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高驯龙实录》 第1章 第一章 主人公胡小小是也 天好蓝,云好白,马上就要大四毕业,我的心情无比舒畅哪! 唯一让人害怕的,就是明天的答辩。本来也没什么可怕的,毕竟我这么低调的人,在陆行这片地上,完全不会有人想为难我的。可是我那事事不在乎的导师李太平,好死不死地和诸位导师打牌,输了钱呢还赖账,搞得作为他旗下唯一一个弟子,我胡小小只能战战兢兢地许愿大家赶快忘了这件事,否则我在学院这么四年,毕业证书都拿不到,怎么出去工作! 唯二害怕的,就是马上毕业了,可能和我美丽的相公宋秋言将要面临分别了,啊啊!内心一百个不舍得。 “哎,小小,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宋秋言就喜欢你这种小胳膊小腿的类型?”胡列列一脸兴奋地说,生怕我看不出来他的嘲讽,不光大声还手舞足蹈,生怕我老妈妈听不到。 “胡列列,看在你是我哥的份上,马上闭嘴!饶你一条小命!”我白了他一眼。 “得了吧!”他不但不闭嘴,还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人家全优生,和你一个普及生,中间隔着6万8千1百1十2个普常生,和一千三百多个优秀生,嘿嘿嘿嘿,想想就刺激,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两个人,还想癞蛤蟆吃天鹅。。呃呃呃疼疼疼!快放手!妈,!胡小小又打我!”看着他痛得呲牙咧嘴的,我才松开扭着他耳朵的手。 “哼!打不赢就别逞强!过什么嘴瘾。”我非常见不惯我哥这样子,“干啥啥不行,嘴贱第一名。除了同是一个爹妈生养的,我们就没有一点共通点!”我骂骂咧咧地站了起来,这个家除了我妈,我就是老大, “小小!”我妈突然喊了我一句,边摇头边叹气,“我们就是对你太宠了!你看你哥,哪里还没被你欺负过!” “妈啊~,”我马上撒娇起来,“是我哥非要说我嘛!人家马上就要毕业了,男朋友还没有追到~你也知道,我真的守了宋秋言哥哥五年了!不怕你说,我没什么追求,也不想到校务处上班,就想陪着秋言哥哥嗯~”我抱着老妈不撒手,摇晃着她的身体。我知道,老妈最怕我这一招,她头都昏了,听不清楚我说什么,只好什么都答应。 “哥哥~真好听呐!再怎么我也是你亲哥,你可从来没这么喊过我胡小小!“我哥一脸恶心样,真的,就他这样,不被我打简直天理不容。 我正要动手,我妈终于不再沉默,开口要我收拾东西去学校,准备明天答辩的工作。 ”别的先不说,毕业了才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她一脸正经,我知道不能闹下去了,只好无趣地收拾包包,出门坐上去陆行的船。 陆行医学院大四的我,陆行商学院的宋秋言,毕业以后走的路完全不同啊!一个普及生,只能回海行工作,如果我妈努力游说,那么我最大的可能就是留在陆行校务处,当一个校医,还是只能找药的那种——因为没有考到行医资格,只有药剂调配。哎,早知道就多学一点了。可是宋秋言,全优生要么到教育府,要么到工商府,绝对都是留在陆行的。而且上班区域隔得太远,那时候更见不到面了! 想到这,我心里面更难受了,平日里怎么嘻哈打闹,都是表面的罢了,我其实是一个容易害怕容易情绪化的,咿——是什么这么香?我闭着眼睛都能闻到,是烤面筋!天呐!辣椒味是我永远不能拒绝的美味!我要去看看是谁在船上这么放肆! 第2章 惊心动魄船游记 耳边仿佛冒着热气,我一路循着香味径直走到了甲板上。上面人很多,我没看到有认识的,于是胆子也大了起来。在学校我永远都是小心翼翼唯唯诺诺,只因为我妈不让我惹是生非。但是在家在校外,我还是挺随心所欲的。 但是,我忘记了一件事,明天就要论文答辩,所以这艘船上,一定有医学院的学生!所以在踏出去一大步之后,突然想到不要节外生枝,想要迈回来步子的时候,piaji——我头往前甩手也往前甩,但是脚步往后飘着摔倒了! “哈哈哈哈哈哈”人群中一阵笑声。我去,这回脸丢大了。要是有人是学校的,看到应该已经拍照了,唉,我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可是耐不住晚上凉,甲板上冷冰冰的,虽然烧烤架有好几个,可是盖不住冷气,我只好自讨没趣的爬起来了。 “唉?胡小小?”一个身影在我前面晃来晃去。我一惊:妈耶谁这么欠收拾喊我名字做什么?可是我那么普通的一个正常人,除了室友还有谁能认识我?我不解,抬头想看看是哪个挨千刀的,不看不要紧,看了是真要命啊!是宋秋言!一双圆眼睛眨巴眨巴看着我,简直太可爱了叭!一激动,“我我我…”的半天“我”不出来其他话,咽了下口水,重要冷静下来,慢悠悠地说:“唉,宋秋言,是我,嘿嘿。”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你们普及生明天不是要统一答辩吗?明天不是要见老师吗?怎么大晚上的从海行过来?”他一顿问号,我不知道怎么回答。难道告诉他,我想我妈做的红烧肉肘子了吗?那不是给自己摸黑,虽然事实如此。我只能想半天憋出一句,“我听说你回家了嘛,就想跟着看看。”他大概是信了,一脸嫌弃的看着我,“喂,你怎么能跟踪我!”边说还边离我越来越远。 天呐,这回他更觉得我有病了,哼哼,太难了吧我也! “不是的,那个,我也是回家和我妈打听毕业后上班的事,那天碰巧也看到你了!我听说你回来的时候坐船,我就把票买了,没想到还真的遇到了……”我赶紧解释。天知道在六高的时候,他怕我怕得要死,每次我一脸宠溺看着他打招呼的时候,他看我的眼神犹如一个变态。可是好死不死,他的高中导师是我妈,他没法绕过我,只好礼貌性地和我打招呼。我也是奇怪,感觉和他站一起,颇像他妈,或者好听一点,像他姐姐一样,甚至心里有时候拿他当儿子一样,就是觉得可爱。但是他的的确确比我大那么三个月。所以我厚脸皮每天叫他“秋言哥哥~”。总之,成功地让他的高三有了阴影。 日子长了,觉得我可能就是单纯的蠢,没有能力伤害到他,他也渐渐习惯喊我胡小小了。虽然我还是一如既往的想挨着他,但是我们考试成绩相差甚远,终于是进了不同的学院。可是在我一家人眼中,我对他的痴迷从来没有减少。每次月假回家,我总是能背出他在商学院的成绩,以及进实验室的次数。当然,这得归功于我那嘴炮输出能力为零点五的亲哥哥。两个人一班,正好免费当我的侦察兵,嘿嘿,说明我们缘分还是好的。 “那就好。你也不要无所不用其极,不要太极端,你知道的,我现在就只想毕业了在陆行站稳脚跟,好接我爸爸过来养病。”他长吁了一口气,仿佛真的怕我跟踪。他也知道我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毕竟这么多年了,我也只是在家里疯狂一点,在外面还是表现得比较傻的。“你想多了,我就是回一趟家,遇到你了,怕你多心所以没有打招呼而已。”我没好气地说。什么话不能两个人私下讲吗,一定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声密谋,好像大家不存在一样。 我这个人真的是好面子,人多就挂不住脸。以前高中毕业也是,拉着宋秋言去看海浪画展,没想到他当着展厅的人就问我是不是喜欢他,我说才没有的事,就是看你白白嫩嫩的,多像个儿子啊哈哈哈哈……这一哈,宋秋言就彻底跟我掰了。他说我玩弄他,戏弄他,从此我说的话都不听了,就觉得我神经兮兮的。后来再也约不到他了,可能真的是怕我吧。 “那就好,我们毕业以后没有见面的机会了,大家也不用往来,你喜欢开谁的玩笑就去开,不用看着我了。”他仿佛很轻松一样。周围的人看着我俩一问一答,饶有兴趣地开始围成圆圈,想证明我是在表白,周围还有人起哄:“哇哦!看校服!两个不同学校的唉!还是女生表白!”听得我脸开始发烫。 是的,不管是在海行,还是陆行,不同学院的人基本都不会有交集,甚至家庭的结合,也基本是以专业来区分的。很少有人打破这一惯例。倒不是不可以,主要每个部门隔得太远,除非一方愿意不工作陪着,或者都在教育府上班,不同专业的人才能一起。其他时候,每个学院的墙都是关闭的,更不要说其他学府了。 五院六府中,只有教育府百花齐放收纳各个专业的毕业生,其他的清一色的同专业。所以他的话引起的误会,是一个深水炸弹,马上所有人都围起来观看了。 “是女生喜欢男生吧!”“一看就知道!男生是商学院全优唉,毕业了进工商府的,大把的钞票,人还长得好看,乖乖巧巧的!”…… 呃!怎么说呢,本来没有打算说什么的,就想蒙混过关装听不见算了。可是这些人议论的,全都是我在意的点。是我考不好的分数,是我到不了的学院,是我追赶不上的人,是我毕业去不了的地方。越听越想的多,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内心突然委屈起来,不明白为什么我总是想挨着宋秋言,他是很好,可是他没有妈妈,在海行没什么人在意,因为海行大陆上没有妈妈没有爸爸的人多了去了。可是在陆行不一样,缺少任何一个监护人,都会被议论的。他们总是认为,被父母放弃的孩子永远不会成功,所以一开始就拒绝他们的到来,所以虽然陆行经济发达交通便利,可是没有我感受的家的温度。宋秋言的婚姻,如果不在海行,是绝无可能被承认的。 我怕他们的焦点放到宋秋言的身份上去,全优生每个学院也就那么几个,很快就打听到了。于是我壮着胆子,想把火力吸引到八卦上来,大声说:“是的,我喜欢他,我现在就想问问他愿不愿意,我可以放弃我的工作机会,和他一直在一起!” 宋秋言人都傻了,他没想到我真的发疯了。我挤眼睛示意他赶紧结束这一段,下船好走人,烧烤就不要吃了。可是他站着发抖,断断续续地说“别,别,千万别,我们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知道他会这样说的,没想到心里还是难受了。眼泪流个不停,好像特别失望,又有些解脱的感觉。头昏昏的,不知道是烧烤烟太浓熏着了,还是真的难受,总之,在汽船声鸣笛以后,我就在众人的哄笑中下了船,而宋秋言继续前行,去往商学院了。 恍惚中,我看到两个同校的校服,在我眼前消失。完了,我想,明天我的大名,就要被广而告之了。 第3章 穿回六高 “砰砰砰” 一阵杂乱的声音。“砰砰砰”,是谁在敲打我的头。 “睡着呢这么早!”我不情愿地摇着头,“妈!你是不是又扯我头发了!啊!”没有人回答,周围的人声嘈杂使我睡不下去了,勉为其难得睁开眼睛,我去!一大帮人围着我!这是怎么了? 我睁大了眼睛,仔细回想,我好像是在一艘船上,好像是想吃烧烤来着!而且——是回陆行岛论文答辩来着……天呐!我赶紧爬起来,我的答辩可不能迟到啊!陆行的老师最烦迟到的人,我会被记不合格的! 可是,我爬起来之后,看不到船,看不见港口,全都是杂七杂八的衣服在我眼前晃!这根本不是陆行——各种颜色只有海行才会存在,因为不统一。而且,他们头上戴的,是海行六高的百辛草!一种可以调味的独有的香料,可以放在饭菜里也可以放在茶汤中,随身携带的饮料也能加,因此成了海行六高的标志,学生总是会摘来裹成花环戴在帽子上。这是六高独有的。 那么,我现在,是在六高了? 我糊里糊涂的看着这些人,突然人群中有人喊着:“让一让!让一让!”一个头从我眼前的人墙里钻出来,是宋秋言!我觉得他怎么一晚上不见就瘦了好多,正想问问是不是吃了什么药的时候,他拉着我的衣领穿过长长的人群挣扎着出去了。 在恍惚中,我听到了看热闹的人的八卦,才晓得听说有人跳人工湖了。等等……跳湖的…不会是我吧!我挣开宋秋言的手,理了理被扯歪的衣服,大声问他:“我是遇到什么事啦?怎么想不开跳湖了?”他正准备说什么,午休的铃声响了,所有人慢吞吞的散去,好像没看够热闹一样。顿了顿,他终于说了,“我去找胡老师,然后就见你一路跑过来,等我到的时候,人们自己围上来了。” 听着他说话,我有点不太适应,尤其没有穿着商学院那一抹蓝,整个人充满生气,不规整,但是莫名其妙的好看。 “找我妈干什么,你都好久没去看她了。”我随即答到。“说什么呢胡小小,我每个星期都去的!今天要交观察赖皮虫的作业,你是不是又没写?”他斜眼看着我,一副明白了的样子。 “赖皮虫?”我嘀咕了一声。这不是高中作业吗,怎么问我啊。 “砰砰砰”,我的脑子突然痛起来——“所以,现在,秋言哥哥,我读高几了?” “高三啊…”他疑惑地说。不知道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高…高三?” 这回换我疑惑了。 第4章 随心所欲霸王花 怎么做梦都这么真实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按道理我现在应该在陆行医学院的学生宿舍里,准备论文答辩,然后毕业,领着毕业证被分配到各种医学院附属医院里去,当好我的小跟班。现在呢,我竟然在我的中学里,又在读高三了! “所以,我们俩现在还是比较好的朋友吗秋言哥哥?”我小心地询问着。不敢相信扭转时空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以前有其他人看到过自己的过去,但也只是看到图像,没有穿越到生活中,这么具体,具体到生活的感觉,不真实又害怕。 但这种害怕,因为宋秋言的存在,已经少了一半。 “我们俩一直都是同学,不是朋友啊!”他一如既往的泼我冷水。好的吧,一直没变,好在这一点还是我熟悉的地方。不过,既然还是高三——那么我还没和宋秋言告白!还是他觉得有点神经兮兮的老师的女儿,关系,或许,还能拯救回来! “咦嘻嘻嘻”想到这里,我不自觉地狂笑起来。“怎么了?”宋秋言看着我,一脸的嫌弃。 “我可以不用上 医学院了!”我边喊边得意地摇着头晃着双手。考试的题目我都很有印象,大一的时候我还在复盘为什么做不来的题,现在有机会重新做了哈哈哈哈!那晓得宋秋言要去商学院,我报的时候也报商学院好了,那我们俩不就有可能了吗哈哈哈哈!我内心实在太舒畅了,直接跑过去拉着宋秋言转来转去,哈哈哈的笑个不停。 “唉,胡小小,唉,你很没礼貌唉!”宋秋言转得头晕了,嘴里叽叽呱呱的念着“胡小小,你停下来行不行!胡小小!胡小小!”不知道为什么,听他念我的名字就很有安全感,一点也不怕这个世界了。然后嘞,因为安全了所以就想要狂奔一下,我就拉着他跑在学校的各种小路上,完全忘了我高中的时候一直是装得很听话的。 果然,人在得意洋洋的时候就会忘形,宋秋言看着我疯跑,惊讶得合不拢嘴。我看他很好玩的样子,我想,既然以前的生活已经过过了,那现在为什么不玩一把大的,毕竟梦醒了我就要和宋秋言分开了。这样一想,心里面的玩心大发,直接松开拉着他的手,迎着面一把抱住他的腰,看着他的眼睛。“啊!”他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我在做什么,搞半天缓不过劲来,支支吾吾的说“你…胡…你…你干什么…” “我在抱你啊!”我笑嘻嘻的答到。这是我一直梦寐以求的事情,我甚至想过,大学毕业那天就去找他,抱他一次再说再见。现在有机会了,而且是个梦,这么好的时候,不抱不合适啊嘿嘿。 “胡小小!你在干什么!”一声呵斥从我的头顶传来,我仰头看向后方,一张我妈的脸倒映在我眼睛中。“妈!你来了!嘿嘿。”我丝毫不慌,“我在完成我的心愿!”我开心说到,然后,顺着我妈的方向,我看到了年级主任刘人王那张暴怒的脸,心情一下戛然而止。那可是六高的杀手锏,在海行人人谈刘色变。 据说这刘人王是陆行岛上政法府的人,不知道为什么选择到海行来。他行事手段冷酷,表情也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总有人想挑衅他,但常常会被他以各种罪名发放到海行的海域去喂鱼,回来以后都变得很乖巧了。 众所周知,海行大陆是由各种各样的小岛组成,因为区域不集中,所以各地有各地的风俗人情,相对于陆行只有一块超大陆地来说,习惯自由得多。但所有的海行岛,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海域中有各种各样的鱼。这些鱼平时离海行的小岛都很远,毕竟六府之中的医药府就在海行大陆的最末端,他们能够阻止这些鱼类不进入内陆。可是,出了医药府的大门,站在海域上面对成千上万的鱼,是个什么样的情景不言而喻。 总之,这样一个冰块的存在,使我相当的难受,我只好撒开手,任由宋秋言跑到一边。但是,因为觉得是在梦里,我一点都不怕他。刘人王从来没有惩罚过我,一方面是因为我以前比较乖,不惹事,另一方面,他和我妈有着同门情谊,过来海行所有事情都是我妈在帮他打理。因此,我一直想试试他的底线。 “怎么了刘主任,我一没打架二没斗殴,犯了法了吗?”我挑着眉,漫不经心的问。换作以前大气都不敢出的,可是我就觉得他不敢对我怎么样,而且是做梦,在这个虚构的世界,假如活不下去了也就是醒来而已。 “轰隆隆~”我听到天上打雷的声音,完蛋了,我想,怪不得刘人王那么冷,原来他是条神兽。“轰轰…哗哗…咚!”一条闪电从天而降命中我的脑门,有生以来我第一次被雷击,好的,这下我知道了,做梦也是会痛的,“要死了…”话还没说出口,我就倒了。 第5章 请问我爸爸呢 我醒来的时候不知道是哪一天了,感觉自己昏了一个月之久。但是胡列列说才一天,然后我的肚子叫,我就睁开眼睛了。我当然不相信他的鬼话。 “秋言哥哥呢?”我艰难地爬起来,想问问比较靠谱的人。“得了吧,宋秋言看你倒在地上步子都不敢迈出去,是你哥我把你从三栋楼背回来的。你个没良心的东西,背着还吐了我一身,真是!”我哥一边吐槽一边给我倒水。我这才发现,原来我哥一直都在吐槽我,但是从来没有动过手。 从小和我妈一起住,她永远对我宽容大度,要什么都可以,但是对哥哥,她也总是非常严厉。我曾经很自豪,觉得这是我优秀的原因。但是上了大学,不得不说我哥才是优秀的那一个。全优生,所有的成绩永远排在宋秋言前面,在别处高冷得不像话,但是在家,在我面前,永远毒舌欠打。唉,我也不明白,两个人同一个家庭出来的,怎么差别那么大。 “好了好了,妹妹被雷劈了你就不能包容一点吗哥?我太饿了你能不能弄点饭来吃!”我听不惯他总是用大人的语气跟我说话,虽然他确实大我好几岁。“那个主任怎么了,刘主任怎么会是神兽呢?看着人模人样的啊!”我不解的问。“人家是什么关你什么事!”我哥罕见的特别严肃,“反正以后别让他看见你又跟哪个男生搂搂抱抱的就是了!”他一手拿着碗,一手拿着盘子,两手都大力地扔到桌子上,我见状赶紧默默坐好吃饭,不敢说话。 18岁已经自由了,他们是管不着的。但是因为还在六高,所以会有些忌讳。毕竟还需要考试,晋级,才能拿到五院的通知书,不管是全优还是优秀,最多的普常生也好,末尾的普及也好,能拿到就有未来。如果拿不到通知书,也不知道会被发放到什么地方。反正我认识的人,就那么一个没有拿到级的人,好像从此以后就消失了,再也没有她的消息。 不想还好,这么一想,我高三时候就和那个同学玩得开心一点,什么也不用比,可是现在竟然记不住她的名字和样子,真是玩物丧志啊!大学以后一心沉醉于种植各种药物制剂,每月月假两天回家就要胡列列给我说宋秋言的事,完全记不得其他事物。 “等你考完,拿到级,选好学院,那时候说什么都可以商量,现在,不能因为宋秋言就葬送了你的将来!”我哥突然更严肃了,“你背负的不是你一个人!小小!听哥的话,把不懂的哥再好好教你几遍,再放三次月假,就要考试了!”他越语重心长,我越怕。我宁愿他嬉皮笑脸的说话。甚至他原本应该已经在大学里呆着了,现在已经毕业到各个学校工作了,可是却还陪着我上六高,我真担心是我妈怕我考不上,特意想办法让我哥陪我,那我得欠他多大人情啊! “哥,我知道。我就是真的记不住那么多东西,和人家宋秋言没关系。”我嘟囔着,也不敢反驳。我哥可能意识到说的话题太严肃了,也没想到我会这么回答,反而放松了表情。之前我确实不懂事,经常会和他拌嘴。现在,我毕竟也读了五年的医学院,二十二岁的人了,再不懂事也不应该了。可是,再懂事,一想到我跑回六高这件事,我还是想随心所欲一回。 “可是哥,我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我有很多事情想知道,所以我也不会按照你和妈的心意去做事。”我冷不丁说了一句。我自己都吓呆了,我只是想在心里说说,可是竟然说出来了。 我哥愣了一下,然后走出了我的房间,看着背影我都能感受到他不苟言笑的冷脸。我一瞬间打了个冷颤。 “请问我爸爸呢!”门外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我爸爸?我自己的爸是从来没见过的,也没问过,那这个爸,应该是刘人王了!他居然用雷劈了我还敢到我家来!哼哼!我简直不能再气了!我一手把碗筷丢到桌子上,一手拉开凳子,隔着几道门就开始大喊着:“你爸爸在此,是我的哪个儿!” 第6章 关于神兽 神兽这一说法,是源于以前的先辈对于海行陆行之外的陌生,才产生的。当时大家下意识地认为,能够掌控天气的,就是神兽。 神兽一般不会出现,《陆行岛志》曾记录过一次,是关于一个女神兽的出现。据说她短发齐耳,身穿彩色衣物,手执通天仪,指挥着天气变化,风雨雷电都顺从于她,甚至在六月还能飞雪…… 是不是真的不敢确定,也许另有其人。一个女神兽,照理来到两岛应该会很受欢迎,毕竟是天行者。可是记录中,她带来了血雨腥风,改变了海行的规则,使得原来如陆行一样发展的海行各岛,逐渐变得没有体系,自由发展。 所以神兽,大家统一认为是下到陆地的神龙,可是从来没有人看到过他们变身。他们到底是人是龙,我们无从得知。唯一知晓的是,神兽确实能够掌控天气。 如果刘人王也是神兽的话,那么至少,陆行的高层是知道这种人的存在的。或者甚至他们和天行岛是有联系的。海行更不用说,受到了神兽的改变,也接受神兽在此地生活和工作,一定也清楚他们的底细。 而神兽,我们暂且认为是从天行岛上落地而来的,高智慧的领导者。 第7章 不打不相识 “哟哟哟,我喊我爸,是哪个短命的就答应了!”一个非常稚嫩的声音出现,我头好疼,摸了一下额头,赶紧出去看看是何方神圣。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竟然是个个子高高的小男孩!我以为是个小孩子,没有到六高的那种小孩——虽然我也没见过那么小的人,但是总觉得应该是有的。 一看他炸毛的头发,我立即知道了,这是刘人王放在家里养的小孩,海行大陆上唯一一个不用上课的小屁孩儿。我从进六高起,就听过他的消息,但是以前全身心放在听我哥补课以及宋秋言身上,压根没时间去想其他的。 “唉,”我叫了他一声,因为比他矮了一截,他一时间转过头来竟然找不到我,“嘿,你故意的是不是!”我上前踮着脚就一拳打在他腰上,抬头看着他的脸。突然,我看见了他的眼睛,觉得这人眼睛里全是野性!一点也没办法驯服的野性!“我勒个去。。”我惊叹得不敢说话了,从来没见过这么有侵略性的眼神,哪怕他爹本人也没有这么恐怖。 “刘人王在哪。”他淡淡地问了一句。“我,我…我不知道啊…”我不自觉地小声起来。“怎么还是个结巴?”他皱着眉,一脸嫌弃地看着我,“我,我,我半天也没我出来。你们六高就这点水平,话都讲不清楚?”他歪着头,好欠打,穿着的毛衣袖子鼓囊囊的,我一巴掌拍在袖子上,“出门还自带空气,要飞啊!”然后就听到他十分生气的喊到“你竟敢打我!” 什么?这是什么人设啊,用这样的语气,更欠打了!“怎么了,打你犯法吗,要被抓吗,来呀来呀抓我呀!”我睁大了眼睛,以更欠打的表情看着他。我现在知道我只是阴差阳错回到这里,并不一定是真的,所以十分嚣张是真的。“哎呀!伶牙俐齿的!我可警告你,你打不过我!”他好气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得却很舒心,忍不住“哈哈哈哈”起来。 这样一来,他简直是像受到了很大的委屈,一手指着我磕磕巴巴地说“小结巴,你你你惹到我了!”手指变巴掌正准备呼过来的时候,刘人王出现了。 “骆圆,你怎么跑出来了?”刘人王非常严厉但是又带着关心地问。那张脸上阴晴不定的时候居多,突然放松下来,我一时间竟然觉得不认识他了。 “你说呢,你一天都没回家,我吃什么!”小屁孩简直不能再气了,头上炸毛炸得很有气氛。 刘人王还没回复,我一时间脱口而出“唉怎么你爸姓刘你姓骆呢?”然后我看到了我妈,我哥,刘人王,那小子全都看着我。 我当下知道,完了!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第8章 是洛阳啦 我被骆圆提起来的时候,每个人都看到了,但是没有人敢说话。 我妈的上级的儿子,她当然不敢多说,刘人王虽然是主任,可是完全溺爱自己的儿子,非常放纵。我哥更不用说了,看到我被人欺负,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只有我两脚空空在挣扎,双手被骆圆捏得死死的动不了,衣领被扯变形,非常惊恐地看着这个臭小子张牙舞爪。 我看着他的脸,眉毛浓密得眼睛边都是细碎的汗毛,一对眼珠黑得发亮,眼白在眼眶里一点血丝也没有,干净得像一汪清水……清水?突然,我想起来之前坐船的事———我昏昏沉沉下了船,走到人工湖的时候,一道黑影冲过来把我撞到湖里面———我掉下去的时候无意间抓住了什么东西,就是看到了这样一双眼睛! “骆圆是吧!”我艰难的仰着头,尖着声音问,“我是不是见过你?”他被我一问,突然一愣,没有放手,但是力度已经很小了。“你是不是有一天晚上,在陆行医学院里乱跑。”我继续问着。我的直觉告诉我,他知道我见过他。但是现在是五年前,我不确定他有没有未来的记忆。 果然,他嘴角抽搐了一下!一看这样子,肯定是认识我的,而且我猜中了!正开心的时候,他狠狠地抬起头来说,“是洛阳 。圆你个大头鬼!”然后把我扔在了地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摔了一个屁股蹲,靠!谁特么知道刘人王口音这么重! 刘人王看着儿子走掉,说要给我扣分,之后也很快跟上去了。我妈把我扶起来,拍拍灰,说“真是惹了耗子窝了”。我哥这回没有在笑了,扣分如果扣太多,考试得考特别好才能拿到进学院的资格,我是做不到的。不知为何,所有人都害怕我拿不到。搞得我好想真的不及格被发放,看看是什么让大家这么害怕。 “这个骆圆就不要去惹了!我看刘主任也让着他,你再去惹真的被扣分怎么办?妈不想你有什么岔子,咱们安安静静地多好!”我妈一脸后怕。她胆子一直很小,总是叮嘱我不可以这样不可以那样,可是却也不怎么管我哥。 “妈!是洛阳啦!”我有气无力的搭着话,感觉这个名字特别熟悉,可总也想不出来在哪里听过。 洛阳,洛阳,得想法见他的面,问清楚我是怎么回来的。洛阳,他一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看到了他肩膀上若隐若现的伤口,和我落水时候看到的血水是不是有关呢。 “无所谓叫什么,反正你平平安安的就好,好好去工学院或者农学院,以后毕业了进六府,两个离海行都近。”我妈一想到这些,脸上就止不住的开心。 真是想不到,工作中兢兢业业的导师,生活中离都离不开她的女儿。唉,谁叫我人见人爱乖巧懂事呢嘿嘿,就是这个洛阳,这么不待见我,我一定要把这口气出了,不然会憋屈嗝屁的。 “有仇不报非女子!”我张嘴就来。看着早就没了影子的空地上,一心想着怎么把那小屁孩扔在地上裹得到处是灰! 第9章 追根究底的一天 我被收拾的第二天,消息就被传到六高各处了。实在是想不明白,没有败在学院,反而被六高拿捏住了。 最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洛阳的出现。好像真的见过他,可是他为什么不能说出是在什么地方呢?而且,这小家伙不知道到底多少岁了,我进学院三年才听过他的一点消息,之前是被隐藏着的。看着不比我大,可是刘人王那么怕他——是的,绝不是简单的溺爱,而是一种惧怕。刘人王的眼睛里有着对一切学院的蔑视,不重要,哪怕六高的各路院长驾到,刘人王永远是制度在上,但是在洛阳面前,他好像是一个易碎的父亲,什么都以他为主…… 想到这里,我决定下课了就去拜访洛阳。一来,为刘人王没有发出去的处分表决书,二来,也打探一下他的底细。 我一个人是有些害怕的,这小子力气太大,万一有冲突我打不过,所以我又拉了宋秋言陪着我。就算打不过吧,宋秋言总会见不得我被打死的一步,会劝劝他的。 宋秋言不理解地看着我,“你不是昨天才被他教训了一顿吗?怎么又要上赶着挨骂?有这种爱好嗯?”我白了他一眼,心想怎么这小孩年纪小的时候变不聪明了。“我为什么挨打我总要搞清楚吧!为什么大家总是活得不清不楚的呢。”他很无奈地叹着气,跟着我去3栋宿舍楼,六高的家属2区。 “洛阳!你在哪一楼啊!我是胡小小!来谢谢您的不杀之恩了!”还没进大门,我就开始大喊大叫。反正他也不在乎面子里子的,我当然要讨他的厌,这样心里面好受一点。“洛阳啊!姐姐给你带了赖皮虫,咱们一起玩好不好呀?”我进了门,仍然大声喊叫。嘿嘿,这回,大家也知道了洛阳这小王八蛋的存在,我不能一个人丢脸,要丢大家一起丢。 “喂!”一个篮球“咻”的一下飞到我身边,伴随着一头炸毛的皱眉的洛阳,“你就不能安静地来吗?你又不是不认路!”我知道我妈安排的刘人王住进了我们以前的家,很多年前吧,我的记忆里还只有妈妈爸爸阖家欢乐的时候,我妈突然就搬家了。当然,原因是她从年级主任退下来当导师了。她年纪也不大,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也可能和我那消失的爸爸有关吧。再后面就是刘人王接她的位子,可是我从始至终并不知道刘人王有小孩。也是后面学院里面的同学闲聊,才知道原来刘人王有一个孩子,从来没有上过学,一直散养,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也还可以在海行生活下去。 这个刘人王清瘦死板,给人的感觉就是严肃严厉严格,完全想不到他的儿子打破了所有的规则。 “怎么了,记不住了不行吗。”我就看不得洛阳这一副欠扁的模样。凭什么每个人都是按部就班的生活,学习,工作,而他就可以随心所欲呢。在六高的六年中,每一年的考试都几近变态,明明没有开的课程,考试就要考。明明说好缴费完是自习,结果自习课就是考试课。所有的一切都要考,莫名其妙的数字,考不上就消失的人,一切的一切,包括我们的鲜血和生命,都被规则定住,永远不能修改。但是为什么洛阳能呢。 除非他是规则的制定者,否则,为什么可以逃脱这一切的经历。 “你这么愤怒地看着我,怎么,想吃了我?”他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说话的确欠扁,可是这一头乱发,也是真的太有个性了,我忍不住上手摸了一下,蓬蓬的,软软的,随即开口说道:“我没这么重口味,一头炸毛咬不动,说不定会把我梗死。”“喂,你真的说话总是气死人。你就不能和其他人一样礼貌一点吗。”他先是生气,然后气着气着就笑了,“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一点也不听话,不懂事,你一点也不按照规矩……”“得得得!别扯了,我就是来道谢你没有给我处分,我不想听你说什么规矩!”我赶紧摆手,生怕他又像我哥一样语重心长。 “噗”,他笑出声来了。 笑的时候,唉,居然有两个小梨涡,那种桀骜不驯的野性突然就柔和起来,好像,他原本就应该是这样的。 “唉,为什么?”我问出声来。“什么为什么?”他突然就变得冷静下来,目光恢复了敌意。我一下子醒过来,今天的目的是问他之前有没有见过我。或者说,他想隐瞒的东西是什么,而不是在这里看帅哥!“我觉得我见过你,但是想不到在什么地方了。”我马上接话。可是这个小孩,完全不上我的当,只开玩笑问“该不会是在什么年少轻狂的梦里吧!说!你有没有见色起意对我图谋不轨!”问不出什么来,我觉得没有收获,只好回击他“有啊,我把你的长头发剪了,衣服脱了,穿个背心…”“什么?你真的梦到我了”他一脸的不可思议。“是啊,不过你想多了,梦里我把你挂在桦树上,就一个小背心,大雪天里……”“你在哪里见过的雪?”他突然问,我立即愣住了——海行周围都是海洋和山脉,一年的气温从来不在十度以下,陆行五院处于盆地中央,多雨高温,一年没有四季,只有热和凉爽,更谈不上雪。唯一的说法就是我从陆行岛志上看到了天行者的故事,知道世界上原来还有雪花的存在。 但是,陆行岛志在教育府,属于机密文件,我一个普通的六高学生,怎么会知道呢?我遇到的室友,那是五年后的事情了,我这个时候不应该知道这么多的。 “你管我!你自己都是一身的未知数,还有时间来管我。”我没好气地怼了他一句。真是气死了,一句有用的话没套到,倒把自己的老底都透完了。 “我一开始也以为只有我有未知,现在看来,你也是了。”洛阳一脸惊喜,双手环抱着,又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呸,这个小孩根本不止十八岁,老腔老调的,八十岁也不嫌多! 第10章 重叠的记忆 遇到洛阳的第五天,我在六高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缠着我,是因为那句雪吗?因为从来没人知道却偏偏出现在我脑海里的雪花,脱口而出却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东西。总之,洛阳每天早上守在家属院门口,等我上学,又在六高门口等我爬墙,捉住我的胳膊威胁我。 “你如果没事干就去扫地!不要天天守着我好吧。”我白了他一眼。“你说,你还知道些什么。”他眯着眼睛看我,正经的样子有些好笑,好像披着大人的脸皮的小孩。“我说我不知道,你信吗。”我也眯着眼回他,心里越来越害怕这不是梦。梦里应该有我熟悉的人和地方,而不是新出炉一个毛头小子,陌生的环境让人觉得是在经历新的故事,隐隐约约有些不安。 “我曾经上过大学,在陆行。我不知道那时候为什么总是记不住一切,每天活得很简单,心里只有两件事,一是考试,二是接近宋秋言。”我吐了一口长气,人还在洛阳手里被提溜着。 “看不出来你这么痴情啊!”他微微一笑,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向下压了一下,低声说道:“可是我们现在还在海行,你还在六高。” “这就是我爬墙的原因,我得找出我为什么痴情。”我向前伸了伸头,两只手甩开他的手臂,忽地一下从墙上跳下去。这个人太神秘,可是在我面前的时候,又完全感受到他的存在,一种可以信任的存在,我不知道隔他太近是否危险。 “所以你是去图书局?你忘了海行诸岛,是没有图书局的。”身后传来洛阳贱兮兮的声音,我忍住了想打他的冲动,罢了,罢了,这人完全没有忌讳,真话张口就来。“你在海行能知道图书局,就说明你去过陆行。不要否定!”我转身冷静地看着他。那双眼睛突然闪过狡黠的光,眼睛的主人快步走到我眼前,带着浓浓的威胁意味俯身,“我去过,你也去过。大家心照不宣,没必要广而告之。” “你真的去过?”证实了猜想,我在海行的第一年就去过图书局,差点被教育府的人抓住,是一个黑影拉过我跑进下水道才躲过。我见过他的眼睛,可是不像现在的洛阳。“或者说,是你记得你去过?”我皱着眉头,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偏偏是他,跟我有一样的经历。看着他一言不发,我的头又抽风似的痛起来,“啧,”他嫌弃地拉住我,“你这人毛病这么多呢!逃课爬墙说胡话样样精通,装病也是一把好手。”我双手抱着头,一直想不起来图书局那个黑影的模样,但是我很肯定,溺水事件中是他拉着我一起走的……因为那双眼睛,狭长而深邃的眼睑,必是他无疑! “别想了大姐,回家吧啊,回家吧,再想你就要废了。”洛阳漫不经心地将我扛起,脸上却是闪过一抹笑意,“哟,吃多了碎米,话都讲不出一句了?说实话,你挺重的……啊!痛,痛痛痛!”我使出浑身力气把他的腰给扭了一下,然后再也睁不开眼睛。。 第11章 初见端倪 我醒来的时候,不知道是哪天的傍晚了。我妈在一旁紧张得不敢说话,胡列列也是非常着急,我突然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从前我没有生过病,健康得好像所有骨骼能自行调整一样,哪怕跑了五百米回家也不会酸痛,哪怕种草的时候割了手也没有疼,但是现在,回到六高的这几天,我的头就痛了两次。“嘶~”我呲牙咧嘴地拍了拍头,没注意到旁边洛阳也在。“挺好,至少现在像个正常人了。”他冷不丁地说道。“什么意思?”我反问他,“前几天我不是正常人吗?你很欠揍哎洛阳。”他傻乎乎一味地笑而不语,这小王八蛋,指不定又憋什么坏呢。“赶紧走吧,显得你多大能耐一样,我挨着你什么苦都吃了!”我大声喊着,生怕他待下去又说什么话惹人怀疑。 “胡小小,你能不能把考试当回事!”我哥这回真的生气了,很少见他生气,记忆中他总是被我欺负,“你别那么大声好不好,我头疼!”我也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怎么会头疼呢,你身体好得很,不能头疼。”我妈见状赶紧把我抱着,我上一次被抱着是什么时候来着,怎么感觉那么遥远呢。“哎呀妈,你烦不烦,我都多大了还抱,羞不羞啊!”眼看洛阳还在,我赶紧别过脸去,生怕他笑话。果然,下一秒就听到了他那魔鬼般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鹅鹅鹅鹅鹅鹅,哎,真是丢人。 “胡小小,你生病了吗?”门外传来宋秋言的声音。这几天我都在六高找我之前的狐朋狗友续旧情,侧面打听一下刘人王的来历,竟然忘了纠缠宋秋言的习惯,好几天没去找他。“秋言哥哥”我冷不丁地夹着尾巴喊出一声,我哥脸色终于缓和下来,我妈也是停止了咕哝。“我好想你啊秋言哥哥!”“Yue”洛阳被我甜得发腻的声音吓得赶紧捂嘴,赶紧跑了出去,边跑边看我翻了个白眼,感觉不认识我一样地跑开了。我回头,看到宋秋眼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心里咯噔一下,那双眼睛,不就是图书局的那个人吗! 第12章 被攻略的原来是我 胡小小回头,她看见妈妈和哥哥目光落在宋秋言身上,仿佛特别满意。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满意,一种近乎贪心的眼光折射出宋秋言的优秀,以及胡小小的怀疑。 落水穿越回高中,她恍惚发现曾经痴恋的宋秋言在她眼中魅力全无。更诡异的是,妈妈和哥哥开始疯狂洗脑式逼她继续追求宋秋言。直到她在学校天台遇见那个能操控风雨的神秘少年洛阳,和他肩头那只银蓝色的猫。 洛阳看着她,眼神悲悯:“你还没发现吗?你对宋秋言的‘爱’,是被他们亲手编程的。”他的话应该如五雷轰顶,然而胡小小冷静得可怕,她要找到这些事情的起因,要找到自己的怀疑。“我会看清楚一切的,卷毛,神兽不是你爸爸对吗?”胡小小看着眼前冷冰冰的一张脸,真是想不到那些难听的话怎么会从这个人嘴里说出来。“我从来没说过他是我爸,不像你,天天喊着妈,没断奶。”洛阳扬长而去,独留胡小小在风中凌乱。 天空骤然乌云密布,雷声炸响,仿佛连天地都在为这被操纵的命运发出怒吼。 ---冰,刺骨的冰,然后是水草一样缠上来,令人窒息的黑暗。胡小小最后的意识,是那片吞噬一切的幽深湖水和那句哽在喉咙里,终究没能完全说出口的告白。 猛地吸进一口气,带着消毒水和阳光曝晒过的灰尘味道。呛得她咳嗽起来。 眼前不是雕梁画栋的水榭回廊,也不是挣扎扑腾的冰冷湖水,而是……一片刺目的白。不,是白色的试卷,边缘有些卷角,上面用红笔批改着醒目的“13”。视线抬高,是漆成淡绿色的铁质课桌,桌肚里塞着几本封面花哨的杂志。周围是穿着统一蓝白相间、样式土气的运动校服的身影,一颗颗毛茸茸的脑袋正伏案疾书,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 黑板上方,红色的电子屏滚动着一行大字:“距离学院选拔考试还有 47 天”。 学院?选拔?胡小小的脑子像一团被水泡发的浆糊。五府六院的权谋倾轧,胡小小乱七八糟的身份,还有宋秋言那张温润如玉、曾让她没有原因痴迷到不顾一切的脸……所有属于那个学院世界的记忆,正被眼前这过分真实、又过分荒诞的场景狠狠挤压。 “海行六高……”她喃喃念出窗边立牌上的班级铭牌,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触碰到校服粗糙的布料。是真的。她回来了?回到了这个被她遗忘了许久,或者说,被她那个“胡小小”的记忆覆盖了的高中时代? “胡小小!发什么呆!模拟卷做完了吗?”讲台上传来班主任老刘严厉的呵斥。 她一个激灵,低下头,假装去看那惨不忍睹的分数。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不是因为老师的训斥,而是因为一种更深沉的、源自命运被拨弄的茫然与惊悸。 下课铃像救赎一样响起。人群涌出教室。胡小小跟着人流,浑浑噩噩地走在走廊上。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明晃晃地照进来,在地面投下清晰的光斑。 然后,她看到了他。 宋秋言。 他站在走廊尽头,倚着窗,正和几个男生谈笑。阳光眷顾地勾勒着他挺拔的身形和清俊的侧脸,笑容温和,举止优雅。他是海行六高的风云人物,人品好,成绩优,长相出众,是无数女生梦中情人的模板。 也是她胡小小,在那个未来的时空里,拼尽全力、甚至不惜抛却尊严去喜欢的人。 可此刻,胡小小看着他,心里一片平静。没有小鹿乱撞,没有面红耳赤,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涟漪都没有。就像在看一个制作精良、却毫无灵魂的人偶。那张曾让她怜爱无数次的脸,此刻只觉得……普通。甚至那完美的笑容,都透着一股模式化的僵硬。 怎么回事?那份炽热到可以为之赴死的感情呢? “胡小小!”胳膊被人用力拉住。是胡列列。他皱着眉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焦躁和不赞同,“你看到秋言哥哥了?怎么不过去打个招呼?傻站在这里干什么?” 胡小小愣愣地看着哥哥。记忆里,哥哥虽然也总说她配不上宋秋言,劝她放弃,可眼神里多少带着点对妹妹的无奈和宠溺。但现在,胡列列的眼神锐利得像刀子,紧紧盯着她,仿佛她不去跟宋秋言说句话,就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我……”她张了张嘴,还没想好怎么说,就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小小,都站这儿干什么呢?”妈妈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温柔得有些刻意的笑容。她自然地挽起胡小小的手臂,力道却不轻,“小小,刚才妈妈好像看到秋言一个人在那边,多好的机会,快去,跟他说说话。女孩子要主动一点,知道吗?” 又是宋秋言。 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胡小小的心头。妈妈以前……也会这样见缝插针地把她往宋秋言身边推吗?记忆有些模糊,但似乎……是的。只是以前的自己,被那所谓的“爱慕”冲昏头脑,甘之如饴,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对。 现在那份“爱慕”莫名消失了,这频繁的、带着强烈目的性的“引导”,就变得格外刺眼。 她挣脱开母亲的手,低声道:“我……我去下厕所,老妈。”几乎是落荒而逃。 她需要静一静。混乱的记忆,消失的情感,家人反常的态度……这一切像一团乱麻,缠得她几乎窒息。 教学楼的天台,通常是被锁住的。但今天,那把生锈的大锁,却虚挂在门扣上。鬼使神差地,胡小小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铁门。 风声呼啸,一下子灌满了她的校服,鼓荡起来。天台的视野极其开阔,能将大半个操场的喧嚣尽收眼底,却又隔绝出一片难得的寂静。 然后,她看到了他。 一个穿着同样蓝白校服,身形清瘦挺拔的男生,背对着她,站在天台边缘。风吹起他墨黑的短发,发梢在阳光下泛着细微的光泽。那头卷发竟然消失了,标志性的卷发,消失了! 这都不是最令人惊异的。 最令人惊异的是,在他略显单薄的肩头,蹲着一只……生物。它只有小猫大小,通体覆盖着银蓝色的、仿佛自带微光的鳞片,形态有些像小狮子,又带着点鹿的优雅,一双眼睛是纯粹的、熔金般的颜色。它慵懒地甩着尾巴,尾巴尖划过空气,带起一丝丝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水波般的涟漪。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到来,那只神兽般的生物转过头,熔金的瞳孔看了她一眼,又懒洋洋地转了回去。 而那个男生,也缓缓转过身。 那是一张极其特色的脸,不同于宋秋言那种符合大众审美的乖巧俊朗,他的五官更锐利,线条利落,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疏离感。尤其那双眼睛,瞳色是罕见的深灰色,像积雨的天空,沉静,却仿佛蕴藏着无尽的风暴。 他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深沉的悲悯。 “你来了。”他的声音和风混在一起,有些飘忽,却又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洛阳?”胡小小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心脏莫名收紧。这个男生,还有他肩上那只奇怪的生物,都透着一股不属于这个平凡高中的诡异气息,也不再是那个满口胡话的洛阳。 “洛阳。”他简单地回答,深灰色的眼眸依旧注视着她,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困惑与挣扎,“天外行者,洛阳。” 天外行者?那是什么? 没等胡小小发问,洛阳的目光似乎越过了她,落在了楼下远处,那个被众人簇拥的宋秋言身上,然后又转回她脸上。 “你还没发现吗?”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砸在胡小小的心上,“你对宋秋言的那些‘好感’,那些所谓的‘喜欢’……”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带着冰冷的寒意。 “是被他们——你的母亲,你的哥哥——亲手‘编程’,植入你脑子里的。”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所有的疑惑,所有的不对劲,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可怕得让她浑身发冷的解释! 为什么她对宋秋言的痴迷来得那般突兀而强烈?为什么妈妈和哥哥总是那般“巧合”地创造机会,不厌其烦地在她耳边灌输宋秋言的优秀?为什么那份感情会在她落水穿越后,消失得如此彻底、不留痕迹? 因为她对宋秋言的“爱”,根本就不是她自己产生的!是被强行塞进她脑子里的指令! 几乎是随着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原本晴朗的天空,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浓重的、铅灰色的乌云从四面八方疯狂汇聚,瞬间吞噬了阳光,天地间一片晦暗。狂风乍起,卷起天台上的灰尘和落叶,发出呜呜的呼啸声。 洛阳肩头那只银蓝色的神兽,不知何时扬起了头颅,熔金的瞳孔里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呜——”低沉的、带着威严的嗡鸣从它喉咙里溢出。 紧接着,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昏暗的天幕,短暂地照亮了洛阳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和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灰色。 “轰隆——!!!” 惊天动地的雷声猛然炸响,震得整个天台,不,是整个学校,仿佛都随之颤抖了一下。 胡小小僵在原地,脸色煞白,瞳孔因极致的震惊和恐惧而收缩。狂风卷起的发丝抽打在她的脸上,带着生疼的力度。 雷声在天际滚滚回荡,如同这被操纵的命运,发出压抑到极致后,终于爆发的、愤怒的咆哮。 第13章 图书局神秘人 头痛欲裂。 胡小小猛地从书桌上抬起头,额角被粗糙的校服布料压出了一道红痕。窗外阳光正好,教室里安静得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还有讲台上老师平稳的讲课声。 是梦? 那个冰凉的湖水,那个能操控风雨的洛阳,那只银蓝色的神兽,还有那石破天惊的指控……一切都那么真实,却又在眼前这平凡到枯燥的课堂景象前,显得如此荒诞。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校服干燥温暖。没有落水后的湿冷黏腻。 可是,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和疑虑,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她偷偷侧过头,视线越过几排座位,落在那个熟悉的身影上——宋秋言。他坐姿端正,专注地听着课,侧脸线条依旧完美。 然而,胡小小盯着他,试图从那张脸上找回一丝一毫过去那种让她心悸的感觉,却只换来一片空洞的平静。甚至,当她努力回想宋秋言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时,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闪过梦中图书局那个神秘人的身影——同样温和的笑意,却在那转身离去的刹那,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冰冷的审视。 这两双眼睛,在此刻她的记忆里,竟然有了一种诡异的、模糊的重叠感。 还有洛阳的话——“编程”、“植入”……这些词语像淬了毒的针,一下下扎在她的神经末梢。 妈妈和哥哥……真的会那样做吗?为什么?“得查查!” 她需要一个答案。她必须去验证,哪怕只是为了证明那仅仅是一个荒诞的梦。 下课铃响起,胡小小几乎是立刻冲出了教室。她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一个可能藏着线索的地方。那个图书局,那个神秘人出现的地方,成了她唯一的目标。 经过两天的航行,买了船票的胡小小现身陆行大陆。在这个待了5年的地方,她的熟悉度比六高还多。 陆行的图书局坐落在教育府后面一栋独立的旧楼里,平时人迹罕至。午后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在蒙着薄尘的木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和油墨特有的沉静气味。 胡小小的心跳在踏入这里的瞬间,不由自主地加快。她凭着梦中模糊的记忆,走向那个靠窗的、光线幽暗的角落。书架高大而密集,仿佛隔绝出一方独立的世界。 她假装在地上寻找物品,目光却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没有人。那个神秘人也没有出现。 难道真的只是梦? 一股巨大的失落和更深的迷茫涌了上来。她靠在冰冷的书架上,感觉浑身发冷。 “你在找什么?赖皮虫。” 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很近。 胡小小吓得几乎跳起来,猛地转身。 是洛阳。 他就站在那里,穿着脏兮兮的斗篷,身形清瘦挺拔,根本没有那只猫。深灰色的眼眸平静无波地看着她,仿佛早已料到她会在这里。天光从他身后的高窗照射进来,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模糊的光晕,让他看起来更加不真实。 “你……”胡小小张了张嘴,声音干涩,“你真的存在?” 洛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的目光掠过她微微颤抖的手指,声音低沉而清晰:“看来,你并没有把我完全当作人。” 胡小小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知道了!他知道她做了那个“梦”,或者说,那根本就不是梦! “你到底是什么人?那只神兽……你爸爸是谁?”她压低了声音,带着惊疑不定。 “我不喜欢这里太多‘人’的气味。”洛阳淡淡地说,算是否定了神兽的存在。他向前走了一步,目光扫过胡小小刚才试图寻找线索的那个角落,“你怀疑谁,和这里出现过的‘那个人’有关?” 胡小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面对洛阳,她有一种奇怪的直觉——他可能是唯一能帮她解开谜团的人。 “我记不清那个人的样子,但他的眼睛……感觉和宋秋言很像。”她艰难地组织着语言,“而且,你那天……或者说,在‘那个地方’说的话,你说你来过图书局,我没办法当作没听见。我需要知道真相。” 洛阳看着她,那双深灰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既不同情,也不鼓励,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冷静。 “‘引导’和‘编程’,并非空穴来风。”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偷摸到我梦里?洛阳,你不是暗恋我吧你这个死变态!”胡小小气不打一处来,在梦里她可是对着这张脸流了几次口水。卷毛少年咧开嘴大笑:“你不用在天台上嘀嘀咕咕的,我也就不会知道了!” 原来如此! 笑完,又正色道:“说回编程吧!它是一种精神层面的暗示和植入,通常需要借助特定的‘媒介’或‘仪式’来完成,并且需要持续的能量维持。你的家人,或许并非主谋,但极有可能是‘执行者’。” 媒介?仪式?执行者? 这些词语让胡小小摸不着头脑又不寒而栗。她想起妈妈总是递给她喝的、味道有些奇怪的“安神茶”“营养奶”,想起哥哥偶尔会在她面前,在她耳边重复念叨宋秋言的名字和优点……那些曾经被她忽略的细节,此刻都变成了可疑的线索。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 “这需要你自己去发现。我也只是就我所了解的你家,做个提示。”洛阳的目光投向窗外,眼神似乎飘向了很远的地方,“线索往往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比如,他们为什么如此执着于让你考上‘学院’?” 学院……那个在黑板电子屏上滚动倒计时的选拔考试? 胡小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里一片混乱。考学院,和让她喜欢宋秋言,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跟我来。”洛阳忽然说道,转身走向图书局更深处,那里摆放着一些陈旧的地方志和校史档案,“如果‘那个人’曾在这里活动,或许会留下一些痕迹。精神力的残留,或者……别的什么。” 胡小小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了上去。此刻,这个神秘而强大的少年,不再是一无是处毒舌的卷毛,反倒成了她在迷雾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幽深的书架之间,光线愈发昏暗。两人一前一后,脚步声在寂静中回响,仿佛正一步步走向一个被隐藏已久的、惊人的秘密核心。而胡小小不知道的是,在她和洛阳专注于寻找线索时,图书局的入口处,一个身影悄然闪过,目光复杂地注视着他们消失的方向——那是她的哥哥,胡列列。 第14章 陆行岛志与炸毛行者 图书局的尘埃,在从高窗斜射进来的光柱里缓缓浮沉,像无数微小的、挣扎的魂灵。越往深处走,空气越发凝滞,混合着陈年纸页腐朽和霉菌的味道,呛得胡小小几乎想打喷嚏。 她捏着鼻子,踮着脚,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散落的、不知名的兽皮卷宗。洛阳沉默地走在她前面,他的背影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挺拔,也格外疏离。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一排排书脊,那些蒙尘的、用古怪文字或模糊图案标注的厚重大部头,似乎都在他的审视下一览无余。 “喂,我们到底在找什么?”胡小小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那个神秘人的头发丝?还是他掉落的纽扣?” 洛阳没回头,声音清冷:“能量残留,印记,或者……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还有,”他回头撇了撇嘴,“严肃点,什么头发,什么纽扣。” 转过身去,他的脚步在一排几乎被阴影完全吞没的书架前停下。这排书架用的木料似乎格外老旧,颜色深得近乎漆黑,上面摆放的书籍也格外杂乱破败,许多连书脊上的字都磨蚀殆尽了。 胡小小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忽然,角落里一本材质奇特、颜色暗沉如铁锈的书吸引了她的注意。它不像其他书那样是纸质的,反而更像某种薄薄的、经过处理的皮质,上面用一种暗红色的、仿佛干涸血迹的颜料写着四个模糊的字——《陆行岛志》。 一种莫名的冲动让她伸出手。 “别乱碰。” 洛阳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带着一种罕见的、急促的警告。 胡小小的手指顿在半空,离那本书只有一寸之遥。她诧异地回头看了洛阳一眼,他深灰色的眼眸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快的不自然。 有古怪。 胡小小天生反骨,尤其是在这种被神秘感包裹的时刻。她非但没缩回手,反而飞快地一把将那本《陆行岛志》抽了出来,动作快得带起一片灰尘。 “哟——”她拿着书,故意在洛阳面前晃了晃,脸上带着点狡黠的、调侃的笑,“反应这么大?难道这上面记录了你有什么见不得光的黑历史?比如,某位不得了的人物小时候尿裤子之类的?” 书入手沉甸甸的,带着一股阴凉的寒意。 洛阳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伸手就要夺:“闭嘴吧!拿来!” 胡小小敏捷地往后一跳,背靠着另一个书架,笑嘻嘻地翻开了这本以怪异皮质制成的书册。书页泛黄脆弱,上面的字迹是那种暗红色的古老笔墨,许多地方已经晕开或模糊。 她本来只是想逗逗这个总是一本正经的家伙,目光随意地扫过那些艰涩的描述,什么“星轨偏移”、“海潮逆流”、“命运织机断裂”……直到几行字猛地撞入她的眼帘: “……异星来客,踏光而行,其名为‘西’。携天命之力,扭转乾坤,重定海行大陆之气运……”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注释,墨色略新:“西之侧,常伴一灰眸幼童,发卷而沉默寡言,其身世成谜,疑与异空关联甚深……” “灰眸幼童!发卷!赖皮虫,那小孩不会是你吧!”胡小小差点没笑出来。“什么东西?”洛阳接过去,翻看了一会儿,脸色逐渐不对。 胡小小的心脏猛地一跳,豁然抬头,看向面前脸色已经黑得像锅底一样的洛阳。他那双深灰色的眼睛,此刻,一个大胆的猜测瞬间在她脑海中成型。 “这个西,就是《海行岛志》记载的天行者!”她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发现惊天秘密的兴奋和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报复性的调侃,“那个从外面来的女天行者!灰眸,卷发,是你吧小赖皮虫!怪不得你不上学也没人敢管!你这是……家学渊源后背有人啊!” “闭嘴!” 洛阳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被彻底戳破**的羞恼和气急败坏。他眼尾甚至泛起了一层极淡的、因情绪激动而产生的薄红。他猛地伸手,几乎是粗暴地从胡小小手中夺回了那本《陆行岛志》,力道之大,差点撕破脆弱的书页。 “又不是什么志怪小说!”他紧紧攥着那本书,指节泛白,深灰色的眼眸狠狠瞪了胡小小一眼,那眼神里有愤怒,有难堪,还有一丝……受伤? 胡小小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弄得愣住了。 下一秒,洛阳猛地转身,像是要逃离什么令他极度不适的东西,走路带风。然而他显然气昏了头,忘了自己身处狭窄的书架之间,转身的幅度过大,手肘“砰”地一声撞在了旁边一架堆满旧档案的木架上。 “哗啦啦——!” 不堪重负的木架发出一声呻吟,紧接着,上面堆积如山的卷宗、档案盒劈头盖脸地倾泻下来,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寂静的图书局里如同投入了一颗炸弹。 尘埃漫天飞扬。 胡小小被这动静吓得缩了缩脖子。 洛阳的身影在弥漫的灰尘中僵了一瞬,他甚至没有回头再看胡小小一眼,便快步消失在层层叠叠的书架阴影之后,只留下满地狼藉和一个目瞪口呆的胡小小。 “搞什么啊……”胡小小看着那倒塌的木架和散落一地的文件,小声嘀咕,“这么不经逗……” 然而,还没等她从这混乱中回过神,一阵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便由远及近,迅速朝着这个角落逼近。 糟了! 胡小小心里咯噔一下。 很快,三名身穿统一黑色镶银边制服、面色冷峻的人出现在她面前。他们的制服胸前绣着一个醒目的徽章——交叉的戒尺与书籍,这是教育府巡查人员的标志!这些人负责维持学院及相关区域的秩序,权力不小,尤其对违规行为处罚严厉。 为首的黑袍人目光冰冷地扫过倒塌的书架和站在狼藉中央、手足无措的胡小小,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图书局禁地,损坏公物,私自翻阅受限档案!跟我们走一趟!” 说完,他身后的一名巡查便上前一步,伸出戴着白色手套的手,径直抓向胡小小的手腕。那手指带着一股冰冷的力道,让她瞬间头皮发麻。被教育府带走,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那冰冷的手指即将扣住她的一刹那—— “呵。” 一声轻嗤从旁边的书架阴影处传来。 紧接着,胡列列慢悠悠地踱步而出,脸上挂着一丝混不吝的、带着点嘲弄的笑容。他看似随意地挡在了胡小小和那名巡查之间,目光却锐利地落在为首的黑袍人脸上。 “几位,”胡列列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压迫感,“动手之前,是不是该先问问清楚?刘记章刘统领,没教过你们,该怎么对待‘特殊家属’吗?” “特殊家属”四个字,他咬得格外清晰。 那名为首的黑袍人动作猛地一僵,伸出的手顿在了半空。他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胡列列,又瞥了一眼他身后脸色发白的胡小小,眼神中的冰冷迅速被一种惊疑不定所取代。刘记章,正是教育府最高统领的名讳! 黑袍人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着什么。最终,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退后。 “既然是误会,那就算了。”他的声音干巴巴的,听不出情绪,“不过,这里需要尽快清理干净。”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胡列列一眼,带着另外两人迅速转身离开,脚步声很快消失在书架尽头。 危机解除。 胡小小长长舒了一口气,腿都有些发软,她靠在书架上,心有余悸。 胡列列这才转过身,脸上那点嘲弄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表情,有关切,有责备,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抬手,用力胡撸了一下胡小小的脑袋,把她本就有些乱的头发揉得更糟。 “笨死了!让你别瞎跑!”他的语气凶巴巴的,但动作却带着兄长特有的粗鲁关怀。 胡小小抬起头,看着哥哥,刚才的惊吓和此刻的安心交织在一起,让她鼻子有点发酸,还是家人好,关键时刻能救命。洛阳那个小王八蛋,跑了是什么意思!但旋即,更大的疑问涌上心头。 胡列列怎么会刚好在这里?他口中的“特殊家属”又是什么意思? 还有……那本《陆行岛志》。 它记录的是真实的历史吗?如果是真的,为什么会被丢在这种积灰的角落,材质还如此怪异?洛阳母亲,那位名叫“西”的女天行者,究竟做了什么?而洛阳……他又为何对此反应如此激烈,甚至到了失态的地步?难道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这本书的出现,以及其中记载的内容,本身就透着一股浓浓的不合理。仿佛有人刻意将它遗忘,或者说,隐藏于此,又刻意让人轻易发现。最不解的,是洛阳缘何到此汇合,谁向他通传消息?更不解的,是哥哥一个六高的学生,如何敢不假而走,是怎么发现她进入图书馆的,又有什么机缘认识这位刘统领。一切的一切,她都要搞个明白。 眼前的迷雾,似乎散开了一些,却又在更深处,凝聚成了新的、更庞大的阴影。 第15章 补课插曲 回到海行六高的日子,一旦被盯上,就仿佛陷入了粘稠的蛛网,逃脱不开。 胡小小因为之前“落水”事件以及后续几天的心神恍惚、缺课频繁,成功登上了教务处的“重点关注名单”。提议由品学兼优、耐心温和的宋秋言为她补课的,正是那位以严苛著称的教务主任刘人王。这安排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为你好”的意味。胡小小甚至能感觉到,是洛阳在后面添油加醋,才让她不能出门。 胡小小抱着一种“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悲壮心情,磨磨蹭蹭地推开了指定补课教室的门。哪怕补课老师是宋秋言,也无法拥有补课的正能量。出乎意料,里面没有想象中刘人王那张板正的脸,只有宋秋言独自坐在窗边的课桌前,午后的阳光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那样温和的场面,的确可以让很多女孩子就此沉沦。 他抬起头,看到胡小小,脸上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温和笑容,顺手拿了凳子:“小小,你来了。刘主任临时有事,嘱咐我先帮你梳理一下基础。” 他的语气自然亲切,笑容标准得像是从礼仪教科书上拓印下来的,完美,却缺乏温度。 胡小小心里那根名为“警惕”的弦,微微绷紧了些。她“嗯”了一声,走过去,故意把怀里抱着的几本厚厚课本“砰”地一声撂在桌上,震得粉笔灰都跳起了舞。她一屁股坐在宋秋言对面的椅子上,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先声明啊,”她扬起下巴,摆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我笨起来连自己都害怕,一会儿要是听不懂,你可别嫌烦。” 宋秋言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甚至更加温和了几分。“没事,只要你不正经,我就告发。”说完,他俯身,捡起因为胡小小刚才那惊吓而滚落到地上的笔,轻轻放回她手边,动作优雅从容:“没关系,学习讲究循序渐进。你认真学我肯定认真教。我们可以从你最薄弱的古代星象史开始,比如……陆行大陆的星轨变迁。” 陆行大陆! 这个名字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窜过胡小小的脊背。她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瞬间拉响了警报。这么巧?偏偏从这里开始? 就在宋秋言摊开星象图,准备讲解的时候,胡小小突然毫无征兆地猛地往前一趴,整张脸几乎要凑到宋秋言面前,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充满了“求知欲”: “哎,宋秋言!先别说星轨!我问你个事儿,你去过陆行大陆吗?”她声音压低,带着神秘兮兮的兴奋,“我听说啊,那边晚上的天空不是黑的,是紫色的!星星也长得跟咱们这儿不一样,是真的吗?” 她这突如其来的靠近和跳跃性极强的问题,让宋秋言完美无缺的表情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凝滞。他身体不着痕迹地向后仰了仰,拉开了一点距离,笑容温和,答道:“书上记载,那主要是由于陆行大陆特殊的大气成分对光线的折射造成的。我并没有亲自去过。” 回答得无懈可击,完全符合一个好学生的知识储备。 胡小小心里嗤笑一声,面上却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恍然表情。她重新坐直身体,百无聊赖地抓起那支笔,叼在嘴里,用牙齿轻轻咬着笔帽,眼神飘向窗外,仿佛只是随口闲聊,嘟囔道: “哦,你没去过啊……那估计你爸爸肯定去过吧?能生出你这么聪明、懂得这么多的人,你爸爸一定更厉害,说不定是个大探险家呢!” “咔嚓。” 一声轻微的、笔尖断裂的脆响。 胡小小的目光瞬间扫回。 只见宋秋言手中的绘图铅笔,那纤细的笔尖在星象图上划出了一道突兀而深刻的长痕,几乎要戳破纸背。他脸上的笑容像是被冻结了,虽然还维持着那个弧度,却显得格外僵硬。 教室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几秒钟后,宋秋言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摘下了他的金丝边眼镜。他低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柔软的绒布,开始默默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镜片,动作慢得令人心焦。他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眸中的神色,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就在胡小小以为他不会回答,或者会用什么借口搪塞过去的时候,他开口了,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一些,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 “我爸爸……很早就过世了。我对他,没什么印象。” 话语内容透着哀伤,可他的语气,却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今天天气不好。 胡小小的心跳漏了一拍。不仅是因为这过于平淡的反应,以及那句“没什么印象”。这和她预想的任何一种回答都不一样。她记得宋秋言的爸爸是重病,宋秋言一直勤学,就是希望爸爸心情好一些焦虑少一点,可以说他考上商学院的动力也是为了爸爸,可是现在的宋秋言,明显没有说谎,那么他的病重的爸爸,究竟是谁呢。 就在这气氛凝滞的瞬间,窗外,靠近走廊的那一侧,似乎极其隐约地传来了一声极轻极淡的嗤笑。那声音转瞬即逝,轻得像风吹过树叶,却带着一种冰冷的、了然的嘲讽意味。 胡小小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宋秋言的爸爸……“很早就过世了”,而且让他“没什么印象”? 查无此人。 这四个字,如同幽灵般,再次浮现在胡小小的脑海。连同窗外那声不知来自何处的嗤笑,一起为这场看似平常的补课,蒙上了一层愈发扑朔迷离的阴影。 第16章 五府六院生存指南 海行六高的补课,对胡小小而言,堪比慢性凌迟。 宋秋言讲题的声音温和清晰,逻辑缜密,无可挑剔。但那种无处不在的、仿佛精心计算过的“完美”,以及那双金丝眼镜后似乎能看穿一切的眼神,总让胡小小如坐针毡。她感觉自己像被放在显微镜下的标本,每一个细微的不耐烦或走神,都可能被对方精准捕捉。 于是,在第三次补课时,当宋秋言转身在黑板上绘制复杂的星象轨迹图时,胡小小体内的“逃跑”基因再次占据了上风。她猫着腰,动作敏捷得像只偷油的老鼠,悄无声息地挪到窗边——这间教室在一楼,窗外是一片茂盛的、无人打理的冬青丛,是绝佳的潜逃路线。 很好,没人发现。她一条腿已经跨出了窗台,心里正为自己的机智点赞,下一秒,后衣领猛地一紧,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她整个人直接从窗台上拎了下来,双脚离地的那种。 胡小小:“!!!” 她像只被扼住命运后脖颈的猫,四肢徒劳地在空中扑腾了两下,艰难地扭过头。 洛阳那张没什么表情的俊脸近在咫尺,深灰色的眼眸里凝着冰碴子,声音像是刚从冷冻库里拿出来的铁块,又冷又硬: “看来,你对在海行大陆活下去需要什么,真是一无所知。” 胡小小气得想咬人:“要你管!放开我!补课是酷刑!是反人类!” 洛阳压根不理会她的张牙舞爪,拎着她,像拎着一袋不怎么安分的土豆,径直穿过教学楼后方无人的小径,七拐八绕,最后从一扇隐蔽的小门进入了图书馆,顺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来到了一个堆满废弃桌椅和旧书的阁楼。 这里光线昏暗,空气中漂浮着和陈年纸浆差不多的味道。洛阳随手把她丢在一张看起来唯一还算完整的、但弹簧已经明显抗议的破旧沙发上,溅起的灰尘差点把胡小小呛死。 “咳咳……洛阳!你谋杀啊!” 洛阳没理她,径直走到一块被擦得勉强能看清字迹的黑板前,捡起半截粉笔。他转身,目光扫过灰头土脸、气鼓鼓的胡小小,手腕一动,粉笔在黑板上划出利落的线条。 几分钟后,一个结构分明、透着森然杀气的金字塔示意图出现在黑板上。 洛阳用粉笔头敲了敲金字塔最底层,那里写着“海行六高及预科学校”。 “这里,”他声音没什么起伏,“不是学校,是筛选器。把不够格、没潜力的,提前踢出局。” 粉笔头上移,落在第二层,这一层被分成了五个格子,分别写着:法学院、商学院、农学院、医学院、工学院。 “考上这五所学院,你才算拿到了在海行大陆立足的初级入场券。”洛阳的粉笔在每个学院名称上顿了顿,“记住,只是初级。” 胡小小忘了生气,抱着从书包角落里摸出来的一包薯片,一边咔嚓咔嚓地啃,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这比宋秋言讲的星象图有意思多了。 “法学院毕业,最优等生进入政法府,”洛阳在金字塔第三层对应位置画了个箭头,写下“政法府”,“掌律法,司刑狱,抓人判刑,他们说了算。” “商学院,进政商府。”又一个箭头,指向“政商府”。“掌控大陆经济命脉,捞钱……咳,调配资源,是他们的专长。”他顿了顿,像是随口一提,目光却扫向胡小小,“顺便说一句,你那个‘前’暗恋对象宋秋言,他的目标就是这里。” “噗——咳咳咳!”胡小小嘴里的薯片渣全喷了出来,呛得满脸通红,捶着胸口反驳,“谁、谁暗恋他了!那是历史遗留问题!是污点!不许再提!” 洛阳无视她的跳脚,粉笔继续移动。 “工学院,对应政工府,负责所有大型工程、器械制造。” “医学院,进入医药护工府,掌管医疗、药剂和所有相关从业人员。” “农学院,则归属农林总府,管理土地、作物及一切相关事务。” 最后,他的粉笔指向了金字塔旁边一个独立出来的、用虚线勾勒的方框,里面写着“教育府”。 “至于这个,鱼龙混杂,权力不小,负责管理所有学院和预科学校,也包括……监控一些特殊存在。”洛阳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胡小小,意有所指。 胡小小看着那个结构清晰又冷酷的金字塔,感觉嘴里的薯片都不香了。原来所谓的考学院,背后是这样一套**裸的、决定未来地位和权力的生存链条。 “所以……”她咽了口口水,“不考上学院会怎么样?” 洛阳放下粉笔,拍了拍手上的灰,语气平淡却残酷:“就像没有灵魂的贝壳,被随意丢弃在沙滩上,自生自灭。最好的结局,是成为某个府的底层办事员,或者……被某些势力吸纳,成为见不得光的工具。” 阁楼里安静下来,只有旧书页在微风中翻动的细微声响。 胡小小捏紧了手里的薯片包装袋,发出刺啦的噪音。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抬起头,看向那个站在昏暗光线下,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少年。 “喂,洛阳。你之前不是个……嗯,无业游民天行者吗?”她歪着头,问出了盘旋在心底很久的疑惑,“怎么突然‘屈尊降贵’,跑来当六高的学生了?体验生活?” 洛阳弯腰,捡起地上另一截更短的粉笔头,在指尖随意地把玩着。他抬起眼,深灰色的眸子在昏暗中显得格外幽深。 “因为教育府最近得到了一些消息,”他手腕一抖,那截粉笔头划出一道精准的抛物线,“哐当”一声,落进了房间角落那个锈迹斑斑的金属垃圾桶里。 “他们正在暗地里排查‘天行者’的踪迹。” 他看向胡小小,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冷冽的弧度。 “而最危险的地方,往往藏着最关键的线索,也最容易……打听到想知道的消息。” 第17章 消失的守护者 套话这事儿,胡小小自觉还是有点天赋的。尤其是在对付她那个看起来精明、实则在某些方面神经大条的老妈胡秋薇女士时。 她特意挑了个阳光明媚的周末下午,抱着一盘刚剥好的、水灵灵的橙子,蹭到正在阳台上打理那几盆半死不活的花草的老妈身边。 “妈,吃橙子,可甜了。”她献宝似的递过去一瓣,状似无意地开启话题,“哎,妈,你说宋秋言他们家……是不是挺神秘的?他好像从来不说他爸爸的事。” 胡小小预想了多种可能:老妈可能会警觉地追问她为什么打听这个,可能会含糊其辞地敷衍,也可能直接给她一个爆栗让她别瞎打听。 她做好了打持久战和游击战的准备。万万没想到,她妈胡秋薇女士,直接给她来了个原地核爆。 听到“宋秋言爸爸”这几个字,胡秋薇正在捻弄一片花瓣的手指顿住了。她没有立刻回答,目光缓缓从花瓣上移开,飘向了窗外明晃晃的日光,眼神却像是穿透了二十多年的时光,落在了某个只有她能看见的、洒满清辉的夜晚。 空气中安静得只剩下风吹动叶片的声音。 胡小小屏住呼吸,连橙子都忘了吃。 良久,胡秋薇才轻轻开口,声音带着一种罕见的、朦胧的温柔,又掺杂着说不清的怅惘: “宋扬啊……” 这个名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插入了胡小小心中的锁孔。 胡秋薇似乎笑了笑,眼角泛起细密的、被岁月雕刻的纹路:“他当年啊……抱着你哥,站在后山那片草坡上,头顶是哗啦啦往下掉的流星雨,他问我,敢不敢跟他走。” “噗通。”胡小小手里的另一半橙子,直接从僵住的手指间滑落,滚进了沙发底下,踪迹全无。 私…私奔?!抱着我哥?!流星雨?! 信息量过大,胡小小的CPU差点当场烧毁。她那个看起来稳重(虽然最近有点古怪)的哥哥,当年竟然是个“私奔道具”? “后来呢?”胡小小声音发干,小心翼翼地问。 “后来……”胡秋薇眼中的朦胧褪去一些,恢复了平日的几分清明,却也更添了几分现实的无奈,“他成了守护者。海行大陆外圈,还有传说里的‘世界尽头’的守护者。我们……就算了。” “为什么?”胡小小不理解,“就因为…职业特殊?” 胡秋薇转过头,看着女儿,那眼神复杂得让胡小小心头一紧:“小小,你还小。那时候我们都年轻,可再年轻的冲动,也抵不过现实的考量。谁敢……谁敢把自己的未来,毫无保留地押给一个随时可能消失的人呢?”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一样砸在胡小小的心上。守护者……随时会消失…… 胡小小猛地想起了洛阳,那个来自天外、行踪莫测的少年。她似乎……能模糊地理解一点母亲当年的选择了。 但还有最关键的问题。 “那……宋秋言呢?”她几乎是屏息问出这句话。 胡秋薇轻轻叹了口气,将手里那瓣一直没吃的橙子放回盘子里,仿佛也放下了某些沉重的回忆:“很多年后,他解除了守护者的契约,回来了。身边只带着那个孩子,就是秋言。他把秋言送进了海行六高,托付给了当时……还算信得过的熟人照看。再后来……”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种不确定的迷茫:“他就……不见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为什么离开。” 不见了。和洛阳透露的信息对上了!宋扬的消失,果然和“天行者”有关!是因为他曾经是守护者,接触到了什么秘密?还是因为他解除契约的行为本身,触犯了某种规则? 巨大的信息浪潮冲击着胡小小,让她一时有些头晕目眩。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窗外,想透透气,让混乱的大脑清醒一下。 目光掠过楼下街道,不远处那盏昏黄的路灯下,不知何时,静静地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教务主任刘人王。 他并没有朝这边看,只是独自站在那里,身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他微微低着头,手里似乎……拿着一份边缘已经泛黄的纸质档案袋。 他站在那里多久了? 是在缅怀过去,还是……在监控着现在? 胡小小看着路灯下那个沉默的身影,又想起妈妈刚才那句“托付给了当时还算信得过的熟人”,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宋扬的消失,刘人王的到来和掌控,宋秋言被“安排”的人生,还有自己那被“编程”的好感……所有这些散落的点,仿佛正在被一条无形的、危险的线,缓缓串联起来。 第18章 竹马秘闻 18、补课的日子熬到后期,胡小小感觉自己快要被那些重复出现的题型腌入味了。她对着厚厚的习题集,第一百零八次腹诽这惨无人道的应试教育,笔尖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划拉着。 突然,她划拉的动作顿住了。 等等……这道关于“陆行大陆星轨偏移对潮汐影响”的计算题,好像上个周的模拟卷上出现过?不对,上个月的那次小测似乎也有?她猛地坐直身体,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了天灵盖,手忙脚乱地开始翻找之前堆积如山的试卷和练习册。 一个小时后,胡小小顶着一头乱毛,眼睛却亮得吓人,死死盯着面前被她用红笔圈画得密密麻麻的几套历年真题和模拟卷。 规律!她找到了! 海行六高,乃至整个学院选拔考试的题库,根本就是个巨大的、循环播放的复读机!核心考点、甚至是大题的出题模式和解题思路,几乎在每一年、每一套重量级试卷中都会以不同的形式、换汤不换药地重复出现!所谓的题海战术,就是为了让你在不断的重复中,形成肌肉记忆,条件反射般地写出标准答案! 这哪里是考智力?这分明是考谁更熟练、更像个人形答题机器!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窥破天机的狂喜交织在一起,让胡小小的心脏砰砰直跳。她第一个想到的分享对象,竟然是洛阳。那个总是摆出一副高深莫测、欠揍又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家伙,要是知道这个“秘密”其实就这么简单粗暴,会是什么表情? 她抓起那几份画满红圈的试卷,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教室,直奔图书馆那个灰尘仆仆的阁楼——最近那里几乎成了她和洛阳非正式的碰头地点。 “砰!” 胡小小一把推开阁楼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气势汹汹地将手里的试卷拍在唯一一张还算干净的木桌上,震得灰尘簌簌落下。 “洛阳!我发现了!惊天大秘密!”她气喘吁吁,脸上洋溢着发现新大陆的兴奋。 洛阳正坐在那张破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把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小银梳,慢条斯理地给蹲在他膝盖上的那只银蓝色神兽梳理着毛发。神兽眯着熔金般的瞳孔,喉咙里发出舒适的、细微的呼噜声,偶尔张嘴打个哈欠,还能看到喉咙深处一闪而过的火星子。 听到动静,洛阳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着手上的动作,语气平淡无波: “哦。” “考题十年一轮回,核心考点不变,只是换个表述和数字......”胡小小睁大了眼睛。 “我入学第一天就知道了。” “咔。”神兽配合地打了个带着点点星火的哈欠。 胡小小满腔的热情和炫耀欲,瞬间被这一人一兽的淡定反应冻成了冰疙瘩。她感觉自己像个好不容易捡到一块漂亮玻璃、急着向同伴展示,却发现对方家里堆满了钻石的傻子。 一股无名火“噌”地窜了上来。凭什么他总是这副什么都知道的死样子! 恼羞成怒之下,胡小小脑子一热,把原本没打算轻易透露的、关于宋秋言身世的“王炸”消息甩了出来,试图挽回一点面子: “那就说点不知道的吧!你知道宋秋言他爸是谁吗?!”她抬高下巴,带着几分挑衅,“是宋扬!那个曾经是海行大陆外圈和世界尽头的守护者,后来却莫名其妙消失了!” 她紧紧盯着洛阳,期待从他脸上看到一丝惊讶,哪怕只是一点点意外也好。 洛阳梳毛的手,终于停了下来。 他缓缓抬起眼,深灰色的眸子看向胡小小,里面没有她预想中的任何波澜,反而……带着点让她火大的……怜悯? “就这?”他轻轻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嘲弄的弧度,“我还以为你挖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他放下小银梳,那只神兽不满地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心。 “宋秋言?”洛阳语气随意得像在谈论天气,“我跟他,在同一个屋檐下,一起住了七年。” 轰——! 这句话的威力,比刚才得知考题秘密时更甚,炸得胡小小目瞪口呆,大脑直接宕机。 他……和宋秋言?一起住了七年?!什么时候?在哪儿? 没等胡小小从这枚重磅炸弹中回过神,洛阳又慢悠悠地抛出了下一颗,直接把她炸入了更深的地狱: “顺便再告诉你一个,可能连你妈妈都不知道的‘秘密’。”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目光投向楼下,声音冷了几分,“当年,向守护者议会举报告宋扬‘玩忽职守,与异界来往过密’,导致他被调查并最终解除契约的——” 他顿了顿,转过身,深灰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温度。 “就是你们那位兢兢业业的教务主任,刘人王。” 胡小小彻底石化在原地,血液仿佛都在一瞬间凝固了。刘人王……举报了宋扬?那个看起来刻板严肃、一切为了学校的主任,竟然是导致宋扬消失、宋秋言成为“孤儿”的始作俑者?! ”所以刘人王不是你的爸爸?”胡小小小心问道。“你和宋秋言一样,都是他养大的?”不容置疑地抛出下一个疑问。 “是。”洛阳从猫的旁边站起来,收敛起笑容:“只是我不明白,宋秋言的存在是为了证明什么,我不知道他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他的其他信息,他更像一个类人的机器,过度完美,还好在你的影响下,变得爱惜名声了。”说完,他不自觉地咧开嘴角,玩味地看着胡小小。 这信息量太过庞大且惊悚,让她一时无法消化。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 “哐当!!!” 窗外,走廊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极其刺耳的花盆摔碎在地上的巨响,瓷片四分五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午后格外清晰。 胡小小和洛阳同时猛地转头望向门口。 阁楼虚掩的门缝外,光影晃动。下一秒,一张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脸,出现在了走廊昏暗的光线中。镜片后,刘人王那双平日里只是严厉的眼睛,此刻正闪烁着冰冷而锐利的光,死死地钉在了阁楼内的两人身上。 他听到了多少? 第19章 阀门后的代价 19、刘人王找到胡小小的方式,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精准。 是在实验课结束后,同学们都走光了,胡小小正磨磨蹭蹭地收拾着器皿,却带着大量试卷鬼鬼祟祟准备溜去图书馆阁楼。 高大的身影一路跟随,堵在了实验室唯一的门口,光线被他遮去大半。 是刘人王。他脸上没有了平日讲堂上的刻板严肃,也没有了路灯下的阴沉审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混合着疲惫与某种决绝的神情。 他没说话,只是走上前,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枚锈迹斑斑、边缘有些磨损的金属齿轮,大小不过指甲盖,上面还沾着些许陈年的油污。 胡小小愣住,不明所以。 刘人王抓起她的手,不由分说地将那枚冰冷的齿轮塞进她手心。齿轮粗糙的触感硌得她皮肤生疼。 “这是……”胡小小下意识地想挣脱。 “从你母亲年轻时设计的那只机械鹰右眼眼眶里掉出来的。”刘人王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久远回忆的质感,“前几天巡视时,在旧仓库顶上发现的。” 母亲胡秋薇……设计的机械鹰?胡小小从未听说过。她低头看着手心里那枚小小的齿轮,仿佛能透过锈迹,看到母亲年轻时飞扬灵动的身影。 没等她消化这个信息,刘人王做出了一个更令人震惊的举动。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摘下了自己常年佩戴的、一丝不苟的白色手套。 露出来的,并非预想中属于年级主任的、或许带着粉笔灰的手。 而是一条……狰狞的、泛着冷硬金属光泽的机械义肢!从手肘往下,完全是精密的金属构造,关节处线条冷峻,隐约可见细小的能量管线,与血肉之躯的连接处疤痕扭曲,透着一种惊心动魄的残酷。 胡小小倒吸一口凉气,猛地后退半步,撞在了实验台上,器皿叮当作响。洛阳一声不响,但是眉头紧紧皱着。一起生活多年,他偶尔有猜疑,养父的长衣长裤和长袍下,究竟是什么,但却从来未知。 刘人王似乎早已习惯他人看到这条手臂时的反应,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用那只完好的右手,轻轻抚过左臂冰凉的金属外壳,眼神飘向了窗外。 “当年,关闭世界尽头与海行外圈的那个阀门……需要两个人,在东西两个能量节点,同时启动最后的机关。”他的声音平静,却像是在压抑着巨大的风暴,“宋扬付出的代价,是他关于那场战斗、关于阀门之后景象的大部分记忆。而我……” 他抬起那条金属手臂,冰冷的指尖在空气中微微蜷缩。 “付出了这个。” 胡小小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几乎无法呼吸。代价……记忆……手臂……关闭阀门,远不是她想象中那样轻松伟岸,而是如此惨烈!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清晰的、不同于鸟类羽翼的、带着金属摩擦感的扑棱声。 胡小小下意识地转头望去。 实验室窗外,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枝桠上,正停驻着一只她从未见过的“鸟”。它体型比寻常鹰隼更大,通体是暗沉的、经过岁月洗礼的金属色泽,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喙部和爪钩闪烁着寒光。它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与梧桐树融为一体,带着一种古老的、机械造物特有的沉默与威严。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右眼眼眶,是空的。只有一个黑洞洞的窟窿,与她手心里那枚锈蚀的齿轮,大小正好吻合。 传说中……由胡秋薇制造的机械鹰! 胡小小看着那只仿佛从时光深处飞来的机械造物,又低头看看手心的齿轮,最后目光落在刘人王那条冰冷的金属手臂上。母亲的形象在她心中瞬间变得无比神秘。她不仅收留了被通缉的旧友,还能制造出如此精妙的、似乎拥有生命的机械…… 刘人王重新戴上了手套,遮住了那触目惊心的义肢,也仿佛遮住了那段血与火的过往。他看向胡小小,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带着一丝恳求。 “小小,别再查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不堪重负的疲惫,“你母亲当年冒着巨大的风险,动用了一切能动用的关系和人脉,才把我们像埋沙子一样藏在这里,藏在教育府眼皮子底下的六高……不是为了有朝一日,让我们被重新翻出来,暴露在阳光下的。” 他的话语像沉重的铅块,砸在胡小小的心上。 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母亲对过去讳莫如深,为什么刘人王总是如此严苛地控制着六高的一切,这不仅仅是为了维持秩序,更像是一种……极致的伪装和保护。 而洛阳和宋秋言……一个是被教育府追查的天行者,一个是守护者失去记忆的儿子。他们被聚集在这里,真的只是巧合吗? 母亲胡秋薇,她到底……布下了一盘怎样的棋? 第20章 人类特质初初心动 认知一旦被撕开一道口子,往日被忽略的细节便如同潮水般涌来,带着令人心惊的寒意。 胡小小发现,她再也无法用从前的眼光看待宋秋言和刘人王了。他们完美,严谨,一丝不苟,但这种完美缺乏人味儿。刘人王住在学校分配的宿舍,宋秋言的家也安静得像没有人间烟火。他们仿佛就是为了“存在”于六高这个场景而设置的背景板——进了学校,就生长在学校里;回到所谓的“家”,就长在了家里。没有爱好,没有娱乐,没有疲惫,更没有……人会犯错的瞬间。 相比之下,洛阳那个会在阁楼偷吃零食、会跟神兽抢沙发、会因为被戳破母亲往事而气急败坏的家伙,反而显得真实可爱得多。 而她的妈妈,胡秋薇女士,那个看起来总是糊里糊涂、担心女儿成绩又放任她胡作非为的普通导师,形象也变得无比复杂。她讳莫如深的过去,她与守护者、被通缉者的关联,她那双能制造出精密机械鹰的手……这一切都像磁石一样,牢牢吸住了胡小小那颗蠢蠢欲动的、渴望答案的心。 野心一旦燃起,就很难熄灭。 所以即使答应了刘主任的请求,不问自己母亲,也还是行动起来了。机会在一个月色清朗的夜晚降临。胡小小借口问题目溜出家门,熟门熟路地摸上图书馆天台,果然看到洛阳正靠在天台边缘,肩头的神兽懒洋洋地甩着尾巴,熔金的瞳孔映着月光。他手里拿着一包海行大陆特产的海藻脆片,咔嚓咔嚓地嚼着。 “喂,”胡小小凑过去,压低声音,眼睛亮得惊人,“我有个主意。” 洛阳斜睨她一眼,没说话,但眼神里写着“你又想作什么妖”。 “我们……”胡小小舔了舔嘴唇,心脏因为兴奋和一丝恐惧而加速跳动,“把宋秋言绑来问问吧?” 空气安静了一瞬。只有神兽尾巴扫过地面的沙沙声。 洛阳咀嚼的动作停了,他转过头,深灰色的眼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幽深,他仔细打量着胡小小,仿佛在评估她这话的认真程度。 几秒后,他居然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容很淡,却带着点跃跃欲试的意味:“怎么绑?” 计划简单粗暴。利用宋秋言每晚固定去图书馆古籍区整理资料的习惯,在必经的、灯光昏暗的走廊转角下手。 当那个挺拔、规矩的身影准时出现在走廊尽头时,胡小小和洛阳交换了一个眼神。胡小小深吸一口气,猛地从藏身的阴影里冲了出去,用尽全身力气,趁着宋秋言不备,一把将他按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别动!”她低喝道,手臂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 宋秋言显然吃了一惊,那双总是温和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快的错愕,但并没有寻常人该有的惊慌。他甚至没有挣扎,只是微微蹙起了好看的眉头,声音依旧平稳: “胡小小,你们……都这么粗鲁吗?” “你们”? 这个词像冰锥一样刺中了胡小小。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就注意到一个更诡异的细节——宋秋言被她按在墙上时,洁净的脖颈蹭到了墙上积年的灰尘。然而,几乎就在三秒之内,那些灰色的污渍,就像被无形的橡皮擦擦过一样,悄无声息地消散了,领口恢复了一尘不染的洁白。 这绝不是正常人能做到的! 就在这时,头顶通风管的栅栏被轻轻推开,洛阳如同没有重量般跃下,悄无声息地落在两人身边。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宋秋言,然后伸出手,指尖从宋秋言的肩头拈起一根刚刚在动作间掉落的头发。 月光清晰地照射在那根头发上。 那不是普通的头发!它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质感,仿佛是极细的金属丝与生物纤维精密地交织在一起,泛着一种非自然的、冷调的光泽。 洛阳将那根奇异的头发绕在指尖,深灰色的眼眸看向身体瞬间僵硬的宋秋言,声音低沉而肯定: “监护程序07号……看来,宋扬当年留在阀门里的,远不止是记忆。” 这句话像是一个开关。 被按在墙上的宋秋言,突然停止了所有微小的、试图调整姿势的动作。他微微垂下的头抬了起来,脸上那种属于“优等生宋秋言”的温和表情如同潮水般褪去,变得一片空白。紧接着,他的眼球深处,猛地浮现出无数细密的、如同数据流般的蓝色光晕,飞快地滚动、闪烁。 一个冰冷的、毫无情绪起伏的电子合成音,从他口中响起,回荡在寂静的走廊里: “检测到未授权接触及核心信息泄露。根据《异常个体管理条例》第4条,你们已触发一级警报。” “启动……清除程序。” 第21章 重生的第二轮 “清除程序”四个字像四把冰锥,狠狠扎进胡小小的耳朵,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 清除?什么意思?是让宋秋言爆炸?让他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不!不行! 那个会耐心给她讲题、会在她被嘲笑时默默递上手帕、会在运动会上为她加油、陪伴她度过无数个迷茫日夜的“秋言哥哥”……那个即使感情是假的,但带来的温暖和动力却真实存在过的少年……怎么能被“清除”?! 巨大的恐慌如同海啸般淹没了她。理智崩断,身体先于思考做出了反应。 在洛阳凝重的目光和那神兽警惕地竖起鳞片的瞬间,胡小小猛地扑了上去,不是攻击,而是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抱住了那个刚刚宣布要启动“清除程序”的、冰冷而僵硬的身躯。 “不要!秋言哥哥!不要清除!”她把脸埋在他失去温度气息的校服里,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哭腔,像一只害怕被抛弃的小狗,“洛阳!洛阳你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他陪了我那么久……他给我讲过题……他……他不是坏人啊!” 她语无伦次,泪水迅速浸湿了对方胸前的布料。那些被“编程”的好感或许已经消散,但那些共同经历的、鲜活的瞬间,那些因为他而咬牙努力的日子,早已刻进了她的生命里。她无法眼睁睁看着这一切,连同承载这一切的“存在”,被无情地抹去。 这突如其来的、带着绝望的拥抱和哭求,让一旁正准备应对攻击的洛阳彻底愣住了。 他认识的胡小小,是那个会跟他插科打诨、会为了一点小事炸毛、会狡猾地套话、总是一副没心没肺模样的女孩。他从未想过,在这个看似大大咧咧的躯壳下,藏着这样一颗柔软而重情义的心。即使明知对方可能只是一个被制造出来的、拥有类人外表的程序,即使那份陪伴可能从一开始就带着目的,她依然会因为“曾经拥有过的快乐”而拼尽全力去挽留。 这种近乎笨拙的、不计后果的温暖,像一道强光,猝不及防地照进了他习惯了计算和冷静的世界,让他心头莫名一悸,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你……”他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原本紧扣在指间的银色编号卡,因为这一瞬间的失神,“啪嗒”一声,掉落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然而,预想中的爆炸并没有到来。 被胡小小紧紧抱住的宋秋言,身体依旧僵硬,但眼中那疯狂滚动的蓝色数据流却逐渐减缓、变淡。他空洞的眼眸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微弱的、类似困惑的波动。 胡小小的哭声还在继续,带着浓浓的鼻音,一遍遍重复着“不要消失”。 就在这压抑的、带着一丝荒诞温情的氛围中,宋秋言眼中最后一点数据光晕彻底熄灭了。他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眼神恢复了……一种近乎孩童般的茫然。 他低下头,看着紧紧抱住自己、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胡小小,又看了看站在旁边、神色复杂的洛阳,脸上露出了全然不解的表情。 他轻轻动了动,似乎想推开胡小小,又有些犹豫,最终只是用那种带着刚睡醒般懵懂的语气,迟疑地开口问道: “开学了……爸爸,是今天开学吗?我们……是不是该去学校了?” “……” 空气仿佛凝固了。 胡小小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宋秋言那张写满无辜和困惑的脸。爸爸?开学? 洛阳也瞬间回神,深深吸了一口气,弯腰捡起地上的编号卡,眼神锐利地审视着宋秋言。他很快明白了过来,低声道: “‘清除程序’……清除的不是他的存在,而是他近期被激活的、关于自身异常和任务的记忆。他现在……恐怕回到了某个更早的、被设定好的‘安全状态’。” 胡小小愣愣地松开手,看着宋秋言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有些不安地整理着自己被她弄皱的校服,嘴里还小声念叨着“书包……校徽……” 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了她,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被洛阳及时伸手扶住。 她看着眼前这个忘记了一切、只记得“开学”和“爸爸”的宋秋言,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庆幸他没有被“清除”,又为他这种状态感到一阵心酸。 所谓的“安全状态”,就是被蒙在鼓里,以为自己只是个普通学生吗? 而那个“爸爸”……是指宋扬,还是……刘人王? 新的谜团,伴随着这意外的转折,再次浮现。但至少此刻,危机暂时解除了。胡小小靠在洛阳身上,看着茫然的宋秋言,暗暗握紧了拳头。 她一定要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22章 阀门与武器 带着记忆退行到“开学前一天”状态的宋秋言回到家,仿佛往这个本就暗流涌动的家庭里投入了一块巨石。 宋秋言本人只是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眼神纯净又带着点茫然,反复摆弄着自己的校徽,对周遭紧绷的气氛浑然不觉。 但胡列列的反应却激烈得超出预料。他一看到跟着胡小小一起进来的洛阳,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拧出水来。他几乎是冲上前,一把揪住洛阳的衣领,将他狠狠抵在冰冷的墙壁上,手背青筋暴起。 “又是你!”胡列列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压抑地颤抖,眼底是无法掩饰的恐慌,“你给我离小小远点!你这种来路不明、只会惹是生非的家伙,会害死她的!” 洛阳被他抵着,却没有挣扎,只是深灰色的眼眸平静地看着他,甚至带着一丝了然。 “哥!你干什么!放开他!”胡小小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想拉开胡列列。 “小小你闭嘴!”胡列列头也不回地吼道,眼睛死死盯着洛阳,“你跟着他学了什么?反抗?叛逆?去窥探那些不该我们知道的事情?你知不知道那有多危险!” 胡小小看着哥哥近乎失态的样子,看着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恐惧,一个一直被忽略的疑问猛地浮上心头。哥哥……为什么对洛阳的存在如此抗拒?为什么如此害怕她去“探究”? 她忽然想起在图书局,哥哥如同及时雨般出现,用“特殊家属”和“刘记章”的名字吓退了教育府巡查。他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他为什么会去那个尘封的图书局?又为什么……会对那本《陆行岛志》那么敏感? 电光火石间,胡小小猛地转身,冲回自己的房间,几秒后,她举着那本从图书局带出来、一直偷偷藏着的、材质怪异的《陆行岛志》,重新出现在客厅,将它几乎怼到胡列列眼前。 “哥!”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着不容回避的质问,“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对这本书这么熟悉?你为什么那么巧出现在图书局?还有——你当时提到的教育府最高统领刘记章,你是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一个普通学生,怎么会知道那种大人物的名讳?!”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密集的箭矢,射得胡列列措手不及。 他揪着洛阳衣领的手猛地一僵,瞳孔剧烈地收缩,脸上的愤怒瞬间被一种被戳破秘密的慌乱取代。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死死地盯着那本《陆行岛志》,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兽。 他的反应,无疑证实了胡小小的猜测。 就在兄妹两人僵持不下,气氛紧张得几乎要爆裂时,一个疲惫而清晰的声音,从通往二楼的楼梯阴影处传了过来: “因为当年,举着辐射炮守在阀门之外,挡住那些疯狂涌来的异界生物,为你刘叔叔和宋扬叔叔争取关闭阀门时间的——” 胡秋薇缓缓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她脸上没有了平日里的迷糊和温柔,只有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沉静与凝重。她的目光扫过剑拔弩张的胡列列和面无表情的洛阳,最后落在了坐在沙发上、对一切毫无所觉的宋秋言身上。 “——就是你哥哥,胡列列。” 轰——! 胡小小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又被炸了一次。哥哥……当年也在?那个阀门之战?他还拿着辐射炮?他那时候才多大?! 胡列列像是被抽干了力气,揪着洛阳衣领的手缓缓滑落,他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默认了母亲的话。 胡秋薇走到沙发边,怜惜地、轻轻地抚摸着宋秋言柔软的黑发,看着他那双因为记忆清除而显得格外空洞纯净的眼睛,声音里带着无尽的哀伤与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 “而这孩子……” 她的指尖,轻柔地拂过宋秋言的眼睫。 “并不是宋扬的亲生孩子。他是宋扬……在最后关头,剥离并熔铸了自己绝大部分的意识核心,结合了阀门本身溢出的守护能量,所创造出来的……‘**封印’。” “他就是那个,用以彻底关闭并永久稳定阀门的——” “最后的秘密武器。”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胡小小僵在原地,手中的《陆行岛志》“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她看着沙发上那个对自己身世一无所知、依旧懵懂地摆弄校徽的宋秋言,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悲怆和冰凉瞬间淹没了她。 他不是人。 他甚至不是常规意义上的造物。 他是……用他“父亲”的意识和使命,锻造出来的,最后的钥匙。 第23章 齿轮与星轨 23、那时的海行大陆,还不是后来这副被严格规划、条条框框束缚的模样。教育府的影响力虽在,但尚未像后来那样无孔不入,带着一种僵硬的权威。 胡秋薇还记得,那是一个暮色四合的傍晚,她跟着当时还只是外圈守卫小队长的刘人王,以及因为能力出众、已经开始接触世界尽头事务的宋扬,第一次踏足大陆最边缘那片被称为“生往平原”的不毛之地。 然后,她看到了章西。 那个女人穿着一身方便行动的、料子却明显不属于海行大陆任何已知产物的工装,正蹲在一片赤红色的土地上,身边散落着各种奇形怪状的金属工具和闪烁着微光的晶体。她手里拿着一个由无数细小齿轮和透明导管构成的复杂装置,正对着天边刚刚升起的、海行大陆特有的双月之一,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角度。清冷的月光仿佛被那装置汲取,流淌进导管,发出细微的嗡鸣。 她听到脚步声,抬起头。 那是一张并非绝美,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蕴藏着星辰与风霜力量的脸。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能穿透一切表象。 “小刘,小宋,”她随意地打了个招呼,目光却落在了第一次见面的胡秋薇身上,笑了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这位是?” 宋扬做了介绍。章西点了点头,然后像是分享什么有趣的发现,随手从地上掰开一块坚硬的、带着金属锈斑的岩层,递给胡秋薇:“小薇你看,这片大陆的骨骼正在哭泣。” 胡秋薇下意识地接过,入手沉甸甸。她不懂地质,却能感觉到那岩石内部一种不正常的、衰败的能量流动。 不远处,一个看起来年纪差不多七八岁的小男孩,正安静地蹲在田埂上,专注地舔着一根螺旋状的、闪着七彩光的糖果。他的脚边,随意丢着几个悬浮离地几寸旋转的陀螺,还有一盆明明没有土壤、根系却在淡蓝色液体中舒展摇曳的奇异植物。 反重力陀螺,等离子盆栽……胡秋薇看得眼花缭乱,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奇。章西和她带来的东西,就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她面前荡开了全新的、波澜壮阔的涟漪。 章西似乎无所不能。她能只用几个简单的元件和一块能量晶石,就让贫瘠的土地一夜之间冒出嫩芽;她能看懂星轨的异常,指出海行大陆正在缓慢偏离它应有的轨道;她随口说出的理论,能颠覆胡秋薇在学院里学到的所有知识。 教育府的官员最初还只是穿着绸缎官服,矜持地前来“视察”,带着居高临下的好奇。直到有一次,他们试图强行带走章西和她儿子,去“配合调查”,理由是“来历不明,可能危害大陆安全”。 章西甚至没有起身,只是从腰间解下一个不起眼的、像口哨一样的东西,放在唇边轻轻一吹。 没有声音。 但下一秒,那几个扑上来的官员,连同他们华丽的官服,被一股无形的、巨大的力量猛地拍飞,狠狠地嵌进了远处坚硬的城墙里,抠都抠不下来,成了后来很长一段时间生往平原的“著名景观”。 那是胡秋薇第一次见识到“声波炮”的威力,也是第一次,她心中对教育府那层敬畏的薄冰,出现了裂痕。 宋扬气得脸色铁青,他冲上前,几乎是用蛮力夺过章西手中的“口哨”,因为情绪失控,甚至失手折断了章西挡驾的手臂——三根肋骨断裂的脆响,胡秋薇至今记忆犹新。 “章西!你非要闹得天下大乱不可吗?!”宋扬低吼,眼中是愤怒,还有一丝不被理解的痛苦。他身为守护者,职责是维持平衡与秩序。 章西疼得额头沁出冷汗,脸色苍白,却看着宋扬,咧开嘴笑了,唇边还带着血沫子: “是你们……是你们先认定,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那句话,像烙印一样,烫在了胡秋薇的心上。 从那一天起,胡秋薇不再是那个只是有点机械小天赋的普通女孩。她成了章西最坚定的追随者,最亲密无间的姐妹。她如饥似渴地学习着章西传授的一切,关于能量,关于机械,关于星轨,关于……反抗既定命运的可能。 她看着章西用那些看似古怪的发明,一点点改变着生往平原,看着大陆边缘因为她的存在而悄然发生着变化,也看着教育府和政法府的目光,从好奇变成了警惕,最终变成了毫不掩饰的杀意。 通缉令下来那天晚上,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章西在昏暗的油灯下,最后一次修改着一张极其复杂的设计图——那是一个足以撼动整个海行大陆能量格局的装置草图。 胡秋薇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消瘦却挺直的脊背,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悲壮和不舍。 在章西因为疲惫而短暂伏案小憩的瞬间,胡秋薇做出了一个影响了她后半生的决定。她伸出手,用颤抖却坚定的手指,小心翼翼地从那张复杂的设计图上,拆下了最核心的、也是章西标注了“不可复制”的那个主齿轮。 金属冰冷的触感,仿佛带着章西的体温和未尽的心血。 她将齿轮紧紧攥在手心,藏入怀中,然后头也不回地融入了夜色。 二十年后。 这枚齿轮,被完美地嵌入了刘人王那条狰狞的机械义肢的能量核心之中。当它在特定频率下与胡秋薇当年依据残图制造出的机械鹰产生共鸣时,发出的低沉嗡鸣,仿佛还在诉说着那个星月无光的夜晚,一个少女对另一位天行者,最决绝的追随与最沉痛的告别。 第24章 六人逃亡小队 我妈胡秋薇女士,正酝酿好情绪,准备揭开那个尘封了二十年的、关于传奇天行者章西失踪之谜的终极答案,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连宋秋言都暂时忘了他的“开学日”,眨巴着清澈(且空洞)的大眼睛望着我们。 “章西她……其实是……” “哐当!” 一声巨响打断了她悲壮的叙述。我们头顶的天花板簌簌落灰,紧接着,一个略显狼狈的身影伴随着几声咳嗽从通往阁楼的活板门里滚了下来——是刘人王主任!他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头发乱了,眼镜歪斜,手里还紧紧攥着个小巧的、屏幕闪烁不停的探测器。 他顾不上拍打身上的灰,气急败坏地压低声音吼道:“别怀旧了!教育府的人摸过来了!带了最新型号的嗅探机械犬,两只!距离不到五百米!” “什么?!”我哥胡列列第一个跳起来,刚才听故事时那点沉重瞬间被恐慌取代,“怎么这么快?!”他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原地转了两圈,然后猛地冲向厨房,开始疯狂往一个巨大的背包里塞东西——我眼睁睁看着他把昨天剩下的半盘糖醋排骨、几包辣条,甚至还有两罐冰镇气泡水都塞了进去。 “哥!”我忍不住喊道,“我们是逃亡!不是野餐!你带糖醋排骨干什么?!” 胡列列头也不抬,理直气壮:“补充体力!谁知道下一顿什么时候吃!”他脸上写满了“只要我带的零食够多,恐惧就追不上我”。 另一边,宋秋言接收到“逃亡”指令后,脸上没有任何惊慌,反而露出一种“终于有明确任务了”的安定感。他默默地从自己的小工具箱里(天知道他什么时候准备的)拿出一张亮黄色的标签纸,上面打印着硕大的“易碎品,小心轻放”字样,然后无比认真地、端端正正地贴在了自己的胸口。行吧,逻辑通顺,没毛病。 洛阳则是最淡定的那个。他迅速扫视了一圈,然后把他肩膀上那只正在打哈欠的银蓝色神兽一把薅了下来,不由分说地塞进我怀里。小家伙不满地“呜”了一声,熔金的瞳孔瞪了他一眼。 “抱着胖墩。”洛阳言简意赅。 “它叫胖墩?”我掂量了一下,手感沉甸甸,毛茸茸,还挺暖和。 “必要时,”洛阳补充道,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怀好意,“可以捏它后颈,能释放高强度生物烟雾,干扰追踪。” 胖墩似乎听懂了,冲我龇了龇牙,表示抗议。好吧,**烟雾弹,这很天行者。 就这样,由我妈(前机械天才)、刘主任(独臂机械义肢前守卫)、我哥(零食补给员)、宋秋言(自贴易碎品标签的非人类)、洛阳(天行者兼胖墩饲养员)以及我(怀抱**烟雾弹的吐槽担当)组成的六人逃亡小队,以一种极其不严肃的风格,仓促成型了。 刘人王熟门熟路地带我们绕到家属院后院,指着一处相对低矮的围墙:“快!翻过去!” 就在我哥手忙脚乱先把他的零食包扔过去,然后笨拙地往上爬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个通过扩音喇叭放大的、一本正经的官方声音: “胡秋薇女士!请注意您的形象!主动配合调查,才是正确的选择!请不要携带学校公共财产逃离!” 学校公共财产?我们面面相觑。 这时,我妈胡秋薇已经利落地在刘人王的托举下翻上了墙头(身手矫健得根本不像个中年妇女),她回头,看着下面还在努力的我哥和抱着胖墩的我,突然想起了我刚才的问题。 “妈!”我一边努力把胖墩往上递,一边不死心地问,“章西到底藏哪儿了?!” 胡秋薇女士站在墙头,夜风吹起她的发丝,她脸上露出一丝混合着无奈和恶作剧成功的笑容,伸手指向刚刚把宋秋言(连同他的易碎品标签)稳妥送过墙、正准备自己翻越的刘人王——以及他背上那个我一直以为是装着什么重要武器或资料的、长长的、漆成深绿色、上面还印着“海行六高体育器材”字样的棺材状铁箱。 “那儿。”她说。 我:“!!!” 刘人王背着的……体育器材箱?!章西?!在那个看起来能装下两副羽毛球拍的箱子里?! 就在我震惊得差点把怀里的胖墩掉地上时,洛阳已经从后面轻松地把我托了起来,送向墙头。风声掠过耳边,我最后听到的,是教育府喇叭里气急败坏的警告,和远处隐隐传来的机械犬吠叫。 我们的逃亡之路,就在这种诡异的、带着糖醋排骨香味和“易碎品”提示的混乱中,正式开始了。而传奇天行者章西的下落,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