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维]冰河纪》 第1章 第一章 浩瀚的星空。 卡维提着梅赫拉克，脚踩在沙漠之上，任由着流淌的细沙漫过脚踝。 梅赫拉克眨着眼，“哔啵”了一声。 “……” 从怅然的思绪中回过神，卡维寻声垂头看向手中眨着眼的箱子。 “怎么了？梅赫拉克。” 这箱子动了动身，轻轻挣脱卡维扣在它脑袋上的把手，飞到他的面前。 因为是自己的造物，卡维只需看一眼就知道它想表达什么。 “……你是说去找Z基地？我知道啊。” 卡维喃喃自语一瞬，叹了口气。 “只不过，被突如其来的风暴卷到这儿现在想回去也难了。” 说罢，他回头看向那半身陷在沙地里的机甲。 “即便我是架构师，现在没有相关的专业操作部件，也很难把这大家伙从沙地里搬出来啊。” 心中忽而涌起的怅茫起伏了一瞬，他立刻又压下心绪，收敛起稍显失神的神色，肃穆地抬眼朝四周望去。 辽阔的星际，远处漂浮在空中的补给站正隐隐若现在蓬勃松白的云端后。 这颗星球离补给站很近。 梅赫拉克在卡维的身旁转转身，轻微的声响清晰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你是说可以四周找找，看看有没有同行的科研人员，然后再修补好机甲去补给站吗？” 刚才突如其来的风暴把他和科研小队的其他人吹散了。 作为帮助X星球完成这片代号为T星系里，对荒芜星球进行样本采样的架构师。 他是有义务操控这机甲把这些人员送到指定地方采样后再带回去的。 身处于冰河纪的时代，人类的起始点从汪洋里生长，通过双眼和名为“模因组”的传递。 知晓了自己的前身是处在一个有丰饶资源和极其丰富认知的星球中。 不过因为那颗星球陨落了，为了让剩余的人类基因延续下来，他们模拟出了模因组，作为拷贝、重组基因源。 基因源里除去生物体的基本搭建以外，还有关于物种多样性而衍生出来的思维模式，文化与历史。 他们从冰冷的河流中睁眼时，这些模因组即便开始了运行，自然而然的将这些知识灌输到大脑中。 因此，他们知道了前代星球灭亡的原因。 ——熵增。 巨大的熵增。 让这片广阔的区域认为不再有任何资源投入这颗星球中，让它在混沌中自取灭亡。 无论是内部的熵增因素，又或是外部在稳序中产生压制混沌想因素。 那颗星球作为混沌源，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清扫了。 卡维叹了口气。 现在他参与的任务中，也是通过采样不同荒芜星球上的样本，来知道这些曾经繁荣过的星球，都是因为什么样的熵增而灭亡的。 他们进行这些任务的主要目的，就是从根源解决熵增。 这意味着他们要轻松地脱离出被情绪支配的思维模式，以绝对的理性来冷静观察分析这一切。 当然，当然。 艾尔海森就是这群新生人中的佼佼者。 他的行为习惯自然而然，就似是天生适合做这个。 在冰河时代中，他生活的如鱼得水。 而身为他的搭档…… 卡维神色复杂地垂头看了看紧跟在自己身旁的梅赫拉克。 艾尔海森并不否认他的感性，即便周边人对他的感性…… 那些过多对外界的在意和忽上忽下的情绪而颇有言辞，艾尔海森都没多说什么。 他只会选择最粗暴、也是最简便的方式。 和自己大吵一架，就什么都解决了。 只不过。 现在他心情烦闷地很，却没人可以和他吵架了。 艾尔海森…… 现在应该还在他平常工作的那冰冷的办公室里拿上一杯提神的咖啡，坐在光屏前，戴着那银框的眼镜，阅览有关机甲数据，参与新型的机械合作吧。 然后闲时在从后边的虚拟屏中调出几本前代星球的古籍，又或是T星系里其他残存的文化典籍翻看，来放松自己的脑袋。 真是的。 不用细思都知道。 啊啊，不像他，现在还困在这个荒芜的758星球里想着办法，和其他人团聚。 卡维垂头丧气—— 主要是刚从那场巨大的风暴里逃脱出来，在身后这巨大的家伙坠地前，拿出逃生用途的装置，拉起梅赫拉克，从高空中重重地摔在这片沙地上。 现在逃生用途的装置是早就摔个稀巴烂了，但是好在他身体没事，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梅赫拉克，你在这里等我。” 止住心中混乱的思绪，卡维抬起头眯起眼，朝巨大机甲后的一片区域看去。 那儿正闪着光斑。 亮到可以瞎了眼的光斑。 是什么水源吗？ ……不。 根据基地提供的资料显示，这颗星球上是没有什么水源的。 全方面的都被沙子覆盖住了。 卡维警惕地停下脚步，伸手握住梅赫拉克一旁的边角。 感觉到主人的不安，梅赫拉克轻轻蹭蹭卡维的手心，安慰他，表示自己并未被惊吓到。 触碰到冰凉的箱子边，卡维紧绷的心松了些，抬步朝前面走去。 亮着光的地方随着他的靠近的不减反而更亮了。 卡维抬起手挡住那有些过亮的光线，然后小心地停在了距离光源之外的一定距离外。 “……” 冰冷的气体从上空中不断透下来。 卡维抬手摸了摸扣在耳边的小型对话仪，再次试着能不能和大部队联络上。 发送请求的按键下一秒就显示在眼前，卡维视线停顿在上边片刻，按下了键。 等待回信的冰冷提示声响在耳边，卡维提着梅赫拉克，听着提示声，抬眼朝前面看去。 冰冷的光线。 不知是透过星空的那个层面投射下来，在这颗已经干涸的星球上，映出了如水面般粼粼的光点。 卡维回头看了眼大半陷在沙地里的大型家伙。 现在指望它自己从土里出来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是不可能的事情。 还是看看这光点里到底有什么吧。 反正…… 卡维抬起手点点耳边的对话仪，那无意义的空泛回音消失了。 细沙随着他的前进，从他的脚边簌簌落下，没在卡维的皮肤上落下半点什么。 他站在这些波光粼粼的光点线边缘，抬手去看这些飘忽不定的光点无声而又冰凉的映在他手上。 修长的手掌影子即便出现在这片光点线上。 这没有什么特殊的效果。也不具备什么从实用角度来看，是有用的实际意义。 只不过就这样看着，会让他疲惫的心感到些安抚的痕迹。 能在等待其他人联系他的时候，重新补给些被风暴卷走的好心情。 唉。 苦中作乐。 卡维提着梅赫拉克在四周转了圈，最终在一处算是风平浪静的地方坐了下来，等待着救援降临。 第2章 第二章 一条条冰冷的数据链从下往上飞速地翻动。 冷亮的光在苍青无机质的瞳孔中闪过。 “758星球的数据汇总就在这里了，海瑟姆分析师，您看是现在同步到数据库里，还是……？” 被奉命前来报告的士兵站得笔直。 谁没听过这位分析师是出了名的不好接触，说话不动脑似乎还会被嫌弃，为了让自己不在这位分析师的面前犯蠢，各个字都咬的分外清楚，坚决不让自己出一点儿纰漏。 “放这边。” 弥漫着足以把人冻僵的冰冷室内，士兵手脚冰凉的上前，在艾尔海森停顿几秒后的侧头回复中，将手中的存储盘放在了桌面上。 然后尽了军中那些简练有劲的礼仪，从室里出去了。 — 门自动关上，发出无声的细微震动。 艾尔海森浏览数据的动作没停，直到数据链到达了一阶段内的尽头，他才将注意力从虚拟屏幕上移开，落到了这分实体存储盘上。 758星球的沉寂已有数年，自然没办法在这颗星球上建立便携的数据传输系统。 艾尔海森伸手将存储盘里的数据导入到面前的虚拟屏前，将文件粗略扫完后，视线落在了其中一处的注释报告上。 这上边的注释是手写体。 在冰冷的数据上，显得极其突兀。 “……基本数值对比后，758星球的优化源与自然周期较为短，整体的能源与优化需求因基础环境破坏，而使两方参数未达到平衡……” 是卡维的字迹。 虽然这次是卡维带着他们出去，做后勤。 但难否认的一点是，卡维在评估星球的这方面，与专长的科研人员可以相提并论。 有时他出发的角度甚至能更为创新，给科研人员提供更好采集样本的思路。 而在存储盘上，他的这项擅长被他隐匿了，只是总结性的写出以个人视角对758星球的评估。 输送的气体从地面的四处溢出，产生薄薄的雾气。 艾尔海森的目光在卡维所写的字体上停留了一会儿，随即关闭了虚拟屏。 然后上调了室内的温度，用通讯仪打了几个字，发送给卡维。 信息在送达的阶段那儿进行了缓冲。 艾尔海森等了几秒，见消息迟迟不送达，准备转身的步伐顿住，垂眼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很快，屏幕上就显示出了“发送失败”这四个字样。 紧接着，就出现了连接中断的提示符。 “……” 艾尔海森将通讯仪关掉，离开冰冷的室内，朝基地的出口走去。 — 细沙不倦，流淌过卡维落在沙地表层上的脚踝。 鞋子已经进了些沙子，是风沙大时被裹挟进去的。 梅赫拉克乖巧地停在自己的身旁，卡维抬头看着浩瀚流转的星空，不知坐在原地想着什么。 一直去思考组队的成员或是救援何时来，只会越想越心焦。 他要想点能缓解心情的事情。 比如说…… 艾尔海森会发现他出去办个任务，没有躲避过沙尘暴，然后卷到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吗。 哦，不。 已经不是人迹罕至了，是已经荒无人烟，数年没有生灵到访的地方了。 梅赫拉克感觉到主人心中隐隐的焦虑，刚想转过来“哔波”一声，就见卡维不知是想到什么事情，心情竟然忽地平静起来。 “？” 感觉到自己宝贝工具箱产生的疑问，卡维从天上隐约的波纹轨迹移开了视线，手指在箱子上点了点。 “看来我们不需要等太久了。” 视线里，那带着熟悉编号的飞行器从上方稳稳降落，长铁索从上方丢了下来，重重地甩在地上，扬起四散的沙尘。 梅赫拉克看到特属于基地的机械，比此刻更需要救援的卡维还要来得激动。 它快速地蹭了蹭了卡维，然后向前飞去。 “诶——” 卡维抬手张了张口，见梅赫拉克又转过身浮在空中朝他变出了电子笑脸。 是让他上前的意思。 卡维有些无奈地闭了闭眼。 虽然是很激动就是了，但是不知为什么忽然就想到艾尔海森的脸，就莫名开始联想艾尔海森也可能在这处于高空中、只属于基地的飞行器上等着他。 ——就好奇怪啊！！！ 为什么他会莫名其妙想到艾尔海森啊？ 这家伙不就是他合作伙伴吗。 而且平常还很少和他交流，为什么就莫名的忽然联想到了啊。 还是这即将要回去的关头，去想艾尔海森？ 太怪了。 — 低低嗡鸣的声响徘徊在四周。 抛出铁索的人员从上方探出了个头：“啊，卡维架构师，您在这里！” 对方说着就转头对着屏幕点了几下。 站在铁索踏板上的卡维随着向上提的力道就这么从容不迫的运输上去了。 那站在门口的人员话没停。 “我们一开始只找到了与您一起前往此次任务的小队成员，您的定位一直不好锚定。” “不过后面有了海瑟姆分析师的帮助，我们寻找您的时间也就大大减少了！” “……” 卡维刚想张口说什么，就听到手上传来“叮咚”一声响。 断联讯息通道的通讯仪又恢复正常了。 他低头循声向手腕看去。 不需要过多验证，艾尔海森的消息为首要的第一条，被他通讯仪忠诚地顶到了最上方。 卡维沉默几秒，感觉到站在身前人员传来的八卦视线，他连忙佯装镇定地飞快把有关于艾尔海森的消息划掉。 “没什么，既然现在人员到齐了，就先回去吧。” 这个由心跳频率而判断消息重要性的公用通讯仪到底懂不懂得注重**啊！ 咳咳。 虽然艾尔海森是他工作上的伙伴，但也没必要把这气氛搞得像看到私人通讯仪传来的消息那样令人八卦暧昧吧！ 卡维正起神色，把通讯仪背到身后。 “先回去吧，目前没有人手可以将机甲从沙地里运输走。” 根据基地的规矩，他们所给其他星球带来的“外来物”都要在离开前全部带走。 不过这次是个意外事件。 人员无奈地耸耸肩，知道卡维目光落及之处是哪里，接上了他的话。 “是啊，我们已经向上级汇报这件事了，之后会有相关的人员来处理吧。” 对方话语顿了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卡维的身上： “先不说这个，架构师，你的体温和健康状态虽然初步检查无误，但是为了防止有其他隐蔽的问题在，还是先去体检舱内看看吧。” 梅赫拉克浮到初步检测人体温的仪器前，确认主人卡维的身体情况后，又浮了回来，在卡维的面前开始催促。 人体的健康是第一事，虽然如今有了模因组架接体，可以将人的思维通过模因输送到新的身体里。 但不是特殊情况，还是最好保留着这备份身体，要珍惜自己原生身体的。 卡维没有在原地多站，点了点头，扫了眼进入休息舱内的显示器，跟着人员去体检舱了。 — 从758号星球带回基地的样本送到了交接任务的科室内。 与卡维一同去参加任务的几位成员在回到基地后，询问有关这位带他们前往星球的分析师情况后，便安心的继续去进行下一步的任务了。 待卡维被特去沙地救援的人员送到自己熟悉的基地民居时，基地里的时间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 回到熟悉的房间。提前被人开了制冷清洁的仪器正在低声嗡鸣。 梅赫拉克飘在卡维的身旁，在四处看了看。接着比卡维还要先一步看到艾尔海森的存在。 像是见到自己的2号主人，没等卡维抬手遮拦，梅赫拉克倏忽一下子就飘忽过去了。 然后开始在艾尔海森面前兴高采烈地晃悠。 不知道梅赫拉克的性子到底随了谁，明明卡维向来会遮掩自己的情绪，他亲手制作的工具箱倒是半点都学不像。 至于艾尔海森…… 虽然制作梅赫拉克的途中也有艾尔海森设计的一部分，但是这欢脱的性子，和艾尔海森更是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卡维手伸到一半，百思不得其解，话语还没有说，艾尔海森那双苍绿的瞳孔先落在梅赫拉克身上，然后就和卡维来不及偏开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 不是？ 到底谁才是这间房子的主人。 想法还没变成泡沫四散，卡维的反应比脑袋更快一步。 不愿和艾尔海森直接对视，他别开眼睛空白半晌才找到心中想要说的话。 “你怎么在这？我可是可以向上级上报某分析师擅闯民宅的。” 擅闯民宅。 罪名如雷贯耳，基地向来规矩严苛，稍有不慎牢底坐穿都有可能。 ——当然，这些都是按着熵增和熵减来判断的。 这是基地自有的一套律法。 艾尔海森不紧不慢地抬眼扫视四周，重复了这四个字，“你确定？” “当然了！” 卡维理直气壮，直接伸手在这客厅里比划了一圈。 “擅闯民宅按民宅主人的身份划分，我这类和科研机密有关的人员，若是家里少了点什么资料，那可是要判严重罪证的。” “艾尔海森，你就不怕我把你送到基地监狱里去？” 看着面前气成豚鼠的卡维，艾尔海森的神情依旧淡淡。 “如果你能像基地证明我来你家并非是带资料，没有提前批准的话。” “……” 卡维神情一顿，视线往下落，很巧然地落在了放在茶几的那份资料上。 本要张口说的话瞬间咽了回去。 心中顿觉无地自容的同时，又升起一股无名火。 ——这家伙，不能在他进门的第一时间就解释吗！ 还刻意等到现在！ 更该死的是，面前这位分析师像是知道他的脑海里在想什么，又开口道： “不过你回来匆忙，直接询问而不待反应也情有可原。” “既然这件事已先了结，不如先看这份数据报告。” 第3章 第三章 报告？ 卡维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艾尔海森手中那暂不知道是何物的信息屏幕，吸引住了卡维的注意力。 顿了几秒，他最终还是暂且放下艾尔海森擅闯自己家这一件事，朝前面走了几步，低头凑过去看。 不断向前延伸的字母从面前划过。 一些被划线的字样极为清晰的映入了卡维的眼中。 其中的几个字母让卡维心里一惊，下意识就伸出手，止住了屏幕再继续向下滑动。 “这是什么？” 看清楚其中的意思，他呼吸一顿，抬起头就变艾尔海森看去。 “……这是上级的意思？” 艾尔海森神色淡淡，看不出也听不出他的所感：“嗯。” “啊，为什么是我和你啊？” 不知道艾尔海森的回答触及了卡维哪根筋，他开口哽咽一下又立即咳了声，继续道： “这不对吧，我们合作只适用于隔着屏幕吧？怎么能——怎么能直接在现实一起行动呢？” 就不怕出任务时他们两人在路上争执起来吗，更何况是这么重要的任务？ 苍绿色的瞳孔映出了自己的模样，室内沉默半天，卡维猛地直起身别开眼。 “干什么？又看着我不说话……” 不知为什么，卡维抬手下意识挡脸的动作让他自己感觉到一阵故作心虚。但这种感觉很快就被艾尔海森的回复打散了。 “你认为我们行动会如何？” 话语来的太突然，卡维慌乱间对上艾尔海森冷淡的瞳孔，瞬间扩大了一瞬瞳孔，不自主回答道：“肯定会吵架吧……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 这人就是想让他把心里话坦白的说出来吧？ 梅赫拉克浮在空中，一会看一下正俯身瞪着艾尔海森的卡维，一会儿又看向神色依旧施施然的艾尔海森，随即得出了父母正在打情骂俏的结论。 于是就很自然地、乖巧地、悄悄地转过身，绿色线条缓缓眯成了一条线，然后极为安静地朝角落里挪。 但去向坚决，不含一丝拖泥带水。更不含在这特定时间中对卡维眷念。 ——不是？！ 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 卡维自然察觉到了梅赫拉克从脑袋里冒出来的结论——只要看看箱子怎么走的就知道了。 那么轻快！ 怎么一个两个都觉得这次上级传达下来的指令没有问题啊！ 只有他一个人觉得有问题吗！ — 不管卡维愿不愿意，这件和艾尔海森搭线出任务的事情就这么敲定了。 只不过。在出发前往任务的前一天，上级又忽而插入了一个新的任务。 梅赫拉克从外边回来，头顶着被封装完整的存储盘来到了屋子里。 先是在屋里绕了一圈。 见没找到最近直接在这儿住下，美名曰“证明实际上靠近也不会吵架”的艾尔海森，才飘着找到了正在往咖啡机里倒咖啡豆的卡维。 “哔啵。” 机械的声音从厨房门口飘了进来。 “嗯？梅赫拉克，怎么了？” 卡维刚把最后一豆放入机器里，然后把机器掐在电源上。 感应到相应的重量，机器里的豆子自觉地蹦跳起来。机器运作的声响瞬时充斥了整个厨房，一下下有规律的豆子敲击声变成了卡维日常生活中的白噪音。 确认咖啡机运行无误。卡维的视线转而从机器挪到了梅赫拉克的头顶。 从外界直射进来的白日盛光被窗户切割出了倾斜的形状，不偏不倚将存储盘凌厉的边角折射出了刺亮的光。 卡维神情一顿，内心困惑，蹙眉地拿起了小小的存储盘。 很熟悉的外观，冰冷的质感。 这是艾尔海森的东西吧？ 联想到明日就要出发却前去目的地的任务，卡维看了眼手中的存储盘，直接转身出了厨房，在房间内喊了几声艾尔海森的名字。 “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 奇怪。他人到哪里去了。 卡维在屋里转了一圈。 实不相瞒，和艾尔海森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打交道几天。今天站在屋子里，面对空荡荡的室内，他还有些不适应。 “……” 梅赫拉克慢悠悠地飘到卡维的身边，抬头看他，“哔啵”的冒了个问号。 卡维从思绪里回过神来，下意识抬手摸摸梅赫拉克箱子的脑袋： “……没事，不知道这家伙上哪去了，怎么出门也不和我说一声。” 回应着话，卡维又低下头，查看了下梅赫拉克。 梅赫拉克用绿色的线条眼睛回视他。 一人一机器大眼小眼相望半晌，屋外传来的开门声音把他们拉回了现实。 清脆的门响在寂静的房间里尤为明显，打断了空气中短暂的凝滞。 手中的问题还没得到求解，卡维连忙回头朝声源处看，瞪眼惊道：“艾尔海森？！” 被喊名的家伙没有任何反应，像是没听到一样，就那么平淡地抬起手关上了门。 亮光将他身形勾勒的明锐而清晰，灰色的发都在荧荧的芒中失了色。 而随着这道门的关闭，这道令人晃眼的光线也就转瞬即逝了。 两人一机器。 可这会儿好像比哪一刻都要来的静。 艾尔海森像是没有察觉到卡维和梅赫拉克紧紧落在他身上地视线，被人盯时所产生地不自在感在他这儿好似不存在。 就跟模特走秀那样，这人的身材过分的好，随意走几步都能将他本身淡漠疏离的气质更加凸显出来。 令任何人都难以无视，甚至在一定概率内会被震慑地后退几步。 他就这么不紧不慢地到客厅，又经过他们的身旁，将手中的食物放在了厨房里，这才回到了客厅，视线径直瞥向卡维手中的存储盘。 “他们送来的？” “？” 自己说出的询问就这么被无视了。 卡维不觉得艾尔海森听不懂刚刚自己喊他名字时所包含的困惑和疑问。 就这么轻轻松松被这家伙无视掉了。 简直是……太可恶了！ 卡维直觉自己心跳开始疯狂地直线向上加速，一下下地跳动，如同钟敲铁壁一样敲击着自己的耳膜。 想说些话，但是由于呼吸急促，最终只能用气声发出几声冷笑。 他瞪眼看向手中那正直直躺在手心中的存储盘，又望向面前这毫无表情的艾尔海森。 两方视线相对，透过艾尔海森的瞳孔，卡维的脑袋忽而冒出了一个气泡结论。 这存储盘也是随主人的性子，冷冰冰又不近人情。 懒得回答艾尔海森的话了，实在是太过无语了。还有必要吗？ 这一刻攀升到顶峰的压抑把心中的疑惑顷刻间就打成灰，没有什么需要继续询问的意思了—— 他深深呼吸了几下，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尤为的静，特别的静，好似什么都没想，任何想出来的念头只会被下一次翻涌而上的寂静所吞噬。 他一点都不生气。 手中的存储盘也是吧。 也是不生气吧？ 卡维很平静地将手中贵重的存储盘就这么抛了出去，凌厉的白光在空中划过一条笔直的线，“咔嚓”一声，落在了两人相距间隔的茶几上。 然后。 他闭了闭有些酸痛的眼，也忽视了厨房里咖啡机“滴滴”的叫声，转身就朝房间走。 但是那与生俱来的教养却在这时冒出了头，拉住了他想要进入房间而抬起的裤脚。 就这样走的话，好像有点儿不礼貌。 “……” 沉默几秒，心中纠结打出了胜负。 卡维僵硬地转过头，有些不自在地开了口。 “怎么出门也不说？” 艾尔海森不疾不徐地从手中小物件上抬起眼，语气里没什么起伏。 “你需要我向你报备日程？” “——不是这个意思！” 他在想什么啊？！谁要关心他了！ 莫名其妙！ 卡维觉得好笑，却又自觉辩不过他。 毕竟艾尔海森这种伶牙俐齿的人，强硬和他辩论只会把自己气死。 为了挽回自己升腾脸上直直往外蒸发的面子和已经憋屈的尊严，卡维随手指向厨房，点了点道： “我不管你怎样，反正等下记得把厨房整理了！” “……” 话音都没彻底在客厅里回荡，更别提等艾尔海森回答了。 卡维就像是怕多留半秒就会被艾尔海森的视线钉在原地。连忙提着浮在一旁的梅赫拉克，飞速进了门，“啪”地迅速把门给关上。 紧接着，就是落锁的声音。 — 这人到底是想干什么？ 卡维百思不得其解。 想着如今基地民居生活方便，买菜也没必要特地出门。 他躺在床上，曲起腿，找到一个让自己舒服的姿势后，刚想调出社交软件看看有没有打发时间让心情平复的快讯。 弹窗却在这不恰当的出现，如恶霸一样，占据了他全部的视线。 而向来安静的梅赫拉克也在这个时候忽而挡在了卡维看消息的屏幕前，将他方才划过的新闻再次展现在了视野里。 “今日基地民居迎来冰河纪D77千年度的民居大检修，为了方便在此生活的各位居民购物，请大家提前查询出门日期，在规定时间完成这周内的采购。” 消息界面下滑，卡维随即就看到了属于他们区号需要进行采购的日期。 正好是今天上午。 “……” 梅赫拉克将消息界面重新调回到了卡维方才想查看的工作讯息上，特别安静地回到了休息处待机。 这个艾尔海森！！！！ 不知道为什么，卡维看到工作消息后，想和艾尔海森争执的心情更重了。 随意地划拉几下虚拟屏幕，他抬头看向还泛着亮光的窗户，心里混乱的思绪无处寻。 他怎么总是什么也不说，就等着他发现？ — 758星球的人造残留物还有部分没有清理干净，上级让我们带领着相应的清扫小队去清理机甲的碎片…… 同事的话萦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卡维在睡梦里迷迷糊糊地都没感到落着地的踏实。 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一深一浅的坑里行走。还飘飘浮浮的。随时都能从地面飘到空中，如气球一样。 这场迷蒙的睡梦没持续多久，很快就如潮水般尽数褪去。 待他意识转醒，缓缓睁眼，窗外的天都黑了。 虽说人类再度从冰河纪诞生起，这里的日光就是利用一些复杂技术产生的，而古代的太阳早已被岁月堙灭了。 但每当黑白交替，卡维依旧能从这冰冷的光线中隐约感觉到曾经来自日光的温暖。 双眼很自然地适应了房间里的昏暗，自然也能清晰看到天花板的四个边，甚至还有顺着墙壁垂落下来的阴影。 他睁着眼在床上呈大字型干躺了会，没有任何睡意，也没有任何思绪。 那些繁乱的想法被他一键清空了。 手背抵着额头，也就只能清晰地听到心脏在一下下跳动。 “……” 继续躺下去没用的。 心里有个声音这样说道。 这股念头像是给卡维打了个助推剂，让他慢腾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像是给自己定个能让脑袋开始思考的目标一样，低头看向梅赫拉克所在的位置。 这箱子从早上叫醒他后，又看着他和艾尔海森短暂对峙，在他闭眼睡着后也当是开始休息。 现在的时间…… 卡维下意识抬头去寻找时间。 墙上的屏幕感应到了卡维心中的想法，亮起了光芒。 凌晨两点。 进入梅赫拉克的睡眠时间了。 这个点没什么好打扰一个箱子睡觉。 心中郁闷并没有因为深度睡眠而消散，卡维抬手揉了揉有些发晕的头，又伸展了下自己发酸的四肢，听着身体发出清脆的声响才觉得身心愉悦，善作罢休。 烦闷变成气泡飞走了，那就开始出门到客厅散散步吧。 总而言之，走一走比躺着好。 虽然现在是凌晨。 听起来像没有逻辑的话在脑海里盘旋着，卡维应着思绪，低头在地板上找到了鞋，开始缓慢地朝房间门口挪去。 然后，视线顿在冰冷的门把手半秒，最终摊开手掌心，将自己的温度贴在了冰冰的把手上。 随即就是一阵寒意透过手心流窜到四肢，直透心灵。 ……好凉。刺骨的凉。 现在到底是什么天气？ 怎么忽暖忽冷的？ 不知为何，总觉得这种念头像是映衬着心里一些摸不着边的想法。 卡维深吸一口气，止住飘散延伸的思绪，向下微微使力，随即将房门打开了。 空旷的客厅，没有什么好逡巡的。 他收起了视线，正思考着到底是去厨房给自己倒一杯水喝，还是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再进行研究的资料—— 前阵子一直沉迷于研究一些新型的课题分析，向上级提供了不同的优化方案，结果把身体给熬病倒了。 待身体恢复后又去主动申请了一项调查任务，前往了758星球。 现在有了闲暇的时间，这会应当可以看点之前剩余没有分析完的解解闷。 脑袋这么想着，可身处在客厅里，又不可避免的联想到了早上那场和艾尔海森有些僵硬的对话。 可就是不知怎么回事，明明在理智主导上做了一定功夫的卡维，现在又像是回到了初始版本。 这个偏好感性的身体比脑袋更快做出了从心的指令，将面向书房的身体转了个弯，迈开腿就要朝客厅大步走。 嗯。 为了确认什么暂且想不清的东西。 — 窸窸窣窣的声响在客厅中自然很是明显。 卡维压根没有掩藏自己的脚步声，因为他相信这点儿动静不至于把在房间睡觉的艾尔海森吵醒—— 弯腰时手指在茶几上乱摸，往后退一步的时候却忽地碰到了温热的东西。 他心一惊，空半拍，好像有什么念头从脑海里窜过，连带着方才那“想不清的答案”。 视线也快速下垂，为了自保般猛地站直身子，扫出了沙发上的人形。 但还没等卡维反应过来，突然从客厅里灼亮地灯光就像是能直透过他大脑防御的利剑，非常之迅速地把他的眼给闪晃了。 还连带闪出了头重脚轻的bug。 是光线交替加脑袋不清醒的结果吧？ 可四周没有可供他扶着的东西，只能硬忍着这种眩晕感缓慢消退下去。 这太难受了。 锐利的光把卡维大脑给照地有片刻的当即，他僵硬了几秒后才艰涩地发现光源是从他手上发出来的。 卡维被这光照得神经紧绷，抬手动作动觉缓慢。 几秒钟后，他才找准方位，闭着眼摸索到了自己的通讯仪，让客厅从盛亮中陷入了昏暗。 没错。 是他去758星球工作用后忘了调回来。 所以呢？ 所以因此就导致他猝不及防双目失明片刻后，毫无心理准备地就和靠在沙发上的艾尔海森那苍绿色的眼眸四目相对吗？ 难以忽略心中在对上艾尔海森视线时的异样感，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心里窜出来。 卡维如条件反射般在黑暗里偏开了头，却躲不掉在没被光闪到那一瞬时所看到的冷淡面孔。 借着暗色的遮掩，压抑住心里无端的麻意。 他调整了神情，开了几次口，才找到自己有些陌生的腔调，有些别扭地一字一句控诉道： “艾尔海森？大半夜的你在客厅干什么？” “很吓人的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