《濯枝骤雨》 第1章 港岛见 《濯枝骤雨》By漓灯z 于25.10.19发布晋江文学城! 八月初,港岛。 雨下得绵密,砸在港岛半山别墅的玻璃上,洇开外面一片迷离的霓虹。 电话是在凌晨两点响起的,沈知遥刚合上眼不久。 助理醒宜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压制的急促,劈头盖脸:“你上内地热搜了!和京城的谢璟浔!” 沈知遥握着电话掀开被子,走到落地窗前。窗玻璃映出她没什么表情的脸:“咩事?” “说你们旧情复燃,说他为你一掷千金,拍下了那套‘霓虹’系列的蓝钻!”醒宜顿了顿,声音更低,“还有……说你们三年前的事,被人翻出来了。” 电话那头沉默着,只有细微的电流声。 “嗯,我知道喇。” 挂完电话,坐在窗边,脑子始终静不下来,画面一帧帧浮现在脑海。 三年前,京市冬夜。 她站在谢璟浔公寓楼下,雪没过脚踝,看着那扇熟悉的窗户灯灭。再亮起时,映出另一个纤细的身影。 他给她的最后一条信息,只有短短地四个字个字:“回港岛吧。” 醒宜来找到她时,大片地雪花簌簌落下,落在她的发顶,化开又顺着发尾落下,结成冰晶。 沈知遥不知站了多久,久到她连上飞机时都需要搀扶,整个人浑身发烫。 那场高烧,在回到港岛后,反反复复,缠绕了她大半个月。 病去如抽丝,连同某些不该有的念想,似乎也一并被那场病带走,或者说,被深深埋进了心底最不见光的角落。 三年了。 她再没踏足过京市,也刻意屏蔽了所有来自北方的消息。 她重新做回她的沈家大小姐,打理自己的旗袍品牌。偶尔出现会在名利场,笑容得体,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仿佛那段京市的岁月,只是她漫长人生中一段略微出格的插曲。 直到今晚这条热搜,像一只无形的手,蛮横地撕开了这层精心维持的平静。 “霓虹”系列蓝钻…… 沈知遥闭上眼,眼前浮现的却不是那颗切割完美、在拍卖行射灯下璀璨生辉的石头。 而是三年前某个午后,她在谢璟浔书房随手涂鸦的一张草图。 彼时阳光正好,她趴在他宽大的书桌上,笔尖勾勒出流畅的线条,旁边标注着零星灵感——港岛的夜,霓虹闪烁,光影迷离。 他当时从文件里抬头,拿起那张纸看了片刻,指尖点在那抹构想中的蔚蓝色上,说:“像你的眼睛。” “霓虹”是沈知遥刚接触珠宝设计的第一件作品,也是唯一一件。 自此离开京市之后,珠宝设计不再触碰,只埋头于旗袍。 后来,那张草图不知去向。 她早已忘记…… 原来,他竟记得。 不仅记得,还让它成了真,并以这样一种轰动的方式,再次强行将她与他捆绑在一起。 手机又在掌心震动,这次是她在京市仅存的、知晓内情的旧友发来的讯息,言简意赅:“谢家近期不太平,他这时候把你推出来,未必是旧情难忘,小心成为靶子。” 沈知遥盯着那行字,嘴角牵起一丝极淡的冷笑。 是啊,谢璟浔那样的人,每一步都藏着算计,怎么会只是为了一段早已被他亲手终结的旧情? 窗外。 维多利亚港的夜色被雨幕模糊,霓虹灯牌化作一团团晕染开的光斑,虚幻而不真实。 她正出神,一个没有任何备注的号码,突兀地闯入了手机屏幕。 那串数字,即便三年未见,她也一眼就认了出来。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猝然攥紧。 电话执着地响着,在寂静的雨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沈知遥深吸一口气,指尖在接听键上悬停片刻。最终,用力按下了接通。 她没有先开口。 听筒里,只有细微的电流声,以及另一端传来的、同样沉默的呼吸声。 隔着千山万水,隔着三年光阴,隔着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恩怨纠葛。 良久,那头终于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穿透雨夜,直抵她耳膜。 “沈知遥。” 他叫她的全名,不再是亲昵的“酥宝”。 “那条热搜,”他顿了顿,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不必理会,我会处理。” 沈知遥握紧了手机,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谢璟浔,”她的声音同样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你凭什么认为,我还会听你的?”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瞬,随即,他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某种复杂的、近乎残忍的意味。 “不是认为,”他说,“而是通知。” “另外,”他话锋一转,语气不容拒绝,“明天十点降落港岛,“霓虹”给你送过去。” 不是询问,是命令。 说完,不等她回应,通话便□□脆利落地切断。 忙音传来,沈知遥缓缓放下手机。 窗玻璃上映出她的脸,苍白,却带着一种被重新点燃的、冰冷的火焰。 她看着窗外迷离的雨夜港岛,仿佛看到了三年前京市那个冰冷的雪夜。 这一次,他让她回港岛,她已经在港岛。 那么,这一次的游戏规则,或许不该再由她一个人来定了。 与此同时,京城。 谢璟浔修长的手指依旧停留在冰冷的电话上,维持着那个姿势,足足有三秒。 书房里只开了一盏复古台灯,光线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 窗外是京城沉沉的夜,远没有港岛的霓虹迷离,只有无边无际的、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寂静。 他缓缓向后,靠进宽大的真皮座椅里,椅背发出轻微的声响,在这极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电话是他让邢峎查了号码后直接拨过去的。 没有通过助理,没有预先通知。 他需要听到她最直接、最不加掩饰的第一反应,而她的反应—— 那短暂的沉默,呼吸几不可察的一滞,以及最后那句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凭什么” ——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沈知遥从来都是这样,越是惊涛骇浪,表面越是平静。 可这平静,却像一根极细的针,精准地刺入他心口某个隐秘的角落,带来一阵尖锐而绵密的痛楚。 旧情复燃? 他唇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 那些编纂故事的媒体,怎么会懂得“旧情”二字背后,是京市那个足以冻裂骨头的寒冬,是他亲手推开她时,自己心里也一同坍塌的废墟。 指间不知何时多了一支未点燃的烟,被他无意识地捻动着,烟丝簌簌落下。 他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个雪夜,谢璟浔以为发了信息,沈知遥就会离开,但是没有。她站在楼下,仰着头,雪花落满她发梢和肩头的身影。 那么单薄,那么固执。 他当时就站在窗帘后面,指关节捏得发白,几乎要嵌进冰冷的窗框里。 “回港岛吧。” 那四个字,是他能给她最后的、也是唯一的生路,斩断她的牵挂,也让自己彻底绝了念想。 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冷硬,足够麻木。 但凡沾上沈知遥三个字,那就是谢璟浔的逆鳞,所有人不敢在他面前提及。 可当她名字再次与他的并列出现,当“霓虹”蓝钻被赋予“为博红颜一笑”的荒诞解读时,他发现自己错了。 心底那片自以为早已冰封的死水,竟然还会因为这个名字而泛起波澜。 亲自去送钻石? 呵。 这理由骗骗外人,或许连醒宜那样的聪明人都能瞒过,但他骗不了自己。 他想见她。 这个念头,在热搜引爆的瞬间,就如同藤蔓般疯狂滋生,缠绕住他的理智。 他想亲眼看看,褪去了京市的浮华与阴霾,在港岛那片土地上重新生长的沈知遥,究竟是什么模样。 是想确认她过得好。 还是……不甘心于她或许真的已经将他彻底遗忘,无爱无恨?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支被捻得不成样子的烟丢进垃圾桶,按下内线电话。 “邢峎,”他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听不出丝毫情绪,“准备飞机,明早飞港岛。” 挂断后,他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凝视着窗外无边的夜色,眼神锐利如鹰隼。 港岛的雨夜,似乎也浸染到了京市的天空,空气里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潮湿气息。 明天。 他就要去面对那个,被他亲手推开,如今却再次因他而卷入风波的女人。 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身陷囹圄、被迫无情的谢璟浔。 而游戏规则,也该由他来定了。 ——— 电话挂断后,沈知遥再未能成眠。 窗外天际由浓墨转为鱼肚白,淅沥的雨声不知不觉停了,只剩下屋檐断续的滴水,敲在下方叶片上,发出空洞而清晰的回响。 晨光,是踩着雨水的尾音到来的。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厚重的云层,仿佛带着撼人的决心,猛地刺破港岛上空最后的阴霾。 它不再是雨中那般模糊昏黄的光晕,而是一种近乎残酷的明亮,金辉泼洒,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 沈知遥抱着腿盘坐在落地窗前,一夜未眠的眼底带着细微的血丝,精神都有些恍惚。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微微眯起了眼。 窗外世界,焕然一新。 湿漉漉的街道像一条黑色的绸带,反射着碎钻般的光芒;远处维多利亚港的海面,碎金跳跃,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连绵的远山洗去尘埃,绿意葱茏,轮廓清晰得如同工笔画。 连半山腰那些摩天楼的玻璃幕墙,也如同一柄柄出鞘的利剑,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而耀眼的光泽。 空气确实清新,带着泥土和植物被雨水浸润后的生息。但这份清新里,也裹挟着一种被阳光迅速蒸腾起的、蓄势待发的高温,无声地宣告着,属于夜晚的潮湿和阴郁已经过去,白昼的、无法回避的现实,正**裸地铺陈在眼前。 这阳光太盛,太真,让一切无所遁形,也照得她心底那片因那通电话而泛起的波澜,愈发清晰刺目。 醒宜准时在八点钟出现卧室,手里着送来熨烫好的衣物,脸色凝重。 “查过了,谢先生的航班准点,十点降落。”她将衣物放下,语气谨慎,“需要安排车去接吗?” 沈知遥转过身,阳光在她身后勾勒出一道清冷的身影。 “不用,”她声音平静,听不出一丝波澜,“他既然说了‘亲自送来’,我们等着就好。” 她走到洗漱台前,镜子里映出一张略显苍白却依旧精致的脸。 灯光直射在她脸上,水珠下皮肤的每一寸纹理,眼底的每一丝疲惫,都暴露无遗。 她拿起面巾纸,动作缓慢而细致,轻轻地擦拭着脸上的水珠。 这场雨过天晴,并未带来预期的安宁,反而像舞台的幕布骤然拉开,所有的灯光都打在她身上,等待着另一主角的登场。 十点。 他就要来了。 在这片被雨水洗涤得过分干净明亮的天空下。 新文开啦!欢迎进入沈知遥与谢璟浔的世界~ 前期是偏主角多,后期群像! 他们朋友超多,我都羡慕的那种[哦哦哦][哦哦哦] 濯枝是雨,雨就是财。 窗外正下着雨,希望能为这本开一个好头捏~[抱抱][抱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港岛见 第2章 港岛见 谢璟浔合上手中的财报,揉了揉眉心,机舱里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 湾流G650在平流层平稳飞行,下方是绵延的云海,阳光刺目。 助理邢峎低声汇报着落地后的行程,他漫应着,目光却落在手边一个深蓝色的丝绒首饰盒上。 盒盖开启,里面静静躺着那套“霓虹”系列蓝钻,在机舱灯光下折射出幽微而璀璨的光,那颜色,让他莫名想起他们大学时期偷偷出去深夜的海边。 “热搜已经压下去了,但传播范围太广,沈小姐那边……”邢峎语气谨慎。 “知道了。” 谢璟浔打断他,声音听不出情绪。 他闭上眼,眼前却不是热搜上那些荒唐的揣测,而是三年前沈知遥通红的双眼。 直到在热搜上,再次看到她的近况。 照片里,她独自一人从工作室出来,更瘦了些,眉眼间的青涩褪去,多了几分疏离的冷艳,更多的是带着韧劲的疲惫。 外加被狗仔围堵,微微蹙着眉,不是不耐,而是一种深切的倦怠,仿佛周遭的喧嚣都与她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玻璃。 就是那一张照片,让他鬼使神差地举起了牌,拍下了这套她曾画下的蓝钻。 “老板,还有十分钟降落。” 邢峎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 谢璟浔睁开眼,眼底一片沉静的黑。 他关上手边的首饰盒,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飞机开始下降,轻微的失重感传来。透过舷窗,已经能看到港岛蜿蜒的海岸线和密集的楼宇。 热搜不过是个导火索。 他此行的目的,也从不是澄清什么可笑的绯闻。 他只是找到了一个最合理的借口,来收回他三年前不得不放手的人。 飞机轮胎触地,发出一阵清晰的摩擦声。 谢璟浔拿起手机,开机,忽略掉一堆未读信息,直接调出了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线条冷硬。 “联系沈小姐那边,” 他一边朝舱门走去,一边对邢峎吩咐,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告诉她,我半小时后到。” 雨过天晴的港岛,阳光炽烈,一如他此刻眼底重新燃起的、势在必得的光。 风暴,已然登陆。 ——— 时针刚过九点多一刻。 好巧不巧的是,工作室那边有个较为棘手的问题需要去解决,恰好她也不想面对面地去跟他接触,连忙驱车离开。 边开车边听着电话里小杳唉声叹气地汇报,“姐你快来吧,我们真是应对不了了。” 小杳是沈知遥刚开工作室的第一位店员,两人关系也比较久了,随着工作室的拓展,她也能在店里独当一面。 但今天不知怎么地的,就是应付不了。 二十分钟左右,将车停在一间庭院门外。 推开古色古香地院门,踏入庭院,仿佛步入一副水墨画卷内。角落里的假山鱼池,池中的锦鲤游动,周围随风摇曳的绿植反射出波光粼粼的水面。 沈知遥一身浅粉色立领旗袍,画着淡淡的妆容,粉色并没有将她衬的黑,而是那种白里透粉。如瀑布般的黑发在后脑勺盘起。 来的匆忙,忘记戴耳饰跟发髻。 还未走到室内,顺着一侧被推开还没关上的玻璃门里传出吵闹声。 本就一夜没睡地她,此刻脑子就要爆炸。 顾客就是上帝,再怎么样就是不能对上帝发脾气,重重呼出一口气,旋即扬起得体的微笑走进屋子里。 小杳看到她来了,起身走到她身侧,沈知遥对她说:“忙去吧,这里我来。” 沙发上的女人一看沈知遥来了,冷哼一声。 “‘黛堇’就这种服务态度,不是说有任何质量问题都能解决。” 上下打量沈知遥一番,女人的手腕垂在扶手外,背部挺直,坐姿即端庄又优雅,下意识直起身来,语气依旧咄咄逼人。 “沈老板,我叫你来是来解决问题,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沈知遥收起手腕双手交叠地放在膝盖处,抬起眼皮,长长的睫毛翘起,精致的眉眼没有丝毫不悦,反倒嘴角带笑,缓缓地开口道: “楚小姐,您这不是没给我说话的机会吗?” “我们家衣服是有问题能解决,但您今天来我单方面认为是找事情的。” “你……” 沈知遥打断她,叫来小杳:“问题是在于旗袍三围不合适,我有问过您的尺寸,您说还按照之前的尺码做就行。” 小杳迅速找到聊天记录,摆在楚小姐面前,“而且您还说我最近又没胖,还瘦了些。” 话就说到这里,已经点明是谁的问题。 楚楹来了就强硬的态度非要找沈知遥过来,小杳再怎么说她都不听,也不敢得罪。 楚楹与沈知遥年纪也相仿,最近也逃避催婚,每天都要跟人去见面烦的不行。 得知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也不再好意思闹下去,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最近有没有什么好面料来,再给我做几身。” 沈知遥领着楚楹去二楼逛了一圈下来,又重新量了下三围,再三确认好之后先行离开。 好在事情全部解决,也没丢失一个大客户,毕竟楚楹一年要花费七位数左右。 忙完,回到休息室。 坐回那件不属于这间屋子的摇椅上,突兀中带着现代与中式的碰撞。 躺下去瞬间被棉花糖包裹,毯子盖在腿上。拿出手机关闭勿扰模式,消息多的都有些卡顿,看着许多未接来电,一个也懒得回,手机扔到毛茸茸的地毯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 此刻,半山别墅。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谢璟浔一身纯黑高定西装坐在沈家会客厅内,眉头紧锁。 茶几上摆满带来的各种礼品,包括他亲自去排队给沈知遥带爱吃的京市特产,还有一些她喜欢的‘小破烂们’。 谢璟浔到了各地都会给她搜集一些,比如说当地比较有名的玩偶、冰箱贴什么的,这个毛病一直改不了…… 一旁的佣人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惹得这位贵客不高兴,陈管家也站在一侧,吩咐道:“都下去吧。” 佣人们应声离开,偌大的客厅只有谢璟浔,陈管家,邢峎,再无旁人。 邢峎适时出声,缓解屋内的低气压,“陈管家,沈小姐什么时候回来?” “沈小姐一早就开车出去了,可能是有什么要紧事。”看着谢璟浔的脸色更加低沉,“我打电话问问,您稍等。” 起身离开会客厅,退到一旁楼梯口。先是给沈知遥打电话不接,后给醒宜打,得知两人没在一起,醒宜说她可能去工作室了现在去找她。 陈管家面上不显,回到会客厅就见谢璟浔要离开,邢峎对陈管家道:“麻烦转告沈小姐,谢总近一个月都在港岛,随时随地可以来拿。” 留下一头雾水的陈管家,等到两人离开,才往餐厅走去,听见几个在嘀嘀咕咕,看到他来,有人试探的问:“陈管家,刚才那人是谁呀,感觉好可怕。” “京市谢家,四九城里最不能惹的人物。” 佣人们听完也不敢去讨论,只牢牢地把人记在心底,心想这人可得罪不起。 黑色迈巴赫驶离半山别墅,沿着盘山公路沉默下行。港岛的阳光透过深色车窗,在谢璟浔线条冷硬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车内气压低得骇人。 邢峎坐在副驾,目不斜视,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谢璟浔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葱茏绿意和远处湛蓝的海面,眼底却是一片沉郁的寒潭。 他亲自登门,等了一个小时,等来的却是她“一早开车出去,有要紧事”的消息。 要紧事? 什么要紧事,能比面对他更重要? 或者说,她根本就是在刻意回避,用一个拙劣的借口,将他晾在她家的客厅里? 这种不受控的感觉,像一根细刺,扎在他习惯于掌控一切的神经上。 三年了,她似乎真的不再是那个会因为他一句话就在雪地里站到几乎冻僵的女孩。 她学会了用疏离筑起高墙,用“忙碌”作为武器。 “查清楚她去哪儿了。”谢璟浔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冰碴。 “是,老板。” 邢峎立刻应声,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滑动。不过几分钟,他低声汇报:“沈小姐去了她的工作室,处理一位客户的紧急事务。现在应该还在工作室。” 她宁愿去处理客户纠纷,也不愿留在家里等他。 这个认知,让谢璟浔胸腔里翻涌起一股陌生的、混合着怒意和某种类似挫败的情绪。 “回酒店。”他闭上眼,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裤上并不存在的褶皱。 那套“霓虹”蓝钻,此刻正安静地躺在他西装内袋里,丝绒盒子冰冷的触感隔着布料传来。 他原本以为,亲自送上这份她曾描绘过的梦想,是打破坚冰最直接的方式。 却没想到,她连见他一面的机会都不给。 “老板,需要再联系沈小姐,约定具体时间吗?”邢峎谨慎地问。 “不用,”谢璟浔睁开眼,目光锐利如鹰隼,看向窗外逐渐清晰的城市轮廓,“她知道了我在港岛,知道了东西在我这里。” “剩下的,看她。” 他倒要看看,她能躲到几时。 一个月? 他有的耐心陪她玩这场猫鼠游戏。只是,他从来不是那只等待老鼠出洞的猫,而是布好陷阱的猎人。 ——— 等醒宜找到人时,就见在她自己的休息室躺在摇椅上睡着的沈知遥,她睡眠浅一点动静就能瞬间睁开眼,醒宜轻手轻脚地离开门前。 找到小杳问她:“这是睡了多久了?” 看着指针指向想了下,“两个小时吧。” 不知过了多久,沈知遥出现在二楼,在给楚楹画稿,楚楹说了即使加钱也要她来画,有钱能使鬼推磨。 单单拎出沈家大小姐这个名头都不会觉得她缺钱,自从离开谢璟浔之后,她觉得女人还是要有一番自己的事业,仅靠男人或家族,不如自己挣的钱来的实在。 放弃了感兴趣的珠宝设计,跟着外婆学习旗袍,外婆可是个老裁缝。 十几岁学艺,一针一线的手艺可不是吹出去的,从小跟着外婆耳濡目染,喜欢画画。想着想着,觉得好久没去看外婆了,打算等会儿去一趟,陪老人家们说说话。 沈知遥落下最后一笔,画稿上旗袍的领口蜿蜒出一道优雅的弧度,与楚楹要求的略带俏皮的改良设计完美融合。 她放下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 “好了,你看看,还有哪里需要调整?”她将画稿转向视频对面的楚楹。 楚楹凑近细看,眼底闪过毫不掩饰的惊喜,刚才的些许不快早已烟消云散,“不愧是沈老板,就按这个来!面料就用刚才定下的那块碧落云锦。” 挂掉楚楹心满意足的视频,沈知遥看着窗外逐渐西斜的日光,才恍然想起被自己刻意忽略的事情。 第3章 港岛见 她走回休息室,从地毯上捡起手机,屏幕上有醒宜的未读信息和陈管家的未接来电。 她先点开醒宜留言的语音。 “知遥,谢璟浔去家里了,没见到你,留下话说……那套蓝钻,他近一个月都在港岛,让你随时去拿。” 醒宜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沈知遥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 随时去拿? 他说得轻巧,仿佛那只是一件普通的快递,而不是价值连城、且牵扯着无数过往的“霓虹”。 她闭上眼,能想象出他坐在沈家客厅里的样子。眉头微锁,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让家里的佣人都战战兢兢。 他从来都是这样,拥有一种不怒自威,轻易就能搅乱一池春水的能力。 然后,她点开陈管家的未接来电,回了过去。 “小姐,”陈管家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但细听之下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谢先生中午来过,等了一会儿,见您未归,便离开了。那位邢助理留下话,说谢总近期都在港岛,东西……请您方便时去取。” “我知道了,陈叔。”沈知遥语气平静,“我一会儿去看看外公外婆,晚饭不回去吃了。” 挂了电话,她站在原地,休息室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清浅的呼吸。 摇椅还在轻轻晃动,仿佛还残留着之前小憩时的温度。她走到窗边,看着庭院里假山鱼池投下的斜斜影子。 他来了,像一颗投入她好不容易恢复平静心湖的石子,涟漪已层层荡开,无法忽视。 随时去拿…… 这看似给予选择权的话语,实则是一场无声的宣战和耐心的较量。 他知道她避而不见,所以他以静制动,等着她主动走进他设定的棋局。 沈知遥轻轻呼出一口气,拿起手包和车钥匙。 她不会现在就去,至少今天不会。 她需要时间,需要空间,需要去见见真正能让她心静的人。 沈知遥将楚楹的画稿仔细收好,交代小杳看好工作室,她便驱车前往浅水湾,外公外婆住在那里一栋安静的老宅里。 车窗外,港岛的黄昏华灯初上,霓虹闪烁,与那套名为“霓虹”的蓝钻,以及那个男人带来的无形压力,交织成一幅迷离而紧张的图景。 他给了她一个月的时间。 而她,需要决定何时,以及如何,去面对这场迟来了三年的风暴。 车行至浅水湾道,喧嚣的城市逐渐被抛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郁郁葱葱的山景和偶尔从林隙间瞥见的、宝石蓝般的海面。 老宅坐落在半山一处僻静的位置,白墙青瓦,带着岁月沉淀的安宁。 推开略有年代感的木门,院子里那棵老玉兰树亭亭如盖,空气中弥漫着清淡的花香和若有若无的茶香。 外婆正坐在树下的藤椅上,戴着老花镜,就着天光慢慢缝制着一件旗袍的盘扣。 阳光透过枝叶缝隙,在她银白的发丝和布满皱纹却依旧优雅的手上跳跃。 “外婆。”沈知遥唤了一声,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依赖的柔软。 老人抬起头,看见她,脸上立刻绽开慈和的笑容,眼角的纹路像盛开的菊花。 “酥酥来啦,快过来坐。”她放下手中的针线,拍了拍身旁的另一张藤椅。 “外公呢?怎么没看见?” 沈知遥走过去坐下,很自然地依偎在外婆身边,像小时候一样。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熟悉的、混合着布料、茶香和老人身上淡淡药草味的气息,让她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缓缓松弛下来。 “脸色不太好,没睡醒?”外婆打量着她,没接她的话,目光温和而锐利,“还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沈知遥沉默了一下,在外婆面前,她那些伪装似乎总是无所遁形。 她轻轻“嗯”了一声,没有立即细说,只是看着外婆那双布满老年斑却依旧稳健的手,一针一线,将一枚精致的葡萄扣固定在缎面上,那动作缓慢、专注,充满了某种让人心安的定力。 “外婆,您做了一辈子旗袍,不会腻吗?”她轻声问。 外婆笑了笑,声音柔和:“傻孩子,针线活计,磨的是性子。你看这盘扣,一颗颗,一圈圈,急不得,也乱不得。” “心浮气躁的时候,线就会打结,针就会扎手。心里静了,手上的活儿自然就顺了。” 她抬眼看向沈知遥,眼神通透:“人这一辈子,遇到的人,经过的事,就像这做衣服。合身的,就好好珍惜;不合身的,要么改,要么就放下,总不能穿着一件勒得自己喘不过气的衣服过一辈子,你说是不是?” 沈知遥心头微震。 外婆的话,像是随口闲聊,却又字字句句都敲在她此刻的心事上。 不合身的衣服…… 她和谢璟浔之间,那件名为“过去”的衣服,是否早已不合身了? 他是那个需要被修改的部分,还是那个她应该学会放下的部分? 她没有提起谢璟浔来了港岛,也没有提起那套惹祸的蓝钻。 她只是静静地陪着外婆说话,看她做针线,听她讲一些旧年趣事。 时光在这里仿佛慢了下来,那些京市的雪、港岛的热搜、男人带来的压迫感,都被暂时隔绝在这方宁静的院落之外。 傍晚时分,沈知遥告别外婆,驱车返回半山别墅。 夕阳将天空染成瑰丽的橘红色,后视镜里,外婆站在老宅门口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山路拐角。 那份从外婆那里汲取的宁静,像一层薄薄的铠甲,穿在了她心上。 她依旧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谢璟浔,但至少,她不再像早上那样,只想仓惶逃避。 回到别墅,陈管家迎上来,低声道:“小姐,醒宜小姐等您很久了。” 沈知遥点点头,走进客厅。 醒宜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手里还拿着平板电脑,脸上带着欲言又止的焦急。 “怎么了?”沈知遥问,语气平静。 “谢璟浔……”醒宜将平板递过来,屏幕上显示着最新的财经新闻快讯。 “他刚以谢氏集团总裁的身份,正式出席了港岛一个顶级商业论坛的开幕晚宴,并且……谢氏宣布,未来一个月将重点考察港岛的高端定制和艺术品投资市场。” 沈知遥的目光落在新闻配图上。 谢璟浔一身黑色西装,站在觥筹交错的宴会厅中,身姿挺拔,面容冷峻,正与港岛几位知名的收藏家和艺术基金会负责人举杯交谈。 他不仅来了,还如此高调地宣告了他的领域和意图。 高端定制,艺术品投资……每一个词,都精准地指向了她所在的领域。 这不是巧合。 这是他划下的道,是比那套蓝钻更直接、也更强势的宣战书。 沈知遥看着照片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指尖在平板边缘微微用力。 外婆的话犹在耳边。 那么现在,这件名为“谢璟浔”的衣服,再次被递到了她面前。 是试,还是弃? 是改,还是…… 她缓缓抬起头,对醒宜说,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清晰: “知道了。” “帮我留意一下,谢氏接下来在港岛,还有什么公开行程。” 离开客厅前,留下一句:“明天帮我约见谢璟浔。” “真的要去见吗?”换做旁人可能不知内情,但醒宜知道,并且完完全全都知道。 沈知遥踏上楼梯,一步一字的道:“见啊,为什么不见?咱们作为东道主。” “别人会说我们小气的。” 醒宜速度迅速,不管现在时间几点钟,打给陈管家递来的号码,留的是邢峎的。 不过五秒钟,电话通了,醒宜仍旧不缺礼貌的说:“您好,邢助理。” “明天下午谢总有时间吗?沈小姐想跟谢总见上一面。” 电话那头却不是邢峎,入耳便是男人低沉地嗓音:“我能有这个荣幸,请沈小姐吃个晚餐吗?” “不好意思,这个我不能做主。”她公事公办地回答。 一场电话下来,醒宜觉得自己后背有些微微出汗。也幸好只是电话,还不是面对面的交流。 ——— 港岛瑰丽酒店。 谢璟浔结束酒会,迈巴赫平稳地驶入位于中环的顶级酒店地下车库。 “通知下去,未来一个月,港岛分公司的所有重要会议和应酬,把时间表排出来。”他淡淡吩咐,语气已然恢复平日的冷静与权威。 “既然来了,就把这边的事情彻底理顺。” 工作,永远是他稳定心绪、掌控局面的不二法门。 同时,他也需要让沈知遥知道,他留在港岛,并非只为她一人,他有他的商业版图要拓展。这是一种姿态,一种无声的压力。 在专属电梯门合上的瞬间,谢璟浔看着光可鉴人的梯壁映出的自己,眼神深处,那簇势在必得的火焰,并未因今日的闭门羹而熄灭,反而烧得更沉,更烈。 沈知遥,我们之间,还没完。 彼时。 沈知遥刚从浴室出来,就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头顶浴巾,恍如顶了一颗大炸药。 慢悠悠地走到化妆桌前,欣赏了一会儿自己颜值,女人眼型偏圆润,瞳孔是干净的琥珀色,鼻梁高挺,再往下是唇形饱满。 欣赏够了,开始今晚的瓶瓶罐罐护肤步骤,不知抹了多少层在脸上,才舍得离开这里,回到浴室吹头发。 吹完头发坐在贵妃榻上,浴袍轻轻褪去,擦完一遍身体乳之后,穿上深海蓝色的吊带睡裙,本就亮的发白的肌肤,更加耀眼。 点燃助眠香薰,甜而不腻的浆果味充斥她的鼻腔,关上所有灯,戴上眼罩。 可能今天累了,今天的睡前故事还没还是编,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