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没说你是钓系啊》 第1章 第 1 章 雨后夜风带着湿凉,林问之站在露台边,酒醒了一点。 宴会厅的香薰他不太喜欢,浓重得刺鼻,又接连被灌了不少酒,头隐隐有些发胀。 他手臂搭在栏杆上,半弯着身子一边看对面璀璨的夜景,一边想着还要多久才能离开。 然而清闲没能躲多久,身后的玻璃门很快被拉开。 林问之回头,看清来人后,重新提起笑容:“Harris先生,没想到您居然也来参加宴会了。” “三个亿。”Harris·Ben手指比了个数字,眼里满是掩藏不住的兴奋,“你让Eric赚了三个亿。” 林问之笑了一下:“项目的成功不是靠我一个人。” “如果不是你的眼光,他根本不会开始这个项目。”高大的男人注视着他,缓缓开口,“我现在有点嫉妒Eric,能请到你,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Ben扫了一眼室内,又收回目光:“我猜今天晚上会有不少人向你伸出橄榄枝。” “承蒙各位抬爱。” Ben的眼睛闪烁着光芒:“Lin,不如考虑一下我父亲的基金,我能让你接触到最顶尖的项目……” “三个亿?”他哼笑一声,“在我这里,你会得到更多。” Ben期待地看着眼前的人。 他第一次听到林问之这个名字,是在一场聚会上。 好友随意闲谈,说起圈里来了个新人,很有手段,结交了不少二代三代。 另一个好友神色暧昧,语气里带着不怀好意:“毕竟他可是长了那样的一张脸。” 第二次听说这个名字,是大家传言Eric那个平平无奇的少爷之所以能赚三个亿,还在财经新闻上风光了一把,都是背后林问的功劳。 所以即便看不上Eric的公司,但想到林问之会出席,Ben还是拿着邀请函踏进了这间宴会厅。 此时此刻Ben脸上笑意更深,他无比庆幸自己这个决定。 晚风吹起林问之额间的发,酒气的熏染下,那双灰色的眼眸里像是含着层水雾。 看过来的时候,仿佛带着一汪深情。 Ben有些心猿意马。 林问之有头脑有眼光,八面玲珑,滴水不漏,更重要的是,他还这么年轻。 Ben喉咙一滚,声音低哑:“Lin,你觉得如何?” 林问之笑了。 他笑起来很漂亮,弧度浅浅,亲和而不谄媚。 Ben心里一动。 下一秒却听见他说:“谢谢您的好意,但是我打算回国了。” Ben愣了一下,以为林问之是不满意他的条件,他补充道:“薪水随你开口,车,房,我都可以送给你。” 他往前靠了靠,眼神逐渐暧昧:“Lin,不要着急拒绝我。无论是你的能力,还是你本人,我都很喜欢。去我那里,我们可以开启一段令人愉悦且难忘的生活,你想要的……我都可以满足。” 玻璃门拦住了宴会厅的喧嚣,这一方露台有些安静。 林问之认真地看着Ben。 这种眼神他很熟悉,长大以来,有很多人向他或直接或委婉的表达过好感。 说实话,Ben的条件极具诱惑。 他知道那家公司,掌握着顶尖的资源和财富,在整个北美都叫的上名字。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林问之确实把它当做目标。 只是现在,他突然觉得有些无趣。 于是林问之微笑着向后退了一步,语气温和平静:“谢谢您,但是这就是我慎重考虑后的决定。” Ben皱着眉,有些着急,声音也逐渐放大:“回国?Lin,你知不知道你的能力有多适合这里,我调查过你之前的履历,每个项目你都漂亮得近乎完美,让我简直不敢相信你才22岁。相信我,在我这里你得到的会比你想象的还要多。” 夜风吹过来有些冷,Ben说了什么,林问之没再听,他的视线落在灯火明亮的宴会厅里,开始后悔没在衬衫里多穿一件打底衫。 耐着性子等他安静下来,林问之冲他笑笑,在Ben怔愣的神色中微微欠身离开。 Ben大概长这么大没被人这样拒绝过,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追上林问之的脚步。 推开门宴会厅的酒气和喧嚣一股脑儿地涌上来。 再抬头,林问之已经被围住了。 Ben不由得顿住了脚步,远远地看着他。 来往的宾客端着酒杯簇拥上去,先是祝贺,再是故作不经意地提到自家的项目,同时用热切地目光看着他。 酒光摇曳间,林问之眼含清波,低眉浅笑。 他穿着件深色西装,配了条丝绒领带,在打光下泛出银色光泽,衬得那截修长的脖颈更加白皙。 整个人像是一轮被遮掩住的月,冷淡又夺目。 这一晚上,不知道他要拒绝多少人的邀请。 临近午夜,林问之有些疲惫。 应付完最后一轮社交,他找了个借口和Eric告辞离开。 走出大楼的旋转门,林问之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他伸手拦下辆出租车。 林问之收起脸上的笑容,神色冷淡地打开手机,有两条挨在一起的消息。 一条是他大哥林卓然发的:“你不要小看颐生科技,这家公司未来前景很不错,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国开始工作?” 另一条是他的朋友Sue发的:“我帮你查了一下颐生科技,明面上没什么问题,不过你真要放弃一切,回国接手这个在江城本地都叫不上号的公司?” 林问之醉意没散,慢吞吞打字:“我已经买了机票。” 对面回消息很快:“你真的要回国?这消息传出去,今晚参加宴会的所有人都会怀疑你得了失心疯。” “还是说,关于你父母的车祸,你查到了什么?” “如果你是回去找他们复仇,那我还是很支持你的,这比你在他们面前当傻白甜有意思,我挺想看王子复仇记的。” 等聊天界面终于不再往出蹦消息,林问之才回复:“我和林卓然他们一家没那么复杂。我拜托你的另外一件事你查的怎么样了?” “我江城熟人不多,不一定稳妥。但是关于你想做的事情,可以通过他试试。” 紧接着林问之收到了一份文件。 准确来说是一份身份信息。 林问之迅速浏览了一下,随后和Sue道了谢。合上手机,他没再管接下来狂轰乱炸的消息。 林立的高楼倒影在地上的积水中,被飞驰而过的车一一碾碎,墨色的云自上而下重重压下来。 压得林问之有些窒息。 他头很晕,胃也不舒服,社交后的疲惫在体内陡然炸开。 对着马桶吐了个昏天黑地,林问之匆匆洗漱一番,喝了杯热水,揉着肚子上了床。 今天晚上没有月亮,冷风擦着玻璃吹。 林问之把身子缩成一团,强制自己进入睡眠。 睡着了就好了,他想。 只可惜梦里的场景不尽如人意,醒来后林问之仍是浑身疲惫。 手机收到了不少消息,大多数都是猎头,极力鼓励他跳槽。 林问之面无表情地一一扫过,最后回复了林卓然。 “我买了明天的机票。” 江城的夏天像一口闷热的蒸锅,整个机场都笼罩在粘稠的空气里。 林问之拖着行李箱走出航站楼,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问之!” 寻着声音看去,林问之在人群中见到了他大哥林卓然,以及他身边陌生而扎眼的身影。 那人身量很高,穿着套铅色西装,宽肩窄腰,腿长得要命。 远远一看,像个男模。 林问之走过去和林卓然抱了一下,摘下墨镜,近距离看着这个人。 好在脸没有浪费身材,只不过戴着副眼镜,表情有点木讷。 林卓然注意到他的视线,抬手介绍:“这是我的助理,宁柏。” 宁柏。 这名字听着耳熟,好像跟了他哥有几年了。 林问之冲他笑笑。 宁柏点头,看着他很有礼貌地叫了声“小林总”,把行李接了过去。 “小林总?”林问之重复着,“我不要当小林总,我没玩够呢。” “多大了还没玩够!”肩膀被林卓然一把揽住,边走边说,“你大伯和大伯母天天念叨你,不是早就毕业了么,怎么才回来?” “和朋友们毕业旅行啊。” “玩了一个多月?” 林问之故作无奈:“没办法,本来就想在北欧转转的,结果他们非要再去南美玩一圈,我只好跟着了。” “你啊!”林卓然笑了笑。 林卓然貌似亲密地揽着他上了车,交代一句“直接回家”后,继续和林问之东拉西扯,把这场毕业旅行掰开揉碎聊了一遍,终于图穷匕见。 “和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颐生科技是你大伯你前段日子收购的,你去那放开手历练一阵,做得差不多了就去总公司帮忙。” 林问之讪笑道:“哥,我刚毕业什么都不懂,哪能去管公司呢?” “这叫什么话?刚出社会不懂很正常,我也是从这个阶段过来的,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和宁柏说了,从今天开始他做你的助理,有什么不懂的让他教你。” 林问之从后视镜里瞥了眼宁柏,那张木讷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 丝毫没有从集团太子爷的助理贬成不堪重用的纨绔少爷跟班的悲痛。 也不知道是真木讷,还是演技高。 那边林卓然继续说:“问之,你是不是嫌弃公司小啊?那公司是做医疗器械的,做好了很有发展。当初你执意要学金融,就算成绩平平,也总得实践一下是不是?” 林问之沉默了片刻,话已经说道这份上,他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余光中林卓然笑意深了几分,让人看不透在想什么。 车转了几个弯,一路朝城南开去。 求求宝宝们点一下收藏呀[亲亲] 段评已开,欢迎宝宝们评论[亲亲][亲亲][亲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林家在城南有独栋的别墅,父母车祸去世后,林问之被他大伯接回了家,在这里呆过几年。 初中的时候他去了国外,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 路旁的风景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然而林家门口的花园倒还是原来的样子。 绣球花开得正旺,远远看去一片淡蓝色。 林问之依稀记得很久之前的夏季,他曾兴致勃勃地给它们浇水,祈祷夏天永远不要结束。 车停下来的时候,林太太迎了上来。 她一把将林问之抱在怀里,上上下下看了个遍,寒暄了好一阵儿,笑盈盈地领着他上了餐桌,吩咐上菜。 大概是特意交代过的,这一桌都是江城菜,菜品各个精致诱人。 林太太夹了块虾仁放进林问之碗里:“这是今天上午刚到家的虾,新鲜极了,你快尝尝。” 虾仁饱满清透,色泽诱人。 但是林问之从不爱吃虾。 等了几秒没见他动筷,林太太打趣:“问之这么大了还挑食啊?” “怎么会呢?”林问之说着,把那虾仁送进了嘴里。 不紧不慢地嚼了嚼,咽了下去:“确实很鲜。” 林太太欣慰道:“果然长大了,不耍小孩子脾气了。” 林问之没说什么,夹了几道别的菜,强行把那股讨厌的味道盖了过去。 再也没碰过这虾。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让林问之意外的是,这场“家宴”桌上居然也有宁柏,并且还和林董以及林卓然聊得不错。 从股市聊到公司,宁柏时不时补充几句,偶尔谈一些项目看法,林董听了后还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林问之静静喝汤,并不搭话。 林太太忽然笑着说:“问之啊,以后跟着宁柏好好学,你大伯是看好你才把那家公司交给你的,你可不要让他失望啊。” 林问之应了一声,打量起对面的宁柏。 宁柏正好答完林董的话,转过来的瞬间,猝不及防地撞上他的目光。 林问之没躲,弯了弯唇,正大光明地看过去。 宁柏浑身一僵,忙把头低下去草草夹两口菜往嘴里送,慌乱中被辣椒呛了一下,猛地咳了起来。 完全没了刚才答话的从容。 林问之觉得这人有意思,起身给他倒了杯水:“宁助理急什么呀?” 身旁的林卓然顺顺宁柏的背:“你没事吧?” 宁柏咳地脸色涨红,摆了摆手,急匆匆地走向卫生间。 林问之放下筷子起身:“我吃完了,看看我的新助理去。” 宁柏咳了半天,嗓子里的不适慢慢褪下,他洗了把脸,抬头从镜子里看到了靠在门口的林问之。 他的嗓子还有些哑:“小林总。” “好点了吗?” “嗯。”宁柏点了点头。 他脸上挂着水珠,脸色还有些红,系到顶的衬衫扣子被扯开,看起来有点狼狈,但是比起白天那副呆板的样子,要生动多了。 宁柏把眼镜戴上,回身站好。 见他站得笔直,林问之忍不住调侃:“这么严肃干什么,站军姿呢?吃完了吗,吃完了送我回家。” 宁柏的脊背没有丝毫放松,问道:“您不在这住么?” “我在这里住什么?” “哦。那我送您回去。” 林问之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宁柏的视线在那道背影上停了很久,才慢慢挪开。 他擦干了脸,又把扣子重新系好。 等林问之再次看到他的时候,宁柏又回到了白天那副无趣的模样。 上了车,林问之报了地址开始闭目假寐。 这是很久之前他爸妈留下来的一套房产,当初是投资用的,没想到现在托人收拾一番,倒成了他的家。 不知道是不是宁柏开车太稳,林问之坐在后面不自觉间真的睡着了。 梦里场景斑驳,周围人影绰绰,只有他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在梦里迷茫了一会儿,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车已经停在了自家楼下。 一看时间,他睡了快两个小时。 宁柏正拿着电脑办公,屏幕的光给他挺立的侧脸打了层光,看起来有些冷淡,也有些英俊。 屏幕上似乎是某个项目方案,宁柏看得认真,没注意到后面的人已经醒来。 林问之不知怎么就想起来刚才吃饭的时候,他和林家父子聊天的内容。 虽听得没多认真,但是宁柏有些建议和看法确实很不错。 难怪能在林卓然身边呆那么久。 “怎么不叫我?”林问之突然开口。 宁柏匆忙回头:“您醒了?我看您睡得很熟……” 林问之靠在椅背上看着宁柏:“紧张什么,很怕我么?放心,我比林卓然好说话多了。” 他打了个哈欠:“你回去吧,我上楼了。” 宁柏跟着他下车把行李拿出来:“小林总,需要我帮您拿上去么?” “不用。” “明天早上我几点来接您?” 林问之看了眼手机:“我累了,明天周五我要休息,后天周六周日我要放假,周一再说吧。” 宁柏点头:“好的,我知道了。小林总再见。” 到了周一,宁柏准时出现在林问之家楼下,然而他等了半天也没见到林问之的身影。 连拨出去的电话都没人接。 宁柏坚持不懈地打了好几遍,才终于联系上林问之。 “小林总,我是宁柏,我已经在楼下了。” 林问之翻了个身子,嗓子还带着没睡醒的沙哑:“我困死了,你自己去吧。” “林总说让我从今天开始跟着您。” 林问之疑惑:“我不是说我在家睡觉吗?” “您继续睡,我在楼下等您,您醒来和我说。” “……” 林问之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满脑子只有一个疑问,这人没毛病吧。 林问之把手机扔回床上,蒙着被子继续睡了起来。 翻来覆去了半天,林问之坐起来,蹬蹬蹬走下床站在窗边朝下面看去,楼底下果然停着一辆宾利。 “你要等多久?”林问之问道。 电话那边像是早有准备:“等您睡醒,然后送您去公司。” “我要是不去公司呢。” “无论您去哪,我都跟着。” 林问之攥紧手机:“行,那你慢慢等吧。” 然后愤怒地挂断了电话。 困倦的睡意已经被折腾没了,林问之盯着楼底下的车看了一会儿,转身进了浴室。 洗漱完以后他再次来到窗边,那辆宾利依旧没走。 林问之擦着头发转身又慢悠悠去厨房给自己做了顿早餐。 等他终于磨蹭够了,才不紧不慢地走出家门。 宁柏见他出来,殷勤地为他拉开车门:“小林总。” 一脸平静,完全不像是等了快三个小时的人。 “去公司是吧?走吧。” 进了公司,林问之心不在焉地听着宁柏的介绍,跟着宁柏在公司里走了一圈,又去会议室开了一场全程都在玩手机的会。 就这么在公司里呆了大半天,夕阳西下,林问之伸了个懒腰,准备起身,没想到宁柏阴魂不散。 “小林总,您去哪?” 林问之一脸纳闷:“我今天不是都来公司了吗?” 宁柏:“林总让我跟着您。” “……” 林问之气笑了:“我去喝酒,宁助理也要跟着吗?” 宁柏平静地问:“地址在哪?我送您过去。” 林问之瞪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上了车。 到了地方,林问之下车:“行了,你把我送来了回家去吧。” “林总……” 林问之不用听都知道他要说什么,忍不住朗声问道:“怎么你要跟我进去?去当电灯泡啊!” 宁柏面不改色:“我在这里等您,您出来以后我送您回家。” 林问之气得说不出话来,掏出手机给林卓然拨过去了电话。 那边很快接了起来:“问之啊。” “哥,这个宁柏什么意思?” 林卓然故作惊讶:“怎么?他惹你生气了?” “哥,我这么大人不至于出来喝酒都得派人看着吧。” 林问之轻笑两声:“哦,这个事啊。问之啊,你也说了你这么大人了,总不能还像之前一样总不务正业是不是,以后就让宁柏监督你好好工作,听话,别耍小孩子脾气。” 挂了电话,林问之阴沉地看着宁柏。 后者面容平静,一脸无辜。 林问之点了点头:“跟着是吧,那你就在这等着吧。” 他用力摔了车门,大步朝酒吧走了过去。 宁柏站在车旁看着林问之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他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把他每天的行踪及时发给我。” 宁柏盯着那条简短的信息,直到屏幕熄灭,才开始打字回复。 “我知道了,林总。” 今天林问之这个朋友做东,订了个VIP卡台,红的黄的摆了一桌子,非要来个不醉不归。 林问之心里赌气,一口气喝了个欢,灌了半肚子酒,喝得脑袋有点晕。 他把杯子放下,靠在角落里,在酒吧迷离的灯光中,边吃水果边看着其他人掷骰子。 不知道他们又拿了什么做彩头,笑声一浪接着一浪。 林问之没什么心情,酒水和香烟的味道混在一起,他现在有点想吐。 果盘里最后一粒葡萄被他吃完,他扔掉果叉,起身出去透气。 晚风和热浪一起涌来,街道霓虹闪烁,林问之在纷乱的光影里一眼就看到了宁柏。 他脱了西装外套,衬衫挽到手肘,露出线条精炼的小臂,正站在马路对面的车旁。 嬉笑的人群和车流从他身前走过,宁柏安静地站在那里,和这条灯红酒绿的街道格格不入。 等这波车流走完,宁柏走了过来。 “小林总。” “过来干什么?里面太吵了,我出来喘口气。”林问之笑笑,“你还真不走啊,这么听我哥的话。” “小林总,你醉了。” 林问之摇摇头:“我没有。” 宁柏轻轻抓住了林问之手臂,向前迈了一步。 眼前的脸突然放大,林问之猝不及防往后一撤,又被宁柏拉住。 林问之绷着身子跟他僵持了两秒,听见宁柏说:“小林总,您身上都是酒味,我送您回家好吗?” 他的声音很轻,很低。 彩光落在脸上,显得那双眉眼更加浓重。 林问之心头一阵恍惚,应该是酒精作祟,他竟然从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里,看出了近乎卑微的请求。 于是他答应了。 车里的香水味很好闻,淡淡的,林问之靠在椅背上,觉得头舒服了不少。 宁柏递过来一个药盒:“小林总,这里有醒酒药。” “你在林卓然身边也这么贴心吗?” 宁柏没说话。 车子又回到了林问之家楼下。 林问之拦住了想要跟着下车的宁柏:“回家总不至于跟着我吧。” “我送您上楼吧。” “不用了,你回家吧。”林问之走了几步,回头,“我明天不想去公司,你不用来了。” 然而第二天出门的时候,林问之还是看到了熟悉的宾利。 以及站在一旁的宁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林问之冷着脸走过去:“没完了是吧。” 宁柏沉默不语。 “我不是说了我今天不想去公司么?” “林总让我跟着您。” 林问之往前走一步,宁柏在后面跟一步。 走了好几步,林问之忍无可忍,回头瞪他:“你到底要干什么?” 宁柏站在原地看着他。 跟受气小媳妇似的。 林问之一口气梗在嗓子眼里。 一连几天,宁柏像影子一样跟着林问之。 连他身边那群朋友都知道每次聚会门外候着一个老妈子。 这天晚上,一个朋友组了局,林问之一直玩到了后半夜,浑身酒气从会所出来的时候,怀里搂了个漂亮的小男生。 还没走到车旁,就被宁柏拦住了。 那张脸上向来呆板的脸上,难得浮现一丝不悦。 林问之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又抬眼看他,心下了然,挑衅道:“怎么?带人回去你也要管?” 宁柏没说话,手却用力攥住了小男生的手腕。 小男生吃痛叫了一声,拧着眉又往林问之怀里贴了贴。 林问之挥手推开宁柏:“你干什么?” 宁柏挡在两人身前,嘴唇动了动,“您这样,林总会生气的。” “我很怕他生气吗?” “小林总!”宁柏抬了声音,将周围人的目光引了过来。 一个吊儿郎当的男生插嘴:“问之,这就是你哥安排过来的人?” “嗯。”林问之懒懒回答。 宁柏微微点头:“小池总。” 池恒穿着一身亮片,金光闪闪地揽住林问之肩膀,贱笑一声:“哥们怎么这么不解风情?” 宁柏眉毛皱起:“林问之!” 林问之被他语气中的怒气取悦到了,心情好了不少。 他解开手表,塞进了男孩手里,顺手摸了一把他的脸:“宝贝,哥哥没办法带你回家啦,家里人生气了。” 又跟池恒摆了摆手:“算了回家了,明天见。” 他冲宁柏扬眉:“走吧。” 宁柏的视线锁住林问之,直到他擦着自己朝车走去,才快步走上前,为他拉开了车门。 车上,林问之照例接过醒酒药:“明天池恒要开泳池趴,你下午来过来接我。” “好的,小林总。” 第二天,宁柏先收到了林卓然的电话。 在林氏总部工作了四年,宁柏对林卓然的办公室熟悉得过分。 但每次站在这里,他都有些透不过气。 可能是因为墙壁上彰显野心和**的兽头标本,又或者单纯是因为压抑的装修风格。 年轻的老板坐在纯黑色的宽大办公桌后面,背对着百米高空。 窗外白云当空,向下望去,行人如蚂蚁。 “他这几天就是跟朋友厮混?” “是的。”宁柏点头。 林卓然指尖随意地敲着桌面,摇了摇头,嗤笑一声,十分笃定:“不会的。我这个弟弟啊,他回来不可能就是为了和这群人吃喝玩乐。” “你继续跟着他,一定要知道他都去了哪。” 他神色晦暗地看着宁柏,压低了声音:“据说我叔叔还给他留了份遗产。你跟在他身边,把这事打探清楚。” 宁柏指尖紧了紧:“……我知道了。” 林卓然凝视着他,勾起一道冷淡笑容:“宁柏,别忘了当初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宁柏嘴角紧绷,缓缓点头:“我会完成任务的。” 晚霞铺满天的时候,宁柏把林问之送到了池家的半山别墅。 “我今天晚上要在这里住,明天早上给你打电话你再来接我。当然了……你要执意在外面等,那你就等吧。” 宁柏沉默几秒:“我等您的电话。” 偌大的泳池边已经围了不少小模特和纨绔二代三代们,震耳的音乐和纸醉金迷的喧嚣吵得林问之直捂耳朵。 池恒穿着花短裤,左拥右抱地来门口迎他,扯着脖子大声问:“又是你那个助理送你来的?” 林问之顺手拿了杯酒,解开衣领靠在沙发上:“是啊,他现在的工作就是当我的大总管。” 池恒来了兴致,松开怀里的模特,凑到他身边:“这小子到底怎么回事啊,跟哥们说来听听。” 林问之把公司的事简单说了一下,又翻开聊天界面:“你说他是不是闲得慌。走到哪跟到哪不说,还天天给我发公司的消息,开个会签个单,连人员调动都得和我发个消息。” 他仰头把酒喝干:“我就不明白了,天天跟在我这,他怎么还能管公司的事呢?还有,你说他是不是榆木脑袋,他真以为我要接这什么公司当总裁啊?应付一下我哥,做个表面功夫不行么?” 池恒听完后一声爆笑:“这情商怎么当上你哥助理的?” 沙发边围了不少人,有人瞥见了林问之的微信备注,诧异道:“宁柏啊?” 林问之很意外:“你认识?” “我哪认识。”那人说,“就是听我爸提过,好像挺有能力的。我爸一直想把人挖过来做职业经理人,只可惜宁柏不来。” 林问之轻哼:“他倒是衷心耿耿。” 池恒啧了一声:“你就这么忍?折腾折腾他,让他干不下去不就得了?他习惯你哥那种满脑子生意的精英人士,哪受得了你?你多折腾几回,他自然就走了。” 池恒看着不远处一水俊男靓女心里痒痒,他和林问之碰了杯:“别想那老妈子了,宝贝,浪起来啊!” 说完身先士卒地拿过一瓶香槟,上下晃晃,冲着林问之猛地打开,在漫天酒沫中嬉笑着把酒瓶一扔,捞过去个小模特嘻嘻哈哈地往泳池里摔去。 冰凉的水四下溅开,淋了林问之半个身子,他笑骂着起身踹了池恒一脚,解开几粒扣子,往人堆里去。 池恒出了名的爱玩,消息一发,能来的人都来了。 这里面林问之读书的时候认识过一些,不认识的……喝几杯酒,自然就认识了。 林问之一路和不少人喝酒聊天,最后把视线落在不远处一个正在玩牌的年轻男人身上。 池恒从泳池里出来,注意到林问之的视线,走过去给他介绍:“那是时家的小少爷,叫时叙,搞艺术的。” “搞艺术的?” “是啊,他家里有个拍卖行,没少炒作这个‘艺术家’。不过人还行,挺爱玩的,你要不要去认识一下,以后约着玩。” 林问之目光深邃,随即唇角漾起一抹笑容:“好啊。” 他过去时,刚好结束一轮牌局。 时叙没玩够,正招呼着人继续下一把。 林问之笑着坐在了他对面。 时叙伸出去的手悬在了半空中,打量了他两眼,问道:“你是林问之?” “你认识我?” “不认识,但是听池恒说今晚上的聚会是为了迎接一个叫林问之的朋友回国。”时叙一边洗牌一边说,“他说全场最好看的那个,就是林问之。” “我喜欢和漂亮的人玩。”时叙把牌推到林问之面前,“请吧。” “赌什么?”林问之问。 时叙摆摆手:“别人的场子,随便玩玩,输了的喝酒。” 时叙玩牌只是图个乐,他并不擅长。 至少察觉到林问之会算牌后,他自觉更没什么赢的把握。 但是他却赢了不少。 时叙看着林问之一边笑着说“时先生,好手气啊”,一边又倒了一杯酒。 他觉得林问之这人有意思。 林问之确实漂亮,骨相优越,皮囊精致。 眼睛里含着波,会说话,笑起来的时候尤其吸引人。 时叙画过不少模特,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林问之。 花牌在他指尖翻飞,林问之把牌放到了他面前。 这一局,时叙又赢了。 周围人声鼎沸,林问之面色酡红,他缓缓举起酒杯,喉结一滚。 时叙看着他,那杯酒好似一路烧到了自己的胸膛里。 “继续吗?”他问。 林问之摇了摇头:“我喝了好多,头有点晕,时先生,我们有缘再玩。” 起身的时候,时叙脱口而出:“问之,过两天来我家的马场,我们玩点大的。” 夜风里,林问之眉眼轻轻弯起:“好啊。” 林问之在别墅里挑了间客房,给浴缸放满了水,在氤氲的雾气中抱着自己泡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身上的酒气散了点。 他站起身看着镜子里湿漉漉的自己,试图在面无表情的脸上摆出几个笑容。 然而都失败了。 他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 好吧。 林问之今日电量已归零。 他点开手机给Sue发了条消息:你说的人,我已经联系上了。 然后手机一丢,倒在了床上。 窗外狂欢渐渐退场,林问之在难得的安静中,闭着眼睛回忆今天晚上认识的每一个人。 他们的身份、家庭、职业…… 等再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十点了。 他胃里有些空,躺在床上在餐厅推荐榜上刷了半天,毫无胃口。 林问之翻了个身子,不再为难自己,直接点开了通讯录。 手机震动的时候,宁柏正在开会。 部门经理的报告做得一塌糊涂,听得宁柏的脸色越来越沉。 他瞥了眼手机,见打过来的是林问之,抬头停了经理的发言,出去接起电话。 “我给你发了地址,现在过来接我,再给我买套衣服。”电话那边似乎是翻着什么,他听到林问之啧了一声,“你快点过来吧。” “好的,小林总。” 电话随即被挂断。 宁柏握着手机在门口站了几秒,才推门回去:“我临时有事,会议下午三点再继续。” 他扫了眼屏幕前的部门经理:“希望下午的时候你能带着更有逻辑的报告来参会。” 从公司到池家的别墅距离有点远,加上中途要给林问之买衣服,宁柏花了一个半小时才敲开林问之的门。 林问之正穿着浴袍擦头发。 宁柏第一次见到这个模样的林问之,视线不自觉就顺着他的脸,一路往下看,最终停在了他漏出来的胸口上。 那里有一颗痣。 红色的,小小的。 宁柏的呼吸停了一瞬。 下一秒,林问之伸出手挡住了他的视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宁柏心脏骤然一紧。 他看着那只手继续伸来,最终抽走了他手里的袋子。 林问之随意擦着头发,漫不经心转身,往屋里走去。 宁柏暗暗松了一口气,目光不由自主地跟着他。 房间干净整洁,林问之昨天穿的衣服搭在衣架上,皱皱巴巴的,留下了不少酒水的痕迹。 宁柏视线一路跟到浴室,直到门关上,才收了回来。 袋子被林问之随手扔在置物架上。 宁柏买了套深色西装,不仅尺寸合适,而且牌子也是他穿惯的。 甚至版型面料都很符合他的口味。 林问之神色冷淡地扫了眼小票,把钱转给宁柏,连同吊牌一同扔了。 最后挑了个味道还可以的香水,喷了喷,调整好表情,走出浴室:“我饿了,先去吃饭,然后送我去公司。” “您想吃什么?” “好久没回来了,不太熟悉这边,你推荐吧。” 宁柏思索着:“您昨晚喝酒了,吃粤菜可以吗,清淡的会舒服一点。” “走吧。” 菜是林问之让宁柏随便点的。 在国外生活多年,林问之的嘴已经不再挑剔。 但是客观来说,无论是菜品还是口味都让他挑不出毛病。 边想着,宁柏边给他盛了碗砂锅粥。 有蟹有贝唯独没有虾仁。 一看就是事先嘱咐过。 林问之摩挲着汤碗,若有所思。 回公司的路上,他从后视镜里盯着宁柏:“从林氏总部被调来这里,我大哥怎么和你说的?” 宁柏顿了顿:“林总很看好颐生科技,并且刚收购不久,适合您练手。” “这么看好的公司交给我,他也是真放心。” “小林总,您不要妄自菲薄。” “不过……”林问之似笑非笑,“把你安排过来,也没什么可不放心的。” 宁柏嘴唇动了动,听见林问之换了话题:“你跟我哥多久了?” “跟着林总工作有8年了。大学时我在林氏实习,那时候就在林总身边,后来我和他一起读研,毕业后直接跟他进了林氏。” 想了想他又说:“不过我15岁的时候受到林董资助,被带到了江城,那时候就认识林总了。” 林问之想起来,林家之前确实搞过慈善项目,资助了一批学生,据说有一个成绩特别好,想来就是宁柏了。 他没再继续问下去,车里静下来,只有财经新闻在低声播报。 良久林问之才再次开口:“我不想听新闻,换音乐。” 之后便闭目假寐,直到下车都没说一句话。 这是他第二次来公司。 短短一周时间,之前那种散漫颓靡的气息统统不见了。他一路走来,各部门井然有序,整个公司像变了个样。 走进总裁办公室,林问之发现一干二净的屋子里多了一瓶花。 是铃兰。 指尖拨弄了一下垂吊的花朵,林问之靠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宁柏和略显拘谨的秘书小董。 “给我倒杯咖啡。” “好的。”得了令的小董抬脚便要走,没等迈出去,听见林问之又说,“宁柏,你去。” 小董顿在原地,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然而一旁的宁柏答得很快:“好的。” 他半点没迟疑,端着杯子朝咖啡机走去。 小董有些发懵。 公司换了新老板,同事们或多或少都打听过宁柏的来历。 身为林卓然的高级助理,宁柏的职位在林氏和副总没区别。 倒咖啡这种事,怎么都轮不到宁柏身上,更何况自己这个秘书还站在这呢。 香气很快在屋子里散开,没一会儿,一杯咖啡轻轻放在了林问之面前。 林问之懒散地靠在椅子上,伸手捏着杯柄,拿起来喝了一小口,又把杯子放了回去,抬眼说道:“太浓了,重新冲一杯。” 小董不敢抬头,屏息凝神站在一旁,听见宁柏面不改色地说:“好的。” 他倒掉咖啡,把杯子冲洗干净,又一次走到咖啡机旁边。 细微的嗡鸣声再次响起,两分钟后,一杯新的咖啡放在了林问之的面前。 和方才一样,林问之懒洋洋地拿起来,轻喝了一口,放了回去:“这都淡的没有味儿了。” 这明显是在整人了。 小董悄悄看了一眼,林问之脸色平静,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她心里一阵打鼓,摸不清老板到底什么意思。 然而宁助理心理素质极佳,居然没什么反应,重复着刚才的动作,给林问之又冲了一杯。 但是林问之依旧不满意。 “奶少了。” 小董看着宁柏把咖啡一连冲了五次,林问之才终于没再挑出毛病。 喝了几口后,林问之撑着下巴问:“今天公司有什么活动么?” 宁柏:“下午三点,各部门经理工作汇报。” 林问之看了眼手机,现在还不到一点。 “那我睡一会儿,到点了来叫我。” “好的,小林总。” 出了办公室,小董长舒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问:“宁助理,你还好吧。” 宁助理神色淡然,丝毫没有愠色,甚至嘴角挂了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没事,你去忙吧,一会儿我去叫小林总去开会。” “哦……好的。”小董看着宁柏有点出神。 本来公司要被收购,她心里还有点忐忑。但是没想到来收购的是林氏,并且空降过来的宁柏无论是脸还是身材都是一等一的好。 自己工作也没什么变动,现在天天都能看到极品帅哥,那点忐忑早就荡然无存。 毕竟牛马在哪都是牛马,不如乐观点,多摸摸鱼欣赏欣赏美色。 “还有什么事吗?” “哦,没有。”小董瞥了眼总裁办公室关上的门,悄声说:“小林总心情不好吗?” “可能吧。” 小董眨了眨眼睛,想不通宁助理唇边的笑意从何而来,她没再多问,开始为自己即将要在这位不好惹的老板手下干活而担忧,哀叹一声回了秘书处,准备下午开会的材料。 林问之并不想睡觉,只是随口找了个不务正业的借口罢了。 桌子上摆着的那瓶铃兰正散着淡淡的香气,他在椅子上转了转,看着窗外的天发呆。 办公室的隔音很好,整个屋子格外安静。 林问之眼皮逐渐发沉,靠着椅背,竟然不知不觉间真的睡着了。 梦里阳光很盛,他躺在一片铃兰花海中,微风轻轻抚过。 好像躺了很久,不远处走过来一个模糊的人影,轻轻叫着他,然后微微俯下身,朝他伸出手。 手掌很宽,掌纹很深,握住的时候很温暖而干燥。 林问之睁开了眼睛。 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宁柏。 梦里的温暖传递过来,林问之这才发现,自己正握着宁柏的手。 宁柏声音很轻:“您怎么不在休息室睡呢?” 林问之的手猝然松开,揉了揉脑袋,目光从宁柏的脸移到桌子上的花瓶:“为什么放了铃兰呢?” “您喜欢吗?” 那个暖阳灿灿的梦仿佛还没消散,林问之嗓音沙哑:“喜欢。” 宁柏站起身似乎是笑了一下:“那就好。” 宁柏给他冲了杯咖啡:“快开会了,小林总。” 林问之没再刁难他,把咖啡喝了,又冲了把脸,彻底清醒过来后,跟着宁柏去了会议室。 各部门经理已经到齐,林问之不知道这场会开了一半被自己强行暂停,只觉得参会的人各个都有些紧张。 坐在主位上,小董给他倒了杯茶水,林问之在氤氲的茶雾中冲宁柏扬了扬下巴,后者点头起身开始主持会议。 这回林问之没玩手机,他一边听着市场部王经理的报告,一边饶有兴致地观察宁柏。 不得不说宁柏的脸确实很出色,呆板的表情和无框眼镜给他增添了一层冰冷且不近人的屏障,他翻着手中的文件,冷着一张脸把做报告的王经理吓得口误了好几次。 好不容易汇报完,宁柏又对着文件问了几个问题,王经理支支吾吾了半天答得漏洞百出,脸色惨白地站了半天,在宁柏阴沉的视线中战战兢兢地走回座位。 接着生产部的经理小心翼翼地走了上来。 一场会开得气压越来越低,直到一个小时后,最后一个经理答完问题,宁柏看了眼林问之:“小林总,您有什么要说的吗?” 林问之扫了一圈屏息凝神的众人,笑了笑:“没有,散会吧。” 众人纷纷松了口气,忙不迭地走出会议室。 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宁柏看了眼手表,距离下班时间还有一会儿:“小林总,需要我先送您回去吗?” “不用,到点再说吧。”他想了想,“把公司相关文件整理好,我要看看。” 宁柏怔了一瞬,然后迅速点头:“好的,小林总。” 宁柏很有效率,林问之没等多久就收到整理好的一沓文件。 “林董为什么要收购这家公司?” “颐生科技主要研发方向是医养器械,林董很看好这块市场,打算用颐生科技先占领市场份额,后续再通过林氏医药进行扩张。” “哦……”林问之漫不经心地翻开文件夹,和上面的文字对视了片刻,抬起头一脸为难,“宁助理 ,我看不懂这些。” 宁柏盯着那双写满无助的漂亮眼睛,走近了几步:“您哪里不懂?我给您解释。” 林问之把文件夹往前一推,狡黠地笑了:“这些我都看不懂。” 故意的。 宁柏心里轻叹一声,微微俯身靠过去,指尖在文件上划过,一条条讲解着。 随着他的动作,林问之的视线刚好落在他的金色的领带夹上,上面的红宝石跟着他动作轻微地晃动着,跟着一起来的是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水味。 奇怪,他今天喷了香水吗? “小林总。” “小林总。” 林问之回神笑问:“怎么了?” “您在听吗?” “在听啊。”林问之托着下巴,看着宁柏的脸,微微凑近,唇角一弯,勾起一抹坏笑,“宁助理你身上的香水味真好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林问之的声音很轻,温热的气息羽毛般拂过宁柏,让他的心跳乱了一拍,指尖在纸上不受控地一抖。 宁柏强迫自己把视线从林问之的眼睛上移开,重新回到白纸黑字上,“小林总,请不要开玩笑了。” 宁柏的反应让林问之觉得很有趣,他托着下巴仰头盯着他,一脸无辜:“你生气了?” “没有。” 看起来确实没生气,至少脸色完全不像开会时那样阴沉。 林问之调整一下姿势,端正坐好,貌似乖巧地说:“好吧,宁助理你继续。” 宁柏的语速很慢,尽量把每一条都解释得足够简单明晰,林问之时不时装傻充愣问几个愚蠢得甚至有些不着调的问题,期待着宁柏能情绪失控,流露出点不一样的表情。 可惜没有。 无论林问之问出什么问题,在什么地方打断他,宁柏都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像一个不会生气的机器,格外耐心地解答每一个问题。 讲了大半天,林问之放弃了这个弱智的游戏。 “宁助理,你真适合当老师,应该不会有任何一个家长投诉你。” “谢谢夸奖。” 那张毫无波澜的脸让林问之心里闷了股无名火。 他舔了舔后槽牙,把文件合上:“算了,不学了。我饿了,送我去吃饭。” “您想吃什么?” “随便,你选吧。” 宁柏思忖片刻:“江城菜可以吗?” “太淡了。” “川菜呢?” “太重口。” “西餐?” “早吃够了。” “……” 看来又是故意的了。 宁柏把能想到的菜系问了一圈,全都被林问之一一否决。 最后他无奈道:“小林总,您有什么想吃的吗?” 林问之眉毛一挑:“生气了?” “没有。”宁柏正色道,“我是不会和您生气的。” 他的语气太过认真,一时间让林问之觉得有些无趣。 “吃火锅吧,选家潮汕火锅,我请你。” 难度降低不少,宁柏很快订好位置,开车带林问之过去。 一连好几天晚上都是出去喝酒,林问之的胃难得舒服了一次。 吃饱喝足,林问之去了附近的商场买了几套睡衣和正装,递给宁柏:“明天帮我拿公司去,休息室什么都没有,觉都睡不了。” “您明天去公司吗?”宁柏问。 林问之刷着短视频,头也不抬:“去吧,早上记得来接我。” “好的,我知道了。” 到了地方,林问之收起手机下了车。 宁柏的目光一直追着他的背影,直到那人彻底消失。 路旁梧桐在幽暗的灯光下投下斑驳树影,随着风轻轻摇动。 宁柏站在碎影里,靠着车门,仰头望去。 万家灯火里他不知道林问之住在哪一间,那人也不会闲来无事站在窗边和自己来个猝不及防的对视。 但他执拗地在闷热潮湿的夜色里站了很久,才开车离去。 回到家,宁柏没开灯,倒了杯水,边喝边走进阳台。 今夜是满月,皎洁月色洒在阳台的花木间,暗香浮动。 宁柏坐在椅子上,摘了眼镜随手放在一旁,在氤氲的花香中闭上眼睛。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 脑袋里像放电影一样把那些事情过了一遍,报告,会议,文件…… 一个个片段飞速闪过,唯独在某些镜头上被按下暂停键。 是林问之的镜头。 他靠在办公室椅子上平稳的睡颜,睡梦迷蒙中拉住自己的手,他看向自己时狡黠的笑容和灰色的瞳孔。 还有…… 还有那颗痣。 滚动的镜头最终停在了那颗痣上。 那颗小小的,红色的,落在他胸口冷白的肌肤上的—— 痣。 那个不易察觉的痣像是一个危险的诱惑,抓着他的神经,不停地把这个镜头拉长,放大。 宁柏几乎不受控制地反反复复想起,在池家别墅,林问之打开门的那一瞬间。 他刚洗完澡,身上还沾着水珠,黑棕色的发丝在毛巾的揉搓下有些凌乱。 林问之的母亲是意大利人,大概是因为这个,他皮肤白皙得过分,像一块质地纯粹的玉。 被包裹在柔软的浴衣中。 “嗡——” 手机突然一响。 宁柏在纷乱的思绪中猛地睁开眼 是林卓然。 手机震动不停,像一只冰冷的手,强行把他拉回现实。 宁柏用力闭了闭眼,深深呼出一口气,重新带上眼镜,把所有的思绪锁在薄薄的镜片下。 他走出阳台,拉上窗帘,把皎皎月色关在窗外。 在一片黑暗中,接起电话。 “怎么这么久才接?”林卓然语气不悦。 “刚刚没听到。” “他今天去公司了?” “是。 ” “干什么了?” “听了部门经理的工作汇报,看了一下颐生的相关文件。” “看文件?”林卓然问。 “是的,小林总有很多不懂的问题。”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嗤笑:“行吧,然后呢?” “然后我和他吃了饭,已经送小林总回家了。” “还有什么其他情况吗?” “没有,我会继续留意的。” 林卓然挂断了电话。 屏幕渐渐暗了下去,宁柏站在黑暗中,半天没有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卧室里走出来只瘸腿的猫,在他脚边来回蹭,蹭得他裤脚都是毛,才心满意足地冲他喵了一声。 宁柏把窗帘拉开一条缝,月光洒在它灰色的毛上,他慢慢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头,温柔地低声叫了它一声:“汽水。” 汽水很给面子地在他手心里顶了顶。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这回是林问之。 “明天接我之前给我买条领带。” 看着手机屏幕,宁柏不自觉地弯起嘴角,立刻回复道:“我知道了,小林总。” 汽水已经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睁着圆圆的眼睛暗示自家奴才。 宁柏遂了它的意,大手在它肚子上揉搓几把,趁着汽水还没炸毛飞快起身逃了。 他开了灯,拉开窗帘,给汽水添水添粮。 又把阳台里的花挨个浇好水,收拾下房间,在书房工作了一会儿,临近午夜的时候洗漱上床。 汽水吃了几口粮,大摇大摆地蹦上了床,往宁柏怀里钻。 宁柏手臂搭在它身上,轻轻拍了拍。 汽水哼唧一声,张着圆圆的眼睛看着宁柏,大概是奇怪为什么这几天奴才心情这样好,竟然对自己随意上床的恶行如此包容。 然而小猫不语,顺势呼噜起来。 第二天林问之把买的衣服挂进了办公室的休息间,回身问宁柏要领带。 随意瞥了眼他手中的纯色领带,想也不想:“我不喜欢这个。” 宁柏神色淡然,从袋子里又拿出一个领带盒,打开递给林问之。 是条条纹的。 林问之没想到宁柏早有准备,表情明显僵硬了一瞬,他嘴角动动,“这个我也不喜欢。” 宁柏又拿出一条格纹的。 林问之继续:“还是不喜欢。” 宁柏面不改色接着拿出条波点领带。 见林问之不说话,变魔术似的又拿出一条刺绣领带。 “……” 林问之看了眼他手里的袋子:“你准备了多少?” “我觉得您可能会喜欢的,都买回来了。” 林问之眼皮一抬:“我看看。” 几分钟后,办公室的桌子摆了足足二十条领带。 场面一度很壮观。 林问之哑口无言。 他想问宁柏是不是故意的,又觉得自己实在没立场说这句话。 想了半天最后很没良心地说:“买这么多,我只报销一条。” 宁柏不为所动:“只要您喜欢就好。” 林问之盯着他看了片刻,拎起来一条缠在手上,在指尖来回揉搓,嘴角弯起:“宁助理真贴心,无论什么,总是能选到我喜欢的。” 他笑意不达眼底:“宁助理这么了解我,是我哥交代的?” 空气陡然安静下来。 宁柏指尖一缩,平静地看着林问之:“不是林总……只是凑巧而已。” “凑巧而已。”林问之一字一顿,轻笑一声,“那我们怪有缘,总这么巧。” 宁柏不再开口,那条领带在林问之指尖继续缠绕,突然他的动作停下了。 林问之把领带递出去:“帮我打领带。” 宁柏比林问之高一点,站在他面前,微微低头,翻起衣领,把领带绕过去,动作娴熟,神情郑重。 他不紧不慢的动作,给了林问之足够的时间去打量眼前近在咫尺的人。 林问之的目光顺着他微微抿住的唇,往下滑,落在了凸起的喉结旁。 那里有一条细小的,不易察觉的疤痕。 林问之心头一颤,隐约和记忆里一个模糊的影子重叠,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 “这怎么弄的?” 宁柏身子猛地一僵,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把手上的动作结束,缓缓开口:“小时候去山里采野菜的时候摔了一跤,被树枝划伤的。” “哦。”林问之若无其事地伸回了手指。 领带已经系好,林问之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对着镜子看了看,很满意宁柏的手法:“你出去工作吧,我先看看文件。” 宁柏点点头:“好的。” 出了办公室,小董探头:“宁助,老板今天心情怎么样?” 她小声问道:“有没有为难你呀?” “没有。” 她点点头:“那就好,我要把昨天的会议记录发给老板,希望没什么问题。” 宁柏看着转过来的二十条领带钱,脚步慢了两拍:“小林总是个很好的人,不会为难你的。” 小董眨了眨眼,心里有些纳闷。 她昨天还在和朋友吐槽,宁柏在林氏呆得好好的,突然被下放到这里,也真是倒霉。 大会上再怎么激励人心,给颐生的未来画大饼,但是和林氏总部到底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更别说还摊上这样一个难伺候的老板。 不过她也没什么好替人家操心的,回了工位,小董把会议记录又审核了一边,战战兢兢地给林问之发过去了。 一整天除了吃饭,林问之都在办公室里呆着,时不时给宁柏拨几个内线电话,一会儿问他几个问题,一会儿让他冲杯咖啡,一会儿让他送趟文件,一会儿只是单纯地骚扰一下。 进进出出来了好几趟办公室,宁柏始终不急不躁。 林问之趴在桌子上有些幽怨:“你是卡皮巴拉吗?” “什么?”宁柏一脸茫然。 “你在我哥身边工作更轻松吧?” “没有,我在哪工作都一样。” “哦。”林问之挑眉,“原来在你心里,我哥也这么难搞。” “小心我去告状。” 宁柏看着神色很认真:“小林总,我没有觉得您难搞。” 林问之被这一句打得措手不及,宁柏真诚的眼神,让他一时间有些语塞。 沉默了一会,林问之看了眼时间:“送我去个地方。” “您去哪?” “回家。” 林问之又补充道:“回我小时候的家。” 车停在锈迹斑斑的铁门前,十多年未经打理的房子在暮色里散出一种阴沉和破败的气息。 宁柏悄悄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林问之,他侧着头,目光沉沉地望着院内疯长的杂草。 宁柏知趣地保持了安静,直到林问之打开车门。 他问道:“需要我和您一起吗?” 林问之没理他,关上车门。 刚要解开安全带,宁柏手机震了一下。 他动作一滞,看着屏幕上的消息:“他今天去哪了?” 宁柏望着林问之略显单薄的背影,缓缓回复:“小林总一直在公司,哪也没去。” 在线做法,收藏从四面八方来,评论从四面八方来,营养液从四面八方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 第6章 第 6 章 推开门,细密地灰尘随着震颤在空中缓缓飘落。 林问之站在门口,忽然觉得胸口很闷。 玻璃上像覆了层纱,阳光斜射进来,偌大的房间笼罩在寂静的昏暗中。 他分不清眼前模糊的光影是岁月的痕迹,还是自己混乱的神经作祟。 视线平静地扫过地上辨不清图案的地毯,扫过皮层脱落的沙发,扫过覆灰的钢琴…… 一瞬间,时光飞速倒退,灰尘消失,琴盖抬起,父亲指尖在黑白琴键上跳跃,熟悉的旋律重新回荡在耳边。 年幼的他坐在地毯上,仰头等着母亲用油彩给他画面具。 隔着尘埃,林问之像是舞台下的旁观者,望着舞台上的人欢声笑语。 他伸手在虚幻的图景里抓了一把,掌心空无一物。 林问之茫然地站在原地,嗓子深处忽然干涩发紧,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攫住。 他弯下身子,剧烈咳了几声,眼角渗出泪水。 他顺着门板慢慢滑落,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抱住双腿,把下巴埋在膝盖后,双眼空洞地看着虚空中。 林问之觉得自己愚蠢得像是那个刻舟求剑的楚国人,破旧的房子是他在生命里刻下的痕迹,只可惜无论他在岁月洪流里如何拼命打捞,都再也找不到当初的家。 其实没必要回来的。 但是他忍不住。 小时候大伯以“保护心灵”为由,把他困在华丽陌生的庄园,禁止他回家。 后来每次回国,汽车径直驶向城南,他跟着林卓然一家走亲访友,唯独这里无人提及。 这里和那年惨烈的车祸一样,被尘封在记忆的角落。 仿佛不去想,就不会疼。 洋红色的光线逐渐褪色,屋里的影子越发漆黑细长。 林问之想起了此行的目的,慢吞吞从地上坐起来。 他走过一间间屋子,最终停在了母亲的画室门口。 深吸一口气,他推开门。 正对面是一面巨大的窗户,窗外的枯枝杂草一览无余。 但是小时候这里不是这样的。 这原本是家里的花园,母亲经常坐在窗边,在花团锦簇中拿着画笔画画。 林问之在颜料的味道中,看着她的画挂了满墙,堆了满地。 只是现在,这里已经空无一物。 林问之苦笑一下。 明明早就料到的事情,但当他触碰到墙壁上浅色的方形痕迹时,心脏还时被猛地一扯。 那些痕迹像一只只空洞的眼眸,熬过数不清的寂寞岁月,向他投来冰冷而怨怼的目光。 林问之将手掌贴上去,轻声说:“放心,我会把你们找回来的。” 关上画室门,林问之逃似的匆匆离开,走到门口,又猛地顿住。他犹豫片刻,转身回到自己曾经的房间,拉开抽屉,取出一个复古八音盒,紧紧抱在怀里,这才走出别墅。 上了车,他什么也没说,宁柏也知趣地没有问,一路沉默地开着车。 驶出这一片后,宁柏轻声问:“小林总,您要去哪里吃饭?” 林问之指尖摩挲着怀里的八音盒,神色怔怔,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淡淡说:“直接送我回家吧,我没什么胃口。” 宁柏在后视镜里瞥了眼林问之,嘴张了张,又把话咽了回去。 直到车子停下,林问之准备下车,宁柏才鼓起勇气:“小林总,您今天中午就没怎么吃,不介意的话,我给您做饭吧。” 林问之停下动作,有些意外:“你会做饭?” 宁柏点点头:“不忙的时候,都是我自己做。” 林问之的那句“算了”还没说出口,就听到宁柏又说,“小林总,吃点东西,心情会好一点。” 宁柏回过头,暖黄的路灯给他的侧脸渡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一片昏暗中,他的眼睛很亮,带着让人不忍拒绝的诚恳。 看着这双眼睛,林问之很不合时宜地想起,读书时校园里那条流浪狗。 那时他刚到国外,极度不适应,经常躲在学校无人的角落偷偷流眼泪。 那条流浪狗就是这时候出现的,它安静地趴在林问之的脚边,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 林问之心里一软,团起个纸团扔向远处,小狗很兴奋地摇着尾巴,一趟趟追逐这这个简陋的“玩具球”。 流浪狗没有家,林问之也没有。 他用一个个脆弱不堪的纸团度过了最痛苦的日子。 视线重新聚焦到宁柏脸上,林问发现自己无法拒绝这样的眼神。 他轻轻叹了一声:“可是我家里什么都没有。” 宁柏不放弃:“附近有个超市,您想吃什么我去买。” 林问之犹豫一下,看了眼超市的方向,把安全带系上,妥协道:“走吧,我和你一起去,你擅长什么就做什么吧。” 林问之很少正经做饭,也很少逛超市。 此刻跟在推着车的宁柏后面,看着他仔细地挑着菜,一时间有点新鲜。 “你还会挑菜啊?” “嗯。”宁柏应道,“小时候我家里有个菜园。” “那岂不是想吃什么就种什么?” 宁柏笑了一下:“也没有那么自由,我奶奶只种她喜欢吃的,吃腻了也没办法反抗。” “原来大家小时候都这样。还是长大好,想吃什么买什么。” 见宁柏挑好了,林问之凑过去,“炒芦笋?” “嗯,可以吗?” “可以啊,做饭的人说了算。还有呢?” “再炒个牛肉,清蒸鱼,冬瓜汤。” “好啊。”林问之被说的生出了胃口,隐隐间竟有些期待。 买完菜回到林问之的公寓,打开门,宁柏愣住了。 以绝美海景为卖点的超大客厅空空荡荡,如果不是每天接送林问之上下班,宁柏几乎要怀疑这里其实并没有人住。 难不成其实林问之是个极简主义者? 不过他的目光很快被客厅角落一个柜子吸引住,简约的斗柜上依次摆着几个极具设计感的花瓶,里面插着一束束手工钩织花。 宁柏的瞳孔微微张大。 他下意识伸手想要摸摸那几束精致漂亮的花。 “别碰。” 耳边突然传来冰冷而急切的声音,宁柏的手悬在空中,僵硬了一瞬随即收回,他微微低头:“对不起,小林总。” “我……”林问之的语气放缓,他有点懊恼自己刚才的不近人情,宁柏好歹是来家里给他做饭的,“我不是冲你,对不起。” 他把怀里的八音盒端端正正地摆在花瓶旁边,解释道:“这是我朋友送的。” “是我冒犯了。”宁柏的目光从花上收回来,轻轻开口,“是很贵重的东西吧。” “嗯,是的。” 宁柏嘴角勾起,了然道:“原来如此。” 说完他环视一圈,找到厨房的位置,拎着刚买好的菜走了进去。 林问之的眼神还落在那几束花上。 说是朋友送的其实有些牵强,这是他从16岁之后每年都会收到的匿名礼物,除了一束手工花,还有一份其他礼物。 有时候是他很喜欢的绝版香水,有时候是他喜欢的手表,有时候是一些很合他口味的配饰…… 这一收就是六年。 大大小小的礼物他收过不少,但没有一份礼物能如此精准地契合他的喜好。 明里暗里打听过很多次,林问之却一直没能找到礼物的主人。 向快递公司询问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唯一的线索只有每次和礼物一起来的,写着“祝你永远自由快乐”的贺卡。 谜团一直没能解开,礼物年年准时送到,回国的时候,他脑袋一热,把这几束花一并带了回来,成为整个房子里唯一的装饰品。 厨房里传来水声和切菜声,林问之从回忆里走出来,靠在门框上看宁柏忙碌。 芦笋被均匀切段,牛肉也切成薄片,一旁的锅正烧着水,蒸汽飘在空中。 宁柏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精炼的小臂,骨节分明地手指正拿着鱼在水流下细细地冲洗。 他的脊背总是很挺拔,即使洗菜的时候也只是微微俯下脖子,站在这里,倒真像是一棵柏树。 看得人赏心悦目。 “需要我帮忙吗?”林问之问。 宁柏回头笑了笑:“您休息就好,很快就好。” 林问之听劝地坐在餐桌旁,用余光瞥着宁柏的背影,手指点开和Sue的聊天界面。 林:我母亲的画应该是早就被我大伯他们卖掉了。 Sue:这不是你早就猜到的事情?所以你是真的打算把它们找回来?这可不容易,Lin。 林:试试吧,我想把它们买回来。 Sue:希望时叙对你有用。 林:我会继续和他接触的。 Sue: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林:我祖父家里有我母亲之前的几幅画,我把他们放在了一家艺术品保管中心,之后可能需要你帮我邮寄到过来。 林: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Sue:没问题。 Sue:不过我还是想不通你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把他们买回来,它们那么重要吗?难不成藏着什么遗产? 林问之指尖悬在屏幕上,思索了一下,回复他:很重要,我就是为了它们回来的。 林问之切出页面,不远处宁柏正专注炒菜,对他的动作一无所知。 第7章 第 7 章 宁柏端着菜出来的时候,林问之正趴在桌子上刷视频。 他放下手机,屏幕上的画面就这么直直地撞进宁柏的眼睛里。 一个穿着衬衫西裤的男人双腿岔开,跪在地上,紧绷的布料下肌肉贲张。 他一只手沿着顺着锁骨慢慢往下滑,在暗色的打光和节奏感强烈的音乐下,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意味。 宁柏手一抖,差点没拿稳盘子。 林问之注意到他细微的反应,觉得有意思,于是把手机往他跟前推推,点评一番:“我还是更喜欢假正经,要是他把衬衫扣子解开就好了,你看他胸肌是不是还不错?” “……” 林问之啧啧两声,有些惋惜:“这么好的身材怎么不直接脱了,要不欲拒还迎来个湿衣诱惑也行,你说呢?” 不知道哪个词戳到他了,宁柏脸色竟然有些发红,他手足无措地站着,眼神飘忽,不知道该看哪。 这副局促的样子,让林问之玩心大起,他狡黠的目光扫过去:“宁助理喜欢什么样的?” 见他不答,林问之追问:“喜欢女人还是男人?谈过恋爱吗?” “没有。”宁柏闷声回答。 林问之惊讶:“宁助理今年26了吧,你帅气又多金,这么好的条件怎么还没恋爱过?” 宁柏把手里的盘子放下,反问道:“那小林总你呢?” “我啊?”林问之笑容灿烂,“我这样的,当然谈过了。” 他装模作样地掰了掰手指头,像是很努力地回忆:“谈了十个,二十个吧。” “你喜欢什么样的啊,有合适的我帮你介绍。” 宁柏面无表情:“不劳您费心了。” 林问之觉得他话里有话,探过身子,一脸好奇:“还是说你有喜欢的人了?谁啊,什么样的,用不用我帮你去追?” 他一副经历颇丰的过来人模样,语重心长地劝告:“宁助理,要抓紧时间啊。” 宁柏不看他,还是那副木头脸,僵硬地丢下一句:“我去盛饭端菜了。” 说完迅速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厨房。 林问之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角上扬。 这人真不经逗。 厨房里,宁柏把汤盛出来,他看着汤面上飘动地葱花碎,心底一声轻笑—— 林问之你可真敢吹。 可心里的那抹笑意很快散了,眉头微微皱起。 总不能是真的吧? 身边传来声响,林问之伸筷子尝了一口牛肉,说道:“你手艺不错啊。” 宁柏看着他:“小林总,我马上就端过去了。” 林问之一手一盘菜:“走吧,省得你再折腾一趟。” 平时几乎派不上用场的餐桌上,现在摆着三菜一汤,头顶暖灯照下来,热气在空中缓缓升腾。 林问之忽然觉得这个场景有种久违的温馨。 他吃了一口眼前的芦笋,清脆爽口,咸淡合适。 “你说得没错,吃点东西,心情会变好。” 宁柏盛了碗汤放在他面前:“您喜欢就好。” 林问之抿了一口,忽然说:“我家里有做饭阿姨,但是每周一定有一顿饭是我爸亲自做的。他说这是必不可少的家庭活动。” 宁柏没有打断,安静地听着。 “那一天是我每周最期待的日子。他会提前把我和我妈想吃的列个清单,亲自开车去超市把食材买回来。等他回来我帮着他洗菜,我妈坐在一旁,拿着画本给我俩速写。她有一组本子就叫做《一起吃饭》,小时候我经常拿出来翻,像看相册似的,每一张都能让我想起当时的场景。” 宁柏试探着问:“您今天回去是为了看她的画吗?” 林问之答非所问:“之前的很多事我都不记得了,就算看了她的速写本子我也想不起来什么。” 宁柏眼神一暗,林问之倒是神色淡然,看不出几分伤感,安静地夹着眼前的菜。 “我……”宁柏硬邦邦开口,“我从小和我奶奶一起生活,她年纪大味觉不好,做出来的菜不是淡了就是咸了。我怕说出来她伤心,每次都硬着头皮吃光。后来我开始学做饭,我奶奶搬个凳子坐在我旁边,笑眯眯地说我长大了。我特别开心,当时我想着,我一定要把这有意义的一天牢牢记住。” 宁柏笑了一下:“但其实没多久我就忘了。” 林问之抬眼看他。 “后来我怎么想,都想不起来那天的事。直到几年前有天我在家里做饭,不知怎么突然就想起来了。那天我给奶奶做的是炒土豆丝,炖白菜,和拌山菜。结果味道没比我奶奶做的多好,而且刀功差极了,土豆丝切得像土豆条,白菜一块大一块小,我奶奶边吃边笑,笑得我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林问之莞尔一笑。 宁柏继续说,他的声音很轻,“所以我想,重要的事情其实是不会忘记的,或许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会突然想起来。这也许是大脑开的小小玩笑,或者是小小惊喜。” 说完后,林问之沉默了一会儿,他用汤勺搅着碗里的汤,把最后一口喝干净,笑了笑:“没想到宁助理这么会安慰人。” 宁柏埋头吃饭,半晌才说:“小林总,您心情好点了吗?” “嗯。”林问之点点头,见宁柏吃完了,起身拦住他想要收拾碗筷的手。 “家里有洗碗机,我直接把它们放进去就行。时间不早了,我不浪费宁助理下班时间了。” “不是浪费。”宁柏低声说。 “这么敬业?怪不得我哥留你。” 林问之把宁柏送到门口,在他打开门的时候忽然开口:“谢谢,不只是这顿饭。” 宁柏一愣,点点头:“小林总明天见。” 门关上后,林问之在墙上靠了一会儿,开始收拾餐桌。 他没用洗碗机,把锅碗瓢盆放进洗碗池里,拿着洗碗擦一点点刷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今天回了家,他总不自觉地想起小时候的片段。 那时候吃完饭,他也是负责刷碗,一口气挤了许多洗洁精,搞得洗碗池里的泡沫一股脑儿涌了出来,借着他就忘了任务,兴致勃勃玩起了泡泡。 林问之看着手里的泡沫,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放在嘴边轻轻吹了一下。 一瞬间他好像和年幼的自己重叠在一起,林问之忍不住笑起来。 笑着笑着他觉得自己胃有点疼。 真奇怪,明明刚刚吃了饭。 他慢条斯理地把厨房收拾干净,在浴缸里泡了一会,起身去了客厅。 站在摆满手工花的柜子前,他摸了摸今天拿回来的八音盒。 这是之前妈妈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不知道坏了多少年。 拧了好几遍发条都没有反应,最后林问之放弃了。 不知道交给专业人士能不能修好。 他拿出手机想上网查一下,点开软件,思绪又跳到了他妈妈被卖掉的画上。 于是便在网上查了一下交易记录,可惜记录只保存到近五年。 一无所获后他才想起来要搜关于八音盒的事。 盯着发光的手机屏幕,视线却开始失焦,思绪越发混乱,林问之发觉自己状态不太对,索性把手机放下,坐在地上,撑着下巴看窗外的海。 夜晚的海景没那么好看,幸好今晚有月光,给粼粼海浪镀了层金光。 林问之把自己缩得很小,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鱼。 鱼很好,只有七秒钟的记忆,每天只要吃小鱼、不停游、等着某天被大鱼吃掉就可以。 他想象着冰冷的海水,起伏的波涛,把自己融进水里,在夜色中不停畅游。 直到手机一震,他的思绪才回到这间屋子。 说巧不巧,发信息的人是时叙。 “问之,下周五有时间吗?来我的马场玩,我们比赛马。” 林问之想了想,回复他:“好啊。” 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发麻的腿,回到了卧室。 站在床边,林问之有点担心混乱的思绪会影响睡眠,犹豫片刻,他打开抽屉,拿出来个白色药瓶,倒出药片,很熟练地吃下去。 宁柏走出林问之的家门后,先给林卓然发了消息。 “小林总今天在公司,刚刚我把他送回了家。” “怎么这么晚?”林卓然问。 “我给小林总做了晚饭。” 林卓然没再回复,宁柏放下手机,开车回家。 他径直走进书房,打开电脑,在搜索框里敲下Oriella。 那是林问之母亲的名字。 这个天资卓越而又富有灵气的年轻油画家死在了她的36岁。 网上关于她的帖子大多都围绕着“不幸”“遗憾”等词语,宁柏点进一个有关于她的论坛,时过境迁,这里已经愈发清冷。 他翻了翻过往的帖子,思索一下发了个帖子:“请问如何能收到Oriella女士的速写手稿?” 帖子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回复,宁柏看了其他帖子,发现并没有人提到有关手稿,或者出售画作的信息。 宁柏看了眼日历,祈祷林问之生日之前,他能得到有用的消息。 从论坛里退出来,宁柏滑动着鼠标,从收藏夹里点开一个网页。 这是林问之之前的账号主页。 记录着他高中和大学前两年的碎语。 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来林问之便不再记录了。 宁柏漫不经心地滑动着,账号里的信息他早已经看过百遍千遍,每一条都烂熟于心。 一边看着,一边脑袋想着林问之今天晚上的话。 “这是我朋友送的。” “很贵重的东西。” “还是说你有喜欢的人了?谁啊,什么样的,用不用我帮你去追?” “我这样的,当然谈过了。” “谈了十个,二十个吧。” 他的嘴角勾起,忽然耳边又响起林卓然的声音。 “跟着他,让我知道他每天都在干什么。” “把那份遗产打听清楚。” 宁柏的心在两个极点来回跳动,一会儿飘飘然飞到高空,一会儿又坠进深渊。 屏幕上的林问之无比鲜活,宁柏觉得自己像个偷窥的贼人,躲在阴湿的角落,远远地看着那道光。 时间长了,他便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触碰一下,却又怕灼人的光芒将他的不堪和卑劣一览无余地照出来。 于是他自虐一般跃跃欲试又东躲西藏。 过了很久,他退出页面,例行公事地点开邮箱,发现一封没点开的邮件。 那是一个商务晚宴的邀请。 时间是下周五。 宁助理男菩萨账号即将上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 7 章 第8章 第 8 章 林问之醒来的时候很累,脑袋昏昏沉沉。 在床上坐了一会儿,他才慢吞吞起身。 厨房和餐厅已经回到了往日的模样,昨天那顿热闹的饭像是场不合时宜的梦。 林问之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从昨晚温馨的氛围中抽离出来。 他有点后悔。 后悔把宁柏带回家。 也后悔自己一时忘情和他提母亲的画。 宁柏到底是林卓然的人。 自己回家的事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搪塞,但是如果被他知道自己在找当年的画,以林卓然多疑的性格,大概率会把画和遗产扯上关系。 说不定会先发制人,找到那些画的下落,攥在手里慢慢研究。 等到那时候,他再想找回那些画,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林问之指尖不自觉掐了掐掌心。 必须得抓紧时间。 不过他倒是很想看看,林卓然一家当初为了钱把那些画买掉 ,现在为了钱又要把那些画买回来,会是什么表情? 估计会很精彩。 想了这么多,林问之没什么胃口了。 他从冰箱里拿出两片吐司扔进面包机里,又热了杯牛奶,象征性地填了一下肚子。 吃完饭他穿好衣服,下了楼。 车已经停在楼下,宁柏正靠在车旁。 他总是穿着一套黑色西装,衣衫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领带被领带夹固定好,整个人连头发丝都十分规整。 仿佛随时可以出席商务谈判。 林问之想起他昨天在厨房做饭的模样,明明也是白衬衫和西裤,但却有种不同的感觉。 好像要更柔和一点。 林问之心里啧了啧。 真是具有迷惑性。 到了公司,宁柏和林问之说了商务晚宴的事。 “沈氏在国外扎根多年,这次回国是为了拓宽市场,沈淮山也会亲自出席晚宴。” 林问之听完,问道:“你刚说晚宴什么时候?” “下周五。” “我没时间,去不了。” 宁柏正准备添加行程,听到这句,手一下子顿住了,他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什么?” “我说我那天没时间,去不了。” 宁柏以为自己没说清楚,又解释道:“据说沈氏回国是打算开发高端疗养别墅区,这对颐生是个很好的机会。”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林问之语气淡淡。 突如其来的凉薄语气,让宁柏有些无措,他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明明昨天晚上…… 他以为他们的关系近了一点。 宁柏在大脑里飞速过了一边自己最近做的事情,依旧想不出个缘由。 他硬着头皮继续说:“沈淮山近年来鲜少出席商务晚宴,这次能亲临,说明沈氏一定很看中接下来的项目。” 宁柏没明说,以沈淮山现在的地位,能到他眼前露个面,多少人求之不得。 这次晚宴的消息散出去后,整个商圈里的人挤破脑袋都要参加,现在邀请函都发到手里了,哪有不去的道理? 林问之必然也清楚这件事。 但是他心不在焉地靠在椅子上,单手拄着头,字句分明:“我知道,但是我不想去。” 宁柏心里有些急,还是努力平稳自己的声线:“您那天是有别的安排吗?” “嗯。时叙约了我去赛马。” 时叙? 宁柏想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人是谁。 他太阳穴跳得厉害,试图再次争取:“小林总,这次的晚宴真的很重要,时先生那边日后还会有机会,但是沈……” “宁柏。”林问之打断他,目光冰冷,“你连我的私事也要管?” 宁柏浑身血液凝固了一瞬,他不再说话,胸口微微起伏着。 “出去。”林问之冷声。 宁柏眉头微皱,嘴张了张,最后低声说:“好的,小林总。” 一连几天宁柏没再提过这件事,两人关系也降至冰点,林问之几乎不再主动和他说话,连之前刻意地挑刺也没有了。 他们唯一的交流便是宁柏前来汇报工作,林问之有时会答复几句。 不过公司的事情几乎都是宁柏负责,林问之不关心、不过问,仿佛只是个安静的吉祥物。 每每离开总裁办公室,宁柏总是欲言又止。 林问之知道他还没死心。 果然当纸质版邀请函送过来的时候,宁柏又一次站到了林问之面前。 他态度诚恳:“小林总,您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林问之拿起邀请函,信封封口处的火漆章上印着沈氏的标记,拆开后金粉勾勒的花朵线条采用了凹凸印,纹理漂亮的黑色棉卡纸上喷了淡淡香水。 随着他的动作,香味也慢慢散出来。 宁柏搓着指尖站在一旁,盯着林问之的一举一动。 视线里,林问之捏着纸张的衣角,上上下下看了好一会儿,最终随后丢在一旁。 动作很轻,却重重地砸进了宁柏的心底。 “再说吧。”林问之漫不经心。 宁柏的心沉了下去。 他把邀请函收好,眼神肉眼可见地低落,垂头离开了。 距离晚宴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两人关系依旧没有缓和。 夜里宁柏看着手里的邀请函,反反复复地把这一段时间的事情想了一遍,依旧没想通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惹这少爷不开心了。 他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能让林问之参加晚宴了。 所以接下来几天,宁柏都没再提这件事。 只是周四晚上送林问之回家的时候,他实在没忍住,又劝了一次。 “小林总,明天公司没什么安排,您上午好好休息,下午我把最终流程,以及重要嘉宾信息整理好一起发给您,您看一看,再做决定好不好?” 车里很安静。 林问之听出来宁柏话里的小心翼翼,他平静地看着宁柏,似乎想从那张脸上挖出来点什么。 宁柏其实长得很好看,只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没什么表情,显得有些呆板木讷,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他只要流露出点平时不常有的表情,整个人就显得生动很多。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问之终于开口:“沈淮山那边邮寄过来的邀请函是两张。但是以颐生的规模,这种级别的晚宴邀请函不可能送到我手里。” “所以我想,其实最初邀请函只有一张,是给林卓然的助理——你的。” 宁柏瞳孔张了张,表情定在脸上。 林问之轻哼:“我猜对了?那另一张是哪里来的?也是林卓然给的?” 他本以为自己又会等来宁柏苦口婆心的长篇大论。 却没想到他答得很快:“不是。” 宁柏看着林问之:“是我自己希望您能参加,所以用私人关系额外申请了一张。”他扯出一抹无奈地笑,“我想着如果得不来第二张,那我也没必要去了。” “为什么?” 宁柏继续说:“参加这场晚宴对公司是个好机会。” “宁柏。”林问之语气冷淡,“我想听实话。” 宁柏嘴唇轻颤,咬了咬牙:“是我觉得,参加这场晚宴对您有好处,我想让您结识更多人脉,这场宴会一定会有很多重要人物参加,他们应该认识您,您也应该见见他们……” 宁柏声音越来越小,说道最后简直是不知道在说给谁听。 但是林问之听到了。 他面不改色继续问:“为什么?” “我……”宁柏有些慌。 “说实话。” 宁柏视线下垂,轻轻说:“因为我觉得您应该有更好的发展,您的能力不止如此,您会让颐生发展的更好,您自己也会走到我想象不到的高度上去。” “哪里来的这样的感觉呢?” 宁柏自嘲般地笑了一下,“您就当是我的直觉吧。” 车里再度陷入沉默,宁柏不知道林问之在想什么,他只敢偷偷地抬眸瞥一眼对方的脸,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回复。 只可惜他没等来自己想要的,林问之只撂下一句“我要回家了”,便头也不回地下了车。 宁柏克制住了想追出去的冲动,看着林问之消失在门口,他靠在椅背上捏了捏皱紧的眉头。 这一晚上他没怎么睡好,第二天醒来冲了个冷水澡,调整好状态,选了套合适的衣服,直接去了林问之家楼下。 他想再最后试一试。 给林问之发了很多条消息都没得到回复,在楼下等了一个小时,宁柏按照记忆里林问之家的门牌号,上了楼。 敲了几声后,宁柏确定,林问之不在家。 他又一次给林问之打了电话,这一次对方接了。 宁柏却突然间不知该怎么开口。 林问之好像并没有生气:“打了电话又不说话,是想干什么?” 宁柏吱唔着:“小林总,我……” “我在时叙家的马场。”林问之开门见山。 宁柏捏着电话,不甘心地问:“时先生对您来说这么重要吗?” “我早就和他约好了,日后要一起玩。他约我赛马,赢了,有彩头。” 他语气里带着笑:“我这人就喜欢拿彩头。” “所以您是要赢过时先生是吗?”宁柏声音平静下来。 “是,不过我技术有些生疏,所以提前来了会儿,打算练练。怎么,你在我家楼下?” 宁柏觉得林问之应该猜不到自己能跑到楼上来,含糊着说了声“嗯”。 接着他问道:“小林总,您赢了他就可以是吗?” “你什么意思?” “小林总,可以让我替您比赛吗?如果赢了,您就和我去晚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 8 章 第9章 第 9 章 林问之没想到宁柏竟然这么执着。 沈淮山这人他知道,从理性角度来看,出席晚宴想办法到他面前露个脸,找机会说几句话,确实是百利无一害的事情。 不过在林卓然面前,他倒不想那么理性。 去了晚宴必定会碰到林卓然,林问之有点好奇,到时候他问起来,宁柏想怎么解释。 或者……这根本就是他们串通好的,林卓然心里清楚,如果是他来找自己,必不可能成功,于是便派死缠烂打的宁柏过来。 林问之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有点动摇。 脑袋里不自觉又浮现出宁柏的那张脸,林问之再一次慨叹,真是具有欺骗性。 根本分不清他的话,究竟是真心还是伪装。 林问之挂断电话,若有所思。 时叙已经换好马术服,正朝他走来:“问之,怎么还没换衣服?我们骑两圈再比。” 林问之想点头应下,话道嘴边却变成了:“我今天脚腕不太舒服。” 说完,林问之自己都忍不住腹诽:真是个烂到家的借口。 时叙却没说什么,反而一脸关切地看着他:“怎么弄的?去医院看了吗?怎么不和我说,早知道我就换个时间了,现在这样你岂不是玩不尽兴?” 谎话已经撒出去了,林问之只好圆下去:“早上不小心扭了一下,不是什么大问题,过两天自己就好了。” 时叙皱着眉:“你啊……” 林问之笑笑:“玩什么是一回事,跟谁玩另一回事,我嘛……比较在意和谁一起玩。” 他意有所指地看着时叙:“能来这里,我就很尽兴了。” 林问之眨了眨眼:“况且我不擅长马术,真要是比起来,怕也是给时先生笑话。说不定是老天爷在帮我。” 时叙看着他,想起上次玩牌的事,问道:“居然还有你不擅长的事情。” “我不擅长的事情可多了。” “不过,”林问之话锋一转,“既然答应了陪时先生玩。不如这样,我有个朋友也想过来,如果时先生不介意,让他替我好不好?” “上次我们没赌什么,不妨这次搞点彩头。” 林问之眼睛很亮,透出一种势在必得。 时叙被勾起了兴致:“好啊,赌什么?” “时先生,如果我赢了,和我吃顿饭如何?” 时叙怔了怔。 一股不可遏制的狂喜涌上心头,时叙勉强压住唇角,故作镇定地点点头,尽量平稳气息:“要是我赢了,想要的可有点多。” 林问之扬眉,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如果我赢了,问之,和我约会一天如何?” 阳光洒在林问之脸上,他的发丝在风中轻轻浮动。 林问之笑意浅浅。 时叙屏息凝神,如果不是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他几乎要以为整个世界的声音都被抽干净。 这一瞬间被拉得很长,恍若等了很久,他才听到林问之的回复。 “好啊。” 时叙的心跳得更快了。 “你朋友什么时候到?” 林问之看了眼手机:“还得半个多小时吧。” “好,那我先带你转转。” 时家的马场不小,当初为了经营人脉才做的马术俱乐部。时家生意越做越大,俱乐部也越来越火爆,年费水涨船高。 整个马场跟着不断扩建,现在与其说是马场,更像是个大型休闲区。 时叙一路给林问之介绍着,同时眼神热切地约他日后一起玩。 宁柏到的要比林问之预计的时间快,林问之他们开车转回去的时候,宁柏已经换好衣服在墙边等着他们了。 林问之眼睛一亮。 俱乐部提供服装,全场一大半人都穿着这套衣服,却没有一个人比宁柏好看。 白色紧身马裤显得那双腿修长而有力,黑色长靴莫名适配他冷淡的气场。 林问之盯着他肌肉结实的大腿看了几秒,才解开安全带,慢慢从车上走下来。 宁柏见到他,轻轻叫了声:“小林总。” 时叙下了车,手很自然地搭在林问之肩膀上,上下打量宁柏:“问之 ,这就是你说的要和我赛马的朋友?” “嗯。” 宁柏的目光移到时叙身上,声音冷淡:“时先生,您好。” “你擅长什么?”时叙问,“障碍赛可以吗?” “可以。”宁柏点头,“时先生,我们现在就可以选马。” 时叙有些意外:“不先休息适应一下吗?” “不用。” 四目相对,时叙明显感觉到了对面人眼神中隐隐的敌意。 他确认自己没见过这人,不过,他想到了身旁的林问之,大概明白了。 时叙唇角浮起一抹冷笑:“那就去选马吧。” 宁柏步伐沉稳地跟在时叙身后,两人朝马厩走去。 林问之凑近他,小声问了一句:“你还会赛马呢?” “嗯,之前学过。” “时叙可不仅仅是学过。” 宁柏突然问:“您和时先生赌什么了?” “输了的话,我要和时叙约会一天。”他笑笑,“其实也不亏。” 宁柏眉毛轻皱,望向前面人的背影。 时叙身形清瘦,肌肉线条并不明显,论身材和那天晚上林问之给他看的视频博主比差远了,他真想问问林问之,到底哪里不亏了。 难不成就因为时叙脸好看点? 他很认真地说:“小林总,我会赢的。” 接着唇角弯起:“因为我也不仅仅是学过。” 他们要比赛的事情瞬间就传开了,本来就是过来放松娱乐的公子哥,一听到有热闹,立刻围了过去,一些爱玩的已经开盘,张罗大家纷纷下注。 所有人都十分默契地押了时叙。 “敢和时叙比赛马,这小子有点东西。” “这人谁啊?” “不认识。听说是林问之带过来的人。” “他好像是林卓然的助理,现在跟着林问之。” 有人嗤笑一声:“都没见他玩过,也没听过,林问之可是选错人了。” 宁柏已经骑上马,适应节奏,无数道目光落在他身上,探究、不屑、漠然,还有一道独属于林问之的,饶有兴致的眼神。 他盯着宁柏紧绷地大腿肌肉,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他走上前去:“宁助理,赢了的话,我和你去晚宴,你呢,满足我一个愿望,怎么样?” “什么愿望?”宁柏问。 林问之舔了舔唇,几乎用气音轻轻说道:“带个腿环给我欣赏欣赏。” 宁柏指尖一缩,整个人僵在马上。 脸颊瞬间红透,他直直地看着林问之。 然而后者调戏完,已经心情愉悦地摆手离开,径直走向了看台的人群中。 他抓了把筹码,全部押在了宁柏上。 今天时叙请了不少人,排场不比之前的那次泳池趴小。 池恒自然也来了。 他坐在林问之身边,小声问:“你怎么不自己上场啊?我和你说,我可全押你家宁助理了。” “这么够意思?” 池恒嘿嘿一笑:“那我必须得支持你啊,玩嘛,输了就输了。” 他左看看林问之,又看看林问之,看得林问之浑身发毛,忍不住问道:“你干什么?” 池恒啧啧两声,调侃道:“感觉见到你这么新鲜呢。” 林问之哼笑一声。 “说真的,这段时间干什么去了?叫你喝酒也不来,忒没意思。” “我?上班呗。” “上班儿?谁?你啊?”池恒惊呆了,“为什么啊?不会是因为你助理吧?不说把他整走吗?” 林问之叹气:“问题是整不走啊。这不,他要替我赛马,赢了就押送我去今天晚上的晚宴。” 池恒更蒙了:“晚宴?沈淮山的啊,一群老头子你去凑什么热闹,无聊死了。你家有林卓然顶着还愁什么吃穿?还真打算靠那小公司了?” 林问之不置可否。 淡淡说道:“谁知道那木头脑袋里想的什么?” “那他到底靠不靠谱啊?平时可没听说过他玩这个。” 不等林问之回答,人群中传来阵阵声响。 比赛开始了。 时叙经验丰富,一开始就占了领先位置。 他的马是一匹皮毛滑亮的栗色母马,身姿优雅而矫健地越过第一道障碍,观众席上瞬间爆出一阵欢呼,有人揶揄林问之:“开局不利,问之你怕是会输。” 林问之不答,看向赛场中的宁柏。 他没有追求速度,而是保持着稳定有力的节奏,一丝不苟地通过每一个障碍,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精准度简直令人震惊。 他选的是一匹健壮的黑色公马,在宁柏轻微和坚定地掌控中,显得沉稳有力。林问之忽然觉得,这匹马很适合宁柏。 在一个转弯处,黑马险些失蹄,林问之心里一紧,死死地盯着宁柏。 然而他的身体却几乎没有晃动,宁柏轻轻地拍了拍身下的马,很快纠正好姿势,继续向前跃进。 风擦过赛场上的一人一马,吹到林问之身上,带了些许青草气息,林问之发现自己几乎无法把视线从宁柏身上离开。 他从来没觉得一个人骑马竟然能如此吸引人。 就像是……一阵自由潇洒的风。 时叙在前半程的比赛中一直处于领先位置,但慢慢地就被宁柏追了上来。 宁柏一点一点地缩小着差距,像一个耐心十足的猎人,不急不躁,又稳操胜券。 终于,他追上了时叙。 一瞬间,宁柏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整个赛场陷入了震惊的沉默。 池恒喃喃:“你这助理,深藏不露啊。” 赛场上的两人很快来到了最后一个、也是最难的一个障碍,横杆不仅高,而且后面紧跟着一个急转弯。 关键时刻,时叙的马很不配合地迟疑了几秒。 宁柏抓住了这宝贵的机会,他俯下身,神情专注,肌肉绷紧,黑马四蹄发力,以惊人的速度冲向障碍,当空跃起,划出一道优美而凌厉的弧线。 眨眼间跨过障碍,平稳落地。 宁柏立刻调整方向,朝终点线奔去。 全场人神经紧绷,目光死死地盯着他,直到他踏过终点线。 只比时叙快了三秒。 又或者说,他居然比时叙快了三秒。 观众席上一片寂静,众人目瞪口呆,满眼都是不敢置信。 有人说出了大家心底的震惊:“不会吧……” “时叙居然输了?” 一片嘈杂的低语声中,只有林问之缓缓起身,一下一下地鼓起了掌。 池恒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跟着鼓起掌,他恍惚道:“你这助理不会是专业的吧。” 林问之走下看台,看着宁柏翻身下马,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 八月暑气正盛,热浪灼人,他解下头盔,额头和发丝上一层细密的汗水,脸颊泛红,表情却波澜不惊。 他看着林问之,语气平静,一字一句道:“小林总,我赢了。” 关于赛马的具体细节,请大家不要深究[爆哭],我犯了写文大忌之——穷人禁止写有钱人生活。ORZ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 9 章 第10章 第 10 章 宁柏的眼眸很亮,在阳光下像一汪春日的湖水,纯粹而清澈,透出孩童般的期待和雀跃。 被他这么看着,林问之的心忽然就松下来。 或许他是真心的。 林问之想。 “走吧,先去吃饭,然后送我回家换套衣服。” 宁柏语气轻快:“好的,小林总。” “问之!” 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林问之回头看去,时叙正快步朝二人走来。 走到跟前,时叙摇了摇头,故作懊恼,和林问之打趣:“你真是找了个好帮手。” “不过……”时叙用充满挑衅的目光迅速扫了眼宁柏,重新摆出那副绅士友好的模样看向林问之,“关于我们的赌约,我随时奉陪。” 宁柏眼神暗了几分。 林问之装作没看到时叙的小动作,笑笑:“那我真是荣幸之至。” 宁柏沉默地跟在他身后,走了几步,实在忍不住,低声问:“您和他还有什么赌约?” 林问之抬头看了眼宁柏,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神秘兮兮地侧身靠了过去。 在宁柏分外专注的神色中,林问之贴着他的耳朵,用气音轻轻说:“这是秘密,我才不告诉你。” 温热的气流顺着耳间流动,在四肢百骸间勾起麻酥酥的痒意。 宁柏脚步顿住,一时间僵在了原地。 而林问之已经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宁柏掐了掐掌心,盯着那道背影。 他知道他在做什么吗? 他知道。 宁柏苦涩地想,他只是觉得好玩罢了。 可自己总是一次又一次,在他小小的玩笑和捉弄中心慌意乱。 车一路开去,林问之懒洋洋瘫在后座,边划着手机边问:“你什么时候学的马术?” “大学的时候,当时报了一年的课。” “林家安排的?” “不是。”宁柏顿了两秒,“是我自己想学,觉得日后社交会需要。” “不只是学学而已”林问之模仿着宁柏的语气,“宁助理的技术确实不像是只学了一年。你现在也在练吗?” “嗯,周末有空的时候会去马场。” “那你还学什么?” “潜水,滑雪,高尔夫,冲浪……都学过一点。” 宁柏等着林问之继续往下追问,然而话题却在这里戛然而止。 片刻后他抬眼看向后视镜,林问之已经把手机扔在一旁,开始闭目养神了。 吃了饭,车停在了林问之家楼下。 宁柏本以为林问之会沉默着直接下车,却听见他说:“你跟我一起上来吧。” 宁柏有些意外。 短短两周,他已经来了两次林问之的家。并且这一次,他直接走进了林问之的衣帽间。 这是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宁柏飞快环视了一圈,和空荡荡的客厅一样,衣帽间里衣服不多,几套西装挂在那,显得格外冷清。 趁着林问之洗澡的功夫,他又十分大胆地看了眼卧室。 里面只有一张床,一个床头柜,和一层厚重的窗帘。 整间屋子异常昏暗。 这和宁柏想象中的很不一样,纵然他不觉得林问之是什么极繁主义者,但应该更张扬,更明亮,应该像一只被各种夸张华丽的金银珠宝装饰包裹的鸟。 而现在这里空旷干净得就好像,林问之他不准备久留一样。 没一会儿,林问之走出了浴室。 他哼着不成调的歌站在衣柜前挑了套香槟色西服,又配了条同色系缎面领带。 剪裁良好的西装将他勾勒的更加高挑挺拔,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矜贵。 “怎么样?”林问之问。 “很适合您。”宁柏盯着林问之,一时间没能移开视线。 直到熟悉的淡淡橘调香水气味漫散在空中,宁柏才把目光转到林问之手里的香水上。 整整一个晚上,宁柏都忘不掉这个味道。 林问之很适合晚宴,举手投足自然得体,游刃有余地游走在人群中,几乎所有人都会不自觉把目光落在他身上。 哪怕是沈淮山。 那个以倨傲难搞出名的男人,整场宴会中唯一温和的脸色,都给了林问之,并且难得地和他聊了很久。 宁柏在一旁默默看着,耳际突然传来一道嘲讽的声线:“我这个弟弟,确实很招人啊。不知道沈淮山对男人感不感兴趣,我看你的小林总很快就能傍上这棵大树了。” 宁柏一顿,回头看到林卓然冷若冰霜的脸。 不等他开口,林问之听到他凉薄的声音:“他怎么来这里的?据我所知,沈淮山没有给他发邀请函。” 宁柏看着他的眼睛,解释道:“是我让他来见沈淮山的。我一个朋友在沈氏做高管,我托他额外要了一张邀请函。颐生应该争取一下沈氏的项目。” “沈氏的项目……”林卓然玩味地重复着,嗤笑一声,“宁助理想得真远啊。” 紧接着他收起笑容,质问道:“你还记得你到底是去什么的么?” “林问之身上到底有没有那份遗产?他回国到底是为了什么?”林卓然语气冷了几分,眼神蛇一般锁住宁柏,一句句逼问,“他有没有打林氏的主意,他到底有什么野心?” “你——一个都没有给我查到。” “我要你还有什么用?” 宁柏面不改色:“林总,目前小林总对颐生没什么感情,如果他亲自接手项目,迟早会露出破绽。” “林总,请您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会慢慢为您打探清楚。” “一些时间?” 那边林问之已经和沈淮山聊完,紧接着便有两人朝林问之走去,站到了他的面前。 林卓然眼睛一眯:“齐赫那个老狐狸已经盯上他了,你还想要多少时间?” 林问之端详了几秒眼前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想起来他是林氏的一个股东。 叫齐赫。 齐赫脸上挂着笑主动寒暄:“问之啊,几年不见居然这么大了。总听林董提起你……” 他上下打量一圈,啧啧叹道:“果然是一表人才,现在天天忙些什么呢?” “我嘛,瞎忙罢了,帮我哥管个小公司,从头学起。” “年轻人多历练历练是好事。” 林问之笑着点头,听着他继续闲聊,说了好一会儿,齐赫才把话题转到身旁的年轻男人。 “问之啊,这是我儿子,我看你们年龄相仿,说不定能玩到一起去。你刚回国,正好让他带你四处转转。” 说着把人往前推了推。 他伸出手:“你好,我是齐靖生。 ” 这人身量很高,五官凌厉,眼尾上挑,噙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 林问之回握住那只手,很凉,和他的眼神一样。 林问之眉心微微蹙起。 “齐赫最近几次投资都失败了,家里还有个赌博成性的小儿子。” 林卓然远远看着齐靖生,“现在推这个大儿子出来,还不是为了林问之身上的遗产。要是齐靖生是女人,怕早就盘算起联姻了。” 宁柏看着林问之和齐靖生说笑,喃喃问道:“小林总他……真的有这笔遗产么?” “我父亲接手的时候,林问之家里的账务明显不对,他怀疑一大部分在信托公司。不过就算没有这份遗产,林问之身上还有着林氏的股份,这可是个大肥肉。” 宁柏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林问之终于从无聊的社交中逃出来,刚松了口气,没想到转头就看到宁柏站在林卓然身边,两人正说着什么。 他顿住脚步,移开目光,喝着杯里的酒,装作浑然不知。 直到宁柏走到他身旁,他才放下酒杯:“我累了,送我回家吧。” 回去的路上林问之很安静,吃了解酒药,靠在椅背上,神色倦倦地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夜景。 宁柏几次想开口问些什么,但看到林问之疲惫的样子,又把那些话压了回去。 他努力让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生怕打扰到林问之。 半晌,林问之轻声说:“沈淮山的项目还没审批,就算审批通过了,那么大的项目也不会交给颐生,真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觉得颐生能入他的眼。” “事在人为,我们还有时间。” 林问之看了他一眼,话锋一转:“齐赫这人怎么样?” “他现在不怎么管林氏,只有股东大会的时候才去公司。近几年齐总看中不少项目,一直在搞投资,只不过结果都不太好。” “哦。”林问之又问,“那齐靖生呢?” 宁柏握了握方向盘:“他自己经营了家科技公司,手腕很强硬,不出几年跻身上游,不过……” 林问之等着他。 “他风评不太好。” “怎么个不好?” “传闻之前他和一家公司共同竞争个项目,本来那家公司已经胜券在握,结果第二天就爆出恶性丑闻,虽然后面查出来是子虚乌有,但那个项目已经转到了齐靖生手中。” 林问之指尖敲着座椅,淡淡说道:“怎么办呢?他约了我明天中午一起吃饭,说要聊聊颐生的事情。” 宁柏脱口而出:“不要去!” 林问之饶有兴致地盯着他,不为所动。 “小林总,明天市场部新产品概念提案要和您汇报,之后还要研发和生产部还要进一步研讨,时间上可能错不开。” “哦。”林问之歪着头,语气轻巧,“可是……我已经答应他了。” 前面交通灯突然变红,宁柏回神,猛地踩了刹车。 车里一时间很安静,他回过头:“小林总,您一定要去么?。” 红光映在车玻璃上,给宁柏打了层可怖的光。 他眼里满是慌乱。 四目相对见,林问之忽然笑了:“宁柏你这个样子,是在担心我吗?” 宁柏瞳孔轻颤,声线却格外平稳:“是。” “那明天你和我去吧,既然是谈公事,带个助理也没什么问题。” 宁柏有些出乎意料,连忙点头应了。 “好。” 林问之视线仍落在他脸上:“宁柏,你担心我什么呢?” “小林总,您可不可以不要和齐家走得太近?” 林问之安静地看着他 好一会儿,他缓缓开口:“绿灯了。” 一路上,宁柏都没能等到问题的答案。 闷热的夜风里,宁柏目送着林问之回家。 林问之走出几步后,突然停下,他回过头,半张脸融在暖色的灯光下,另外半张脸隐没在黑暗中。 他注视着宁柏,声音很轻,字一句却分外清晰:“宁柏,你是以什么身份和我说那句话呢?” 每天在线做法求收藏,求评论,求美味营养液,做法~转圈~跳舞~抛花~[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 10 章 第11章 第 11 章 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雷阵雨。 夕阳短暂的灿烂了一会儿,乌云便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空气闷热粘腻得不像话。 宁柏却忽然觉得有些冷。 他来不及思索林问之为什么会这么问,本能地开口解释:“小林总,我是真的担心……” “宁柏,”林问之打断了他的话,“很多时候,我真是看不懂你。” 林问之声音没什么变化,很轻,就像是寻常的一句闲聊。可是落下来的每一个字,都让宁柏的心往下坠了几分。 “小林总,我……” 林问之伸手止住了他的话。 两人沉默地对望着,林问之盯着那双眼睛,努力地想要从里面找到些什么。 他想知道晚宴上宁柏和林卓然说了些什么。 想知道,当宁柏满眼慌张地说不想让自己和齐家有得太近那一刻,他到底自己的助理,还是……林卓然的助理。 那一刻,宁柏是真的担心自己的安危,还是害怕齐家父子的出现会打乱林卓然的计划。 那双纯粹的眼眸里,到底有没有几分真心? 林问之忽然想起来,宁柏最有欺骗性。 他不能再相信那双眼睛。 天空忽然一声闷雷。 林问之看了眼天色,转过身:“要下雨了,你回家吧。” 夜色里只剩下一道身影良久地立在原地。 半晌,宁柏脸上传来丝丝凉意。 闷了一晚上的雨,终于来了。 宁柏拖着灌了铅的双腿,一步步僵硬地走回车上。 林立的高楼在朦胧的雨雾中,宛如沉默的巨兽,宁柏握着方向盘,漫无目的地穿梭在钢铁丛林间。 他没有回家,也不知道去哪,浑浑噩噩,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响起林问之的话。 “你是以什么身份和我说那句话呢?” 问的次数多了,宁柏已经分不清到底是林问之在问,还是他自己在问。 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 兜兜转转了很久,宁柏恍然发觉自己竟不知不觉开到了商圈,马路对面商场巨大的屏幕正放着林问之用的香水品牌广告。 模特拿着香水放在颈肩,轻轻一喷,宁柏好像闻到了林问之的味道。 淡淡的,柑橘调,带着一丝甜。 他忽地涌出一股冲动,调转方向把车开进商场的地下停车场里,快步走进商场一路寻找,最后站在那家香水品牌的专营店门口。 导购也没想到这么晚了居然还会有顾客,而且还是以为英俊得出奇的先生,微湿的发丝让他看起来有些性感。 导购嘴角的笑容因此更加洋溢:“欢迎光临,先生想选点什么?” 宁柏环视一圈,看到了林问之的同款香水:“麻烦帮我把这个装起来。” 导购员动作很快,付款的时候宁柏却犹豫了一下,他思索几秒:“给我装两瓶吧。” 买了香水,宁柏径直回到家。 他站在卧室最里面的衣柜前,深深呼了一口气,然后慢慢打开。 里面挂着几套衣服。 窗外风雨交织,闪电当空劈下,黑暗的屋子一瞬间分外雪亮。 宁柏的目光直直地落在那几套衣服上。 那是林问之的同款衣服。 宁柏浑身放松下来,拿出刚买的香水,对着衣服喷了喷,然后摘下眼镜,整个人埋进柔软的布料中。 橘调香水漫散在房间中,宁柏闭上眼睛,轻轻嗅着。 这是林问之的味道。 林问之的。 宁柏在心里一次次重复着这个名字,布料蒙住整张脸,在熟悉的香水味中,他脑袋里不停闪过林问之的模样。 开会的林问之,心不在焉的林问之 ,笑着的林问之,生气的林问之,冷淡的林问之,各种各样的林问之。 那团布料被他用力地攥在手中,成为一个无辜的替代品,被迫承受着宁柏汹涌如潮水一般的**。 黑暗中,宁柏睁开眼睛。 他发现自己根本不甘心只做林问之的助理。 或许是一直以来默默地注视,让他有了种只要站在这个人身边就够了的错觉。 然而等真的站在林问之身边,宁柏才发现,原来自己想要的更多。 他的喉咙里吐出一抹滚烫的叹息。 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围在他身边呢? 时叙,齐靖生,池恒,那些狐朋狗友,国内的国外的…… 宁柏想起林问之账号上几年前的一条动态。 “最近爱上赛马了,有没有人和我一起玩玩?” 看到这句话的下一秒,宁柏就联系了当时离他最近的一家马术俱乐部,毫不犹豫地用奖学金和兼职的钱买了一年的课程。 但其实那时候林问之身在国外,并且没一会儿,那条动态下已经有了好多约他一起玩的评论。 他根本不需要宁柏,但宁柏还是执着地把马术学好,期待着某天林问之需要的时候,能陪着玩一场。 有太多人围在林问之身边了,宁柏不甘地想,太多太多人…… 有太多贪婪的目光,太多卑劣的阴谋…… 那些人笑脸相迎,有多少是为了想从他身上挖下一块肉,咀嚼入腹。 自己又何尝不是? 宁柏抱着衣服低声笑起来,对,自己也是一样。 甚至更可恶。 一边贪婪地渴求着他,一边又做林卓然的帮凶。 可即便无耻到这种地步,自己居然还心存妄想。 妄想着能有更亲密的关系,更不容置疑的身份。 妄想着林问之信任自己,依赖自己,怀疑的目光永远不落在自己身上。 妄想着把林问之变成自己一个人的。 把他永远圈在自己怀中,把他放在锦簇繁华中,让所有污浊不堪都远离他。 又是一记闪电,滚滚雷鸣从天际传来。 宁柏缓缓抬起头,戴上眼镜,看向衣柜深处。 那些林问之同款配饰,腰带、袖扣、手表……能买到的,他都想尽办法买回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不见天日的衣柜里,只有沉沉夜色中,才敢拿出来看一看。 就像他不敢宣之于口的感情。 可是凭什么他不能呢? 不知道是因为今晚林问之的怀疑,还是林卓然的催促,突然横插一手的齐家父子,又或者只是因为白天时叙挑衅的笑容,让宁柏突然生出一丝恐惧。 这股恐惧,让宁柏极度迫切地想要抓住林问之。 他把衣服整理好,连同买的那两瓶香水,一同放进衣柜里。 关上衣柜后,他靠在柜门上,开始盘算要怎么做。 窗外雨声渐淅,快要停了。 宁柏打开手机,点开了林问之常刷的短视频软件。 搜了几个词条,滑动着视频,宁柏想起了林问之前几天说的话。 “他把衬衫扣子解开就好了” “要不来个欲拒还迎的湿衣诱惑也行。” 宁柏目光一暗,走进浴室,对着镜子扯开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又解开几粒衬衫扣子,将整片胸肌展示出来。 他接了点水,把衬衫打湿,洇湿开的布料下的腹肌隐隐约约。 最后他在胸膛上点了几滴水。 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宁柏不确定这算不算林问之口中欲拒还迎的湿衣诱惑。 他带上口罩,把眼镜放在一旁。 坐在了手机前。 宁柏双腿岔开,靠在椅子上。立挺的眉眼在摘了眼镜后显露出浓重的侵略感,他冷淡的目光看着镜头,然后头微微向后仰,露出脖颈和喉结。 这是他第一次拍,没什么工具,备用机的手电筒来做临时打光,从斜前方照过来,刚好照到胸膛上点点的水光。 虽然设施不太齐全,视频看起来有些粗糙,但是剪辑一下,配个音乐,看起来也还不错。 宁柏迅速注册了个新账号,名字叫valley。 他把拍好的视频传了上去,加了几个话题,毫不犹豫地点了发送。 他不知道这个视频林问之能不能刷到,如果不能的话,又该怎么不动声色地让林问之看到? 然而宁柏的担忧有些多余,他这条视频不知道走了什么运,竟然一夜之间爆了。 无数点赞和转发,让valley的粉丝爆炸式增长。宁柏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评论和私信多得快要把他吞没。 “这么大的胸真的不是p的吗?” “这个我直接叫daddy。” “虽然带着口罩,但是我相信这一定是个极品男人。” “可以舔吗?” “让一让我先来。” 私信的内容更加不敢直视。 但宁柏硬着头皮往下滑,始终没找到林问之的账号。 宁柏觉得自己想得太天真了,林问之能刷到是一回事,刷到了有兴趣看是另一回事。 他可能根本没兴趣点进来,更没兴趣留下痕迹。 但其实林问之看到了。 不仅看到了,还一连点进来了好几次。他看着屏幕上气场全开攻气十足的男人,始终不敢相信这是天天呆在自己身边的卧底木头。 但喉结旁边的那道疤,以及和宁柏一模一样的模特般的身材,都在暗示他这个valley就是宁柏。 林问之摸不着头脑。 ……宁柏到底在搞什么鬼。 到底是他疯了,还是自己醒得太早出现幻觉了? 林问之坐在床上反反复复刷了好几次,早醒的疲惫感都被冲掉了不少。 他不得不承认,不管宁柏到底想干什么,视频里这个模样确实很合自己胃口。 看着屏幕上打湿的衬衫和展示出来的完美胸肌,他败下阵来,忍不住点了个赞。 没办法,自己就是爱吃这种假正经。 正经的西装制服要不正经穿才好看。 最好下次只穿一条西裤。 口罩也换成止咬器。 那个领带……就换成链子吧。 林问之一边对着屏幕幻想,一边还是奇怪宁柏这一出到底是想干什么。 不过既然被他刷到了,哪有放过的道理。 玩玩又能怎样? 林问之点开valley的私信,舔了舔唇,发了句:哥哥胸肌不错嘛。 宁助理已经穿上皇帝的马甲,准备开始勾引[黄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 11 章 第12章 第 12 章 发完了消息,林问之回到宁柏的视频,指尖停在屏幕上又品味了一番。 随即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不管宁柏是出于什么目的,林问之都觉得有意思极了。 他第一次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宁柏。 甚至收拾完后,忍不住起身站在窗前,时不时朝楼下望去。直到视线里出现那辆熟悉的宾利,他才压抑住内心的兴奋,等待着宁柏的电话。 “小林总,我到了。” 林问之极其冷淡地“嗯”了一声,嘴角却不由得弯得更大。 整整一个上午,林问之都在仔细地观察着宁柏。 宁柏依旧穿着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的深色西装,白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暗纹领带打着漂亮的温莎结,无框眼镜后的目光平静而专注。 他严肃冷静地处理手头上的各项事务,有条不紊地安排工作。 整个人散发着稳重而禁欲的气息。 仿佛视频里那个衣衫半湿,荷尔蒙和侵略感爆棚的valley,只是林问之的一场幻觉。 林问之不得不承认,如果宁柏是想色诱他,那确实很成功。 这种极大的反差感,成功的钓起了林问之的兴趣。 宁柏来汇报工作的时候,林问之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衬衫紧绷的胸膛上。 然后遐想这身衣服脱掉后的模样。 宁柏说了什么他并没有兴趣,无聊的报告结束后,林问之眼神闪烁:“宁助理,你经常健身吧,身材真不错。” 话音落下,那人明显愣了一下,然后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地神色,虽然被他很好地控制住了,但这一秒的僵硬还是取悦到了林问之。 林问之心里澎湃出一股喜悦,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好玩的游戏。 如果宁柏是被林卓然逼迫的,那这出逼良为娼的戏码,林问之一定要好好欣赏一番;如果是宁柏自愿的…… 那岂不是更有意思了? 他从来没想过,这个看起来呆板无聊的男人,居然还可以露出这样的一面。 林卓然真是给他送来了一个惊喜。 中午,林问之带着宁柏去见齐靖生。 齐靖生订了家本地菜馆,以视野开阔,可以欣赏绝美海景而出名。 推开包房的门,入眼齐靖生正坐在主位上,背后渺渺碧波。 宁柏的出现让齐靖生有些意外,神色微微一动,随后立刻起身笑容满面地迎接二人。 他礼貌地朝林问之伸出手,寒暄了几句后,把目光投向宁柏,露出来一个意义不明地笑容:“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宁助理。” 宁柏看着他:“我目前在跟着小林总做事。” 齐靖生心下了然,笑着问:“是卓然安排?果然当哥的就是放心不下自家弟弟。” 然后他十分热络地揽着林问之的肩膀,把人带到座位上,很自来熟地说:“我和卓然没差多少,长你几岁,不介意的话,问之,你把我当个兄长,你刚回国,想去哪里玩随时喊我。” 他的眼睛满是温和,完全没有昨天宴会时的冰冷,林问之微微一笑,没有拒绝:“那就拜托齐哥了。” 三人落座后,齐靖生把菜单递给林问之:“问之,想吃什么随便点,我们兄弟间聚会,不要客气。” 林问之点了两道清淡的小炒,把菜单递了回去。 齐靖生又加了几样菜品,随口问道:“问之你喝什么酒?” 一直沉默的宁柏突然开口:“小林总下午还要开会,实在不方便饮酒。” 林问之看着宁柏,他可没听说下午要开会。 不过想起宁柏昨天的话,林问之还是配和着说:“今天确实不太方便,我以茶代酒吧。” 他笑笑:“要是被我哥知道了,又要说我了。” 齐靖生看了他几秒,随后笑道:“当然可以,临时约你,是我太冒昧了。” 说完叫服务员上了一壶茶水。 和齐赫不同,齐靖生的野心和**藏得很好。 餐桌上,他侃侃而谈,从童年趣事聊到大学生活,还时不时给林问之推荐些江城有趣好玩的地方,好像真是位热情又随和的兄长似的。 只是偶尔眼神里流露出来的热切,让宁柏握着筷子的指尖不由得微微用力。 林问之一边夹菜,一边给予回应,既不让齐靖生冷场又不显得自己过分热情。 一顿饭吃得既热闹,又各怀鬼胎。 齐靖生打着和颐生合作的由头约了这顿饭,但直到后半场,他才提起这个话题。 “问之,关于沈淮山的新项目,你知道多少?” 林问之放下茶杯,讪笑道:“说出来不怕齐哥笑话,我只知道沈氏有个大项目,但具体是什么,我还真不清楚。” 齐靖生眼神里闪着光:“沈淮山这次回来,是看中了国内的高端养老市场,他打算开发西边的一块地皮,打造大型医疗养老社区。这可是块大肥肉,问之你不打算争取一下?” 林问之摇头:“颐生怕是入不了沈氏的眼。” 齐靖生又说:“问之,你别怪我说话直,颐生目前最大的问题是技术力不够,这也是我约你的原因,现在的颐生入不了眼,但是我们强强联合,未必不能争取一下。” 林问之轻轻抿了一口茶,其实齐靖生说的没错,颐生目前的技术和水平只能在低端医养设备打转,即便有自己的生产线,但产品却没有丝毫竞争力,若想把颐生做大,那第一步必须得提高技术能力。 但是…… 就算没有昨天宁柏的提醒,林问之也没想过要和齐靖生合作。更何况林问之回国,也不是为了帮林卓然把颐生做起来。 说到底能不能和沈淮山合作,关他林问之什么事? 所以林问之露出一个懵懂又略显为难的表情,他看看宁柏又看看齐靖生:“齐哥,公司的事我哪里懂,合作的事我说了也不算呀,不如你等我回去问问我哥。” 齐靖生无所谓地笑起来,拍拍林问之肩膀:“当然没问题,问之,合作的事本来也不是一顿饭下来就商量完的,哥只是和你提个建议,你回去好好想想。” “我父亲和林董是多年的朋友,都是一家人,哥是不会骗你的,拿下沈氏的项目,绝对百利无一害!” 林问之笑着把茶水喝干,起身离开,他没有回头,因此也没有看到身后齐靖生收起笑容后,幽暗阴冷的眼神。 走出饭店,两人上了车,宁柏急着问道:“小林总,关于齐靖生说的事,您是怎么想的?” “我,”林问之看着宁柏眼底的急切,忽然生出了逗弄的心思,“我觉得他今天带的波洛领带不错,你不觉得那个金色领结和他的黑衬衫很搭吗?” 什么? 宁柏想了好几秒才想起来齐靖生今天带的领结什么样。 那头林问之还在继续:“嗯……我还没试过这种领带,不过皮绳的材质倒是很符合齐靖生的气质……” “小林总!”宁柏艰难地打断他,“我是问您关于他说的合作的事情。” “哦。”林问之一下子没了兴致,心不在焉地说,“合作啊,我说了,我哪里懂这些,不如你问问我哥吧,他同意我就同意喽。” “小林总!” 林问之眨了眨眼,托着下巴看宁柏:“那宁助理觉得该怎么办?” 宁柏皱眉:“齐靖生这个人我们最好不要招惹。有求于人的时候,他笑容满面,而一但没了利用价值,他就毫不犹豫踢开,这样的人实在难以共事。” “我倒是不明白,齐靖生为什么偏偏选上颐生。”林问之纳闷,“宁助理,客观来说,和他合作,是颐生高攀了吧。” 宁柏没吭声,确实从公司实力上来看,颐生实在没什么合作的价值,沈淮山只要没失智就绝不可能考虑颐生…… 齐靖生接近林问之根本不是为了什么合作,单纯是为了他身上真真假假的遗产罢了。 但是这事,现在不能让林问之知道。 于是宁柏只能干巴巴地说:“我不清楚齐靖生怎么想的,关于这件事,我去问问林总吧。” “好的。”林问之乖巧一笑,“我听我哥的。” 下午回到公司,宁柏明显不在状态,他一边想着合作的事,满脑子又全都是齐靖生那条刺眼的波洛领带。 林问之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一定是故意的,他在暗示。 宁柏想起早上看到的那条私信。 zephyr是林问之账号之前用过的名字。 所以他第一时间就确认了那条消息是林问之发的。 “哥哥胸肌不错嘛。” 宁柏脑袋里不受控制地去想林问之的脸,想他坏笑着说出这句话的模样。 在一众虎狼之词里,这条并没有什么冲击力,但却让宁柏的心狂跳了好一会儿。 他把对话框置顶,没有回复。 还没到时候。 要等到林问之更有兴趣的时候,才能开始下一步。 那么现在,既然林问之喜欢,那就满足他好了。 把林问之送回家,宁柏直接去了齐靖生领带的品牌专柜,好在有他的同款。 宁柏没有犹豫,直接买了下来。 回到家里,宁柏站在镜子前,慢慢解开衬衫,把领带换上,羽毛吊坠正好落到胸肌线条上。 宁柏调整好角度,打开了手机摄像头。 求求收藏,求求评论~求求营养液~收藏从四面八方来~评论从四面八方来~营养液聪四面八方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 12 章 第13章 第 13 章 晚上林问之洗完澡,靠在床上,习惯性点开软件。 私信里空空荡荡,valley并没有回复他。 这倒是在林问之的意料之中,从评论区的盛况来看,他这条微不足道的调侃应该早就被其他私信淹没了。 而且宁柏又不知道这个人是自己。 不过,林问之转念又想,就算宁柏知道了,他也不会回复。 林问之随手点开valley的主页,发现他竟然又更新了一条视频。 这回他没有打湿衣服,而是把衬衫全部解开,露出上半身的肌肉线条,一个漂亮的金色领结正垂在胸前。 和中午齐靖生带的是同一款。 林问之唇角一勾,有意思。 视频里,宁柏修长有力的手指握着领结,慢慢往上滑,领带下面的羽毛吊坠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有意无意地在他胸肌上剐蹭着。 林问之浑身一热。 他后悔了,他现在觉得这种皮绳和宁柏更配。 宁柏肌肉紧实,线条完美,黑色皮绳落上去,哪怕他什么都不做,都是极其诱人的一幕。 林问之脑袋里已经开始把画面打乱重组,这条黑色皮绳被无限拉长,他仿佛正握着这条皮绳,一点点缠在宁柏身上。 而宁柏,就像这样,带着口罩,用摘下眼镜后的,深邃浓重的目光看着自己。 林问之舔了舔唇,他突然有点好奇,宁柏能做到什么程度? 林卓然知道他的好助理在这样取悦自己吗? 视频刚发出不过一小时,评论区已经被各种尖叫和舔屏言论吞没。 林问之点开私信,想了片刻,开始打字:皮质腿环会更适合你。 他意犹未尽地又刷了几遍视频,开始期待起下一次视频的内容。 而此时宁柏正和林卓然汇报齐靖生的事情。 “齐靖生约他吃饭是为了合作?” 宁柏:“是。” “推掉。” “好的。” “等等……”林卓然突然改口,思忖着,“如果他们真能和沈淮山合作……颐生也没必要放弃这个机会,事成以后我们大可以坐收渔利,狠赚一笔。先拖着齐靖生,但是合作的每一个环节,条款,都必须严格把控。” 林卓然语气冷硬:“不管是股份还是遗产,不能让齐靖生赚到分毫。” “我明白了。” “林问之怎么看这个合作项目?” “小林总说要听您的意思。” 林卓然嗤笑一声:“他要是真这么听话,那倒是万事大吉了。对了,关于股权转让……” 林卓然话没说完便停住了,宁柏追问道:“什么?” “算了,这个事情等等再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夜色中宁柏的神色越发凝重。 林卓然那边可以暂且不管,但是齐靖生,必须尽快甩掉。 宁柏缓缓坐下,思索着该怎么名正言顺地把合作推掉。 齐靖生不是善罢甘休的人,看中的东西轻易不会放手,就算得不到他也要咬一口血肉下来。 宁柏实在不想和这种疯狗扯上关系。 而且……宁柏想起中午吃饭时,齐靖生看向林问之的眼神,仿佛是毒蛇在盯着触手可及的猎物。 绝不能让他得逞。 宁柏指尖轻轻摩挲着,突然脚上传来一阵柔软的痒意,低头看去,汽水正用头蹭着他的脚踝。 宁柏心里一软,伸手摸了摸它的头。 汽水软软地“喵”了一声,啪叽倒在了宁柏的脚上,睁着乌黑的眼睛看着他。 宁柏温柔地哼笑一声:“你是在撒娇吗?” “喵。” 他伸手摸了摸汽水的肚皮,有些怅然:“要是他像你一样坦诚就好了。” 随后宁柏指尖一顿:“算了,我也不坦诚,我和他扯平了。” “那我该怎么办呢,汽水?” 月色如水般洒进来,小猫被撸得很舒服,哼哼唧唧地叫着,但是不知怎么自家奴才的手却突然停下了,汽水又蹭了蹭,却只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叹息。 第二天,宁柏送林问之去公司。 在公司楼下,他看到了一辆陌生的玛莎拉蒂,眼皮重重一跳。 果然,当林问之下车的时候,齐靖生也从那辆玛莎拉蒂中走了下来。 他手里捧着一大束扎眼的花,笑容款款:“问之!” “可以有幸邀请你去我的公司做客吗?我想,我有必要亲自向你介绍一下你未来的合作公司。” 不等林问之回答,齐靖生又说:“当然,如果你没时间的话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再约。这束花送给你,希望能给你带来一点好心情。” 齐靖生把怀里的花束往前送了送。 林问之看了一眼,笑问道:“齐先生总喜欢搞这种意外惊喜吗?” 齐靖生脸上没有丝毫尴尬:“突然造访确实是我太冒昧,但是问之……” 他往前走了一步,拉进了二人之间的距离,目光火热地盯着林问之,哑声说道:“如果你能感受到我内心的这份悸动,或许你能够理解我一次次的冒犯,问之,我只是太着急了,请给我一个机会可以吗?” 四目相对,林问之眼神平静:“比起在办公室无聊地坐着,去齐哥的公司可能更好玩吧。” 齐靖生眼睛一亮,而一旁的宁柏却突然开口:“小林总,今天上午还有……” “公司里的事情交给你吧。”林问之笑着说,“我这也是为了工作嘛。” “小林总。”宁柏伸手想要拉他一下,然而林问之已经先走一步,上了齐靖生的车。 宁柏目光沉沉地望着离开地两人,用力掐了掐掌心。 齐靖生的公司在中央大厦最顶层,走进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错落有致的摩天大楼。 而办公室墙上挂着一个巨大的兽首标本,旁边的柜子放着公司和齐靖生个人成就。 巨大的办公室没有一处不在展示着齐靖生的野心和骄傲。 他如同一个卓越的企业家,一边带着林问之参观公司,一边大谈特谈公司以往的成就和荣耀。 林问之听着,时不时点头回应。 单纯从商业角度来看,齐靖生的公司确实有很大价值,至少在他曾经工作的领域,会有不少人选择投资这位年轻气盛的青年才俊。 不过林问之却本能地生出一股排斥。 齐靖生和林卓然太像了。 他们的眼底都是冰冷的,带着不可一世的狂傲,自大地以为能够掌控算计所有人所有事。 林问之不知道齐靖生一心想和自己合作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总归是另有阴谋。 说不定和林卓然打的还是同一个算盘。 在公司里参观了一圈,林问之和齐靖生在办公室聊了一上午。 眼看着到了午饭的点,齐靖生主动开口:“问之,这附近有家餐厅不错,我带你去尝尝如何?” 林问之嘴角一弯:“齐哥,真是巧了,我已经订好了一家餐厅,准备邀请您去吃呢。” 齐靖生朗笑:“原来我们想到一起去了,走吧问之。” 吃饭时,齐靖生没再聊合作的事情,又回到了大哥的角色,关心地问了林问之生活和工作,再三表示有麻烦一定要去找他。 一顿饭看似吃得和谐又温馨。 饭后齐靖生打算送林问之回去,林问之指了指手机表示已经喊了宁柏过来,推辞了一番后,齐靖生自己先驱车离开了。 等他消失在马路尽头后,林问之转身回到了餐厅,这里的5楼是他们刚刚吃饭的港式餐厅,而6楼是一家咖啡厅。 林问之在洗手间里整理了一下衣领,从兜里掏出一小瓶香水轻轻喷了喷,确认自己没什么问题后,他走了进去。 咖啡厅里放着舒缓的轻音乐,四周的花墙增加了不少**性,林问之轻轻拨弄着玻璃花瓶里过分鲜艳的红玫瑰。 直到对面坐下一道身影,他才抬起头。 是时叙。 林问之微微笑着。 时叙蹙着眉,神色有些不悦:“问之,我以为我们约的吃饭,是吃一顿正餐,没想到,你只是想和我喝下午茶。” “时先生,你没以为错,我确实是打算约你吃正餐。” 时叙挑眉:“那现在这是?” “现在……是我想多约你一次。”林问之摩挲着手里的咖啡杯,轻声说,“感谢时先生赏脸过来。” 时叙心下一动:“我说了,只要你想约我,我随时奉陪。” “只是,”他看着林问之,“我想你约我,不只是为了喝杯咖啡这么简单吧。” 林问之神色不变,安静地看着时叙。 时叙喝了口咖啡:“问之,我不讨厌你,有什么我能帮你的,你尽管开口就是。” “时先生真敏锐。” 时叙一笑,不置可否。 “时先生,我确实有事相求。” 他思索着说:“我想举办一个画展。” “画展?”时叙有些差异,没想到林问之竟是这样的要求。 “Oriella的画展。” 时叙:“Oriella?据我所知她已经去世很多年了,你为什么要举办她的画展?” 林问之轻轻叹了一口气:“因为这是我外婆的遗愿,Oriella是她的女儿,也是我的母亲。” 时叙愣了一下,下意识说了句:“对不起。” 林问之摆摆手:“前几年我外婆去世,临终前她和我她很想我的母亲。我母亲去世后,她画了很多我母亲的画,希望去世后我能把它们以及我母亲的画放在一起做个展览。” “我明白了。”时叙点点头,“我会帮助你完成你外婆的愿望的,而且我相信会有很多人喜欢这个展览。” “不过……”时叙皱眉,“我记得Oriella的画应该一大部分都在私人收藏夹手里,你那里有多少,如果数量太少,想要办画展恐怕会有点难。” “我手里确实不多,都是她年轻时的作品,婚后的……我现在一张都没有。” “问之,你真的决定要举办这个画展吗?”时叙认真地问道。 “嗯,我想完成外婆的遗愿。” “那好,我可以帮你查一下Oriella画的去向,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出手。” 林问之十分惊喜:“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 时叙笑笑:“你等我的消息吧。” 林问之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晚上的时候他给Sue发了消息:时叙答应帮我了。 Sue:你怎么忽悠他为你办事的?用美色吗? Lin:我明明用的是真心。 Sue:……那你什么时候需要你外婆的那些画?我给你邮过去。 Lin:目前不急,需要的时候我会联系你的。 Sue不再回复他,林问之关了聊天框,打开视频软件,宁柏发了第三条视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第 13 章 第14章 第 14 章 宁柏觉得林问之的要求越来越难办了。 今天上午他看到消息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腿环? 他去哪里找这种东西? 公司里人来人往,宁柏小心翼翼地点开购物网站,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当天能到的同城卖家,连具体样子都没看清楚,赶紧下单了。 晚上回到家,打开快递,宁柏把腿环拿在手里看了好几遍,都没想明白为什么林问之要看自己戴这个。 宁柏换上运动短裤,带上腿环,对着镜子练了很多次姿势才把手机镜头打开。 这次他没录视频,只拍了张照片。 照片里,宁柏单膝跪地,上身穿了件黑色的工字背心,下面是黑色运动短裤,裤腿堆到大腿根,露出黑色的皮质腿环。 贲张紧绷的肌肉被腿环扣住,暧昧的打光下,确实有点别样的味道。 原来林问之喜欢这种。 宁柏把照片直接发了出去。 林问之看到的时候 ,已经过了一小时。 热评前几条都在说valley疯了。 疯狂舔屏斯哈斯哈,各种虎狼之词往外蹦。 林问之意犹未尽地看了好几遍宁柏的照片,越发觉得自己的想法没错。 宁柏果然很适合腿环。 林问之灵光一闪,有了个好想法。 于是他私信valley:“下次试试胸链,不要穿上衣。” 不过这次valley更新速度没有那么快了。 因为他要带着林问之去南城出差。 这是宁柏退而求其次想出来的办法,把视察生产线的任务提前,先这么晾一晾齐靖生。 林问之同意后,宁柏便通知了财务张姐和产品组的小李。 江城到南城不远,高铁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 出了站,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小跑着过来和他们打招呼。 宁柏低声和林问之说:“这是厂子的负责人,杨敬。” 杨敬五十出头,红光满面,见了几人热情得不行,一路上和林问之领导长领导短,又要背包又要拿行李,把几人送到酒店,又再三邀请林问之晚上前去赴宴。 林问之对这种应酬没什么兴趣,但想想还是去了。 杨敬是个老江湖,把几个人喝得东倒西歪,一张嘴口若悬河天南海北什么都聊,祝酒辞一套接着一套,全都指向林问之。 几杯白的下肚,林问之就有些晕了。 等杨敬再次提杯的时候,被宁柏按下了:“杨厂长,小林总醉了。” 他声音毫无波澜,杨敬的手却不敢再往前送。 杨敬看着宁柏的脸色,心里莫名有些发怵,他连连点头:“好好好,不喝了,不喝了。” 他想起来之前的传闻,这个宁柏是从林氏过来的,都说他才是真正能说上话的,看来没说错。 杨敬浑浊的眼珠一转,看着已经喝晕了的林问之,心里冷哼一声,什么小林总,不过就是个毛头小子,也敢来淌这趟浑水。 他脸上依旧挂着笑,殷切地帮着宁柏把林问之扶上车,看着二人离开。 不知道杨敬拿的是什么酒,林问之醉得不轻,在座位上摇摇晃晃,时不时就往宁柏肩膀上撞。 滚烫的呼吸打得宁柏快要坐不住了。 他小心翼翼地推了推林问之:“小林总。” 而小林总眼神涣散,哼哼地笑了两声,又往宁柏身上扑,柔软的发丝在他锁骨上蹭着,声音有些哑:“你怎么这么香啊。” “……” “小林总,”宁柏把他拉开盯着他的眼睛,“你还知道我是谁吗?” “嗯?”林问之晃来晃去用力地看着他,然后笑起来,两只手捧着宁柏的脸,含混不清地说,“你是谁啊,你长得真好看。” …… 林问之浑身很热,贴过来的时候像个火团,偏偏又不坐好,身子晃来晃去,一双手一会儿摸摸宁柏的脸,一会儿摸摸他的脖子,一会儿整个人凑上去轻轻地笑。 宁柏默默往旁边躲了躲,尽量不让自己和林问之肌肤相贴。 “小林总,你喝多了一直这样吗?” “什么呀?” 宁柏看着他认真地问:“你在别人面前也会这样吗?” 林问之好像很难理解他的话,一脸茫然,然后又开始笑,笑着笑着就往宁柏身上滚。 好不容易到了酒店,宁柏按着他扑腾的手臂,把林问之整个人揽在怀里,强行拉着走进电梯。 进了屋,林问之从宁柏怀里挣扎出来,张着手臂在屋子里摇摇晃晃地转圈。宁柏无奈地挡在他身前,把桌椅通通堆到一边,给他挪出来一个充足的空间。 林问之小孩子似的哼哼地笑又肢体极其不协调地到处乱撞,撞着撞着就撞进宁柏怀里。 他笑起来,浅灰色的眼睛很亮:“你身上凉凉的,好舒服啊。” 林问之浑身松了力,像软成一滩水,整个人柔若无骨地抱着宁柏。 宁柏僵硬在原地,把自己变成根不解风情的木头,很久才慢慢抬起手,回抱住林问之。 他低声说:“你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吧。” “什么?”林问之闷声说。 宁柏弯起唇角,格外温柔地和他说:“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明天清醒过来也什么都不记得了?” 林问之在他怀里摇摇脑袋:“我知道啊。” “你知道什么?” 林问之等了几秒才说:“我是一只鸟。” 宁柏拍拍他的背,逗他:“哦,你是什么鸟啊?” 林问之好像很认真似的:“一只小鸟,很小很小的鸟。” “那小鸟想要飞到哪里去啊?” 林问之语气突然失落下来:“我哪里都飞不过去。” 他抱紧了宁柏,低声重复着:“哪里都飞不过去。” 宁柏抱紧了他,好像在这一秒钟和这个醉鬼达成了某种共鸣:“那就不飞了,在树上歇一歇好不好。” “歇?”林问之言语含糊。 “嗯。”宁柏没计较,耐心地回答他,“我是你的柏树,你可以永远在我这里停歇。” 林问之捕捉到了某些关键字眼,喃喃道:“原来你是柏树啊,怪不得你身上这么舒服,太好了……” 林问之碎碎念念:“我在这里好久了,我一直飞啊一直飞啊,可是周围好高,我飞不过去,就只能不停地飞……” 他往宁柏怀里钻了钻,拉着宁柏的手,在屋子里慢慢地走,从外间到里间,又回到外间。 窗外夜色璀璨,他们两个像是刚刚学会走路的孩童,一点点相互扶持着探索着陌生的世界。 “你看到那些高高的墙了吗?”林问之问。 “你看到了?” “嗯。”林问之点头,“他们就在这里。” 林问之拉着宁柏的手在空气中摸了摸:“就在这里啊。” 林问之拉着宁柏走了好久,直到他累了倒在床上仍然死死拉着宁柏,不停往他怀里靠。 宁柏无奈地看着他,低声问:“是不是明天早上醒来就不记得了?” 林问之不回答他。 宁柏把林问之抱在怀里:“你要是记得,会羞死的。” 他拍了拍林问之,贴着他的耳朵,很温柔地说:“先睡一觉吧,小鸟。” 疯狂赶榜单…… 疑似失去全部力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第 14 章 第15章 第 15 章 整整一夜,林问之都像只患有分离焦虑的小动物,不停缠着宁柏。 一会捧着他的脸,一会搂着他的脖子,又或者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等林问之彻底累了,才拉着宁柏一起倒在床上,手紧紧扣着他的腰,慢慢闭上眼睛睡去。 灼热的呼吸喷在脖颈,黑暗中,宁柏听着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全身绷成一块铁板。 宁柏的手僵硬地垂在身侧,生怕不经意间就碰到身旁的人。 林问之身子很软,很热,如果就这么抱上去…… 宁柏喉结一滚,不敢再想。 林问之喝多了就会这样吗? 他也会在别人面前这样吗? 他也会这样缠着别人,拉着别人,贴在别人怀里吗? 宁柏无法克制地在脑海里勾勒那副画面,林问之那张漂亮的脸挥之不去地萦绕在脑海间。 精致的眉眼,含着水雾的灰色瞳孔,还有那张诱人的唇,不断闪过、变幻…… 脑海里林问之在不远不近地距离望着他。 画面再一变,林问之靠在了别人怀里。 眼神也越发迷离…… 宁柏突然冒出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然后他的手不受控制地从腿旁边往上挪,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抱住了林问之。 一瞬间,宁柏觉得自己已经不会呼吸了。 全身上下唯一能感受到的知觉是手掌下,林问之光滑的布料,和脊背皮肤上传过来的热量。 房间隔音很好,非常安静,窗帘将所有光源都拦在外面,枕头蓬松,实在是个很好的睡眠环境。 宁柏上午准备材料,下午出发,晚上跟着应酬,又陪醉鬼闹了一会儿,明天还要带人去厂子,他很累,应该马上就睡觉。 可是躺在林问之身边,他把什么都忘了。 只想贪婪地享受每一分每一秒。 他近乎痴迷地盯着林问之的脸,目光比夜色还要浓稠。 过了好一会儿,林问之翻了个身,搭在他腰上的手也拿了下去。 和林问之分开,宁柏的身体才慢慢放松下来,他小心翼翼地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已经两点多了。 宁柏睡意全消,他站在花洒下冲了好一会儿,冷静下来后,打开电脑又看了一遍厂子的相关材料,把声色犬马的幻想从脑袋里挤出去,才去睡觉。 第二天醒来,宁柏给林问之发了消息,可迟迟没收到回复,他便联系杨敬把时间往后推了推。 又等了等,还是没收到林问之的消息,宁柏有些不放心,用备用房卡打开了林问之的门。 房间里很暗,林问之蜷成一团,缩在被子里。 宁柏轻轻拍了拍他:“小林总。” 林问之听见耳边的声音,微微皱起眉,睁开眼睛瞥了一眼,见是宁柏又把眼睛闭上了,他浑身使不上力气:“我头疼,你去帮我买点药。” “我已经带来了,小林总,我扶您起来吃药。” “嗯。”林问之脑袋要炸掉,被宁柏把着肩膀靠在枕头上,接过宁柏手里的药和水,一口吞了。 宁柏拿回杯子又倒满:“您多喝点水,宿醉会缓解一点。” 林问之点头,哑着声音问:“几点了?” “九点半了。” “什么时候去工厂?” “不急,我把时间往后推了,等您好一点再说。” 林问之小口喝着温水,想了想:“下午去吧。” “好。” 宁柏偷偷观察着林问之,看他的样子应该是不记得昨天晚上的事情。 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给林问之叫了份早餐,等着人吃完,又扶着他重新躺下。 到了下午,林问之勉强提起一点精神,换好衣服,一行四人去了工厂。 车是杨敬配的,小李开车,张姐坐在副驾驶,林问之和宁柏坐在后排。 厂区在城郊,开车将近一个小时,林问之头晕脑胀,开着开着,他脑袋一歪,靠在宁柏肩膀上,又睡着了。 宁柏往他身边贴了贴,对前面聊天的两人轻轻“嘘——”了一声。 一路上,林问之呼吸平稳,看起来睡得还行。 车停下后,宁柏才叫醒林问之:“小林总,我让杨敬给您找一间休息室,您在里面等我们吧。” 林问之揉着头下车:“算了,我跟你们一起,说不定走一走吹吹风就好了。” 宁柏觉得他这话实在没什么道理,但又拗不过,只好跟在林问之身后,一边观察着他的情况,一边埋怨起昨晚上杨敬带过来的酒。 杨敬还是那副样子,西装革履一脸笑容地等在门口。 今天他的笑容没能停留多久,见林问之这副样子,他立刻满脸关切:“呀!林总这是怎么了?” 林问之脸色苍白地笑笑:“杨厂长家里真是藏了好酒,没喝几杯就醉得不省人事了。” “哎呦!”杨敬一脸懊恼,“都怪我都怪我,那是我收来的自酿酒,要是早知道林总喝不惯,我就准备别的酒了。林总现在感觉怎么样,我找医生给您看看吧,要不要休息一下?” 林问之摆摆手,失笑道:“没那么严重,睡了一上午,现在好多了。我们走吧,早完工,我也早回去不是?” “哎哎哎!”杨敬连忙侧身,请林问之进去。 杨敬早就得到消息,老板要视察生产线,新官上任嘛,他理解,左右不过是看一圈,吃几顿饭,好吃好喝好玩把上面的人伺候开心就万事大吉。 更何况……杨敬打听过,这个新来的老板,就是个不务正业体验生活的公子哥。 需要注意的是他旁边那个,那个助理才是真家伙。 生产线早就打理过,厂子里的人也不会多嘴,杨敬眼睛滴溜溜转着,自己干的事可是直接连着上头的人,这宁助理断不可能知道什么。 这般想着,杨敬笑容更深,一路上殷切地给几人介绍着。 林问之对机器没什么兴趣,左看看又看看,车间里干净明亮,工人井然有序,眼前的场景完美得仿佛可以随时录下来拿去做宣传视频。 无聊得让他打了个哈欠。 宁柏看到了,于是低声问道:“您要不要休息一下?” 杨敬也赶紧跟着问:“林总要不要去办公室?” 俩人突然的紧张,让林问之有些哭笑不得:“我真的没事。” 宁柏看着他,想了想,转头吩咐正在记录数据的小李:“李工,你在这和负责人聊着,我们先去杨厂长办公室。” 林问之听他已经这么说了,便不再拒绝。 办公室里安静多了,林问之靠在沙发上,揉了揉脑袋。 秘书为几人端来茶水,林问之注意到宁柏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一秒。 那边杨敬伸手请林问之喝茶:“办公室能比车间里安静点,适合休息。林总你在这里好好休息,等李工那边完事了,我安排大家吃完饭,这南城有家鱼特别鲜,最适合养身体了!” 林问之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先听宁柏说道:“不急,杨厂长,我们这次来还有别的工作。” 杨敬马上说:“还需要什么,我去准备。” “那就辛苦你了。”宁柏淡淡说,“我需要近三年厂子的全部账本,尤其是原料采购明细。” 杨敬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有些为难地说:“这可真是大工程,实不相瞒宁总,厂子里的账单又杂又乱,我让人整理一下,给您总结出几份简报出来,保证清楚又明白。” 说罢抬脚就要去叫人。 “不用。”宁柏冷淡的声音再次响起,隔空控制住了杨敬的动作,“我就要原始账本,我们张姐可是这方面的行家,不用担心,而且我和林总也都能看懂。” 宁柏脸色没什么变化,然而镜片后的那双眼睛,却格外锐利,正直直地盯着杨敬。 杨敬脸上的笑容险些挂不住,连连点头:“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我马上派人去办。” 过了一会,几个人来到会议室,桌子上已经摆好了这几年的账本和采购明细。 宁柏翻了翻,随手抽出一本,扔给张姐:“开始吧。” 然后又抽出来一本,自己翻了起来。 林问之翘着二郎腿看着二人,又看看一旁忙着倒水的杨敬,目光暗了暗。 喝了一杯茶,林问之也好奇地拿起账本,漫不经心地翻了翻。 他本来没想看什么,但对数字的敏感和警觉让他注意到了不对劲。 厂子里的账有问题。 林问之不动声色地把账本合上,又打了个哈欠坐回杨敬对面,随口问道:“杨厂长,你说的那家鱼叫什么啊?” “啊?”杨敬怔怔,然后反应过来,在手机上点了点,拿给林问之看,“就是这个,林总,我订了桌,晚上就带您去尝。” 林问之摇摇头:“今天怕是无福消受了,我头晕得厉害,回酒店随口吃一点算了。” “那也好,林总您今晚好好休息,等您身体好了,我再带您玩,这南城好玩的可多了。” “哦?”林问之探过身子,“都有什么好玩的?” 杨敬望着林问之的眼睛,心里打鼓,试探着问,“林总想玩什么?” 林问之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看来杨厂长了解不少。” 杨敬别有深意地说道:“就是不知道我了解的能不能入得了林总的眼了。” “能啊,怎么不能了?”林问之喝了口茶,“懂吃懂茶,杨厂长一看就是性情中人。” “只不过……”林问之啧了啧,“今天我是吃不好也玩不好了,等着杨厂子过几日再带我玩一玩了。” 他声音很低,最后几个字咬得格外重,杨敬被那双瞳孔盯得移不开目光,略显僵硬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林总。” 林问之笑意很深,转头扬声冲宁柏说:“我累了,回去吧,这账也不是一天能完成的,明天再说。” 说完起身便往门外走,宁柏示意一眼张姐,跟着林问之离开了。 林问之确实是有点累了,回了酒店换下衣服就往床上躺。 宁柏一路跟着他把衣服挂好,窗帘拉上,灯关掉,安排好吃晚饭的时间,然后关门离开。 只是等到了点,宁柏在敲了好久的门,都没有回应。 他轻轻打开门,准备像早上那样把人叫醒,却没想到这次他拍了好几下,林问之都没反应。 宁柏心里一急,连忙把人拉起,这才发现林问之脸色通红,伸手一摸,皮肤热得吓人。 林问之竟然发烧了。 第16章 第 16 章 宁柏吓了一跳,连忙把他身上的被子掀开,让林问之靠在枕头上,轻轻晃了晃,急着叫他:“小林总!小林总!” “林问之!” 然而林问之没有半点反应,显然已经烧晕了。 宁柏猛地起身,大步朝浴室跑去,把毛巾打湿,又赶紧给前台打电话,让他们送点冰块过来。 挂断电话,宁柏坐回林问之床边,用湿毛巾不断地擦着林问之的皮肤,一遍遍地叫着林问之的名字。 然而林问之一次都没有回应他。 宁柏把毛巾贴在他的额头上,掏出手机搜索最近的医院的位置,接着一把将林问之打横抱起,二话不说朝电梯奔去。 电梯里的数字不断地往下跳,宁柏指间收紧,用力揽住了怀里的人。 林问之比他想象中要轻,脑袋贴着他的胸膛,额间的发被汗水濡湿。 宁柏从来没有这样着急过,他一遍遍地唤着林问之的名字。 却始终得不到他的回应。 冲出电梯,宁柏正好撞到了前来送冰袋的服务员,他接过冰袋,直接抱着林问之上了车。 宁柏调低椅背,帮林问之系好安全带,毛巾缠住冰袋,为他冷敷好,脚踩油门朝着医院开去。 车开得很快,宁柏极力控制自己发抖的手,用余光查看林问之的情况。 他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在夜色中擦过一辆辆车,最后停到医院门口。 他重新抱起林问之,直接朝急诊室冲去。 值班的医生见了他的模样,吓了一跳,赶紧起身帮他把林问之扶下,开始检查。 “39度8了。”医生皱眉,“怎么才来医院?” 宁柏垂头道歉。 “你和病人什么关系?” “我……”宁柏顿了顿,“是他助理。” 医生看了他一眼,流露出些许同情:“原来如此,晚上你跟着你老板在医院挂水看看情况吧。” 他拍拍宁柏肩膀,安慰道:“打工人都不容易啊。” 宁柏又把林问之抱到了病床上。 输液的时候,他就坐在床边,看着头顶透明药水一点点往下滴。 一滴,一滴。 宁柏觉得自己那颗急躁的心根本没有办法平静下来。 白炽灯晃得他有点眼晕,宁柏又站起来,重新把毛巾打湿,一点点给林问之物理降温。 他像是不知道疲倦一样,不断着重复着这个动作,打湿毛巾,擦身体,再打湿毛巾,再擦身体。 就连巡查的护士见了,都劝他坐下来休息一下。 “他只是发烧,输完液就没事了,你也也不用太担心。”护士提醒。 而宁柏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他摇摇头,只是说道:“这样他会舒服一点。” 小护士知道他们的关系,忍不住打趣道:“你也太敬业了,这是给你多少薪水啊。” “我要是真敬业,他就不会躺在这里了。” 如果我多注意一点,就能在更早的时候发现他发烧了;如果我能再谨慎一点,下午就应该拦着他不让他去厂子的。 不对……昨天晚上就该拦着他,不让他喝那么多酒,不让他大醉,早早地把他送回房间,让他好好睡一觉的。 可是我都在干什么呢? 宁柏紧紧攥着手里的毛巾,无力地坐回椅子上,他的视线落在对面虚空中的一点上,静静地发了很久的呆。 过了很久林问之终于恢复了意识,他动了动指尖,微微睁开眼睛,茫然地看了眼周围的环境,然后开口和宁柏要水。 得了指令,宁柏没半点迟疑,腾——地坐起来把水拧开,扶着林问之慢慢喂他喝。 林问之喝了一点,润了润唇,扯出个苍白的笑:“你怎么像要发射似的。” 宁柏闷声说:“小林总,对不起。” “你把我送医院来,你说哪门子对不起。” “我……不该让您生病的。” “真有意思。”林问之声音很轻,“明明是我自己的问题。” “小林总,下次身体不舒服可以告诉我吗?我……真的很担心您。” 林问之眼睛微微睁大,顿了几秒钟,缓缓点头:“好。” 两人一时间相顾无言,林问之把头扭向一旁,看着头顶地天花板出神,宁柏低头不停地攥着手里的毛巾。 过了两分钟,两人同开口—— “宁柏……” “小林总……” 宁柏一楞:“您说。” 林问之嘴唇动了动:“我就是想问问我还要躺多久?” “哦。”宁柏看了眼手表,“差不多还有二十分钟。” “你刚才想说什么?”林问之问。 “小林总,您一会儿想吃什么?我现在订,让他送到酒店。” 林问之思索了一下:“我不想回酒店吃。杨敬今天说的那家鱼看起来还不错,我们就去那吃吧。” “您刚退烧,我们还是回酒店吧,让他送餐也是一样的。” “不一样。”林问之执拗,“我已经好了,我现在就想吃,等他送过来就不好吃了。” “小林总……”宁柏皱眉。 林问之歪着头看他:“我是病号,你得让让我。” …… “好吧。” 宁柏劝阻失败,最终还是和林问之去了那家店。 餐厅空调低,林问之套着宁柏的外套,接过菜单大笔一挥点了条招牌清蒸鱼,又点了几道清淡小菜,拄着下巴看着宁柏。 “我昨天晚上喝多了,没干什么事吧?” 宁柏垂头洗着碗筷:“您回房间直接睡了,没做什么。” “那就好。” 宁柏把碗筷放到林问之面前,摆出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您喝多了还会耍酒疯吗?” 林问之神色有些疲倦,打了个哈欠:“不知道啊,不过我朋友之前说我喝多了很缠人,也不知道怎么个缠人法。” “没有……您昨晚不缠人。” 林问之喝着杯子里的茶水,突然问道:“你为什么要来视察生产线?” “公司接手的必要环节而已,小林总,我们很快就会处理完的。” 林问之放下杯子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这种注视让宁柏心里一紧,仿若无事般问道:“怎么了小林总,您是不是无聊了?明天您在酒店休息,厂子的事交给我就行。” “宁柏。”林问之单手撑着下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语气平淡,说出来的话却让宁柏心脏重重一跳,“不要骗我。” “我……” 宁柏在林问之的目光中躲闪不能,只好开口:“杨敬的秘书赵寻曾经上交过一封举报信。” “关于杨敬的?” “是。”宁柏点头,“她在信中举报工厂账务有问题,杨敬原料以次充好。” 林问之思索了片刻又问:“你打算怎么办?” “账本和财务的电脑我已经让张姐封存扣押了,先留下证据再说。杨敬一个人不可能做到这些,颐生里一定有他的同谋,我要把他们一起抓出来。” “单是财务问题你不能拿杨敬怎么样,他大可以甩锅给会计。” 宁柏刚要开口,服务员端着清蒸鱼推开了门,打断了他的话。 “算了。”林问之摆摆手,“先吃饭吧。” 林问之加了快鱼肉,送进嘴里,有些意外:“这杨敬还真是会推荐,这鱼果然不错,确实鲜美。” 说完又夹了几块,一顿饭下来,俩人都没再提刚刚的话题。 吃饱喝足回了酒店,宁柏把林问之送进房间,转身要走,却被林问之拉住了。 酒店的套房有两张床,林问之指了指外面那张:“为了防止我夜里发烧不舒服,今天晚上你睡这。” 一时间宁柏没办法拒绝这个理由,他只好点头应下来:“好,我回房间洗漱完就过来。” 林问之松开拉着他的手,点头同意了。 发烧后他的头还是有点晕,浑身上下没半点力气,站在浴缸前,林问之做了好一番心理斗争,最后他咬咬牙,还是接满了水坐了进去。 温热的水让他舒服下来,身上的黏腻感终于褪去。 林问之坐在氤氲的水汽中,放松地舒出一口气,然后开始思考方才和宁柏说的话。 原本颐生如何他是不在乎的,这本来就是林卓然扔给他的烫手山芋,不赶紧扔了,还要拿起来仔细查看,再把腐烂的地方挖出去,他林问之可没那么好心。 不过……想到宁柏,他又不想只做个隔岸观火的看客。 “小林总……我是真的担心您。” 林问之幽幽叹息一声,他真是搞不明白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他不是林卓然的人吗? 想着想着,浴室门突然被轻轻敲了敲,紧接着宁柏的声音传过来:“小林总,您洗漱好了吗?” “嗯,马上了。” 林问之从浴缸中起身,穿好浴袍,打开门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宁柏。 他已经换好了睡衣,身上那种硬邦邦的冷淡气质被中和了很多,在暖色的灯光下,竟泛出一种柔和来。 林问之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宁柏,帮我吹头发吧。” 宁柏一怔,然后赶紧开口:“好的小林总。” 站在林问之身后,他一手拿着吹风机,一手轻轻抚过发丝,动作格外温柔。 他格外耐心地一点点吧林问之的头发吹干,看着他上床,为他掖好被子,关上灯。 “小林总晚安。” “晚安。” 林问之不知道是不是睡前吃了药的缘故,他很快就睡着了。 梦里场景很熟悉,是林家。 年幼的他坐在花园里,百无聊赖地撕着手里的花瓣。 撕了一地后,他回头看到自己身后竟然站着一个拿着扫把的少年。 林问之眨眨眼问道:“你是谁?” 少年的视线望向林问之脚下的花瓣:“我是来打暑假工的,林董让我打扫花园。” 林问之跟着低下头,看到自己干了什么后,脸色微红:“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 少年沉默地走到他身边,一点点把花瓣扫起来。 林问之呆呆地看着他的脸,看得少年有些不自在,没话找话地问:“这花开得这么好,为什么摘了呢?” “我在问问题。”林问之一本正经。 少年不明白他的意思,疑惑问道:“问问题?” “是啊。”林问之又摘下一朵,演示给他看,他笑着撕下一片:“他爱我。” 又撕下一片:“他不爱我。” 然后仰头看着少年:“就像这样。” “……你就问这个问题?” “那倒不是。”林问之继续撕着花瓣,“我刚刚在问,我今天会不会快乐。” “然后呢?” “花瓣告诉我会快乐。” 少年一脸莫名其妙:“所以你今天会快乐?就因为这个花瓣?” “嗯。”林问之点头,把光秃秃地花杆递过去,“他爱我。” “什么?” “刚刚的,他爱我。”林问之说。 “……他是谁?” “不知道。”林问之无所谓地把花杆扔进垃圾堆里,“说不定是我以后的爱人。” “爱人?”少年终于笑了,虽然明显是嗤笑,他问林问之,“你才几岁,还知道爱人呢。” “我已经十岁了,我当然知道!” 少年又笑了:“好吧。那祝你和你以后的……爱人幸福。” “嘁!”林问之对他的态度不屑一顾,冲他摆了个鬼脸,转身跑回了屋子。 然后再看到他好像就是第二天了。 这次那个讨厌的少年坐在水池边,看起来不是很开心。 林问之无聊极了,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边,然后猛地叫一声,把少年吓得摔到地上,林问之哈哈大笑起来。 然而少年却没生气,他拍拍裤子上的土,看着林问之问:“如果我也撕花瓣问问题,那我今天也会快乐吗?” 林问之愣了一下,问道:“你今天不开心啊。” 然后很为难地说,“你别问了,万一它告诉你,今天你不快乐怎么办?” 林问之眼睛快速环视一圈,找到自己想要的后,兴冲冲地跑过去,摘下一丛花递给眼前的少年:“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这是铃兰。”林问之兴奋地展示给他看,“你看这些小铃铛,它们会把快乐送给你的。” “铃兰。” 少年喃喃自语,接过了林问之手中的花。 风吹过,淡淡花香萦绕在二人之间。 林问之笑眯眯地看着少年的脸。 只是梦里他的脸笼罩着层雾,林问之怎么都看不清。 唯有熟悉的清香不断地吹来。 林问之睁开了眼睛。 梦里少年的脸,变成了宁柏的脸。 他正抱着束铃兰花站在自己面前。 宝宝们十一假期快乐呀[亲亲][亲亲][亲亲] 想求美味营养液[求你了][求你了]和宝宝们的评论[求你了][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第 16 章 第17章 第 17 章 林问之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宁柏是从他梦境中走出来的一样。 “怎么抱着花呢?” “我让花店送来的,我想看到花,您可能会开心一点。”宁柏把花放进花瓶,笑着说,“小林总我希望您能早日康复。” 梦里少年的影子和宁柏重叠在一起,看不太真切。 过去很多事情他都不记得了,林问之想了很久,还是没能想起来少年的模样。 额头突然传来痒意,林问之猛然回过神来。 视线里,宁柏正弯着身子,用手背试他额间的温度。 手背的触感一瞬间被放大,林问之浑身僵硬,指间一缩,下意识抓了把身下的床单,紧张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脸。 林问之大脑一片空白。 他在做什么? 林问之已经不记得上次有人对他做这样亲密的举动,是在他几岁的时候。 宁柏这是把他当小孩吗? 好在宁柏没注意到他不自然的神情,漫长的几秒钟后,他终于把手拿了下去又贴在他自己额间,比较一番后,语气很轻快:“太好了,不发烧了。” 林问之侧过身,把被子扯到脖颈,嘟囔着:“我有体温计。” 宁柏没听清:“您说什么?” 林问之抿了抿唇,又嘟囔着:“没什么。” “小林总,您不要这样捂着自己了,脸都闷红了。” 林问之把被子扯过头顶,闷声顶了他一嘴:“不用你管。” 宁柏的手悬在空中,看到把自己卷成条的林问之,他没忍住笑了出来:“好的好的。” 然后很听话地离开林问之身旁,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打开窗户:“那就透透新鲜空气吧。” 林问之缩在被子里没有回答。 宁柏自顾自地又说:“我去叫一份早餐过来。” 等人离开,林问之缓缓拉下被子。 今天天气很好,窗外天空湛蓝,阳光照进来,整个屋子格外明亮。 他的脸颊有点烫。 不是因为发烧。 林问之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宁柏手背贴上他额间那一瞬。 他发现自己居然在宁柏身上找到了一点名为温情的东西。 并且可耻地有些贪恋。 没一会儿,宁柏端着餐盘走了进来:“小林总,吃早饭吧。” 林问之慢吞吞从床上坐起。 朝餐盘里看了一眼,都是自己喜欢吃的。 林问之忽然觉得有点饿。 他很少在早上吃这么多东西,但是不知道今天怎么了,或许是因为生病了身体虚弱,还是宁柏点的早餐太合他的胃口,林问之一口接着一口,吃出来风卷残云的气势。 连宁柏都有些意外,一脸欣慰:“有胃口说明病好了。” 林问之咬着包子轻轻“嗯”了一声。 “小林总,今天您在酒店休息吧,工厂有我就行。” 林问之一边擦嘴,一边看宁柏收拾餐盘,随口问道:“杨敬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宁柏气定神闲:“不急,先耗几天,杨敬自会漏出马脚。” 果然,当杨敬听说今天宁柏要继续看账本的时候,脸色变了变。 他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宁总,这账本这么多,实在不是个轻松活,不如我多叫几个人来帮您,有什么问题我们也好及时整改。” “及时整改?”宁柏似笑非笑,“没关系,我们就是随便看看。” 宁柏这一“随便看看”就是一整天。 那模样倒真像是随便看看。 靠在椅子上,不慌不忙,面不改色,随便翻着,慢慢看,看够了就换一本。 好像就打算在这里消磨时间似的。 杨敬有些捉摸不透宁柏的目的。 要真是为了找自己麻烦,不应该快刀斩乱麻直接行动吗,如果不是为了找麻烦,那怎么就只盯着账本和原料单子呢…… 原料单他做过手脚,基本上查不出问题,但是厂子里的账他看不懂,不敢保证那个小会计能做得天衣无缝。 宁柏越稳,杨敬心里就越慌。 他坐在办公室一旁的椅子上,神色有些紧张地往宁柏那边瞥去。 “杨厂长。”宁柏低沉的声音陡然响起,他背对着窗户,面容隐没在阴影中,叫人分不清表情。 杨敬忙不迭起身:“诶诶,我在。” 宁柏却微微一笑:“这里有我们就行,您去忙吧。” “没事没事,我在这就行,您有什么吩咐,我随时去办。” 宁柏笑笑没再说话,又看起手中的账本来。 临近下班时杨敬张罗大家出去吃,各位老板辛苦了,他必须得做东招待一番。 宁柏闻言摆了摆手,很不给面子地一口回绝了。 “工作么,哪有辛苦不辛苦的,都是该做的,就不麻烦杨厂长了。” 说罢直接上车离开了,杨敬看着车子一点点消失在远方,眼神越发晦暗。 宁柏没回酒店。 下午的时候林问之给他发了个店铺名字,让他晚上下班买回来点特色小吃。 他让小李把车停在路口,自己下车搜索位置,打车过去。 这店在风情街,正值暑假,离着老远就开始堵车,车鸣声此起彼伏,却半点不动。 宁柏看了眼手表,心里越发着急,不想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 干脆直接付款下车,按着导航,快步走过去。 整条风情街人挤人,宁柏在人流里艰难移动着,好不容易才找到那家店。 然而排队的队伍竟一眼望不到头。 周围挤着五湖四海的游客,各个打扮漂亮精致,宁柏一身西装站在这里倒显得有些另类了。 等了一会儿两个身穿汉服的女生走过来,拿着手机问:“您好,可以帮我们拍张照吗?” 宁柏点头应了。 镜头里,两个女孩手里拿着一对护身符,一起比了个心。 “咔嚓。” 拍好后,宁柏把手机还回去,她们满意地和宁柏道谢。 宁柏的视线落在她们手中的护身符上,在二人离开之前指着护身符问道:“请问,这个是在哪里买的?” “这个啊,前面的那家商店,据说是寺庙里开过光的,能带来平安与福气。” 宁柏顺着他们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一家卖文创的小店,护身符正挂在门口的架子上。 “谢谢。” 宁柏跟在队伍后面,排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把林问之想吃的买到手。 天已经黑了。 敲开林问之房门,桌子上放着平板,里面是热热闹闹的笑声。 林问之脸上还带着笑。 宁柏把吃的放在桌子上:“我没想到人那么多,回来得有些晚。” “你排了多久?” 宁柏顿了一下:“具体我也不记得了,其实也没多久。” 林问之叹了口气:“人多怎么不和我说呢,这么热的天排长队傻不傻?” “我答应您了要给您买,和人多不多没关系。小林总,您想吃是不是?” “一份吃的而已,吃不到也就吃不到了。” 宁柏却突然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小林总,我不觉得排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您在发给我的那一瞬间是想吃的对不对,从下班到我回来之前或许你也是期待着的对不对,既然如此,我怎么能让你失望呢?” 他神色认真地看着他:“只要你开心,我也会很开心。” 林问之愣了一下。 宁柏真诚的眼神,让他说不出话来,只能干巴巴地点点头,嗓子眼里“嗯”了一声, 没想到下一秒,宁柏又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护身符,递给他:“这个送给您,据说能带来福气,希望您不要再生病了。” 林问之笑了,拿到手里看了看:“你还信这个呢。” “讨个好兆头也是好的。” “好吧。”林问之护身符攥在手里,在屋里看了一圈,最后揣进了西装口袋里,“我收下了。” 收好后,他拉开一把椅子,冲宁柏说:“别站着了,排了那么久的队,你来吃第一口。” “您不先尝尝吗?” 林问之把袋子往宁柏那边推了推:“你先吃一口。” 然后宁柏在林问之专注的视线中拿起一块,咬了一口,身旁林问之一脸好奇地问:“怎么样,好不好吃?” 他的眼睛很亮,像一只小鹿。 宁柏思绪有些飘忽。 他什么都尝不到了,唇齿间机械地咀嚼着,他忽然觉得此时此刻,在林问之这样的眼神中,无论自己吃什么,都能品出一丝甜蜜来。 “好吃。”他说。 听了这话,林问之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块,刚咬下去一口,就面露难色,一脸嫌弃地看着宁柏:“这你都觉得好吃?” 宁柏却突然笑起来,笑得浑身颤抖。 林问之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宁柏不答。 林问之恍然大悟:“你骗我的!” 宁柏继续笑着,林问之气得推了推他,笑着笑着,林问之忍不住跟着他笑起来。 “笑什么?你是不是有毛病。” 宁柏指了指平板,视频里的人正笑得前仰后合:“我再笑他们。” “胡说,你都没看!” 就这么笑了好一会儿,宁柏终于不笑了,他站起来:“不好吃就不吃了,您想吃什么,明天我再给您买。” 他嘴角弯弯:“小林总,您休息吧,晚安。” 林问之笑得眼角很湿,他冲宁柏点了点头:“明天见。” “嗯。” 宁柏关上门,步伐从未这般轻快,他觉得自己浑身很轻好像走几步就能飞起来。 回到房间,靠在门板上,他脑子里还回想着刚刚的场景。 林问之笑起来真好看。 他怎样都好看。 宁柏突然有种自私而可怕的想法,如果时间能一直停在刚刚那一刻就好了 如果能一直这样莫名其妙地开心就好了。 可偏偏不走运,手机就在这个时候,很不合时宜地震了起来。 是林卓然。 宁柏的笑容慢慢从脸上消失,他盯着手机没有动。 手机震动,息屏,再震动,再息屏…… 然后便是接二连三的消息。 “你在哪?” “为什么不接电话?” “你为什么离开江城?” “我说过你所有的行动必须和我报备。” “宁柏,你最好和我解释清楚。” 一条条消息往外蹦,宁柏无动于衷。 他沉默地看着手机屏幕再次暗下去。 直到时间过了很久,宁柏才从把电话给林卓然拨回去。 林问之觉得今天晚上莫名其妙的。 他不知道宁柏为什么笑,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要笑。 但是笑来笑去 ,开心是真的。 看着桌上剩下的糕点,林问之勉为其难地又吃了两块,剩下的几块,干脆让宁柏吃了算了。 反正他说好吃。 这样想着,林问之拎着袋子往宁柏房间走。 没想到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开门,先听到了宁柏的声音。 他似乎是正靠在门板上打电话。 偷听人打电话总归是不好,林问之本打算转身离开。 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我只是想让小林总降低警惕心,只有他信任我,并且愿意接手颐生的工作,您才更容易实施计划不是么?” 门外林问之如坠冰窟。 第18章 第 18 章 林问之听不到电话那头说了什么。 耳边只有宁柏低沉的声音,他说“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知道怎么对付自己么? 门对面已经没有声音了。 电话结束了。 林问之站在原地,忽然觉得浑身血液凝固住了,从内向外散发出一股逼人的寒意。 冷得透骨。 宁柏。 宁柏。 宁柏。 他在心底恨恨地念着这个名字。 一瞬间林问之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他想立刻离开这里,然而双腿却像是被冻住了似的,怎么都动不了。 林问之紧紧咬着唇,用力攥紧手中的袋子,在颤抖中握住拳头,一下一下往腿上砸去,逼迫自己迈出僵硬混乱的步伐。 他说不清自己此时是什么心情。 厚重的地毯吞没了他的脚步声,走廊昏暗的灯光将他狼狈的表情遮盖得很好。 林问之呼吸越来越乱,步伐也跟着变快,最后几乎是跑着打开房门,关上门,他靠在门板上,看着手里的袋子,泄愤一般用力地甩了出去。 袋子翻了几个跟头,里面的吃的跟着滚了出来。 精致的糕点一瞬间摔得四分五裂,残渣遍地。 看着无辜的食物,林问之自嘲般地笑了一声。 这是干什么呢? 不是早就知道宁柏是林卓然的人么?不就早就知道林卓然是带着阴谋诡计让自己回国的么? 现在自己在生什么气呢? 是的,宁柏是林卓然的人。 他讨好自己,照顾自己,都是为了让自己放下戒心,都是为了……他们的计划。 “小林总,我真的很担心您。” “只要你开心,我也会开心。” 这些貌似真心的话,都不过是是计划的一部分。 自己居然还觉得温情。 真是太可笑了。 林问之气得牙痒。 宁柏,你好手段。 既然你想玩,那我就陪你好好玩一玩。 那边宁柏打了个喷嚏。 他裹了裹身上的浴衣,一脸阴沉地坐在桌子前。 虽然刚刚在电话里找了个理由和林卓然解释一番,但明显他已经对自己产生怀疑了。 不过,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和林问之不在江城的? 难道公司里还有林卓然的眼线吗? 林卓然多疑,冷酷,不留情面。 如果自己再不拿出来点东西,恐怕林问之助理这个位置就要换人了。 宁柏有些头疼。 如果真到那个地步,就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除了林卓然……宁柏揉了揉头,林问之那边,要尽快拉进和他的距离,让他稍微信任自己一点。 宁柏回想起刚刚的场景,嘴角微微勾起。 好像有点进步了。 然而第二天,宁柏明显感觉到林问之的态度不太对劲。 好像冷了几分。 宁柏放下早餐,看向林问之轻轻问道:“小林总,您今天身体怎么样?” “我很好。” “那就好。” 林问之投过来的目光有些阴冷,看得宁柏不太舒服,他抿了抿唇,开始汇报今天的工作安排。 “小林总,您今天继续休息吧,工厂有我就可以。” 林问之沉默了半晌,点了点头。 宁柏欲言又止,走到门口的时候,没忍住回头问了出来:“小林总……您今天,怎么了吗?” 林问之笑了,眼神却幽冷得过分:“我?宁助理觉得我怎么了。” 宁柏看着他,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没……” 然后轻手轻脚地关上门离开了。 办公室里杨敬等了很久,见了宁柏依旧笑意盈盈,但眉宇间却萦绕着些许焦。 秘书赵寻为几人端来茶水,给宁柏倒茶的时候两人视线有一瞬间的交汇,紧接着赵寻微微侧身,在杨敬的视线盲区里眼疾手快地往宁柏手里塞了一个迷你U盘,对视一眼后,默不作声地欠身出去了。 杨敬试探着问:“宁总,今天您还是看账本?” “嗯。”宁柏坐在椅子上,很体贴地看着他,“杨厂长,你去忙吧。” 杨敬尴尬地笑笑,一步三回头地磨蹭着离开了。 站在门外,他心里面的恐慌逐渐加大,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这宁柏难不成来真的? 中午,杨敬过来再次提议要带几人出去吃饭。 他热情开口:“宁总,这两天你们工作辛苦了。我知道有家本地菜特别受欢迎,您来了南城,可一定要尝尝,不知道林总身体怎么样了,方便的话我请林总也一起尝尝。” “不麻烦杨厂长了。”宁柏语气淡淡,“工作么,都是分内的事,哪有辛苦不辛苦的。” 杨敬一听,心里有些慌,忙说:“宁总,这两天我朋友送了些新茶,说是品质不错,可我这粗人哪喝的出来什么,听说您平时爱喝茶,我派人送您车上去,您品鉴下?” 宁柏皮笑肉不笑:“杨厂长,哪里听说来的消息啊,我这人最不爱喝茶了。茶么,你自己留着吧,我就不浪费你的好意了。” 接着任凭杨敬再说什么,宁柏都不软不硬地挡了回去。 明摆着一副油盐不进,公事公办的态度。 这让杨敬心里更慌了。 他做的事情他知道,只不过之前有上面的人帮忙打掩护,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他索性搏一搏,这几年赚得是风生水起,换了新老婆,孩子也送出国,眼看没几年就能安稳退休,怎么偏偏来了这么个煞星。 他抿了抿唇,随即拨出去一个电话。 宁柏就这样漫不经心地翻着账本,下午的时候,他收到了林问之的消息。 宁柏急忙点开,是个链接,首图硕大的“绝绝子”直冲眼底。 依旧是个美食帖子。 文案一路看下去,三句一必吃,五句一大推,最后以中国人不骗中国人收尾。 宁柏靠在椅子上,突然觉得林问之还是不了解网络世界。 但是…… 他还是退出去回复了一句“好的”。 林问之盯着屏幕上的两个字,轻蔑地笑了一声。 不是要让我降低警惕心么? 那就看看你能做多少了。 窗外天气阴沉沉的,正酝酿着一场雨。 林问之拉上窗帘,把手机关上,找个了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睡了起来。 这一觉,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林问之是被急促的敲门声叫醒的。 隐约还夹带着宁柏慌乱的呼喊。 林问之坐在床上,打了个哈欠,不紧不慢地朝门口走去。 打开门,林问之眉毛一挑。 宁柏正浑身湿漉漉地站在门口。 发丝贴在额头上不停地淌着水珠,镜片也沾了雨水,墨色的瞳孔里满是慌张。 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 唯有手中的食品袋,还冒着温热的白气。 林问之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紧接着宁柏冰凉的手贴上他的额头,急切地问:“小林总您不舒服吗?” 那种熟悉的关心又回来了,林问之心里却一阵冷笑。 都是装的。 他满不在乎地回答:“没有,我就是睡着了。外面下雨了?我现在没什么胃口了,不想吃了,你拿回去吧。” 想象中的愤怒并没有出现, 宁柏放松下来,露出抹笑容:“您没事就好,刚刚我还担心您能是不是又发烧了。那我不打扰您休息了,您要是饿了随时联系我。” 林问之盯着他还冒着热气手里的袋子,皱了皱眉,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下雨了为什么不直接回来?为什么还要去买?林卓然到底给了你多少钱,你这么为他卖命?” 宁柏笑容瞬间冻在脸上。 他像是没听懂林问之的话,过了几秒才说:“小林总,我去买东西和林总没有关系。” 够了。 “我只是不想让您失望。” 够了。 “这和多少钱没有关系。” 够了。 “我想让您开心一点。” 够了! 林问之冷冷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只虚伪的狐狸。 他冷笑一声:“哦,林卓然真是得了一个体贴的好助理。我恐怕无福消受。” 宁柏一瞬间慌了,他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瞳孔微微颤动,急道:“小林总,我……” “别说了。”林卓然打断了他,“我累了,你回去吧。” 林问之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 昨天晚上的场景反转了一下重新上演,只不过这次站在门外的宁柏很久没有走。 他的手抬起又放下,无数次地想要伸手重新扣响那扇门,都被他自己制止住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该解释什么? 他能解释什么? 林问之觉得自己做的这些都是林卓然。 他以为自己只是在履行林卓然助理的职责。 他难道就不相信自己是真的只想让他开心吗? 是了,他不相信。 他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宁柏苦笑着。 他慢慢转过身,行尸走肉般离开了林问之的门前。 幽暗的走廊被拉得很长,宁柏恍惚间觉得自己走了很久,走到筋疲力尽的时候,才终于回到自己房间。 昨天的喜悦和满足像是一场幻梦,现在梦醒了,四面八方的黑暗又齐齐朝他压来。 他快要喘不上来气了。 宁柏用力地大口呼吸着,努力抑制住这股窒息感。 他脑袋混乱成一滩水泥。 宁柏强迫自己坐到电脑前,靠工作来恢复冷静。 他掏出赵寻给的U盘,插到了电脑里。 里面竟然是工厂原料单收据照片。 宁柏眸色一暗,杨敬给他的材料果然是假的。 但是只有这些还是不够。 他还需要更直接的证据。 求评论[求你了]求营养液[求你了] 做法做法收藏从四面八方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第 18 章 第19章 第 19 章 十七,十八章有大改,追读的宝宝们记得重新查看一下,不好意思啦。 第二天,林问之提出来要和宁柏一起去工厂。 两人沉默寡言地坐在后座,没说一句话,前排的小李和张姐明显感到气氛不对,礼貌地问了问林问之的身体,然后闭上嘴当哑巴。 工厂远离市区,一小段山路有些颠簸,林问之身体左晃右晃,愣是没往宁柏身上靠。 宁柏余光瞥着林问之,依旧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事。 杨敬见到林问之,眼神明显有些意外,但还是迅速整理好表情,热情洋溢地把林问之请进了办公室。 林问之看都没看一眼乱糟糟的账本,大马金刀地坐在杨敬对面,靠在椅子上伸手去拿桌上葡萄吃。 杨敬恭敬地给他倒了杯茶。:“林总,身体怎么样了?一直想请您吃饭,可是一直没机会啊。” “好了,小感冒而已,杨厂长不必担心。”林问之抿了一口茶,“吃饭,怎么会没机会呢?” “这……”杨敬有些犹豫,“宁总一直担心您的身体。” 林问之嗤笑一声:“宁柏么,是个死脑筋,杨厂长,以后吃喝玩乐的事找我就行。” 他扫了一眼那边的宁柏,意味深长地说:“有些事,找我就够了。” 杨敬深深地看了眼林问之,笑笑:“还是林总爽快。” 于是当天晚上,杨敬便把林问之约了出去。 宁柏有点不放心:“小林总,我和您一起去吧。” 林问之故作不解:“杨敬之前找你吃饭,你不是不去吗?怎么现在又要去了?” 宁柏皱了皱眉,不知道林问之到底在阴阳怪气什么:“我担心您喝醉。” “哦。”林问之皮笑肉不笑道,“有劳宁助理挂念。” “……”宁柏嘴唇动了动,然而林问之已经面无表情地上了杨敬的车。 杨敬订是一家仿古餐厅,从装潢到服务员的穿着,一水的古风古气。 雕栏画栋,曲水兰亭,菜单上也是搜刮来的各式诗句。 只可惜店家审美不行,照猫画虎,只让人觉得附庸风雅,俗不可耐。 二人坐在半放的包间里,正对面便是演出的舞台,穿着红纱的姑娘正在舞台上跳舞。 杨敬笑容满面地为林问之倒酒:“林总,这家店的酒您可以一定要尝尝。” 虽然看宁柏不顺眼,但他的话林问之听进去了。 此时只有他和杨敬二人,更不能喝多。 林问之拦住杨敬:“杨厂长,我晚上回去还要吃药,这酒我就先不喝了。” 说完林问之给自己倒了杯茶:“我以茶代酒。” “这……” 杨敬本打算今天晚上让林问之尽兴,然后问问他关于宁柏的事情,可现在这林总根本没有一醉方休的意思。 该如何开口呢? 杨敬陪笑着和林问之碰了杯。 满腹心事地把杯里酒一饮而尽。 餐厅以古风为噱头,灯光有些昏暗,唯有舞台上上方打着光,一队队的舞者登台又退场。 林问之的目光正落在那跳舞的人身上。 杨敬夹了两口菜,心不在焉地看着眼前的表演。 时不时附和两句林问之的话。 宴席过半,杨敬终于开口:“不知道林总这次打算在南城呆多久,我把这里的特色都给林总安排一遍。” 昏暗中,林问之偏过头来看着他,一双眼睛里看不出情绪,但杨敬却分明感觉到自己正在被他审视着。 “杨厂长,这我可说了不算,工作上的事情你得问宁柏。” “宁总……” 林问之无奈地叹了一声:“宁柏是我哥派过来指导我工作的,我只有跟着他干活的份啊。” “林董是看重您,总有一天会让您大展身手的。” “还是杨厂长看得远。”林问之笑笑,又给自己倒了杯茶,“等宁柏完成任务,回到我哥身边去,那时候我就自由了。” 杨敬和林问之碰了杯,又朝台上的表演看去,心里却一直琢磨着林问之的话。 他分明说给自己听的。 林问之说的没错。 颐生归根结底姓林,那宁柏再有话语权,能强得过林卓然的弟弟? 早晚有一天,他得回林氏总部去,能管得了颐生和这厂子的不还是林问之。 没有酒,这顿饭吃得略显寡淡,没吃多久,林问之便说困,让杨敬把他送回去。 “杨厂长,我们明天再约。” “好好好。” 杨敬目送着林问之回去。 宁柏确实棘手得很,可对付林问之这个毛头小子,不是轻轻松松? 林问之慢悠悠地走进酒店,手机里宁柏从半个多小时前就开始发消息了。 “小林总,需要我去接您吗?” “小林总,您病刚好,还是不要喝酒了。” “小林总,您吃完了吗?” 林问之一条都不想回。 只是没想到在酒店大厅,他看到宁柏正坐在沙发上。 见了他,连忙起身走了过来:“小林总,您喝酒了吗?” 林问之想不明白宁柏又是闹哪一出:“没有。你在这干什么呢?” 宁柏垂眸:“您一直不回我消息,我担心您喝多,就想着在这里等等。” “哦,我没事,回去吧。” 林问之态度冷淡地绕过宁柏,直接朝电梯走。 “小林总。”身后的宁柏叫了他一声,林问之停下脚步。 “我做错什么了吗?” 林问之回头看他。 宁柏微微皱着眉,眼里有些许委屈。 林问之睫毛轻颤了一下,顿了顿,冷着声反问:“宁助理这么敬业,怎么会做错事呢?” 宁柏愣在了原地。 这几天明眼人都看出来林问之和宁柏闹矛盾了。 虽说两个人之前关系也不见得多好,到现在明显能感觉夹在两人之前的那堵冷冰冰的墙。 宁柏照例每天去查账本,连张姐都有点看不懂宁柏到底要做什么。 可林问之都没说什么,她也不敢问。 技术部的小李则是全天和车间主任做新产品开发实验。 整个办公室的气氛诡异急了。 杨敬一连几天晚上都约着林问之去吃饭,几顿饭下来,俩人关系倒像是真熟络了不少。 这天晚上林问之终于喝了一口酒。 杨敬像是见到了希望,接着酒意问林问之:“林总,您和我交个底,宁总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有问题他就直说嘛,我们该整改的整改,该解决的解决……” 他皱起眉,有点不满:“他这个样子,我们工作不好干嘛。” 林问之哼笑两声,眼里流露出恰到好处的不屑来:“宁柏这个人,心思多,谁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过……”林问之点点酒杯,盯着杨敬,“杨大哥这么紧张,不会是真有什么问题吧。” 杨敬稳住脸色,无可奈何地支吾两声:“这个……小林总,我也是没办法。” “哦?” “小林总,我和你交个底,这厂子里的账一点问题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颐生的前东家没怎么管过这块,厂子里的账也跟着乱七八糟,如果查肯定是有不对劲的问题,但我和您打包票,绝对不是大毛病,现在颐生归您管,只要您给机会,遗留问题我立即整改。” “要是非抓着点毛病不放,小林总那我的工作也确实不好做啊。” 杨敬一口气说完,抬眼看了看林问之的表情,发现他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 微微松了一口气。 空气凝固了几秒后,林问之率先笑了:“我当什么事呢?” 杨敬紧绷的肌肉动了动,陪笑着:“是。” 林问之摆摆手:“杨大哥,我嘛很好说话的,只不过宁柏是个较真的人,有些事情我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这宁助理可不一定。” “那依您的意思?” 林问之装模作样地想了想:“这样吧,明天你和宁柏组个局,有什么话酒桌上说开。” “宁总他能同意吗?” “放心我和他说。” 杨敬惴惴不安地点了点头。 林问之离开后,他拿出了手机:“张经理,上次和您说的事有进展了。” “说。” “林问之那边没什么问题了,明天我找宁柏谈谈。” “林问之那么好说话?” “一个毛头小子而已,能懂什么,随便两句就虎住了。” 张经理:“林问之是毛头小子,宁柏可不是,明天你打算怎么办?” 杨敬想了想:“这颐生到底是林家的,宁柏他一个外人那么卖命做什么,我给您打电话就是想和您商量商量,要不要把宁柏拉进来?我把我的利让给他一口。” 电话那边安静了两秒,随后传来两声轻笑:“你凭什么就觉得宁柏会同意呢?他可是林氏太子爷身边的人,会差你拿点钱?” “这……” 电话那头的声音狠了狠:“杨厂长,南城可是你的地界,有些事就看你敢不敢做了。” 什么? 杨敬的脸一瞬间白了。 电话那头只剩下一片忙音。 杨敬承认自己贪财贪利,但除此之外的事,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做。 但是…… 他在网上查过自己犯的事,违法所得自然要上缴,牢狱之灾也免不了。 他一路往别墅区开去,小洋房精致漂亮,里面正往外透着温柔的光。 杨敬打开门,年轻漂亮的老婆立刻贴了上来。 杨敬心里有事,面色不佳地推了推她。 没想到怀里的人却抱得更紧:“老杨,我怀孕了。” 杨敬面色陡然一喜,忙把她扶回沙发上去,左看右看,喜不自胜。 那双笑意满满的眼中,浮现出一抹阴狠。 绝不能让宁柏坏了他现在的生活。 第20章 第 20 章 林问之回到酒店,依旧在大厅见到了宁柏。 他正坐在沙发上,对着电脑工作,指间不停在键盘上敲打,察觉到林问之的视线后 ,他抬起头看了过来。 然后将电脑合上,快步走到林问之面前。 淡淡的酒精味萦绕在二人之间,宁柏微微皱眉:“小林总,您喝酒了。” “嗯。”林问之轻轻点头。 他没喝醉,连却开始泛红,灰色的瞳孔含着层朦胧的水雾,他看过来的时候,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及其柔和的味道。 然而他说出的话却一点都不柔和。 林问之反问道:“我不能喝酒么?” “不是……我只是担心您喝多。” “哦,担心。”又是宁柏不喜欢的那种玩味的语气,林问之似笑非笑地问,“宁助理为什么这么担心我呢?” “因为我是您的助理,您喝多了……”宁柏硬着头皮说,“我会很难办。” “难办?”林问之低声重复了一边,随后笑道,“喝多了神志不清不是更好办吗?” “什么?” “酒后吐真言啊,喝醉了,大脑一片混乱,什么都不知道,宁助理想知道的事情不就都可以知道了么?” “我想知道什么?”宁柏喃喃问,他甚至怀疑现在林问之就喝醉了,不然怎么他说的话,自己一句都听不懂呢? “宁柏,明天杨敬会约你吃饭,你去吧。” “什么?” 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事? 林问之不解地看向他:“你不是要抓住他的把柄么?我想明天他就会试探你的意思了。” “我不明白。”宁柏说。 “宁柏。”林问之声音冷下来,“杨敬的事情处理完,你就回我大哥身边去吧。” 好似有雷当空劈下。 宁柏愣在原地,脸色惨败,不可置信地问道:“您说什么?” 林问之神色如常:“宁柏,你本来也不是我的助理,回到林氏去做你该做的不好么?” “不好。”宁柏语气突然坚定起来,他直直地看着林问之,“小林总,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事?为什么您要赶我走?” “是啊,我也不明白,我到底做了什么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宁柏忽然觉得林问之淡色的眸子隐隐有悲伤闪过。 他的心猛然一颤。 叮—— 电梯到了。 里面的人三五成群地往外走,宁柏神色空洞地站着,路人狐疑地从他身边走过。 他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林问之。 林问之深深滴看了他一眼,等人走空后,直接进了电梯。 厚重的门一点点合上,宁柏的身影越来越窄,唯有那双通红的眼睛直到门彻底合上才消失不见。 林问之缓缓地叹出一口气。 他不明白。 为什么他并没有想象中畅快。 明明自己一开始就想把他赶走,明明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结果,明明宁柏露出了那样痛苦的眼神。 可为什么自己反而有一丝丝难过呢? 林问之有点烦躁。 一定都是因为该死的酒精。 是酒精让他情绪混乱,是酒精让他胡思乱想。 林问之往自己连上扬了把冷水,他讨厌这种感觉。 他讨厌被什么牵扯着情绪,讨厌自己不像自己。 林问之带着满脸水痕躺在床上,用被子紧紧盖住自己。 快睡觉快睡觉。 等第二天酒醒了就好了。 但这一夜他并没有睡好。 醒来的时候脑袋昏昏沉沉 ,隐隐作痛。 宁柏也是。 甚至比他更糟糕。 肉眼可见的黑眼圈挂在他的脸上,一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话。 “小林总,我们可以谈谈么?” 林问之不想看他:“没什么可谈的,林卓然那边我去说,如果他对我不放心,那就换个过来也行。” “不行!”宁柏颤抖地说。 林问之现在不想他和讨论这个话题,看了眼手表:“要去工厂了,我不想和你再说这些。宁助理,别忘了你是为了处理杨敬的事才来的。” 一整天的时间,宁柏的状态肉眼可见的糟糕,虽然他强打着精神做着工作,但周围人都怕他一个不小心直接倒在地上。 车里的氛围依旧诡异。 张姐小心翼翼地关心了一句:“宁助昨天晚上没休息好吗?要不要白天休息一下,看账本的话,我也可以的。” “没事。”宁柏说。 张姐的目光又扫向林问之,试图得到些答案,然而林问之也是一脸阴沉的模样,张姐又默默地把头转了回去。 宁柏的气压地得可怕,他本来就不是态度随和的人,这个模样,连杨敬看了都有点打退堂鼓。 他悄悄问林问之:“宁总这是怎么了,这今天晚上的饭局……” “没事,他会去的。”林问之笑笑,“我和他说了,你就是我好大哥,好大哥安排的饭,怎么能不去呢?” 杨敬不安地点了点头。 下班的时候,杨敬热情地叫住了宁柏:“宁总,您来南城这么多天,一直没能和您好好吃顿饭,我知道家餐厅,今天送来了特别新鲜的海鲜,您可一定要赏脸吃吃。” 宁柏看了一眼远处林问之的背影,想到他说的话,面无表情地点了头应了。 杨敬请他的餐厅是一家私密性很好的海鲜馆,杨敬出手大方,新鲜的深海鱼他眼睛眨都不眨,便让服务员安排。 宁柏瞥了眼价格,怎么看都不像是杨敬一个小厂长能吃得起的水平。 看来这是真的要摊牌了。 席间宁柏没拒绝杨敬的酒,这样他更加放心,一连几杯进肚,杨敬脸色泛红,往宁柏身边凑。 他笑着端起酒杯:“宁总,这杯我得敬您,您是我的贵人。” 宁柏皮笑又不笑:“杨厂长哪里的话。” “实不相瞒,这顿饭我吃得开心,因为我家你嫂子有喜了。”他颇为感慨地说,“你不知道我这心里是多开心。” 宁柏和他碰了杯酒:“这是喜事。” 杨敬摇了摇头,啧啧两声:“宁总,您年轻,没有这种体会,这孩子啊,是福也是孽,把一个孩子拉扯大不容易,你看我家老大,现在在国外天天就知道管我要钱,我勒紧腰带才能供得起他想要的生活啊。” 宁柏瞥了眼他呼之欲出的肚子,这腰带怕是没勒多紧。 “做父母的就是愁啊,我夜夜盼着,这孩子能像您似的是个青年才俊,那我真是烧高香了。” 宁柏笑笑不说话。 “当父母的,有些事没办法啊。”杨敬叹息一声,“宁总,您理解这种感受吗?” 宁柏心里厌烦,不愿听他扯皮,淡淡道:“杨厂长,有苦楚我知道,如果我不理解,今天也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杨敬把酒杯放低,抬眼看着身旁的宁柏:“宁总,既然您和我交了这句话,那我也和宁总打开天窗说亮话。听说您从林氏来颐生辅助小林总是太子爷的意思?那说明太子爷是真的器重您,看中您啊,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颐生的买卖做得再大,哪能比得上林氏啊。” “林总这,说到底就是您人生中一个过路站,将来总归是要回去的,不管林总如何,这林氏将来总归是太子爷林卓然的,到那时候宁总,您可是前途无量啊。” “我呢,日后怕是到不了您面前了,既然如此,我便提前祝贺您一番。” 说着,杨敬从西装内袋里,慢慢地掏出一张卡,轻轻推到宁柏面前。 他意有所指地看着宁柏:“还望宁总笑纳。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宁总不介意的话,交个朋友,有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还望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包厢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宁柏安静地看着桌上的卡,内心毫无波澜。 片刻后,宁柏笑了。 杨敬浑身一僵。 宁柏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杯中的酒,锐利的目光落在杨敬身上:“杨厂长,看来你没什么诚意。” 轻飘飘的话落下来,砸得杨敬心里直抖。 他点了点桌上的卡:“能让杨厂长这般小心谨慎的‘买卖’,想必这个远远不够吧。杨厂长,账本是我看的,你的买卖多大,我比谁都清楚。” “那您的意思是?” “不是知道杨厂长在这个买卖里能拿多少,真想交朋友的话,至少得和杨厂长一样吧。”宁柏意有所指地看着他,“不如杨厂长再和你其他的‘好朋友’商量一下?” 杨敬的心一瞬间坠了下去,他眼神闪烁:“哪有什么其他朋友?宁总您说笑了。” “杨厂长,你刚说了,我早晚要回到林氏去,你不妨好好想想,是你的那个‘好朋友’能帮你多,还是我能帮你多?父母之计则为之深远,林氏的个别职位,我还是说得上话的,才不才俊,历练一下不就有了?” “宁总……” “杨厂长,这酒没喝完,我们不急,你慢慢想。” 说完,他给杨敬倒了一杯酒,不慌不忙地加起一块鱼肉。 半晌,宁柏终于听到了杨敬的声音:“宁总这话可是真的?” “杨厂长,我要是没几分真心,办公室的账本现在已经交给审计了。先和我说说,你那位‘好朋友’是谁?” “这……”杨敬还有几分犹豫。 宁柏冷下脸来:“杨厂长,厂子的问题我们可以酒桌上解决,也可以找司法部门解决,真要是到了那一步,你的罪可是最大的。杨厂长,可不能替他人做嫁衣啊。” 宁柏给了杨敬点时间思考,一分钟后他露出点不耐烦地神色:“我倒不知道杨厂长是这么优柔寡断的人,要是这么舍不得你的‘好朋友’,那这顿饭也没必要吃了。” 说罢,起身就要走。 杨敬慌了,脱口说道:“是张胜!他六我四。” 宁边笑着看他,提起酒杯:“杨厂长,好魄力。” “宁总打算如何处理张胜?”杨敬试探着问。 “我自有办法,杨厂长等着我的消息吧。” 第21章 第 21 章 宁柏回到酒店,直接去敲了敲林问之的房门。 见宁柏一身酒气 回来,林问之猜到事情多半是有了进展, “杨敬说什么了?” “他和我坦白了,是张胜,生产部的经理。张胜六杨敬四。”宁柏把录音笔放在林问之桌子上,“具体的记录都在这里了。” 林问之把玩着录音笔:“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还缺点关键证据。赵寻和我说,每次伪劣的原材料送到仓库的时候,都会夹着一张票据单,上面会有杨敬的签名。”宁柏边想边说,“既然杨敬要拉张胜这个生产部经历下水,那我猜这单上大概也有他的审批签名。这可是个重要证据。” 林问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大概什么时候?” “赵寻在盯着,有情况他会立刻给我们打电话。” “杨敬要是知道你前脚同意和他一起蹚浑水,后脚就把他卖了,大概会急得跳脚。”林问之抬眼,“你就不怕他狗急跳墙?” “跳墙就跳墙吧,他的事我管定了,我必须把他的罪行钉死。” “为什么?”林问之突然问,“为什么你对颐生的事这么上心?” 宁柏刚要开口,手机响了。 两人飞速对视一样,宁柏拿起手机,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喂?”他接起电话。 “我是赵寻。” 宁柏眼神一亮。 他没想到,仓库到货的日子居然就是今晚。 林问之无声地对他说:“开外放。” 下一秒,赵寻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今天晚上仓库卸货,宁总,你在哪?我带你过去,我的车比较方便,大概率不会被拦。” “好。” 宁柏报了酒店名字后,林问之快他一步站起身。 “小林总?” “我和你一起去。” “小林总,你还是……” 林问之忽视了他的劝说,没给他半分眼神,直接大步走到他面前,打开门出去了。 于是三人一同前往了工厂的仓库。 赵寻说,杨敬在听说他们要来的时候,就把卸货时间换到了晚上。 每次都是杨敬亲自来盯,并且把票据单自己留好。 前两天赵寻便托工厂里的朋友,货到了第一时间告诉她,目的就是为了能抢先一步。 更何况,今天杨敬喝醉了酒,又刚和自己达成了买卖。 不知道他会不会马虎这一次。 车子在夜色里一路驰骋,三人都在默默祈祷行动能够顺利。 临近午夜,仓库依旧喧嚣。 加班的员工们嘟嘟囔囔地着急卸货。 见有车子过了,管理员还以为是杨敬,连忙把门开开,走近一看才发现车里坐着的时候赵寻。 而后排跟着两个生面孔。 那人狐疑地看了看:“你怎么来了?我这还没联系杨厂长呢?” 赵寻:“算日子这批货今天该到了,老板今晚喝多了,派我来。” 他往车里面看去,警惕起来:“这两位是谁?” “是厂长朋友,专门过来看合作的。” “大晚上看合作?” 赵寻神态自若:“不这个时候看,怎么让合作方放心?韩哥,大晚上你别跟我浪费时间了,早帮老板干完活,早下班不是?” 老韩听了半天工人们的抱怨,心里早就有点不舒服,听到赵寻这么说,想想觉得也有道理,便让车子进去了。 “票据单子在哪?”林问之问。 “我不知道,一般都夹在货里,得自己找,我们抓紧时间。” 听她这么说后,林问之和宁柏迅速下车,混在员工中,逐一筛查每一件货物。 时间一点点流逝,巨大的货物查找起来不是件容易的事,很快林问之的额头上便渗出了细密的汗水。 宁柏过来扶了他一把:“小林总,这里交给我,你去车里等我们。” 林问之推开他:“我没事,别浪费时间。” 几人穿梭在巨大的货架中,过了好一会儿,赵寻手里拿着张单子,急匆匆地跑过来:“快上车!” 宁柏拉着林问之往车上跑,即将打开车门的瞬间,刺眼的车灯直直地照向三人。 车里坐着是一个满脸狠厉的年轻男人,以及他身旁目眦欲裂的杨敬。 杨敬头重脚轻地回到家里的时候,一颗心还飘飘然,以为成功抱上了宁柏的大腿,他喝得头晕,已经躺在床上准备睡觉了,却忽然接到了张胜的电话。 一开始他以为是宁柏解决了张胜,他来找自己麻烦,便挂断了没有接。 没想到张胜的电话接二连三地打过来,杨敬生出来一股火,反正宁柏会解决,自己怕个屁。 他怒气冲冲地接起电话:“干什么!” 结果电话那边的咆哮着骂了出来:“你他爹的干什么呢?宁柏都带人找到仓库去了!你不赶紧想办法,准备吃牢饭吗?” 杨敬转不过来弯:“什么仓库?” “你脑子被驴踢了,还有那个仓库?工厂的人和我说,你那个秘书带着林问之和宁柏去了仓库,火急火燎地翻着什么。货里可有你签名的单子,原材料以次充好骗公司的钱,这事一旦做实,你根本跑不了!” 杨敬闹钟一阵嗡鸣:“怎么可能呢?宁柏他刚才还同意了……” “他爹的,你被他诈了!你也不想想,宁柏年薪少说七位数,能冒风险和你那点利?你是猪脑子吗?我告诉你一旦宁柏拿到单子,你就彻底废了,想想办法吧,蠢货!” 杨敬满脑子都是那句“你被他诈了”,醉意直到现在才慢慢清醒,他慌慌张张地问,“怎么办,怎么办?” “怎么办?”张胜语气阴冷,“杨兄,这个时候了有些事还不敢做么?” 像是被一桶冷水浇在头上,杨敬的手微微颤抖。 那边继续说:“杨兄,一旦宁柏把东西交给警察,你可就什么都没了。” 什么都没了。 房子 ,车,钱,还有……肚子里的孩子。 杨敬眼神里闪过一抹狠厉。 不能让宁柏离开。 看到那三个人的时候,杨敬恨不得冲上去把他们活剥了。 好一个赵寻,要么说宁柏和林问之突然过来查账呢,原来是家里出了内鬼。 至于宁柏,和林问之,一个都别想活。 下一秒,杨敬的车朝三人冲了过来。 十一榜单终于赶完了,假期也结束了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第 21 章 第22章 第 22 章 被刺眼强光晃到那一瞬间,赵寻脸上血色全无。 靠着求生本能,她下意识拉开驾驶室车门,头也不回地朝宁柏二人喝道:“快上车!” 宁柏几乎是和赵寻同一时间行动起来,他一把将林问之推进后座,自己也紧跟着扑了进去。 两人齐齐摔在后座上。 赵寻来不及管后面的人,她双手攥紧方向盘,猛踩油门,整个车子弹射出发,堪堪擦过杨敬车头,漂移出一个九十度的大转弯,撞翻了一面货物墙,在倾翻而落的箱子中,擦着地面留下两道车辙印,朝工厂大门疾驰而去。 后排的二人根本来不及系安全带,在车里滚了好几圈,林问之险些把晚饭呕出来,不等他喘息又重重地砸在了宁柏身上。 宁柏攥住拉手,勉强维持住平衡,将林问之的脑袋紧紧护在手中。 “小林总,您没事吧?抓紧我!” 林问之来不及说话,身后传来引擎声,白光直直地透过后玻璃打进来,映在林问之苍白的脸上。 杨敬他们竟然追上来了。 车头灯离他们越来越近,宁柏把林问之拦在怀中,大半个身子包裹住他,咬牙道:“他不要命了吗?” 赵寻额上渗出冷汗,表情却没怎么变,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前面漆黑的路:“这段山路本来就是事故多发地,他把我们往沟里一顶,车毁人亡不是问题。” “你说什么?”宁柏心里一兜。 赵寻深吸一口气,一开口却出奇地冷静:“宁总,杨敬到底做了什么你最清楚,只要把证据交上去,不仅要上交非法所得,牢狱之灾免不了。” 她咬了咬牙,后视镜里瞥了眼越来越近的车,眼神里闪过一抹狠意:“坐稳了!” 在杨敬的车顶上来之前,赵寻猛打方向盘,一个拐弯,将后面的车又甩出去几米。 宁柏单手掏出手机,迅速地报了警,然后盯着那辆亡命之车,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 绝不能在这里出事。 然而杨敬到底是狗急跳墙,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让他这么疯狂,不顾夜色中崎岖而多弯的路,不停地加速,在追上他们的那一刻,狠狠地朝车尾撞去。 巨大的冲击力让车里的几人再次往前倾,赵寻咬紧牙关把那声尖叫咽了回去,骂了一句,把油门踩到底,竭尽全力躲过杨敬一次又一次疯狂的撞击。 和杨敬相比,赵寻的那辆图方便买的通勤车简直是纸糊的玩具,几次撞击后,车尾已经伤痕累累,这样下去根本撑不了多久。 “还有多久能上主路?”宁柏问。 “十几分钟。”赵寻稳了稳心神,“放心,宁总,我不会让你们出事的。” 车子依旧在不停颠簸。 宁柏抱着林问之上上下下摇晃了一番,隐隐觉得有丝不对劲。 怀里的人怎么这么安静。 他一把拉开怀里的人,对上了林问之失焦的双眼。 凌乱地发丝贴在他额头上,一张脸惨白得过分,嘴唇轻颤,浑身汗涔涔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不知道什么时候,林问之竟然失去知觉了! 宁柏浑身一僵,抓着林问之的肩膀焦急地吼道:“小林总!” “林问之!” 但林问之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汽车相撞的声音,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引擎声,风声……各种声音交织成混乱的交响曲,排山倒海般朝他耳朵里灌去。 不对,还有其他声音,尖叫声,玻璃破碎的声音。 所有的声音混合在一起,连同他自己一起被卷进无边的黑暗中。 等他再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十三年前的夜色。 颠簸的车厢,刺眼的灯光,倾轧而来的高大的货车,以及一根根冰冷锋利的钢针。 林问之浑身僵硬,瞳孔张大,呆坐在原地,在周围一道道刺耳的尖叫声中,喃喃了一声:“妈妈……” 下一秒他被裹进一个结实的怀抱中。 “问之,妈妈爸爸在这里呢。” 这是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下一秒耳边想起剧烈的撞击声,接着他的手掌摸到了温热而粘稠的液体。 死神面无表情地执行了他的任务。 无边的黑暗和窒息席卷而来,将他慢慢缠绕,又收紧。 所有的呼喊和嘶吼都被卡在喉咙中,林问之徒劳地张着嘴巴,任凭泪水滑进唇齿。 他被紧紧锁住,像是一只被束缚而无力挣扎的鸟。 林问之紧紧抓着身前的臂膀,在这个越来越冷的怀抱中不停颤抖。 就像他现在这样。 林问之已经分不清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了,在一次又一次剧烈的颠簸中,他眼前阵阵发黑,呼吸越发困难。 心脏极速跳动,仿佛随时会冲破这具不安的躯壳。 这就是死亡吗? 好痛苦。 什么时候能结束呢? 一瞬间林问之好像又摸到了那夜粘稠的鲜血,这一次他终于从怀抱中挣扎出来,缓缓起身,看到了从他们身体中穿过的钢筋。 那是无数次在他记忆中反刍的噩梦。 林问之却忽然有种释然。 其实自己当初就应该死在那里的吧。 不管怎么挣扎,都永远摆脱不掉这场噩梦是不是? 所以现在结束这一切,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他觉得自己真的要坚持不下去了。 这般想着,林问之放弃了喘息,任凭窒息感将他锁住,不断地朝黑暗坠去 可就在他要落进深渊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问之,别怕,我在这。” 林问之的心猛地抽动一下。 “问之,我在这里,你看看我。” “我求求你睁开眼睛。” 是谁呢? 林问之想。 会有谁在这里呢? “问之!” “林问之!” “你看看我好不好。” 幽深冰冷的黑暗在这一声声嘶吼中逐渐震荡瓦解,一道暖光自上而下将黑暗劈开,林问之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抓了一把。 触碰到的那一瞬间,他被一股大力紧紧拉住,一点点从黑暗中走了出去。 然后他睁开眼睛。 看到了宁柏。 他眼眶发红,脸上是从没有过的惊惶。 他的声音里都带着颤抖:“林问之,林问之,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我们马上就离开这里,你在等等好不好,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好吵……”林问之哑声开口,“捂着我的耳朵可以吗?” 宁柏立刻点头,双手紧紧覆在林问之耳朵上,把他拉进自己怀里。 他紧张地盯着怀里的人,看着林问之随之呼吸微微起伏,看着他颤抖的发丝,看着他被冷汗濡湿的衣领…… 宁柏几乎要抓住每一个细节来告诉自己这个人还活着。 怪不得林问之从不自己开车。 原来他一直没能从那晚的车祸中走出来。 宁柏呼出一口滚烫而痛苦的叹息,用力揽住怀里的人。 一遍遍轻声对他说:“我在这里,不要怕。” 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之后,赵寻终于把车开到了主路上,再往前,灯光闪烁,警笛鸣叫,她看到了宁柏叫来的警察。 这一夜终于结束了。 赵寻紧绷了一路的双腿,直到现在才放松下来,踩住了刹车。 她身子往前一倾,倒在了方向盘上。 红蓝灯光在车窗外闪烁,林问之神色涣散地从宁柏怀里起身,踉跄着下了车,脚步虚浮地往前走,没几步便浑身一软往地上摔去, 跟在他身后的宁柏眼疾手快地一把将他扶起。 林问之嘴唇翕动,不停喃喃:“带我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地上有好多血……” 宁柏一顿,双手用力地拉住他的手臂:“好,我们离开这里,去那边坐会儿好不好?” 林问之没有回答他。 于是宁柏自作主张,拖着林问之走到马路边上,脱下外套垫在他屁股下面,扶着他坐下,又拧开瓶水,一小口一小口给他喂了点。 过了好一会,林问之才慢慢从这种失魂落魄的状态中恢复一点精力。 他疲惫地对宁柏说:“我手机里有个叫Kevin的人,帮我打给他。” “他是谁?” 林问之闭上眼睛:“是我的心理医生。” 宁柏愣住了。 他从林问之的兜里掏出手机,找到Kevin,直接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 “Lin,你终于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你那边应该是晚上吧,怎么了又失眠了吗?” 宁柏看了看林问之状态,在他开口之前替他说明了情况:“您好,我是林问之的助理宁柏,刚刚林问之经历了一场车祸,目前状态不是很好,他让我给您打电话。” “你说什么?”电话那边语气立刻严肃起来,“宁先生,麻烦你把刚刚的经过和林问之的状态仔细地和我说一说。” “好。” 两分钟后,宁柏点开免提,Kevin的声音传进林问之耳朵中,“Lin,你现在感觉如何?环境安全吗?” “……安全。” “好的Lin,危险已经过去了,无论你又回忆起了什么,都已经结束了。你现在很安全,不会再发生任何可怕的事情。”Kevin的声音平稳而温和,“Lin你现在在哪里,我猜你从车上下来了对不对?” “我坐在马路上。” “很好,摸摸地面,它会给你力量的。 ” 林问之听话地往下摸着,先摸到了宁柏的西装,林问之的指间在那挺括的面料上揉了揉,然后往前移,贴到了温热的地面。 这是地面。 不会颠簸,不会发生意外的土地。 “Lin,深呼吸,像我之前教你那样……” 宁柏学着他的节奏,无声地陪着林问之一起调整起呼吸。 林问之紧绷的身体松放松了一点。 “Lin,告诉我周围都有什么?” 林问之的目光缓缓移动:“西装外套,皮鞋,白衬衫,黑色袖口,眼镜。” “好,试着用手摸摸它们,仔细感受指间的触觉。” 林问之愣了一下,他才意识到自己说的几样东西都是宁柏身上的。 犹豫的一秒钟内,宁柏已经率先拉起他的手,像是带着一个小孩,先摸了摸地上的西装外套,又碰了碰皮鞋,然后握着他的手一路向上,摸着自己的白衬衫,又让他的指间感受金属袖口的质感,最后,他带着林问之的手抚上眼镜。 那是一个手掌贴着脸的姿势。 看起来有些温情脉脉。 一时间,林问之没注意眼镜的触感,满脑子都是宁柏温热的肌肤。 “Lin,告诉我你听到了什么声音。” “心跳声。” “唔……你的吗?”Kevin问。 林问之看着面前的人,毫无保留地向这位心理医生坦白了一切:“还有宁柏的。” 日常祈祷收藏从四面八方来 好想一夜醒来发现自己入v了[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第 22 章 第23章 第 23 章 林问之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变得好小。 小到他只能感知到自己和宁柏。 周遭的一切都融化成模糊的色块,所有声响都变成毫无意义的嗡鸣,林问之在一片混沌中直直地看着宁柏。 就像溺水的人看着一块浮木。 “还能听到其他声音吗?”电话里Kevin又问。 林问之摇头:“没有,其他的我什么都听不到了。” “好的,Lin,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现在放松下来,继续感受你身边的这位……”Kevin犹豫了一下,“这位朋友,从他身上逐步恢复知觉,放松下来,深呼吸,现在你很安全,你的朋友也很安全,不要怕……” 林问之的手被宁边的手握住,从脸上一点点往下移,隔着薄薄的衬衫,他摸到了宁柏震动的胸膛。 那里是心脏的位置。 林问之闭上眼睛,随着掌心下这颗心脏的跳动,有节奏地呼吸着,他的呼吸越来越平稳,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 他开始听到更多的声音。 警笛声,远处杨敬的骂声,赵寻和警察的谈话声,风声,树叶声…… 世界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林问之睁开眼睛,对着手机说:“我觉得我好多了,我能听到更多的声音了。” “太棒了Lin,你又一次战胜了可怕的应激反应。现在请你保持平稳呼吸,我可以和你的这位朋友说几句话吗?” 林问之疲惫地“嗯”了一声。 手却死死地攥着宁柏。 宁柏回握住了他的手,靠着他坐得更近,把电话拿了起来。 “您好。” Kevin有些歉意:“不好意思宁助理,今天晚上可能需要辛苦你继续照顾他了。” “我会的。” “今天晚上请你务必一直呆在他身边,尽量和他聊点轻松的话题,让他尽快把注意力从刚刚的意外上转移到别的地方,如果他精神状态依旧没有好转,请监督他服药,我会把药名以短信的形式发给这个号码。不过……如果Lin听话的话,那个药应该就在他随身行李中。” Kevin语重心长地嘱咐了一番后,电话那边是一段沉默。 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句:“宁先生?我知道这个事情很麻烦,等Lin醒了你可以朝他狠狠索要一笔护理费,但是今天晚上拜托好好照顾他,要是他做噩梦那就太糟糕了……” “Kevin,”宁柏终于开口了,“他经常这个样子吗?” 电话那边一顿,“他没有和你提及过这件事是吗?” “是的。” “关于这件事,我不太……” “Kevin,”宁柏强行打断了他,“他刚回国,现在身边只有我能照顾他,我一定会按照你刚刚说的去做,我只是想知道他是不是经常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Kevin犹豫了几秒,组织了一下措辞:“近几年来他状态已经好了很多了,如果没有诱因基本上不会发生。” 宁柏的神色暗了下去。 近几年状态已经好很多了。 也就是说,他之前经常会这样。 经常会陷进曾经的噩梦,经常会应激,经常会痛苦…… 宁柏挂断了电话,他死死咬住自己的唇,心口燃起一股猛烈的怒火。 他这个样子,自己居然不知道。 每天看着他的帖子,居然还以为他在国外过得很快乐。 如果不是今天这场意外,自己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的痛苦和创伤? 他用力地攥了攥林问之的手,转过头看着他:“你什么都不和我说。” 林问之僵硬的大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眼神有些茫然空洞:“什么?” 宁边眼睛里满是哀伤,他自嘲地笑了一声,低声说:“也是,你会和我说什么呢?林问之,其实你讨厌死我了对不对。” 林问之靠在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细密的睫毛扫出一小片阴影,他垂着头整个人看起来很脆弱,也很柔软。 宁柏忽然想吻一下这双眼睛。 不过他不敢。 宁柏能做的只是用手轻轻地摸了摸林问之的脊背,很温柔地说对他说:“问之,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你不要怕,所有的危险我都会挡在你面前的。” “我不想坐车。”林问之小声说,“我们可以走回去吗?” “可以。” “路是不是很远?”林问之又问。 “我可以背着你走。” 林问之笑了:“好,那我们就离开这里吧。” 宁柏点了点头,他朝远处正在和赵寻问话的警察望去:“不过我得和警察说明一下情况,你在这里等我,还是和我一起去?” 林问之攥了攥他的手,很快又松开,他垂着头:“我不想看到其他人,我在这里等你。” “好,那我马上回来。” 宁柏拍了拍林问之的肩膀,然后快步跑到警察身边,解释了一番,并申请把做笔录的时间改到明天。 警察看了眼坐在路边的林问之,很体谅地点头同意了,留下宁柏的手机号,让他回去照顾病人。 宁柏刚要转身,不远处传来一声愤怒的骂声:“宁柏,他爹的,你敢诓老子!”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作用,杨敬已经彻底发了疯,一双眼睛布满血丝,像一只要吃人的野兽,坐在警车里目光发狠地盯着宁柏看。 “老实点!” 杨敬不听,嘴里骂骂咧咧多难听地话都往外蹦。 这边警察也警惕地看着宁柏,生怕两人又生出什么意外。 然而宁柏并没有什么反应,他眼神平淡,像是盯着一摊死肉。 “先生,你……” “警察先生,他刚刚的话你都听到了,一切问题我都拒不和解。”宁柏唇角轻蔑地一扯,“不过他也没有和解的机会了。” 警察狐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宁柏没再说话,冰冷的视线从杨敬身上移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们可以离开了吗?” “嗯。”宁边双手撑着膝盖,半蹲在林问之面前,伸手轻声问道:“要拉我吗?” 林问之点点头,又一次攥住了他的手。 接着他把地上的衣服递过去:“你的衣服脏了。” “一件衣服而已,不用在意。”宁柏把林问之的手牢牢拉住,“我们走吧,累了和我说。” 宁柏把林问之护在内侧,贴着路边及其缓慢地往前走。 他们踩着彼此的影子走过一棵又一棵行道树。 “我高中的时候,”宁柏突然说,“放学路上有一条小路,两侧都是高大的树干,风一吹沙沙作响,路灯的光从树叶的缝隙里往下漏,打在地上,树影跟着斑驳起来。那条路很偏,没什么人走,很多时候我就在路灯下背书。有时候遇到满月,抬头就能看到好看的月亮。” 宁柏拉着林问之往天上看:“就像今晚一样。” 云开雾散,一轮圆月正挂在薄云后,月光如银波。 林问之一时间看得出神,怔怔道:“好漂亮。” “你喜欢吗?” “喜欢。” “问之,以后的你再想起这个夜晚,请先回忆起这轮圆月。” “嗯,然后呢?” “然后……”宁柏笑着看向他,声音很低很温柔,“请再回忆起,我们曾经拉着手在这轮圆月下走了很久。” 林问之呆呆地看着他。 “我还会想起……” “你不会的。”宁柏在林问之眉心轻轻点了一下,“其他的你什么都不会想起来了。” “这是魔法。” 风忽地吹起林问之额前的发丝,他怔愣在原地,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一瞬间好像真的有魔法洒在他的身上。 让他觉得这具身体有了力量,能够扎扎实实地落在大地上。 “除了背书看到的月亮,还有其他的吗?” “有啊。”宁柏拉着他继续往前走,“我慢慢说给你听。” “我小时候住在山里,那里的月亮更大更亮,满月的日子里,就像是天空开了一盏灯,我骑车回家都快了很多。到了家,我就和奶奶坐在院子里吃饭,躺在床上月亮从窗户里透进来,照得整个屋子都很亮,我睡不着就听外面的蝉鸣和蛙叫。” 林问之的唇角微微弯起:“还有吗?” “我记得上大学第一年,中秋节搞活动,有人唱歌有人跳舞,还有人表演小品,本来大家乐得不行,结果不知道谁找来的煽情视频给我们看,又提议模仿古人边喝酒边作诗,然后大家就开了啤酒绞尽脑汁地想和月亮有关的诗句,结果想了好多思乡的句子,越说越多,慢慢地就有人开始哭,最后打架边喝酒边哭。” 林问之笑了起来:“然后呢,你也哭了吗?” “我当然没有。后来我们因为在教室里喝酒被记了过,罚写了一大篇检讨。” 林问之停住了脚步一直笑。 “怎么,累了吗?” 林问之摇摇头:“我们坐车回去吧。” “要是累了,我们就休息一会,或者我背着你回去都可以,不要勉强自己。” “没关系。不过,把我的眼睛蒙上可以吗?” 宁柏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林问之拉了拉宁柏的领带:“用它,把我的眼睛蒙住,然后捂着我的耳朵,我们坐车回去,我想早点躺下。” 宁柏不想拒绝他,于是解下领带,慢慢地缠绕在林问之眼睛上,然后在他脑后打了一个结。 “这样吗?” 林问之用不了眼睛,拉宁柏拉得更紧,整个人都伏在他身上,耳朵贴着他的胸口,听着那一声声心跳:“这样就很好。” “宁柏,这样,我就只能感觉到你了。” 看着这个模样的林问之,宁柏喉结一滚,浑身像是被电了一般,到处都麻酥酥地,他盯着林问之被蒙住的眼睛,脑袋里可耻地涌进了很多下流的**。 他用僵硬地手把林问之往自己怀里紧了紧,下巴贴着他的发丝,一开口声音有些哑:“好,问之,从现在开始,只感受我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第 23 章 第24章 第 24 章 宁柏把林问之抱在怀里,一边哄小孩似的轻轻拍着他的脊背,一边带着林问之在原地慢慢摇晃。 像是在跳舞。 林问之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整个人依偎在宁柏身上,耳朵贴着他的胸口,随着他的动作缓慢地挪蹭脚步。 柔软的布料覆在眼睛上,视线被剥夺,林问之感受着宁柏的体温和心跳。 一片黑暗中,他生出一抹安全感。 或许宁柏说的对,未来的某天他再次想起这个夜晚,想起来的不是痛苦可怕的应激反应,而是头顶的圆月和宁柏的体温。 司机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路灯下两个男人紧紧抱着的场景。 他顿时瞪大眼睛,一脚踩住刹车。 等两人靠近了,他才注意到其中一个竟然还被蒙着眼睛。 …… 瞳孔震动一瞬间后,他在心里默念了几句“非礼勿视”后,立刻眼观鼻鼻观心地目视前方,扮演一个没有感情的开车机器。 这一单距离有点远,等红灯的时候他忍不住在后视镜里偷偷瞥一眼这两个帅哥。 他没想到现在的小情侣居然能腻乎成这样,上了车还一直抱着。 并且戴着眼镜的那位正微微低头,神色温柔地贴着怀里的人低声说着什么。 而被他抱着的那个人的侧脸…… 漂亮得有些过分。 让他忍不住继续窥探。 然而就在这时,自己的目光被捕捉到了。 四目相对的那一刹,对方镜片后的目光突然变得有些冰冷。 他浑身一僵,迅速收回目光,克制住窥探欲,一路上再也没有看过去。 直到两人下了车,他才抓住机会飞速地又瞥了眼那张令人过目难忘的脸。 宁柏关上车门,像只充满占有欲地野兽,把林问之牢牢地圈在怀里,带着他一步步朝酒店走去。 “我们到酒店了。” 林问之点了点头,解开领带,不适应地眨了眨眼:“谢谢你。” 宁柏摇了摇头,温柔地拉着林问之的手,带着他往房间走。 进了屋子,宁柏给前台打电话,让人送过来一点夜宵。 林问之抱着腿坐在地毯上,听着宁柏耐心地嘱咐前台饮食忌口,又让他们送过来一杯热牛奶。 林问之下巴搁在膝盖上,等宁柏挂断电话:“我不饿。” “我饿了。”宁柏打开投影仪,“可以陪我吃点吗?我们再找个电影看一会儿,我猜你现在还不想睡。” 林问之很少看电影,他对很多事情都没有兴趣。 每次这种时候,Kevin都让他放轻松,转移注意力,可他不知道该做什么。 比起那些无聊的事情,他更愿意抱着被子发呆,等到天亮太阳升起,再合上干涩的眼睛慢慢睡一觉。 曾经他都是这样熬过来的。 但是宁柏的眼神写满了期待,让他有点不想拒绝。 “好吧。” 果然宁柏嘴角上扬,兴致勃勃滴在推荐榜上挑选片子。 林问之扯过一条薄毯,靠在沙发上等着他。 电影准备好,夜宵也刚好送来。 林问之被强塞了一碗小馄饨。 带着香味的热气直直地打在他的鼻尖上,旁边宁柏已经点开电影:“听说是个很轻松的片子,评分还不错。” 镜头拉开,入眼是大片的绿地和阳光。 这是部关于春天的电影,蓬勃的生命力在荧幕中肆意生长。 风,春水,原野上奔跑的少年。 热烈的阳光似乎透过荧幕射过来,笼罩在林问之身上。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饿了。 于是他拿起勺,盛起一个小馄饨,慢慢咬了一口。 很好吃。 这是他第一次在这种状态中能吃得下东西。 一口接一口,很快这碗馄饨被他吃光。 林问之又接过宁柏递来的热牛奶,握着杯子,像小孩似的,上嘴唇泡在牛奶里,慢慢地地往肚子里咽。 末了,他舔舔唇,转过头来看宁柏。 屋子里很暗,荧幕的光打在宁柏脸上像是蒙了层滤镜,骨骼分明的轮廓变得格外柔和。 林问之忽然就想起来,刚认识他那会儿,在酒吧门口,自己也曾这样看过他。 那时候他的脸上,也落着纷乱的光。 林问之盯着这张英俊的脸出神,下意识觉得此时此刻的宁柏更像一部电影。 “刚去国外那会儿,学校里有一只流浪狗,棕色的,很可爱,经常躲在树丛的角落里。每次不舒服的时候,我就去树丛里找它。一开始它很小,会用毛茸茸的头来蹭我,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看起来很可怜。我摸着它,很软它,很温暖,把它抱在怀里,会好受很多。” “等我好起来就买点罐头去喂它,没想到它越长越大,大得我都抱不动它了。只能靠着在它身上,摸着它的毛,听它的心跳……它长那么大,估计都是我带过去的罐头的功劳。” 他安静地注视着宁柏:“宁柏,靠在你身上的时候,我想起了它。谢谢你帮我度过这个夜晚。” 宁边等林问之说完,盯着那双漂亮的灰色眼眸看了一会儿:“你经常难过是吗?” 林问之一愣,哑然失笑:“这是重点吗?” “你给那只狗取名字了吗?” 林问之摇了摇头:“没有,我又没办法把它带回家养他,还是不要取名字了。上了高中,换了学校我就没再见过它了。” 那你之后难过了怎么办的呢? 有人抱着你,让你依靠吗? 宁柏没有问出口。 不管这个答案如何,他都会难过。 余光中,电影里的男女主角奔跑着拥抱在一起,双双滚进花海中,宁柏在缤纷的光中,对林问之说:“林问之,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林问之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在那道认真和目光的视线中,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上宁柏的脸。 他们彼此对望着,谁都没有说话。 电影里的主角们拥抱接吻,互诉情话。 电影外,林问之眉眼落寞,眼神哀伤。 他轻轻说:“宁柏,永远这个词太重了。” “你不相信我。” 林问之没有回答,慢慢地把手从宁柏脸上拿下去:“宁柏,等明天醒来,就把今天晚上的事情忘了,好不好?” 宁柏沉默了几秒,才回应他:“如果这是你希望的话。” 林问之抿了抿唇:“我困了,今天晚上你和我一起睡吧。” 宁柏没有拒绝,抱过来一床被子,关了电影和林问之并肩躺在床上。 手又被林问之攥住了。 林问之的手很冷,还在微微颤抖。 宁柏心底叹息一声,翻过身子,把林问之拉进自己怀里,用力握住他的手。 贴着他的耳朵说:“问之,别怕,我抱着你,会做一个愉快的梦的。明天醒来,今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我都不会记得。” 林问之把自己缩成一个团,小动物一样往宁柏怀里靠去,额头抵着他的锁骨,在针落可闻的寂静夜色中,低语道:“谢谢你。” 如果你不是宁柏就好了。 林问之心里有点难过。 可宁柏的怀中有种难得的安全感,他本能地不愿离开。 只好逃避似的在温热的臂膀中闭上了眼睛。 他们相拥而眠。 这一夜,林问之第一次没在应激后做鲜血淋漓的梦。 反而,梦里如同电影般美好。 绿地鲜花,阳光明媚,春水荡漾。 他的脊背生出翅膀,在风里畅快地飞。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大亮,手边空空荡荡,宁柏已经离开了。 身体的不适感终于消失,林问之慢吞吞从床上坐起来,抱住被子发了一会儿呆。 大脑里掌管理智的神经,终于重新开始运转,昨天晚上的事情毫无保留地在眼前一遍遍放映,林问之有点头疼。 怎么偏偏就是宁柏呢? 前脚还让他赶紧回到林卓然身边,结果后脚就突然犯病一副没他不行的模样,也真是够打脸的。 不过…… 林问之攥了攥手,虽然已经不再发抖,但昨晚被握住的感觉似乎还没有消失。 那种温暖的,干燥的,有力的,可靠的感觉。 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回味的时候,他有些烦躁。 不能再想了。 然而林问之可悲的发现,此时此刻他没有办法不去想关于宁柏的事情。 昨天晚上的安抚,让他有点食髓知味。 林问之手掌贴上宁柏昨晚躺过的那半边床单,试图再捕获一点那个人的温度。 就在这时,门被打开了。 林问之顿时有种做错事被抓包的尴尬,飞速地把手缩回被子里,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看着宁柏走进来。 “小林总,您醒了?吃点东西吧。” 宁柏今天穿了套银灰色的西装,把早餐放在床边的时候,隐隐有木质香水味弥漫过来。 放下早餐后,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又到柜子前拿起花瓶去换水。 全程半点没提昨天晚上的事情。 就好像真的忘了似的。 林问之发现自己没办法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只好端起杯子,装模作样地喝了几口牛奶,悄悄瞄着宁柏的一举一动。 等他端着花瓶走过来的时候,林问之才开口问道:“今天有什么工作吗?” “工厂那边还有些收尾工作,我会尽快处理。公司法务部有个会议要开,准备关于杨敬和张胜的起诉事宜。” 林问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们什么时候能回江城。” “我会尽快的,小林总。” 林问之点了点头。 “您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没什么。” “那我先去工作了,您好好休息。” 说完便欠身离开了。 等门被关上,屋子里恢复寂静,林问之才回过神来。 他就这么走了? 就送个早餐,交代一下工作,就……走了? 居然真的什么都没问。 不然呢?林问之问自己。 难不成还等着他问什么吗? 他这副不管不顾,公事公办的态度,不是正合自己的意吗? 怎么倒有点不舒服呢? 林问之咬着嘴里的三明治,想了半天终于隐隐约约想出来个原因。 宁柏的态度有些冷淡和疏离。 林问之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盘子里的早餐一下子没了滋味,林问之喝完牛奶,去浴室冲了个澡,试图把这股说不出道不明的烦躁从身上冲下去。 水滴顺着发丝往下淌,林问之认真思索着自己这种别扭的感情。 其实不必太过在意,昨天的自己神志根本就是不清不楚,当时的宁柏对自己来说和初中校园的那条抚慰犬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如果非要说的话,无非宁柏是个人,而且还是林卓然的人。 不过这又能怎样呢? 就算他把这件事和林卓然说了,林卓然又能怎么样,还能一纸病例把自己送进精神病院吗? 对。 宁边就是一只大型抚慰犬而已。 这么想着他浑身轻松了很多。 心情也跟着轻快了起来。 随后他拿起手机,在聊天软件中点开宁柏的个人资料。 当初没能给那只小狗取的名字,现在落到了宁柏身上。 林问之回忆着那条棕色的小狗,把宁柏的备注改成了coffee。 嗯。 咖啡很好喝,可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宁柏也是一样。 靠得越近越危险。 退出来后林问之才注意到Kevin昨天晚上又给他发了很多消息。 不仅有注意事项,还有他可以服用的药。 林问之觉得奇怪,自己都那样了,发这些有什么用?不过很快他反应过来,这应该是Kevin给宁柏写的。 这次不是他自己一个人。 林问之不知道宁柏记下了多少,但通过今天的身体反应来看,宁柏做得很到位。 他想了想,拨通了Kevin的电话。 “Lin,听到你的声音我很开心,现在你感觉怎么样?” 在Kevin面前,林问之说不了谎:“我觉得很舒服,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舒服,浑身轻松,也没有其他反应。” “是因为你的朋友吗?” “他只是我的助理。” “但是他确实很照顾你不是吗?” “Kevin。这只是他的工作。” “好吧,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么冷漠的老板。” “……” “我只是觉得,如果他是你的朋友,并且愿意在这种时候照顾你一下的话,你会轻松一点。” 林问之没有否认。 于是Kevin接着问:“你的身体并不抗拒他,为什么不能和他成为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