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死对头的逃婚日常》 第1章 第 1 章 “池爻!都几点了还在睡!” 小姨严厉的声音将池爻从睡梦里震醒,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见一道人影迅速地走到床边,唰地把正对着床头的窗帘打开。 下午三点,日光正盛。 池爻飞快地把被子盖在脸上,埋怨地啊了一声。 小姨站在窗帘后的阴影里,正想训他,就看到床头的两个纸扎娃娃。 纸扎娃娃正好是一男一女,纸白的脸上挂着两团红晕,没有瞳仁的白眼眶就这么看着她。 “都说了这玩意儿邪,不要放床上,你怎么不听呢?”小姨被盯了个寒颤,转手将纸人扔进了卧室角落的金元宝堆里,继续催池爻:“我上周不是跟你提过,有个重要的客人要来,让你做好准备!” 池爻懒洋洋地睁眼,深邃的眼褶沿着漂亮的桃花眼上扬,露出乌墨般的瞳仁:“那个小三上位,为了帮亲儿子抢家产,请了邪灵咒害正统继承人的豪门太太?” 他的话有点绕,小姨顺了一遍才点头:“对,就是那个坏女人。” 池爻顿时来精神了,立即动身穿上自己的拖鞋:“洗个脸就来!” “悠着点吧小骗子,”小姨轻叹一口气,“这位怎么也算是你下半年的衣食父母了,待会别露出马脚。” 虽然在小姨口中池爻是“骗子”,但他还是有一家外婆留下来的香烛店,平时能卖点祭祀殡葬用品糊口。 外婆生前是十里八乡出名的风水命理师,积攒了不少人脉,即便死后偶尔也会有旧客上门。 此刻坐在客厅里的这位坏女人……宋女士,也是外婆的旧客之一。 香烛店中间支着一张可折叠的圆木桌,带着墨镜衣着华贵的女人站在昏暗的店里,昂贵香水在香烛闭塞的味道里格格不入。 池爻为了让自己显得得体靠谱一点,把压箱底的西装都掏出来穿上了。 宋女士将自己的墨镜压下,自上而下打量了池爻一眼:“这么年轻?” 池爻拢了下有点皱巴的外套,笑眯眯:“干我们这一行的靠灵感,不靠年龄。更何况,我是池老太太的唯一亲孙子,现在老太太不在,你除了我也请不到别人了。” 他的话正中靶心,宋女士再不满也只能把墨镜推了回去:“也是,那我们就出发吧,小池先生。” 池爻含着笑容跟在身后,表面上悠然闲适,实际上已经在盘算自己这笔交易多少位数起步。 据他观察,宋女士是个排场不小的人,室内要戴墨镜,出门要有助理撑伞,到车前还要司机开门。 刚见面时,池爻的心理价位是五千,毕竟宋女士手臂里那款挎包可是最新款。 看到宋女士坐的车时,还是五万吧,这车可是限量款。 当车停在金碧辉煌的庄园门口,池爻看着里面那两只喷水的汉白玉石狮子时……五十万,一毛钱都不能少。 “我老公那个大儿子,很有心机城府,表面上和我这个继母关系融洽,但是做事都是往绝处做,一点也不给我这个后入门的家人留活路。”宋女士缓步进门,故作无奈,“我实在是没办法才……” 她说到一半回头瞥了一眼,却发现池爻不知道从哪叼了根烟,一副财迷样围着石狮子看个不停,压根没听她说话。 “……”宋女士咬了咬牙,“池先生,这里不准抽烟。” 话音刚落,池爻就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盒草莓牛奶,往嘴里叼着的白色吸管上一戳:“啊,什么烟?” 宋女士:“。” 池爻这才注意到她的视线,露出懒散的笑:“喔,这我习惯,每天不喝不舒服。” 他咬了下吸管:“您继续说。” 宋女士这才继续刚刚的话:“所以我特别去拜访了一名国外的大师,求了一尊招财转运的灵童。” 池爻喝着草莓牛奶,心说你还有点良心,求的是招财转运。 然后就听见宋女士满眼虔诚:“招我大儿子的财,转我大儿子的运……” “……” “结果请回来有半年了,我大儿子的事业步步飞升,一点都没倒霉的迹象。”宋女士叹气,“都快急死我了。” 池爻是没听说诅咒还有这种功效,正色道:“让我看看那尊灵童。” 宋女士进主宅之后就带着池爻到主卧,指着床底下:“喏,就在我大儿子床下。” ……咒物放人床底下,是生怕咒不上啊。 屋子里的佣人早就被宋女士撤走,池爻只好俯身下去把那玩意儿捞出来。 然而就在他膝盖触地的时候,却感觉到一阵阴森的寒意从脚踝缠上膝盖,不是空调冷气那种让皮肤发冷的低温,而是挤进骨缝里的阴冷湿寒。 池爻皱了下眉,撑着地板侧脸看向床底的时候,一双漆暗空洞的眼眶子忽然和他对上了眼。 正如恐怖片里再经典不过的桥段,一个人偶娃娃静静地躺着里面,它侧躺在地上,正正好向着池爻。 密密麻麻的咒文刻在人偶小巧的脸上,本该镶嵌着眼珠的地方只有两个窟窿,边缘焦黑起伏,因为距离太近,一股诡异的香调从里面蔓延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距离过近,池爻这么看着两个深暗的窟窿,竟然生出了一种被注视打量的感觉。 宋女士发现了池爻的异常,神情顿时紧张起来:“池先生……怎么样?” 池爻沉默三秒,随后一伸手,指尖直勾勾地戳进了那双眼眶子。 然后就把“灵童”从床底下勾出来。 “宋女士,”他指头戳着人偶的眼眶,玩似地转了一圈,“你求这玩意儿花了多少钱?” 宋女士看着他无比冒犯的动作,一时不知道是震惊还是恐慌,呆滞地回答:“三十多万吧……” 池爻:“……” 我靠,怎么还有人比我更缺德,拿一个玩具人偶骗三十万!! 四周忽然安静下来,宋女士看着池爻惊异错愕的表情,也跟着紧张起来:“是出什么事了吗?” 话音刚落,她就发现池爻指尖戳着的眼眶子里忽然淌下了浓稠的红色。 异样粘稠猩红的液体挤满了灵童的大半张脸,乍眼看过去仿佛恶魂显灵般渗人恐怖。 宋女士花容失色,尖叫着往后退了一步:“这是什么!” “嘘!”池爻满脸严肃,飞快地从自己的口袋里抽出一张黄符,压在灵童的头上,然后比了个掐诀姿势。 一套华丽的手部动作之后,池爻把手放回口袋里。 先把手心里的番茄酱包装袋藏进去,然后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 同时在心里默念:麦门。 宋女士以为他是在做法,屏息凝神不敢打扰,直到池爻转过身,她才小心翼翼:“大师,怎么样?” 池爻把贴着符咒的人偶放到床头,一本正经地转过身:“灵童早年横死,怨念缠身,那位大师未将它完全净化就把它送到你这里,它自然是心有不甘,所以才跟你对着干。” 宋女士听得一愣一愣的:“所以是什么意思?它,它要咒我?” “哦那不至于,就是有些夙愿未了。我刚刚扣它眼眶……咳,和它灵识交互时听到它的心声了,它的心愿我能办,不过……” 池爻垂下眸,右手在胸前捻起指头,做了个数钱的动作:“得加钱。” 宋女士眼睛一瞪:“可是我请它回来之后就一直好吃好喝地供着还定期给那边打钱……” “人都有叛逆期你不让鬼有?”池爻叹气,“你知道这灵童死前才多少岁么?” 宋女士:“……” 毕竟是亲眼看到灵童异像,宋女士只能边骂狗洋人不讲诚信,边给池爻写支票。 池爻看着上面的一串0,心满意足,把支票往怀里一塞:“这就为民除害。” 紧接着宋女士就看到池爻对着灵童做了一套截然不同的手部动作。 她皱着眉,刚想问这能行吗,要不要开坛做法什么的,一声玻璃珠落在地板上的声音忽然响起。 宋女士有点常识,知道这是建筑材料的热胀冷缩……不对。 不对,不对。 这种声音一般在天花板上才是,为什么会在地板上? 而且听动静仿佛就在她身后! 后脊顿时攀上了浓烈的寒意,宋女士惊惶地回头扫视了一圈,却又发现整个空旷的卧室里除了她和池爻什么人也没有。 她心头渐渐发毛,下意识往池爻身后靠的时候,手包里忽然传来响动。 嘹亮的原始铃声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正在擦拭番茄酱的池爻幽怨地回头。 宋女士连忙露出个歉意地笑容,打开手包把手机拿了起来:“小陈?我不是说在办事不要随便打电话吗……” 池爻回头地继续把灵童脸上残存的番茄酱擦干净,就听到宋女士的声音一下拔高,惊喜万分:“什么?你说江烛凛那兔崽子出车祸了?” 池爻指尖一顿。 江烛凛? 好耳熟的名字。 “好,好好,我立即去医院。”宋女士挂断电话,一脸兴奋地回头抓住了池爻的手,“池大师,你是真大师啊!” 池爻满脸问号:“啊?” “你刚收钱做法,我大儿子转头就被车撞了,现在在医院里。”宋女士兴高采烈,“本土的就是和南洋的不一样,效率真高,我以后还找你做法啊!我先去医院了!” “什……” 池爻一脸呆滞,还没来得及追问详情,宋女士就已经跑出了卧室。 高跟鞋的声音渐渐远去,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一个人。 咔哒。 玻璃珠落地的动静又从地板上响起,像是某种厄运的前兆。 之前在附近徘徊的寒气仿佛没了遮拦,一下锁住了池爻的脚踝,针刺般不停地往他皮肤里钻。 与此同时,一阵“咯咯咯”的笑声从床边传来。 池爻一愣,转过头时,那张黏在灵童脑门的符咒无火**,瞬间碳化成灰烬。 淡淡的焦糊味和灵童的异香交融在一起,化成了一股腐烂的恶臭。 纸灰散去之后,灵童原形毕露。 明明是树脂制作的脑袋却蔓出了人皮的纹路,那双空洞洞的眼眶子弯成了锋利的镰刀状,一张裂到耳根的血盆大口凭空出现。 人偶的喉道深处仿佛有什么在碰撞挤压,磨出一把粗粝阴邪的声音。 咯咯咯…… 咯咯咯…… 腐烂的味道不断从灵童的嘴里蔓延开,它那双被火燎过的空洞眼眶不断颤动着,贪婪地凝视着池爻,吐露出一串诡谲又尖锐的声音:“▇█……█▆█▄█,█▇█▊……▅▉▇” 如果宋女士在场绝对会被吓晕过去,或者是再写张翻倍的支票求池爻把这玩意儿收了。 然而池爻在片刻的意外之后,眸色落定。 他敛回了轮廓上多余的表情,左手捏着灵童的拇指和食指一紧,瞬间掐住了它的脑袋。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听不懂。” 灵童的笑声戛然而止,它正想发作,就见池爻垂下眸,对着左手说话:“你不是嚷嚷了好久说饿么?” 片刻的停顿后,他说:“来,吃吧。” 随后,像是回应他的命令,池爻的右手袖口忽然鼓了起来。 他今天穿的是西装,衣袖领口都偏紧,一旦有什么起伏都格外明显。 袖口处鼓起的纹理仿佛一条凭空钻进衣料里的蛇,飞速地从他空落的右手绕到胸口,又顺着左臂袭来。 灵童看着那条藏在衬衣地下的“蛇”,终于预感到某种比自己更危险的东西,刚刚那些得意得逞顿时消失不见,空洞的眼眶里甚至溢出了一丝恐惧。 它再也发不出咯咯咯的笑声,只能看着池爻的袖口啪地崩坏。 一个纸扎脑袋从池爻的袖子里钻了出来,不带一丝停留,张开了纸做的嘴咬掉了它的脑袋。 咔嚓,咔嚓。 咀嚼的声音清脆,不像在咬树脂,像在嚼骨头。 此刻出现的,正是池爻睡觉时放在床头的纸扎娃娃之一,纸男。 池爻看着小纸人鼓起来的腮帮子,伸手戳了戳:“吃饱了?” 小姨早上把那对纸人随手扔进元宝堆里,但池爻出门时,还是偷偷带上了其中一个。 小纸人烙着两团腮红的脸颊不断鼓起又收缩,薄薄的腮帮子配上机械僵硬的咀嚼动作,有一种诡异的萌感。 池爻耐心地等祂吃完,然后歪着脑袋:“怎么样?” 小纸人同样黑洞洞的眼睛瞥了他一眼,腮边薄透的纸脸一扁。 一条鲜红的人舌突然从纸做的嘴里伸了出来,舌头正中,赫然是一个血红的大字—— 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血淋淋的凶字顺着舌尖往下淌血,衬着小纸人诡异的脸,像某种危险的邪谕。 池爻挑了下眉,伸手将血舌卷起来塞回小纸人的嘴里。 大概是他的动作太过粗鲁,小纸人非常不满意,张开嘴就咔咔啃池爻的虎口。 然而纸人刚刚嚼骨如泥的利齿在碰到池爻的皮肤时,又变回软绵绵的纸张,除了挠痒痒造不成任何伤害。 池爻细长的指尖曲起,本来是想弹祂脑袋一下,但动作到一半时又忽然停住了。 因为此刻落地窗的倒影里,一抹人影正站在房门口,森森然地注视着池爻的后背。 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唐装,因为上了年纪,头发花白满脸沟壑,背着手杵在门口,像一根燃化的蜡烛。 池爻浓长如鸦羽的眼睫垂落,在眼睑落了一抹阴影,再回头时已经换上了懒散的笑容。 见他转身,门口的老人缓缓释出一个笑容,视线扫过他手里的纸人,才开口:“池先生,我是庄园的管家,夫人让我送你出去。” “嗯,好的。”池爻微笑点头,手腕微抬,将小纸人放进了西装外套的左胸前口袋里。 祂纸做的四肢整整齐齐地没在口袋里,只露出一个只脑袋,颊边两坨红圈分外耀眼,被池爻微微调整后,空白的眼眶直勾勾地向着管家。 “您刚刚好像看了我很久,是有需要纸扎人吗?”池爻笑眯眯地说,“从我这进货能是批发价。” 管家浑浊的眸微微抬起。 池爻满眼真诚地递去名片一张:“我家纸人不仅有实用性,观赏性也很强,买回去当摆设也不错的。” 管家看着那张写着[AAA香烛批发小池,竭诚为您祖宗服务]的名片,面无表情:“谢谢,不需要。” 池爻略显遗憾地把名片收了回去。 庄园很大,从主卧到大门需要一定时间,两人前后保持着距离,一路无话。 直到喷泉前,管家才倏然开口:“池先生,有些事情虽然不应该由我来说,但作为劝诫,我还是希望你听一下。” “夫人那点小打小闹的心机在江家不是什么秘密事,你也不是她第一个偷偷请过来的风水师,但是江先生不处理,不代表江先生不知道,如果你不想惹上麻烦……”管家话到一半,才发现池爻并不在身后。 他转身,池爻就站在喷泉旁的汉白玉石狮子下,犹豫片刻,伸手拍了拍狮子屁股。 管家:“……” 这是镇宅的风水摆设,池爻的动作都不能是不敬,已经是亵渎了,管家黑着脸:“池先生。” “我以前是听说过,有些石雕师父技术精湛的话,雕像会随着光影变化而有不同的相貌。”池爻回头,光影由石雕遮挡,落下的阴影将他本散漫的笑容也衬得有些凌厉。 他落在石雕上的长指轻点了一下,又说:“比如,白天看着像瑞兽,晚上就成邪物了。” 管家脸色微变,还没开口,池爻已经转身走向大门。 …… 到家已经半个小时后,池爻揣着口袋里的支票,摸钥匙开门。 因为铺子里的香、烛、纸钱都是易燃易褪色的材质,加上最近生意萧条,池爻为了节省日常水电,向来都不喜欢开灯开窗。 门被推开的时候,先响起的是元宝纸被风吹动的轻响。 池爻垂下眸,先脱下西装外套,把口袋里别着的小纸人放在桌上,回头关门时冷不丁和门后的影子面对面。 他心脏猛地挑动了一下,随后长叹了一口气:“小姨,你就我一个亲外甥,悠着点吓成吗?” “胆小还怎么当骗子,正好给你练练胆。”小姨从门后走出来,“怎么样,今天顺利吗?” 池爻余光扫了一眼桌上的小纸人,刚想说还好,兜里的手机就忽然响了起来。 宋女士发来两条消息。 [宋女士:大师,这是怎么回事啊?] [宋女士:我是想咒我的大儿子,不是想让他死啊……] “死”字格外刺眼,池爻眼睫微动了一下,有一丝意外。 紧跟着,一张图片又闪了进来。 照片的角度局促而偏斜,像是挤在角落的一处偷拍,可是却丝毫不影响入镜的那张脸。 是一张年轻男人的脸,眉眼线条深浓凌厉,颌面的线条近乎完美,光是看骨相就能确认这张脸绝非凡品,偏偏他双眼下分别还有几颗并列的痣。 左眼下两颗,右眼下三颗,皆是连串的浅褐色,过于分明的间距又为他缀出了浅浅的妖异感。 唯独有些不寻常的,是那冰白到毫无生机,死气几乎要溢出镜头的肤色。 池爻眉头微蹙,几乎是一眼就判断出来,这是——死人。 还是个……眼熟的死人。 见他一直盯着手机不说话,小姨端着水凑了过来看了一眼:“诶,这个不是你的高中同学吗?” 池爻倏然回头,小姨愣了一下:“我认错了?这不就是那个老抓你迟到旷课的学生会长?你被请家长的时候我去见过两次……” 池爻:“。” 想起来了,高中时那个仗着自己家境好成绩好脸好到处给他添堵的死对头,江烛凛。 宋女士的大儿子……是他? 宋女士不安的消息不断闪入对话框,小姨再懵也反应过来:“人出事了?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骗子吗?” 池爻冷静一抬手,先止住了小姨的十万个为什么,才敲字—— [AAA香烛批发小池:宋女士,冷静。] [AAA香烛批发小池:二十一世纪办案讲证据,你都说了,你大儿子是车祸意外,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AAA香烛批发小池:要是诅咒要坐牢,百分之八十的上班族都有罪。] [AAA香烛批发小池:当务之急,是了解一下本店的殡葬服务。这边建议给贵公子订做一个金丝楠木遗像框,让他体面上路。] [宋女士:有道理。] 一分钟后,手机屏幕上又多了一条信息—— [您尾号xxxx的储蓄卡发生一笔转入交易,金额:100,000.00元……] 小姨沉默半晌:“这就是骗子的职业素养吗?” 池爻:“做生意的事情,怎么能叫骗。” 他顾着看给宋女士继续推销服务,只觉得隔壁沙发忽然轻了一块,再抬头,小姨已经走到门边。 “人生有梦,各自精彩。”小姨右手扶门,四十五度回眸,夕阳的光影将她的侧脸映得有些大义凛然,“今天开始我们断绝姨甥关系,警察上门的时候别说你认识我。” 池爻:呵。 好一个人生有梦各自精彩。 小姨走之后,香烛铺骤然静得针落可闻。 池爻坐在沙发上,半晌,重新点开了宋女士给他发的那张照片。 一开始没认出江烛凛,这不怪池爻,主要是……首先这人小他一届,其次,他高中毕业都快六年了,同班同学都不记得几个,就更别说一个扣过他几次迟到的学弟。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这张脸还是很清晰的。 毕竟这人是全科目开花,每周都上升旗台刷脸,还在什么匿名群表白墙拥有独立粉丝群的风云人物…… 这样一个人,居然死了,还是在自己“咒”完他没多久。 池爻触在手机边缘的指尖点了点,他今天在江家的庄园里确实察觉到邪气,而且不是宋女士所说的“灵童作祟”那种小打小闹的问题。 整个庄园的风水都不对劲。 想到这里,门口忽然传来了两下敲门声。 与其说是敲门声,倒不如说是什么东西砸在门上的响动,闷闷地透着一股不真切感。 铺子今天没客人,小姨从来不会敲门……这个时间点,会是谁? 不会真是警察上门了吧? 池爻视线垂落,带回来的小纸人正老实坐在沙发角落,安安静静一动不动。 指尖落到门把上时,一阵不寻常的寒意覆过指尖,池爻挑了下眉,懒散地开口:“谁啊,今天不营业。” 拉开门把的刹那,先映入眼帘的是天际刺眼的锈红色。 黄昏的残阳像天际的一滩血,将日夜的边际侵蚀模糊,池爻眼睛微微眯起,等瞳孔适应了那缕光影之后,视觉才逐帧清晰。 站在门外的是一个男人,锈色的光影蚀在他优越的轮廓上,拉出深深浅浅的阴影,他修长的眼睫轻垂,浅珀色的瞳仁里萃了一星日落,平静无澜地看着池爻。 片刻后,男人才开口:“池先生,你好。” 池爻没有立即回答,视线定在他的眼下—— 左眼下两颗痣,右眼下三颗痣。 现在站在门口的人是,江烛凛。 “朋友。”池爻缄默了几秒,随后开口,“你是不是记错日子了,回魂一般是七天后。” 一卷风从两人中间掠过,裹着一阵不寻常的湿冷。 “回魂?”江烛凛低淡地重复了这两个字眼,眼睫抬起微小的幅度,随后拢出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你不是大师么,我是人是鬼你分辨不出来?” “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只是个开香烛铺的,我更能分辨是人是狗。”池爻眨眨眼,露出个委婉的笑容,“你要我现在分辨一下吗?” 江烛凛目色依旧,轻描淡写:“那我就是来买东西的,不请客人进去么?” 池爻平静地注视着他背光的眸,没有说话。 外婆生前跟他说过,黎明和黄昏是日与夜界限最模糊的时候,这个时候阴气重,平日不能随便接近生人活动范围的东西会在这个时候突破禁制。 如果有不干净的东西想要纠缠人时,就会在这个时候用些障眼法,引诱活人说出“可以”、“请进”之类的话。 这种就相当于许可,答应的人会被缠上。 回答必须得慎重。 池爻瞳色微转,正想开口,就见江烛凛不冷不淡地笑了一下。 然后不经他许可,抬步走进了店里。 池爻:…… 第3章 第 3 章 池爻知道有个概念叫薛定谔的猫,但是没想过自己会看到薛定谔的人。 他潦草地回忆了一下自己那乏味的读书时代,然后发现……他和江烛凛好像没正经说过几句话。 每次见面不是在翻墙就是在旷课,要么就是江烛凛拦住他记名扣分,要么就是他对江烛凛竖中指溜之大吉。 ……总之是不太能叙旧的关系。 就在他分神的时候,一声“啪嗒”的轻响忽然从桌子边传来。 池爻的视线迅速落到地上,就看到小纸人不止什么时候从沙发上爬了下去,看样子是摔了个大马趴,刚准备爬起来时又猛地停住了。 因为江烛凛走到祂的跟前,微微弯腰,伸出冰白指节将祂捡了起来。 池爻对自己乱放东西这个坏习惯深感悔恨。 “这就是你向管家推销的纸人?”江烛凛指尖轻点过小纸人脸上的红晕,“质量确实不错。” 池爻看着江烛凛将指尖一点点收拢,随后捏在小纸人的脖子上。 小纸人非常娴熟地装纸,但白色的眼眶子却直勾勾地看着池爻。 意思是——救我回去! “怎么卖?”江烛凛问。 “这个是我的自留款,不出。”池爻换上平时的营业笑容:“但是我这里还有其他……” “就这个。”江烛凛平静地看着他,“你开个价。” “不是价格的问题。”池爻沉思了几秒,装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其实我有分离焦虑,这是我的安抚物,我每天都得抱着祂才睡得着。” 说到这份上了!你总不至于要强买强卖吧? 然而江烛凛却没有丝毫动摇。 “三十万。”他说,“够治好你的分离焦虑了吗?” 某宝上半成品大号立体童男童女一对儿也就六块,而池爻有专门的进货渠道,批发价更低。 江烛凛开口就是三十万……是真出事了过来给自己挑陪葬品,还是,知道这个小纸人在他家做了什么? “我的分离焦虑说它不为五斗米折腰。”池爻低淡开口,“不卖。” “五十万。”江烛凛平静抬价,“美金。” 池爻虽然缺钱,但也知道什么叫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卖,”他维持着微笑,依然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谁让你高中的时候天天在校门口堵我,不卖。” 池爻视线落在江烛凛捏着纸人的手上,却没留意到在说后半句话时江烛凛微微变化的眼神。 男人轻提了一下手里的纸人,声音轻之又轻:“你还记得?” 然而池爻似乎没有听见,径直朝他的右手伸去。 江烛凛反应很快,右手向后收拢,轻轻退了半步就让池爻扑了个空。 池爻没捞回纸人,却在间隙触碰到了江烛凛的手腕。 指尖沿着皮肤擦过,一股寒气就顺着触碰的地方往骨头里钻,不像人体的温度,更像一块裹着人皮的冷冰……可明明现在还是夏末,傍晚的暑气都还没消完。 “既然你非要这个纸人不可,”池爻扑空的手撑在桌面上,眼底没了先前的散漫,凝神看着他,“那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非要祂么?” 江烛凛的出现,江烛凛的目的……甚至是此刻“江烛凛”这个人,从头到尾都充斥着诡异两个字。 池爻慢慢站直身子,心中有结论。 这些诡异,十有**和江家庄园诡异的风水脱不开干系。 江烛凛站定在原地,浅色的瞳一晃而过,扫过自己刚刚被触碰的手腕。 他看的不只是自己刚刚被触碰的地方,还有手腕上的表。 分针已经走到6:30整。 见池爻神色笃定,他浅薄的唇微微抿了一下,正欲开口,一阵敲门声忽然打断。 叩、叩—— 两下不轻不重,透着一股不真切感的闷响,宛如什么东西砸在门上。 而随着声音落下,夕阳的最后一道光影也彻底淹没在地平线下,窗外只有一片漆黑。 随着时代发展,人们对鬼神的信仰少了,但是避讳却有增无减,所以池爻的铺子只能开在远离闹市的郊区外,一入夜,这间小铺子就像与世隔绝在黑暗的一角,几乎没人光顾。 普通人也很少在晚上去香烛店。 池爻刚觉得不妙,他明明关上的门却咔哒地响了一下。 门缓缓打开,一张冰白优越的脸站在门口。 池爻也算是心大到一定程度的人,但在此刻还是有刹那间的头皮发麻。 同样的衣着身高。 同样的左眼下两颗痣,右眼下三颗痣。 站在门外的人——又是江烛凛。 只不过和黄昏时分轮廓分明的江烛凛不同,此刻的男人站在黑夜里,月光作为唯一的光源,将他的轮廓映得模糊却柔和。 与此同时,两道一模一样的声音从左右冲向池爻。 室内的江烛凛说:“池爻,回来!” 门外的江烛凛说:“学长,小心!” 草。 池爻心想。 早知道下个反诈APP来帮忙拦截一下虚假信息了。 他还没分清江烛凛是死是活呢,现在又得分江烛凛是真是假了。 难道这个世界是个巨大的江烛凛宇宙?! 咕咕咕—— 池爻分神的片刻,一阵怪异的动静忽然从客厅里传来。 他猛地回头,就看到室内的江烛凛满手鲜血,而那个纸扎小人已经一分为二,倒在地上的血泊里。 池爻瞳孔微微一紧,随后,就听到门外的江烛凛急促的呼喊——“学长!” “你被盯上了,这里很危险!”门外的人说,“快回头!” 快回头? 这种时候不是要么说快跑,要么说小心么? 池爻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在转眸的时候刹住了自己的视线,但在门外的江烛凛却轻轻一侧身。 至此,池爻终于明白这个不对劲的命令是为了什么。 原来男人背后那枚高悬的于夜空,透着淡淡薄光的圆盘,并不是月亮。 而是一只瞳孔极小,小到能被人轻易遮挡的,眼球。 在那极小的瞳孔和池爻对上视线的刹那,门外漫天的黑暗如有实质,吞噬着肉眼可见的一切光源,争先恐后地挤进了池爻所在的香烛铺里。 池爻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眼前的一切都变了。 逼仄窄小的香烛铺消失不见,变成了陌生古朴的旧宅。 他站在大门后的院子里,而正前方的堂屋木门紧闭。最近的墙边有一棵不知名的枯树,零星几枚黑褐色的败叶垂在上面,将卷过的风也染上了一层腥腐的气味。 池爻眯了下眼,回头看向大门,门上赫然挂着两个红色的灯笼,屋檐下系满了红色纱幔,木门上有两个偌大的红色囍字。 一切好像都很喜庆。 可是只需要细看就能发现…… 烛光摇曳的红灯笼里闪过残鸟扑腾翅膀的影子,缠绕屋檐的红色纱幔垂滴着腥湿的液体,而门上偌大的囍字在不断地歪歪斜斜膨胀缩小……那是由密密麻麻首尾相连的红色虫豸堆爬组成的。 池爻忍住了那种反胃的感觉,往后退了两步,却意外地撞到一个人身上。 骨节分明的手很快搀住了他的肩膀,池爻微偏过眸,就看到站在身后,长睫轻垂的江烛凛。 “学长。”江烛凛的声音压得很轻,“你没事吧?” 池爻感受着肩膀上的重量,有些不适应和陌生人的肢体接触,稍稍一挣和他拉开了距离。 “这是哪里?”他问,“你又是哪一位?” 他今天见过太多的江烛凛了,照片上的江烛凛A,黄昏时过来非要买他纸人的江烛凛B,还有入夜出现的江烛凛C。 A死了,B把纸人一分为二,C让他看月亮……各有各的诡异。 “这里是鬼域,你可以理解为和现世无关的扭曲空间,有东西盯上了你,所以把你带进了这里。”跟前的人说,“我是来救你的,学长。” 这一声学长让池爻察觉到什么,他低头,眼前这个江烛凛的双手干净,没有一丝血迹。 这是入夜才出现的江烛凛C。 鬼域这个词,池爻听外婆说过,是某些怨念强大的“东西”,为了达成自身执念或者目的而扭曲的空间范围。 通俗点说,如果世界是一个完整的程序,那么鬼域就是怨念制造的bug,它不是独立存在,但和正常时空隔绝。 鬼域有强弱之分,小的像日常生活中的诡异错位。比如有人在偏僻的乡野山村里会迷路,明明在山脚走路,却不知不觉到达山顶。这种鬼域对人不会有什么伤害,通常更像一个警戒线,目的是为了阻止普通人靠近某个地方。 稍微强一点的,就是局部现世的错乱。比如一个人行走在黑暗的路上时,会发现四周的景象变得扭曲,听见怪声或者看见若隐若现的东西。这种鬼域则具备攻击性,会引起精神疾病或心理阴影。 池爻曾以为这是对“鬼打墙”和“撞鬼”非科学的解释,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被鬼域吞噬的一员。 “你说要救我,”池爻轻挑起眉,看着面前的人,“怎么救?” 跟前的江烛凛看着他,正想开口时。 吱呀—— 院子正前方,堂屋的木门徐徐打开。 又一个江烛凛出现在台阶上,他双手满是鲜血,右手提着被从腰部一分为二,只剩边角摇摇欲坠的小纸人。 江烛凛寂冷的眸先扫过庭院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男人,再缓缓落到池爻脸上。 “池爻,”他说,“过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