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被迫和徒弟魂修?》 第1章 第1章(重修) 春和三百七十年,仙妖两族最终一战迎来终局。仙盟衡月派阵修瑾钰道君洛延青,以身作引,引动弑杀十三阵与妖尊赤渊,同归于尽。 身魂不复,世间再无踪迹。 次三年,仙盟殿主阿晦,宣布仙盟解体,殿主消失在三界万万年。 - 云海朝霞,赤霞如血,侵染万山。 玉清殿。 嘈杂的争执声从前殿传至后殿,如隔着一层浓厚黑瘴。 洛延青揉着巨痛无比的头缓缓转醒,打眼一瞧,眼前熟悉的人是他的徒弟,阿晦。 阿晦看见洛延青醒来满脸惊喜,匆匆上前轻唤:“师尊!” 洛延青欲张口询问,前殿那如锥子刺耳之音再度砸入耳中,混沌的大脑再度被惊雷炸响,声声更响—— “此事仙盟已然做下决定,如何轮得到你衡月反驳。” “不成!你们这是滥用职权,毫无证据就要羁押人走,是什么道理?”中年人拍桌而起,怒声斥责。 被他指责的白衣青年却是淡定喝茶。 “既然讲证据,也不妨告诉你们。此次妖族用历练作陷阱,以图围杀瑾钰道君的事,仙盟已然知晓。” “这就是证据?空口白牙,张嘴就来的话那我也能说。”中年人冷笑。 “段家二子段崖死了。命魂牌裂开前,最后留下的讯息就是数日前在你们衡月派山门。”青年见他还是不信,一声轻叹,从袖中掏出命魂牌丢向桌面。 命魂牌静静躺在桌面,裂口处闪着不祥红光。 中年人依旧不信,抬手招过来仔细翻开却是沉默了。 “连环爆炸的地脉和灵脉,最核心的爆点没寻到痕迹,但是向外十里处隐岳宗掌门有发现瑾钰道君用阵的痕迹。”青年人继续淡淡说着。 衡月派掌门坐在上首,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淡然开口:“仙盟待如何?” 青年人轻轻笑开,恭维了一下:“仙盟没这么凶恶,苏掌门不必如此询问。只不过是想请瑾钰道君和他的徒弟走一遭罢了。” “走一遭?怕不是还没回来命先去了半条。”中年人冷哼。 “这话可就不对了,仙盟奉天而立,维护人世三界稳定,何曾动过酷刑。”青年人折扇收回在掌心一握。 “呵。”苏昧一声辨不出情绪的笑。 中年也是冷笑:“这话你自己信吗?若说是盟主那我还信得几分,而今那两位副盟主可是最为耀眼了。” “这又是哪里的话,两位副盟主自是曜日不可比,皎月朗朗明,人最为公正。若贵派在其中当真毫无关系,走一趟又如何。” 中年人手中灵剑唤出,下一刻就要劈下。 ——一只苍白、纤弱的手夹住剑尖,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 “怎么能如此粗鲁呢,三长老。衡月待客之道向来是顶好的。”嗓音带着漫不经心,浅色瞳底的眼和青年人撞上,里头蕴着饶有趣味的意。 青年人心头一惊,端正回姿态,恭谨了许多:“晚辈见过瑾钰道君。” 洛延青却是是无视他,抬脚坐到苏昧下首,接过阿晦递上来的茶盏慢条斯理地喝着。 他乍然初醒,里外都听了个七七八八明白了些许。 他这是重生了。 虽只记得一个重生前的模糊画面,但不妨碍他还记着自己是如何和妖尊同归于尽的。 死而复生,记忆却断层消失。只是不知如今是哪年。 “晚辈敬仰道君很久了,一直渴望能再见一次道君当年结丹之资挑遍元婴的风采。在下是仙盟七君子其四,苏进。”青年人对洛延青的作为也不恼,相反很是高兴。 洛延青看了眼苏进,想了想,“本君记得你。” 苏进登时喜上眉梢:“劳道君还记得,欣喜若狂!” “手下败将。” 苏进面容浮现一丝裂痕。 “也有十年了吧,苏兄今年有两百余岁了吧?居然还没突破假婴。”洛延青用脚勾过一张椅子,扯着徒弟的胳膊让他坐下。 阿晦实在是太高了,只是递个茶也能阻挡住他的视线。 苏进迅速敛好情绪,又笑开:“确实是比不上道君天纵之资,少年之资便被破格获得称号。不过说来十年,当年道君十五六年纪便是结丹,如今还在结丹巅峰。” 言下之意分明是在说洛延青也不过如此。 却不想洛延青听到这番话反而笑得更肆意了,“若你拿这比本君确实无话可说。说吧,来此到底何事。” 修真界元婴皆会被尊称为道君,照理,洛延青那个年纪修为都不该拥有这样的享誉。但奈何当年他初次下山就以结丹初期的修为,一人一剑挑遍所有同届,更甚至跨越至假婴的也无人能敌。 有传言是许多元婴老怪出关想挫挫少年人的傲气,却几乎打平甚至是落败所以得此殊荣;也有传是洛延青能够在修真界第一人手下鏖战数千招才得以冠上如此名誉。 “没什么事,只是想请道君携令徒前往仙盟一趟。”苏进坐回椅子上,再度拿起架子,似乎是先去与洛延青那般争锋占了上风的得意。却没想到,下一刻洛延青的话让他呛咳起来。 “朝骸鸣叫的?”洛延青转头接过中年人递给他的命魂牌探查。 苏进拉起袖口呛咳不止,好一阵才缓和下来。他完全没想到洛延青敢直呼仙盟盟主的名讳!! 要知道,朝骸鸣可不仅是仙盟盟主,更是三界中能排进前三的第一人!若非妖族与魔族尊主从未真正出手过,朝骸鸣才自谦第三,但实际第一都不为过!更是修真界第一宗门的阁主。 而衡月派是近十年才跻身进前五的。不是衡月有多厉害,只因他们背后占据的资源太多,宗门完全不用竞争。 衡月派由来古老,弟子数量稀少但个个都是顶好的剑道天才,他们不问尘世只一心追求自己的剑道,俗世对他们评价最多的就是行侠仗义。 但近千年来衡月没落,一下被踢出前十数百年,近年来不知道暗中偷偷发展了什么,灵石资源等等骤然暴涨,就连普通弟子的法衣都是最昂贵的材料制成。 “盟主近日不在,是段副盟主派我来请—道君走一趟。”苏进声音依旧春风和煦,却也带上了强硬的意味。 “不去。” 洛延青回完这一句,顿时失了兴趣,起身轻拍徒弟的肩就要一同离去。 而那头的苏进又是让洛延青这一出整的愣神许久。 洛延青快走到殿门时,坐在上首一直没发话的苏昧开口了:“瑾钰。” 一声呼唤,洛延青被迫脚步停下。虽不再走了,却也没有回去,抬起眼遥遥和他的掌门相望。 火星似在空气中摩擦。 苏昧垂头同苏进道:“让潋锋君见笑了,师弟失礼,我替师弟赔礼了。但——前往仙盟一事述衡月无法答应仙盟,若段副盟主想要说法请亲自前来吧。”苏昧堪称温和地回应。 洛延青气笑了,完全没想到苏昧在这玩个立威,一屋五个人,笑面虎居然就有两,都爱打人脸玩是吧。那不如玩个更大的。 “我去。” 苏昧身形一顿,那双眼又幽幽看向洛延青。 洛延青无视掉屋内三双如刀、不解的眼神,转头安抚炸毛的徒弟。 「师尊?!」 「没事,不用担心,为师有分寸。」洛延青手被反握住,大手完全包裹着他的五指和掌心。低头看了会,传音安抚。 「弟子怎么能不担心,师尊如此乱来。」 阿晦抓得更紧。 微微抬头。 太高了... 洛延青很不适应,前世他闭关时阿晦尚且年幼,如今重生回来时间线完全紊乱,徒弟早已变成记忆中那成年模样。 前世出关后便被战事波及,师徒只在匆忙间见过几面,再之后最久的便只有终战那次。洛延青完全扛不住这种被俯视的感觉,居于人下位,从没有过的这种体验。 拍开阿晦的手,转身朝苏进抛出一块令牌。 令牌落入苏进手中,他顷刻间双膝跪地,双手沉得抬不起来。冷汗从他额间频繁冒出,身子都在打颤,好似接住了什么巨兽一般。 仙盟其余几人也是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躬下的身子比苏进更甚,有一个才跪下直挺挺昏倒过去。 洛延青大跨步走到原属苏进的位置坐下,二郎腿一翘,灵力托过苏昧没喝过的茶盏,掀开就悠哉喝起来。 「洛延青!」 来自苏昧蕴着怒的传音。洛延青回看,眯眼笑起来,回答的话也是让人窝火。 「哎呀!怪本君没发现师兄,拿了你的茶真是不好意思。」 苏昧甩袖坐回座上,俨然一副不愿再管的样子:「你爱死不死。」 洛延青回头看向跪在地上的苏进,屈尊降贵道:“看你同本君师兄是个差了不知道多少族的同族份上,这次便放你一马。带着这金令滚回去。” “下次盟会本君前去,段副盟主若是有异议,让他找朝骸鸣去,敢再来烦扰本君,他也别想好过。” 苏进额间冷汗直流,忙应声称是,再不敢有多留半分。在洛延青将金令上的威压解除后,立刻叫人抬起昏倒的那个灰溜溜跑了。 上首的苏昧这才气愤的瞪了洛延青好几眼:“满意了?你当仙盟金令就完全好使,地脉爆炸的历练一事有多严重你又不是不知道。” 洛延青微微一顿。他确实真不知道苏昧说的历练是什么,前世好像完全没发生过这种事。 不过下一刻徒弟的话就解答了他的疑惑。 “掌门这都是弟子的错,若非要去让弟子一人去便可。” 苏昧立刻打断:“不成,你同你谭师叔在地脉里做的绝不能对外说!” 替换正序线版本啦,应该不会回头修了,除非出了坑和bug,顶多回头来抓虫[摸头][摸头] 新人求宠爱啦,不要把我放在最近阅读冷宫里,收藏评论营养液呢!! 放放预收《小殿下,不要啊!!》 矜贵万人迷小作精x死磕“我们不该如此”封建弟控皇帝 1.路人版: 江南骤起一桩奇闻: 有位名唤无厌的金尊玉贵小祖宗,横空出世。 来历?无人知晓。 只知他弱冠之年,便堂而皇之住进江南第一巨邸—— 那宅邸,竟比皇帝行宫还阔三圈! 更张狂的是,他转手又扩建了数圈!! 满城哗然,茶肆沸腾: “狂徒!坐等官府锁拿问罪!” 结果三月过去,府衙大门紧闭,毫无动静。 而这位爷,已把江南踩在了锦靴之下! 千金一席宴?他眼皮不抬。 赌坊连赢十日?庄家跪地求饶。 纵马过长街?王孙公子避道而行! 都说他荒唐,偏见地痞流氓出手救良家人! 江南闺秀见了他,无不帕子香囊如雨落, 面若桃花低语:“愿随郎君,浪迹天涯……” 他只懒倦一瞥:聒噪。 次年春,又一惊雷炸响 这位祖宗,竟捏着张秀才文书,踏进了考场! “他?秀才?!” 全城眼珠落地。 更骇人的在后头: 秋闱,解元! 春闱,会元! 殿试之上,御笔朱批——状元及第! 江南全城还没来得及给祖宗庆祝,汴京又传来噩耗—— 琼林盛宴,御前授官。 紫宸殿内,百官肃立。 新科状元郎谢恩起身,指尖摩挲着那顶镶玉官帽, 忽地勾唇一笑 “啪!” 官帽被他随手掷于金砖之上! 玉珠迸射,滚过丹陛,停在九龙御座前三寸之地! 满殿死寂,针落可闻! 文官喉结滚动,武将指节发白, 满殿朱紫,竟无一人敢出声叱喝! 御座之上,明黄身影不为所动。 祖宗不要这么吓人好吗?! 全城人焦心地左等右等也没见英明神武的圣上发言,而祖宗竟然当起官来!! 2.君无厌版: 君无厌自幼含着金汤匙长大,什么风、什么雨都没有碰到过,活生生供成了一座行走的菩萨。 无论是宗亲、挚友都生怕他磕着一点半点。 君无厌对此轻啧嘲讽。 而这人生里,玉玺龙椅圣旨都不过是他玩腻了的。 弱冠之年被“贬”去江南,本就甚感无趣人生再添一笔。 君无厌就恨上了他最爱的哥哥—— 既然敢贬他,那便别想好过。 君无厌用了世上最狠毒的办法逼迫他的哥哥—— 让他成为孤家寡人、让他眼里只有自己、让他眼底翻涌起最违背祖宗庙宇的情愫。 君无厌坐在被枷锁囚禁的哥哥身上,声声柔情低语。 “阿兄,世上唯一能成为我的皇嫂的,唯独我一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1章(重修) 第2章 第2章(重修) 阿晦默然,又安静下去。 洛延青却是好奇了,如今这重生时间线的到底是哪年。据他前世所存的记忆,阿晦历练次数屈指可数,他的师妹谭映怜与徒弟历练一事更是仅此一例。 当时历练是许多仙二代和各门派核心弟子组队前往交战地边缘绞杀逃跑的妖族兵卒来获奖励。而阿晦队伍贪功冒进,一路追杀战场残兵至妖族腹地都没发现,导致被上古残阵困住。 而阿晦纵有能力也困于修为不足而无法破阵,而后他师妹传音给他前去救援,最后也都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若是这事的话,那可就有说法了。 如今洛延青情况不明,不想开口参与到这等讨论中去,但明显苏昧并不给他机会。 “说到这回来,你到底怎么中的埋伏?阿晦先前说的妖族利用历练一事设套为了围杀你是真的?”苏昧很是不耐烦。 洛延青一愣,有这种事情吗? “我不知道,既然阿晦身处其中都无法知晓,我又怎么知道?” 苏昧卸了力,死鱼般靠回椅上。 洛延青转头看向阿晦,很明显的问询神色。 “……”阿晦沉默半晌回答,“弟子不敢瞒掌门,师尊归来后那等情形实在凶险,便说了。” 哦,这还能炸出更劲爆的东西。 洛延青内视了一个周天,却没发现有什么不适。 应该是没事的吧?毕竟刚才使灵力也没什么凝涩感。 苏昧道:“你那日倒在山门下也有数日,神医先生拼了老命才将半只脚都入鬼门关的你捞回来,你这些时日给我安生点。” 洛延青敷衍性地应了声,起身就离去。 “你……” 后头只余听不清的苏昧气话。 - 衡月云霞峰,碧水居。 趴在暖泉的池边,洛延青只觉一身舒畅。 云霞峰是衡月一大景色优美的峰,山顶靠云海,雾气缭绕如仙境。断峰之下山腰坠有一道瀑布,自瀑布引伸一条蛇径溪流,汇入碧水人造的暖泉里,就造就了一冷一暖的泉水。 寒泉冰寒却对疗伤有奇效,暖泉虽没如此奇效却也能舒缓疲态。 双手撑着下颚,洛延青就要被热意蒸腾得睡过去。 倏然一旁冷泉里有人踢水,就有这么一滩溅上那冷白如玉的脊背,蝴蝶骨一颤,被泼到的人登时醒过来,向对面人捧了一汪水就泼过去。 “白!!”洛延青气愤地怒瞪对面那个眼蒙着白色丝绸的人。 被唤作白的男子轻笑一声,头一歪,银月一样的发丝垂落胸间,一袭白衣,未着鞋袜的白皙的脚还在冷泉里轻晃。 “还是这么敏感啊——你都睡了四五日了,还不够?” “这就是你泼水的理由?”洛延青声音森冷,眼尾那抹被冷水冻到激出的一点红又冲淡了那股攻击力。 “哎呀,瑾钰道君别这么恼火嘛,一恼起来人就老得快了。老了就丑了,那你徒弟……”白一瞬闪至洛延青面前,怜惜般地拭去他面上的水珠。 洛延青抬手就是一击,灵力穿过白打在后面的白玉鹤柱上毫无变化,白身上轻轻荡漾了水波一样的纹路又回归平静。 “早说过了,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打我也没用啊。”白再度闪到白玉鹤柱前,看着出现细小裂痕的丹鹤,很是怜惜地抚摸,“你看,这不就白费了这么好的玉。” “本君自个挣的,本君乐意。”洛延青又躲进暖泉深处。 “败家。”白啧啧点评,“纵然你和朝骸鸣有阵法交易,得了这个仙盟金令,也不该现在这种情形暴露。” “我不信他能抵过翻了十倍的仙盟防御阵的诱惑。”洛延青伸头出水面,发梢滴着水,“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的?” “也没什么,也就是你魂魄沉睡了数年,身体自主行动,而赤渊想杀你罢了。” 赤渊是洛延青平生的最讨厌的人之一,前世若非因他,修真界也不会被迫近千年陷入在水深火热地的战斗中,而自己也不会以身为引,与他同死。 而白是从前世他弃剑后冒出来的孤魂野鬼。 起初洛延青也曾怀疑过他是自己的心魔,可是使了无数法子都找不出自己和白身上有疑似不详气息。相反白身上却有浅淡黄白色的气息萦绕,很是神圣。 不似魔头更似坠落凡间的神明。 “你果然知道我是重生的,你有记忆。我当时重生到底发生了什么?”洛延青肯定地道。 “……”白侧了些头看洛延青,蒙着白绸的眼看不出神态。 但洛延青却能清楚感受到他的无语和沉默。 “不说这个,总能和我说历练一事吧?” 白沉默了会,似是不解:“你应该有这段记忆的,重生后魂魄沉睡,但魂魄也还是那个魂魄,苏醒不该没有记忆啊?” “我不想。”洛延青很是理所当然。 “……洛延青!”白愤然而起,聚起一团冷泉水就要泼下。 洛延青见势不好,又潜回水面下。 水最后还是泼了下来,虽没亲身感受,但周遭热水也还是被瞬间降至低温。冻得洛延青一激灵,不敢再待,出了泉水披衣。 腰带在劲痩腰身一束,抬眼是白向他走近。 只从唇和下颚线看,洛延青和白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凑近瞧却又完全不一样。 如此诡异的神似,只统一打为太瘦了。 “回来后,赤渊应是有记忆的,所以到处收集你的消息谋划了这一场圈套,用你前世去妖族救你徒弟的线来杀你。而从赤渊寻你的信息的那刻起所有的因果都被拨乱,所以躯体才没有进行闭关。”白贴近洛延青,两人鼻息交缠着。 洛延青微顿,有些不自然的推开:“因果?” 白哼哼两声踱步到美人榻上侧卧,出口的话却是在企图转移话题:“我又没有呼吸,这你也躲。能近你身的也就你徒弟了,阿晦真是好命,他知道吗?” 洛延青没搭理他的话茬:“所以赤渊也重生了,没死在弑杀十三阵里?还能使用因果之力?神道吗?” “……”白却是不搭话了。 洛延青却已经了然于心。 白恼怒极了,抓起小桌上的茶壶就丢过去:“你就仗着我这破残魂碎片不晓事,思维放松间就问,是人吗?” “所以我重生当真与神道有关?那同我交易的呢,是人是物。”洛延青伸手接住,走近,放好。 “说了别问了,我哪记得那么多。这会能记得一星半点已经是天大好运了。”白转向里侧,很是不耐烦,“你问我多少也没用,想不起来就是想不起来。” 白自陪在洛延青身边两世加起来也有近两百年了。 洛延青知道他没有撒谎。作为一片灵魂碎片,通常来说是不会拥有神智的,而白不仅有甚至灵力半分不受阻。 洛延青曾问过他灵力哪来的,他答不上来,只说凭心意动,属实诡异而神奇。 洛延青还想说,殿外传来脚步声,再回头看白已经没影了。 阿晦走进殿门,低着头思索着什么,抬头看见他被惊了一跳。 “师尊……?” “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洛延青发梢还滴着水。 风吹许久水汽早已冰冷,从发梢滑落又是一阵冰冷,激得洛延青回神。 他居然看呆了…? 什么意思,是死太久没见过徒弟的原因吗? “弟子不慎将玉佩落下了。”阿晦和洛延青对视上。 “玉佩?”洛延青一愣。他不记得阿晦有佩带玉佩的习惯啊。 “是那次历练师尊给弟子的,那块衔尾鱼。”阿晦眉眼里凝着疑惑。 自觉有些露馅,洛延青轻咳一声岔过话茬去:“段家二子尸首如今停在何处?” “停在静山寒窖里,有何不妥吗?”阿晦自上前想给洛延青头发蒸干,却被他错身躲开。 “无事,为师问下罢了,既然落了玉佩还是先找为妙。夜也深了,近日诸事繁杂,衡月营下阵法符箓商铺还需你做季度统计,就别再修炼了今晚,早点睡。”说完抬脚离去。 只余后头遥遥一句:“弟子遵命。” 回到寝室,洛延青疯狂呼唤着白,吵得人一出现在他身后揽过脖子就死死捂住他的嘴。 “唔……?” “吵什么,我都快睡着了,你闹我出来。这些时日我好不容易才清醒许多,这会不养精蓄锐…” “什么玉佩?” “什么什么玉佩?” “阿晦身上的。” “……”白彻底无语了,“你不会怀疑是阿晦的心悦之人送的然后火急火燎问我吧?” 洛延青奇怪地看他:“我做什么这么怀疑?” “……”白好像明白了什么,问:“你还记得你前世为什么闭关吗?闭关出来又发生了什么吗?” 洛延青闻言一愣,思索半晌却半点也想不起来,微微摇头。 两人表情瞬间凝重起来。 缺失的记忆不止洛延青死后,往前的记忆也错乱丢失了。 白轻叹一声,转到桌边懒懒坐下,捻起滚圆的葡萄就往嘴里送:“洛延青你也是真的倒霉。你看看你身上少了什么那玉佩就是什么。” 下意识低头往腰封上看,洛延青才发现平日佩的那枚衔尾鱼佩已然被替换成了蓝玉圆佩。 有一瞬间的怔愣,被丢失的记忆瞬间涌上来,伴随着失魂躯壳遗失记忆归来的——还有那从最深处、最底下涌上来的噬咬。 骨被粉碎,魂被撕碎;身魂不附,识坠幽冥。 洛延青只摇晃了一下,便直挺挺倒下去,脑袋磕在木板上,闷响很大。 白被惊了一跳。 “喂?洛延青?洛延青!” 上前扶起人,半透指尖抵上洛延青的灵台,和发色一般的灵力微光点点刺入,洛延青皱了皱眉。 不探还好,一探白真被惊吓到了。 寝居长久沉默。只荡漾着小院那条蛇径水流趟入寒潭回响。 良久,一声轻叹。 藏在白衣中的腕伸出更多,可瞥见一缕绞在一起的的五彩粼粼的缎带。 “早说了让你别和它交易了,这下好了吧,魂都快碎完了。” 求求评论收藏[元宝][元宝]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2章(重修) 第3章 第3章(重修) 白手中灵光大盛,如潮般缓缓汇入洛延青灵台。 “…你说你,那么讨厌它,还肯和它做交易回来…要是想起来了,你会怎么做。” “你该恨的洛延青。这次救了你,下次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我撒谎了,我记得一切。” 白身影渐渐化为透明,几乎看不见。 松开揽着的人,外头就闯入了个人。 白被无视,来人径直穿过他,掌心闪起微光摁在洛延青心口。 白好奇地凑上去看,却不料对方突然转头对视上,对上数息,对方才警惕地环视屋内一圈。 可白却是遍体生寒!——是阿晦,但又不是阿晦。这个人眼中流转着暗金色的闪电,丝丝缕缕。里头藏着什么很恐怖的、骇人的邪恶。 白连连倒退袖子抬起彻底遮挡住使着灵力的眼睛。 不可能啊,为什么他会醒?而且这金眼和周身紫黑气息... 那头的“阿晦”已然开口与他对话:「我虽看不见你,但多谢你保我师尊一命。」 「你如何感知到你师尊情况的?」 「......」 阿晦没答,收回手,额间闪着光贴上洛延青额头,有繁复符文凝结,随后融入洛延青灵台中。 白放下衣袖恰好瞧见这一幕,虎躯猛然一震,随后摇头叹息。 洛延青你这辈子是败了,待你恢复所有记忆,得知你好徒弟如此救你,会如何想?又会如何看待你徒弟对你未苏醒的躯壳结下同生契? 白一想到那场面就忍不住发笑,阿晦明显也不知晓洛延青为何会魂魄破碎,只是感应到洛延青生命危急被迫苏醒赶来救人。 世界齿轮重新拨转,重生者一个接着一个,一个比一个好玩,有趣。 白衣在逐渐变透明,直至消失。 “阿晦”盯着室内那抹略感熟悉的气息消失不见,也一下昏倒在洛延青身边。 - 朝霞初缀东天,晨露沾泥,栖鸟振翅离巢饮寒泉。 自睡梦中挣醒出来,耳边是窸窸窣窣的碎语。 “前些日子半死不活的不也还是养好了吗?怎会出现这种状况?” “谁知道呢,可能延青命硬?如今这种情形居然还能保下一条命?” “阿晦,你醒来时当真就是和你师尊躺在一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洛延青起身,先面对的就是他的好掌门师兄的冷嘲热讽。 “哟,舍得醒了啊,瑾钰道君?年轻就是好,才睡醒不到一天又倒头睡。” 洛延青:? 又怎么了……不对他昨晚方想起躯体遗留的记忆,然后好像疼昏过去了? 屋内有三人,一人远坐外间圈椅摆弄药箱;一人拉过圈椅坐他床头;还有一人从外间端着茶碗进来给他。 阿晦将手中的茶碗递给洛延青润喉,如久逢甘露,舒畅不少。手中茶碗递回去,他问:“那也不是我想睡的,好师兄就同我说说嘛。” 苏昧一声冷哼:“现在会卖乖了,那日在殿上倒不见你如此懂事?” “那自是师兄英明神武、俊朗非凡,师弟望尘莫及只得下此法子让仙盟高人多瞧师弟一眼。”洛延青似泣着。 苏昧无视掉他那虚假的泪水,起身转出外间,同时将一个红色东西向内抛来。 本洛延青能想用灵力去接,却倏然发现自己使不出半分灵力,红色物件砸在被褥立刻凹陷下去,拿起来一看是颗红玉八面骰。 洛延青没太明白什么意思。 “那是八面骰,你魂魄破碎还少了一魂一魄,如今是被某种力量强行粘合在一块才能捡回一条小命。”遥遥地,是摆弄药箱的神医雪禾回了他,“上次历练围杀中逃出强行用十数逆元丹是只差临门一脚见阎王,这次可就剩根发丝没给阎王啊洛延青。” 拿起五彩绸丝系着的八面骰,给自己绑上,绑不上。阿晦瞧见了,折回来帮他系紧,黑影盖完全身,洛延青垂眸看着八面骰发呆。 雪禾合上药箱:“如今你是五感衰败,随时可能魂裂之伤复发,一命呜呼,为了你小命,我同抚渊道君在你身上下了禁制,八面骰上存储的灵力够你对付日常了。” 雪禾走了好一会了。 洛延青掀开被褥,披上阿晦递过来的外袍,拢紧。 苏昧站在院落里,风吹起他用木簪挽的发。 “历练一事你究竟瞒了什么?” “赤渊用阿晦和映怜作饵,引我去要捕杀我。”洛延青走到苏昧身旁。 “我说的是这个?!你如今魂魄都这样了…”苏昧话被打断。 “我不知道。” 苏昧:“?” “那时映怜传讯给我,已经哭得几乎断气,我不敢耽搁便直接动身前往,才越过边界线不远便遭到伏击,逃脱后靠着炽阳的灵息寻到阿晦,之后便回来便如师兄所见,再没旁的事”洛延青遥遥望着远处云雾间隐隐烁烁的山峦。 他想起来的记忆不多,根本不知道他魂魄究竟出了什么差错,唯一能肯定,他的重生时间非常早。历练一事,赤渊宁肯大费周章埋伏围杀他,也不亲自现身,只能是重生之时也出现了状况,但绝对不是同他一般失忆。 地脉粮仓,就他前世记忆而言,在终战之前的战局中都是一等一的重要。前世洛延青以阵法之威声名鹊起之时,引得修真界陷入一阵阵法、符箓、剑道是否可以比肩的舆论狂潮中。与寻常不同,洛延青所绘制的符箓是凡人都能够使用的,而借着阵法,低阶也可以与跨阶有一战之力。 因为洛延青的缘故,妖族本来在三界大战中占尽上风,由此急转直下,防线向后腾挪直逼腹地,后来靠着数百年谋划的地脉阴谋才得以翻身重创修真界诸多元婴老怪,而洛延青也因此陷入两难之地。 上层战力的缺少,让修真界顶不住妖族高阶战力,而洛延青困于无法寸进的结丹巅峰,也无法绘制出更高阶的阵法、符箓。为了修真界,诸多半步化神修士自封,以自身为阵眼,巩固住边界线发展才让修真界得以喘息。而洛延青便入了死关,百年间无数次尝试的突破没有办法法子,他便将目光转向了上古阵法。 那些自封的修士中,有一人便是洛延青的师尊——抚渊道君,曾经的三界第一人。 最终在为了苍生大义中坐化为石,再无轮回。 洛延青抬手接住院落内海棠树落下的花瓣。垂丝海棠是凡间树,可它没有灵根,承受不住衡月这等浩瀚的灵力,却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如他一般。 雪禾之前说的其实不太对,神魂破碎、魂魄各缺其一—— 前世的他早就魂魄残缺了一魄。 他无法存进的修为、他弃剑转修的其他道途。曾经有人问过他,为什么年少成名,大好前途便如此仓促放弃,他对之一笑而过,只言道腻了。 “当真是不感兴趣了?” “感不感兴趣有什么妨碍,我修什么不都在最顶点?” 源于最初的放弃也不过是一场幻梦被现实击破罢了。 少年傲气,入道十数年便已是结丹之资,而那年他于剑心大成上也是只差临门一脚,他以为是不够顿悟,便初请下山去寻遍同道切磋要找自己的那个道。不想一年过去却依旧毫无所获,一路归途却又因意外得知自己是因魂魄有缺,灵魂根本无法承载住剑心之威。 无数日夜、无数次对望,最终他让炽阳蒙了尘、失了傲。 直到遇到阿晦,炽阳才终成弧月,阴阳相合,子母归位,双剑合一,炽阳弧月圆满。炽阳剑主也不再是独身的名头,天下第一剑终是迎来真正的新生。 “你不知道便罢了,阿晦先前不愿同我说定然是你指使的。”苏昧越说越是生气,不解就写在脸上,“你这么能造怎么就不一了百了算了?早年跟你那好友游历便总负伤归来,有了阿晦越少往外跑我还当你转了性子,才几年?又开始嫌命长了?” “确实不如真死了算。”洛延青很是感慨。 “洛延青!!”苏昧瞪他。 洛延青却是转身回了屋内。 落下的垂丝海棠花贱在泥里,正幼嫩却已残败。 确实是不如死了算。 - 初春气温尚凉,衡月弟子早课间却已摘掉了披风,只着最里的弟子服前去潜渊台上课。 碧水居里地龙烧得很旺,门口阻风保暖的法阵涟漪一动。 洛延青咬着紫毫的力道松开,抬头见阿晦夹着雪融后的晨露入内。他将带进来放在八仙桌上得到食盒打开,饭香味扑鼻。 洛延青搁下紫毫,抱起膝上的手炉走过去,毫不客气地坐好等着阿晦的投喂。 很是毫无羞耻心。 笑话,要羞耻心有什么用?如今他都成了废物,动弹两下魂裂伤就上来找他要老命的那种,做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病美人多好啊。吃喝都有人管,今天这个长老送送补品,明天那个老祖给点稀奇宝贝。 慰问重伤病患,也是应该的;徒弟也大了,孝敬师尊更是应该的。 吃了一筷阿晦夹过来的菜,洛延青指了指放在床上的那一叠书:“还有那些,也给送去东临。” 又从阿晦手里接过筷子,慢条斯理吃起来。 阿晦挑开珠帘,里屋满地都是报废纸张、纸团,根本无处下脚。 “......” 洛延青瞧见了,但他选择无视。他这些时日一直在查阅典籍,寻找与神道、重生有关的信息,一入迷写了满屋子,还没人打扰他,回神时屋子就已经乱成一团,又试着用红玉八面骰里的灵力去收拾。 可他发现,他居然!用不了,那灵力少得他适应不了一点,灵力使得比初入道的稚童还生疏。 最终洛延青饭吃一半时,阿晦也把那屋子收拾好,抱着成小山似的典籍、笔记纸张离去。 酒足饭饱后洛延青又坐到圈椅品茗。圈椅对面就是他的书案,案上是他留下的几张红朱勾画的草纸。 茶盏放下,洛延青盯着那一堆草纸眉头轻皱起来。 还差一章修文,熬一下夜修修吧,真的好忙好忙实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3章(重修) 第4章 第4章(修) 衡月派历史悠久,可称是修真界最古老的宗门之一,然洛延青翻遍千机楼也只得到寥寥无几的三两信息,甚至可以说是毫无收获。 三界曾发生过数次巨大历史断层,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有任何记载可考,这也致使三界各界相接而无法真正融合成真正的一界 ——唯独妖族与仙盟接壤一处地域,那里便是交战地,交战地亦是最初的魔神诞生之地,但魔神后人似乎从不在意这块地方。只在留下数多传说后便销声匿迹。 交战地又称蛮荒之域,枯草无生,尸骨裸露在沙地之上,与肃风谷不妨多让。 如今的春和年号便取其春来发新枝的意思,春和也是仙盟仙盟更迭的象征,山海阁已经把持仙盟三千多年了。 一月间翻阅无数坎坎能称作有用的线索唯独与一人有关。可,洛延青完全能肯定自己前世完全没有见过任何关于这人的信息。 摊开在最上面的纸页,红朱笔勾勒的三个大圈赫然躺着的是熟悉的神道,此外那着重圈了数圈写着“圣人”二字。 洛延青翻遍千机楼,与神道有关的无外乎熟悉的东临。东临有神道修者,历史碑铭均有尚师身影,而尚师是如今修真界为数不多的、真正流传于世、能证明神道神迹真实存在过的人。 可是阅尽万书,千机楼存在尚师的典籍也寥寥无几,更枉论神道记载。如今能够寻到的都是皆是与祭祀相关的信息罢了。神道以民信仰供奉为基,而多是各人族自发搭建祭坛供奉神明以获取祝福为主,而典籍中这位圣人反复活跃于各族祭祀文化中,甚至是他的记忆里也有他的身影—— 这些时日他总会莫名在梦境里、闲暇时想起在各种古迹中一掠而过的圣人信息。前世洛延青闭关毫无寸进后,为了面对赤渊,便借闭关的遮掩游走于各大遗迹、秘境寻找、钻研上古阵法,最终创造出了弑杀十三阵。 可怪异便在此,如此反复无常的想起、看到,就像有人在刻意提醒他一般,明晃晃将圣人与神道有关摆到他面前,生怕他发现不了一般——记忆中那些古迹的文字,洛延青可以完全肯定自己不认识,可现在再翻看那些相似文字的典籍,阅览下去几乎毫无阻碍。 东临是修真界唯一存有神道痕迹的仙城,而其中最盛名的便是尚师,名声在三界都是随便抓个人来都能说上两句的程度,而圣人却是前世今生从未听说过的。如今千机楼出现如此多的,其中定有他的手笔。 洛延青不信命,不信神,更是不信命。他如今能够重生归来定然是付出了什么极大的代价,不然也不可能促使他重生记忆断缺、魂魄碎裂。 圣人在引导。引着他去寻他。 呵,若真是如此那更有当真是有趣,不论赤渊、圣人还是神道,害他至此,他断不可能再任人牵着鼻子走。 - 夜风缓蓄,碧水居暖泉一如既往。 阿晦将熏好香的衣物置在汤池边上的石台,朝水汽蒙眼的池水深处行礼唤道:“膳食备好,师尊请尽快,弟子告退。” “…好,等等阿晦,为师有事找。”沾了水汽的气音夹杂着几分才睡醒的惺忪黏糊,听的阿晦耳根一热,急急退出浴房在堂厅侯着。 洛延青远远便闻到香味,是他最爱的桂花酿肉。上一次吃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久违的味道迅速挑起他的味蕾。 衡月派的师祖抚渊道君只收了三个徒弟,道君教导“修者当淡六欲,漠七情。”但三个徒弟就没一个做到,这令抚渊道君百思不得其解。 而洛延青尤甚,接回阿晦那天,苏昧同洛延青为了给没辟谷的阿晦烧饭,炸了云霞峰厨房,护峰阵法都为之一震。 而后年仅八岁的阿晦接过锅勺煮出来的一顿让两个人老脸一红。阿晦用几类菌丝混着煮了锅米粥,尚未煮完便香气四溢,小谭映怜馋的踮脚趴在塌了一半的灶台上。 等阿晦一碗碗的盛好端上桌时,小谭映怜迫不及待的吃起来,烫嘴都顾不上直夸:“阿晦弟弟好厉害!” 自那后谭映怜缠着阿晦下厨,洛延青尾随蹭吃蹭喝。名为饭后指点却从未有过一次实际行动,最后更是不装了,直接点菜吃。 如今借着病由,半点不动。日常起居全靠阿晦,可怜的小徒弟怀着颗愧疚心,愣是一点意见也没有。 就连大大咧咧的谭映怜都看不下去,让他收敛些,洛延青只道他这是遵医嘱,便心安理得的享受着。 气得不识几册文的谭映怜生生憋出了个“虐童”。 洛延青惊奇,抚掌赞叹:“映怜学新词啦?!” 谭映怜愤然离去。 阿晦将挑去刺的鱼肉的碗放到洛延青坐位面前,就见他从内室转了出来。 单薄的中衣散乱的随意一束。冷白肌理随呼吸微动,没干透的发尾滴落顺着那白滑进腰间。面上被热蒸出层薄薄的粉,眼尾那抹红坠着颗哈欠出来的泪珠。 猛然惊醒,挪开视线却又定在了洛延青左手上被五彩绸带系着的八面骰。那八面骰剔透妖冶,每面刻着各类奇珍异兽,折出奇异的光线印在素白的腕上,似不能言说的红痕。 洛延青约莫是察觉到他的视线,双手拢起发,八面骰隐隐闪着红光,蒸腾着发上的水汽,用发带束起。 坐下吃没几筷,问:“阿晦,岩洞救回来的那两个孩子如何了?” 收回大不敬的视线,阿晦平淡的回道:“已经入道有些时日。” 阿晦视线又忍不住挪到洛延青的腰上,劲瘦干练。师尊是怎么做到照吃不胖的?想想山下小妹,去帮干农活时总跟他抱怨自己今天又长了几斤,是不是应该和师尊讨要一下诀窍,师尊也太瘦了。 洛延青敲了敲碗沿,阿晦上前倒了杯茶。 “收拾收拾,明日送他们回家。” 阿晦不同意:“师尊!你如何能出门……” “你是师尊,我是师尊,就这么定了。” 洛延青强硬拉下阿晦,揉了把脑袋。 阿晦僵硬半晌最终将头转进洛延青怀里,清新的浅淡香气若有若无绕在鼻尖,是屋外那株垂丝海棠。 伸手揽住洛延青的腰身埋的更进去。 洛延青不由失笑,少年人的撒娇实在难得,也就随他去了。 - 《仙家出行杂记》收录的榜首其八“衡月有舟,其长随意,杆扬蔽日,千龙骨铸之,妖邪毁之不得,驱其百吨各类奇珍精石,日行千里。” 可洛延青没想到他家徒弟可以搞来这么一艘,这舟能出现在这说明苏昧已然知晓他要出门,并且同意了?! 洛延青顺了口气。 不行,这气顺不了。凭什么苏昧对自己徒弟比自己这亲师弟还要亲! 阿晦正和门中子弟清点着舟上所需,身后有只手幽幽从后面攀上他的肩头。 阿晦恶寒震颤,迅速和别的弟子一块转身行礼。 洛延青春风和煦,其他弟子纷纷告退。 “弟子不敢不禀告掌门,请师尊原谅。”阿晦再行礼。 “说你是掌门首徒都不为过了。”洛延青酸道。 虽然这话说得洛延青没半点心虚。徒弟是他收了,却从没正儿八经的教过,拉着人画大饼倒是真的。 阿晦瞧着洛延青神色,默默重新整理语言:“掌门说让您出门散散心,自己任务在身不能陪同才给了弟子鹤鸿舟,鹤鸿舟平稳,更舒适些。” 洛延青闭嘴。 洛延青眼不见心不烦,牵过屁颠颠过来的小女娃,哼着小调登舟去了。 “麻烦师兄启船去东临城!” 阿晦无奈地拉过小女娃茫然的哥哥也登舟,回头朝掌舵的同门大喊。 舟上人不多,但也好歹有二十来人,不至于太冷清,苏昧为着给洛延青不无趣也是费了心思的。指派一队弟子转道东临后再行前往。 飞舟收起登梯,速度逐渐攀升,防护罩自行启动。 洛延青极少坐飞行法器,每回出门多是御剑或是飞遁来的快些。今时才真正感受到了飞舟的速度并不逊于御剑,且更舒适。 踏上飞舟顶层时阿晦第一眼见到的就是洛延青那快成鸡窝头的头发。 阿晦:“......” “师尊,您的发冠歪了。” 洛延青伸手去够,发觉确实歪掉,但更多的是头发翘起垂落开来。 这不能怪他,飞舟风大,洛延青如今又没有了护体灵力,自是不可能再如之前那般伪装一下。 但他也没太在意,自是会有人替他打理。 长指伸入浓黑柔顺的发里轻拨了两下,发冠被人取下,青丝追上还没离去握着发冠的手轻挠过去,痒意在手背蔓延开来。 洛延青瞌目睡在长藤椅上,门沿上用于遮阳的白幔纱被展开,哪怕有护罩隔开大部分的风,也依旧有丝丝缕缕吹进来。 阿晦敛起长睫,藏起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心绪,专心的拿着齿梳给洛延青顺着头发。 梳完一缕,松开,发丝随着重量自然落下。洛延青睡的沉,魂裂伤后已经极少有精神佳的时候,白日能有四五时辰已然不错。 阿晦松开缠在自己腕上的发带,拢起洛延青的发,将发带绕上几圈束紧。发带依旧有残余,带着暗纹的锦色发带藏进发丝中,阿晦抬手摁在洛延青轻皱的眉梢,轻拂至眉尾。 头渐渐低下去,高束的长发搔过洛延青的面颊,洛延青轻哼一声侧过脸去躲开那发丝。 猛然惊醒。 他在做什么? 这些时日他到底在做什么? 阿晦猛的抬起头远离了洛延青,心跳鼓动在耳畔。旖旎氛围被撞散,阿晦自觉难堪和焦躁,起身离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4章(修) 第5章 第5章 晚风间续密集,没白日那狂邪,只有缕缕清爽闲适。 飞舟缓慢前行。瞌睡的弟子脑袋砸在书案登时清醒过来。 砚台倾倒,写了过半的课业就此作废,小弟子一声哀嚎又戛然而止—— 掌门的幻影就在眼前。照理而言,哪怕外出,洛延青也需要承担教授课业的职责,但洛延青性子如此,半点指望不上。 这也致使弟子疯玩数日直到被苏昧抓到,摁着加倍恶补课业,这疯才消停下来。 很是为弟子恨铁不成钢的苏昧转头看向在讲桌旁的阿晦:“你师尊呢?” “弟子今日未见到师尊。“阿晦收起《阵法推衍》回。 苏昧一阵稀奇:“怪事,居然没有粘在你师尊身边,怎么,有心事?” “......” “回掌门,肖师兄身体不适,弟子今日顶了他在掌舵。” “借口,这等小事还轮得到你这衡月首徒来?当真有心事?”苏昧那八卦心透过映影石越发心痒。 “弟子去寻师尊来,请掌门稍等片刻。” 苏昧看着阿晦很有落荒而逃意外的背影很是不解。 “少年人呢,是该开窍了。只是不知是哪个女弟子,回头得问延青看看...” 身上沾着才出浴水汽的洛延青坐在罗汉床边,看着对面的小孩想伸手去够桌上的那糕点。然而个子太小,手不够长,竭尽全力地伸出去却总是差一些。 沈念芸怯生生抬头,水润的大眼一看就委屈得很。她犹豫着想趴到桌面去够,但又似乎惧怕着洛延青,几番纠结,最后还是被洛延青又变出新一碗羊酪美食吸引靠近。 洛延青终于是如愿以偿地揉到了那毛茸茸的脑袋。 沈念芸迅速退回原地,眼巴巴地看着洛延青。 “叔叔,您总欺负我。”黑亮的双眼带着几分委屈不解。 “叔叔哪里欺负你了,你这几日好吃的、好玩的就没断过...不对,哥哥有那么大吗?囡囡啊,你应该叫哥哥。”洛延青绕过炕桌站到沈念芸面前,弯腰又狠狠蹂躏几下。 沈念芸捂着脑袋逃下罗汉床:“哥哥说叔叔和父亲母亲一样大,所以要叫叔叔。而且叔叔不能叫我囡囡,那是母亲和哥哥才能叫的!不过叔叔可以叫我念芸,唔...哥哥生气时也会叫念芸。” 洛延青还要逗,门口就被敲响了。 “请师尊为弟子们传道。”阿晦走进来一礼行毕,又低着头补上一句,“掌门要求的。” 洛延青捻着块方糕慢条斯理吃下,用了帕子净手后丢开。 颇为幽怨道:“阿晦,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管家的小妈子,还是孙长老小老头那一款。” “哎——果然养大的孩子……”洛延青还要念。 “......是,弟子明白了。”阿晦无奈地上前恭恭敬敬给洛延青奉茶,才堵住他的嘴。 自己则又折身返回去找苏昧。 没多久阿晦搬着副屏风回来了。 屏风落在的地方刚好挡住洛延青那一片“狼藉”的案牍和床榻。 衡月门规要求弟子坐卧有端,行止如松,洛延青却是这异类中的异类。 不过几日功夫,洛延青捣鼓的各类机关淫巧,散了一地,夹杂其中的还有各种鬼画符和丹青。木雕、阵石,用坏的通通塞柜子里,柜子塞不下了就堆在一边,愣是也堆出了座小山。 阿晦道:“弟子已经禀明掌门,掌门虽同意您不用传授课业,但也需给弟子们讲讲道义之类。” 洛延青昂首示意。 灯烛被阿晦吹灭数盏,唯剩月轮清丽。 洛延青的卧舱是改之前的顶阁来的,四面通风,全部推开放下洁白的纱幔后,再打开天窗,与月光在一处莹莹相映。 执着卷书,斜倚炕桌,竹简磕在桌上发出响声,唤回所有神思在外的人。八面骰轻闪,星光就倒映在屋内。 垂下睫羽,悠悠启唇诵道: “太始之上,有暴雪封天,寒骨透魂。” “人伏跪万里,求愿祈福,万里血雪。感天动地,是有修者破世……” 念的甚是无趣,语速愈加缓慢,神游在外半晌忽想到个主意。 “杂文经史你们也不爱听,不若今日本君给你们讲些更得趣的?” 屏风外没有声音。 洛延青却已下决断,起身折回书案上翻找。 沈念芸在屏风处探头,看着众人眸子由熠熠生辉变成哭丧脸,疑惑不解。 “叔叔,哥哥姐姐们好像不开心。” 洛延青语塞。半大孩子懂什么。 拉个小女孩,老神在在道:“你还小,大人的事你不懂,长大了就理解了。” 小孩子眼神太澄澈信任,洛延青面上挂不住,随手拿了本书就跨过屏风向外走去。 “走吧孩子们。” 传道台。 方才讲史开始前就离开的阿晦,如今正勤勤恳恳地给一个男孩讲解着课业。 整整一天都被困在洛延青魔窟的沈念芸吸着鼻子扑向小哥儿怀里。 阿晦指了指男孩:“师尊,这是沈远安。师尊怎么过来了,若有事传音弟子便是。” 洛延青将阿晦摁回在蒲团上,跟在身后的弟子们迅速落座。 “这两个孩子家便在东临,便还是讲回东临吧。”洛延青揉了揉沈远安脑袋。 嗯,也很舒服。 人群一阵骚动,轻微的雀跃声响起。 又忍不住再揉一把,在沈远安捂着脑袋疑惑看他时开口: “过些时日便是东临的祝庙会,可以去看看。游神走街,渔灯明火。” “千百年前,东临江水不歇,日夜狂卷,终是一日冲断堤坝,溺了百里佃民。” “有歌奏,民哀民怨,天人相隔,天可悲悯?众求上苍!还吾妻幼!彻响四极,无声无寂。” “尚师举旗,高摇赈济,结群人力,呼高决堤,效古拓河,享渔耕地。” 握在手中的书卷被放下,沉沉低颂声念着。 “尚师嘉言,祀亦罔替①!” 沈远安瞪大双眼,听洛延青唱着古老的曲调,如身临其境。 这首歌谣他自幼听到大,可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 铿锵激昂,热血沸腾,尾调回转却又带着浓浓哀伤。 愤愤而热血,失望而悲戚。 “魂兮归兮,家在兮…” 洛延青唱完精神还有些沉溺其中,直到掌心被握住,温热相贴,抬头就是阿晦担忧的目光。 恍如前世,后来的那个稳重身影重合了。 沈念芸扑在沈远安怀里的哭声叫醒了洛延青。 他安抚地轻拍阿晦手,笑道:“再说点别的趣事,你们一定没听过咱们衡月首席弟子的故事。这可跟东临关系大着呢!”洛延青故作神秘。 逗趣般的笑语缓和了僵硬的气氛。 洛延青不知从哪掏出块惊木,在半大少年人的包围里说起书来。 一拍。 “传那八年前,东临河道有十恶不赦的水鬼。当时掌门还不是掌门,而是作为大师兄,不远万里带着他最厉害的师弟和师妹一块去惩奸除恶!而其中就属二师弟最为见义勇为,有贼人偷了小娘子绢花,二师弟一剑挑回!又遇乞讨,散尽金银济贫!” 阿晦听着洛延青这自卖自夸,唇边化开笑意。道是讲他,不如是自吹。可很快,他便笑不出来了—— “离去之时,那二师弟在临城遇到一位妙人,两人酒中交友,诉肠倒苦,竟发现对方想法如此不谋而合,当即拜为挚交,互为知己。那挚友跟随着师兄弟三人一块剿灭了诸多妖魅,行至一地时,因故分离。自此师兄弟分别,小师弟仗义江湖!成就江湖盛名的正义双侠。” “洛道君,阿晦师兄好像不在里头啊?”坐靠前的女弟子疑惑。 “快到了。”洛延青借机润喉,“这正义双侠,仗义一年,因着各种不能言说的原因,最终选择在鲟城解散,二人痛饮至深夜,城门分别之际发现缉榜文书。二人一拍即合揭了榜文,打算以这种方式为双方这短暂的同行收尾。” “这二侠啊趁夜深,偷偷摸进寨子里深夜一把火烧干净那匪窝!救出了你们首席弟子,那双侠闯进来第一次见到首席弟子时,俱是一脸天地山崩般的愕然。!” 众人听的有滋有味,每隔一会就阵阵惊呼,惊的守夜弟子也频频想来探究。 阿晦却是唇边笑意秒收,冷着脸起身离去,要远离这等群魔之地。 洛延青痛斥:“初次见面时那孩子就着着一身半旧的女裙,头发蓬垢的堆成鸡窝,上头居然还插着珠钗!可恨那匪首头子,真不是人。” 洛延青骤然安静下来,慢条斯理地抚平方才激动间。 堂上许久不见声,终是有人忍不住开口:“道君道君,没有后续吗?” 洛延青轻笑:“那自然得有的,你们不妨猜上一猜。” 讨论声此起彼伏,但就是没有一个人开口说出答案,在一众眼巴巴的眼神中,洛延青终于屈尊降贵般解答:“那匪徒头子竟是将阿晦看作小娘子当了童养媳!” 众人惊呼。 大家七嘴八舌谈论着,声音愈加大声。 有人大声问:“那阿晦师兄有没有和那匪头拜堂成亲?” 走的已经算远的阿晦脚下一个踉跄,逃的速度更快了。 头次如此恨自己修为高,耳力佳。 神识外放的洛道君却是满意了。 尚师嘉言,祀亦罔替① 出自宋代宋高宗的《文宣王及其弟子赞其六.四》。 其余颂歌祝词都是凭空捏造。 一则小剧场 阿晦:师尊,我最近做了什么坏事让您这么罚我吗? 洛(不当人版):哼哼哼 翻译器已上线:自个悟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5章 第6章 第6章 凡人入东临几乎是无解。 三山四水,远远危地峻脉就隐在雾云中,看不清里头的巍峨,只瞧得见那张扬的纵横江道,有缓有湍,如密网窒息又如疤痕狰狞、凶恶。 江水隔开的是凡人想一见仙山的痴梦。 修真界虽说从无禁止凡人窥见仙缘的说法,但有灵脉之地,凡人入内只会迷失再无生还可能。 地脉贯穿寰宇,延伸而出便是灵脉,有灵之地与无灵之地分为凡间与修真界。两地相接处凶险、暴虐,灵流如刃,绞碎万物。 所以无论正统修仙门派抑或是辖下仙城多会与散修合作。散修定期维护阻隔凡入修真界的禁制,仙盟回馈散修修炼资源。 修真界也有凡人,但他们先辈定是有修者存在的,否则凡人之身根本无从谈起承受灵力威压。 凡人若想横渡,便得借仙城之间的传送阵进行穿行。而底蕴深厚的也可以打造灵舟等法器跨越。 接壤之地存在虚空裂隙,混沌蛰伏其中。便才有了禁制。 据传这个禁制是天道在古老时代现身所设。 飞舟驶过江水,在城外数里停靠。 从降落地遥望过去,就是那高大城垣,城下也有水道,但却没有高空看到的令人心生恐惧,更多的是和溪水一样的平和之境。 衡月弟子头次来东临,所见事物俱是新奇。 交过门派文牒,入了城关,就是交错水道,稚童嬉戏追逐,妇人敲衣晾晒。 檐角挨着檐角,攒角高过一层攒尖。青石蒙了层浓浓雨味,水坑聚在大小不一的青石低洼中。 有小女童踩着水坑,跳着步子哼唱而来。 递过伞给洛延青,稚嫩童声诉说着祝福。 “襄水愿君安,离伞送福随!” 伞上描印的是城祭祖树的针尖叶,题着洛延青诵过的祝歌。 东临依江而存,自尚师后江水再未怒卷过。人们为了纪念尚的功德就流传下来许多习俗,送伞便是愿不受风雨侵袭的祝福。 “这场雨后,东临就要一夜从青绿变成嫁城了。” 一着白衣戴斗笠的男子覆手盈盈笑着走来。 “上次着实可惜,走时只赶上了离城雨。”洛延青笑回白衣男子。 “这次不可惜了,来几天?” “送回孩子就走。” “离别多年,应当聚聚,真不多留些时日?为着我也行啊。”白衣男子摇头叹息,“我们这交情应不止于此。” 说着就要上手搂人互诉衷肠,洛延青嫌弃地躲开。 “这香粉味,你敢碰我叫你法衣全烧了君随!”洛延青恶声警告。 君随打哈哈着扭头,看见阿晦,眼前一亮,啧啧称奇:“真是标志的小郎君,周正啊。” 手次不老实地抬起,又让洛延青吃人的眼睛堪堪停住,便酸道:“衡月这弟子啊,也就初时好,哪个不是越长越歪!” 八面骰微晃,君随衣角瞥见一簇火光,立即收回手,摘了斗笠自艾自怜。 “道君凶恶,小民怕了。” 同样的不靠谱…… 阿晦大概是明白洛延青会有如此感情深厚的挚友了。刨除血缘,君随和洛延青那恶劣的性子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引着人到客栈休整一番,君随找上门。 君随换了套亮丽的袍子,原先那浓郁香粉味已然消失。但开门的洛延青还是被冲得一阵头晕目眩,急急倒退。 捏着鼻子就要把君随赶走,君随却扒住门,阻止洛延青的动作:“你这鼻子怎么愈发娇贵了,先前胭脂香我不说了,我这次用的是水香,淡得很的!” 怒火来不及,只剩被倒打一耙的震惊,洛延青张口欲反驳。 又是一阵扑鼻复杂气味,只得捏着鼻子躲到床那块呛咳好一阵,给自己使了个法术才缓过来:“你疯了吧,你要不要闻闻自己身上都什么味?!” 君随手中的鸟羽骨扇堪堪停下,分外疑惑时。阿晦领着沈远安和沈念芸过来了。 三个孩子无一例外都捂着鼻子,沈念芸远远就隔空喊:“洛叔叔,您干什么了,您这这难闻的香味比我们在外头还浓。” 转过拐角,瞧见是君随,惊喜地唤着:“君叔叔!” 君随疑惑回头,本能伸手要接住飞扑过来的沈念芸,不料女孩那横冲直撞的速度就突然硬生生在他面前几步刹住。大眼瞪的滚圆,似是也被他身上那冲天复杂难闻的香气震到。 随后,女孩头也不回的向洛延青跑去离开,也离他远远的。 来不及多想女孩是谁,君随又让第三次疑问弄的满头问号。 洛延青客房在四楼,遥遥的,是一楼在努力大喊的衡月弟子:“洛师叔,您弄什么了,外头围过来了好多人,都在问这难闻的味道!” “...?”万分不解中,君随左闻右闻,只闻到那淡淡的沉水香。 八面骰又亮起,洛延青御着灵力绕君随一圈,掏出一张符箓贴到他身上。 符箓燃烧完,洛延青也给出了答案:“不是你身上的味道,是你手上那柄骨扇,上头被人恶意用了低劣的法术。你实力倒退就算了,视力不至于也差到如此地步吧?” “……”君随吃瘪,说不出什么来,伞是他高价收来的,但正常人谁会在上头使坏。 君随这把骨扇是一个富翁二世祖着急脱手,给出的价格低于市面近三分之一,让君随毫无疑问的觉得捡了个大便宜。 如今看来是二世祖明知被人下法术自己解不开所以急着脱手来。 近来,修真界极度流行妖骨做的骨扇,经过特殊处理能够散发出奇异香味,香味不可控,如在下赌注。 这种新奇的对赌方式将骨扇一度哄抬向巅峰。 骨扇再加上一些珍稀鸟羽,又成了营造睿智形象人的首选。 在凡人贵族中也很受追捧,若非制作成本高昂稀有,那或许风靡更甚。 毁掉骨扇,君随一脸心疼,更多的是对那丢失的真金白银的肉疼。 洛延青绕着客栈一圈确认完全消除后,方才敢撤掉法术呼吸。 靠回椅上,洛延青问:“囡囡你认识君随?” “囡囡?”君随现下方看清喊他,朝他扑过来的女孩,看清后却是一惊。 沈念芸道:“都说了,叔叔你不能喊我囡囡!君叔叔是我最喜欢的叔叔!” 半晌不见君随反应的洛延青,转头一看。 这厮居然跟根木头一样一动不动,眼都不眨。 洛延青伸手要拍君随,却不料这家伙又抽了一般跳起来,被劈成两半似的半哭半笑地朝沈念芸走近。沈念芸攥紧沈远安的衣袖害怕了:“君叔叔?” 沈远安拥着妹妹也看向君随,洛延青也惊的手中茶没喝下去。 君随整个人如着魔一样痴痴笑着,洛延青都感到一阵恶寒凛凛,起身上前就是给君随脑袋来了一记开瓢。 “你做什么在这疯?”洛延青悚然道。 暴击下出智者,君随清醒过来摸了摸总感觉鼓起一个大包的脑袋,颇为委屈地看向洛延青。 “如果你是因为骨扇那个小法术而走火入魔,我会第一个将你这污点抹杀!”洛延青恶狠狠的地看回去。 君随将手放下,道:“怎么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 又想凑近去抱沈念芸,但沈念芸一见他就掉眼泪,泪珠子就聚在眼眶里滴溜溜地将落未落。又转而去抱沈远安,结果沈远安直接拉着妹妹躲到了阿晦身后。 又去看阿晦,阿晦在他看过来那一瞬间也转头看向了窗外。 “......” “该!”洛延青嗤笑一声。 君随自暴自弃道:“我就是太激动了,也不对。延青,这两个孩子得跟我走,要快。” 洛延青道:“你要不要听听自己说的是人话吗,我是疯了将孩子交给你。” 喘息声好一阵君随冷静下来:“是我太着急了,远安和念芸是沈家的孩子。大概三四月前,东临遭遇了一次魔族袭击,失踪数十人,他们便在其中。这几个月来,沈家散尽家财,但是都毫无线索。我是他们父亲世交,也走遍附近十数城同样没有消息,如同人间蒸发了般。如今因为沈家原因回来,便收到了你的请求。” “...我是在交战地边缘带回的他们。”洛延青一顿。 君随一惊,神色也凝重起来:“交战地和东临相隔数千里之远,魔族人如何做到的?” 在君随前面的自述时,沈念芸已经凑到他身边,拉起他的手,两个人的交谈一停下,就着急问:“父亲母亲怎么了!叔叔!” 沈远安也问:“君叔,家中出了何事!” “家中无事,不用着急。”君随搂紧沈念芸轻拍后背,又转而目光灼灼地看向洛延青,“总而言之多谢了,过后我必定会登门道谢。我现下必须把他们先送回去。” 洛延青道:“一道,我也该看着他们回到家才能放下,况且有些事我也需得问你。” “既如此一起去吧,路上再与你说。” 本是路上就该说,但是两个人心上都顾着两个孩子,便选择了最快不影响人的方法缩地成寸的赶到沈家。 沈家大门古朴雅致,书香气息仿佛扑面,不似仙门世家,更像人间王城的隐世仁人居所。 门口就在眼前,沈念芸迫不及待地冲到最前面去拉石环,但门环沉重有岁月,不是一个稚童能做到的,阿晦上前代替拉响。 等待中,君随问沈远安:“你们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远安低低道:“那天我和妹妹被掳走后,又被打晕辗转了几次,魔族妖族都有,后面就同一群差不多大的人被押在囚车里运到一处山洞。人每天都在少,哥哥姐姐掩护我们,打晕了守卫拿了钥匙,后来大家四散躲着逃走,再后面就遇到阿晦哥哥了。” “阿晦?”君随看向洛延青。 洛延青知道君随疑惑什么,解释道:“人是我徒弟救的,个中细节缘由不便多说,但他们受苦了。” 洛延青知晓沈远安必定还隐瞒了些什么,这幅神情性子同阿晦实在是太像了,忍不住上前抱起沈远安。 大概是近乡情怯,沈远安也格外安静,搂住洛延青脖颈在他轻拍的安抚下,内心的害怕渐渐平息下来。 说到底沈远安也不过一个八岁稚童,同阿晦岁数差的不大,娇贵大的孩子为了妹妹收敛起所有懵懂,捧手心上的宝贝遇到这种事,心哪个不是碎掉的。 洛延青第一次见到阿晦时,也是差不多的情景,肮脏腐臭的牛棚中,锁着一个满身泥泞的少年,何人询问都不曾言语。 可这不过是少年保护自己的手段罢了。 君随还想细问,沈家大门吱吖一声被人拉开,是一位老者。 “钟叔!”沈念芸惊喜地唤着,稚嫩声音中无不透露着依恋。 秦钟本能的揽住熟悉的气息。 秦钟徒弟秦祥在旁瞧见,愕然许久反应过来,一下惊喜交加,频频倒退跌倒在地,浑噩地爬起向着院内边跑边喊,摔倒在地也阻止不了那风的速度。 “小姐!小姐…家主,家姐。”半路还扇了自己一巴掌“家主,夫人,小姐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6章 第7章 第7章 坐上沈家厅堂时,洛延青依旧有种不可思议的震撼。 忍不住发自内心地问君随:“你儿子?” 君随:? 许是君随疑惑太盛,洛延青决定把怎么秦祥和他一个疯样这话咽回去,省得讨打。 “没事。” 君随:??? 你要不要看看是谁在发疯? “沈夫人怎么样了,你不去瞧瞧?” 君随摇头:“这种时候我去了也是添乱,不如这期间替嘉旭哥把府内人安抚好。” 不久前,秦祥跌跌撞撞地跑去喊主家。洛延青等人则被引进门,走路间迎面而来几人,在最前头的女子被一个中年人搀扶着在努力赶过来。 后头还跟着个老者和提着箱笼的小童。 女子眼底青黑,面容削瘦蜡黄,唇因脱水而开裂,他身旁的男子也俱一脸疲色。病容于此,却也难掩二人周身的气度与涵养。 只消一眼,那女子远远就瞧见洛延青等人的身影,沈念芸拉着秦钟的手还在絮絮叨叨。 沈远安也瞧见那女子。兄妹俩飞奔过去。 “母亲!” “母亲!” 慌乱声此起彼伏。沈自山赶忙抱住宫徽沁缓缓坐下,怀里人倒下一阵猛咳,咳出一口污血后两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夫人,夫人!” 这一个变故惊的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兵荒马乱了好一阵才有人引着洛延青坐上厅堂。 洛延青还顶着君随先前那满头问号的审视,略有些不服气地瞪回去,半点不觉得是自个的问题。 君随可太熟悉好友那跳脱的脑回路了,纵然洛延青没有说出口,但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本君就这么觉得怎么了? 洛延青挑眉看回去,悠哉悠哉喝茶。 屋内满是硝烟的气息,阿晦深觉自己此时不该在此,便借口同洛延青道:“师尊,君先生,弟子去问问师兄师姐们入城后的打算。” 洛延青点头,阿晦转身离去。 “好了,我徒弟支走了,你到底想说什么?”茶盏放下,洛延青问。 君随也坐下,摆弄起水盘上倒扣的茶盏:“也不是什么事,左不过就是想问的更清楚一些孩子们的事。如今嫂子这一下昏倒过去,应该是无事了。她先前那一口淤血郁结长积心内,病情几乎不能拖,咳出来后却是面色好上来了些。” 洛延青诧异:“你这些年修为未曾寸进,原是在学医吗?只是孩子们的事我也没认真问过,具体只有他们知道。” “君随却是苦笑一声:“若我这身学了五年的医能当上用处,我也就不会还在开客栈了。” “你父亲还是在压着你学商?” “差不多,他让我在接手东临或管商中选一个。” “也不算差,两者选一,你父亲也能松快不少,令尊寿岁也还有至少百年吧。” 君随将茶盏重重一放,颇为恨声道:“就是这,我原以为只是其中一个,结果老头子他是想我经手一个同时把另一个也带上。” “这两者......事难两全吧。”洛延青闻言也是一愣。 “他有舅舅从旁帮着打理,指望我三头六臂。” 洛延青想到什么轻哼一笑:“倒不如说是你父亲给出的解决法子你不满意。” 君随有点沉默下来,语气却是满满的嘲讽:“他让我与一家女子结亲,这就是好方法?” 忽明悟过来,洛延青惊讶:“等等,你如此情态,你莫不是对沈夫人…有意?” 这话听得君随却是脸一黑,闭上眼沉重呼吸。 洛延青见君随情况不对,又赶忙改口:“我妄自揣测了。你方才提起孩子,我现下倒是想起,我有意收他们为徒,不知道沈家人对修道看法如何。我观他们气度俱是书卷气息,不大像修真界一般的家族,但远安和念芸天赋极佳,我也喜欢,就想问上一问。” “什么?!”君随猛然站起,黑着的脸转瞬错愕万分。 “远安和念芸他们入道半月便已经引气入体,天赋丝毫不逊于各修仙门派的天才,如此人才我怎么可能会放过。”洛延青放下手中茶盏,眉梢也凝起来。 屋内是两人沉默对视,一人不可置信,一人疑惑不解。 失声好一阵,君随才涩声道:“你说的当真?” “俱是事实。” 莫名的看着听他回答后捂脸蹲下的君随,想开口问,耳边却是君随一声哽咽。 洛延青凑近蹲下去,想扒开君随捂着脸的手:“你又犯什么病,我就问能不能罢了。” 手是挪开了,却是君随一双红了的眼,这一下洛延青也犯难,踌躇道:“那是...我唐突了?我不问便是,你也不用哭啊,素日都未见你如此失态过。” 君随轻轻摇头,哑声道:“不是你的问题,只是想到了些陈年往事。”又喃喃起来,“这不该的,不可能的。” 洛延青拉起君随,随手布下隔音术:“到底怎么回事?” “东临有个密辛,东临血脉者无法修道。这也是为何东临更多的是凡人与散修而无多少修真家族了。先辈们在三苦树尚存灵智时问过为何东临人无法修炼,得到的只有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在旧时代,庞大的修真族慕名来到东临探访神道古迹,数千年来却毫无所获后逐渐搬迁离去,如今剩下的只有生活惯了的小家族和本就长于东临的人,沈家便是其中之一。而这并不妨碍东临依旧拥有神道道途气息。” “十年前,前线妖魔与修真界交战落下风,前线一度溃退。” “我父亲被传唤至前线,当时我亦不在城中,城主府无实际掌权人。东临便突遭魔族入侵,而沈家同时遭受内乱和外部攻击,导致分崩离析。如今的沈家已然不是过去的沈家,而在东临获救安稳下来后,就发现消失了数十人,嘉旭哥唯一的弟弟也跟着失踪了。收到消息的那一日,远安也出生了。” 沈远安、沈念芸,远安,念芸。 多么沉重的思念,虽不清楚其中的过往,却也能明确感受到那份沉重的思念。 君随接着道:“沈家内讧的原因就有无法修道这一因素在,当年沈家嫡系几无生还,尚知详情的长辈全都对此缄默,对内动中失踪的弟弟问个中信息也都讳莫如深家。 嘉旭哥便自己去寻,也被本家族老长辈阻止。在他们当年出生便测算出无法修炼的天赋,而今,你说远安和念芸都入道了,天赋比之于世半分不差。” 君随缓慢摇头,苦笑连连:“我不知道沈家族老知道了会如何想。当年嘉旭哥之弟是族中上下最受宠爱的幼子,嫂子和远安当年到如今遭受了太多背后恶言...” 洛延青也是无言许久,看着大开门外庭院中的假石,恍惚着发问:“沈家家主可知其中内情。” 君随面庞已然落下泪来:“若是知晓半分内情,嘉旭哥也不会对弟弟了无音讯了。我与他暗中搜集那么多年也只知晓其中的一些表面。” “当年嘉旭哥代父和嫂子回祖地祭祖,时间长达近一年,而他胞弟则因年龄不足留在家中。祭祖结束归来路上便发生了这样的事。 若我当时不闹着去近前线的胥地玩,我父亲也不会离开东临而让联盟盯上拉去前线,让东临面临长达半年的无混乱。若我父亲在,也不可能会有魔族敢放肆靠近东临。” 洛延青不知道从何安慰只得道:“这事是阴差阳错造成,如何能说是因你们而起。但听你所言,其中若非合谋我不会信,这连环牵连太刚好了,那怕你父亲在也无计可施。这等情况他们定然做了万全准备,否则东临在修真界腹地,妖魔非突破前线全面进入,否则魔族不可能安然无恙逃出。 内讧的沈家一定是与其他人合作谋划沈家,只是不知道其中到底有多少人。” 君随却是摇头:“我父亲也想过是与人合谋。可,就是如此。” “废弃的沈家没有发现丢失任何重要东西,其他修家族也没有过任何异常,与东临周边数城摸地排查近百里也没找到让数百人魔族迅速逃离的东西。” 事情诡异起来,按君随的说法,魔族如鬼魅般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而沈家也如只单纯的发生了内讧而分崩离析。洛延青也不禁品出里头的恐怖,就像一只手推着,告诉所有人这就是事实。 但他不信,若只是如此轻易便信了,那不如也去烧柱香,转求神明算了。 求己不如求神。 求神不如自渡—— 这其中定然只确少关键信息没有明了。洛延青直觉只差一点,只差一个关键因素就能连起来,可惜目前无从得知更多内情。 门外响起脚步,不便再聊。 撤下隔音术,沈家家主沈自山便走了进来,眼眶红着神色也满是疲惫:“让恩人久等,如今才能来回来见见恩人。天色已暗,希望恩人能在沈府先住下,让鄙人能够偿还恩人恩情。” 洛延青果断拒绝:“如今最要紧的是尊夫人,本君也只是对二子甚是喜欢,想亲自送回家中罢了。如今事了,只道过尊夫人情况是否安稳后也该走了。” 沈自山却是一撩衣摆就原地跪下,洛延青一惊,忙用灵力制住不让他跪下,慌忙道:“这是做什么。” “若非恩人,我今日恐成孤家寡人,内子今日本就是回光返照,若非恩人带回了孩子,内子咳出那口要命血,今日......”沈自山说不下去了,只垂下头在流泪,泪水中夹杂几分强忍的呜咽声。 洛延青沉默地松开灵力。无声中明了对方,也该尊重对方那颗心。 最终,沈自山双膝如愿的落到地上,双手伏在额前,深深地磕了下去。 “我家能遇您,是蒙幸之幸,我夫人其一,孩子之二。” 在沈家被迫停留两日,沈夫人险情也终于稳定下来。 这两日衡月一行人也没去哪,得了空就被洛延青逮着,教着学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晕头转向地学完还被要求完成苏昧翻倍课业。 惹的人怨声载道,掌门加倍的课业与本就耽误了的修炼,如今加上洛延青的机关符箓一类,更是没空闲修炼。但数月后便是门内考核,众人只能咬牙日里课业练剑,夜里内卷打坐。 对此洛延青颇为满意,这很显衡月风貌,在别人家做客更得拿出精神头来。 再反观他自己,洛延青只冷笑一声。 长老岂是毛头小子们能比的? 于是洛延青还以阿晦作为例劝诫:“你们看看衡月首席弟子,掌门得意门生。人家就是喝水都在修炼!你们呢,不是玩就是睡!修道者怎么能睡觉呢!” 衡月弟子很想反驳,抓耳挠腮的却输在只会修炼不爱诗书的知识盲区。 勤奋永远比不上天赋异禀还勤奋努力的人。 衡月弟子们悲哀的仰天长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7章 第8章 第8章 沈家。 洛延青略感无聊,阿晦陪他用了晚膳后又躲到安静处修炼了。而他那日来的匆忙,储物袋没带上,如今没了灵力更是无所事事。 人生寂寞啊。 百无聊赖地八爪鱼般躺在床上。 这几日不知道是不是休息足的原因,洛延青总频繁做起梦来,但醒来却基本没记住。只隐约有个印象,一些是遗忘的记忆;一会是踩在奇特异兽的身上挥舞炽阳剑大笑;一会又变小屁孩追在一个宽阔背影身后。 这都什么事啊…… 忍不住失笑,笑着笑着,忽的想起一段笑不出来了—— 飞舟上一对面容模糊的人在交谈,语速极快又很融洽,洛延青却莫名觉得刺眼难堪。 情绪满溢到现实,许久才能平复。梦境实在乱得很,真真假假掺一块,也不觉得有真的。 再如何也不过是场梦,过便是过了。 不过自登舟几日抵达东临到现在,那要命的魂裂伤倒是没再犯。 作为唯一的好消息,洛延青感到挫败,那种把控不了的情绪,尽暴露弱势点的东西令他感到极度的别扭与不适。 每一日阿晦过来记录情况汇报回门派时,都感觉有人生生拔开了紧闭的蚌壳,任由流着鲜血也依旧我行我素。 这让他感到愤怒。 纵是知晓原因,知晓亲切之人担心实属正常。但洛延青也不过一介凡夫俗子。 屋外被人敲响,洛延青坐正,无甚情绪道:“进。” 进来的是君随。 君随这两日也不见踪影,但略想想也大概能知道是沈家和临近东临城祝庙会的事。 君随风风火火地进来,又风风火火地坐下提起茶壶就灌水喝。 至于这坐法实在是…不羁。 洛延青很是嫌弃他身上的尘土味,问道:“怎么都不收拾一下?洗涤术用一下也行啊。” “时间比较赶,我不便多说。前两日因着突发事情太多,一直忘了你拜托我的事,今天好不容易抽出点空闲时间来。”君随一口气说了,喘了几下,松下一直绷着的肩膀接着道。 “你让我办的事并没有太大进展。时间不充裕,数量庞大繁复、生涩难懂,彻底翻译全还得一段时间。而东临还缺失了一部分的内容,对此很多地方都是空缺,具体的明日祝庙会后须得你亲自往祝庙走一趟,去见老祭师。” 洛延青点头。 但君随却好奇,便问:“你缘何要调查古祭祀之事?” 洛延青便挑了些同君随说:“没什么,我只是想确认一些事需要找到这个人而已。这个人在历史上总频繁活跃于古祭祀文化中,因而被尊称为圣人,我要确认的事或许就与他去过的一处古祭祀地。” 却不想君随敏锐至此:“你出事了?怎么回事。” “……” 有些事情是不需要到如此敏锐的。 如洛延青这跳脱的性子,君随的智商也是个神奇的东西,时而如何解释都不懂时,而灵机一动就抓住重点,把人打的措手不及。 但好在君随没再追问下去。 房门口再度被敲响,这次进来的却是通红着眼的沈远安,这一幕似曾相识的洛延青愣了一下。 “远安?怎么了。”君随上前去抚了抚男孩的头顶。 “父亲让我请您和道君去祥林居,母亲想亲自感谢一下道君,但实在是不便起身。” 沈夫人和沈自山居住的院落同他们一般,好高雅清和的装潢,院落芳草打理的极用心。 洛延青被沈自山亲自请在上座,多次婉拒后直接屁股一坐就不挪动了。任沈自山如何劝也无用,最终自己无奈落座在上座。 两日未见沈远安,洛延青多少是想念兄妹两脑袋的手感,招呼着过来给人翻出张纸折的小猫。 沈远安颇为好奇拿过来左右翻看。 沈自山道:“实在是愧对恩人,还得让恩人亲自跑一趟。” 洛延青道:“尊夫人身子要紧,既然夫人平稳了,本君也该离去了,再在贵府叨扰实在说不过去。” “咳咳,道君这么说可是沈家让您不快了?” 屏风后传来声音,洛延青这才发现沈夫人一直都在,只是气息实在是太弱了。 沈自山起身转到床榻边扶起宫徽沁,担忧道:“夫人。” “夫君,妾无事。”宫徽沁将手放进沈自山掌心,安抚着。 君随饶过屏风进去,洛延青紧随其后。 “嫂嫂身子可好些了,阿弟这些时日来实在担忧。”君随也担忧的上下打量了一番。 “阿弟挂怀了,郁结已结,毋庸担心。” 君随转而和沈自山道:“晚点我会让小童把今日份的药送来,兄长记得让人留个门。”又看回宫徽沁,“孩子们都安然无恙,只望嫂嫂能安心养病,早日...” 话被宫徽沁打断,她笑道:“那些药你不必送,我这身子吃再多灵草也是无用的,不如留着以后阿弟哪日能用上也是有用的。已经破了口的衣再如何填棉花也是也不过是一叶障目。” “姐!”君随急了。 “多少年没听你这么喊我了。”宫徽沁微微笑,“好了,莫要再让恩人见笑了,笑话太多事情太急,都没有好好谢过恩人。” 说话间居然动作前兆也和沈自山下跪前一模一样! 这下轮到洛延青急了,忙出声制止:“君随!!夫人莫要如此,如此我只怕回门派后要受罚。” 君随闪身上前。万幸宫徽沁不像沈自山一样行动自如,没起多少就让君随压回去。 洛延青道:“救下远安念芸的不是我,是我徒弟阿晦。况且我派门规,救不可接受任何恩谢,恳请夫人不要再为难了。” 作为书生的沈自山那听过这种,震惊道:“这是个什么理,竟如此离经叛道。” “......”洛延青沉默。 那确实没有,但离开宗门谁说了算的都显而易见。 君随也隐约明白洛延青的做法,大概和兄妹二人脱不了关系。 宫徽沁摁下丈夫的手,道:“既如此,恩人同舍弟关系匪浅,妾代弟请贵派一行赏面小宴可否?权当家宴小聚了。” 事已至此,婉拒再无意义,洛延青只盼能早日离去,这沈家待的他如何都不大自在。 沈家院落。 沈家人倒也没准备什么,只是些家常小菜,里头能称得上是珍贵的也只有君随提供的几坛陈酿。 衡月弟子落座后都颇为矜持老实,沈自山见此都称赞了句:“贵派风骨气节如此,都是顶好的儿郎!” “多谢沈先生夸奖!”有脸皮厚的认领下去,脸皮薄的早已将脸捂进掌心,羞愧的红却又在耳尖暴露。 见此,洛延青也揶揄:“沈兄过誉了,不过他们也确实在我眼中很好。” 沈自山笑着:“哈哈哈,希望将来他们路过东临时还记得沈某。道君可试试这酒?” “说起这个,我倒想起来了。”君随起身凑到洛延青一旁坐下,自储物袋中取出一坛泥封的酒,“延青,这坛你可得好好尝尝!” 洛延青放下筷子,乐道:“这难不成就是你兑现我当年再见时送我一坛酒?黄泥封的,你还敢再敷衍些吗。” 话是这么说,但当君随拿出来后,宴席上懂酒的都纷纷看过来。泥封未取,醇厚清冽的味就已经四散开来,洛延青也是一惊:“这味道,是松山上的?你还记得我好这口。” 品尝两杯,酒杯就被君随夺了去。 “这酒后劲极大,我也抗不住。况且,这酒哪是你这种喝法。”君随心疼地抱回了酒坛,又哼哼笑着,“你这人就只会暴殄天物,这么喝能喝出个什么来。这酒其中有几味你定然尝不出来,我称他为霜焰。材料罕有,工序复杂,成率十不足一,酿了十数,至今唯二成功。剩下的也不过一手之数,但全是未知数。” 热意有些上溢,但洛延青却是觉得舒畅:“你添了味岩泉伴生的叶髓?” “不是。”君随摇头,又想了想,一排大腿称赞,“但可以试试,酒清冽,叶髓滚热郁香。” 再摇头:“算了,当时的用的一味特殊材料已经是世上仅存,如今再是难寻,现在开坛填料也没可能。” “那确实遗憾了。” 洛延青还想喝,把手伸过去却让君随打掉:“你不能喝了,再喝,到后日都别想醒了。” 霜焰属寒酒,入口清冽冰凉但回甘却是滚热如岩浆,前头如薄荷后头如烈火。 在席上走过一圈每人分得半杯,回到君随手中只剩一点,但得到的无一例外都是赞赏,肉疼便也抵消些许。 酒意壮人,席上也逐渐放开,阿晦同衡月弟子边吃边聊着先前的一些历练趣事。沈远安和沈念芸方入道,对这些都新奇着,也凑在一块听着少年人的侃侃而谈,也无从分辨孰真孰假。 听到激战热烈处都发出阵阵惊呼,沈念芸还太小,听的晕头转向到最后窝在了阿晦怀里睡过去。 夜色更深。 宫徽沁见席上大大小小都醉得很,吩咐了秦钟去备醒酒汤,问洛延青:“先前道君说是您徒弟所救,不知能不能让您徒弟与我聊聊。不会违反什么门规,只是作为亲友问几句。” 洛延青但笑不语,起身取下挂在腰间的葫芦给宫徽沁倒了杯清水道:“夫人不如先赏本君一面,喝了这水?” 宫徽沁才摆手,洛延青就又开口:“这非什么珍贵的,不过是些寻常清泉水,在衡月很是常见,于夫人也不过是减少夫人这身沉疴恢复些气力,于疗伤还需夫人静心养伤。” 将葫芦搁下,洛延青拿起宫徽沁桌上未用过的酒杯和酒盏。在宫徽沁和沈自山诧异的目光下,自斟三杯饮尽。 “我大概知道沈家一些传言……我虽知不该说这话,但我却不能昧着心欺瞒,沈兄与夫人是很好的人。” 又是三杯饮尽。 “我于沈兄夫人二子甚是喜爱,有意收远安与念芸为徒,虽难以置信,但...”躬身下去,声音凝涩,“他们已然入道有一些时日。” 又三杯。 声音落地,重锤锤下。 沈自山震惊站起,君随也跟着站起,不解看向洛延青。 沈夫人尚未饮完那杯清水,被惊到呛咳不止。 洛延青撩袍欲跪,却被不知什么时候到身旁的阿晦制住。 来不及震惊阿晦力气为何如此之大,便见阿晦撩袍跪了下去,洛延青也怔住不知如何作为。 沈自山扶着宫徽沁等她缓缓平稳下来,四人都站着,却没有人说话。 “你做什么?!” “你在干什么!” 几乎同时响起的传音,洛延青没回答君随的质问,单膝跪下去攥住阿晦的手,想将他拉起来。 他扯不动阿晦。只得传音:“阿晦?” 声音急切而担忧,师尊在担心他。 阿晦本能地捏了捏洛延青的手,抬眼是洛延青已经失了方寸的担忧,他缓慢地想了许多。 在洛延青也捏回他手时,才缓缓传音:“若师尊想收远安和念芸为徒,弟子有办法,师尊可信徒儿?” 洛延青一听却说不出话。他只是想找个借口堵回沈家的报恩,借此与沈家断开纠葛。 他不觉得阿晦卷入沈家的关系中不是什么好事,这徒不是非收不可。 “这不该是你掺和的!为师想收徒怎么能让人代劳?” 阿晦却是低头眸光暗下去:“是弟子逾矩了。” 这话说的赌得洛延青胸口闷痛,颇为恼怒:“你又做什么这么想,为师如何凶你了?” “师尊没有,只是弟子僭越替师尊做决定罢了。”阿晦声音低低,听不出情绪也看不清表情。 胸口那气愈发不顺畅。 这孽徒怎么如此多思敏感?! 洛延青没有手段,只得哄:“为师不是那意思…”停顿许久败下阵来,坦白,“阿晦啊,为师没想收徒这不过是个借口。” “弟子知晓自己即将成年陪不了师尊多久,也是想为师尊寻些承欢膝下的弟子。”阿晦没被洛延青握住的那只手的指尖忍不住摩挲了下。 这是个什么话?阿晦弱冠都没有,怎么就陪不了了。况且修真界何来成年离家这一说法。 洛延青一个头两个大,气极了也笑起来:“那你便自己去讨来你的师弟师妹吧!” 说完就要甩开阿晦的手,却让少年人反握住,双手拉着,少年湿润了的双眼看向他,刨白的话脱口而出让洛延青面上一燥:“弟子不过是想帮上师尊一点忙,弟子想当师尊最有用的弟子。” 众人:? 君随的传音又来了,跟着只蚊子似连连追问,洛延青恨不得屏蔽掉并把他摁在地上摩挲。 “你到底在疯什么洛延青?此事都未商议你就同我兄长和嫂嫂说你想干什么?你莫不是吃醉了耍酒疯?” “你不回我,当真酒醉了?那不至于连你宝贝徒弟都凶吧,这孩子这么老实都让你骂哭了,你给他传音什么了?” “我可告诉你,你不喜欢阿晦,趁早给我,我可稀罕着这么个乖徒弟呢,老实还善良。他还是远安和念芸救命恩人,拼着这层我也不能让你欺负了他去。” 当真烦人。 洛延青耐着性子,重新蹲下去。少年人浅色的瞳底是惊慌的委屈,叹气把人揽进怀里郑重传音道:“为师不收徒,为师只有你一个徒弟,你也没有帮不上为师忙。” 最后一句纵然没有真正说出声,但当着大庭广众之下,也和裸.奔无疑。 洛延青忍着燥意,将这话压在舌上转了几转许久才吐出:“你是...为师最自豪、喜爱的徒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8章 第9章 第9章 热意蒸腾着酒气蔓延,幻觉似乎有点严重。 年幼的阿晦趴在他的膝头,脑袋微微抬起,明亮湿润的眼睛巴巴看着着,喜人极了。 方才阿晦听完他的话,眼睛好像也是这样,忍不住伸手去够,掌心触到的是一片柔软的肌肤。 “洛叔叔?”女童声音软糯糯的。 洛延青这才清醒了些—— 方才那画说出口。酒精就已占满脑海,糊涂间把阿晦的席面给霸占了。 周围的弟子都在掩耳盗铃地偷看。 恼怒也就是如此快。 嗖嗖几记眼刀剜过去才老老实实收回视线,洛延青他揉了揉被他吵醒的女童,又看回席面上。 那头的阿晦已然同沈家夫妇聊了起来,君随也是一副笑意盎然。 方才那话说出口,酒意上来几乎是一瞬间的断片,阿晦是何反应他不知道。但他这般呆愣的情态,刚好给了沈家夫妇一个借口—— 一个酒醉了的皮球踢回来,反驳都没有就让阿晦接过话题攀谈起来。 阿晦位置被占,便坐到洛延青先前的位置上,如今他们聊的火热,倒也是更方便了。 洛延青席位大多东西都已经被他用过,阿晦也不嫌弃,拿起洛延青吃过的筷子就夹了几口菜吃,偶尔停下回沈家夫妇两句,再抿上一口酒。 羞躁和酒意又要再侵吞一次理智般,洛延青转头同沈念芸逗趣。 外头突遭外人闯入,家仆无法拦住。 “嘉旭,远安和念芸找到了?怎么也不给我们寄封信,若不是我恰好回来撞上有人在聊你们在外头开了粥铺还愿,我都不知道!” “是啊,我们紧赶慢赶到这点才赶回来,怎么还拦我们呢?远安和念芸在哪?” 脚步一顿,那对兄弟才发现衡月派众人,后知后觉地也感到尴尬起来。 君随回他们:“兰大哥,岚二哥你们都知道被拦,那定是不方便啊。平日你们登门哪个门房敢拒的。” “这不是太着急忘了嘛……” 兰大有些悻悻然。 兄弟俩后头又出现了几个拦不住的人。 “……” 有些尴尬有些茫然。衡月众人十几号,强闯人也有十几号。场面一度持平的稳定,每个人都能找到和自己对视的那个人。 笑声最先自洛延青怀里的沈念芸出现。小孩子最是单纯,许多不理解却总能找到自己好玩的点。 沈念芸笑的东倒西歪,洛延青无奈地把人抚稳当,自己也笑起来。 慢慢地,沈家夫妇和君随也笑起来,衡月弟子试图绷起维持高深稳重人设,却让兰二打蚊子打到兰大胳膊而破功。 如冰遇火,也就化了。 人已经站在宴席上,再赶人也是不可能了。沈自山只得招呼家仆赶忙添置席面,再上些准备热菜。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自兰大两兄弟后,陆续一直有人在进入沈家,多为与沈自山等人交好,和沈家有联系、亲近的人,更拂不开面子,只能快马加鞭赶到城中酒楼包了整栋楼饭食回来待客。 沈家夫妇在东临人缘极好,更别提与他们世交的君随父亲是城主。不论为着什么,他们都多少为沈家寻找沈远安沈念芸时出过力。 家宴变成了庆宴,夫妇二人房前的院落根本容不下这么多人,但临时换地方也来不及,只得三五人凑作一个席面。 幸而客人们都不大在意,同衡月弟子坐一块,同旁人坐一块全都聊的活络。 其中散修也不在少数,在得知衡月弟子归属知名宗门时,先前的论道更是火热。洛延青的席面就在下首,如今阿晦坐着,更引得众人的纷纷观察。 君随先开了口和阿晦攀谈一阵后,其他人也纷纷上前敬酒攀谈起来。 阿晦也意外地很是招东临人喜爱。 酒意又上涌,洛延青对这类提不起趣愈加犯困,与沈念芸的趣事讲的也就断断续续起来。 沈念芸见着洛延青这泱泱犯困的样,也倍感无聊。拿着先前哥哥从洛延青那得来的折纸玩,忽的灵机一动,扯着洛延青袖子。 在他疑惑的目光中两个人就偷摸离开了席面。 花园里的亭子确是凉风习习,吹走了些醉意。 但无奈洛延青喝的实在是太多,没多大用处,同沈念芸玩了会便又开始撑着脑袋打盹。 “洛叔叔,这里不能睡呀!”沈念芸摇着他的臂,困顿间应了声。 揽过女孩,就是一阵蹂躏:“没醉,囡囡别闹,忙着画阵法呢。一会就好,一会就好……” 沈念芸艰难地躲掉洛延青的恶手,后头的沈远安也到了。 “哥哥!”妹妹亲昵的喊着。 没想到却被洛延青认领了,人都还醉着还能稳稳当当的起身精准找到沈念芸的位置,并抱起来。 从后面抱起在空中转了一圈,沈念芸小小惊呼一声:“洛叔叔!” “嗯?不是哥哥吗?”洛延青睁开带了水雾的眼睛,忍不住哈欠,单手拖住,一手伸去揉眉心。 “道君,您快把念芸放下来。”沈远安声音中带了些担忧和急切。 不料洛延青却笑开了。 “本君无事,不至于一点小酒就真醉了,你怎么也出来了?你不陪着你父亲母亲?” 至于是否真的没醉,每个醉鬼说我都一样。 “母亲在找念芸,没找到想是跟着您出来了,便让我来找找。” “你居然知道我在哪?”洛延青诧异。 “是阿晦哥哥说的,他说您多爱阴凉的地方,便问了母亲哪里凉快,我便来了。” “……”孽徒。 洛延青还想辩解一下:“那你们阿晦好哥哥可猜错了,这地是囡囡带我来的呢。” 沈念芸抱着他的脖子生气了:“洛叔叔你撒谎,我带您去的明明是我最喜欢的小花园!是您自己走掉的,都没回头看我,我追的好累!!” “……” 算了,孩子还小不能多计较。 “咳,既然如此,那你便带着你妹妹回去吧,本君再自己走走。”洛延青顺手放下沈念芸。 沈远安却摇头:“时间太晚了,我先带您去您的房间,不然再晚阿晦哥哥说他也找不着您。” “……”这徒弟不要也罢。 七拐八拐后,入目的小院倒也小巧别致。一眼就不是供客歇息的客房。 “这处是小叔叔的房间,主卧落了锁,只能委屈您睡侧厢了。” 小叔叔,那便是沈自山那失踪的亲弟弟。 那锁夜里没使灵力瞧不清,但看院落也不是方才打扫出来的,应是有人常年清扫维护了。 洛延青不挑,点了点头就抬脚朝侧厢走进去。 “若您有事情,只用在院内喊上一声,自会有人过来。”沈远安对着洛延青离去的背影遥遥喊着,也不知道洛延青听没听见。 屋内提早贴心的先点上灯烛。今夜夜风依旧有些大,便特意罩上了琉璃罩。 这琉璃罩瞧着就贵,折出来的色彩都是剔透的彩。 洛延青走向床榻的脚步一顿,被桌上的纸墨吸引去了注意力。 两日未曾动笔,今日倒是有了新的灵感,碾了墨提起笔就推敲起来。 但洛延青还是太低估了霜焰的后劲,画了没半晌就已经卧在椅子上睡过去了。 眉间如旧的还是蹙着。睡不踏实,噩梦连连,霜焰的醉意也阻止不了人被惊醒过来。 两只手撑在桌面上痉挛着,眼底的重瞳都还在震颤。 恶心、反胃如山般倾倒过来,扶着桌沿干呕许久才缓下来,如死鱼般脱力坐在地上。 洛延青脑袋靠上桌腿,合眼喘息着,许久后又将自己撑起来,抱着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爬上了屋檐。 坐上屋顶,凉风又灌进衣袖间,空气中雨前的泥腥味更浓。 小孩子懵懂还是有些好处的,洛延青分外馋那坛霜焰的味道,就同沈念芸小小的交易了一下。 洛延青给沈念芸折几个折纸,沈念芸就将君随放霜焰的储物袋拿过来。 孩子小,分不清是哪坛酒。最后信任地把储物袋给了洛延青,也不曾怀疑过半分洛延青会不还回来那储物袋,而她自己也转头忘了。 遗憾的是霜焰并不在里头。 所幸君随这些年行商搜罗到的酒也不少,随便抽出几坛味道都不算差。 躺倒在屋顶上,背后瓦砾隔着腰身搁的人难受,却让他更为清醒。 难堪啊。 怎会梦到如此之事,他是何人? 他与谁,那人又在与谁? 淫.乱、万民朝拜的画面重叠在一起,疯狂闪烁。 覆着银面,着着华服的人,无视巍峨宫殿外在参拜的万民,径直走入殿内。殿内四周是狎昵之音,四面八方的来,不知有多少对痴缠交颈。 银面人目不斜视的前行着,银面阻挡住了他的视线,窥探不到四周究竟是什么。 洛延青低垂着头,只能看见一双满是金银玉堆砌的黑靴靠近。那只手攀上了他的肩膀,带着愉悦和高高在上的声音响起。 “银面,你最终不还是要来求我?你贵为国师又如何,最后不也还是要成为我的裙下之臣?” 暧昧的手从肩划到下巴,生理性厌恶在扩散。洛延青感到浑身都在紧绷着一股怒火。 脸被人掐着抬起,被捏的生疼。 “你不回答我也没事,左右不过是时间问题。你人都在我手上了,还有求于我,你懂如何做吧?”湿热气息在耳畔,胃里翻倒的苦水被强行咽下去,那男人又开口了,“我说的对吧,银...哦不诸...?” 名字没听清,男人下一瞬的动作让他灵力瞬间失控。 男人倒飞出去,洛延青扶着红漆柱狂呕,吐不出来了,就干呕着。 倒飞出去的男人却笑的癫狂:“哈哈哈,你怎么不敢取下面具看看,周围哪一个不是你?!哪一个不是你在交.媾!!怎么这就不敢听了?” “是啊,你是神明,我念了你那么多年,你从没正眼瞧过我一次。哦不…神明已经坠凡了!你敢说你没和你那挚友上了?!” 男人靠近抓住洛延青的手,大吼:“你那日生辰,我从危地彻夜不停地赶回来,听到的就是你的声音!哈,那时的我,可听了一整夜。如此的动听啊,你那如此的姿色,我自是欲.火.焚.身。” 男人没嫌弃洛延青脏了秽物的唇,重重碾过,擦去就是一嗅。 疯子。 洛延青又是一阵吐。 “我照着幼年独那惊鸿一瞥,把他们的脸、声音全变成了你。你,可敢看看他们?” 洛延青就像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弦,多碰一下就会断开。半点不敢回想噩梦间的一切,只疯狂的饮尽一坛又一坛的酒,企图灌晕自己。 那梦境不知道是谁的记忆。不说梦境里那被逼迫的人,单说他自己在那人攀上他肩头时恶心从脚直冲天灵盖。 重生后他记忆本就混乱、缺失。醉中恍惚想着,他当真是一体多魂? 第10章 第10章 豆大雨珠颗颗打下,有人倚在檐顶,如垂丝海棠。 风袅垂丝海棠瘦,雨昏烟重湿胭脂。[1] 雨丝的凉意让人清醒了些,雨味萦绕在鼻间。洛延青拾起散在一旁让雨打湿的图纸就要下去,却骤然失力砸回檐顶,姿势尤其难看。 洛延青管不了,现在他又快痛死过去。忍不住暗骂几句,微弱地挪动身子去摸那八面骰,没摸上又是一阵发昏的痛袭来,手再度无力垂下。 最后只来得及无声骂了句粗话就昏死过去。 意识略略回笼,朦胧间有热源靠近,本能的去抓住这股热,魂裂的痛又紧追不放,手捏紧了又松开,只在须臾。 洛延青如坠在一层泥泞中动弹不得,还遭受折磨拷打,意识聚一分就打散三分,挣脱无能,坠入更深层时只余一个念头。 有人抱起了他。 ----------------- 什么人在说话? 有人轻晃了下洛延青的肩,洛延青混乱的思绪才落回来。 洛延青抬眼一瞧,差点被生呛—— 面前人生的是艳丽无双的容颜,一双眼说是妖治也不为过了,但偏偏着了身直领大襟窄袖搭藤萝银柳褙子,下身藕粉合欢罗裙,如此紫粉搭配,加上面妆用的是正红。 整的一副妖治女魔头!洛延青几欲合眼,启唇又复合,再启再合,反反复复。 谭映怜注意到,将她先前才解下不久雪色鹤氅系上。叉着腰,瞪着眼,惯的一副理直气壮。 “干嘛,这副眼神?” “……是谁教你这么穿的?真是……” 他不敢说自己有多风雅,但也决计搭出这么这么不伦不类的装扮。 洛延青终是忍不住吐槽:“闭关百年,我以为你长进了不少,结果还不如秦衾霜。” “神了二师兄!我妆就是秦姐姐画的,穿的难道不好看吗,这可是你闭关前送我的呢。”谭映怜理直气壮。 洛延青愤愤地将手边唯一的红色册子丢过去。 谭映怜惊慌地接住那册子,拍了拍胸口,真动了气:“还不是你才出关,想给你个惊喜,一百年啊!你知道有多久嘛!” 说完自个倒先红了眼眶,虽说这等穿搭实属奇葩,但谭映怜也愣是穿出了种祸国殃民妖妃的既视感。 红妆标致袭紫衣。又何如、身在翠微。[2] 也没过如此吧。 洛延青轻叹,缓和了语气道:“是我的错,刚出关还没习惯。”说一半又折回去,“下次你也不许拆了我送的,自己搭!” “你过去,我重新给你描吧。”洛延青招手让谭映怜妆台前坐下,自己动手起来。 想当年他收徒前那正义双侠的名头上,其实还压着一个更响亮的名头——钰君子。 姣好的面容,行的正义事,一掷千金为淮楼女子寻上好琴弦,传的那是一个风流雅事。前尘不可追。 洛延青为了给阿晦立好榜样,端的一个不承认,自此江湖少了个令女儿郎们牵肠挂肚的俊俏公子。 洛延青取了支紫竹小毫粘上些许红染膏,绘上雪梅纹样。忽的又想起谭映怜刚才小心接的红册。 “那册子是什么,居然能让你这么小心?”洛延青搁下笔,抱臂欣赏自己描的妆。 谭映怜对着铜镜左瞧瞧右瞧瞧,满意的给洛延青竖起大拇指。 “那个?我以为你看了呢,是阿晦家中给他聘了亲,下的婚帖。” 谭映怜起身对着铜镜转了几圈。 “前些日子阿晦听说你快出关了就给你送来的。” 洛延青听的脑子一空。 谭映怜看傻掉的洛延青,直觉好玩,详惊奇道:“哟,就这消息惊的都不会动了嘛瑾钰道君——。” 洛延青迅速收好情绪。 百年闭关还是有些用处的,至少再让洛延青遇上阿晦的事不会再总失态。 但却也笑不起来,黑下脸就要窝回塌上睡觉。 谭映怜见这情形,追上去又是一阵调笑。 “好师兄好师兄,你不会羡慕人家了吧?阿晦都有媳妇了你还没有,老光棍。” 洛延青气笑了,拿起方枕就丢过去,嘴里赶人:“我老光棍你不半斤八两,既然能结亲定是千挑万选的,我作何还要去过眼人家姑娘,那不平添嫌隙吗。” 谭映怜不乐意了,接住抛向自己的方枕又丢了回去。 “你还说不羡慕,这醋缸子掀的忒无理取闹!人家能送来不就是尊重你这消失掉百年的师尊嘛,你怎么能这样。” 洛延青翻身面对墙。 见洛延青如此,谭映怜又忍不住再怼:“就你这半桶水的样,再多关一会最好!到时阿晦都已经抱三了!” 还是没反应。 “这可是你唯一徒弟的终生大事!为了你,他两头拖着,就等你点头。洛延青!” 洛延青哼哼两声拉起被角盖过头,无论谭映怜如何唤都只装聋作哑,直把人气走了。 闭关百年,别的没长,一身的臭毛病倒是多起来了。 装睡的人听着谭映怜远去时都在的碎碎念,两耳只当听牛弹琴。 笑话,他都这样了还要他去祝福阿晦,那不是找虐嘛。洛延青可不觉得自己是个多大方的人,能选择隐藏起那见不得光的心思,已经用掉了所有力气。 百年刹那早已形同魔障。 . 洛延青思绪繁琐,在梦境中假寐的人要真正沉入睡梦时抽身了出来。 亲身体验那种着魔般的执拗和逃避那如山海般的酸涩可不是什么好体验。到如今都还隐隐缠绕在心上,揪着人不放。 洛延青暗骂一声,又苦笑一下,敛起回神。 他这才发现自己依旧没有离开梦境—— 周边在洛延青天人交战的一会功夫,蒙起了灰白的雾。 雾越来越浓,洛延青完全瞧不清,摸索着向前走了几步猛的被人拉了一把似的向前撞去。铿锵一下站稳,视野逐渐恢复。 洛延青坠入到更深层的梦境里了。 周围依旧很黑,只有殿深处摇曳的几根红烛,却也瞧不清什么,火光实在是太微弱了。衬在空寥寥的殿内只是束在被蚕食的光明。 嘭的一声,殿门被重重推开,数十玄衣侍从躬身走进。每个人托盘顶过头,手和头近乎形成直角的诡异身形,完全看不到脸。盘上托着竹编的灯笼,三两荧虫受惊地乱撞,又挣不开那囚笼。 洛延青离殿门极近,侍从速度奇快诡谲,避不及这乌泱泱的人,双目一闭就要撞上—— 除了似真似假的风从耳边卷过,没有任何动静。洛延青这才发觉他们走路没有半点声音,也似毫无察觉到他存在的,从他身上穿过。 这场梦境里洛延青只是个看客。 侍从迅速在殿内各处挂上灯笼,又如潮水般退去。闪烁荧光照在殿上反射出各种光线。 满堂金碧辉煌。 怪诞而奇美。洛延青正待细看,金殿的一道小门被人推开。同样是玄色绸锦,红黑间色层层叠叠,洛延青瞧不出究竟有几层。 那人没拿东西也没低头,面上被荧光照的折射光只能瞧出是个银覆面。玄衣人急步向殿深处走,洛延青跟上。 殿深处。 垂暮老者虚弱地闭目在床上,绣了各类祈福寓意的锦被盖在上头。玄衣人跪在脚踏上掖好被角,凑近缓声说着。 老者突然睁开眼举着手想表达什么。洛延青凑近了听,但老者吚吚呜呜说不清任何一个字。 只能从像隔着雾的玄衣人断断续续的声音中猜测:“我不…………死。” “……同意……” “咯……”老者艰难的发出气音,玄衣人握下那只指着自己的手。 “还有一年…………” “他…………该死。” 玄衣人说到后面恨意已经盛不住,洛延青微妙的也感受到了那恨。 又是这样…… 洛延青焦躁地掉头就走,鼻尖酸涩,满脑子只剩下杀,脑子被劈成几半。 杀,杀谁? 洛延青猛然回神,这梦境更像是幻境,一种执念或者说怨念到极致形成的,深陷其中只会迷失。 洛延青毫不犹豫地凝了灵力就往头骨一拍。 陷入回睡梦前,他好像听到了玄衣人在向他质问:“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忘了恨!” “风袅垂丝海棠瘦,雨昏烟重湿胭脂。[1]作者凭空捏造,尚未找到相似诗句出处,如有请告知。 “红妆标致袭紫衣。又何如、身在翠微。[2]《恋绣衾?次史梅溪韵》现代诗人吴湖帆所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10章 第11章 第11章 碎光透过茂密的叶间洒在溪水上,波光粼粼。 娇俏蓝鹊收起翅膀落在突出的枝丫上,向树深处蹦去。里头还有许多同伴,一见面,便都开心地鸣叫起来。 屋内的洛延青被惊醒。 一夜荒唐梦断断续续的回想起来,这次记得的比以前更清晰、明了。 手举起要揉酸胀的头,一抬手,就瞧见满手的针,俨然成了刺猬。 “……” 头似乎更疼了。 龇牙咧嘴地拔光双臂上的针,坐到铜镜前要看,屋外就进了人。 来人匆匆搁下食盒,走过来阻止他的动作。 “师尊起了怎么不喊一声,是弟子疏忽,不应突然离开的。师尊还是莫要乱动为好,大夫说这是民间土方子,可以缓解宿醉的” 洛延青偷瞟一眼铜镜,还好只是头上被扎了几针,不像臂上密密麻麻的。不算有损威严,便不发作了。 洛延青又记起昨夜的那个怀抱,试探性问:“昨夜……” 阿晦退开躬身行礼:“是弟子冒犯,师尊情况实在不明,弟子只得如此。” 好,悬着的心终于还是死了。 “你不是和沈家人在宴席嘛,怎的跑过来?现下也是,半大点事守着做甚。”洛延青声音染上怒气。 阿晦没解释,只是岔开话题:“昨夜席上宾客给了壶好酒,弟子想着师尊或许喜欢便拿过来。大夫说师尊遭雨淋发热了,煎了药让弟子近日叮嘱师尊喝。”阿晦折回桌前布菜。 洛延青闭上嘴,阿晦这是在做交换,给他梯子下。提醒他,他不会追问昨夜的洛延青,洛延青也不要追问今日的阿晦。 好啊,都会威胁师尊了。 洛延青愤然的将夹着肉的筷子插进饭碗中,无声宣泄。 阿晦沉默地给洛延青布菜。 . 时辰还有些早,雨也还有些大,但庙会是已经布置好了的。 洛延青抖开伞,走进雨幕中,饭后慢走消食,惬意得了。 东临是个别致的城。水道布满全城,城内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城鱼不可杀。 水道有宽有窄,有急有缓,而这一规定也就让那些小船无法穿行的水道鱼群尤为活跃。 阿晦在后头抱着披风赶上洛延青脚步时,边上水道就正正跃出了这么一尾红白锦鲤,溅湿了阿晦侧脸和披风。 洛延青扭头时瞧见了,轻笑起来。 阿晦轻轻呆住,后知后觉时唇边也蔓延开点点笑意。 倚着门框下避雨掰豆的妇人逗趣着:“小郎君是让锦鲤仙瞧上了嘛,好幸哦好幸哦!” 洛延青到阿晦身前拿了披风,披上就走,也不回头。白衣外头罩上衔尾红鲤的披风,哪还要什么锦鲤仙,他就是锦鲤仙。 雨幕打在裹了层新衣的东临,不恼人,反添清新的气息。雨不大,淋了头也不过满头珍珠而已,小女娃别上小男孩不知从哪摘的黄花玩起找人游戏,珍珠别翠绿——相映成趣。 昨日的东临是绿林青瓦,今日是盖上盖头的喜娘。砖瓦本身不是绿的,只有那闷闷的灰黑。 也不知是有什么习俗,东临人总不爱清青苔。这灰黑的砖和砖之间,瓦和瓦之间爬满的青苔,幼嫩的,看了就讨人欢喜,如果不算它太滑人的话。 早些时候洛延青没醒时,沈府也随各家各户一样扯起了红绸,阿晦也被叫着帮忙。 从这屋扯到那屋,红绸下再拉根线挂上照明的灯笼,隔两条红绸中又夹了层彩缎,丝绸在笼光的反射中莹莹发亮,绚烂多彩。 上辈子走的匆忙,还没好好看过这等美事。洛延青瞧的心上火热,恰好前头些就有酒铺,避开阿晦和逐渐多起来的人群买了壶冷酒就往寂静处走去。 酒边走边喝,伞越打越歪。后来干脆抛弃在路边登上了一条乌篷船。 船夫悠悠地划着,夜幕也降临下来,游人手中都提着一盏纸灯笼,走街串巷的。这儿几个女孩子围在一块论着纸灯笼上绘的诗画,那儿小新人羞怯地互换了诉说着心意的纸灯笼。 还有的往相好的人家门口挂上灯笼,檐角上是喜绸,门框上是灯笼。等到挨家挨户都挂上了灯笼,便会聚向江边开始真正的庙祝。 阿晦的传讯响起。 “请师尊避开人群再去往尚师庙,不消一刻江面便会人满为患,弟子担心……” 阿晦的讯令还在后头飘着,乌篷船已经在临近入江口处停泊,洛延青往江面而去。 显然没有把阿晦的话上心。 两个人就像叛逆期的稚童,闹着说什么偏反着来的脾气。 江面漆黑一片,江沿上已经站满人。早几个月前江边的芦苇荡就已经让人清空了,不然这会也站不上这么多人的。 洛延青挑的位置刁钻,如果庙会要收费,那庙祝早要骂人了。洛延青盘着腿坐在入江口的一座吊脚楼上,视野极佳还不用忍受人挤人的窒息感。 他可真是个天才。 抬眼看去江面只有三两渔灯笔直排开,先前洛延青乘的那条熄了灯不知往哪里去了。 洛延青想不明白他们聚着有什么意义,乌漆嘛黑的一片。 等了许久人群安静下来,风带过来一股鱼腥味,江面被风吹散的细响里隐约听得到船篙撑开水面滑动的声音。 再细听,粘着泥沙的皮靴踩在瓦片上在向自己走近,步调熟悉。洛延青立刻收起酒坛。 头上的雨被隔开,阿晦撑着那把遗落的纸伞在他旁边坐下来,燃了张讯影符。 苏昧的小人像逐渐显现出来,开口就是一顿苦口婆心和警告。 老妈子。 洛延青瞥了眼阿晦才和苏昧对上话。 苏昧更是语重心长地说:“你身体不比之前,阿晦修为虽不如你但剑法远超你,八面骰上设有禁制护你二人自保应不是问题。但!你也莫要惹是生非,散过了心便及时回来。” “嗯嗯嗯。”洛延青转头看向江面。燃灯的乌蓬周围排开了许多没燃灯的乌蓬。 “听见没有……延青?延青?” 洛延青好奇地打量着江面。 “洛延青!莫要任性。” 洛延青被吓了一跳:“哎,知道了。” 苏昧气的七窍生烟,忍住强硬道:“此次出门你全权听从阿晦的,我自有安排,你若乱来那便等着师尊他老人家吧!” “我有分寸。”说完立刻掐灭符箓,还欲说什么的苏昧渐渐消散。 拍了拍阿晦脑袋暗骂了句:“小混蛋。” 阿晦面无表情地隔着衣袖抓住洛延青手腕挪开,道:“听到了师尊。弟子知错。” “你错了也不改,这些时日你可真是尊师重道啊。”洛延青骂道。 “弟子领了掌门命令不敢不遵。”阿晦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洛延青抬起的手最后还是放下,自己的孩子怎么可能舍得打。 虽说上辈子的事不记得多少,但现在二人之间的相处实在过于微妙。 数不清已经是第几次师尊不像师尊,弟子不像弟子了。洛延青有过怀疑却也没更多发现。 阿晦变的不过是学会了阳奉阴违。还是明着来的那种,有理有据有人撑腰,洛延青压根管不了。 不过两个人可以平地而处也挺好的,两人岁数相差不算大,至少洛延青是这么想的。 儿子变弟弟,没什么区别。 梦里的上辈子,阿晦既然有了未来伴侣,那现在的自己趁着没到放不下的那种地步,尚且可以收了心思担好身份。 胡思乱想中记忆里那苦涩突然涌上来,洛延青忍着,取下冷酒猛灌才勉强压下鼻尖的酸涩。 阿晦在边上担忧地抬手想探洛延青额头,被洛延青反手打掉。 掩饰性地骂:“干什么,没大没小。” “师尊刚刚是不是淋雨了,受了寒,鼻子都红完了。”阿晦又凑近一些,满眼担忧。 洛延青心跳如鼓,偏头避开敷衍道:“可能吧,对了你怎么找来的。” 说完鼻尖酸涩,鼻尖一吸灌进冷风,好似真着了凉。洛延青狂念清心咒平稳了心跳才回头。 远处传来的欢呼声引走两人的注意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11章 第12章 第12章 江面原先漆黑的乌蓬忽地集体亮起灯,一尾巨鲤灯被二十余人用竹竿举着,晃动着,模仿真正鲤鱼摆尾,后头跟着大小不一的各色鲤鱼,三两人的,一人的,都在被湖面反射的暖阳中游曳,灵动俏皮。 乌蓬被人群来回轻巧跳着前进,然,架不住人多,依旧被踩的有些摇晃。 乌蓬与乌篷间用木板连接,在河床上钉下木桩子,麻绳绕在上头再来回缠紧,避免乌蓬飘走。 鱼群弯弯绕绕的在湖面荡了一圈,小鱼先行登岸,在围堵在江边的人群中开道。大鲤登岸后却钻入深巷中,不久后又跟在一顶小巧豪华的步辇后面出现。 恰时,城内游鲤裹水跃起,细长水流绕在五彩锦鲤身上朝着那步辇而去。 步辇上垂着盈盈坠满月色的绸带,绑着小铃。有鲤鱼托起那小巧步辇向着人群游去,有三两小游鲤或撞动或扫动那绸带,响声清脆。 巨鲤灯笼紧随,游出小巷后又见人担着一尊神像,银面附脸,红黑祭师服穿在上头,宝相庄严。灯笼光打在衣摆折射出暗纹的繁复庄重,人群开始唱起古老的祝歌。 “殖殖原畴,尚师启之。” “……” 洛延青注意力全然被吸在那锦鲤游街上,炫目的彩附在大片红鳞里更添惊艳,水道中的游鲤跃起游在空中时更是震撼,飞出的锦鲤身上鳞片如吸满月华后化成珍珠的润白。 洛延青他们所处的深巷离大鱼不远,偶有一二游鲤绕到他身边啄吻发梢、面颊和手心,洛延青看着它们亲完,似羞似惊地快速离去轻轻一笑。 “尚师之德,永锡我休。” “……” 鱼群托举步辇至高处,又猛然间扎入江中。 “当真瑰丽,如此手笔,化神到此也做不到。阿晦瞧瞧这术法、阵法,看你落下课业没有。” “回师尊,此处应该是附在全城的阵法,像是集聚灵、蓄灵一体的。蓄灵涉及空间,如此存储量必为一整块完整的空间石,就目前已知来说是不存在这么完整的。 若再前推,东临历史断缺两百余年,无从考证。而如此完备的巨型法阵只有仙史前有流传记录,但哪怕如此完备的蓄灵阵解决了灵力问题,但精准操控海量灵力也实难实现。恕弟子愚钝,师尊。” 洛延青微微点头:“想法很好,不妨展开完善想法下去,从另一个角度。” 阿晦迟疑:“…锦鲤?” 洛延青但笑不语,阿晦思索片刻道:“出水的是锦鲤也非锦鲤,应是经过某些异变的文鳐或者是其与锦鲤的后代。这后代继承了锦鲤的形貌平日无常,吸收灵力后鳞片会呈现火彩?” “东临盛产绸缎用的便是文鳐褪下的鳞磨成粉,绣进丝中就成了玉魄,文鳐月华修行,月圆日深夜才会出现,玉魄丝水火不侵,柔韧极佳难以破防,衡月核心弟子法衣所用便是玉魄居多。” 洛延青笑的肆意,跃下屋檐向人群走去,火红的披风飞起,华贵锦衣也随之展露,似流金。 阿晦在后头跟着,洛延青的声音隔着人声传过来:“回去后阵法图解和阵构要素重考,你还是没有看透彻,阿晦。你推论的前提是完整的大阵,由文鳐分摊那份灵力。然,文鳐无真正灵识,何谈帮助几乎无修道者的东临城?” 阿晦道:“弟子没说是文鳐分摊,此中信息缺失,无从推论。大阵涵盖一城并不难,难的是核心阵法的篆刻与材料罕有,而东临的神道是曾经真实存在的,神道修习法是为炼神造生,完成这个并非困难!” 洛延青突然停下,转身。面庞隐在灯下半明半灭,瞧不清神情,只听得那冷硬的声线响起:“阿晦。” 阿晦隔着半人宽停下,眸子缓缓黯然下去,低声道:“弟子知错。” 洛延青道:“你素来稳重,为何今日如此燥虑?神道是背道而驰,你是想遭世所厌吗?” 阿晦道:“……” “你命格如何你清楚,你居然还敢起如此念头?!” 阿晦压着惊愕“师尊,弟子没有想!” 洛延青走近前深深看进阿晦眼底,冷声道:“你作何想为师不感兴趣,你以剑入道,剑心为基,当是己身为道。所谓的神已经在动摇你了阿晦。” 阿晦还想说什么最后哑然下来,道:“弟子知晓了。” 此事不了了之,二人随着跟随鱼群的步伐靠向祭祀区。 阿晦颇有些心不在焉。这些时日他行为也频频出格,素日不论做什么都平静如水,如今是难如登天,性子也不禁浮躁起来。 唯独看些旁门左道的小书时能平静一会,而这其中就数神道一类注解最引他注意,或许无形中真的因为浮躁动摇了道心从而对神道而起了自己也没发觉的心思。 大概是看阿晦太过魂不守舍,洛延青也自觉自己话重了,轻咳几下,颇为别扭开口道:“你年纪尚轻,且不了解神道一途修习法被引动道心也是正常,是为师过激了。” 洛延青轻拍了下阿晦的肩头,“神道一途开始并非被明令禁止,这一道途实际是人人神往,只是无人可以窥见那一角。” “而这变故是因魔道,魔道最开始并不存在,因为牵扯过多被仙盟所隐去。魔道早先是起源于某处古长城,从那处战场走出来的是拥有天生强大的躯体的‘魔神’,是人形却有妖族特性,周身气息也与人、妖两族完全不同。神圣而邪恶,极易受到蛊惑吸引,但常人一旦沾上这类物种,便会迅速衰死。” “神道修习法受人业所牵,获取信仰力以此提升神道符文进行实力进阶,魔道同道,那类魔周身也是与神道符文相似的,而这些‘魔神’实力极短时间就能突破元婴且远胜一般元婴。便有人动了歪心思,去观测他们的修炼方式,以起成功修炼神道、魔道。而这类人下场无一例外,死者超八成,纵使有成功者却也短命亦或是失去神志,变成一个只知吞噬、杀戮的怪物。” “这些怪物,我们统称为坠魔神,但这也不过是抬举他们,更该称为的是堕魔。”洛延青一声冷笑,“而真正的魔神后裔从未出现过,如今的魔族不过是一群邪修自发聚集供奉他们所理念的坠魔神罢了。他们坚信只要将神道与魔道完美融合就能真正修炼至化神成神,而修习这一道途的几近是修真界心存歹念最终走火入魔的那一批人,不论是远古时的仙盟、妖族,真正的‘魔神’也最是厌弃这一群体。” 洛延青揉了揉阿晦的脑袋。 “既然已经说了如此多的,那不妨多说点什么了,真正的魔道修习法是天生魔神才能修炼的,而他们都是自地脉中抽取七苦化为符文锤炼己身,与神道相似,非人可修。而你本就为命定,根本无需再借所谓的外力只需时间就能触碰到世界的本源......” 洛延青抬手攥住阿晦的肩头,传音郑重道:“甚至是取代......世界上没有人了解这个本源,所以这之前你触碰到与祂相关的只会招致灾祸。” 阿晦还是那副沉默的模样。 洛延青随着人群脚步也停下,让文鳐托举的步辇停在了一棵巨树下。 三苦树寿龄数千年,树大而茂,枝桠间同样挂满红绸彩缎,绑着的祈愿小铃和步辇的形制一致,只是材质略有不同,三苦树上的小铃用的琉璃所制,瞧着灵动俏皮,响动的铃心下系着写着祝福语的红布。 三苦地处城最中心,自祝庙中延展出来,环抱整个城中心地带。祭台却是设在树冠的极西处,那儿让人工清理过,没有像其他方向那么葱郁茂密的枝桠遮蔽,反而数百级台阶绵延向上可以更贴近日耀。 一个身着肃立玄色祭祀服,面覆银面柱着古朴权杖的老者,挺直着背站在祭台上。 祭台有尊四方鼎,描着晦涩祭文的香烛立在里头,烟气缓缓升起,蔓延至高挂的月轮上。 文鳐托举着精巧步辇沿着阶梯缓缓向上,人群自发组成几排浩荡人群,向三苦树下同样是四方鼎的巨型器皿敬香,香烟气没入树间看不出是不是也飞向了月轮。 洛延青对三苦树有种熟悉又抗拒的感觉,避开排队的人群站到高点,再度对阿晦道:“先前你的推论欠缺实践,而涵盖东临城的实际是由十七个阵枢构成,这种链接法因极易被阻断和难以维护而被淘汰,多作用于城池的小型传送阵,而东临这儿的手法精妙,篆刻人的对核心阵法的理解登峰造极,如果有可能为师当真想拆开这个阵法研究。 而蓄灵功能便都是在这十七个阵法之中完成,这种链接法固然有弊端但也有好处,无需有修为就能维持运作,只需有人定期检查投入运行所需材料即可。最妙的就是蓄能法阵的最外围添加的那一圈符文,十七个连起来恰巧是聚灵法阵的阵法。” 上辈子总不出门的自己到底都错过了些什么,当真是天纵奇才! 洛延青心里忍不住赞道。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洛延青从未后悔过放弃剑道,纵是有遗憾,但阵法那精彩的新世界也弥补了他所缺失的那些。 洛延青抬头看去,百级阶梯耗时不了多久,只见那祭师恭敬至极的跪下,华服曳地,头也几乎与地面齐平,权杖横放在面前。精巧步辇无风展开,露出里头的镶满珠翠宝石的古木盒,木盒乍一出现,人群纷纷跪伏在地,厚重而肃穆的编钟被敲响,奏出上古的旋律。 木盒飘落到祭师手中,祭师托举着转身放置到祭台之上,又拾起权杖有旋律的挥动着、舞者,声音沉沉念诵祝祷词,声音伴着灵力缓缓传入跪伏人群中。 每一段祝祷词结束,更大更沉闷的铜钟就会响起,人群就会献上最崇敬的歌谣。 场面憾之,无不肃然起敬。 “人世三苦,苦苦、坏苦、行苦吾师皆渡之,吾师圣神。” “吾师圣神…” 此起彼伏。 仪式不知不觉进入尾声,人群开始四散开,木盒飘入步辇中由文鳐托举着封入三苦树的巨型树洞内立着的神像内。 这时祝庙会才是刚刚开始,人群鱼贯而入,哪怕庙寺已经很大也顶不住如此数量,寺人巫女走出庙寺维持进入人群。 洛延青身上的一张讯影符燃起,君随的面容随之出现。 再也不写阴谋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12章 第13章 第 13 章 君随抱着熟睡在他肩头的沈念芸的身形逐渐出现,他开口道:“大祭师祭祀已经结束,庙寺入口右侧小门报'月息'进来。” 洛延青点头。 又打发了阿晦去庙前敬香才动身,美其名曰自己如今残废之身,在神佛面前多有不敬。 阿晦满腹心事与疑惑藏,默然应承下来离去。离去前将那把洛延青遗落的纸伞塞到他手中。 再坐下时,暖和干燥的室温烘的人昏昏欲睡,君随将沈念芸和沈远安安置到内室,挑开竹帘走出来。 老祭师给君随也添了杯茶,三人围坐着,茶壶被放回小桌旁的小围炉上,沸腾的水再度发出烧沸的水声。 洛延青拨开些许炭火,炉子受热更均匀。茶壶渐渐安静下来,只余温水冒出的热气。 “道君所询之事怕是要失望了。”老祭师展开一卷破旧竹简,“东临虽然祭祀文化古老,但道君也知晓东临缺失了至少两百多年的历史宗卷,凡人百年就已经是数代更迭,更别提中间经历两次政权更迭,十数次战争,如今的祭祀都是从残存古简中优化而来。” 洛延青看着竹简的晦涩文字:“老先生,东临大阵所需材料衡月追加一半,我亲自绘制。” “……”老祭师叹气,“也罢,或许这就是我师一直在等的缘吧。如先前所说,缺失过多,许多东西无从查证,老衲也不过是有一二猜测。” 老祭师又取出一个符箓封印的木盒,手心灵力微闪,符箓脱落,打开里头是半卷羊皮和一些不完整的阵法图还有一枚鱼佩。 老祭师道:“结合道君送来的古籍大概能推断出道君所寻的那位圣人的确在东临活动过。对比部分古籍与盒中书画手迹确是同一人,不过盒中的注解绘图时期都较为青涩,古籍的虽深沉却都是点到即止,老衲怀疑那位圣人对此的注解应是有单独的一本手记,而这时的圣人至少与活动于东临时的年龄相隔超过十年。” “那位圣人极精通阵法,但似乎他在寻找某种东西或者说在验证某种存在并试图获取祂。”老祭师摆开盒子中的阵法图,“老衲对阵法研究不深,只能看到浅显那层,盒中手迹时期圣人对阵法的绘制都处于构想初期。” 老祭师又展开那半卷羊皮:“这卷羊皮阵法出自另一人之手,但只残存圣人记录试验与修改的这半卷,剩下的鱼佩老衲实在看不出来了,只推测当时东临便有鱼祀这种祭祀特色。” 洛延青抓过离他最近的鱼佩起来翻看,这玉佩用料虽稀有但做工实在一言难尽,难为老祭师能看出是一条鱼形。 虽说是很抽象的样貌,但整体线条流行都很熟悉,鱼头处似乎还顶着个什么就能将鱼头鱼尾连接起来,形成一个圆。 与他送给的那枚常年佩在身上的有些相似。只是不知是双鱼嬉戏还是衔尾鱼。 又拿起其他手稿纸迅速过眼,眉头渐深。 不是说看不明白,反而是太过清晰明了,这上面的所有阵法设计完全是异想天开!! “荒谬!”洛延青震怒。 君随:? 君随道:“怎么了,突然这么一说。” 洛延青丢开手中手稿:“他竟妄想造神,纵使有通天能力这也是不可能的,更何况他只是个凡人!” 君随:? 君随一脸不可置信。 “…等等延青你怎么确定圣人只是个凡人,东临大阵可就出自他手。” “……”这是重点吗? 洛延青道:“你瞒我?框下整个东临的是圣人。”羊皮卷上的半个阵法当我看不出是今日同阿晦分析的那个阵法吗? 君随回道:“你不也瞒我?!洛延青你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的。” ……当真是两个卧龙凤雏。 洛延青心中叹气,他只要和君随搅在一块智商就直线下降,这就是命运的力量吗? “非是隐瞒,实在是圣人是凡人这事并不重要,我们根本无从知晓他究竟是如何以凡人之身使用灵力甚至是神道符文来推衍阵法的。而我所求也仅仅是圣人去往过何地,他踏足的地方或许就有我要的东西。” “哪怕我搜集许久,对圣人的信息也只是一知半解。他确实是凡人,且很大概率是同尚师同时期的。” 老祭师安静许久此时开口:“圣人确实与东临关系密切,东临是他为数不多停留多次和时间最长的地方,东临石碑有纂文尚师之后率民以趋新盛之世,却也有刻尚师后人圣人焉。 数个版本。我们无法推断哪个是真哪个假,但是不能否认的,圣人于东临其功不亚于尚师,尚师为世人所知便今东临至今依旧为外人窥伺,若是再让外界知晓圣人为凡人可以使用神道符文,东临凡众只会再次深陷泥沼。” “而且尚师为东临开辟了生存空间,那么圣人便是给了吾等安居乐业的资本,道君你可明白?” 洛延青对圣人的认知实际是源于上辈子百年间探寻古迹秘境意外得知的,这段记忆同样比较零碎,但他有种感觉,自己的重生能在圣人身上找到答案,哪怕不是自己遗忘的要寻找的,那也和圣人脱不了干系。 精通如洛延青,也不得不叹句自愧不如,方才那数十张阵法推衍图处于的都是懵懂探索期,可那也不是他能够想到的。 洛延青前世古迹中见到的圣人手笔的阵法,无一不是难度极高的阵法,没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如今看来圣人早年间也是有年轻气盛,后来才转变的。 洛延青说是造神确实不为过,这上面的阵法推衍全都青涩且大胆,与传世神道修习法的符文极其相似,却又有所不同。添了许多掠夺、创造意味的符文。 这等夺天造化的东西如果真能做到,必是留不住于世间的,若真存在如今也不会是无神行之地了。 天道是不可能能容忍下这等威胁到祂的东西存在的。 而今再看圣人也并非对东临有特殊感情,更像是出于某种原因而多次踏足。但这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 洛延青斟酌着问:“那尚师的部分又能说多少?圣人与尚师的关系或许是个突破的进展。” 老祭师摇头:“让道君失望了,不妨与道君言明,东临所存所知都不一定有道君多,圣人的活动于其他古城祭祀仪式中这事都是道君所托的典籍才知晓的。如歌谣唱的那样,那是尚师仅存的信息。” “不过有一点不知道对道君有没有帮助,尚师同三苦树道途都是神道,不过传说三苦树早已凋败,圣人最后一次踏足东临便是救下三苦树,虽然存活但已经失去过去的灵性。” “神道…”洛延青低语思索。 上辈子的他追寻的明明是杀伐强的大阵用以对付赤渊,最后也是成功用自己启动了大阵至少是让赤渊重伤,他死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致自己不入轮回甚至与“神”有了牵扯,执念至此记忆全然丢失也在焦躁的寻找。 洛延青松开摩挲的掌心,同老祭师又聊了些东临大阵的一些详情便要起身告辞。 老祭师未多加挽留:“诚请道君再留东临几日,祝庙会难得,世界各地来者络绎不绝,或许会有道君想找的也说不定。也感谢道君赠送的各种典籍,来日若还有新线索一定告知于道君。” 老祭师致了一礼。 洛延青微微点头,起身大步离开,君随在后头追上来道:“你待我一段时间,我和东临各大家族协商看看,他们族中应该还有一些信息!” 洛延青温和一笑:“不必在意,我本身也没有指望那些典籍就能得到我想要的答案,现在得到的信息已经大大超出我预期了。” 君随眼神带笑,轻叹一声又黯淡下去:“你还是如此的善心,当真不再留一段时间?能再见酒友实在难得......” 洛延青道:“应该还会再待些时日,完善大阵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那你等我些时日,我定提酒去找你。”君随微微笑起来,却是笑不达意。 “你那日...所以你对沈夫人的心思当真?”洛延青见君随这些时日虽笑却总不是真的开心,便问。 “洛延青!”被戳到痛处的君随炸毛。 “当真?那你又是如何得知沈夫人是你亲姊的?”洛延青愕然。 “......” “真是...是我这些时日太明显了,连你都察觉了。更别提嘉旭哥和嫂子了,不知道这会让他们多为难。” “早年间我与嘉旭哥游历人间与嫂...姐姐相识上,姐姐她虽柔弱却顽强。后来如你说的,我和嘉旭哥都爱上了姐姐。” 三人各怀揣心思历练回到东临后,沈自行率先同宫徽沁表了白,二人也是如愿在一起。而君随目睹了这一切发生的全部,他祝福他们却也不想自己对宫徽沁的心意就此埋没,这从不是他的性格。 还未败落时沈家的沈自行和早年的君随都是皎皎君子,明月高悬,傲视着众人。沈家在人间学子遍布,甚至可以说是能够随意左右人间格局,而人间又极易影响到修真界的平衡,作为本族唯二嫡系的长子,沈自行从来都是高门贵子。 而君家虽不如沈家,但在商贾一行上也能进到修真界前十,君父又以当年最有希望突破元婴记录的年纪早早跻身仙盟高层,并下派到东临进行镀金。只是没想到中间发生了那些意外,君父自此自请永驻东临,从仙盟内部渐渐退出。 与宫徽沁私见一面时,君随话尚未说出便被宫徽沁一声“弟弟”丢去了所有盔甲。三人都知道这些事,却从未表明过,他们都是明事理的人,只是过不去年少那颗傲然无物的心罢了。 后来的君随颓靡了很长一段时间,君父看不下去给他置下惊雷——他与宫徽沁是同母异父的姊弟! 君随自打五岁后就没见过母亲,而那时候他的母亲早是风中残烛了。而他,早已记不清记忆中那温和和蔼的母亲。 君随多番追问君父也未透露过更多,只道在他们历练归来君父去接他们那日,君父便同宫徽沁确认下了关系。 而今宫徽沁也将作为君家城主义女出嫁到沈家。 君随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放下,但直至今日,他内心也无法分辨是对姐姐的亲情更多一些,还是对当年被惊艳的少女侧影涟漪更大。 洛延青很是震惊:“竟是如此的阴差阳错...” 君随却是松了口气:“这些年这些事挤压于心上一直无人诉说,如今能与你说出来却是松快了不少。” 伸手就拍了拍洛延青的肩,再度笑起来,但这次却是真正达意的释然。 “我也在想,或许这就是孽缘吧,他们很恩爱,我便心满意足了,而且我失去了母亲却找回了个姐姐。姐姐身上的感觉很像母亲,如今与你说了却是让我想通了,你果然是个解语花洛延青!” 不要写正剧了[爆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第 13 章 第14章 第 14 章 十年一次的祝庙会是东临商客最活跃的时候,因着节日特殊,家家户户都会纷纷拿出珍藏的绸丝布匹进行售卖,祭祀期间不管什么方式的给出都是代表着东临的祝福。 除开丝绸类就数离伞卖的最好,油纸伞红底金字,洒金的墨点缀在其上,肆意自由,再用其他颜色勾勒几尾文鳐,更添鲜活。 收到伞的姑娘打开来和小郎君一块逛着外来商客支起的摊铺。东临人别的不说,但是都是真有钱! 无怪乎大家都爱来东临,祭祀好看神圣,还有各种奇巧,更能看到素日都见不到的修仙侠士。 东临是有禁令的,在城中不能随意使用法术,包括照明、清洁类的基础法术。所以东临人总的来说平日极少见到法术的施展,祝庙会这五日限制放宽,除开任何破坏、杀伤的法术都不限制。以至于现在每隔一块空地,就能见到有修者在“杂耍”般的炫技,引得人群阵阵欢呼。 除开第一日看了祭祀的首场,洛延青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几日改良东临的大阵除必要时讯影符,就没出过门,可以长蘑菇了。 脑袋蘑菇快长下一批的蘑菇在这日终于踏出了房门—— 坐在客栈二楼包间的饭桌上…… 君随已经无力吐槽,他连轴转了几天,既要看顾城池安全,还要和古板的氏族周旋,上还需留意沈家,下还有两个叔叔长叔叔短的小祖宗。 天要亡矣!! 君随含恨同洛延青招呼过,拿着落下的东西就立刻出门。 洛延青吃着不算午饭的早点,今天阿晦也不在,他的餐食也就降了个档次。 不知道怎么的阿晦自那次宴席后总被受邀前往各种宴席,短短几天时间就去了近十场宴席,据其他弟子说,阿晦已经是东临新晋风云人物。 洛延青都颇为稀奇,阿晦平日最不爱与生人交涉,与其和一群乌合之众打交道他更乐意再多练几个时辰的剑。现下居然去参与这种无聊宴席,交谈结友更是信手拈来。 要知道只要有客,如非必要或者洛延青喊,阿晦至多当个哑巴在旁奉茶,没有丢给其他弟子都不错了。 阿晦这种行径总惹的洛延青头疼,这样做的下场就是被戒律堂记过,回回都是靠洛延青走动才免下处罚。 而阿晦至今潇洒,虽说这个各峰首徒负责接待外客数十年来成了互相默定的规则,门规上虽没有写可不代表他并不存在,这个条例早已并入了衡月考核中去。 早年的洛延青也吐槽过这个没有人性的规定,可一听说是自个那如月光神明般的抚渊道君定的,洛延青选择倒戈背叛了和谭映怜组成的抗议小组。 废话,那可是师尊他老人家。洛延青是疯了才想被罚抄书抄到手痛,他师妹年纪小或许能逃过一劫,可不代表他可以。 虽说扶渊道君极其护短,但更多的是被洛延青惹祸能力逼出来的。洛延青这个人精自己惹祸也就算了还总将自己搞的狼狈不堪。 就譬如之前救人那次,好心肠到是人都会说上一句烂好人。 君随客栈选址虽偏僻但一应俱全,专提供给不想与凡人无谓接触的修者。洛延青自包间出来就见着站成一堆的衡月弟子,个个闪烁着双眼看着洛延青满是不舍,洛延青心软下一块,温声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为首的最小的弟子阵阵摇头,洛延青万恶的手再度揉上小孩的头。 还是小孩乖。 最大的那只开口:“师叔我们要走了。” 洛延青一顿,疑惑道:“怎么那么急?不是要跟着本君历练的吗?” 洛延青掌心下的小弟子答道:“回师叔,我们要去历练,师尊说掌门让我们陪师叔几天再动身,今天是最后期限了,再待下去任务地的传送通道就要关闭,得等上一个月了!” “既是如此,任务如若重要不妨跟着本君,你们任务自有本君布置去完成?” 那小弟子惊喜,眼里满是孺慕:“真的可以嘛师叔!我想听师叔继续讲江湖双侠的那个故事。” 洛延青笑容一僵,避重就轻道:“哈哈,等你将阵法图解看完了我就讲怎么样?” 小弟子颇为不高兴,带上了点郁闷:“我不想看…” 最大的那个拉回最小的那只,摇头:“虽然我们也很愿意,可是师叔不可以这样子,这不合门规。”说完小弟子也收起表情,板着脸和群人一块同洛延青行礼告别。 洛延青轻叹,门派中只有自己这么个异类,强求不得。 衡月门规森严导致弟子稀少,但这也让衡月人才辈出,衡月哪怕排不进修真界前五却也没有哪个门派的人敢轻视。他们本就是万中无一的天之骄子,加入衡月的目的都是为了追求最纯粹的剑意,登临剑道之巅。 洛延青又叮嘱几句,塞过一个储物袋才终于放人走。洛延青别的不多,符箓那是要多少有多少。 修真界一直追求于自身的强大,对于这类借身外之物修炼都是嗤之以鼻,歧视已经不是寻常事了。但洛延青的符箓与阵法极其方便好用,外出历练的衡月弟子存活率高了至少五分之一,一直都广受好评。 且符箓的产出无需修者刻画,凡人就能进行描摹,在特殊符纸上用特殊材料绘制的符箓,只需要注入灵力就能完成瞬间的使用。除开部分高阶符箓的绘制需要洛延青本人亲自上手,其他的符箓在低阶修士中极其畅销,这也让衡月派一跃成为最有钱的门派,山门底下现城格外繁荣昌盛。 洛延青跟着目送衡月弟子出门,就要回房时,见三个着着月白色弟子服的门派弟子坐在桌上唉声叹气。 整个人像树懒一样瘫在桌上的男弟子丧气道:“大师兄二师姐,要不我们就回去吧,那龟孙跑的比兔子还快,才抵达一个地方就立马不见…”男弟子猛然抬起头,语气森然“这分明就是当我们是猴耍!” “许岚语,你还要不要命了,胡言乱语什么?”被唤作师姐的女修瞪他。 “可师姐,这根本不是我们能做到的事嘛…那邪修可是结丹修为!” “那你是想换师弟师妹们来吗?” “师姐!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再多一句话现在就回去!”女修一声冷笑。 许岚语气红眼,看着女修。 另一名男修见此,赶紧和事佬起来:“从眠好了好了,我们毕竟也不眠不休的追了半月了,岚语也是累坏了说的一时气话,岚语还不跟你师姐道歉。” 许岚语还是那股气:“魔道邪修本就诡谲,中间多少危险,好不容易活下来难道还要继续下去送死吗?台师兄这根本不是我们这些筑基弟子该管的事!” “我知晓你的怒气和烦躁,但毕竟是山海阁布置下来的任务,,我们听海阁式微,师尊又周旋于之间,门内唯属我们实力最强劲。”台缪轻叹。 “……” 许岚语咬牙:“我就是气不过,凭什么是我们,山海阁那帮蛀虫。事成了就是他们头功,不成也不过死几个无关紧要的人!” “我知道,但如你所说,山海阁里头二十四阁就我们后头几阁资源被捏的死死的……再追一次,这次不成便向上求援,此地恰好是与六阁不合的四阁监察点。”蓝从眠缓和下语气。 洛延青一听是阵法,起了心思便走过去问道:“可需要本君帮忙?” 消失了的徒弟:师尊,我真的是您最喜欢的徒弟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第 14 章 第15章 第15章 洛延青站的位置是台缪左后侧。乍然开口,半大的孩子扭过半个头看着见近在咫尺的人和吓得直挺挺地就要倒下。 洛延青皱着眉将他摁回椅子上。 看着震惊的三人:“本君也未隐藏身形,如何能吓到你们?” 台缪找了半天声音才回来:“道君没有半分灵流,像鬼一样。” 其余两人纷纷附和。 “……?” “对不起道君,晚辈说错话!”意识到说错话,台缪忙赔礼。 “此言并非本意,万望道君原谅!”蓝从眠紧跟着附议。 “万望道君原谅!”三个人又再接一遍,身子躬下更低。 “……”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本君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说着不客气地坐下招呼小二点了几道菜肴,“为何会如此想,灵流不外溢哪怕不常见也不该产生这种想法。” 台缪解释:“我们追踪的那个邪修如此耍过我们数次。以为又是那邪修的分神傀儡,反应过度,实在对不起道君。” “真的不怪我们道君!那分神傀儡虽不强但实在烦人恐怖,只要我们好不容易冲出险境得喘息时,就会蹦出来一个极丑陋、可怖的傀儡。实在是被吓多了,况且它总有无数张脸,实在难以分辨。”许岚语头垂下去一派委屈。 “坐吧,都坐下。””洛延青没再问。 三人犹豫半晌,洛延青轻叹:“哎,原是本君如此面目可憎,你们都不愿意接受本君的赔礼了嘛,既如此本君走便是了。” 起身作势要离开,三人登时急了。台缪忙拉住洛延青袖口,道:“我们没有这么想!道君…道君…” 背对着的洛延青嘴角微勾又立刻压下去,一面淡淡回头,受伤神色:“既是如此,为何你们如此不愿意,本君自认从头到尾没有语气过重过……” “道君怎么如此…怎么如此。”蓝从眠瞪大眼睛。 “道君怎么会这么想!我们,我们这不是坐了。”许岚语补上后半句。 许岚语一坐,坐太猛尾椎穿刺般的疼往上窜,疼得他脸色一变,泪水迸出。 洛延青一瞧,过火了。这才收起逗弄的心思。 四人最后还是共处一桌,但三个小辈面对能自称为本君的前辈多少还是有些拘谨,恰好小二将新上的菜端了上来,三小只立刻被吸引过去目光。 洛延青给他们多添了四菜两汤,都是稀有食材烹饪,最是滋补且味鲜。见小孩们迟迟没有动手,他便夹了放入他们碗中。 “先吃。” 三人受宠若惊,在这惶恐惊喜中吃起来。洛延青偶尔动筷,多是给孩子讲了些趣事,缓和他们的拘谨和戒备。 见他们吃的差不多,洛延青又招呼着上了点心和茗茶,这才自我介绍起来:“先前没有说,我为衡月派的洛道君,号瑾钰。如我最开始问的,你们到底碰到了什么?” 许岚语想开口,但又有点犹豫的看向蓝从眠。 洛延青也去看蓝从眠,少女在犹豫挣扎的神色太过明显。 左右都不是自己门派的事,无从插手,逼这群跟阿晦差不多年纪的孩子也没用。 洛延青起身,轻柔地摸了摸蓝从眠的脑袋,安抚:“如果不能说那便不说了,如果还遇到别的什么,可以往顶楼左手尽头的揽月号寻我。” 洛延青转身,收回的指尖感受到一瞬间的触碰,但他没停下脚步。 急促追赶的脚步在背后响起,紧接着是青涩紧张的少年声。 “道君等等,道君…” 他停下脚步,等了会转身,见许岚语低垂着脑袋解释:“不是我们不想说道君,是...若被门派知道我们对外说了的话,我们恐怕凶多吉少了。” “我没有逼你们的意思,只是告诉你们如果遇到困难可以找我,无关我是否想知道你们任务内容的事。”洛延青蹲下,声音轻柔。 “就是因为道君这样子,我们才……道君想知道什么我都会说的,反正这次任务本来就是凶险异常。”许岚语咬牙切齿,“我们多少次死里逃生!” 蓝从眠和台缪追上,站在后面不语。 洛延青道:“我向你们保证,此事我做主绝对不会让你们受到任何伤害,至于你们说的那些,我也会为你们寻回公道,毋需担心。” 一阵沉默,许岚语最终开口:“之前大战,我们在战后方发现个鬼鬼祟祟的弟子,就尾随过去想看究竟。但那可恨的山海阁大长老幼孙瞧见我们,不分青红皂白说我们如此鬼祟,窜进别人房舍定是奸细,就要抓我们起来拷问。我们都没得解释就被锁在原地,他那鞭子就挥了下来!!如果不是大师姐…” 蓝从眠扯了下许岚语,没反应。 许岚语拨开她的手,恨声道:“若不是大师姐迅速反应过来挣开那灵鞭,跑进去那鬼祟弟子的房舍里翻箱倒柜的找,找出了被匆忙遗落的邪阵阵法图,我们命都没了!那灵鞭,抽在人身上是直接抽在神魂上的!鞭子上还有倒刺,甩下来勾的人皮开肉绽,刺上的毒素麻痹灵力,根本无法自愈。” “那鞭子就这么打在师姐翻找的身上,一下接一下,他像见了好玩的玩物一样,师姐动一下就甩一下。师姐你不疼吗?”许岚语含泪看向蓝从眠,“而他!只是被训斥两句。” “大长老的幼孙夺了邪阵图便扬长而去,山海阁大长老明知他犯下大错,仍是动用人脉与权柄将此事强行压下。他欺瞒了整个仙盟,将阵图伪装成盟会任务,指派我们去执行任务。至于压下这等诡谲阵法图会引发何等祸事他从未想过!更未想过我们这些区区筑基修士遇上那结丹邪修会落得何种下场——这些统统不在大长老的考虑之中!他只想瞒天过海,保住他那宝贝嫡孙!” “从始至终,他就没打算给我们留一条活路!他以听海阁的命脉为要挟,逼迫我们前去。若我们不去,遭此胁迫的就将是我们的无辜的师弟师妹。无论我们点头还是摇头,对于整个听海阁而言,这都注定是一场无妄之灾……为了替我们周旋,师尊至今仍被扣押在三阁之中!” 洛延青没想到事情实际是如此曲折复杂,比原先他们聊的说法更惊心:“......实在是委屈你们了。” “大长老权力太大,道君不必帮我们,有道君这份心我们接下来如何都没什么遗憾了。”台缪摇头。 “我既然答应了你们就一定会做到。此事恶劣性质早已不是山海阁大长老可以左右的了。”洛延青敛起轻松神色。 “山海阁掌门不至于如此昏庸。”他目光凛然。 . 揽月号。 熟悉的纸质感,洛延青一声轻笑,真是天缘凑巧。 洛延青拾起笔,展开全新的纸张开始勾勒。 三小只在悄默打量着他的客房。 随遇客栈外部与内部不太相同,外面看就是个四层雕栏楼阁,用料坚固不显眼,内饰却尽是炫技的木雕流彩,内部空间也大有说法。 外头看着占地不大,进来推开每个房间却能发现里头空间宽敞—— 这是利用压缩空间阵法到极致的效果。空间错开交叠,不会互相影响还能将房间扩大到原来的二到三倍。 按大小、风格不同又分为不同品质,每间都有自己的雅称,其中最舒适豪华的当属顶楼,一般来说不会对外开放。东临虽说不是多大的仙城,却也非常靠前,作为多方的重要枢纽,周边建有无数个大型传送阵供人同行,而东临本也是个屈指可数的阵法大城之一。 洛延青选的阁居数清丽典雅那一卦。来的时间不长也没放着什么东西,唯独床头摆着个纯白瓷瓶,里头插的却是色彩极重的花,与房间形成割裂感。 房间和书桌倒没再是一地凌乱,否则不论如何怕是都不肯让人进入房间。 洛延青思索着没注意,苦涩忽地在舌尖绽开,神思立刻清醒过来,拿开抿在唇上的笔尖,浓墨在朱唇打了道赤色水光。 许岚语凑过来递过张素净帕子,洛延青接过抹掉墨迹,回答了许岚语那询问的目光:“这邪阵是吸人生机的。” “那道君接下来怎么办?” 第16章 第16章 “先不急,这邪阵虽是吸人生机的但还加入了其他的符文,邪恶归邪恶但却对人无法生效,瞧这。”洛延青手点在一团几乎糊成块的墨团,三人凑上去看,没看明白,“这里是邪阵的核心,如今被人加入了...神道符文。” “神道?” “你们不用知道,也不要窥探,神道毕竟是修真界禁忌。”洛延青拾起一支新的笔,在空中绘制出拆分的邪阵,神道符文与邪阵分别悬浮于空中,灵力的波动荡漾着微微的光。 洛延青实在是对圣人这号人物好奇到了极点,无论是上辈子自己爱好阵法去寻找新找古阵,抑或是这辈子“上赶着”般堆到他面前的信息,都让洛延青对圣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若这都是所谓的命运,那他便亲自揪出作妖的魑魅魍魉。 “不过一些已知的也倒是可以同你们说上一说,而今魔修一道多为嗜人血肉的修行法,为人、妖两族所唾弃,而神道同样存在剑走偏锋的邪教信仰,利用凡人的愚昧进行坑骗以图收集信仰,而这种效果微乎其微,而更恶的便如魔修,走上这条嗜血路无一例外最后都会成为堕魔,正统的神道修行法,世间不存在。” 洛延青挥去灵力画就的痕迹:“方才拆开后根据气息推演出的位置于东临和滨州之间一处村落,有地图?” 台缪手忙脚乱地翻找出地图,铺开在洛延青面前,洛延青点了点两处城市位置,停在悬岩的指尖向着左下划去指向了余家村。 余家村地处两座大城之间,照理说哪怕不会是繁荣景象也该是温饱无忧的情景。 但事实上,这座村落建于襄水的一条主支流。过东临的襄水江道极宽,这也造就了东临从尚师时代后发大水从未有过溃堤的重要原因。 而这延伸出去的主支流却从未进行过扩宽。哪怕东临城主动出人物力助其扩宽,余家村也从不同意,甚至抵触极强。数次大水淹没余家村后,东临又提出可以迁村进东临并安排他们住所和工作,余家村人也只会将人赶出来。 到了最后所有有心帮助他们的都被抵制进村,甚至是靠近,哪怕是路人经过都会被砸一顿,自此再也没有人帮助和接济他们。 余家村也因粮食和大水等缘故,总死人而富裕不起来。能存活到到现在还有数十户人家也是个奇迹。 听完的许岚语怒气道:“愚民!” 台缪和蓝从眠一块才摁下气得要蹦穿屋顶了的许岚语,蓝从眠问:“可是道君,我们也是根据气息追踪邪修追了几地,每次我们抵达时却都人去楼空。” 洛延青摇头,道:“你们都被误导了,已知邪修是结丹修为,那他遁速如何你们还不知道?” 蓝从眠一下明悟过来,羞愧道:“是我们意气用事了,一直忽略了这件事。” 洛延青轻笑两声,再度摇头:“他本来就没有停留,你们追踪魔气误以为他停留也是因为他做了些小动作的缘故,怪不得你们。他的终点从始至终都是余家村,不过他确实也有引导人前往余家村的目的,否则就该是遮掩魔气的轨迹,而不是在某地散发魔气制造他在此地停留的假象,我倒是更想知道他如此周折想做什么?” 推开面前的地图,邪阵阵法图就在地图下静静躺着,洛延青勾起嘴角,满眼被挑起兴趣的愉悦亮光。 “费尽周折以阵图为媒介,干扰你们追踪魔气的步伐,甚至是防止高阶修者发现而用上神道符文来掩盖。符文还有两日消散,若我没计算错,两日后将是那邪修计谋大成之时…呵。” 三人面面相觑,脊背里窜上来的恶寒好像具显在眼前 ——洛延青面容在那层亢奋下已然有些扭曲,热意弥漫在眼中,状若坠魔神。 室内呼吸声放慢,门外的敲门的人又敲了几下,依旧没有回应,只能大概感知到里头错开而缓慢的呼吸。 阿晦眉宇满是凝重,唤出炽阳弧月踹开房门,三步并两步挑开纱幔进去。 脚步一顿。 视线就这么和年纪相仿的三只对上,那三只满脸空白与迷茫,阿晦又转头看向洛延青。 洛延青透着黑红热意的眼撞进视线,阿晦猛地心中一跳,上前就往洛延青灵台一击,攥着他的胳膊低吼:“醒!” 洛延青上身子下滑,脑袋软软垂在阿晦肩头,半晌才转醒过来。阿晦扶着他靠回椅背,洛延青闭目缓了许久才缓过灵台那阵冲击。 他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愤极失笑。 神道,好极了。 短短五个字,让洛延青嚼碎反复咀嚼再咽下,凶狠模样状似前态,阿晦犹豫着又在掌心凝起灵力。 洛延青心下猛跳,面上依旧平静下来,抬手制止:“怎么这么早回来了?”他可不想再体验一次灵台冲击波。 “弟子逾矩,师尊责罚。回师尊,座谈几名道友因故离去,所以提前散场。”阿晦收回姿态单膝跪下,又是一副乖徒弟样。 洛延青点头,转头对那三只道:“方才吓到你们没有?” 三人缓缓摇头:“没事的,道君。” 洛延青又道:“是我大意,神道观想太久着了道。” 蓝从眠摇头:“不,道君是为了我们,我们怎么能怪道君!” 台缪许岚语疯狂点头。 阿晦默默将另一条腿也跪下,脊背笔挺地低头。 洛延青一直在询问三人,蓝从眠和台缪局促地回应,同时频频用余光看向阿晦。 场面太尴哦尬压抑,就连最冷静的蓝从眠都咬到舌尖几次,满是将要破碎的泪光终于唤醒了洛延青的良知。 洛延青终于将目光转向阿晦,才发觉般开口问道:“怎么一直跪着?你也不知道起来,膝盖疼了可别找为师哭诉。” 阿晦恭谨道:“是弟子愚钝,谢师尊关心,弟子膝盖无碍。” 洛延青勉强消去一点气。他这师尊的威严算是丢尽了,再不治治怕是阿晦都能在他头上做窝了。 转头和台缪道:“既然已经明了,那么你们休整一下,明日巳时客栈门口集合。” 三人点头慌忙就要离去,又被洛延青喊停:“不用下去了,这层房间今日才空出来刚刚打扫干净,直接在这层随便挑几间住,晚些本君会同掌柜道明。” 三人忙不迭地点头,左脚踩右脚地飞奔逃出去。 洛延青失笑,转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润喉。 阿晦等洛延青放下水杯轻声开口:“师尊...您不该去的。”阿晦知道接下来的话自家师尊绝对又要炸毛,但是还是说了,“此事不在计划之内,掌门若是知晓师尊免不了一顿谴责。” 洛延青意外地倒没发作,只抬眼冷冷看着阿晦。 “......” “一切听凭师尊吩咐。” 第二天。 自受伤以来洛延青极少早起,惺忪着眼被阿晦从被窝里捞出来,递过布巾净脸时洛延青万分后悔,为什么要这么早呢? 正常来说修真者是不用睡觉的,但洛延青本就天生魂弱,重生回来魂魄又再遭重创。再加上那惫懒的性子如今更是顺理成章的借这个理由,躲掉所有该他去潜渊台授课的安排。 洛延青最后还是为了那岌岌可危的威严着想,紧赶慢赶的收拾好踩着点下了楼。 远远就见着安安静静乖乖站在客栈门口的三小只,受过他们的行礼洛延青也笑着示意回去。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捞完他起床就离开的阿晦也会在。 他明明记得阿晦今日还有个交友会要去,但现在放下熏好香的衣物又给素帕就匆忙离开的模样,换谁来都会误以为是顺道的。 “你今日不是…”说一半的话让洛延青生生咽回去。 阿晦知道洛延青想问什么,行礼道:“回师尊,弟子推掉了。” 洛延青微愣,随后阿晦就开口道:“时间比较匆忙,不过一应所需已经准备好,只待师尊与众道友出了城门便能登舟。”阿晦侧开身子作请,“请师尊上马车。” 洛延青本就是个极易心软的人,只是近段时间以来阿晦跟中彩了一样总在触触他眉头。 事已至此只得妥协,再如何阿晦也都是他的宝贝徒弟,能怎么着。洛延青登上最前头的马车后,阿晦就坐在前头充当车夫。 台缪等人也分批上了后头的一辆马车。 阿晦手中鞭子一甩,马车缓缓动起来。 洛延青起得晚,匆忙收拾好后,阿晦准备的早点却是一口没吃上,如今坐定,那饿的前胸贴后背的感觉立刻窜上来。 那禁制也属实厉害,但凡洛延青能周身自行聚起一丝灵力蕴在丹田,如何都不会完全是个凡人。 八面骰能适应灵力不过是借用,终究是有出无进的局限。 轻叹一声,眸子在车内转过,忽然就一顿。方才进来时洛延青便在思考着,根本就没注意到阿晦似是早就预见到这种情形,而提前准备了全新的早点。 甚至还贴心地温着壶暖茶,见此洛延青那难捱的气才消去大半。 算这逆徒有眼色。 阿晦一直注意着车内动静,在洛延青吃掉两小碟又吃了杯暖酒,心情不错后才开口致歉道:“弟子自作主张,请师尊责罚。” 这几天连更把这段快速过了,预计23章为阿晦的重要节点,徒弟要崛起了,师尊接招!![奶茶][奶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第16章 第17章 第 17 章 洛延青轻飘飘的声音透过略厚重的车帷传出来:“你做错了什么?为师怎么不知道?” 这话算是原谅阿晦了,事情掀过去,谁都别提,就还是他的好徒儿。 “进来。” 阿晦拨开车帷跪在蒲团上,洛延青推过去热茶给阿晦驱寒。 今日东临有些倒春寒,晚些时候就该下起绵绵雨了。 洛延青见阿晦微微泛白的嘴唇逐渐恢复血色,丢过一张薄毯给他,开口问道:“你哪来的飞舟,鹤鸿舟跟着昨天那批弟子离去了吗?” 阿晦叠好那薄毯:“掌门还另外给了徒儿一个,比鹤鸿舟小半圈,但想来是足够师尊与那三位道友了。” 洛延青气笑,苏眛这到底是有多不信任自己,自己有这么不靠谱?洛延青恨不得现在就回去掰开苏眛的脑袋看看里头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论怎么想都是结丹修为的自己更靠谱吧? 修真界所有飞行法器极难炼制,无论是材料还是手法和时间,成本都极高。大型飞行法器都有个关键的东西那就是核心装置,而观其规模和精密程度放眼整个修真界只有天工坊可以做到。 阿晦手上飞舟叫飞鸢,虽没鹤鸿大却胜在精巧流畅,飞行速度远胜鹤鸿,整体造价不逊于鹤鸿。唯一的弊端也就是必须要有人全程以灵力催动、盯梢。 登舟后,因着洛延青本不能使用灵力的原因只得在一旁为自己找事情做。掏出没有削过的木头,洛延青又开始雕刻之路。 自落延青放弃剑道后,只要是他感兴趣的他都会去尝试一番,雅致如人间的丹青、书法,惊奇如街头的杂耍,胸口碎大石、吞火棍,只有想不到的没有落延青没试过的。 目前是许岚语这个最毛躁在注灵台,台缪和蓝从眠从打坐中停下,好奇的看着洛延青在雕刻的东西。 蓝从眠问道:“道君,您这是在做什么?” 洛延青微微一笑,道:“闲着也是闲着,就给你们每人各雕一个木像。” 蓝从眠惊讶:“道君居然还会这个?!” “你看看这个像不像你?” 隔得不远的许岚语听到谈话声也好奇的想凑过来,脑袋一下看向洛延青这边一下又强迫自己转回去,挣扎意味极其明显,只听他遥遥喊着:“大师姐、二师兄你们在做什么,道君您在干什么?” 阿晦也被这阵喧闹从打坐中惊醒,看清楚情况后,叹一口气,上前接过许岚语的位置:“你去吧,左右下个就是我,提前一些晚一些都无妨。” 许岚语立刻撒开手凑到洛延青的面前看,洛延青抬头就看到眼前那乌黑的脑袋,轻笑着把许岚语脑袋摁远了些,又悄悄揉了揉,轻笑道:“不用凑这么近,本君都瞧不清光线了。”嗯,没沈家兄妹手感好。 也没阿晦手感好。 许岚语道:“道君道君,这刻的是谁呀?” 蓝从眠一听,登时生气了:“这你都看不出?你别要眼睛了。” 许岚语挠头疑惑道:“师姐你做什么这么生气?这小人如今就一个鼻子一个眼睛,怎么看得出来?” 蓝从眠翻了个白眼:“那是你瞎。” 台缪从旁扯住想要发作的师弟,低声提醒道:“别光看脸,道君是先刻完身子才刻的脸,你看服饰还不知道吗?” 许岚语这才恍然大悟,又仔细瞧了瞧,看着小人腰间的配饰确实是蓝从眠的,惊讶道“当真惟妙惟肖!道君手真好!” 洛延青将手中木屑吹掉,平静开口:“好了就这样,木雕不能刻的太传神,否则让不轨之人得到可能会发生些意想不到的事。” 许岚语啊了一声,问:“那不是凡间传说的巫蛊之术吗?真的存在啊?” 洛延青摇头:“不存在,但是类似的却是存在的,万物皆有灵,越是惟妙惟肖的东西越可能成为灵物最终反哺到自身。” 蓝从眠三人一阵恶寒袭上来,忍不住离那个刻好的小人远远的。 阿晦在后头听着这场闹剧也忍不住跟着洛延青的笑声轻笑。 阿晦轻轻摇头,又将注意力转回手上的注灵台上。 昔年阿晦还小时,洛延青也这么吓唬过他,年仅八岁才从匪徒狼窝出来不久的孩子平生第一次维持不了小大人的模样,挂着泪通红着半张脸,站在洛延青的窗前楚楚可怜。 瞧的洛延青心里阵阵柔软,没承认自己也被那小黑影吓一跳的洛延青将孩子揽进怀里轻声安慰:“这些都是为师唬人的,阿晦莫怕。阿晦以后都不用再担惊受怕了,无论阿晦在哪里,只要你回头师尊永远在你身后。” 夜以继日耗尽灵力和精力的后果就是到了地方,洛延青还没布好隐匿阵法,台缪三人直接靠在一块睡着了。洛延青看着失笑摇头,启动好阵法就回头对阿晦道:“你也去吧,为师值这一夜你可以安心休息。” 阿晦摇头:“弟子打坐才结束不久,并无太大疲惫感。” 洛延青思索片刻也觉得在理,但还是催着:“既无困意那去继续打坐也是好的,你近来繁忙剑道和修为停滞有一段时间了,纵然你天赋异禀,修为也不会凭空提升。”洛延青朝阿晦抛过一个球形东西,“你将他们挪到舱内,这个小东西你直接注入灵力,它会直接展开范围自动为你们吸纳灵力,为师还需多设几道阵法。” “......师尊弟子可以值夜。” 洛延青闻言哂笑一声:“你从未与魔道之类的交手过,根本不知道他们有多诡谲狡猾。” 洛延青不愿再多说,轻推一把又赶阿晦走,阿晦脚下跟黏住一样只回退半步又站定。 “还有什么......”问题? 洛延青皱着眉抬头,话生生让阿晦那定定的眼神卡住。 洛延青妥协道:“你去吧,为师就多布几个阵也会回舱房内,为师守上半夜,下半夜换你,你多打坐半夜保存明日战力可好?” 阿晦这才离去。 台缪伸展着双臂清醒过来,没想到这一夜休息的精气神远比他想象的还好,但猛然间台缪意识到什么,收回一半的手臂骤然放下,腾一下站起来。半靠着他的许岚语因此向地面倾倒,这一下也将他吓清醒,惊疑不定的开口问道:“怎么了?” 舱房门被蓝从眠推开,三目相对,又是一愣。 蓝从眠率先开口道:“刚好,还想说我得叫你们才醒呢。”蓝从眠将盛着早点的提盒放好,“阿晦道友做的饭菜可是一绝,快尝尝。” 台缪急切问道:“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道君也没有说吗?” 许岚语插嘴道:“阿晦?” 蓝从眠道:“虽说邪修一事宜早不宜迟,但道君说没有完全准备不能轻易带着我们涉险,就是道君的弟子。” “......” 台缪道:“道君说这话你信了师姐?” 蓝从眠也是一愣,慢慢就转过弯来:“道君真是...如此重要的事怎么能体谅我们呢。我也是让道君忽悠的晕头转向的了,道君人就是太好太好了。” “还有个问题,师姐你起时身上可也是浑身舒畅,灵力充沛。” 听台缪这么说许岚语感受了下,惊喜道:“真的哎二师兄!” 蓝从眠轻轻点头:“所以我就去问了道君,是用了个净灵宝罩。” “道君确实太好了。” “是那个价值千金的一次性辅助修炼法宝?道君太奢侈了吧。” 台缪叹道:“不怪乎我们一醒来就神清气爽,实在是给道君添了太多麻烦了。” 蓝从眠点头:“所以道君没有催我们,距离出发还有半个时辰,你们两个赶紧收拾好出来。” 说完就离去,台缪二人不再耽搁,风卷残云过整理好仪表出去,期间许岚语甚至还有心情大夸阿晦的厨艺。 洛延青同阿晦在飞鸢舟的书舱商讨着,台缪二人一进去就看见一个巨型沙盘上堆着半透明的地形,仔细看就能发现和他们目前所处的地方一样。 洛延青抬眼间瞧见台缪二人同他行礼,微微点头后向二人招手。 台缪走近就是一句很诚恳的道歉:“让道君又破费又久等,是台缪的错。” 许岚语附和。 洛延青笑道:“何来歉意一说,注灵这事本就该本君这个高修为的来,没想到却是麻烦的你们几个小辈,哪怕道歉也该是本君表达歉意,你如今先行一步我原先做的不就相抵了吗?这该让本君如何是好呢...” 台缪颇为失语,道:“道君说笑了。” 洛延青好笑的点着图上在闪动的点,收回逗弄的心思正色道:“目前我们在的位置是这儿,你们阿晦师兄已经把周围情况探明,但是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但唯独余家村那块,神识和所有法器都无法探测进去,所以目前来说余家村表面是有村民在能探查的范围进行活动,但是只要回到余家村,里头的一切都是未知的。” 洛延青顿了顿:“此去不求能够调查出真相抓拿邪修,只求你们保护自己,没有任何事情能比你们自身的安危性命重要,可明白?” 四小辈点头,其中当属听海阁三人最为感动,颇有热泪盈眶想冲上去给洛延青一个怀抱的样子。 “既如此,那便出发吧。” 接下来到21章剧情有些崩坏和水...可以选择跳看,写的很难受,过渡完这段后就轮到感情线了,希望能有读者宝宝吧[爆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第 17 章 第18章 第 18 章 此时时间还算早,洛延青一行在人齐后,将飞鸢舟收回,每个人丢过去一颗转换形貌的丹药。洛延青又在余家村周边隐藏身形观察几圈,给小辈们敲定逃跑路线后才进入。 正午太阳毒辣,余家村人只有三两人背着担子往田地去,余下最多人的地方就属聚在一块看斗鸡的了。 洛延青五人人数多,哪怕在他们看来穿着再如何朴素面貌普通,也还是遭至村民的警惕审视的目光,许岚语被看的不禁有些露怯,步伐定在原地踌躇,洛延青看不见似地凑到人家斗鸡圈上看。 阿晦见此侧身上去一步挡在许岚语前面,阻挡住双方视线,伸手轻轻掐了下许岚语的小臂。许岚语回神,深呼吸几下强自镇定下来。 圈中两种红尾锦鸡,一看就养的很好,左边鸡冠上方有红中掺了一抹靓金的锦鸡猛然对它面前明显大自己一圈的毛发油亮的锦鸡发起飞扑、啄咬,大点的本来还在观察警惕状态,让这一下吓的逃窜开。跑了小半圈反应回来,也转头飞扑回去,翅膀扑腾扑腾的扇着,小的那只被大的撞的落下风,体型大的优势还是很重要的。 局势一度逆转,村民久久没见洛延青有动作,小半人注意力就都落回斗鸡上,有人高呼一声:“铁哥碾碎它!干趴金角!” 金角虽然飞扑力量不及铁哥,但胜在有一个锋锐的雏嘴,顶着铁哥的力量反击几口让铁哥吃疼流血,进攻也随着落下来,双方都在忌惮,场面一度焦灼。 突然!金角就从一角展开翅膀从俯冲过去,铁哥也不甘示弱地扑过去。剩下大半本来注意力放洛延青身上的人,为着刚刚的高呼也让看回去。 金角被力量冲的倒下,铁哥就下嘴啄咬金角报复回去,金角被啄的浑身血迹,依旧在顽强反击。 “好!”洛延青忽的发出一阵喝彩,惊到周围三两人,扭头疑惑看他。 洛延青回之微笑,继续看着场上碾压就要结束的局。 就在洛延青喝完一息,金角猛地从一个刁钻角度硬吃铁哥一口,啄咬上去,铁哥左眼被戳瞎,疼的频频倒退,金角趁势而上将铁哥追着啄的无力张开发声,铁哥彻底倒下。 一个黑白发参半的中年人快速进入圈内抱起铁哥离去,满眼凶狠地看着洛延青的人群处,仿若在说:下次一定报复回去。 场面在中年人离去后一度安静下来,依旧没有任何人说话,全看着洛延青,甚至连金角主人也没有动作。 洛延青嗅到一丝不对。 洛延青开口笑道:“怎么了,你们是没瞧见金角方才那躲避时依旧在寻着角度,我可看见了,铁哥前头比金角失血得多早就动作迟缓。” “说到斗鸡,鄙人今日能路过村中见这一出精彩也是缘吧。鄙人家乡也盛行斗鸡,而鄙人在家乡的斗鸡也冠绝群芳。”洛延青叹了口气,“可惜鄙人最爱的斗圣不在身边,否则高低都要斗上一斗,给大伙见识一下什么才是斗圣。” “......” 安静维持了一瞬。 “猖狂!”有人在后头怒斥。 洛延青收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来的折扇,冷笑:“那是你见识浅短,红尾锦鸡固然是极好的斗鸡品种,但在遥远的西方边陲有种叫七彩锦鸡的,天性好斗绝不肯群居而居,只□□细五谷仙苗,只饮朝露,力量自不是红尾锦鸡可比伱的!” 又是先去那人的声音:“呸,你这书生料定我没有读过几年书,这种东西怕不是你胡诌的!” 洛延青笑道:“你又是什么?小辈,说我猖狂无知,你大可找村内儒生问,保管一问一个准。” 人群骚动,争吵的那人推开人群挤到内圈来,瞪着双灿金的琥珀眼叉腰看着洛延青。洛延青也是一愣,明明听声音分明是个中气十足的青年声音,没想到是个如此年轻的女孩,左右不过十**岁,杏眸瞪的浑圆,却因眼尾也是弯弯的弧度显的半点不凶,更像是娇嗔。 那褪色的鹅黄麻布旧衣被缝了几轮,却是很洁净平整,一看就被保护的很好。少女让洛延青那一愣弄的恼火,怒斥道:“怎么,没见过女人啊?” 洛延青也知道自己方才有多失礼,没有任何提面的竹扇一收,诚恳致歉:“是我唐突了,求姑娘别生气了。” 洛延青抬眼间见到少女身躯有一瞬间别扭,随后就听到少女那带着怒意的声音道:“这是你所谓的书生礼节。” 洛延青告罪讨饶道:“别啊,素日嘴上没把门惯了,这才会出口这等粗鄙之语。” 少女没理他,转了话题:“滚,等着我们把你扫地出去吗。” 少女又撇到外围阿晦等人:“哦,还有那几个和你一样的淫.辞.秽.语的小人。” 洛延青神色骤冷下来:“姑娘这话就不对了,我冲撞了姑娘是我的错,和他人有何关系?” “你倒是''仗义'',那又如何,我说你们,那是你们本性如此。”少女冷哼。 “不说你随意就对我下定义,我的解释也被你驳回质疑。只论这你们村,这也在仙盟辖下吧?我如何停留或是借道而过也论不到你们界定吧,你们如此是半点不怕招致灾祸。” 少女嗤笑:“那又怎么样,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滚出我们村。如果不是看着你们群人面生,不是周边那几个腌臜城的人,能忍你看完?现在看完就该滚了,该去哪往哪滚。” 洛延青暗中勾唇,面上依旧怒火:“你若执意这般无礼,我若去检举,以仙盟之规,你恐性命难保。年纪轻轻便落得香消玉殒,可曾想过家中人?况且,周围那些城与我何干?我自西北游历这绵延万里的乡道,只是为体味风土人情。你这般驱赶行人,便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 少女怒容一泄,咬牙切齿:“祖母果然没说错,除了我村,你们都是坏人!滚啊!滚出我们村!” 洛延青轻轻笑着,面上却还是一片犀利冷然:“我没好好说话吗,姑娘上来就是一顿质疑,哪怕我道歉也依旧是咄咄逼人。” 少女原先的思维早已然在和洛延青争论中早就被带偏,急着反咬回去:“那明明是你说话在挑衅在先。” “所以我说你平白无故给我戴高帽,鄙人是感叹你就先入为主,鄙人如何能忍?” “......”少女气结,洛延青那话分明就是挑屑,哪里来的感叹。 远处的台缪等人看着洛延青这个“稳重”的长辈和一他快一轮的少女菜鸡互啄般争吵,忍不住的愕然,而阿晦还是那副泰然自若。 蓝从眠偷瞟几眼,都觉得阿晦和洛延青不像师徒。 直到少女突出一言:“怎么不一样,周边城的烂人总想吞了我们地修所谓的传送阵的交易城,你们一样的无耻想霸在村里!” 随即少女就被后头的一个中年人往回拉捂住嘴。 “唔......” 洛延青迅速伸手抓住少女的手腕,场面一下僵住,周边人逐渐向洛延青围靠过来。 洛延青凝重地松开手后,窒息的氛围才松开点,少女被藏进人群消失不见。 拽走少女的中年人一脸催赶洛延青等人走的敌意,满眼的警示。 中年人微张唇,无声的字音:滚。 洛延青道:“贵村真是金贵,今后鄙人绝不会踏足,史书游记上必会记上一笔!” 说完扭头就走,与阿晦等人汇合传言道:“立刻走!情况不对立刻从我定的方向跑!” 洛延青与少女的斗嘴持续不过半个时辰,正该艳阳高照的天却骤然黑下来,预示着暴雨的阴霾迅速盖过余家村顶上,先去躲在屋内避阳的村民同那批斗鸡的,依旧在缓慢向洛延青等人靠近。 洛延青一行人越走越快,忽地! 众人脚步急停,后头几个还撞到前面人,若非体格够稳,估计要倒成一片。 洛延青伸手护着四人缓慢倒退,他们如今是原地折返到村门口,却没想到这儿早已聚集起数十人,前后包围逼近形成一个狩猎圈。 洛延青抿着唇低声道:“余家村三十七户人,不该这么多人。” 蓝从眠没听清,问道:“道君?” 阿晦低声回着:“师尊,他们皮肤不对劲!!” 洛延青定睛一看,汗毛直竖,有浓黑的血色像藤蔓一样从村民衣下逐渐攀升到裸露的皮肤外面,再如青筋般突起却又不太相同。它是蜿蜒而上的路径密密麻麻地长着这种大小不一的泡,有的甚至大得浓黑发亮。 一只爬到了阿晦跟前,被阿晦一击击倒。灵力还没碰到,村民的手上的泡就骤然炸开深黑色的血浆极其缓慢地流出,带着阵阵令人作呕的腥臭。 洛延青闻着那腥臭味忍不住捂着鼻子皱眉倒退数步避开倒在面前的村民,其他几人早已撑不住,撑着剑身侧头在一旁干呕不止。 洛延青捂着脸传音:“是我失算了,如此手笔炼化掉余家村村民花费的时间不是短短数月就能做到。时间紧急,一会我破开一个口子你们立刻冲出去,在那里集合。” “师尊!!”阿晦忍不住急道。 “无事,不要担心这还用不着破开禁制。”灵气在掌心缓缓凝聚成一柄剑,定睛看还能发现和炽阳弧月非常相似,却又有所不同。 洛延青一剑挥出,白光瞬间吞没尸群的薄弱处,拦腰斩断数十个村民,黑色浓稠的血泡炸开,溅射开在地上,瞬间空出一个缺口。 众人迅速向着那里飞掠而过,但却不曾想经过那些成两截的村民时,他们突然浑身黑泡再度炸开。村民尸身迅速融化成与黑泡炸开后一样的黏稠物,恶臭直扑鼻腔,那三小只修为太低,直接被熏摇摇欲坠疯狂倒苦水。 就连阿晦表情也瞬间白成一片,身形同样不稳,只比那三只好一点而已。 洛延青也不好受,迅速地封住自己的嗅感在三小只身上罩下结界后,立刻闪身到阿晦面前。 阿晦虽然看起来是小辈中最自然的那个,但他知道阿晦根本撑不了多久。年纪小、入道晚,就是以为着积累比其他人少,纵使再天才灵力再强悍,对上任何盘踞在筑基百年的都打不过,阿晦需要时间。 揽过人的肩,将额头轻轻贴上对方的额头,丝丝缕缕的神识剥离,渡过去护住阿晦被那诡异而恶毒影响到有些撞散的神魂。 苍白的脸色逐渐恢复,阿晦强撑着苦撑早已恍惚的神志才恢复过来。 瞳孔聚集回来,第一感受到的就是洛延青那撒在他脸上粗喘带出的湿热。 洛延青有些撑不住的脑袋下滑轻轻靠上阿晦的肩。 “师尊!!”唇上擦过一瞬那光洁雪白的眉心,阿晦担忧惧怕的抱紧洛延青。 洛延青有些头晕目眩。强行剥离神识的代价就是他如今感觉那细密的痛又泛上来了。 轻颤的睫羽垂下,脑袋微侧,彻底藏起不为外人窥探的脆弱与疼痛。 洛延青尽力平复了呼吸,从阿晦身上把自己剥离下来。 第19章 第 19 章 “无事。”洛延青拍了拍阿晦的肩,“是为师的错,接连两次失策,看来这么多年没有外出终究是外边变了天。” “师尊!!”阿晦却是沉下整张脸去,抓过洛延青的手就要用灵力探进去,却被洛延青用灵力裹着手阻挡肌肤间的触碰。 “说了无事便无事,如今要紧的可不是这事,尸群围上来了。” “......” 阿晦愤然拔剑,眉眼间满是隐忍的煞气。 一剑,两剑。 三剑四剑五剑!! 连续五道完全没蓄力的闪着橙白光的锋锐剑气挥出,生生逼退尸群靠拢的速度,比之方才的洛延青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知道尸群是畏惧于阿晦的剑意还是畏惧于炽阳弧月散发的煞气,同样拦腰斩断的黏稠物起起伏伏许久没有再聚成人形。 而一旁缓过来了的三人已经只剩满脸震惊。 “阿晦居然...剑心大成。” 震惊得已经全然忘了现在处境。 “深藏不漏啊......道君,阿晦好像比我们小吧?而且这灵力锐利得怕是能与一般结丹战到一块了...” “回神阿晦!”洛延青闪身上去就双指点在阿晦眉心,莹莹?橙?灵力白光?在指尖闪烁,微微低声传音,“为师错了,莫再动用剑心了,你道基会不稳的。” 面前的阿晦骤然一双淬了毒的“蛇”瞳般死死盯着他,那瞳眸深处袒露着些许愤恨、自责、痛苦,复杂得洛延青读不懂。 但他只能尽力哄着担忧他还被凶的徒弟:“师尊真的没事,为师只是担心你们安危,再拖下去为师真的不一定能护住你们。” “......”似有点点碎开的泪光化在少年眼底。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再次提起剑向薄弱处杀去。 洛延青明白,阿晦这是听懂了。但如今不论发生什么,最重要的事还是现在的。 从储物袋中又掏出几个棱形体,向着那三只抛去,菱形体自动化为透明护罩,罩在他们身上。 灵剑再度握在手上,向着从满地污秽中变化出更多、不再是人形的怪物杀去。 台缪等人缓和过来后也提剑加入战局。 众人边战边退,但诡异的就是所有怪尸无论用什么方法就是灭不掉,能够延缓些许重生速度的只也只有阿晦挥出的剑气。 黑云还在飞速移动,很快就吞噬掉洛延青这区隅之地。整个余家村已经完全笼罩在黑色中。 八面骰一次能调用的灵力不多,因此洛延青无法施展高阶法术和符箓,战斗力甚至都能说不如台缪三人。 靠着阿晦剑气杀开的口子艰难前行,缓慢向着村口靠近。越靠近村口,尸群越暴动,更加疯狂的扑上来。 清理掉阿晦侧面的几只怪尸,洛延青没注意被其中一只扑到面前。 灵剑没有实体,无法阻挡怪尸的近身。怪尸隔着臂鞲咬得他一声闷哼,反手向着那怪尸天灵盖就是一击灵爆。 随后愣了一下又欣喜起来——被打飞的那只怪尸被他用了十足的灵力搅碎了灵台,从怪尸脑袋里爆出了晶体的碎块。 见到这结晶洛延青眼前一亮,转身传音:「击碎他们的灵台,那里头是阵法的操他们的核心!!」 话虽然第一时间就传过去,但根本赶不上新出现的变故。 天上骤然下起暴雨,黑红色的雨滴落在台缪等人身上的护罩滋滋作响。洛延青和阿晦法衣特殊,自成灵膜隔开雨水,却也感受到法衣在被侵蚀。 余家村不算小,全村都用了低矮的泥墙依山围起来,泥墙上还有一层木篱笆,洛延青几人退避至角落。 洛延青丢出两颗滚珠,滚珠瞬间爆开形成一个小范围的空间法阵。 “这法阵只能维持一个时辰,如今大阵已经落成——我们出不去了,你们赶紧趁此时间调整。” 没有人拒绝或发问,洛延青话说一半都主动盘膝坐下调养。 又给法阵加固一层后,洛延青视线梭巡在翻倍成型的怪尸群,忽地,眼睛定在一个地方。 阵法从不存在完美一说,只要是阵法就有破解之道,只要是阵法必有疏忽之地。这就让洛延青发现了一间屋后的篱笆处有一处断裂。 很明显,这个邪阵的场域就是余家村的范围,而阵法讲究圆满,有了这次豁口,意味着法阵并不稳定。 他站上一块有些灰白的凸起上,去看那处豁口,又抬头去看天空间黑云变换的间奏,脑海中疯狂推衍着。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阵法比洛延青想象的难,但好在他也能推衍出个七七八八。 「把灵力都渡到阿晦身上,阿晦用清晖那招,那尸群怕炽阳剑的清锐剑气!」洛延青传音,「一会阿晦朝那方向挥去后立刻向着那处缺口跑,那是整个阵法最致命的点。只要有一丝裂隙就能逃出去!」 台缪三人微微点头,剑握在手中蓄势待发。 空间阵法破开一瞬间,洛延青立刻甩出一打符箓,灵剑在掌心一划,血液立刻均匀融入符箓。 阿晦一掌拍向怪尸灵台,看见洛延青动作又是眼皮狠狠一跳。随即立刻加快了自身剑招的蓄力。 符箓燃尽,拔地而起的风眼在扩大,飓风向着洛延青等人要逃离方向而去,卷起众多怪尸搅碎、向外甩去。 洛延青额间尽是汗珠,没有足够的灵力驱使,不过一个最普通的高阶符箓阵法都如此艰难维持。 怪尸被清空近半那一瞬间,阿晦也蓄力完毕,连斩出了两个十字斩。 巨型剑芒吞没尸群,失去了所有视野。 台缪等人已经在攻击那处薄弱处。 洛延青还想断后,就让阿晦抓着手腕飞遁而去。手中已经燃起的爆裂符落在原地爆开,又阻挡了一瞬尸群靠拢的速度。 靠近后,洛延青反牵住阿晦,另一只手从阿晦手中拿过炽阳弧月:“退开。” 与阿晦剑气相似的剑芒向着靠近断崖之下的篱笆而去。 可怖的热浪蒸腾着周围空气和雨丝,它们在扭曲、蒸发。剑芒劈在断崖上,只留下一阵涟漪后消散,但洛延青第二剑也已经跟上。 断崖轰然粉碎。 炽阳掷出,反手化出灵剑紧随其后赐出,双剑落到那破裂点上。 黑云压下的黑暗骤然破开,阴霾散去照进天光。 身旁有一只手伸出,带着灵力的掌心完全覆盖住洛延青的手,与他一道向着那个点使力 洛延青转头看了眼阿晦,合力将灵剑往前一送。 天穹开始龟裂出许多裂纹,随后掉落、消失在空中,一个巨大的缺口出现在眼前。 可是意外总如此横生,台缪三人飞身向缺口而去时,骤然失去了一瞬间的灵力坠落,即将接触到地面时又堪堪停住。 那三人的目光与阿晦的目光触到一块。 阿晦似乎想起什么,抓起和洛延青一直相牵的手,将衣袖掀起,拆开臂鞲—— 雪白纤细的臂上赫然是一道泛黑痕迹的牙口,藏在皮肤底下的血管经脉也都变成了紫红色。 后方尸群还在迅速靠近,没时间解决。 阿晦放出飞鸢舟,众人迅速登舟,往燃舱里毫不顾惜地丢进无数天材地宝,几人催着仅剩的灵力向着深林里逃去。 可惜哪怕用再多天材地宝,没有灵力也无法行进多远。 逃离数里,阿晦四人的灵力就彻底无法调用,最终落在了一处隐蔽山头的猎屋中。 - 划开血管,黑紫的血液流出,好一阵后血液恢复正常,立刻点穴止血。 吞服下数颗丹药,台缪几人立刻打坐恢复。 直到此刻,洛延青才知道自己是从头到尾的大错特错。 从他们踏入余家村那刻开始,算计就已经开始,慢性剧毒早已融入他们的饮食中所以。那些尸群身上爆开的血泡,刺鼻的气味混淆了剧毒,加之洛延青五感衰弱根本无从发觉。 划开自己的血管,变成凡人失血的感觉并不好受。 失血的晕眩间,脑袋被人轻轻扶住枕到了对方的膝盖间。 只听那人开口:“师尊何时被咬的?” 洛延青侧过头,微微摇头,“没有,隔着臂鞲没咬不下去,应该是触碰便会染上。” 洛延青的柔软永远只有在他混沌间又或是极度脆弱时才会袒露半分,可一旦清醒、想起,又会遭到报复回来,而这向来是能记仇个三五年的。 抓起洛延青的手臂点了穴,上了些药膏,扯下白净的布条缠紧。 洛延青已经昏睡过去。 阿晦从储物袋里拿了张毯子出来给他盖上,自己也再度闭眼打坐。 第二日早晨,天光照进来刺得人眼睛生疼,洛延青扯高了薄毯,习惯性将脸埋进“枕头”中。 然后,然后他一下睁开双眼坐起来,松散的发丝遮住红透的耳廓。 ......他刚刚埋到了什么……那东西?! 他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阿晦,上下瞅还是无法相信。 最终在与离开打坐状态的阿晦的对视中,肯定以及确定—— 不可能! 世上怎么可能有如此的!庞然大物! 抬手又摸了摸嘴唇,彻底摁死那荒谬的想法,他刚刚碰到的一定是大腿。 但无论如何,那阵恼意还是过不去,将手里的薄毯丢回去,起身叫醒了台缪等人。 阿晦收起被褥,也加入商议中。 “身体如何了?还能不能用灵力?” “回道君,彻底恢复可能还是要几日时间,那毒太霸道了,奔着无声无息溶解人丹田去的。”台缪答道。 “也怪我,太过自信了,现在战力不定有你们高还带着你们去。”洛延青颇为懊恼。 蓝从眠想起一路来洛延青几乎没动用过灵力,便问:“道君怎么了?若是因我们而不能用灵力,那可是我们的罪过了。” “与你们不相关,说起来就话长了。总之,是我失策的缘故,先前从没试过更高深的法术,直到昨天那场战斗方才察觉我能动用灵力,也只够支撑小法术。”洛延青轻轻摇头。 蓝从眠点头没再追问下去,“昨日那余家村到底怎么回事,道君可有眉目?” “那早就不是余家村了,不如说是**。” “啊?!”许岚语一惊。 “余家村没有一个是活口,你们进村后可察觉到什么异样?” “他们都一直盯着我们?无论走向哪里那双眼睛都没有离开过我们身上。”蓝从眠一想起那几个挑担经过她身边后,脑袋还稳稳转着看她的样子就发怵。 “除了那个少女,没再有人出声说话。”阿晦接上了洛延青的问题,坐到他身旁。 看着比自己高出个大半个头的徒弟,洛延青选择默默挪开,以免自取其辱。 “都是,我也是在那男人捂着那少女的嘴时才发觉,太安静了。既然如此仇视外乡人,少女出声时也该附和什么的。但我察觉得太晚,这才导致如今的结果。” 阿晦却是摇头:“余家村一事一看便知晓暗中密谋了数百年,悄无声息地下毒,慢慢毒害掉真正的村民,再用怪尸替换。” “道理如此,让你们陷入这等境地本就是我作为长辈的失责。”一声轻叹,洛延青又习惯性地想去揉阿晦脑袋,但被对方抓住了手腕阻止。 手被压下,衣袖堆叠着遮挡了动作,阿晦开口:“如今师尊如何打算?是继续深入去寻找那邪修还是就此离去向仙盟求援?” 洛延青转瞬忘掉一直被摁着的手,道:“为师是那种人吗?那姑娘明显是为了救我们才暴露自己的,怎么能见死不救?” 见义勇为的样子依旧一如往昔。一如既往的套路,一如既往的入套。 洛延青不愧是传自抚渊道君门下的,只是不知抚渊老祖和苏昧是否也是如此。 阿晦也是一如既往的传音劝:「师尊,您如今身体状态去也没有办法脱身,反而会让自己也陷入困地。」 「无事,此次为师会做万全准备再行前往。且昨日破开的那个口子是阵法关键疏漏,想要恢复至少也需要十来日的时间修复。」 「师尊,这件事和历练一事尤其相似,不能冲动!!」阿晦紧了紧扣着洛延青掌心的那只手。 掰开阿晦的手,将手抽回来面色冷下来,“这事不论如何也得先将那姑娘救出来。” 「...师尊,哪怕是阵法已经消失,弟子也不想让您冒险。」阿晦换了个语气去同洛延青传音。 但洛延青已经敲定下来事从没改变过。 “你们先行返回东临,我去救了那个少女再返回。”又转过来安抚着阿晦,“为师知道,为师保证很快回来,你带着台缪他们三人先行离去,那邪修如今定是没想到为师和你的出现,阵脚乱着呢。否则昨日早该现身了,不会在我们中毒如此之久的情况下都没出现。” 洛延青转身要走再度被拉住:“师尊还是如此强硬的话,那便带上徒儿去。” “你如今没有灵力…”洛延青犯难了。 “徒儿有炽阳剑,炽阳没有灵力也能使。”阿晦果断道。 “那邪修修为结丹你打不过。” “师尊如今战力都不如徒儿。” “……为师有阵法。”洛延青一噎。 “对方也是阵法大师。” “?” “那邪修阵法不差,不然师尊也不会在进村时都没有发觉了。” “……” 徒弟就此发卖也不错吧。 快了快了,争取这几天多写一些隔日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第 19 章 第20章 第 20 章 与台缪三人分别后,洛延青与阿晦一同前往。 能用的灵力不够驱动飞鸢,洛延青只能拉着阿晦一道御剑过去。御剑速度不及飞遁快,但胜在 载人安稳。 少年双臂从腰间环过到前面交叠,贴得极近,微微垂落脑袋,炽热鼻息隔着乌发打在耳畔依然滚烫。 洛延青感到一阵不适和痒意。 “阿晦,你……”话却是说不出口。 “嗯?”少年毛茸茸的脑袋凑得更近,垂落的发丝扫过他的侧颈,语气疑惑。 却是长久的没有下文。 “师尊?”又问了一遍,这次洛延青终于开口了。 “无事,不过是想起些无关紧要的事罢了。” 痒便痒吧,左右也没什么影响。 这么想着,洛延青更专注于驱剑加速前往,企图忽略掉耳畔和腰上的敏感。 自那次在沈家做梦想起部分前世记忆后,洛延青便总长时间沉浸在一种怪诞的幻想中。 这总让他怀疑是不是他敏感过头了?否则怎么总想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阿晦再如何有越界也不是自己那般心思,更枉论他还是一个孩子! 再有几年便是而立的洛延青感到一阵深深的道德谴责感。 当真是禽兽,徒弟比自己小多少就产生了这种心思,前世自己到底怎么就动心了?万一哪天阿晦找到了家人,他家人知晓了他这心思会如何作想? 自己师兄师妹又会如何想自己? 恶狠狠收起被前世记忆影响的心情,洛延青不愿深想。 上辈子喜欢徒弟是上辈子的事,不是他的事。 在后头抱着洛延青的阿晦总觉得他的师尊下了个很不妙的决定。方才那风云变幻都让他看在眼底,误以为是错看,又去多瞧一眼,但眨眼间只有一如往常的平静如水的脸。 抵达余家村附近时,洛延青没轻举妄动,他绕着余家村大范围埋下阵眼,躲到一处距离余家村一里内的破屋里。 将操控几个阵眼的阵盘拼合在一起,刻刀在上头改了些旧纹路,刻上新的,阵法也就大功告成。 将手放在那状似八卦盘的阵盘上,眼前一阵晕眩后,视线坠入阵眼中。 心意一动,洛延青视线也跟着转起来,连着切换数个视角却没能发现任何人或是怪尸。 阿晦凑近了喊他,便抽回些许意识,顺手绘下符文点阿晦额头上,又扯着人的手也放在阵盘上。 阿晦视线也坠入其中。 尝试着控制生物的视线进行移动,阿晦看清了洛延青所操控的动物—— 是一只青蛙。 “呱?” 阿晦本能低头看自己成了什么生物。 是一只瓢虫。 “……” “这法术借助阵盘连接不用灵力也能使,如今这情形,将就用一下吧。”洛延青感受到徒弟很深的沉默,便解释。 操控着动物向村内飞去,地上只残余了些许黏稠物。瓢虫晃晃悠悠地向着最近的一间屋子飞去,里头漆黑得不见五指。 或许也没有五指这一说法。 阿晦努力辨识着地方,可惜瓢虫没有太好的视力,一下就撞到墙面上。 眼冒金星地又换了个方向,跌跌撞撞间感受到了光源的方向,向着那光亮处飞去—— 视线骤然变换,洛延青扶住阿晦坐到地上。 “阿晦?” “阿晦!” 被搂进熟悉的怀中,若有若无的浅淡花香萦绕鼻尖,额间被冰凉的指尖摁着,他伸手抓住了那只手。 “没事师尊,只是神识一下回来没有反应过来而已。”摇着头把自己坐直。 “怎么突然神识就回来?” “...弟子飞进了厨房的灶火余碳中......” “?”洛延青闻言一愣,半晌闷笑起来。 “师尊。”阿晦耳尖微微泛红,似是窘迫。 笑着把孩子又揉进怀里一阵蹂躏,完了放开人,又是一阵笑。 实在是不能怪人,平日阿晦那稳重样子实在深入人心,如今居然会出现这种错误。洛延青根本憋不住笑意,生怕徒弟炸毛,又赶紧顺毛:“不赖你,瓢虫几乎没有视力一说,能进房子已经很好了。那阵眼没法选择附身的生物,范围内有什么便是什么,而且离得远了也会骤然意识回归,习惯几次就好了。” 耳尖的热意消散,阿晦问:“师尊可发现什么?” “没有,青蛙虽不算大,但蹦跳动作实在难以习惯,察觉你神识出意外为师便脱离了。” “弟子也没有发现,屋内太黑无法辨认方向。” 二人只得再次进入附身寻找线索。 这次阿晦挑了西方向的阵眼,运气不错,是个夜视极佳的生物。 坏消息是,是蛇。 尝试着扭动身子前进,却寸功未进。 “......”这次是彻底理解洛延青说的难以前进的说法了。 洛延青运气倒是真的不错,变成了只乌鸦,夜视也好且更能融于黑夜中。 衡月派会在弟子入道之初,便会像丢垃圾一样从山谷将弟子抛下去,去学御风飞行。若是不想死那就必须自己踩着风飞上来,否则哪怕不致死,也会伤筋动骨,只能用丹药吊着命躺在床榻上数月,好全了又要继续被丢。 因而衡月弟子悟出了一个道理,要不想躺在榻上被师兄弟们探望时取笑,那么从入门那日起就要和飞禽类同寝同窝,忍着异味每日观察飞禽,学习它们的飞行技巧。 而这也造就了衡月弟子在御飞这一块远超别派,每当有人问起时,他们都高深莫测的说“视风如亲眷,你就成功了。” 用了点时间习惯乌鸦的身体,洛延青便展开翅膀飞向高空。 自高处俯视一圈,余家村是真的半点光亮没有。昨天白日里还有许多村人没有出过房门,不确定这里头是否还有像那少女一样,没有真正死去被替换的人。而方才听阿晦所言,也不是没有一点信息,至少可以确认余家村是还有真正活人的。若非活人便不会生火做饭,留下灶台中的余碳星火。 选定一处较为偏僻的房子落下,在屋檐上来回掠过观察。 洛延青天生五感敏锐。但不像阿晦那般对人心的洞察透彻,而是天生对一些事、危险有着本能的预警和直觉。 这间屋子和其他房子一样的不起眼,但洛延青看着都觉得这屋子里里外外透着怪异和不协调。 收起翅膀落在窗台,衔掉锁住窗户的锁扣,窗户缓缓朝打开。 洛延青迅速拍打翅膀后退。 月光粼粼照进屋内,屋内陈设明显起来。 飞进去落到桌上。屋子里东西不算多,桌面只有三两破了口子的陶碗、对不齐的筷子,一条长凳子、没编完的竹编篮和半扇门都坏了的柜子。 之外几乎再无其他东西,洛延青落到地上向里屋跳去。 里屋没有窗户,只有一片漆黑,就连能够反光的铜镜都没有。洛延青推测这里头只有一张床外再其他,但那竹编却分明在说有人在这生活——不像他先前在外头观察的那些屋子连碗筷都没有。 不由得疑惑,那邪修究竟要做什么?竟然敢在几座修真联盟都重视的仙城中间的村落下手,甚至数百年来都没有被发现。 若这不是与仙盟内部有人合谋谋求某种东西,他想不出来区区一个结丹邪修如何手眼通天的。 不,这也不可能。 摇头果断否认了这种想法,洛延青又陷入更深的疑惑中去—— 仙盟自成立以来便与邪修势不两立,敢接触邪修的便不可能敢进入仙盟高层,仙盟有个自上古流传下来的神道器物。能够检测人心是否有变,是否藏有祸心,若有那便是对神明不敬,信仰力不纯。 若真有如此之人那完全是违背着仙盟存在,能够掌权数百年并且不让其他高层侧目到东临和悬岩之间的这座小村庄是完全不可能的。 要知道余家村这事曾经闹到过仙盟最上层去过,而仙盟也曾数次派人下来试图劝说余家村搬迁,但最终都无功而返。 只剩一种可能了。 邪修不是独自一个人,而是一群人甚至是一个更庞大的规模,他们计划了整个余家村,他们中定是有元婴修为! 修真界寿岁之说,结丹五百年,元婴千年。再往上便是传说中的化神了。 有传闻称化神与日月同寿、天地齐福,也未知真假。 操控着乌鸦往前几步,猛然间被东西绊住,扑扇着翅膀勉强站稳。又尝试了着换方向前进都无法前进。 一点余光都没有,这个法术局限性太大,哪怕触碰了那个障碍物,也没有触感感知得到那是什么东西。 实在无法,洛延青只得跳到障碍物边缘,沿着边缘摸索前进。 越走越不对,这障碍物轮廓让他想到点不好的东西。 意识没抽回反而分入更多,八面骰闪烁更快,灵力从阵盘中渡入更多。 洛延青低头。 黑红色。 如那日一般,又不像那日一般—— 是人。 灵力加持下乌鸦视力瞬间清晰。周遭依旧很黑,但这次能瞧清楚了,被血液浸透的褪色裙摆依旧能看出昔日的鹅黄。 腥臭钻入鼻腔,洛延青身躯一震。 依旧不愿相信躺在地上的人如他猜测的那般。转过身子飞起—— 糟污沾满那小小的躯体和脸,看不清。 洗涤术一用,却是沉默。少女神情极其诡异,双眼瞪大,黑色瞳膜占满整个眼眶,最中心的瞳孔却是缩成一个极白小点。唇角上扬至几乎与鼻尖持平,胸口被血淋淋掏空,器官炸成浆糊填在其中,还蠕动着肉粉色的长虫。 喉头痉挛,承受不住地从空中砸落。震颤的剧痛从乌鸦躯体传感到本体,眼前瞬间一黑,舌尖咬破,许久才缓过神来。 乌鸦躯体中的神魂清醒过来,对上一双闪烁着幽绿夹红的眼。 森冷爬满全身,那人手骤然收紧到极致。 补个设定:修真界设定是5岁入道,炼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 化神之是就没了,受限制难以突破元婴,化神就是踏入初阶神道的道路,但是非天资后裔不能修炼。 所以按道理来说只有能够修炼神道、魔道符文的血脉后裔可以成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第 20 章 第21章 第 21 章(作话七夕小剧场) 洛延青被捏爆了。 神魂在那一瞬间抽身回来却也还是无法避免。 鲜血一呕,整个人直直瘫软下去。魂魄动荡,五感骤失,四肢迅速绵软冰凉下去。 “师尊?!”阿晦几乎是爬着扑过去接住的。 “师尊,醒醒!师尊!”滚烫热意滴落面颊,只有一瞬,意识彻底消散。 阿晦颤着手去探洛延青的鼻息和脉搏,理智骤崩。 手脚定在原地。 没再被护住的洛延青向下滑去,脑袋落到地上。脸颊贴着地面被尘土弄脏,唇上是全身唯一尚存色彩的地方。 ——是鲜血残存的颜色。 失色的身躯渐渐浮现淡紫。 混沌的阿晦醒神看清这一幕时立刻瞳孔骤缩。这是尸斑的初期,为何会如此?! 顾不上别的,拔出匕首毫不犹豫地向心口刺入,鲜血立刻顺着锋刃涌出、滴落。 喉间鲜血上涌,阿晦立刻俯身扣住洛延青的后脑勺,贴上去。 血液顺着相接的口齿渡过去。但洛延青唇齿死闭,渡不进去,阿晦便松开握着匕首的手,拇指抵开唇瓣,撬开牙关压在仅余一点温热的舌上。 血液顺着更深的吻渡进去。 匕首从心口脱落,掉在地上。 阿晦扯断洛延青的腰带,珠玉砸在地上发出轻响。腰封崩开,衣袍推落至臂间,整个皙白胸脯暴露在空气中。 闪着不寻常灵光的手摁在洛延青的心口传输灵力,扣着人的脑袋坐起,抵身相覆,胸口终是贴得严丝合缝。鲜红透过蓝白衣料染上对面人胸口。 洛延青,洛瑾钰。你再敢死,生生世世就是化做厉鬼都不会让你好过! 掌下跳动感渐渐明显。阿晦转而扣住洛延青的腰身搂得更紧。变了味的舌尖挑起、搅动。 意识渐渐恢复过来,洛延青有些茫然—— 他感知不到任何东西。 五感骤失,无论是视觉、听觉、仅仅是触感都被剥夺。 阿晦钳着洛延青下颚,依依不舍地分开。 洛延青微张在不自主喘息的唇上夹着血丝的涎水在极缓地坠落。 面前人没有感知,也无法得知自己是否醒来。 阿晦再度吻上去,没有五感的人很乖巧。如何摆动,如何放倒没有反应。 阿晦眸中金胤闪动。他松开被被吮吸得红肿的唇,看着对面人无意识地喘息。泪水从烧红的眼尾滑落,阿晦眼底沉了又沉,再度俯身发狠地咬上对方锁骨。 一声呜咽响起,是身体的本能在推拒。 阿晦又有些心疼起来,松开点力道,啄吻几下又衔住脖颈的软肉反复研磨。 似不解、似委屈的啜泣不时响起,绵软的手企图推开他。阿晦抓住那双手交叠压过对方头顶,拉远距离,一只手从脖颈一路摩挲至腰侧。身下人颤栗,泪落得更多。 眼前人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满是斑驳青紫。 “下次,洛延青。我们很快会再见的。”阿晦瞳孔彻底被金胤占满,胸口的伤和血迹在逐渐蒸发、消失。——伤口再不见踪迹。 洛延青胸口被染上的那些血迹同样在蒸腾。阿晦唇瓣再度贴近,一点一点抹去。 “师尊,可要珍重自己。等我啊。”语气满是不舍与眷恋,如久别重逢的眷侣。 阿晦手中灵力微闪,洛延青睡去。灵光一收,阿晦一头栽倒在洛延青身旁。 - 虫鸣寥寥,无光寂夜漫漫难捱。拂晓划破黑月,云霞翻在天边,蝉虫收息躲回阴暗。 洛延青缓缓转醒坐起。 “?”他居然没死吗? 左看右看,衣带整齐,身体也没有任何不适。所以上次将死被莫名其妙活下来,这次依旧,难不成他才是那个被天眷顾的? 他真是天才? 洛延青怀疑地看了看破屋的顶。好吧,没有天。 从异想天开的妄想中清醒,又是一阵自我唾弃。 重生后因着那所谓神道、圣人,搅得他总会短暂忘却自己是有多厌恶神道。 什么眷顾,不过是有所图谋罢了。 欲起身又被迫坐回地上,他转头一看,是压着他衣摆还在睡的徒弟。 伸手去掐阿晦面颊,却骤然对上一双渊若寒星的黑瞳,只有一瞬。再看只剩乖巧恭顺的意味,说出的话同样如旧。 “师尊。” 洛延青猛然想起,起身向外走去,却再度被阿晦抓着手动弹不得。 洛延青:“......”但现下却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为师要去救人,你做什么?” “师尊您之前到底遭遇了什么?为何会突然吐血昏倒?我们又为何醒来躺在一处?”连环炮珠的发问炸得洛延青一阵头疼。 回答来不及,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洛道君!” “道君!!” “你们怎么跟过来了?不是让你们先行回去?”洛延青回头看见台缪他们三人甚是惊讶。 “师尊!”阿晦急了。 洛延青依旧没有回答。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说他也不懂吗?还是说他见到那开膛破肚害怕?或是说他被捏爆了? ——怕不是还没说完徒弟彻底不会让他去了。 “我已经寻到那少女的落脚点…此去是只望能安然带出那少女的尸首好好安葬。”洛延青制止四个孩子要说话的势头,“你们不能去。毫无灵力,你们跟去也只是徒增累赘,在这等着,本君很快就会回来。” 洛延青不愿那等画面会被这几个年纪尚小的看见。 台缪道:“我们有灵力,可以帮上忙道君。” “?怎么回事。”洛延青一愣,回头看向阿晦。 阿晦尝试了下,灵力光团在手中凝聚。 洛延青却惊了,“什么时候突破筑基的?” 不论发生了什么,昨日到今日也就不到一天时间。他魂魄动荡后是又发生了什么? “…弟子不知道。”阿晦摇头,传音,“昨日师尊吐血昏过去后弟子也失去了意识,所以才想问师尊。” 这下好了,又给阿晦转回开始的话题上了。 洛延青再度选择性倾听。无视所有前因,结果是好的就成,只要不是赤渊和神道,他半点不想深究。 原班人马再度齐备,不仅齐备了,还多了个新晋假丹。和徒弟在一个修为别提有多怪异了。 不愿再磨蹭,如今第一要紧事是去先为那姑娘收尸。 再行前往洛延青已经彻底长记性,没再敢随意—— 如今的他确实也没有叫嚣的资本去轻视,更不可能赌自己能不能完好保下其他人。 借着阿晦半步结丹的灵力,洛延青对常用的阵盘临时改动。虽然威力折半,但能驱动驱动部分高阶阵法他已然心满意足。 再回到那间屋子,没有变化。推开门冲进去,随手用灵力罩下不许其他人靠近那间里屋。 少女依旧如原样躺着,洛延青有些沉默。上前没在意别的,蹲下伸手为她合上眼,有酸涩在眼眶打转。 他不是个情感多敏感的人,可此等惨状俱因他而起,若非为了救他们一行人,这个少女也绝不会暴露自己而遭此毒手。 若他早能发现异样时就救走这个少女,如何会死?! 如今那个警示他的中年男子也依旧下落不明。这处房子是洛延青寻了很久才发现唯一不对的地方,但也只有死不瞑目的少女… 手中聚起灵力,血迹逐渐消失还原衣裙原有的色彩。腹腔中的巨洞在缓慢缩小,洛延青在尝试修复少女的躯壳。生时无法逃离,死后也该完好安眠。 眼睛愈红,洛延青改主意了。 ——他要那邪修的命!! 余家村几百条人命,如今又再添上一条惨绝人寰的人命,那邪修该落入十八层阿鼻地狱永无止境的赎罪! 里屋门口的阵法轻轻波澜,阿晦走了进来。 瞧见的就是红透一双眼的洛延青沉默地蹲在地上使用灵力,然后一颗泪珠滚落。 “师尊…”阿晦声音凝涩,混杂着连他也说不清的感同身受。 “为师没事,既然来了便帮为师一起陪她走最后一程吧。”洛延青回头看向少女腹腔凝着的那层灵力膜,却又不是在看着。 神色惘然若失。 忽然身边就有一双手,遮蔽住他的视线,他埋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视线受阻,但熟悉的气息萦绕在身边,一直在微微颤抖的身子逐渐平缓下来。 洛延青双手轻轻抵在上头,后知后觉地发现,阿晦衣衫湿了一片。 原来他哭了啊… 阿晦抱着洛延青,低声安抚:“师尊,这不是您的错。早在许多年前余家村便已是如此,您不能这么揽责在自己身上。” “……” “弟子可以看见。看见那个少女本就命不久矣,她身体魂魄早被余家村中的毒腐蚀殆尽。她只是想临死前让我们活下去罢了。” 虚靠在怀里的人伸出手缓缓回抱他稍许,似在汲取力量。 洛延青并不比阿晦大多少,懂多少。修仙一路漫长,凡间青年于修道者岁月而言,不过誓同稚子。 他的师尊自幼长于纯正仙家,修为有成前从未见过尘世暗面,纵是下山历练多年也至多是行走在人间斩除明面上的罪恶。 洛延青似乎格外受天垂怜,自入道至顶都顺风顺水,身边纵有小人暗中窥伺却也有保护、呵护他的人。 与人切磋也从来都是正面对敌,活便是生,死也光明磊落,如此毫无人性的手法哪曾见过。 ...... 许久后,洛延青推开阿晦。靠着徒弟才能缓和下来实在称不上师尊作为,可他只想逃避一会,口中却也依旧道。 “你怎么进来的?谁许你就这么进来了,师命都管不住你的话,你不如自立门户好了。” 像一只炸毛的猫。 上一秒秒还翻着柔软的肚皮任摸任抱般,真上手了又立刻张开利爪。 “弟子依着师尊的吩咐在附近都埋下了阵旗,回来同师尊禀报,尝试着进来没想到成功了。” 洛延青一愣,随后一阵懊恼。如今灵力用不了多少,半点困不住假丹境界的阿晦。 阿晦离结丹的那半步也只是需要一个闭关契机而已。 他感觉有些乱了,这不对吧?哪有徒弟修为赶上师尊的??他自认修行虽有些懈怠但如今也只是差个契机就能突破元婴,只是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找着那个契机罢了。如今修为作废,再想突破不知要到何年何月,这逆徒到时候修为怕不是很快就能赶上?! 气得将人赶出去,洛延青不想再见到阿晦,当真想换徒弟了。 这会又念起了沈家那对乖巧的兄妹,阿晦年幼时也如这般,怎么越长越偏呢?尤其是自沈家那场宴席之后。 在储物袋掏了掏,没有太合适的,只有一大块早年得来可随意伸缩的玉盒。 “得罪了。” 放大玉盒后,成了个现成的棺椁,洛延青将人用灵力托举着平稳放入后,在玉盒打入封印缩小收好。 “不知道你想眠在何处,我便自作主张将你带回云霞峰吧。抱歉,虽然云霞峰不算景色多美,但也算是个去处,待我将那邪修引出来杀后,若有机缘会尝试为你寻回魂魄送入轮回。” 修真界是存在这等神器的。 七夕小剧场 关于阿晦的喜好 * 乞巧鹊桥相会,圆月清朗,花笼绚烂,洛延青难得没再埋头在阵法中。 外头沈念芸在唤他,街市喧嚣,难得沈念芸修为见长,灵力喊话不会再外传。 便起了心思,拿起之前背着阿晦绣的香囊塞好出门。 这段时日阿晦修补人、修真两界恰好停留在东临,洛延青便想待上几日,不想凑巧赶上了乞巧。思索回来,他才恍然发觉自己没有过过乞巧。 沈念芸在楼下见到他,插着腰,鼓起腮帮子质问他:“洛叔叔怎么这么久,小叔叔说今日他不能陪您让我带您去玩一下,不能总闷屋里。” 难怪今日晨起如此躲闪他的询问,原来是根本不打算陪他过乞巧… 是有些生气,但洛延青也不打算计较这三两节日,但这几日也别再想进他房门了! “你哥哥呢?” “哥哥说在越桥那边等我们,他先去买花灯。”沈念芸拉着洛延青的手就跑。 东临乞巧不比祝庙会人少,相比之前只是少了些庄肃,多了些旖旎。 从沈远安手中接过花灯,陪着走了几条巷子。起初还新奇,乞巧饼吃了、七巧酒喝了,情诗提了还得了个彩头,如今花就别在耳际。 周遭街巷鱼笼花笼如星,沿着江边漫步,那轮月更近了。有少女提着纸笼,牵着少年的手从他面前掠过,是墨香。 洛延青有些怔忪。 【今日云骈渡鹊桥,应非脉脉与迢迢。】 纸笼上提着小诗。 星夜没被遮蔽,东临惯常的朦胧雨又下了下来,砸在地面,潮湿的雾弥漫开,周遭有人摆出了风雨兰。珍珠落在上面又滑落,轻微晃动,似方才少女的裙摆。 香气引他回过神,沈家兄妹已然不见了踪迹,洛延青穿过街摊,与摊贩角力着音量的大小。 忽地被人撞到,踉跄一下又绊到前面翘起一角的青砖。眼见就要跌倒—— 洛延青扑入了一个温柔的怀抱,那双手扣在他的腰际,强制阻止了他的惯性。但他还是埋在那怀中没有动弹。 …… “……!!”惊呼一声,被拦腰抱起,洛延青下意识搂住来人的脖颈。 那人又颠了一下他调整位置,现在他整张脸都埋在对方的脖颈间。 热息打在上面,他睁眼,那肌理似在舒张,回馈给他的味道是他昨夜咬在上面的那浓郁的垂丝海棠香。 耳尖热意蒸腾,呼吸都不稳起来。 对方胸腔沉闷一响,是疲惫沙哑的声音。 “抱歉师尊。” 洛延青沉默半晌,轻轻推开阿晦,“放我下来。” 阿晦定在原地没动,许久后才慢慢放下,但着箍他腰的那只手没放。 洛延青微微抬头看着那双金色眼睛里流转的、不加掩饰的情愫。 他踩在对方的脚背,攀着对方的肩仰头贴近,轻轻覆上那温热的唇。 算了,有什么好计较的…… 只贴近一瞬又离开,却不想对方喘息瞬间粗重起来。洛延青被扣住脑袋吻在一块。 这次不是浅尝即止,是生息交缠的不可分离。 窒息间勉力睁眼,江边炸开了无数烟火,硝石味和眼前人的气息混在一块钻入感知。 没再管窒息不窒息,再度闭上眼,搂上对方的脖颈,主动回应那张扬而隐蔽的心意。 心口处的香囊在亲密间被捂热、发烫。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第 21 章(作话七夕小剧场) 第22章 第22章 曾有流传,有一面魂镜,得到它便能寻到所念之魂,所思之魂。 但魂镜也只是传说中存在的神器。修真界对于武器、造物等多以法器、灵器、神器为分类,如阿晦手里的炽阳弧月便是半神器存在。但昔年任何一位剑主,都没有成功得到过完整的炽阳弧月,只有其中的炽阳剑,便也让炽阳弧月极具争议。 但不论是否完整,炽阳弧月也不会跌落灵剑之巅,神明遗留锻造之物从不是虚传。 而各类灵器分类中,阵盘、符箓却是被排除在外 ——没人见过灵器级别的。 而洛延青手中的阵盘也不过是个最基础的阵**效放大器,实际布置阵法多靠阵眼等连接阵法进行扩大威力,而非阵法本身就有如此强度。 无论前世还是现在,他都没有遇到过适合作为打造灵器阵盘的材料。 八面骰是红髓玉制成,抚渊道君带回来时洛延青也曾动过拿它做阵盘的心思,红髓玉实在罕有,可也是因为罕有,所以他至今找不到方法。 搁置多年,没想到最后还是回到了他的手里。 转出室内,阿晦他们都乖乖等着。 “道君,阵眼都调整好了。” 洛延青点头,朝着桌上的阵盘走去,将手摁在上面。 室内点点荧光亮起,扩散,须臾间又如水波炸开放大。冷蓝寒凉,尘埃迟缓肉眼可见。 许岚语好奇地抬手去触那荧光,荧光立刻如水裹覆住他的指尖。 “道君?这是什么,对邪修有用?” “这是净尘术,对邪修一类极为管用。”洛延青回头看了一眼阿晦,阿晦上前也将手摁在阵盘上释放灵力。 余家村上空,迅速有许多蓝荧光出现、扩散,笼罩下整个余家村。 “没听说过,邪修魔族一派不是都很难死吗?怎么还能净化他们的呢。”许岚语甚感奇怪地挠头。 “如今三界尚未出现过,这是我闲暇时捣鼓出来的。” 水波渐浅,荧蓝化作雪絮飘落与污泥相接。自屋内阵法向外望去,大地在蠕动。黑色从地底钻出,在扭曲沸腾,有黑手挣扎而出,顷刻被荧蓝蒸解消融。 却再也没有与黑泥相融。 “当真有用!”许岚语一喜。 污臭在变淡,清新伴着金辉接上冷蓝,浮尘依旧悠然荡在空中。 死去的怪尸从根源上被蚕食。 倏忽间,空气都有一瞬凝滞,地面在颤动,阵法尖锐嗡鸣一声突然失去作用。 “怎么回事?”蓝从眠在颤动间站不稳,愕然发问。 洛延青却是一声笑意:“来了,这阵法要想毁去必得四人同时合力才能解除阵法上的符文。” “什么?四个邪修!” “不,是只有一个。”洛延青将指尖抵在唇边,眼睛很亮。 “是分神傀儡。”阿晦拿起桌上的阵盘递给洛延青。 洛延青没接,“修为再高,也不可能做到同时快速破开融入了神道符文的净尘术。那邪修对此类符文研究不比我少,但也不会想到我布下如此阵法只是为了确认他有几人…” 话音未落,洛延青面前瞬间出现一团绿雾同时向他和阿晦吞没而来。 雾气瞬息铺开,背后不再是墙,不再是地面,是无尽深渊。失重感骤然而来,下一刻被人稳当接住,洛延青攥着对方的衣领依旧惊疑不定。 “师尊?”抱着他的人在问。 失焦的瞳许久落回原处,洛延青终于意识到如今情形——阿晦正打横抱着他在迷雾中行走。 赶忙推开人,整理衣衫站好。 “怎么回事?” “阵法失效不久后屋内就突然涌进这黑雾,随后弟子和师尊便与观海阁三人分开了,我唤师尊好几声都没有反应,是否是这雾气有问题?”阿晦拔出炽阳弧月,一剑挥出,剑光堪堪飞出两米立刻暗淡消散,毫无波动。 “你没看见那个少女?”洛延青看着阿晦动作愣了一下。 阿晦摇头,手中尝试凝起火团却毫无反应。 “灵力又消失了?” 没再管少女的事,洛延青注意力被阿晦这个突变吸引去,想伸手去探阿晦灵脉,却被他不着痕迹地躲开。 洛延青指尖微微一滞,缓慢收回时才回过一些味来。 阿晦太沉默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很安静。 脚步停下,一直走在前面探路的身影似有所觉,八面骰红光闪着。下一刻,阿晦回头,洛延青的攻击已至,但对面人却毫无反应。 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澄澈。 洛延青力道本能收回,却还是有余威。 “…师尊?”少年咽下闷哼,抬起的眼黑亮里满是疑惑。 奇怪?当真是他变废物后直觉变差了吗?阿晦没有被夺舍? “……”洛延青抿唇,不知作何答复。难不成说自己怀疑徒弟被邪修附身吗?! 转开头没回答,径直超过阿晦走在前面,八面骰时不时闪动一下在原地留下记号。 时间分秒如梭,直至阿晦主动抓住他的手,洛延青那漫无目的地探寻才结束。 疑惑地回头,炽阳弧月自发升空,剑身在空中嗡鸣荡出清气,丝丝缕缕钻入毛孔,寒凉冷寂。混沌的大脑如遭重锤,神思一下清明过来。 “如今师尊可好些了,先前弟子便觉有异但不敢妄下断言,若师尊要罚便待回去后弟子认罚。” 但洛延青脸色转瞬黑了下来——他刚才居然一脸傻样的和阿晦这么没头没尾地走了一个时辰? “阵盘,邪修目标不是我们,台缪他们有危险。”阿晦提醒着。 从他们再入余家村起,棋才算真正落好,先前的毒不过是一个诱因,这迷雾才是真正的杀招。识海沉沦虚诞迷惘中,五感被分离蒙蔽,看似实际与梦游没甚区别。 但洛延青可以肯定,他方才见到的那少女却是真的。 将阵盘托在手上,晦涩符文从上头飞出,没入迷雾中,倏然拨云见雾。 天光亮起,屋还是那个屋,兜着黑斗篷的人谨慎地绘出紫黑色符文打入躺着的人身体里才松下一口气。 斗篷人将兜帽掀开,洛延青换了个方向走近观察,惊愕发现这邪修居然与台缪有六分相似。 躯壳昏迷,神魂还停留在先前阵法之内,却不想如此阴差阳错看清如今情形。虚幻地灵体随着邪修动作也一块蹲下去,洛延青伸手在邪修眼前晃,下一秒邪修如遭恶鬼跌坐在地。 洛延青:“?” “师尊,请您别这样,弟子担心。”阿晦走近,站在到洛延青身旁。 洛延青却没搭理,依旧绕着那邪修转了几圈。魂体状态是能搅动空气的,他便如此吹了一股又一股“阴风”,邪修握着匕首的手颤颤巍巍拿起几次都没拿稳。 “师尊……”阿晦又去扯洛延青的袖袍了,语气却带上些强硬,“师尊。” “嘘。”洛延青起身指尖抵上阿晦微张的唇上阻止他说话,又转头去看邪修,“别吵,为师知道你想说什么,为师不会再落入那层幻境了。你有天命护体什么都能看透,但也不可大意,先护好自己再管为师吧,你修为还是太浅了。” “弟子没……”阿晦唇抵着指尖在翕动。 热意喷薄,背脊一下僵硬,手指立刻缩回来。洛延青手缩回袖中,隐蔽里握住那根还在微微发麻的指,自尾椎而起到头顶的酥麻似还在回荡。 洛延青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他受受了一次伤后对阿晦完全不可控了?先是依赖后又是如此敏感。 不是说好的五感衰败吗?这压根不一样啊。 洛延青低着头在头脑风暴,阿晦依旧那副担忧模样。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邪修那边猝生异变——邪修口中发出了两个完全不同的声音。 匕首再度跌落在台缪脚边,那只手一如既往在颤,而隐在斗篷下的另一只手伸出来稳稳当当地拿起来了,那手臂青筋虬结,与另一条胳膊完全成对比。稳稳拿着匕首的那条其上爬满了紫黑色的经文,粗壮无比;另一条被衬得尤为瘦弱、绵软无力。 “你出来干什么?!” “你既然下不去手我替你了结他性命不更快?” “用不着你帮我!这是我的私仇,我自己报!” “呵呵,你下手,之前让你下手那漏网之鱼你不也抖?怕便直说,我很乐意替你亲手了结掉他们几人…嗬…” 邪修右手骤然握住自己的脖颈,狰狞的左手迅速塌瘪下去,变得右手完全一致。 就在这一瞬间,邪修左手抬起猛地一下扎入左眼,匕首坠地,他捂着左眼踉跄站起,发了疯的在那桀桀狂笑。 “你以为你自伤我就会消失吗?你不如早日复仇将这具躯壳还我!”邪修面容一下狰狞凶狠起来,转瞬又化作痛苦哀嚎。 跪倒在地,以头抢地狂砸,地面都隐隐发震。 那口中还在说:“若非你走了运,摊上本君,你又如何从那场灾祸中得以逃出?本君让你又苟活十数年你也该知足了!!” “……”洛延青与阿晦对视一眼,阿晦回以点头,心底有了答案。 一体双魂!魔修夺舍失败导致一魂魔修,一魂坠魔。 血溅墙面,阿晦在那一幕来之前立刻捂住洛延青的眼睛。血腥味味透不过魂体,但声音却近在咫尺。 窗外轰隆巨声,天晴气朗下一道狰狞闪电闪过曜日,几乎成白光打进屋内,灰黑泥墙上,无限放大地是魔修穿透了原身的胸膛攥着那颗依旧在跳动的心脏拔出来。 洛延青听见那一瞬间的声音,周身一震,随后视线暗下来,后背贴上来一阵温暖,有力、强健的跳动抵在他的肩胛传至心脏。 补完啦,高估了,这章副本还没结束!! 下次更新在2号[摸头][摸头],头昏昏的就不检查先了,之后前文修改完毕再回头来看。 此处对前文阿晦年龄设定已更正,快生辰成年啦!所以身高就只能把前面的仓促修改一下。 有奖竞猜,越靠近正确答案红包越大! 师尊身高180出头,大家猜猜阿晦最终身高(还能长)能到多高! 小提示:师尊垫脚仰头亲徒弟也是很艰难的ing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第22章 第23章 第23章 邪修拿着那颗跳动的心脏,捂着左眼的手放下,空洞的眼、胸口几乎只一息就完成了修复。 心脏失去生机,逐渐归于寂静。 洛延青掰开阿晦的手,稍稍仰头转回去看。他是真的很讨厌、很讨厌这种感觉… 很乱,他现在已经乱成一团毛线团了。心跳鼓动在耳畔,很雀跃;大脑飞速转着但很空,很空。 洛延青看了一眼,只一眼就收回。挣开禁锢又去看邪修。 邪修展开双臂,仰头沐浴在他的“新生”中,心情尤为不错。再转头洛延青看见他的诡异绿瞳在闪烁。 当真是捏爆他的那个,是他要找的邪修无疑了。 “完成了你的复仇,契约也该生效了,本君终是回归人间了。”邪修将那已无生机的心脏吞入腹中,又重拾起那把匕首,蹲到台缪身边。 “你想从他哪里下手,和之前那条漏网之鱼的做法怎么样?”邪修自言自语着,沾血匕首贴着台缪脸颊划过,延伸到脖颈,留下细长的血珠长线。 匕首顿住,邪修似想起什么起身回头去看昏倒在一边的洛延青和阿晦,走近。 “原来是个结丹阵修,难怪能破开我第一层阵法,不过也仅此而已了。不过一个开胃法阵便如此狼狈,怎么能意识到本君这伟大的阵中阵。”邪修蹲到洛延青身边,匕首自洛延青肩处划至腰间,“倒是可惜了这皮囊,中了那毒迟早化为污泥,如今这毒雾催发能存有三两天已是不错,可惜可惜。” 洛延青恶寒遍生。 邪修摇头轻叹,又一下停顿,抚颏着:“魔君应当会喜欢这副皮囊……魔君大人出手应该是能留下的。” 邪修拿起一块蕴起黑雾的玉坠朝洛延青伸去。 洛延青还在纠结就见阿晦坐不住想脱离法阵,忙使劲拉住人:“再等等。” “师尊!?”阿晦沉声道。 洛延青还欲说什么,邪修那边又传来异变。 “嗯?”邪修掌心黑雾闪起一瞬金光,动作一滞,转头看向躺在一旁的阿晦,将玉坠凑近,金光闪烁更频繁。 片刻后猛然怪笑,声色如干瘪枯枝,表情极度狰狞。 “居然是天生神种?吾神庇佑,叩奉吾神!今日得让本君遇到如此一批好料财,本君定当潜心修炼以成就吾神!!”邪修尤在怪笑,幽绿双瞳渐渐显出鲜红一点。 笑声回荡在寂静屋内,邪修手中凝聚好雾气瞬间攻向阿晦心口。 洛延青倏忽神魂归位,凝起灵剑从背后给了邪修一击。 灵剑穿膛而过,顷刻消散,邪修却没有半点影响。洛延青单手一撑,跳远,扛起阿晦又闪到台缪三人身边。 邪修还在怔愣间,洛延青已经安置好阿晦。在他们头上罩下法术,锁住好阵盘出口丢到昏迷的阿晦身上,又自他腰间抽出炽阳弧月。 炽阳弧月剑身变化,橙暖灵光被压下,取而代之是莹润月色拢住暖灵,更似一团火了,却又柔和许多。 “昔我有一剑,剑名皓月,承净之一意,净尽世间诸恶。”洛延青手中剑一转,登时灵光大盛,如烈焰狂舞;剑尖倾斜,无数幻光灵剑凝在周身,蓄势待发。 邪修虽惊讶却依旧不屑一顾:“还能使灵力,内力那确实深厚。”上下打量,转为遗憾,“本君劝你别再妄动灵力,用得越多,毒素越重,皮囊保不住本君可不好和魔君大人交代啊。” “那你自可试试。” 破空声起,灵剑裹挟无数灵剑攻向邪修。 阿晦依旧在尝试破开阵法,刚才洛延青瞬移出去第一件事就是单向屏蔽了阵法的通道,纵是阿晦能知道解法也无能为力。洛延青的阵盘只认他的精神力。 一声巨响,阿晦只瞧得见洛延青砸向墙面,从墙面滑落留下狰狞血迹,他的背上被邪修一爪划开破口。 洛延青败了。再如何有神剑加持,没有一丝灵力神兵也无法使出更大威力,因此这场战斗从头到尾都毫无悬念,只是蜉蝣撼树。 洛延青抹去唇边血迹,撑着剑身起身。邪修起了兴致般向台缪几人的保护罩攻去。 洛延青顿时瞳孔一缩,气极全然顾不上伤势,单手一翻,有琉璃如昙花的的五光在掌心凝聚。 铺天盖地的威压从天边倾斜而下,这方空间被压空气都在轻微扭曲,喘不上气。 邪修脸色凝重起来,还没得动手去抢那五光,只一瞬洛延青就已捏爆。 阿晦看得肝胆俱裂:“师尊!!” 阻隔着他们之间的是无法穿透的屏障。从洛延青手中展开的昙花,瞬间吞没洛延青邪修二人,昙花嘭一下炸开,留下流光般花瓣坠地消散。 ……这才是皓月的真谛,灵剑不过是个幌子,洛延青本不想如此加速使用,那会更快的消耗他的神魂。 将有罪之徒拖入审判柱的空间,纯白与天水相接之地无风无云,只有拔地而起的白玉柱。从纯白之天下来的枷锁同样是白玉做成。 这是洛延青的本命天赋,就连他本人也无法判断这种能力从何而来,但这种能力能够消耗的他的灵魂之力,无视修为将不可匹敌之人拉入空间里,进行审判。 一命抵一命,若为恶人则折损洛延青魂力的一半,若为好人则以命相抵,殉葬冤魂,以雪沉冤。 沉默半晌,阿晦又取出了那把洛延青赠送的匕首。匕首通体华贵流畅,开刃的刀锋是洛延青早年为了送他生辰礼物而攀上肃风谷荒境寻来的风石打磨而成。先前渡过一层阿晦的心血后如今光华流彩。 他大概知道那日他和师尊是如何活下来了…… “噗呲。”琉璃心再度豁出口子,但这次流出的血却不是鲜红,而是掺着流金的血,隐隐烁烁。 阿晦晃动一下跌倒在地,撑在地面不住喘息,握着匕首的那只手反而再刺入三分,几乎穿心而过。 若只能以此来破除沉睡灵魂的枷锁,这条命不要也罢。他再也不想,不想面对这种毫无办法的局面。 历练那次被妖族拿自己设局围杀洛延青;进入余家村失去灵力只能靠着洛延青突破还被暗算神魂动荡;突破假丹依旧对洛延青布下的限制无能为力,再见洛延青透支神魂。 自抵达东临后,洛延青就没有一次不是在强行突破苏昧等人布下的禁制,强行使用修为。 当真废物啊阿晦。 阿晦低低笑起来,笑声愉悦至极,抬起眼底金色的疯狂明灭不定。他七窍在流血。 周身灵力在暴动、狂蹿,橙暖色与金色在交错闪烁,似有紫黑掺在里头。 用此心,尊请故人。 - 叩问境里,洛延青青衣已染成鲜红,他的毛孔一直在渗血。 发丝垂落地面,黑白参半,如天堂血魔,索命而来。 邪修整个人贴在柱上,脖颈四肢锁在巨型玉枷里,无法动弹半分。 他看见洛延青在走近,剑身华光流转,同样是白,但那双浅至无色的眼底却是阴狠厌恶。阴影遮住邪修整个人,他浑身颤抖起来。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洛延青在笑,嘴角微微勾起,很是甜蜜。 “我啊?不就是你们想杀之人?” 邪修还在抖,泪和鼻涕横流,下身似有热意流出。 洛延青偏头捂鼻,衣上红色蹭上鼻尖,留下痕迹,他的头发已完全化为银白,浅极了。 也妖异极了。 除开那鲜红衣袍与一身素黑在这幻境中尤为突兀,剩下的白都似有人嘉奖洛延青的纯洁而赐予他的圣洁之地。 神明从不该被其他色彩玷污。 手中剑抬高,腕间五彩绸带若隐若现,八面骰黯淡无光。 “恭请主首问。”有空灵声音自四面八方响起。 洛延青没作声,依旧在缓慢走近,那声音又响起一次。 他脚步停下,抬头看着白色天边,声音冷而嘲:“问?余家村三十七户人家,数百条人命皆是惨死,魂散无轮回,身作怪尸杀亲朋,若再论上余家村之外的,如此不该杀?如此还要问?” “如此,还要问!” 那声音安静下去,久久没有回应。 洛延青却不管祂,手起刀落朝邪修肚子刺去。三剑划开剑身未抽出,磅礴灵力在邪修体内震动,震破了他的脏器。邪修在痛苦嚎叫,脏器从伤口处摇摇欲坠。 “主,以杀止恶轮回往复,此等做法不可为!” “不可?那我便行给你看。” “主!!天罚您承受不起。”那声音很是着急。 “那便让祂来,我本也不信神,若非你与我命魂相连,早年我入道第一剑就是了结掉你这鬼东西!” …… 邪修死了,脖颈凝着半干血液,经脉血管断了一半还在顽强支撑着摇摇欲坠的头颅,脏器落在地上已成了肉糜,四肢同样半连不连……如人彘。 魂魄动荡,洛延青能清晰感受到魂魄在开裂,却又有丝黏连般如何拉扯也没有彻底裂开。细密的疼成倍还回来,他撑着剑借力,剑身却不堪重负的一下歪倒,洛延青整个人躺倒在地,喘息声粗重,又毫无声息。 “……主,祂来了。”空灵声音再度响起,然后有柔和白光罩在洛延青身上。 本无风无云的天边骤然聚起漆黑漩涡,轰隆一声闷响。 洛延青勉力抬头向上看,那白光还在修复他的禁制和魂魄,他如今比凡人还脆。一下都抗不过去。 天罚根本没蓄力,一下劈下来,带着暴风般的利刃劈在洛延青身上,那柔和白光立刻化为护罩挡下那一瞬的攻击又迅速瓦解掉。 白光消失,修复停止。洛延青咳血几下,颤着音虚弱呼唤:“白?” 这是白的另一块碎片……从那日他们交谈一次后,那片灵魂碎片再没出现过,独剩这片与他叩问境相连一起的残识。 双唇嚅嗫,第二次的呼唤却再也没了声。 蓄力许久的天罚第二次落下,裹挟着数道直劈灵魂的魂罚而来。 洛延青眉心一闪,周身再度亮起一层护罩,是苏昧和抚渊道君留在禁制上的元婴法术。 天罚连劈六道,法术轰然碎裂。洛延青已经没有手段了…… 天边漩涡还在扩大、变深,雷鸣隐隐响在里面。 最强一道酝酿完毕,洛延青阖目接受结局—— 熟悉的气息笼罩住了他的全身,洛延青猝然睁眼。 阿晦眼底流转着金色,他们头顶铺开了层层叠叠的交织闪烁着神秘符文的护罩。 “阿晦?”混沌间洛延青轻轻发问,抬起手不可置信地去摸阿晦的脸,似在确认。 八面骰蹭到脸颊冰凉,阿晦哑声回答:“在。” “阿晦。” “我在。” “阿晦…” “师尊我在。” 只抓虫了和微调 这里后文提到的“白”是新修头三章里的人,也就是目前8.24号第一章版本里的白衣人,应该在这几日替换新修版上来。 不想破坏气氛这几章不写小剧场,不过也快了,再有几章就开始写小剧场!还有一些章节下谢谢回忆部分的小剧场,不然都在正文回忆部分超级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第23章 第24章 第24章(修) 天罚降下,无数细小裂痕自一点开始龟裂,天幕在奋力弥合,却无济于事。 洛延青大半个身子都靠在他的怀里,阿晦收紧双臂,低下头贴上怀里人的额头,轻声细语:“师尊,我在。” 又一道天罚降下,天幕瞬间炸开,无法弥合的碎片落在地上清脆一响化作星星点点。层层天幕在碎开,金色坠落,繁星亲吻大地,阿晦抬头看向天穹的眼满是倨傲、沉寂。 这目光穿透至天顶,天罚都为之凝滞一瞬,下一刻成倍劈下。 阿晦嘴角在溢血,只剩最后一层的天幕还在苦苦支撑,但依旧有余威透过天罚落进来。 洛延青发丝焦了。血衣蜿蜒滩开的血浸透了那月色朦胧的银发,焦黑在上面尤为刺眼。 阿晦摊开掌心,手中是与洛延青先前那别无二致的昙花,他托举而起,昙花迅速疯长、开花,巨大昙花罩住二人,如又在这电光火石间瓣瓣脱落。 阿晦眼前白光一闪,已然回到了最初的木屋内。室内昏暗,叩问境内时间流速不同,如今已不知过去多久。 阿晦向后靠到墙壁上,微微喘息平复着体内在乱窜的天罚之力,垂下视线已经恢复了原样的洛延青,独那血衣和焦黑的的发丝尤在,察觉对的是昏睡过去,心下一松也昏倒过去。 再转醒已是三日后,台缪等人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阿晦动了动手指,酥麻的雷电余威还在但琉璃心的自我疗愈机制好歹是发作了,攒上一口起奋力起身,艰难扳过洛延青,去探他的灵台——神魂明灭不定,只如一截燃烧殆尽的灯芯,唯丝丝缕缕润白灵光在护着那最后的裂隙。 阿晦灵力触手拧成发丝一般细的探入其中,神魂光团似乎感受到了入侵颤颤巍巍地裹着那灵光向着深处躲去,灵力又靠近三寸瞬间溃散。 阿晦收回手,掌心攥了攥,张开看着无法使出灵力的手掌。灵力枯竭、丹田再强行使用下去有破裂危机。 如今的他没有然后办法再做写什么了,身体纵然在修复,记忆却没完全复苏,二度重创的琉璃心也已经黯淡至极。 他需要闭关突破找回记忆。 收起灵力,阿晦撑着墙壁站起,走到台缪几人身边。台缪被邪修划开的伤口依旧在极缓地流血,阿晦抹了一把凌空画出繁复符文打入三人体内,又从储物袋找出丹药掰开喂进去,确认三人无恙后回到洛延青身边打坐,再无动静。 屋内沉寂下去,数不清第几次蝉鸣鸟啼后,洛延青醒过来。 他一下坐起来,转身去寻,眼睛略过完好死在地上的邪修最终落在躺在一块的台缪几人身上,一瞬间瞳孔骤缩,心脏跳动起来。 阿晦不在里面。 他撑着身子想站起来,却一下跌坐回来,又一次尝试身后突然伸出一条焦黑手臂,惊得他冷汗直流。 回头一看,是阿晦,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心又却瞬间坠落谷底——阿晦浑身没有一块好肉,好些的结痂伤口还在缓慢向外冒血,烧焦的法衣下同样是焦黑的皮肉,就没有一块是好的。 阿晦伸手抓住洛延青的手,眼下、脸上狰狞的疤痕躺着,只那双眼无声而平静地看着他。 洛延青抬手甩上他的脸,鼻尖又酸又涩,他眨眼,恨声道:“你当真疯了?你这点修为去抗天罚?!” 巴掌的红印与伤口重叠在一块,洛延青是下了死手的,那伤口裂得更开了。但洛延青没管,又一下狠狠拍掉阿晦抓在他的手上的爪子。 阿晦再伸,他再拍。 “你不要命,为师更不想无故背负人命!”洛延青毫不客气地刺回去。 阿晦轻轻扯他的衣袖,哑声说着:“师尊,别为弟子难过,不值得。”又向上去抚洛延青的脸,“对不起师尊,徒儿做不到无动于衷……” 温暖的指腹抹去他眼底的湿意,洛延青才发觉他哭了。 乱了…一切都乱了,不是这样的。为什么要哭?他只是生气而已,他只是恨阿晦莽撞,埋怨他毫无顾忌而已。 阿晦微动,心口焦破的衣间平整刀口袒露出来。洛延青瞧见了,泪止住怔在原地,死死看着那处心口。 阿晦察觉到,微微侧身遮掩起那处伤口。下一刻洛延青立刻抓着阿晦的肩膀把他扭过来,扒开心口衣物,狰狞齐整的刀口横在上面,很宽、很深。血凝固在上面亦是,深黑下还错着一道尚未完全恢复的刀口——是两道刀伤。 洛延青瞬间明白了他先前魂魄动荡时自己怎么活下来了,天罚之时阿晦又是用的什么力量护下自己的。 “你疯了吗?!”洛延青攥着阿晦肩膀的手用力,阿晦顿时倒吸冷气,洛延青却看不见似的疯狂追问:“你疯了吗?!” “你当真不想活了?!”声音既惊又怒,夹着浓浓的不解与痛楚。 琉璃心少有,它与阿晦的天命相伴而来。传说琉璃心血可为垂危之人强行续命,流传至今是否真有奇效都是未知,但如今洛延青知道了。 纷乱思绪糅杂成一团,话再说不下去,再度举起的手也下不去一点,只剩哽咽涩声,他愤然转头,不愿再看那惹他惊惧的人。 阿晦上前小心地去扯洛延青,声音诚恳却不是认错:“再有下次弟子也会如此做,师尊是如此,弟子亦然。” 洛延青缓缓闭上眼。是他错了,他错的一塌糊涂,败的毫无还手之力。 自重生那刻起,无论他是否想起前世对阿晦的情愫,都注定是失败的。横跨百年的闭关;战前的死别;刻入骨、融进魂的踌躇;他终究是会在阿晦面前失态的。 说是护短,可这相护里头又掺着多少私心?邪修碰他都能忍,只转头看了一眼阿晦便没半分犹豫返回动用本命能力。他终究是骗不得自己,那…阿晦呢?此恩此义里头又有多少不同,他能想吗? 不。 洛延青猛然摇头,气息不稳地又偏过头撑着地面一阵猛咳,肺腑牵连着内伤,钝痛、刺痛糅在一块攻击着他。 阿晦想上前查探洛延青的状态,但洛延青骤然抬头间已经恢复如常,眼神满是冰冷和平静,再不见先前的半分失态。 “几次?琉璃心能破损几次,为师叩问之力都有限制,别想用别的理由搪塞过去。”洛延青冷声发问。 “……五次。”阿晦与洛延青对视一眼又低下头去。 “这种事没有下次,谁的命都不值得你来救,你要做的就是修炼至化神灭了赤渊,这就是你当初许诺给为师的报恩,你如今尚未完成便去了半条命,这就是所谓的报恩?” “……”阿晦几度张唇,但却被洛延青眼底那冰冷给冻回去,最终缄默许久认错:“是弟子的错,弟子今后定会谨记。” 洛延青顿时松了口气,神色间也缓和下来,张口要说就见阿晦骤然倒下,心下一惊。 再度慌得顾不上,上前查探阿晦伤势。仅存的灵力顺着经脉游过一圈,只剩遍体的寒凉。 出幻境后阿晦就没有真正得到过治疗,全靠本源力量的自我修复,但琉璃心短时间受伤数次,根本没有余力来修复他的伤势。琉璃心该是元婴之后相辅相成才能调动的,如今逆天而行不仅仅是反噬,修为直接倒退至筑基初期,经脉破裂,灵根都有破碎迹象。 再不敢多留,翻了阿晦储物袋拿出飞舟,搬着人努力登舟,驱起禁制破除后的灵力往东临赶回去。 但船速越行越慢,洛延青完全不敢赌阿晦能不能继续撑下去,顶着神魂又传出来的伤势强行吞了几颗逆元丹给飞舟加速。 东临就在前面,但他神志愈发迷惘,魂裂伤瞅着这一瞬铺天盖地疯狂起来,洛延青强行咽下闷哼,手中灵力全部渡进飞舟:。 意识沉入前,血腥气蔓延在舌尖,是很讨厌的铁锈味。 飞鸢舟一瞬间灌入巨量灵力,猛然如离弦般撞入东临。巡城的长官一看对面冲入东临法阵的飞舟,立刻吹响哨子,立刻启动东临防御法阵,并扯着嗓子大喊:“那边的仙长再不降速下来,阵法就要反击了!” 飞舟依旧没有减速,忽然有人认出了飞舟立刻叫放开法阵,但完全来不及 ——话才落一半飞舟已然撞上法阵,冲击一下打在飞舟的护阵上,待那人尾音一收,东临大阵紧急收回,飞舟轰然一下撞在城墙上被迫逼停。 叫停的那人匆匆赶去一看,飞舟几乎拦腰断截。 对不起qwq,真的太忙太忙了这段时间,我以为是二十份材料结果是三十多份,又临时去写去改去公司补材料拿回学校。 然后又因为推翻前四章一直在磨磨蹭蹭抽空写,导致一直没得补。而且写的这里过渡真的很卡手很卡手,结尾匆忙得我都不忍直视,非常憋屈写的我一直推翻一直焦虑[爆哭][爆哭] 晚上再补更,看看能不能写两章补一下更新[爆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第24章(修) 第25章 第25章 室内噼啪跳着火星,室外东临春雨下得寒凉。这场雨后,也是要渐入闷热的春耕时节。 有人推门走了进来,捞起浸在匜里的帕子给躺在床上的拭脸,擦完脸又撸起袖子去给人擦手。 睡着的人没有半分意识,手也绵软无力完全任由摆弄,那人眉头皱得很深,失色的唇都紧紧抿着,似梦魇不断。 给人互乱擦了一通,君随在纠结要不要扒了洛延青的衣服去擦。就在他犹豫不觉间伸手出去,洛延青醒了,还巨大力地掰着他的手腕。 君随一声痛呼,立刻抽回手,揉着手腕道:“洛延青,你干什么?” 洛延青定了定神,随之闭上眼睛匀着呼吸脱离那关怀陆离的梦。眼前都是雪、是血,重叠在一块他视线模糊不清,嗅觉完全失灵,分不清眼前到底是白还是红。只独独记着已毫无知觉的双膝,风雪侵袭后的寒冷。 最后那团火,铺天盖地而来,雪水只剩最后的蒸汽。 太疼了。 洛延青淡淡收回手,问:“怎么回事。” “就这态度啊?这次可是我救了你们。” 腾一下,洛延青立刻坐起来,动作太猛伤势太重,一下牵连肺腑一阵钻心地痛,偏头咳起来嘴里还不忘问:“阿晦呢?那三个孩子呢?” “行行行,你别动了,他们都很好。”君随忙制止人,倒了杯水喂给洛延青。 但洛延青不信,非得自己去起身去看,君随便也怒了,啪一下茶碗砸在桌面,手里灵力就这么把洛延青禁锢在原地。 “说了没事你不信我?你如今这情形真是能活都是奇迹,你做什么了洛延青?” 君随掏出一把随开的菱晶丢给洛延青,洛延青不解。 “什么?” “给钱啊!!这可是紫霄菱,不然你当你怎么能醒来。”君随一下跳脚起来,捂着心口很是肉疼,“这菱晶东临就只剩那么几株,但你就用了一颗,若非你体内本就存着一颗续命的气,不然紫霄菱这等圣物也救不回你。” 君随等了半天都不见洛延青反应,奇怪地看他,只等来了洛延青沉默许久憋出来的一句—— “多谢。” “?” “??” 君随不可置信,君随反复看菱晶看洛延青。 还未张口说话,又等来洛延青强行挣脱他的禁锢爬起来的动作,惊得君随本能加大灵压。 只瞧洛延青一声闷哼,撑在床沿不住喘息,缓着在经脉的横冲直撞的灵力,冷汗直流脸色转瞬更是惨白如纸。君随立即收回灵力,上前抓起他的手就探进去。 “我看你是真不想活了,到底这么执着起来做什么,都说了他们没事他们没事。那三个小的本就没什么大伤,当时其中伤的最严重的就是你,气弱游丝的。”嘴里还不忘骂着。 “阿晦呢?”洛延青问。 “……你怎么就只记得你徒弟?说了没事了,你现在最紧要的调息自己,我观你身上是有禁制的,我复原不了,只能维持状态,这才让你暴乱的灵流平复下来。” “那你又为什么总顾左右而言他?”洛延青回看的君随的眼很淡、很平静,说出的话同样的淡漠无绪。 “……” “抱歉。” 屋内一片无声。 “说,我能接受。”洛延青起身,走出了屋内。屋外雨打在瓦砾上很清脆,雨水顺着铜铃落下来,晃动着响起,乐音交错,洛延青感到背脊一阵寒凉。 “阿晦……他确实没事,只是有一事不知道如何和你说……”君随从后面走上前,给洛延青披上大裘,“此事也是太巧,怕你会因此多心。” 听闻这话洛延青一下抓紧了大裘,“说,能有什么事。” “阿晦,是嘉旭哥的弟弟沈自行。”君随抬手去接屋檐落下的雨水,“此事当真巧啊……当年阿晦还是我与你分别前在那匪窝救回的,却不想就当着我的面我也认不出来是阿晦。” “十年了啊!”君随感慨着,又雀跃起来,“那日带回你们时,念芸远远就见着你们浑身染血,急着跑过来时摔了一跤,血线就这么出现了,从念芸的心口连接到阿晦的心口。” 洛延青微微侧头。 君随安静了一阵才开口:“这和东临的一些往事有关。如那祝歌传唱的,尚师救了东临,平了襄江水,又种下神树。而神树便是三苦树,有老祭师的手札记载,早年东临尚在恢复时期,失去亲人的东临人向神树祈求,祈求寻回亲人骸骨安葬,三苦树应了此请求,赐下‘血线’这一独东临人血脉可血脉天赋。” “凡东临血脉者,只要是向神树祈愿寻亲者皆可以血脉之血找到自己的家人,但这也有条件,需得双方在三苦树的庇佑之类,见血可寻,而在尚师那个时代无需用血……因为遍地都是至亲之人的白骨。” “哪怕三苦树枯萎死去,这庇佑依旧是在的。沈家每年都会去向三苦树祈求,如今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家人团聚。” 洛延青没说话,他看着那还在不断引水落地的铜铎,神思空得不知道该落在那点上。 梦里没有水,只有无尽的火,被火烧得再无意识后他睁眼看见的是阿晦也站在火中,抱着他前世尚未来得及结契的道侣。 那火舌扑着,阿晦努力用自己挡住道侣,他见他皮肤变红,他见他血肉翻白,他见他焦黑身躯依旧死死护着那个人。就像那日天罚之下一般。 可他们是逆天的,违背伦理的,以致他恍惚间只剩满心的窃喜和揣测。 婚贴呈见高堂,血缘相接的家人祝福的道侣,那个是真,那个是假?不用见任何分晓。 如今他终于知晓重生来对沈家人如此敌视他们对阿晦的关注。不过是一个龌龊之人的贪婪自私…… “洛延青?洛延青?”君随手在洛延青面前晃。 洛延青推开君随的手,轻轻嗯了声,坐上廊下的靠椅,趴在背靠上伸手去接那雨。 “你怎么半点不惊讶?我还怕你会太过高兴想太多呢。”君随不解地问。 回应君随的依旧是一声淡然的嗯。 君随没注意到洛延青敛下的眼底藏着的情愫,接着说:“阿晦情况你也不用担心,如今确实伤势是安稳的,但是因为探查时发现他心脏出了点问题便决定提前解开沈家的血脉封印,释放血脉力量稳定他如今暴涨的修为。” 进阶了啊。 洛延青漫漫地想。 君随又与他说了许多阿晦幼年的事,洛延青听的没什么反应,君随也只当他大病初愈身体虚弱。临了便让他好好休息,旁的事情等他修养好了再说。 洛延青便顺应了心意把自己关在屋内,他推演阵法,他测算新式机扩,他同君随要了材料扩充八面骰的蓄灵之能。 夜间总有一位熟抵达,但不是近来洛延青最想见的白,可这熟客却让他难得的能够放空一切。 入春耕来东临城的雨就没停过,城外却是一片晴空万里,人人都在播种欢笑,洛延青反倒闷在这寂静无人打搅的黑暗里,独独那夜间必登门的魂裂伤痛在伴。 难捱的痛楚里,洛延青渐渐品出一些不一样的滋味。再度重创后的魂魄没再让他疼到坠入噩梦,却能让他放空一切思维浸在绵延无尽的噬骨之中。 苦中作乐。洛延青笑了起来,闷笑阵阵,诡异至极。 但没人管他,他自得其乐。 数月里沈家所有人都在围着沈自行转。阿晦…沈自行如今彻彻底底成了东临讨论得最热门的话题,都说他年少有为,是真命天子,能够破除东临的血脉诅咒成功修炼,并且年纪轻轻便已是结丹之身。 洛延青已经有几个月没见过阿晦了,只偶尔醒来的台缪三人和沈家兄妹过来和他聊天,台缪三人多少追问邪修之事,沈家兄妹多是问他阿晦这些年的事。 这数月里沈自行偶尔会醒来更多的是一直在闭关,洛延青虽偶尔会想起但更多时候是不想见,也不愿见的。有想过一走了之,但又莫名一直停留,有传音问过君随飞鸢舟的情况,君随也道近日就能修好。 苏昧在发觉禁制异动后便立刻与他联系,洛延青也只一个囫囵搪塞过去。 - 东临连下数月的雨收歇,城外圩田里的作物也都起了苗,今年的长势一片大好,东临人便自发聚集在城中心庆祝。 六月初一,新阳照进东临内,洛延青这屋潮湿霉味也一扫而空。今日沈家拉起了红绸,挂上了写着“寿”字纸笼。 今日的圆月很是澄明,琉璃缸装着文鳐,吸着月华的它们在月色下润白泛起琉璃彩,打在琉璃缸上又是另一种火彩,瞧得人心头火热喜欢。 沈自山亲自来请他参加宴会,洛延青摇头推说自己身体虚弱不便前去。 盛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间隐隐传出的都是人声鼎沸的喜悦。 今日是阿晦的生辰,过了今日,便又长了一岁,再有两年便该行凡间的冠礼了。 虫鸣声起,宾客都已经散去了,月色被温吞云雾遮住,今夜的月色也在休眠。 洛延青坐在廊下发呆,一会站起一会坐下。来来回回反复踱步许久后放下定什么决心地向外走去。 今夜宴席沈自行只参了前半段便借口回了屋内。刚沐浴过的发梢滴着水,他披衣走出屋内,站到廊下。 抬头看见的夜已经没有了皎月的身影。 但他就这么站着,站了很久。耳边有琐碎细微的声音,很轻。沈自行没有回头,他和那声音的主人就这么对峙着。 直到一阵凉风吹过,沈自行拢紧身上的衣偏头请咳起来。 随后他听见焦急的脚步声走近,他转头,与那人对视上。 云雾散去,皎月再度出现。 他的月来了。 这章很重要,想了半天标题名不知道想那个,遂,如此取。 为了不破坏观感,把一点今日碎碎念疯狂放下面了。 - - - - - - - - - - - 倒霉作者倒霉的一天,坐电梯进去好好,结果到楼层了被控三分钟,衣服点开门,才发现,哦!原来是手动版。 买咖啡。下单付款√结果系统十分钟后发现没有显示订单,再度下单,十分钟后依旧没有,这才发现是系统演我。 码字吃晚饭时,含泪折断两双筷子,手指被夹肿。我!!掰不开,红肿至今还包着,含泪慢吞吞语音输入,那筷子和成精了一样,怎么掰都掰不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第25章 第26章 第 26 章(小修) 洛延青停下脚步,有些尴尬地站在沈自行面前。 方才他一见沈自行咳,担忧他身上的伤没好全,一着急就这么过来了。 “师尊怎么不近前些?”沈自行声音很是温柔。 “……”洛延青没动,站在原地,“生辰快乐。” “今年师尊可有为徒儿备礼物?” “呃……”洛延青卡壳了,他怎么也没想到阿晦会这么问。他决定得匆忙,确实什么都没准备,加之近来乱糟糟的,烦得他半点不愿多想旁的任何事。现下这种踩着时辰尾巴点来的祝贺确实不太像回事。 低着头,正踌躇着如何作答,就有影子盖下来,将月色遮蔽,他被完全揽进怀里。阿晦躬身,下颚靠在他肩上,那双手揽得很紧很紧,热息打在脖颈一阵痒意,洛延青瞬间僵在原地,呆若木鸡。 “师尊能为徒儿庆生,徒儿已经很满足了。”沈自行声音低沉而沙哑,莫名有些不同。 洛延青百思不得其解,混乱间,阿晦松开怀抱,往他脖子上套了条晶莹剔透的珠链。圆润的各色珠玉掐在银丝中,最下头坠着条憨态可掬的摇尾锦鲤。 洛延青:“?” 沈自行一声轻笑,独属于才长开成年人的声音闷沉:“送师尊的,师尊之前给了徒儿玉佩,徒儿也想回给师尊什么,这是这些徒儿孤寂时雕琢出来的。” 洛延青这下明白怪异从何而来了。 只是几个月,阿晦,又长高了。而且不只是长高,很多细微处都不一样了。 似乎是看出洛延青想问什么,沈自行解答:“沈家血脉封印会让生长延缓,以压制血脉里的诅咒延缓寿命。徒儿早该在幼龄时期便解开的,拖延至今已经很难全部恢复。” “......”顾不上别的什么,身为男人的尊严受到挑衅,他退开几步上下打量沈自行。 ——之前的阿晦只是比他高一些,如今都快窜成半个头了。那意思岂不是阿晦还能长? 见过童颜老者,见过筑基容貌固定几百年不变的人,独没见过成年还能长的人。 洛延青心情不太美丽,但还是摁下去问:“诅咒又是怎么回事?” “此事说来话长,若师尊原谅徒儿了,可愿同徒儿进屋去说。”沈自行走近了些,微微低头朝洛延青耳畔吐息说道。 洛延青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但是说不上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犹豫间,沈自行解开大裘披到他身上,以完全不容他拒绝的姿态将他拉进了沈自行如今的居所。 此处没有洛延青在的那侧厢贵气,很是素净而典雅,屋内没太多陈设,贺寿人的礼物不知被沈自行收到哪去了,只有三两红帖放在桌案上。红帖压着没写完的墨宝,洛延青走近去拿,转瞬被沈自行夺走收起。 洛延青要问,沈自行已经抢先答了:“之前答应师尊回门派了重读阵法图解和阵构要素,但近来徒儿觉着写的都不对,怕惹师尊生气,便先不便予师尊看了。” “……”那不更该给他看吗?没看怎么知道有哪里不对。 洛延青说不出什么话来,轻哼一声坐到案牍前的椅子上去。 “师尊可用晚膳了?,徒儿听说师尊没去今日徒儿的寿宴?” “为师去没去你不应该知道?”洛延青倒茶的手一顿。 “徒儿前后只待了不超过半个时辰。”沈自行从案牍后的柜子找出一包茶包,又从洛延青手里夺过茶壶坐到茶桌上去泡,“这是东临早春雨那会开的霖阳,前几日徒儿得了些,师尊应当会喜欢。” 夜色深,天气寒凉,洛延青如今这身体状况确实很不好,沈自行屋子没烧地龙,但在进来后他就已经布下了保暖的结界。接过沈自行手里的热茶,抱着喝了口,热意从喉咙一路暖到肺腑。 许久。 “你伤怎么样。” “师尊身体可还好?” 洛延青动作一顿,又和沈自行一块安静下去。 “你先说。” “师尊先说。” 很怪,真的很怪,洛延青几欲起身逃离,窘迫几乎要显在脸上。 沈自行看出洛延青的想法,从茶桌后起身,迎着洛延青的视线蹲到他的面前,趴到他的双膝上。黑亮水润的眼睛和他对视,和以往没有任何不同。 但洛延青直觉这样不对,他想推开沈自行但最后也只是落在那脑袋上顺手揉了揉。 “那便徒儿先说。”沈自行还是趴着,长开的眉眼带着天然的锋锐,虽然那双黑瞳里的满是乖顺,可依旧亮得可怕,就像一只藏起来、有心机的狼。 “徒儿无事,方才只是才从打坐里抽身,喉间干涩而已。” 洛延青不信,沈自行便伸出那骨节分明的手,洛延青便伸手要搭在脉搏中,只是看清那手时动作微微一滞。灵力顺着经脉走了一个周天,确实是运行自如。他也发现了,沈自行已经进阶到结丹中期了,照这速度只需要几年就能赶上他。 垂眼去看那人,徒弟的视线一瞬不瞬地一直看着他,从方才起就没挪走过一分。洛延青鸦羽般的长睫垂下,视线又落回搭在一块的两人的手上。 那手肤色不似他多次重伤后身体虚弱终日不见光的苍白,是很健康的颜色,血管不需要去摸就已经凸在上面,非常有力量。反观洛延青自己的,血管也是肉眼可见——是白的。 洛延青沉默半晌,到底没舍得用力,轻拍了一下把人手丢开,又侧头一手拿起茶碗一手抵着人脑袋用力推开,“没个正行,坐回去。” 随即掌心有痒意蔓延,洛延青转头一看是沈自行在他手心蹭着,一双无辜凤眼正看着他,似是不解。咻一下,洛延青收回手,抬脚去踢沈自行,沈自行这才收敛回去坐到洛延青旁边的椅子上,又是一副乖巧样。 怎么好的都不学偏学这些坏的??洛延青一记眼刀过去,肺腑都气得生烟了。 “徒儿想得师尊原谅。” “为师原谅你什么,你又没犯错。” “徒儿醒来后都不曾得见师尊一面,后面听说师尊总见很多人也不曾见徒儿一面,徒儿好转后也不敢找师尊了。 ” “......”洛延青先前的火气哑火下去,颇为心虚地转头不去看沈自行。 沈自行却不放过他:“若是徒儿做错了什么,徒儿一定改,师尊千万别恼了徒儿。” 虽说不说,之前的事洛延青一直在逃避,虽不见多少效果但沈自行完全不提,还应着他的遮掩,默契地都当没发生过。 有点不是滋味... 洛延青将手里的茶碗放下:“为师没恼你,只是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都太过诡异,为师调查邪修一事罢了。” “师尊寻到根源了吗?”沈自行追问。 “......” 这孽徒怎么这么讨厌?洛延青瞌目靠到椅子上不回答了。 能说这些时日他都在摆烂躺平,根本没有同君随提过这事和拿出邪修实体研究吗?他咬死自己都不可能往外吐。 那头的沈自行好像自己顿悟了,登时站起又凑到洛延青身边,抓起他的手。 “做什么?”洛延青皱眉,要甩开沈自行的手,但没有沈自行的谦让,发现半分甩不开那力道。 手被抓住,带着茧子的指腹压在上面轻微摩挲着,洛延青感到不适挣扎着,下一刻却被沈自行压着肩摁进椅背。面前压下一张脸,那人粗重的鼻息与他错乱了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只见那人薄唇轻启。 “师尊,别动。”那眼底有一瞬的深沉,洛延青僵着动作,眼睛不知放到何处,心跳迅速攀升。 转瞬,挣扎得更剧烈,砸下的话也格外伤人,“放开,你有什么资格命令为师?” 沈自行动作一顿,看着他的眼神蕴满了受伤,洛延青不敢看,偏过头去。 沈自行没松开,他收回压在洛延青肩上的手,抚上他的脸,掐住掰过来,在洛延青错愕的眼神中手中灵力一闪,洛延青再动弹不得。 收紧被抓着手的那只手,灵力从腕间的经脉钻进体内,另一只也同时裹挟着灵力探进对方的灵台,下一刻洛延青一下颤抖起来,细弱地一声呜咽后软软靠进沈自行怀里。 先是浅浅的灵力在试探那团几乎看不到的光团,见光团没什么反应后,灵流立刻分出薄薄一层包裹住那光团,光团似乎在害怕地颤抖,除此之外再无任何排斥反应。灵力伸出许多触手,点、戳的方式在接触光团表面,光团在漫长的试探中渐渐放缓下来,再没之前的颤抖,反而是倒追着灵力触手而去,很是不舍。 下一刻,灵力触手立刻穿过光团,从里到外包裹住光团。 “!”在灵台被钻入的那刻,失去五感的洛延青一声呜咽,无意识地手攥着沈自行胸间衣服,揉皱了。 “呜...”压抑地啜泣声起。 沈自行松开抓着的那条腕,转而抱起人坐到床榻边,揽紧对方腰身,让人彻底倚进自己怀里。 泪水打湿沈自行胸口,可他没有停下,手中的灵力更汹涌地向洛延青体内涌去,洛延青不安地扭动,微微颤抖着,额间冷汗淋淋,身上的单衣湿了一大片。 沈自行感受着洛延青灵台那光团比原先亮了许多,隐隐约约间有了虚幻的轮廓才停下手中的灵力。顷刻间洛延青失去所有力气地软倒,失去意识,呼吸均匀。 有用。 沈自行撩开洛延青额间湿发,画了个咒语打在上面,思维有些发散地想着。 这些时日洛延青的动作他完全看在眼里,知道洛延青不太想面对那天的事,但洛延青情况危急,他顾不得那么多,先稳住洛延青如今的魂魄才是最紧要的。这段时日他不断闭关回忆前世记忆和神道符文推衍而来的法术所幸是有用的,不算白费功夫。 沈自行低头看了看洛延青,汗水打湿的额发紧紧贴在上面,瘦削的脸苍白极了,泪痕干透挂在眼尾,委屈得很。 沈自行又点上洛延青的灵台,默默篡改了先去洛延青的记忆。 如果不改,沈自行也无法笃定自己还有没有明日。 沈自行抱起昏睡过去的人闪身到一处汤池,给洛延青剥掉衣物,轻轻放进汤池后,起身出门。 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沈自行拿出之前那张从洛延青手中夺来的纸页。 ——上头文字浮出,变换了个模样,沈自行又掏出一卷残旧羊皮卷,文字自动汇入其中。乍看、细看都看不出原来的痕迹,只瞧着是古老的典籍。 沈自行将羊皮纸卷好,又打上几个神道符文的封印,手中灵力一送,羊皮卷消失。做完这一切后才折回汤池中,也脱下衣、下了池。 第27章 第27章 天光倾泻而下,明媚破开混沌。 洛延青一下从床上挣坐起来,不住喘息着,捂着疯狂跳动的心口环视着屋内。不是熟悉那间,是沈自行的屋子。 洛延青怔然一瞬,低头去看,又不可置信向床帏深处看去——没有人。 心下松了一口,起身去给自己倒水,滚烫的水沾上唇,他“嘶”的一声。泪珠涌出来,去摸唇瓣,找了屋内的梳妆镜一看,嘴唇完全是肿的,还伤了个口子。 洛延青摸着那道口子,轻轻压了压,疼得泪水又逼出几颗。如今他是完全经不起一点疼了吗?而且这伤哪里来的。 他分明记着自己来给沈自行过生辰的,然后...然后...... 洛延青琢磨了几下有些想不起来,本能起身想出门,就这转身一瞥间,好像看见了个红印,顿时又趴回妆镜前去扒开领口看,脖颈有三两点浅淡的红痕。 “?” 洛延青又去碰,顿时一阵火辣辣的疼。 屋外沈自行端着米粥进来,看见洛延青醒了,唤了声:“师尊。” “怎么回事?昨夜你说的诅咒都没说清楚。”洛延青回头看,米粥的香味吊得人短暂忘了刚才那茬。 “昨夜给师尊上过药了还没好吗?若是如此,粥还很烫,师尊等等吧。”沈自行似乎才看见那伤,轻轻皱了皱眉。 “昨夜怎么回事?”洛延青坐到桌前去问,恍若那数月的彷徨分毫不存一般。 “昨夜徒儿听闻师尊未用晚膳后去给师尊做,师尊帮徒儿让那龙蟹夹伤了嘴,龙蟹是高酒烹的,师尊又另喝了君叔给的酒,后面便醉倒了。”沈自行敛眸慢慢摆正碗筷。 “就如此?”洛延青不太相信。 “就如此。”沈自行坐到洛延青对面很肯定地回答。 “那这呢,总不能是别的吧?”洛延青示意了下沈自行看他脖颈。 沈自行喉间一滚,哑声片刻方开口:“渐入初夏,沈家蚊虫渐多,是徒儿的错,昨晚忘了熏香。东临虫蚁都毒,加之师尊重伤许久未好,消掉至少还需一些时日。” “哦。”洛延青不答了,拿起面前海鲜做的鲜粥慢悠悠喝起来。 沈自行看着洛延青那副不似从前的锐利样,眼神黯淡下去。 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 洛延青魂魄多次重创,外表看似毫无异常,但五感依旧在持续衰败,钝感增加,行为思虑总徘徊于少年、成人之间。已经严重到对这等劣迹斑斑的谎言不多加思考了。 可,也比从前更信任他了。 昨夜,沈自行起初确实是没有任何意思的,给洛延青擦拭完后就打算给人套好衣服塞回被窝里,但不知道是同生契的原因还是他灵力浸在洛延青灵台中,洛延青半点不老实。疼过后嫌水冷一个劲往沈自行身上凑,沈自行又奈何不了洛延青。 在数不清第几次被洛延青带着水雾、迷蒙的眼睛抬头看向他的不解中;人靠在他怀里,双手攥拳贴着,唇瓣吐着热气散在他的咽喉间上,沈自行便俯身亲了上去。 洛延青被吻得窒息,难受的碎语里都在百般抗拒他,随后推拒的手被人锁住动弹不了。 唇瓣被衔着研磨,肺腑间几乎没有新鲜空气,洛延青眼前阵阵发昏,愈发的难受让他发狠地把沈自行给咬了,沈自行吃疼微微退开。 洛延青脸已经因为憋气红成一片,那红蔓延到胸脯,起伏不定着。 沈自行抹去唇边的铁锈味,又将人压上池边也带上狠意更深地吻下去,用着力的牙衔着下唇玩弄,报复地又舔又咬,又红又肿的,可怜极了。 尖锐的齿一没注意就咬破了洛延青的下唇,那血色沾在上面不比洛延青红肿的唇色浓多少。 洛延青哭了,泪珠连成线,五感脆弱间半点疼痛都能让他疼得受不了。 沈自行便去咬洛延青脖子,报复性的留下几个印后,洛延青才彻底地老实下来。 “确实是够毒了,咬这么狠。”洛延青咽下嘴里的粥,有些恼火。 “确实狠毒。”沈自行淡然回答。 “所以诅咒怎么回事?” “师尊先吃,晚些徒儿同师尊说。” 酒足饭饱后,洛延青在院内转了会,撞见沈家兄妹陪着玩闹了会后便在沈家正堂见到了所有人。 正堂满是人,几乎每个人都同沈自行关系密切,纵使是台缪三人,在那日见到他剑心大成、如今又一举步入结丹后更是殷勤请教修炼上的心得。如今蓝从眠和许岚语便凑在沈自行身旁在问,台缪略安稳些,但也是因为沈家兄妹在缠着他问听海阁的事。 洛延青有些发愣。 不久前沈家夫妇也是松了口,同意沈家兄妹在他名下当弟子,可又被沈自行拒绝,他自己接过去教习,如今他的徒弟也是当师尊的人了。时间好像过得很快,又好像过的很慢。 洛延青走进正堂,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小叔叔!”沈念芸颠颠跑到沈自行面前,沈自行转头看她,伸手抱起沈念芸坐到自己腿上,“台缪哥哥说的剑心是什么?” “你还小,说了你也不明白。”沈自行淡淡回答。 “小叔叔还没说,我怎么就不知道?”沈念芸鼓起一张小脸。 “剑心就是信心,就是信念,是你心底对剑道的心,你能明白吗?”沈自行好似笑了。 “小叔叔说的都不是话。”沈念芸从沈自行腿上跳下。 “好了芸儿,别打搅你小叔叔了,他们还有事情,远安,带着妹妹去玩吧。”坐在最上面的沈自山温声开口。 “兄长。”沈自行微微点头示意,见洛延青进来又起身去给洛延青奉茶,低声轻唤:“师尊。” “洛道君,许久不见,在沈府可还舒坦?”沈自山问。 “没什么不好的,贵府一应都是顶好的,而且沈兄不必如此唤我,既然阿晦与你们同为家人,我又是他师尊当也是亲些了的。”洛延青接过茶盏喝下,绿嫩飘在上头晃动。 “当得的,洛道君对我家实在是在世恩人,先是家中幼子如今又让我寻到了亲弟,这些时日都是觉着是在梦中。”沈自山开心道,“真的很感谢道君,将我阿弟养得如此会...” 这便是洛延青感觉割裂的地方。数月间,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旁人都在欢呼喜悦,独他一人藏于阴暗处不见日光。前世便是如此,没曾见过沈家夫妇,却因他们在出关后恍若与阿晦隔了一层纱实为重山的鸿沟——不知如何面对。 手里喝茶的动作微滞,转了个话题:“前些时日我从君随口中知悉了一部分内容,如今邪修身上也看出部分,只差一个头绪了。不知嘉旭哥知道多少?” 见洛延青主动换了称呼拉近关系,沈自山也没再拘于那些礼节:“......知道的并不多。曾经这事我以为我不会再提了,如今道君既然问了,那若对道君有用说也无妨。” “沈家自东临建立起时便存在,东临最初并不叫东临,而是随襄江一块叫作襄阳,沈家是受到古神波及的罪族后裔,我族奉命守护在祖地,后来一日族长突然搬迁至东临,之后便再没离开过东临。但祖地仍需直系后人回去祭拜先祖。” “当年我父亲事务繁忙,便令我前往,我顾念要与初有孕的内子,便带着一块回了祖地进行长达一年的祭祀祈福,而自行太小,恐承受不住祖地之威而没带前往。一年后我归来途中得知数月前沈家之事,幼弟失踪,长辈皆辞世,我问遍族中长辈,但他们都闭口不谈。我暗中调查多年方知悉是人间沈家旁系不满嫡系一脉想取而代之,与外人联手发动了内乱。” “具体参与有多少人我不知晓,但均与东临内的修真世家有关。沈家祖地是先祖早年栖息之地,有先祖设下得到重重禁制,非先祖直系血亲血脉不可进,那些人不知晓便强闯而入,只入了最外围的祖地居所,最内里他们进不去。这也是为何我能迅速重建沈家的原因,祖地有的财富足够外人觊觎的了。” 沈自山满眼的痛色。 “但是其中阴谋我都能寻到,独独寻不回我唯一的血亲...自行失踪数年后,我的三叔伤重离世时方从他的笔记中得知部分真相。”—— “是灵根。自行在我离去不久后测验出了灵根。沈家为罪族后裔,同东临人一般是无法修炼的,甚至是更早,东临人是在经历一场变革后才无法修炼的。被测出不久,庶系沈家便与无数散修闯入沈家,同时东临大乱,魔族入侵。他们屠戮尽沈家前有人瞧见阿弟测灵那一幕,便有本族人以此信息想留下命来,但不想庶系根本没打算留嫡系一命,只想瓜分沈家财富与背后的宝藏。” “等等嘉旭哥,人间的沈家按理是入不来修真界啊?还如此大规模。”君随不解道。 “这便是重点。沈家庶系一脉能够在人间立稳脚跟都是因为嫡系,祖地藏书无尽,其中也自有机缘际会。沈家祖地每年都会从嫡系、庶系中遴选年满十四的入祖地学习,几乎入了祖地的庶系都能得到机缘得以改变体质在修真界留存,而年满十八毕业者皆能自由选择是否要返回人间封侯拜相,或是留在祖地教习、成为拥护嫡系一脉的长老。而中嫡系人脉实在少有,到我父亲这一脉兄弟也不过五,我这一脉甚至只有我与阿弟两人。” “这中间便有庶系长老不满,与各方联合找着了方法攻进沈家,而在得知我阿弟有灵根后,便将主意打上了祖地。而后阿弟失踪、远安出生,沈家分崩离析,家中长辈隐世不出,如今独剩我这支称不上沈家的沈家了。”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祖地唯有嫡系可入,纵然能入外围,却也最后停留在无限变换的禁制中无功而返,所以他们便烧毁了外围所有居所。” 沈自山说完浑身松下重担一般,众人已然目瞪口呆,哪怕是洛延青在听闻沈自山那句时不忍不住转头看沈自行,可沈自行就如那没事人一般还在淡定喝茶。 这章后面写的晕晕的,我看一下这两天整理整理这部分修一下顺序吧。但是意思也是差不多的,只是语序和揭露的内容上进行错开一下。 沈自山说的太多了,我把这部分谁问谁说的内容搞不见了QAQ,只剩满脑子的所以暗线补充,下章过渡完毕就进入下一个副本,仙盟会不算长但是打斗方面很多可以选择性跳看。 一些碎碎念: 在扩展这部分内容时我在考虑要不要给个小辈的主角团,但是结局那个样子好像攻受都已经牛逼到不需要那些小辈去了。 这本书的大纲我去年就是补到这部分而已,甚至没有任何衔接只有一个事件昵称!! 直到今年顶着毕设的压力三个月恶补出来,但是我有考虑修改修改,因为很重要的一条线完全没在正文缓慢体现出来,直到结局才一次性抖出来像烂尾[爆哭][爆哭] 写到现在我虽然总会数据焦虑、卡文焦虑,不想单机,可我也在努力安慰自己写下去。这本文涉及得很深,设定的世界观庞大完整的不亚于扶桑世界,我单单世界观就已经码了快10w字,乱七八糟的全放一块然后就去写了一版还算对味的申签模板过了? 反正很迷迷糊糊就过了,然后就顶着压力、没有过完本的超长篇压力写,这里头关于攻受的很多小设定都是我很喜欢的,有可以追溯的来源,不知道未来有没有读完全本的小读者发现[摸头][摸头] 我很爱写切片互动和高光打架什么的,但是一写到过渡就像这样子总会卡文晕晕的,设计的太大我也把控不好。我本人是很严重的焦虑症的,一犯病就坐不住、吃不下、睡不着、手抖心慌,不过我好在总心大最多烦一段时间就会恢复,但是因为过去吃药的缘故还是让我的思维下降了,本来就是个笨蛋,现在更笨蛋了[爆哭][爆哭] 人家面对面和我说话我都不一定能听懂,就这么认真听着飞出九霄云外了内容!! 沈自行我设定没有想过太多成年外貌的,导致我想写他外貌又卡手,所以!一个字帅!就好了。洛延青不是美,是那种温润沁入人心的吸引人! 说回扶桑,这本是我初中就开始写了的,但是因为手写,稿全没了,只有几k字的曾经发表在汤圆创作上,后面平台没了我也找不到了,只有一点点笔记本上记录的耻辱设定!!因为我妈妈有拿我写的笔记本来计算东西,去年好不容易夺回来收起来,但我也不敢笃定我的妈妈有没有翻看过。 又说回来,这本文写的真的很糟糕,未来我完本多了后一定会找时间全文重写,重新给他们一个更好的发展和结局,我不愿意这本故事就这么为了迎合大众而变了味。它本身就是便酸涩那口的文,而不是为了写doi(虽然我也想写) 之后我写的这些部分都会提前一章说明,且看且珍惜,我都不确定我的意识流能不能活,我尽量用简单的词把张力写满,具体描述包和我过不去!! 碎碎念那么多了,乱七八糟的,下章开始安排小剧场!!小剧场多以if线为主,之后进入到暗线部分会增加那部分的互动事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第27章 第28章 第 28 章 君随已经说话有些不利索了:“居...居然是这样吗?可,可是...这与延青遇到的邪修有何干系。” 洛延青沉吟片刻开口:“不算没关系,我是在余家村遇到的邪修,而余家村,它很不一样。” “余家村?你们怎么跑去了那种地方,我那日还当你是带人出门遭遇了什么强大妖兽为了护着小辈才如此狼狈逃回?!”君随一下站起来,大声说着。 “你先坐下,这事还得从前头说起。”洛延青摆手示意君随,“如你之前说的我确实遇到了我所求的机缘,所以我便顺路去查,余家村存在一个巨型法阵你们可知晓?” “?!”君随又惊得站起,而沈家夫妇对比之下也只是愕然了下。 “不知道当年你们寻阿......自行有没有寻到过那地,余家村早在数十年前就几乎空无一人,已经被邪阵完全替代。我从台缪他们手中得到的阵法推衍出了神道符文的存在,邪修用符文掩盖自身魔气动向以此迷惑台缪等人。那邪阵需得常年运转,背后定然不止数人,在那数人操控下的余家村村民被缓慢腐蚀,最终化为一滩红黑淤物,可应召唤人的意愿变化成生前人的模样。”洛延青顿了顿,“不知道你发现没有,东临人、仙盟人前去调解,是不是几乎没有村民与你们搭话,只有三两村民开口赶你们离去,其他人都会应和,并且每次你们不同人去,开口赶人的人是不是都不同?” 君随思索了下:“数次前往余家村我几乎都参与过,确实,我看到的人都不一样。”君随脊背一阵发凉,不确定道:“你意思是...那些开口的人是被控制?可......” 洛延青点头。 “可就像你说的,如果他们会化成一滩......那他们如何能开口。” “那些开口的人没有完全死去,只是被操控了。”沈自行适时开口,走到洛延青身旁低头看他。 洛延青疑惑地看回去,很不解,可是沈自行很明显没有要开口的迹象。那头的君随又开口了。 “......先前确实说过,是我漏了,可这与当年之事有关系?” “不知道,但是,的的确确和台缪有关系。”洛延青微微摇头。 台缪闻言一愣,指了指自己:“我?” “你与什么人结仇过且对方入了魔?”洛延青看向台缪。 台缪思索半晌,摇头:“没有,我出生后与父亲母亲偏安一隅村落中,母亲体弱,我四岁那年便离世了,后来父亲也突发急症,我便入了听海阁。” “那着实有些棘手了,只望那邪修身上还能残留有那具原身的记忆吧。”洛延青从储物袋放出邪修尸体,恶臭只出现一瞬就被沈自行完全冰冻。 邪修颇为怪异的和蔼祥和地静静躺在冰棺里。 洛延青抬头朝沈自行眨眨眼,沈自行也对他眨了下眼。所以阿晦这是提前预知了他打算取出邪修? 台缪凑上去一看,顿时一僵,遍体生寒。 “他……他……” 许岚语见此也凑近去瞧,在邪修和台缪两人之间反复看最后挠了挠头:“有什么不对吗?这邪修我没看出什么呀。” “和大师兄眉眼有些相似。”蓝从眠看几眼后道。 “那只是一点点相似,也没什么吧?”许岚语不解。 “这便是要说的了,此邪修一路设计你们三人,实是为了台缪。此前你们因雾气昏迷,可我同阿…沈……”洛延青声音停下来,下意识转头看沈自行。 沈自行一直在看着他。 随后洛延青便看到他朝自己笑了,唇部边挂着与之前对沈念芸的笑无甚两样,可那眼里是亮的,完全印着他。 洛延青仓皇收回视线,不敢再看沈自行,可心里如完全浸在蜜罐里一般。轻飘飘的。 「师尊想唤徒儿什么都可以,徒儿都喜欢。」 洛延青感觉到放在桌上的手被人轻轻擦过,微不可察地被捏了一下。 洛延青立刻将手缩回,本能回头去看,发现沈自行不过是越过他去够他后头的新茶盏给自己倒茶。 沈自行拿走茶盏时,瞧见的就是洛延青那泛红的耳尖,他无声的一声轻笑,拿起茶盏喝,掩下那抹笑。 喝完接上洛延青止住的话:“当时我与师尊神识尚留在法阵中,所以并没有真正昏迷,便听到了邪修的话。那邪修要寻台兄复仇,且观他言语神色间,不是一般的恨,为此与那魔修合作,肯将躯壳让给魔修令其夺舍。” “魔君……”沈自山突然开口。 “怎么?嘉旭哥知道?”洛延青好不容易散下热意,抬头去看沈自山。 沈自山却转头看向宫徽沁。 “……不知道是不是我想的那个人,当年母亲带着我逃走后,却还是没能逃过债主追讨,路上遇到过自称魔君的隽美青年,是他救了我与我母亲。不过好景不长,最后我母亲还是为了我出事了。”宫徽沁犹疑着。 “不,不是那个魔君。”洛延青否定,“按邪修的语义来看,那位魔君应当是真正的魔神后裔,他自称的君该是坠魔那一批邪修联盟的。魔族固然神秘,但也非是坠魔邪修神秘,就我所知,坠魔把持的魔界范围并不小,再如之前的行动,坠魔显然已经介入仙妖两族的斗争之间。” 魔界并非常规的界域,它自成一体,独立于三界的一处空间,法则诡谲多变完全不受控制,甚至可以说是不受天地规则的禁锢,但这也意味着他们的死亡即灰飞烟灭,没有轮回一说。魔界的归属掌权人看似是魔君,但魔神后裔自魔界伴随他们诞生以来从未出现过,魔界便常年处于无主之地,直至坠魔的出现——漫长岁月后形成的魔宫,以供奉魔君来遮掩以血肉为食的逆天行径。 可洛延青前世到死都未曾听说过多少魔宫多少传闻,想来是受魔界的规则钳制无法进行太多的动作。 洛延青前世是曾有幸得与魔君见过一面的,只是不知道和宫徽沁见的那位是同一个人。 想的有些远,洛延青猛掐自己一把回神,但他高估了如今他身体的忍耐度,在阿晦隐去他二人叩问境中的事详细说了下没多久,他就突然眨巴眨巴着眼睛落泪了。 还被宫徽沁看到,只听她犹疑一问:“道君...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只是太热血了,现在回想起来都颇为感动阿晦能够独当一面。”洛延青很是欣慰地抹去泪水。 “......”沈自行转头看他,那神情似笑非笑的。 洛延青看他,忍半天没忍住,隔着桌子踢了他一脚。 狗徒弟,什么表情。 沈自行将黑了一块的裤腿收回,洛延青懒懒收回视线,转向堂上的身子却是一僵。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俩。 “......” .................... 洛延青坐不住了,面上燥得热意又浮起来。他完全没注意因为方才沈自行说话的缘故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俩这地方,这动作根本就是一叶障目,可是现下他又没有什么理由可以直接走。 洛延青手痒了,频频想取出阵盘布下阵法直接溜之大吉。 狗徒弟...喂狗算了! 燥意逐渐浮上面颊,沈自行恰好起身,身形完全挡住洛延青继续着方才的讲述。 “当时情形便是如此,我也中毒倒下无力再战后,师尊艰难击杀邪修又给昏迷的我们解毒,灵力所剩无几,毒入骨髓强撑着那一口气将我们所有人都救了回来。” “?”他什么时候给的他们解毒... 洛延青这才想起这点,当时二次毒发后阿晦倒地他没顾上别的捞起所有人就跑路,他还以为回来后是君随找的方法给他们所有人解毒呢。 洛延青抬头看向沈自行背影,冷冷勾唇一笑。原是在这等他呢,诅咒一事没说清楚现在又添一事,算准了他就是会担忧、会好奇,会追问。 「师尊,此事容徒儿之后与您解释,不是徒儿故意隐瞒的。」 「呵。」 洛延青扭头回去喝茶。 “那现下打算怎么办?线索全断了。”台缪问。 “还有一个办法。”沈自行转去摸上冰棺,冰棺上隐隐闪烁着与剔透冰晶一般色彩的法术痕迹——那是禁锢住一块区域空间时间的法术,能够完全让死尸停留在那一瞬间尚存的残魂保留下来。 他师尊不该会如此高深的法术,也不该了解如此深入到魔界内部的信息。 沈自行抬头看向洛延青,清浅如煦的笑意在里头,但又冷至入骨。洛延青被看得莫名,瞪他一眼,但自己反而感到一阵被抓住的颤意,默默挪动了下椅子用袖子挡着喝茶。 莫名其妙,这一世的徒弟成年时就这样吗?他分明记着前世他出关后的阿晦也只是更稳重了一些罢了。洛延青撇嘴,有些丧气。 他的师尊还藏着秘密呢... 沈自行咬着这几字,反复拆解数回,接上之前的话:“这具死尸如今尚有残魂囚在法术里,可以通过摄魂术一窥他的记忆。” “这不是魔修才用的阴邪法子吗?!”君随不同意,一下站起来。 “那你说还有什么法子?如今这是最好的法子了,况且对人对事,他是真凶之一,余家村几百口人也该给他们一个真相。”洛延青也不乐意了,“啪”一下放下茶盏。 “洛延青,你...”君随气结,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什么我,这事就这么定了,他本来也没办□□回,难不成就这样让枉死之人永远蒙冤?他作恶至此对他用这等方法也是合乎情理的。” “不成!这事哪怕再合情理也不能,太危险了,进入到别人的回忆随时都有可能迷失再没有回来的可能,先向仙盟禀报吧。”君随果断否决。 “禀报?你知道此事出来是谁让三个筑基孩子去追捕一名结丹邪修的吗?更别提这邪修实际修为不止结丹!”洛延青也站起来,夹着火气和怨气在说。“仙盟这么多年到底干过什么你不是不知道!若非他们根本毫不在意,余家村是不可能让邪修盘踞数十年的。再者我问你,东临是不是常年有孩童失踪?且寻不到任何踪迹,就像那时你同你父亲翻遍了整个东临和周遭都一无所获一般?” 君随哑火了,许久,“是。” 洛延青向君随走近,欺压而上,“那我便告诉你,是余家村。那些孩童都是在余家村被带走的,远安和念芸辗转数地,就是因为余家村之中有着如此庞大的法阵。无人深入探查过余家村,无人在意余家村之怪异!” 君随颓然跌坐在椅上。 洛延青还在说着,“几百口人打掩护,你们探查如何能找到?当年阿晦得以幸运逃脱,却依旧被山匪掳走数年,而山匪散修欺压周边百姓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仙盟从来不管!” 洛延青肺腑在剧烈起伏,他咽不下这口气。一想到那个不知名的黄裙少女还有那个中年人乃至于所有余家村人,他们都是无辜的。因这仙盟蔑视凡人,所以魔族才能如此肆无忌惮的作恶!洛延青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 视线模糊,眼睫湿润黏连在一起,模糊的视线里洛延青看见自己的打颤的睫毛。有人揽过他,身边闪起阻挡窥探视线的结界。 君随还在恍惚中,在这恍惚中慢慢笑起来。 结界光一闪,带走了洛延青和沈自行。 我说怎么后面怪怪的,原来是这里已经揭露真相了[爆哭][爆哭],写到这章太嗨了没注意就啊啊 修掉了,只有一句话,不妨碍后面的内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第 28 章 第29章 第 29 章 他真的莫名开始爱哭了。 哭得累了也就困了。 「睡吧师尊,徒儿先去前面看看。」 ...... 意思到现下处境,洛延青一下又清醒起来,他看了一眼沈自行胸前湿透的衣衫,轻咳一声。 「之前雪禾先生便说过,师尊魂魄越虚弱各种情绪感官都会被延迟放大,这不是师尊的问题。」 沈自行解围着。 「...知道了。你直接启动摄魂术了?」洛延青环顾了下四周,发现除开他和阿晦站这一块百米区域,全都让白雾蒙起来。洛延青伸手去碰却被沈自行拦下,他抬头看他,只见沈自行微微摇头。 「摄魂术直接作用的是神魂,师尊不能碰。」 「你知晓摄魂术?」 「这数月里徒儿无趣里看了不少书。」 洛延青:......鬼信呢,几个月能又修炼又养伤还能翻到这等偏门的书。 最终只气音一笑,走远,沈自行跬步不离地跟着。 「师尊不信徒儿?」说着从储物袋掏出一本泛黄的册子,递到洛延青面前。 洛延青斜斜一瞥。 「......」 走得更快了。 「师尊!师尊,是徒儿做错什么了让师尊厌烦了吗?」 洛延青气得将书册扔回去,脚下提速前进。后头的沈自行还在喊。 「师尊,沈家藏书无尽,师尊若有想找的可以告诉徒儿。」 - 迷雾在身边聚得更浓、更局限,视线已经完全受阻于不足十米。洛延青化出灵剑斩开,向前走着。 他和阿晦走散了。 这雾气好似是根据什么东西来判定视野范围的。对于摄魂术的理解,洛延青也是一知半解,这是很久远的时候的记忆了。摄魂术应该是很久之后才出现的,那是他死后但他尚存意识时丢失的那段记忆里见到、得到的。 摄魂术只在传说中有过一个大致描述,但洛延青阅书众数便也没让君随怀疑。摄魂术可以直接夺取生人魂魄并搜索对方的灵魂记忆,副作用却也极其恶毒,被摄魂后的人几乎无一例外会变痴傻、七日内暴毙而亡。 能幸运存活者,也至多三五年便崩然轰世。 越往前走,雾气渐淡,却又在下一瞬骤然浓郁起来,白雾从口腔鼻腔钻入,呛得他不住地咳。 白雾散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辉煌宫殿,宫殿燃着鬼灯,青绿的烛火在空气中跳动,满地的理石和青砖,前面是头罩紫黑斗篷的信徒在虔诚跪拜。 向上是一座巨型神像。 神像与殿内的阴沉黑暗不同,通体白玉雕刻而成,浑身用尽金银珠宝镶嵌,独那一张脸戴着着银覆面。阖起的眸宁静祥和,与殿内气氛格格不入。 洛延青挑开面前的残破黄幔,骤然,他旋身以掌回击,背后之人迅速倒飞出去。 洛延青立刻抓住对方衣袖旋过几个圈使力将自己与对方拉近,掌改爪,控向对方的脖颈。 “叮!”有灵剑自主出鞘挡住了他的攻击,剑身嗡鸣一震,震得洛延青手臂一麻。咬着牙抛出阵盘就要布阵,阵盘还没升空就被灵剑击落,灵剑化重千钧压在上头,洛延青召不起阵盘。 倏忽间,有冷香浮动,洛延青以掌为刃就要劈向身前黑影,但下一刻他手中灵力顷刻化去,手腕被人攥住,腰身被揽着与对方胸口相接。 「师尊,是我。」 熟悉的声音带着被冰雪浸后的气息扑在面上,激得洛延青反手一推要远离这非人体温。 但沈自行不松开,生生吃下洛延青那绵软无力还毫无灵力的力道,稳稳当当地看着洛延青在无能推拒。 「师尊,此处没有八面骰灵力可用。」 「……」 「师尊还是先冷静下来吧,徒儿不是幻象。」 ……放他娘的狗屁! 洛延青低眉斜睇,看着地面上毫无影子的人,还有对方身上传来冻得人要结冰的体温。 怎么可能有人没影子。雾气呛人,他刚才发现起就意识到已经不是在回忆幻境里。只是不知道阿晦使用法术时出了什么岔子,把他们二人给卷入了重叠空间中,这厮人不知是哪门子空间来的,冻的骸人。 洛延青又伸手去推,还在念叨:「撒开你狗爪,仗着身量和为师不能使灵力,这就是你的尊师重道吗?」 却不想,对方低低笑起来,压低身子,几乎整张脸凑到他面前开口:「尊师重道吗?师尊。」 洛延青觉着怪异,对方眼睛黑得发亮,就像逮着猎物了般,在欣赏猎物的垂死挣扎。 「现下处境捉摸不定,危险还在,你发什么疯?」 「我不疯能见着师尊?」 「?」 见洛延青眼里疑惑到不能再疑惑,沈自行不说话了,又脑子抽了般放开洛延青,背手跟在他旁边。 洛延青也没搭理他,盘算着现在的阿晦是那时候的灵魂,前世?今生?亦或是还有别的同位体? 重生这种事很悬,就同轮回一般。魂魄照理来说世间独有,但是它们却能够分裂、再补足其他分裂魂魄形成一个全新的个体,但是有些人是个例外,天地之间只有那唯一的魂魄。分裂了便是分裂了,再没有成为全新个体可能,轮回便会是如此残破魂魄轮回。一直轮回、一直分裂削弱魂魄力量,或可称为轮回之刑。 洛延青便是如此之人。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上辈子造的孽,让他轮回成这副模样,如今再重生只怕没有给下辈子轮回的可能了,只剩这辈子了。 而沈自行再如何与天命接轨,那也还是人,如今叠在这处空间的沈自行灵魂碎片只是不知是哪些,又沉睡着那部分、醒着那部分。 洛延青边走边悄摸幻出一面透明的水镜——这也是他的天赋能力之一,以魂力驱动的法术不可为外人所见。 可这也同样耗损着他的神魂,使用一次便虚弱上几分,修养许久才能恢复。可他如今没了灵力,八面骰又因着空间受限没法使用。 但事关沈自行和他的小命,否则他也绝不会轻易动用。 水镜上荡漾一圈水波纹后,显出后头的沈自行似乎在想着什么,完全没在意他的小动作,洛延青便化出两件斗篷,拉下身后的人给对方盖上。 「师尊?」 「想什么,走了。」 对方愣了一瞬,低低笑起来,随即跟上。 「师尊。」 「干什么?」 「师尊。」 「娇气。我知道你如今是个什么东西,你也应该知道为师如今又是个什么东西。」 「那师尊猜猜,徒儿是什么?」 「……废话。」 洛延青气走了。 他确实分辨不出来。因果时间线里的他与阿晦交集太少,无论前世今生都只能算是看着阿晦长大,但却从未参与到过他的未来,他死后的阿晦凭着天命之人的命格当也寿岁不亚于天地,无数岁月里,他的存在不过是沧海一粟,如何能辨清?如何能知晓阿晦身边是否出现过更重要的人以至于他性格大变? 不过倒有一点可以确认。这徒弟真的很狗。 靠近神像,洛延青越发觉得这神像诡异的熟悉,好似在哪见过? 洛延青欲跪,随着大众一块磕,但又立刻被沈自行拉住,他转头看他,只见沈自行微微摇头。紧接着就拉着他站到一边,肃立站定,充当起守卫来。 殿外有叮叮当当的响声,随后被群人拱卫进入殿内的是洛延青熟悉的一个人——是那次梦境里他被迫听了一宿淫.语的死变态。 「……」洛延青下意识去捂沈自行眼睛,生怕那簇拥中的人一散开,里头就出现什么不该出现的。 「嗯?」 一声轻响,鼻音震在掌心,洛延青这才发觉有什么不同,他回头一看,慌忙收回手。 他捂成了沈自行的唇,不知道是不是阿晦方才润了唇缘故,现在他的掌心都有一点湿。 「怎么了师尊?」 「没事,习惯了。这人为师认识,怕你见到脏东西了而已。」 洛延青仰头看沈自行。 这人是不是又长高了?还是他的幻觉?之前好像侧身抬手就能摸到眼睛吧?他什么时候也能老来撞大运也长一回。 沈自行闻言,饶有趣味地抬眼去看被簇拥进来的那个脏东西,转瞬脸色便垮了下来。 洛延青也去看,然后也不可置信的疯狂眨眼确认,随后就被沈自行反击回来地捂住眼睛。 「有脏东西,师尊。」 那人怀里还抱着一个人,半张脸隐在那变态怀里,半张脸露在外面,眉骨形神都与洛延青肖似极了。洛延青胆寒遍生,只觉怪诞荒谬。 若是如此,那梦中的人岂不是就是他自己?是他那犯了天条的前世? 有人恭敬开口:“世子,神像已然大成,吾神伟业定能达成您的愿望。” 被唤作世子的人将那酷似洛延青的人放到神像之下的祭台上,极尽柔情地抚摸着那不知是死是活的人。 “宝贝儿,如今可是我比相夷先寻回你的,你离开我这么多年,这次回来可就别想跑了。”世子低头凑近吻了吻那活死人的额头。 “为了你我不惜倾尽所有,全城全国人都在等着你的归来呢。你可是我们的神明大人!你怎么能舍我们而去就此失踪。” 世子周身间忽然涌出无数紫黑魔气,就连原本一直在跪拜的信徒亦是如此,但那群簇拥着世子入殿的人却是抖成筛子。 “入魔!世子入魔了,他不是带我们来找神明大人实现愿望的!” “快跑!跑啊!他要拿我们饲魔,世子他疯了!” “吾神伟业,功造千秋!吾神怜顾,护佑子民!” 信徒们纷纷跪伏在地,虔诚祷告,有浊白清气从他们身上冒出,缓缓汇入祭台上的活死人。外头有光照进殿内,影子拉长打在地面上,洛延青看着那硕长的影子,如同异变怪物般变大,缓缓抓起在奔逃着、哭喊着的人,缓缓吞服,独留一颗滚碌碌到他脚下的人头。 血肉咀嚼声、减弱求救的声和依旧如常的祷告,血液有流淌过白靴的,也有迸溅过来的。 脸颊旁有血,发梢发带上也有。洛延青扶着那木柱吐出来,可是此处不是躯体,只是神魂有所感。 他干预不了这里的任何事情,他只是一个看客。 世子优雅地擦去身上所有血污,转头去看祭台上的无魂躯体,他缓缓张开双臂,无数紫黑魔气从他身上攀升、脱离,融入到那具躯壳之中。 沈自行扶住洛延青,拍着他的背给他缓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祷告之人一个接一个倒地,再无声息。魔气也在减少,世子神色逐渐从愉悦变换成愤怒。 祭台上毫无动静。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没用!”祭台上的躯壳突然开始龟裂消散,世子慌忙上前去渡魔气,“银面,银面。......你敢再不醒来我定会翻遍天地将你族人一一屠杀殆尽!” 许久,又转而哽咽伏在祭台上哭泣起来:“你回来啊......我不做这些事了!” ...... ... . “你忍心看着你最爱的襄阳消散吗?” ...... 幻境顷刻间崩裂,洛延青还处于巨大信息量的错愕中,跌入无尽深渊也毫无反应。 周遭碎片光怪陆离,乱七八糟的内容在迅速闪烁着,伴着这唯一光亮洛延青意识陷入昏迷。再醒来已然处于一处白皑雪山之中。 他挣起来四下观望——这是又坠入更深层的重叠空间? 洛延青往前走,走了不知多久,风雪吹了起来,四下本就白茫茫一片的雪地,风雪之下视线再度受限。 洛延青遮挡着风雪袭眼的狂扑,遥遥地好似看见了远处地一抹红黑色。 「阿晦?」洛延青喊。 「阿晦!!」 数声呼唤后,洛延青又靠近了些,发现那人在一步一跪拜,在朝圣一般。他觉着这幕很熟悉,想再凑近些看,却再近不去一点。那人抬头,洛延青看不清他眉目,误以为是风雪袭眼,被满目的白晕了眼。 托起手中的润白魂力,洛延青就要凑上去,却在这须臾间! ——面前幻象破碎,眼前幻境碎片散开,碎片之后是熟悉的那个人。 一双金眸蕴着紫,抓住了他使着魂力的那只手。那眼里明晃晃摊开的暴虐、猩红,山雨欲来前的的风暴。 洛延青怔住,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推倒在雪地之上,双手被反压过顶。 「为什么又用魂力?先前那水镜我便不管了,如今去触碰幻象的魂力消耗根本不是那点水镜可比的!!」 那人在质问,声音冷得比这天地之间的风雪还冷、还无情。 洛延青张口欲说,却发现半分声音也发不出,对方又继续问了。 「这是默认了?」 ...... 「不是说过会爱惜自己的吗?」 对方的手游走在洛延青的全身,洛延青感到一阵阵的痒意忙扭身去躲。不想对方却误以为他这是默认着抗拒,动作立刻大起来。 “刺啦!”衣服撕裂的声音,洛延青挣扎的动作瞬间停下,他瞪着一双错愕的眼去看对方,浑不知所觉。 对方手向下探,去 当作者使用不常见词时,一定是作者文盲不记得和不会。遂,百度,并复制粘贴使用。 do了,皆大欢喜、普天同庆,评论揪红包(真有人吗?22章也没人猜身高,红包无缘啊!不对好像那章也没有沉默小读者点进去看,好我是小丑了。) 笨蛋作者尽量之后不提阿晦高了,回头去算身高,突然发现写了好多。 洛道君是真的很在意身高ing 下章不卡大家,明天中午12点0303就更(应该都醒了吃饭时间了吧?) 第一时间看吧,后面进审了我就要开始斗智斗勇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第 29 章 第30章 第30章 「松开沈自行...呃...」洛延青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说。 沈自行没说话,又去堵洛延青的唇。洛延青眼尾已经烧透了,在这冰天雪地里愣是感受出一股燥热,烧得他意识不清,神魂溺在那一叶扁舟中,沉沉浮浮。 有风雪卷过,洛延青一个激灵彻底软倒,脱力喘息,双眼有些失焦的聚不到一块,泪珠无知无觉地从眼尾滚落,划过脸颊砸在地上形成一个小小的雪融小坑。 沈自行将他捞起来抱进怀里,脏了的手藏进雪里许久又拿出来,被冻得有些红的手去攥洛延青的腰际,洛延青无力推拒,只得喘着气弱弱回了声:「冷。」 洛延青吐出的浊气是热的,耳是红的,浑身都蒸在那层粉色里,一声娇嗔似的让人停下作恶的动作。 「阿晦呢...你到底是哪个阿晦?」 「师尊还念着那个废物吗?」 「......」 天地间唯有风雪、呼吸、心脏鼓动声,所有的一切都在趋于平静。 沉默良久,洛延青抖着腿推开他,坐到一边。 他只当他认错了人,才做下这无厘头的事。现在这个沈自行明显意识不清醒,着了魔。自入了这地就不对劲,后面分离两次愈发奇怪,现下也只能如此想了...... 魂体没有随身携带的储物袋,洛延青只能勾着魂力去补上残破的衣物,收拢起来想站起来。但腿软得站不起来,便转头伸手给沈自行:「拉为师起来。」 沈自行一直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的动作,半天不动只光盯着人,直到洛延青皱起眉嘀咕也没反应。 「?傻了?......」洛延青又示意了一下,依旧没有任何反应,「莫不是恢复了想起来接受不了?」 洛延青一清嗓子,把先前那股倦怠声色压下:「为师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被邪修魔心影响,实属正常,此事出去后当忘便忘就好了。」 沈自行却突然低而短促的一笑:「忘?原来师尊压根没当回事,徒儿就说师尊怎么都没反应,还当是徒儿技术太差了?」 说完抬眸看向洛延青的眼神是难以言喻的赤.裸,那目光一寸寸舔过洛延青那堪称透明的身躯上,魂力虚幻,补全的衣物更是朦胧,将掩未掩,粉色依旧隐约可见。 洛延青登时脑中一炸,先前用尽全力压下去的所有乱七八糟飞出来,清心咒、静心诀什么的再无任何用处。从脸开始绵延到锁骨,再不是粉,是熟透的红,他羞恼了。 压着气音,喋血般开口:「所以你想表达什么?你把你师尊搞了?沈自行,你在想什么?」 「哈,师尊是一点都瞧不分明吗?」沈自行却是松快的笑了一声,可那双眼里分明是堆叠积压的重色。 洛延青皱眉:「还没疯够吗?」 「疯吗?师尊好像还没认清现状啊...」 沈自行站起,步步朝洛延青逼近。 洛延青警铃大作,对方那金紫与黑之间反复闪烁的眸子,直觉不会有什么好事。顾不上腿软,一撑雪地就站起,丢下攻击头也不回的夺路而逃。 后头笑声漫漫,似远似近。洛延青分辨不清,耳边风雪很大,他只得一路开着魂力护罩遁速飞走。 然后... 然后...... 有一只手从下面伸出来!猝然抓住了他白皙的脚踝,将他从空中拽下,落入一个怀抱中。 洛延青毫不犹豫向着对方心口攻去却立刻如之前一般所有灵力颓然散去一般,魂力消散。 这次没再被撕碎衣物,但衣物骤然消失,洛延青□□,惊惧的已经不知道再做何反应。瞪着双眼,泪挂在眼上,屈辱感便生却无计可施。 片刻,他哀悼祈求垂怜般抬头,哑声开口:「放过我...」 沈自行怎可能放过如此机会。 遥记前世,洛延青那决绝的背影,毫无顾忌地散去所有与赤渊同归于尽,甚至是在面对他的绝望时反而笑得靡然的释然。 说他疯,或许早在他倒行逆施重生的那一刻起,绑上同生契的那刻起就已经再没有了理智。锁着他脖颈、四肢的枷锁,不过是在给洛延青时间。 「若不使些法子,师尊怕是永远不会长记性。师尊莫怕,徒儿也是为了您好,不会让您难受的。」沈自行贴上洛延青的额,二人之间同生契符文闪烁,随之洛延青感到意识一沉。 是之前数次熟悉的那种感受,可这次他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但眼前是黑的。而后便有什么覆盖住了他的眼。 雪白的冰绡衬着那逐渐也化为雪白的委地长发。 天地一白,寒梅绽雪。 沈自行扶着他坐起,又松开手,令他一人赤坐山雪。 白发人懵懂于世间,纤指一伸接了雪精灵,冰晶落于掌心,毫无保留亲昵在其中。随即化开、将自己纳进那圣洁的灵魂之中。玉骨雪肌,挑动的不再是妄念丝线,反哺成那瑰丽绝艳的画。 怜惜油然而生,或许是会有人想给他好好穿衣,让他不再被那风雪侵袭。 神灵自雪中诞生,与自然相融,多一分狎昵都是对他的亵渎。 但沈自行不信这邪。 他倾身上前品尝那醉人的花香,挑开花瓣,舌腹勾着藏在里头的花蕊,细细地赏着每一处,不留一丝余地。 洛延青昏沉着被扣住脑袋,仰头承受着,肺腑中的空气在逐渐缺失。 洛延青难受的去推、去打无计可施,泪水打湿冰绡,发了狠般去咬对方,血腥味蔓延开在两人之间。沈自行远离些许,血腥味蔓延在舌尖,默然看着因窒息在喘息的洛延青,骤然将人放倒。 “呜!痛……”没有任何前兆,最终被强行容纳,识海被生生劈成两半,声音碎得唯剩痛楚哭泣。 洛延青完全缩成一团,企图逃离那令他灵魂都在哀鸣的疼。 可有人毫不顾惜。 那是寒凉的绝境,熔岩败在冰雪之下,没有疼惜没有缓慢,只有怒与恨。 神明的眼泪砸在雪地上,朵朵花苞显现,一颗接一颗,相连在一起花便绽开了。 「疼……」神明啜泣着,碎着光的长睫掀开,染着欲色的眸子在抱怨着。迷蒙的眼睛追着面前人一刻不离。 「呜……」 天边风雪骤歇,旭阳出现。 平整的雪地被打散,杂乱无章的被划出很多不规整的痕迹的。神明抓不住东西,抓不住那雪,便有人抱起他,引着他搂住自己。 到后面,痛楚之后是说不出的满与麻,有什么东西团在脑袋里轻飘飘的。洛延青蒸腾在其中已然不知前因后果,沉浮的意识只想贴近那寒凉的身躯。 他已经完全烧起来了…… 后来,不再是灼热,那是掩盖在皑皑白雪之下的千年化不去的寒冰,它溶解着他的炽热,给他带去最后的寒凉雪水。 洛延青还是在哭,哭得沈自行良知回笼,便去啄吻掉那泪。 「不要了…我不要了,呜…我错了。我没有认错人…」洛延青抱着沈自行,完全依托在其上胡言乱语。 记不得自己是谁,想不起要做什么。 只能遁着那矛盾的本能,一口咬在对方身上企图缓解着难耐和恨。 涨得发酸,头皮被起起伏伏的海潮冲刷得记得昏过去又惊醒。 天地风雪间,一对怨人就这么纠缠着,他们不交心,他们互相撕咬、折磨着对方,直到遍体鳞伤。 直至月幕升起,交缠的喘息才渐渐停止。 雪地中突兀有一间屋子,沈自行帮着洛延青清理后又给全身细细上过一层药才给他塞进被褥里。 洗净的长发半遮半掩间盖住青紫红痕,洛延青已经熟睡了。沈自行又去复查洛延青状况,指尖上的齿痕很深,有些许破皮,那是洛延青自己隐忍难耐不愿出声时咬的,沈自行心疼便引着他咬自己身上,但洛延青下的是死口,他浑身也没几处好肉。 握住那双也透着淡粉的手,上药。斜斜去看,腕上也有冰绡绑出的浅浅痕迹。 冰冷擦过指尖,洛延青瑟缩着要收回,又让人用力抓紧,上好药后手又被人把玩着。 魂体修炼常规是没有人型的,但一路过来,看过两个历史极其久远的记忆,洛延青消耗实在巨大。 沈自行看着上药后在极其缓慢修复的淤痕伤口。 先前闭关研究的许多有益于巩固修复魂魄的灵药,都没有这次他误打误撞亲身上阵为洛延青修复来的快、效果好。纵然是那次他用自己灵力去冲刷修复洛延青的神魂,也没如此效果。 如今再探洛延青灵台,那光团已经凝实下来。 是天命的缘故吗…… 沈自行低头去看,原先握着的那节手腕早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挣开了,那人将自己缩进靠墙处,在他的角度依旧可见那隐晦之间的红。 沈自行拉过被褥盖在两人身上,揽人入怀,一同陷入了最终的沉眠。 - 幻境无流速、无概念。 天色转换只有一瞬之间。 洛延青难得没做梦,醒来时却不怎么美妙,他浑身就和被人打了一般散架掉,随时都需要抢救。 犯懒的性子又出来,他又拉高被子钻进去,往他自认为的小角落拱去。那处角落温暖,洛延青将脚伸开,直到膝盖碰到了什么。不似他以为的墙壁,比墙壁柔软一些,像垫了层薄薄绒垫子隔开冰冷坚硬。 但在他擦过去之后,反而变得和墙壁一般膈的人生疼。 猛然间,睡前记忆倒灌而入,洛延青终于意识到了面前的这是什么,血色瞬间褪尽,抬脚往那处就是一踹。 没辙了,我不想再见你了审核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第30章 第31章 第31章 然后,洛延青的脚就被抓住。洛延青继续使力,依旧动弹不得。 沈自行也从梦中醒过来,惺忪着睁开眼看见了个洛延青模糊的脸,轻声呼唤:「师尊。」 洛延青咬牙坐起,顶着阵阵异样感抬手向着沈自行脑门就是一击,沈自行摇晃一下陷入昏迷之中。 该死的,为什么会这样,那个阿晦消失了!!吃干抹净就跑,还不肯给人好好穿上衣服。 洛延青真的觉得自己快疯了,太阳穴突突止不住对沈自行的杀意,指节攥得咔咔作响,忍半天终究是忍不住,抬手呼了一巴掌上去。 鲜红的手掌印印在上面洛延青毫无怜惜之心。纵容他再喜欢阿晦,再如何放不下那份心,也做不到被人骑了还无动于衷。 况且,况且…到后面,这狗徒弟变着法的折磨他。实心的地都没有了,就抱着他在荒雪之中立着! 越想越脸红得滴血,又忍不住再甩一巴掌。两个大红印子在上头,洛延青那口气才舒畅几分。 他看了看这屋内,不似寻常幻境,他之前的衣物是完全不能穿了的,卷过那唯一的被褥把自己团得一丝不漏,一步半步往那衣柜挪去。一打开,里头放着看着就上了年头的衣物,但管不得那么多,捞起就往身上套。 棉麻的材质不舒坦,动作间都在磨着洛延青的全身,他咬唇站了一会,抬手连封几个穴位才自觉好些。 折腾完这一切,才有空坐到床头去思考接下来怎么处理沈自行的事,杀是不可能杀的。可他如今也不想再见到这狗徒弟了,身体是沈自行,记忆人格却不是,但不管怎么论,都是眼前这个徒弟。 洛延青气不过,又抬脚去踹,这一大动作顿时牵扯到伤处一阵酸软上来。脸色顿时变幻莫测,那难以启齿的感觉似乎还残留着对那东西的不舍。 要不干脆割了算了。 …… 擦拭完脸的素净帕子被洛延青一丢,直直砸到沈自行的脸上,将他的脸完全盖在下面。洛延青脸上还蒸着粉——那是气的。 一想到有可能是将他当做沈自行暗恋的人,他那缸就端不住,直直打翻后淹透了。只想抓着人问个一二要个解脱。 可他是个懦夫,他不敢。 思索半晌,洛延青最终还是决定使用失忆**。凑近去拿掉沈自行脸上那半干的帕子,对方呼吸清浅,睡得很香。 要不还是切掉算了…… 洛延青恨得表情都是凶狠的,带着这可憎的面容视线下移到被褥下都隐隐能看出精神抖擞的孽物。 当真不能阉掉吗? 只是阉了也不妨碍他还能找他那未来道侣吧。 睡梦里的沈自行似乎是做了什么噩梦,眉梢皱起,身上似乎是一颤,那东西消停下去了。 洛延青自觉遗憾,打了个符文推入沈自行灵台中又留下一个巴掌转出了屋内。 就连这屋子他也想轰掉。 雪地还是在那个雪地,但已没有昨日那般严酷的风雪,只有暖阳夹杂的星絮雪点落下。 洛延青在外头起了个护阵,便席地而坐闭眼推衍起周遭之地。时间逐渐过去,洛延青浑身疲惫强撑不下去,睁眼抬手去捂着腰侧,越想越绝望。 ——他推衍不出任何东西,还犯困了。 从地上爬起来,回头看那屋子就来气,最终手中打出一记泄愤的攻击。没什么攻击力的掌风才与房屋接触,骤然崩塌,洛延青愕然地站在原地。 脚下才动,立刻涌上白雾吞没了他,呛人雾气迅速钻入口鼻,洛延青咳得肺腑都疼。 挡住口鼻,依旧咳得站不稳,但顾不上别的,他挥开雾气,向前走去。满目炫白,亮得晃眼,瞧不清,摸不到。 却又在那须臾转瞬间变黑,视线骤变,洛延青眼睛一疼立即闭上,可那灼热还是烧在眼底。缓和许久,勉强挣开,还是瞧不清。 「师尊,别动。」 沈自行带着冰凉灵力的指尖擦过他的眼,那灼烧感才退去不少。视线渐明,洛延青的眼隔着薄薄的眼皮轻颤了几下,直至那带着薄茧的拇指离去,才睁开眼睛。 眼前黑色褪去,留下的是昏黑的星夜和那熟悉的村落。 萤虫飞在夏夜,凉风习过,没电灯的人家在屋外打着凉席平躺其上,手中葵扇时而扇风,时而赶虫。 是尚未出事的余家村。 「你有没有事?」洛延青突然想起先前房屋崩塌,雪境消失,忙转头问沈自行。 沈自行微微摇头,伸手指了指不远处。 洛延青视线跟着追过去,发现是一批魔宫邪修,皆是元婴修为的。 这次来的地方对了。 洛延青便伸手试图着去触碰沈自行,结果穿身而过。 果真是回到了真正的摄魂术记忆中,那之前误入的重叠空间,引因是什么? 方才雪境崩塌,却不是下坠时洛延青便发现了,重叠空间雾气是真实存在的,魂体在其中也能够真实存在。白雾散去后黑色是摄魂术施术成功的标志,重叠空间虽没遭遇什么危险,但也不似单纯的意外。两段经历好似都与他有着很深的关联,但看的云里雾里的抓不到有用的关键信息。 那伙邪修围成一圈,在商量着什么,洛延青和沈自行凑近了些。 “大哥,如此真能成吗?” “主上说可以便可以,他已经同仙盟内部打通了,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村落,引不来任何人。” “可,听说东临是个有神迹的仙城,怎么能从里头带走主上要的样品。” “呵,什么仙城,不过是个被神抛弃的罪族后裔而已,本来他们能一直奉养神明直至无尽岁月,是他们自己先抛弃了自己的神。” “……如此……这么做。” 后头对话内容突如隔了雾般听不清,就连周遭环境都变得虚幻模糊起来。 「那邪修记忆耗损了记不清多少,去下个地方吧师尊。」沈自行牵起洛延青的手,炽阳弧月的灵体剑在空中划开一个口子,拉着洛延青走了进去。 眩晕一瞬,落地时天色已经转为白天,余家村村民已然在田地劳作,也有坐在石桥上悠然钓鱼的。 三两小童扎着小辫,拿着糖葫芦在追逐着嬉戏打闹。 洛延青和沈自行在的地方是之前他们逃出的那面段崖山山顶,从他们角度看过来,那数名邪修站在数个方向围向余家村,他们面前都有一块相似花纹的青铜碎片。 邪修们同时伸手摁在青铜碎片上,手中雾气涌动,并着两指口中不断念着咒语。 天边逐渐有黑云凝聚,村民们以为就要下大雨了纷纷向家中赶。但暴雨来得更快,天边黑云已经染着极深极深的黑红色,浓稠得如一团粘液在甩掉身上渗出的液体,落下去就成了雨。可那雨与寻常雨没什么不同,直到洛延青看见雨滴真正落到村民身上,立刻融进他的血肉,身上血脉闪了一瞬的红光。 瞬间,原本与寻常雨不同的剔透雨珠化为血红色落下。 再坐不住,洛延青就想起身去救人。这邪阵威力明显比那时洛延青他们遇到的还要完整、强大!能够完完全全遮蔽所有感官,蒙蔽感知扭曲他们的分辨能力,甚至这股力量冲破桎梏影响到洛延青的判断。 头顶撑开法力护罩,洛延青被沈自行抓着双手拦下动作。 「师尊,这些都是既定的事实,您改变不了。」 「谁说的。」洛延青怒而回头瞪向沈自行。 村民依旧在浑不自知地向家里跑去,稚童见落雨玩得更欢了,他们的长辈无奈地站在家门口喊着。小童跳下一个水坑,泥水溅飞弄脏了一旁的玩伴,玩伴身上新衣沾了泥顿时大哭起来,和那小童打在一块。 衣上的水迅速融入孩子体内,只余浅表干透的淤泥。 跑着跑着,那孩子突然咳嗽起来,随后倒地不起,小伙伴惊慌失措地去摇他,不一会也跟着倒地。片刻后孩子们在原地消失。 洛延青红着眼,「如此,是他们的结局?」 沈自行沉默了,但禁锢着洛延青的手还是没有松开,反而更加用力。 「沈自行。」洛延青压着怒意,「你不去便不去,拦着为师何意?」 「……求您了。」 洛延青挣扎的动作一顿。 「……什么?」 「求您了,徒儿求您别去。」 「……」 洛延青安静下来。 两人相对无言,洛延青缓缓垂下头,许久,「你知道这不可能的阿晦。何种后果为师都能承担,若能拨动一丝救下一人,那报应为师也认了。」 「我只有您了师尊。」沈自行眼泪好似有碎光。 「……你家人都尚在。」 「您懂我说的什么意思。」 「……」洛延青不答了。逃也似的推开沈自行微松的手,他不敢赌那个答案,那也不是真的。 救命恩人师徒恩情压得太重,那挥之不去的红底金字,笑得舒怀的沈家和君随,挣脱阴霾名头的沈家兄妹。 他没有力气抗起来了,就这样算了吧。 是真是假都不重要了,若是他死后这躯壳对沈自行还算有用处,先前的那些以后的那些拿去便是。 沈自行不懂他心。 发现很多错字和漏字,我这个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全唉,但是我不敢动上章了,就这样吧。 今晚前面余家村副本整个进行一下小调整和统一。 修订大纲后发现添加了太多东西,也提前拉出了许多暗线,有哪里不太明白的可以问问,目前能解答的我尽量解答[摸头][摸头] 因为是第一次尝试剧情长篇,权当练笔了,这本写的世界观很宏达,也不是我现在笔力能支持的,所以就不焦虑什么伏笔都靠作者说出来是失败的作品了。 目前整理了一些挖的坑: 阿晦:琉璃心、同生契、金紫眼、天命、沈家是罪族 洛延青:叩问境(魂境)、白发、洛延青对猜测的逃避(这个是本来的设定,不会提及但是有有意无意都会带上,这个设定影响他整个人生和性格。) 东临:无法修炼 以上内容部分会在32章进行说明,我是有存稿的,就是因为存稿写懵了,然后一看这章和下章开头衔接那边部分,很疑惑设定哪里来的,这两天理来理去发现它可以自洽但是又无关紧要,所以对于结尾这部分完全不涉及主线下我就写在下章作话解答啦,这本最多写到年底,年底还没收尾的话我就会缓慢更新!不会弃坑的,但我的心力和质量没办法支撑起我同时写两本。 目前在存稿,很快就能日更了![摸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第31章 第32章 第32章 洛延青感觉那颗原来一直在怦然跳动的心,有什么东西在抽离,怅然若失。 可之后却感到轻松和平静,一如他当时于火焰中消散的心境一般。 沈自行看见了,他看见他的师尊那苦痛挣扎的眼睛落回死水,归于宁静。 一如他见他散于赤焰中,淡漠无情的眼里映着他的绝望无动于衷。 不可以! 这不是他付出一切后想得到的结果! 二人眉心同生契疯狂闪动着,在与无形的规则抗衡着。 可, 于事无补。 洛延青在那角力的倾轧中已然昏迷过去,沈自行伸手稳稳接住,感受着自己那些记忆被迫的模糊、心绪最终的消失。 果然,还是突破不了因果命运的桎梏吗? …… 梦境真的很美好。 洛延青从之前的发愣中醒来,才发现自己居然小睡过去,一旁的沈自行同样,他把沈自行摇醒。 「阿晦,阿晦。」 「师尊?」初醒的沈自行有些惺忪。 「这换个记忆幻境居然能让人睡着?」洛延青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摄魂术竟如此强大。 从断面的山顶眺望过去,先前密谋的几个邪修正摁在青铜碎片上启动邪阵,洛延青想往前走却立刻被无形屏障阻挡,面前记忆在飞速流动。 邪修们完成阵法之后,便蛰伏在此数百年。如洛延青之前猜想后同君随说的那番话的一般。 邪修杀死弱小幼子后,只留能够在世人眼里独自外出的人,控制着尚未完全死去的村民每隔一段时间便前往东临踩点观察目标,寻找机会下手。 拐走的孩子关押在东临荒郊的一处地牢,每凑够二十人便将他们四肢捆住,用黑布蒙上双眼和嘴巴运往余家村。 可令洛延青没想到的是,那处供邪修来去自如的阵法并非是一个区域 ——而是整个余家村地底,甚至比余家村范围还大! 是防御攻击自毁设施完善的地下堡垒。 「此内若无内应提供材料,魔宫根本没有这么多稀罕物。」洛延青咬牙。 「不,师尊,那处传送阵提供的已经绰绰有余了。」沈自行让开身子给洛延青看从传送阵落成后便用树枝开始记录、计算在土泥上的数据。 「若是只是倒好了,最要紧的是这里头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仙盟人参与在内。如此规模的地下堡垒,相接壤的可不止一城,这是还囊括了周边数十城!!」 「其中定有联络点,但从邪修夺舍来看…师尊,后头定然还发生了什么事,致使他们暴露,邪修死亡,仅剩残魂只能靠夺舍…」沈自行看向洛延青。 洛延青接上沈自行的话:「但夺舍失败,为了能够击杀筑基期的台缪而与那个入魔之人达成夺舍交易。」 洛延青和沈自行对视一眼,拿起树枝在地上写: 邪修没有筑基修为。 如今再细细想来,那邪修确实从头到尾都没有主动和他们交手过,都是躲在暗处用着那邪阵和他迂回,而那名少女没有灵力,附身的洛延青也是没有灵力的动物,所以他敢出现亲手杀了洛延青。再者,那次能让洛延青拉入叩问境那也是笃定洛延青没有灵力可使用,虽然事实确实是如此,可邪修怎么也想不到洛延青还藏了那么一手。 「……」 这算什么?戏耍天才吗? 丢开树枝,二人站起来又去看那记忆。方才讨论的那点时间,记忆已经迅速跳到了余家村活人几乎空去一半。 洛延青看见了那个黄裙子的少女和那个中年人,再度尝试靠近这次却是成功了。飞身凑近这一大一小的男女,只听那中年人在糖人摊前捏着个糖人和黄衣少女道。 “阿蘅,以后你便不用跟着为父上山了,留在家里照看你母亲吧。” 阿蘅伸出去接糖葫芦的手放下,脸色垮下去,“父亲?母亲在家有阿弟照顾,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您独自入深山打猎?!” “为父可以自己去,你一个姑娘家生来不该是受苦的。” “我知道父亲的想法,但阿弟还小,母亲病重,您也有伤在身,我如此一个健全之人怎能待在家做噬米之虫!”阿蘅压着怒气咬牙低声道。 两人因此大吵一架,最终以阿蘅哭着离去,他父亲拿着糖葫芦无助地留在原地楞楞发呆。 ............................. ...... “蒋哥,你都说不了话了,我又还能多久……” 糖人摊后的摊主木讷地递过一张新画的糖人,透亮晶莹的小糖人笑得很欢。 “算了,跟你说你也听不懂了蒋哥。余家村没有人能活下来啊!”一声感叹后,渐行渐远。 洛延青与沈自行四目相对,追了上去。 氛围微妙,但没人开口,默默跟着中年人走了一路,最后停留在山脚一处茅屋前。与之前交战那间有所不同,这间屋子很崭新。 屋外头是一条溪流,一名妇女在掰着豇豆,阿蘅蹲在一旁在打衣。屋内的一个比阿蘅小些年纪的少年看见中年人归来,急急跑出来。 “父亲!” “课业写完了吗?先生怎么说?” 少年努着嘴,一脸不愿多谈,“父亲好不容易才从山上回来,就只问这些吗?” 中年人揉了揉少年的脑袋,道:“你不学如何能出人头地?如何对得起你阿姐?” “我想阿姐去读!阿姐比我聪明,我就是一个笨蛋如何能学得出息!”少年立刻反驳。 “……”中年人沉默下去,蹲下身子,许久才轻声开口,“你阿姐终究不是村里人,我们不能拘着她,她比我们更有希望活着阿攒。” “我知道父亲,可怎么样赶阿姐她都不肯走,那年我们救阿姐就是害了她……先生再如何也有灵力傍身,我想阿姐跟着多学些才有机会逃出去。”少年也久久才开口。 中年人的眸子却是黯淡下去,看着远方雾蒙蒙的山峦,许久才开口:“或许没机会了......今日我去查探发现江水已经完全被污染侵蚀,余家村没多少活人了,而他们目标已经向着其他几个大城而去。为父...为父自作主张将那支流轰塌。” 天边有黑色在迅速靠拢凝聚。 “我们已经被发现了。” 少年也看见了那黑色,转头看向屋外谈笑得很开心的两人,垂下脑袋,“终究是我们连累了阿姐。” 话音刚落,面前画面再度极速扭曲起来,一阵后停下的,只剩满目的灰烬与烈火。 疮痍的痛苦开在村落,尚存的人在烈火的燃烧中煎熬焦灼,他们没有逃,他们没有喊出声,只如木偶般在原地,做着最初在做的事。 天边压着极致的黑,卷着灰烬吹向高空,屋檐残骸吱呀一响断裂掉落,只有星火在跳动、在发声。少女楞楞地坐在她家人尸体面前,无泪也无悲。 有人走到阿蘅面前,阿蘅空洞着双眼抬头。 “抱歉,是我失责的过错。” 隽美的少年伸出那纤弱苍白的手,缠着银链的手掌摊开在阿蘅面前。 阿蘅没有动静。 “那如此是否可以解气?” 少年将手收回,腕间银蝶手镯卡扣松开,无数银蝶飞出,向着余家村各处飞去。藏在暗处还在笑得肆意的几名邪修骤然被突然出现的银蝶咬住现身在空中。 阿蘅的眼神此时才终于缓缓颤动了一下,然后,她拔出腰间匕首向着邪修扑去、砍刺戳能用的都用上去泄愤,可任她如何,那些伤邪修都能自愈。阿蘅渐渐停下手中动作,定定的,又捂着眼睛呜咽哭起来,泪水汹涌却已经没有声音。 “杀了他们,便随我走如何?”少年出声。 温柔的蝴蝶停留在阿蘅手背,许久阿蘅放下手,看着指尖的扑扇着翅膀的蝴蝶,麻木开口:“好,杀了他们,我便跟你走......” 少年轻轻笑起来,嗓音清脆而深情:“好,便和我走。” 下一刻,邪修炸成血雾,成了血雨融于地面,灰烬的房屋开始倒退,向前恢复成未损毁时的模样,阿蘅的魂魄也缓慢抽离,身躯倒下,同她的家人躺在了一起。 “欢迎归家,蘅君。” ...... 幻境彻底崩塌,最终化作一座纯白之境。 洛延青依旧没有看到他想看到的。 沈自行蹲下将手摁在镜面一般的地上,闭目感受着。 「如何?」洛延青问。 许久,沈自行起身摇头。 二人在这纯白之境漫无目地的走了一会,幻境很安静。 「师尊可看懂了之前的所有记忆与幻境?」沈自行垂下眼睛,看着洛延青那松着,随着行走微微轻晃的手。 「并未,邪修一事算明了了,可台缪一事尚未有答案如今又加了个问题,而且为师似乎认识那人...」洛延青思索了起来。 「徒儿大概能感知到一些,有东西在窥伺着我们。」沈自行拉起洛延青的手,将他拉近,极轻地传音道。 「你意思是,是祂想让我们看到这些?」洛延青一愣,抬头看着沈自行。 「徒儿不确定,命运因果很模糊,只隐隐感受到那股注视,可似乎又不止一股。」 「既然如此——」洛延青刹那间推开沈自行,两人倒退数步,面前骤然凝聚起一团白雾。 白雾渐渐凝聚成人形。 是阿蘅。 「你怎么会在这?」洛延青惊讶。 「先生忘了吗?是您带走了我那死去数千年的尸体的啊。」 洛延青怔住。 「因为您,也因为这是您的魂境,我才能出现。」阿蘅眺望着那无边际的纯白之境。 「?」 沈自行靠近,「残魂意识?」 「啊!原来您也在。」 「?......」这下轮到沈自行不解了。 「看来我恢复记忆的不是时候啊。」阿蘅轻轻叹气,终于不再当谜语人,伸手,润白灵力绕了洛延青一圈,乌发骤然化作垂地白发。 洛延青不解地抓起一咎瞧,没发现有什么不同。忽地,心至感应,他发现周遭忽然和他联系了起来,这种熟悉感与他的叩问境极其的相似。 「看来您想起来了。这是您的魂境,其中一切只需等价皆可任凭您的心意。」 「按你说的这是魂境,可我素日入这魂境都需主动开启,摄魂术出来为什么会在此地?余家村一事究竟为何?」洛延青松开手里的发,银白的发落回地上便化回青丝。 阿蘅双手一推,有帷幕落在他们之上,避开那窥伺感才开口:「摄魂术是在您的魂境里施展的,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会在魂境里施展,可正是因为在此我才能苏醒并找回记忆。」阿蘅粲然一笑,「余家村不过是场梦,您遇到的我也只是一片幻象,我遁着遗留在此的遗念驱除外人,但身为幻象的我无力处理余家村后续。少君只是来寻回我的,肯动手杀掉我的仇人已是不易,我并不奢求。如今现身只是希望您能够帮帮我。」 「帮我将余家村人的冤魂散去,让邪阵彻底失效。千年前少君力量不稳,一下控制并诛杀如此数量的元婴邪修实在困难,有漏网之鱼也在所难免,只是不曾想,那邪修居然还能存活千年并重新醒来去夺舍。」 「幻象没有躯体和记忆,只能如此赶您。您也不必为我伤感,我的躯体确实只是幻象罢了,死亡一时终究是会恢复的。」 「让您遭此无妄之灾实在是我的过失。」阿蘅很是懊恼。 「那少君是谁?少君又为什么帮你?」洛延青大概明白余家村的前因后果了,便换了个问题。 「少君便是少君,我是少君遗留在外的一缕魂魄,或者说修为有损时逸散出去的力量本源。当年少君见我舍不得家人,便许我这一丝残识留在原地,并为我的家人寻回了部分意识。邪阵害人,冤魂至今无法消弭重入轮回,只望您可以应了我最后的请求。」 阿蘅在这句话后,瞬息消散,洛延青二人意识也在一瞬间抽离回归本体。睁开眼天色已经渐暗,他抬头看了看四周,发现是在余家村。 沈自行看着洛延青那探头探脑的动作忍不住收紧了下箍着人腰的力道,这一下立刻有过电般的异样传至尾椎,洛延青这才发现他几乎是坐在沈自行怀里的。先前的回忆又涌上来,白和红掺在一块变换在脸上,洛延青不知是什么心情,但沈自行却是看着看着微微勾了下嘴角。 “先完成阿蘅的请求吧。”洛延青推开沈自行,沈自行顺着力道松开他,他立刻跳出数米开外,走的步调都是同手同脚了。 “便听师尊的吧。”沈自行在后头不再藏着笑,眼底那抹清浅的笑意荡漾开来,随后便跟上去。 注水大章,前文又因为沈自行身高在修了,国庆前再一次性统一替换吧,改动不大主要是抓虫微修措辞,标有修字才推荐重看,第30章等那天被锁了再替换修正版上去,没那么意识流但是砍了很多内容。 开头设定不从后面扩展了,直接在这说,不重要。 因为我要把它毙掉!! 大概就是洛延青的自我保护机制发动和某个玩意操盘,所以改变不了一些既定的因果命运。 说白了就是打不过既定的事实,但赤渊可以,因为他牛逼。好吧赤渊是有背景,所以可以打破,所以才能阴了洛延青但失败并让他恢复意识,沈自行不行,他就纯属一个废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第32章 第33章 第 33 章 知晓核心在哪后想破除并不难,但哪怕早做好心理铺垫,在见到那恢弘气派的地下堡垒之时,洛延青还是吃了一惊。 地下堡垒全是高阶灵石砌成,洛延青在里头走了又走,发现数个武器库和许多魔族盔甲,从外表来看时间久远,有十年之久了。 “当年魔族突袭应该就是从来去自如的了,只是不知道他们和那群内贼达成什么条件,居然能让魔族肯冒如此大的风险愿意出兵,还累及前线。”洛延青拿起一根生锈箭矢在手中掂了掂,又扔回武器堆中。 “徒儿记得的不多,但当年被掳走之前,族老一路背着我逃跑,一路都有追杀者,他们忌惮着害怕我受伤,族老同样害怕我受伤,他们便佯攻拿我做靶子。极尽刁钻的剧毒、暗器全部向着我袭来,族老在这等围攻中护了我周全,他魂魄散尽再无轮回之说。”沈自行眼睛盯那锈迹上,慢慢地说着。 “东临的朦胧雨不温柔在外面,暴雨倾泻,泥路不好走,族老带着我最终倒在染着瘟疫的偏僻村落,我高烧失忆。魔族路过,不认得我,可是他们手上的东西认得我是东临人便要将我带走,但不想路上掺着大半散修的匪徒头领盯上了我,魔族害怕露馅便将我交了出去。” 再之后洛延青记得。当年他和君随揭榜讨匪时,只一人一剑,也没用什么灵力,就将那躲在人仙交界一处缝隙里的匪寨端了,凡人送往人间官府审批,散修送至仙盟裁断。阿晦便在其中过了数年猪狗不如的日子,以致对任何人都不信任,哪怕是洛延青,也是费了很大力气才得以让少年重拾明亮。 洛延青靠近沈自行,伸手掰正他的脸面向自己,“已经过去阿晦,如果那是噩梦便让他过去吧,你如今已经与家人团聚了。” 堡垒年久失修,有水珠顺着残垣青苔落下,安静的空间内回荡着那轻响,洛延青的心跳同样清晰响在耳边。 许久,沈自行一声轻笑:“是啊,我还有师尊。” “......”洛延青不知道怎么说,没有血缘的人怎么能说是家人呢,他们不过是挂着可有可无的师徒名头。 洛延青几乎从沈自行入道开始,便没有真正教授过沈自行什么,只是沈自行只认他罢了。 沈自行却愈想愈发笑得灿烂:“是的了,我还有师尊呢。” “......为师和你说正经的,疯什么。”洛延青忍不住轻轻抽了沈自行一巴掌,“走了,净化完需得尽快回去,想知道能知道的都已经查完了。” 洛延青找到阵法核心毁去后,冤魂们得以脱离束缚,纷纷从地底飘出,向着洛延青鞠躬后向着天空飞去消散。 沈自行瞧着这一幕问:“师尊,你说他们离去后会前往哪里轮回,是话本里写的地府吗?” “或许是,或许不是,但至少,他们还有来世,若是有缘还能寻到上辈子的遗憾弥补。”洛延青微微摇头。 “徒儿从没听师尊说过家人的事,能不能和徒儿说一说。”沈自行御着剑向着前头的洛延青凑近了些问。 “家啊...”洛延青没再说下去,只看着远方催沈自行加速。 洛延青也不知道他的家在哪,他尚且不大时是被抚渊道君从洛水上救回的,当时正是雪融春消之时,便有了他今日之名。 延青,青藤长青,新绿春生。 - 回到沈家,夜幕已经降临,和沈自山他们简单说明先前情况后,沈自山便问。 “此事我知晓了,只是再去追究目前也无从下手,如今只能是尝试着联系族中长辈告知这一事,尝试着找找。余家村邪修之事如此严重,不知道道君接下来要如何,自行也必须要去吗?” “此事我会去同仙盟讨要一个说法,我起先也是要前往仙盟的,只是因着这意外拖延许久,如今是不能再等了。”但是对于沈自行的来去,洛延青却不知道,他安静了会转头看沈自行。 如今在他二人的谜团重重叠叠,不论是最初的重叠空间;还是之前阿蘅提及的“您”;或是沈自行之前说的诅咒亦或是那解毒说法。罩在他们身上的谜团越多,洛延青越不想深究,总觉得这里头藏着一头洪水猛兽,一旦在那天揭露那层面纱他将会面对他无法承受的痛苦。 “兄长,仙盟一行我也是要去的,此前因为一些意外,我和师尊都被召往仙盟,若我不去......我不能让师尊一人承受仙盟的问责。”沈自行抬头同沈自山对视。 “那是否能再多留几日,至少先做个饯别了再去?自行才归家不久,该是对家里不熟悉的,本还想着待你好差不多了回祖地去见见长老们一趟,如今这事得先搁置下来了。”宫徽沁从上首走下来,伸手要揉揉孩子的脸,沈自行自觉弯腰低头,宫徽沁手落在沈自行脑袋上,“去仙盟要多久?之后还会回来吧,如今过了你的生辰再有半年多便是新春之际了,应该可以赶回家过年。” 洛延青在一旁听得有几瞬恍惚,有狭隘而又难言的苦涩缠在心口上。也是了,凡间一家人就该在一起过年,分享喜悦,见见许久未见的血亲。 往年的新年都是沈自行陪着洛延青过的,云霞峰小小的一间屋子里,洛延青再度尝试着下厨房做了一桌子的菜,对着阿晦的未来说完期许后再送上寻了许久的礼物,迎着洛延青期待的目光沈自行都会先行动筷吃下那一桌子的菜,直至洛延青见他吃得风卷残云地误以为自己厨艺提升,随后自己动筷一尝忙转头找水喝去了。 他下的料太猛了!照理下去无数佐料味道该是刺鼻的,但洛延青实在是太过天赋异禀,愣是做出了闻不出味道的,但一尝却会灵魂出窍的难言。 最后以洛延青抢过徒弟筷子拉着去蹭衡月大锅饭才算过去。 洛延青突然可悲地发现,他离了阿晦就没人陪他过年了。他的师兄师妹都是会同抚渊道君还有雪禾先生一同前往药王谷的雪家去吃宴席。但药王谷不杀生,所以菜都以苦涩的药草膳为主,洛延青对这实在是无能为力并震惊于苏昧和谭映怜能够年年都去,年年打斗吃得下那寡淡无味的药膳。 就在洛延青感伤悲秋时,却没想到会听到沈自行说出这样子的话—— “不回来了,我如今已入剑道一途,便该断了尘缘的。我知此话伤兄嫂之心,可我恩情会尽,血缘尚在,无论我在何地是否回来,你们只要还念着我,那我便还存于世间,此外世间便无沈自行,只有沈阿晦了。” 很是无情、很是决绝的划清关系。哪怕是洛延青都愕然万分,很是不理解。 沈自山几欲开口,最后化作说不清是什么的笑意:“当年是我过错,我不强求,只望你能还记着这个家,家里还有人在念着你,你永远都有家可回。” “我永远有家可回。”沈自行侧过头看了一眼洛延青,回的话很是模棱两可。 “?”为什么都在看他? 洛延青感到一阵局促,方才沈自行的话他都没完全消化,现在又来了那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宫徽沁却好似觉出了点什么,笑起来,“好,那便回家。” 沈自行和她对上一眼,点头致意,宫徽沁拿起团扇遮着面容,只那双眼如月牙般更高深莫测。沈自山看向妻子,欲问就被她隔着大袖摆掐了一把手,立刻老实收回去。 此事在洛延青和沈自山不明所以中结束,洛延青单独喊了听海阁那三小只到自己的厢房里问。 “此事已毕,至于邪修与你相像一事,很可惜,邪修残魂中并没有留有相关记忆。”洛延青抬手,茶盏自行飞到台缪三人手中。 “这事有没有后续总归是结了,邪修也死了,没有任何线索追究下去的,太浪费时间了。所以不劳烦道君了。如果未来有机会,我会自己往前追查看看的。”台缪盯着冒着热气的茶盏低声道。 洛延青看出来台缪应该是有了些头绪,只是不愿多说。 “既如此,我便不插手了。那对于之后的行程你们打算怎么做?我与阿晦至多再有几日就会出发,一则本就有事,二则必为你们这事讨个公道,若你们目前没有想做的,便先留在东临,等我联系的衡月人将你们带回去,等此事彻底了结了再回听海阁如何?” “不成,怎么能让道君自己去,这事我们不会逃避!而且听说这次盟会盟主也会出面,我相信盟主大人肯定能主持公道!”许岚语很是生气。 “不成,如今你们去我不能时时照顾你们周全,山海阁大长老若是知晓你们没事,且是我带你们去的肯定会警觉的。”洛延青摇头否决。 “便是如此我们也得去,我们是很重要的人证,若是只有道君的口头所述怕也是会被反驳回来,我这身伤至今都没好全,等的就是这一天,我不想白白受了这刑法之难。”蓝从眠看向洛延青的眼底闪着嗜血的光。 洛延青还是犹豫,此次前往仙盟,他怕是自己都会被完全监视,许多事都无法施展,若真让他们去,自己真的保护不下来。 “去也有个法子,师尊。”沈自行放下攥在唇边的手,回看洛延青,眼里清浅一笑,“将他们变作衡月弟子便好了。” “还是危险,我们过去便足够吸引人注意了,再如何隐藏他们也会被注意,再者如今与你苏师叔联系已然来不及,他们若是知晓怕是会不满。”洛延青还是摇头。 ...... 场面僵持许久,直到许久没发话的台缪开口。 “让我们去吧道君。”所有人都瞧向他,“不论是否为我们安全着想还是为我们的公道,我们都该自己去争取,我们应该成长,而不是缩在别人的身后等待保护,最终成为那个无能之人。” 这话戳到洛延青的心了。他太能明白面对这种事时的心情了,最终只得叹气,“好吧。那便收拾收拾,择日出发。” 但等不及饯别,洛延青突然收到数封来自苏昧的告急信,最后直接一道迅影符打过来。 “速来,赤渊、仙盟一事有急!”苏昧的身影只出现了几息便消散而去,没有任何详细信息告知。 第34章 第 34 章 天初破晓,飞鸢缓缓攀升高空驶出。 事情紧急,洛延青只得传信台缪三人,令他们连夜便整备齐全,给沈家人留下一封信,便带着人趁天未亮时登舟离去。 虽然很对不住沈家人,但是苏昧能紧急得只留下只言片语,只能说明事情当真危急。再如何是木鱼也该分得清轻重缓急,苏昧也不是个会不知轻重的性子,对不住也是没法的事。 飞舟飞驰而过,空气都被搅出极锐的破空声。洛延青一路都在尝试同苏昧联系,但都了无音讯。 再度尝试讯影符的手被人拦下,沈自行从洛延青手里抽出讯影符,顺手也勾走了他腰间的挂着的储物袋,平静开口:“师尊别着急,掌门他们定是没事的,此事或许另有原因也说不准,师尊这是关心则乱了。” “将心放下,先调理好身子要紧,若是到时候师尊去到却帮不上忙或是徒儿要因此被掌门问责,那该怎么办?” “……也不至于会问你吧…”洛延青答得有些心虚。他对自个身子情况还是多少有数的,没救就是了。 如今,洛延青只盼着能在死前弄清楚这重生的缘由,顺便从仙盟处打听赤渊近来的动向,好设法寻到他。对于如何对付赤渊,乃至找他报仇,洛延青早有一定的想法,定要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代价,不让赤渊狠狠掉几层皮再死,这场恩怨便完不了。 仙盟据地离东临遥远,急急赶过去也还是花上了近半月时间,期间洛延青身上消耗的灵石几乎见底。仙盟是数座具有各门派特色的仙殿构成——如猛虎、如闲鹤、如灼桃般的巍峨宫殿盘踞于高山之上。云海遮蔽了它们的辉煌,只留下捉摸不透的殿脚,白玉石长阶从山峦之巅绵延至山下仙城。 此城有美称:“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①” 讲的便是主城玉山门、道仙台、仙君殿,三座合四楼为一的十二楼,十二楼藏于五城之中,高耸入云;彼此木桥相接,桥下不是江海是云海。从上下看,纵揽人间红尘。 而五城是以洛延青所设计改造的阵眼五城。以整城为阵眼,覆盖所有战线前方,此等阵法是洛延青毕生的阵法所学登峰之最了。 三座主城遥遥着围绕最中间仙盟殿,过了盘查,登梯过半冲破云海后,入目的便是宫殿最上头的巨型金色法阵在转动。这座法阵便是连接整个修真界边缘防御法阵的上古阵法。 洛延青有幸研究过,但也看不透彻。这上头用的许多手段甚至比神道符文来的还古老,蕴含的威力还大。 踩过最后一阶长梯,洛延青早已匀不过气,行过一半时,后半程洛延青几乎是靠在沈自行怀里被半撑半推着前进的。他用手肘借力开沈自行的胸,拉远二人距离,额间晶莹透亮的汗珠不断滑落,洛延青抬袖抹去,抬头看去——苏昧和谭映怜站在一块,谭映怜在开心地同他招手并靠近。 “二师兄,你脸怎么那么红?都快成熟虾了。”谭映怜拉起洛延青双手左右转着瞧。 衣衿散乱,汗珠自洛延青挺立的领口没入脖颈,趟过锁骨处那颗血红小痣,最后被喘息起伏间的衣衫吸走。洛延青答不上话,他已经累得呼吸肺腑都生涩的疼,本该因此苍白的脸反因此憋闷出别样的红。 苏昧从后头跟上来问:“之前师尊感受到你身上的禁制不稳,怎么回事?”瞧着洛延青这幅模样也皱眉起来,“东临不是散心去的吗?怎么弄成这样,一节长梯就累成这样。” 洛延青缓缓摇头,他还是说不出话来。 沈自行见了,便将大手抚在洛延青背脊用灵力缓和着,“师尊五感衰败更严重了。” “什么?!”苏昧闻言惊叫一声,周围士兵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意识到不是说说话的地方,苏昧立刻引着人往衡月的宫殿走去。才入范围,便感到有几束带着审视和恶意的神识探过来,洛延青和沈自行几乎同时地抬头朝正殿方向看。 那神识审视感消失一瞬又转为疑惑。 “怎么了?”苏昧回头。 “师兄应该知道吧?”洛延青收回视线,八面骰藏在袖里微亮,模糊掉台缪三人的面容。 “习惯便好。”苏昧很显然知道洛延青说的是什么,淡定道。 忽地,有一股熟悉寒凉的神识肆无忌惮地铺开,完完全全笼罩在衡月宫殿之上。 踏入领地阵法,停在殿门前,洛延青带了些急色问:“师尊他老人家怎么也来了?他不是在闭关吗?” “你待会便知晓了。”苏昧深深地看了洛延青一眼,抬脚进殿。 「左右不会是什么大事,师尊去吧。」沈自行悄悄捏了下洛延青手,便也进殿了。 洛延青揉着掌心发热的软肉,依旧踌躇着。直至殿内那如风雪般威严的声音传出—— “延青。” “哎!”洛延青本能应了声,不敢再留三步两步地缓慢挪步进去,最终站在殿中缩着脖子如鹌鹑。 已经坐回上首的苏昧见此冷笑一声,心情大好地继续拿着茶针松动茶饼泡茶。束着高冠,一身蓝白道袍、挎着拂尘的抚渊道君正闭目倾听着沈自行的汇报,那神情端的一个清冷孤高,如寒地雪莲般独世而立。 汇报完后沈自行一礼退回洛延青常规座位一旁站着。 洛延青偷瞄到这情景直觉不好,忙开口:“师尊,好师兄,我今日登梯太过劳累了,不如我先休息好了,之后再议?” 嘴里说着脚下不停转身就要跑。 后头的苏昧嘲讽冷笑顿时更大了。脚还没跨出殿门洛延青又让那道闻者心虚的呼唤叫停了脚步。 “延青。” “师尊...” 洛延青垂着脑袋转回去,坐到位置上。才坐下,面前就出现一杯灵力托着的茶,洛延青伸手接过,一片冰凉。 “这茶长自肃风谷那处绝境高山,滚水泡开后用寒针辅以灵力催化便会变为冰茶,最能滋补你先前劳累的身躯了。”苏昧如出家人般毫无感情地说着。 喝下一口,洛延青现在心也差不多是如此了。 沈自行弯下身子去触了触那茶,又从储物袋里摸索出几片幼嫩绿叶添在上头,手里的茶温度立刻回温上去。 洛延青抬头看沈自行,沈自行弯眼一笑,坐到洛延青身旁。 “东临沈家果然好东西不少,这可不逊于是紫菱晶花那等救人命的珍材啊。”苏昧玩味地笑着。 “?”洛延青手一抖,那茶差点拿不稳。不过就磨蹭了一会的功夫,阿晦这逆徒到底说了多少东临的事?! 洛延青瞪向沈自行,沈自行很是无辜地看向他。 「不是我师尊。」 不是他说的……若是其他的法子看的,那岂不是阿晦隐瞒的部分也被看光了? 洛延青心瞪时凉成半截。 “是留在你身上禁制看到的。你当时危急,借着禁制特殊方观到你些许情况。”抚渊道君搁下拂尘,单手撑在桌面开口。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禁制松动后数月时间我们都没有联系你,若非知道你情况稳定下来,不然你现在已经在药王谷雪家那扎成刺猬了。”苏昧接上抚渊道君未尽之话。 “......”洛延青又想起那日在东临一起身便发现自己变刺猬的噩梦,疯狂摇头。 苏昧在袖子里掏了掏,抛过一卷古朴卷轴给他。 “?”洛延青拿起翻看,上头涂鸦文字潦草且失色,他看不清。 “这便是师尊到此的原因,他同雪禾先生在雪家寻找救你方法时偶然得到,经过雪家众多药师确认,这法子对延缓并修复你神魂有功效。” “这事不急,先放一边,师兄先前传来那没说完的讯影符是怎么一回事?”洛延青扯开话题问。 “不算什么大事,就是妖族异动向后退了数十里,仙盟决定提前召开这次的会议。”苏昧回过神来瞪洛延青,“你别想岔开话题,这法子是当真能救你性命,且有益无害,现成的法子现成的活人就能救。” “世界上那有能修复神魂的法子...要有我也早用了......”洛延青有点出神地低喃着。 若非他前世走遍各地,寻了无数法子阅尽所有古籍都无法寻到修补他那缺失的一魄的方法,他如今或许会报上一丝期望。 “什么?”苏昧没听清。 “没什么,师兄如此着急的让我速来,便只是因为妖族的这点事?” “那不然还有什么?我不都在讯影符里说清了吗。”苏昧不解。 “师兄只留了一句话,赤渊、仙盟一事有急。” “?怎么可能!” 洛延青也疑惑起来,“但当真只有这样子一句话。” ...... “或许是距离太远还有重重跨界禁制的存在吧。”苏昧思考了半天,只下了这么一句很扯的结论。 这话洛延青不知道苏昧自己信不信,反正他是不信的。东临虽然和衡月隔的没与仙盟之间距离远,但也相差不了多少,怎么可能衡月到仙盟讯影符没出问题,到了仙盟这边便有问题了。 又是那个不知名的东西在作妖吗? “此事我之后再查,你如今紧要的是仔细看看这法子,试试效果如何好让师尊和雪禾先生有时间去研制丹药。” 知道避不开了,洛延青问:“这法子是什么,能让你们都劝。” “此法名魂修,施术者以己身灵力为纽带进入对方灵台直接作用于神魂上修复,以达治疗效果。”抚渊道君掌心灵力亮起,打在卷轴上,“阿晦灵力辅佐你可事半功倍。” 卷轴上先前模糊不清的内容如今正正放大在殿内。 洛延青瞧清了,也听全了,“不可能!这等方法怎么可能存在” 洛延青压着血脉,灵力与血液疯狂对峙着。面上不显,但心跳攀升的频率还是在暴露着他。 灵台一直都是修者最忌讳的地方,一旦被入侵轻则被对方抹杀神识变行尸走肉,重则魂魄覆灭再无轮回。栖居在灵台中的神魂本源更是脆弱敏感,单是被靠近那种感觉就极度微妙。 他本能抗拒着,总觉得自己经历过半点不想再经历第二遍了。 “你拒绝这么干脆做什么?真想死啊洛延青!”苏昧怒火也一下上来。 洛延青将卷轴丢回去,果断而坚定,“不可能就是不可能?这种事怎么就阿晦能来?” “师尊什么时候说过只有阿晦才行?”苏昧一下怼回去。 “……”洛延青装哑巴了。 苏昧还要说,殿外法阵便被人引动。 是苏进。 苏进走进大殿时还傲着那脑袋,一见到洛延青立刻低下去,带着些颤音开口:“副盟主和盟主请衡月诸……前辈们前往大殿一叙,事关赤渊与先前灵脉爆炸一事。” “天生白玉京,十二楼五城。①”出自李白《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 今天太忙了一直没时间摸鱼,这会才有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4章 第 34 章 第35章 第 35 章(10.1更) 丢下通知后苏进没管人去没去,一溜烟便跑了,半分不想多留。 争吵戛然而止,洛延青巴不得此事就此作罢,也不招呼同样一溜烟便追着苏进尾巴去了。 “唉!苏兄!苏兄!” 前面的苏进直接驱剑飞更快了。 尚在殿内的几人没有说话,抚渊道君一挥拂尘,先行走了。只余苏昧和沈自行呆呆看着悬浮在殿中央的魂修卷轴。 许久苏昧收起思考的动作,抬头和沈自行撞上视线,看着他师弟这几月不见变化甚巨徒弟,忽而就笑了,最终背着手也离去了。 …… ……………… 正殿没有人,洛延青走进去时甚至都没有点灯,只得折出来又问了一圈方才知道开会的地方。 这次会议选址颇为新奇,敲定在湖心岛上。踩上扁舟,有哑奴撑篙划出,悠悠飘向那云雾缭绕的湖心岛。接过蒙着面纱一身异域裙装的蓝从眠泡的茶,瞧见她后头两个欲言又止、局促无比的台缪和许岚语,洛延青漏出几节笑音,又急急喝茶掩盖。 蓝从眠面无表情地转身伸手掐了那二人一把,那二人顿时扭腰摆胯着去戏水起来——他们三人扮做了洛延青身边豢养的艺伶。 比瑾钰道君传得还响亮的名头是曾经和君随一块的正义双侠中的钰君子。彼时少年赤忱热烈,任任何一女子见了这二人无不羞怯。 洛延青早年的荒唐事也是不少,纵马而过,白玉锦衣沾着风尘胭脂,携风赠美人娇花却从无眷恋,惹得纯善少女泣声连连,之后更是一剑挑穿同阶威名远扬。 入尘世寻找修复自身魂魄的那些时日,人人见了无不是痴醉昏倒。 瑾钰道君这名头,由仙盟盟主亲自赐名也压不过那位肆意潇洒的少年郎君。 靠近湖心岛,岛上栽种着无数精心养育的灵草。被引入殿中时,席位上坐满了各路大佬,可见此次会议之重视。对此,洛延青万分不解为何会选在如此雅意的地方进行会议。 许多不曾见过的和认识的的前辈在他踏入殿内时,齐齐朝他看来,洛延青因此脚步一滞。 他脸上长花了? 收起方才一瞬的愣神,细细感受了在场所有人修为。无一例外全是元婴,其中不乏他看不出修为的,若他推断没错,那几个人应是其他门派的半步化神老祖。 此次盟会之重远超洛延青预估。 紧随着洛延青后脚过来的苏昧,挂起一张笑面就这么左挡右挡,这聊那聊把所有人的注意力硬生生拉离洛延青身上。随后洛延青便被他的师妹悄悄拉向衡月的席位。 衡月来的人也不少,门派大半洛延青相熟的长老老祖们全来了。 坐到席位上,身旁沈自行和苏昧落座,洛延青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次妖族并不像苏昧说的那般简单。 有人用指尖轻叩桌面,细微到不能再细微,但大殿却立刻安静下来。 仙盟副盟主之一的段景开口:“诸位前辈、同道,很抱歉提前占用了大家时间,但事关前线安危,不得不提前召开商议——” “传令上所说,赤渊重伤闭死关可是真的?”有人插嘴。 “我过来时见仙盟据地戒备森严,不似你们传信说的那般妖族退后数十里,若是真的何故如此防范?” 段景欲开口再度被打断,“这——” “来便来了,喊来老祖们是想做什么?段景你别告诉我启用急令就为了这点事劳烦我家老祖而已!”有一女子扯着尖锐之音质问。 “风掌门请先消——”段景第三次开口被打断。 场面叽叽喳喳地东扯西扯吵开,活像衡月弟子下课后的场景。 “……” 洛延青几度想起身离去。 最后是仙盟盟主朝骸鸣开口才制止了这场闹剧:“此次仙盟会议本为将近的修真大比而召开商议,却不想连着撞上赤渊闭关与妖族前线一事,便决定提前召开,两者无一不是头等重要。所以朝某先为占用诸位时间道歉,但先请诸位听完,过后若有意见可找朝某,朝某定竭尽全力补偿诸位。” 这次没人闹了,段景终于能安心说完:“诸位不信段某,但这次信息来源于隐岳宗宗主,傅宗主的为人大家也该信上几分——半月前,内应传出消息,在地脉爆炸一事发生不久后,赤渊便进入鬼石窟闭关,而后妖族内乱延续至今,并收回大半前线兵力投入于领地斗争中。” “前线妖族将军不满但无奈于没有调遣之力,且赤渊闭关前并未留下任何命令,保守起见只得后退躲入边界保护之内。” “此事之外还因防御阵法有所变动,到时加强需要到诸位道友,所以便就此二事需要进行前线调动和资源协调商议。”朝骸鸣接上段景的话。 无人再质疑,却总有奇葩之人抓住盲点。洛延青听到有人点自己都恨不得拉过对方让雪禾锯开脑袋里头看看到底怎么长的?—— 是那位穿着雍容华贵的风掌门,端的一副倾国倾城,只是她开口全然毁去一副美画:“说到地脉爆炸一事,瑾钰来了吧?怎么没见着,他可还欠个说法呢,地脉爆炸牵连到仙盟这边,我损失了不知道多少钱财资源,当真没任何表示?” 说着风掌门在人群中搜寻起来,挂的那副笑容让洛延青感到汗毛倒竖,忙捏起茶盏低头抬袖佯喝,但还是没能躲过,才抬起一瞬间就被摁住。 “呀!瑾钰道君,有数年未见了吧?小女子可念着你好久了,这些年是愈发长得衬我胃口了。”风掌门闪身到洛延青面前,强行停住他的动作,挪开一看眼前一亮。 面前人因着前些时日大病一场,如今只剩脆弱得跟张纸一样的苍白,一双多情眼微微挑起看向她,眼底带着轻微的青色,冷若寒霜的淡色眸子正瞪着她。 随后风掌门感到掌心一松,洛延青已然甩掉她的手。 洛延青淡色薄唇紧抿很是不善,捏着的茶盏也不喝了,就这样带勾带刺地看她,瞳底的颜色再降几分温度。 好颓靡冶丽的美人。 风掌门惊叹,她门内正缺这么一尊丧了夫婿般的冰雪美人像! “风南依!我早说过了别这么喊我,你再喊这号便送你罢,以后你就是风瑾钰,我另起他名。”洛延青挪着坐椅向后仰,企图远离红颜殿的掌门。 修真界能坐在这的参加会议的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无一不是排上号的门派宗门,而其中最奇葩的当数这红颜殿。 他们不专修行只热好天下美人。洛延青自认帅气倜傥,也不该是红颜殿爱的那一卦,偏生他们门中人奇葩得最好他这颜色。早年洛延青钰君子这名头能响过瑾钰道君,多是拜他们所赐。 红颜殿别的不多,男男女女的美人一箩筐,每日养尊处优从不修炼。能榜上有名纯属是因为情缘遍地,拥趸无脑相护。 风南依不依,又凑近洛延青,然后被身形高大的沈自行阻挡住视线,洛延青也顾不上别的,他赖不过比癞皮狗还不要脸的风南依,果断躲到徒弟身后。 “你死了心吧,本君死也不会去你那红颜殿。” “那怎么成,让我算算道君自中了那物后还有几年……呀!没几月了,道君若再不找人一起——” “风南依!”洛延青低声呵止她。 洛延青让这张口就来随意捏造事实的风南依气得脸热。早些年二人的对峙中,洛延青纵是一时获胜,也会在某个时候成倍输回去,钰君子一名便是如此。 洛延青气红着脸和风南依互瞪着,势要将对方洞穿。 场面实在有些荒谬,朝骸鸣轻咳一声才歇回众人的吃瓜心。被冷落许久的段景早已不耐,见到洛延青那刻便想动手,但被朝骸鸣用灵力强行压下,此时方找到机会开口质问:“说到这,瑾钰道君也还未给段某一个解释呢,本君二子死在了衡月山门下,此事衡月数次缄默!可曾想过我为父之心!” “今日不给个说法,不为我儿偿命,休想就此罢休!”唰一下,段景亮出剑来。 洛延青感到极度的无语。这都什么事啊,都在找存在感,全都不顾正事了。 他便转头去看朝骸鸣,但朝骸鸣完全不搭理,低着头佯装看不见地喝茶。 很好。 洛延青冷笑。 既然如此,那便再搅浑一些,看你这尊大佛还能坐得住吗! - - 【二更】 “此事说来段盟主不信,贵子身亡实属自作孽。他不满队伍决议自行脱离,遭遇了妖族被杀如何能赖到我衡月头上?本君归去后诸事繁杂一直未能归还贵子尸身是本君之错,然,他命魂牌为何会到衡月才碎本君才要问问段家主!” “你!你居然还倒打一耙,天下可怜父母心,今日是方看清鼎鼎有名的瑾钰道君竟是如此之人!”段景带着哭腔,用袖抹泪,声音颤抖而震惊。 “看来段家主是不打算要体面了。要的解释是私心还是父母心,你当真以为在座都有眼无珠是傻的吗?”洛延青靠回椅上,斜斜扫视着大殿内神色各异的所有人。 有面如菜色;也有神色思索;更多的夹杂侥幸;但无一例外,都带着一抹看乐之心。 殿中央是灵力构成浮空沙盘,洛延青掷出蜃影珠。珠子骨碌碌停在中央,沙盘消失,取而代之是历练一事中段家二子给妖族引路去寻沈自行与沈家兄妹的幻影。 随后沈自行察觉危险,带着二人躲逃起来最终重伤跳下山崖落入湍流瀑布,段家二子欲邀功被妖族一刀刺死也推入山崖之下。 “…………” 殿内寂静无声,段景骤然爆起,掌中灵力攻向洛延青,“你放狗屁!我儿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洛延青未动,下一刻!空气都为之凝结一瞬,段景攻击自解消散,那股透骨寒凉的灵力气场缓缓退去。抚渊道君挽着拂尘进入大殿坐到洛延青身后。 如一尊世神。 “本君知段家主谋求的是什么,左不过是修真界一直以来的资源灵脉罢了,只是为了如此一个目的而抹杀掉子嗣逃出的残魂,如此还称可怜父母心?”洛延青一声轻笑,漫慢地说。 段景捂着被冰冻起来的手,不可置信的反驳:“凭你一面之词如何能作数!那日山门下可无数人瞧见你淌血重伤倒下了!我儿在你手中凭衡月能力做什么不是可能!” “这便是无端攀咬了啊段家主,蜃影珠天底下有几颗,又是否能为人力所改你当真不知?再者——”洛延青笑的和煦,从袖里拿出那日苏进落下的命魂牌,一记符文打入其中。 段崖身影出现随时一瞬一瞬闪烁几息后彻底消散。 “这可是段副盟主的手笔啊,谁人不知段家命魂牌代表段家子弟生机,却从未想过子弟可以通过命魂牌夺舍重生,这缕逃离的残识段家主可知我为了拼凑并寻找记记忆在这丝魂魄中费了多少功夫?” 殿内寂静无声;倒吸气、密语、传音波动此起彼伏。段景涨红着脸恨恨看着洛延青,却又忌惮着他身后稳坐泰山的抚渊道君。 恰这时从未开口过的另一位副盟主开口劝和:“都是误会,都是误会!这其中定是有什么变动,妖族如此接连的行动是否是他们想让我们内乱也说不定。” 等到你了… 洛延青微微勾唇,段景没能让他亮起的眼此时灼灼逼人。 苏昧瞧得眼皮狠狠一跳,立刻上前阻止却已于事无补。 “山海阁大长老。” “?” 洛延青轻轻笑开,温和友好:“本君尚未向贵孙请教一事,敢问可是贵孙无故抓了同道并施以酷刑?敢问可是您亲自颁布任务给三位小辈只为抹杀他们!” “瑾钰道君,您怕不是魇了?”山海阁大长老眼皮狠狠一跳,强自镇定道,“老夫素日与您无半分相识,扣如此大的罪名王某承担不起啊!” 洛延青没说话,反倒身边的沈自行往蜃影珠打入灵力,画面再度变化起来。 洛延青瞧了一眼,沈自行回以微笑。 懂我。 洛延青收回视线默默夸上一句,心情大好。 余家村底下巨型堡垒铺陈在眼前,是洛延青与沈自行解救冤魂那时。 风南依看得早已合不拢嘴,很是愤怒:“如此多的冤魂!这可都是普通人,那是魔族的铁甲吗!” 就连朝骸鸣也淡定不下去,转头朝洛延青看来。 “此事涉及到爆炸之前一桩怨事。便是本君方才所问!听海阁三位小辈发觉有奸细去探明被王盟主幼孙瞧见,不由分说污他们为细作用带毒鞭子将人打至重伤。后王盟主为保幼孙忽视此事之严重性,绕过所有程序直接威胁听海阁强行要求他们去执行,欲以此毁尸灭迹消去痕迹。” “……”王盟主神情隐在阴影里瞧不起。 但段景开口了:“这也不过是你一面之词,同我先前所言一般衡月有的是能力篡改!” “本君已做解释,段盟主不信也罢。”洛延青瞧着段景那不似作假的震怒思索起来,“本君能断言便不止这一样证据。” 洛延青将画着拆分后的邪阵纸张递给沈自行,沈自行托着在全场传阅。神道符文与凶杀残阵交叠闪显,带着浓浓恶意的邪修魔气也在其上挣扎。 纸页最终落到朝骸鸣面前,他低头看着那纸页毫无反应。洛延青也没理,唇瓣微动,大殿外已换回装束的台缪三人走入。 所有人目光看向他们—— 蓝从眠还是那身异域裙装,可裸露在外的部分肩臂满是狰狞伤口,青紫黑揉在一块,深深玷污着那完整肌理,青黑色的毒灵气还在蒸发。剧毒至此,纵是沈自行先前发现了,也无可用丹药缓解蓝从眠的伤势。 洛延青知道蓝从眠伤的很重,可却没想到如此之重,她从未说过此伤是根本无法自我修复,只是默默抗下来这伤势剧毒只等着一个机会。 那毒是山海阁王家独门猎兽之毒。 ……………… “……” 众人面面相觑。 “我记得这毒中了便会被缓慢腐蚀掉经脉再入丹田最后外表无伤死去还看不出吧?这…这毒不是早已严禁了吗!” “我就说为什么每次大比猎兽王家人猎到猎物都是毫无外伤,还数量巨多!” “如此丧心病狂!丝毫不将人放在眼里,分明就是盼不得人家能活下来!” 指责声此起彼伏,山海阁大长老很安静。 蓝从眠在这争执中娓娓道来,引得众人再度倒吸气,洛延青一事已不是事,段家二子之事是真是假追究无用。如今摆在眼前的,是内部因纨绔子弟惹起的仗势压人!仙盟信任岌岌可危。 “余家村地底如今还沉着那无数铁锈银甲,自可派人去查探,本君等得起。”洛延青眉间凝着厌,看山海阁大长老。 征讨声愈演愈烈,见此情形台缪几人只觉沉冤昭雪,欣喜笑开。可并非所有人都在征讨都在发言。 大殿中榜上有名的门派无一不是缄默,发言者多是小门派和散修代表。近百人规模占尽决定权的不过两手之数,他们俱平淡寡言,自始至终都没有过发言。 渐渐的,讨伐声小了下去,归于平静,山海阁大长老闲适淡定地靠回椅上看这出闹剧的收尾。 台缪三人也终于觉出不对来,神色凝重起来。 洛延青转头看向未下最终决策的那人,他从始至终都未抬头多看一眼。 「朝骸鸣。」 「抱歉,延青。」 顶着所有人的怒火,朝骸鸣宣布了最终的结局:“此事疑点颇多,事涉多年前多起事件,盟会需核查后再行审决!将王盟主请下去好生看押,余下诸位此次会议频发事端,请容朝某再寻时间。” 大典针落可闻,有齐整的沉闷脚步响起,重甲士兵冲入大殿,山海阁大长老被羁押下去时看向洛延青都还都带着一抹嘲讽笑意。 洛延青看向台缪三人心情起伏,满是愧疚歉意。终究是他估算错了朝骸鸣为人,是他识人不清...... 台缪三人也一同被压下去进行看管,回头看着洛延青的俱是摇头轻笑,宽慰他的眼神让洛延青心底一阵揪痛。 大殿被完全肃清,只余衡月几人与段景。但段景好似发现了什么,从地上拾起那块东西后浑浑噩噩,又骤然与洛延青对上,接收到洛延青的不解后又猛然向外冲出去。 屋内只剩朝骸鸣、洛延青和沈自行了。 “满意了?”洛延青带着怨看向朝骸鸣。 “......此事非我所愿,王胜此人不论是在仙盟、还是山海阁关系都盘根错节,蛰伏得比我多了不知道多少年头。我于仙盟掌权之力不过二三。”朝骸鸣召回蜃影珠和命魂牌放到洛延青掌心。 “所以呢?这就是你当年同我许诺借我之力掌控仙盟,如今反而忌惮于所谓的姻亲缔结?凡间那套在修真界不作数,在三界更是空谈!” “等我些时日延青,我会做到的。”朝骸鸣对着洛延青拂袖离去的身影承诺着。 沈自行追上去却又停在殿门口,回身遥遥与那皱眉一直望着洛延青背影的白衣温润君子对视,有火花,有敌意无声地在二人间蔓延。 沈自行忽地勾唇一笑,在朝骸鸣越皱越深却越显君子风度中转身离去。 “何苦呢。”抚渊道君起身抬手,殿内晦气一扫而空,“你同他隔的不只是岁月,更是那份心气。” “......” 苏昧好似听见了什么惊天大瓜,疯狂摇醒早早睡过去的谭映怜,谭映怜迷迷瞪瞪醒来,揉着眼睛问:“怎么了师兄?” 苏昧才要开口,下一瞬二人身影已经被移出殿外,回到衡月派的宫殿。 “......”苏昧顿时后悔万分,含恨不已,“你可知你错过什么!” - 洛延青气的七窍生烟,浸在汤池里拍着水却无人可宣泄。 越想越气,索性不泡了,赤身坐到漫过腰际的台阶边疯狂在脑海里呼唤着白,将这个消失了数月都没打搅过他的人唤出来。 前世白总爱在洛延青沉醉于阵法之时出现并烦扰他,但自他重生后,除开那次二人交谈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之前洛延青尚人乐得清闲,如今却不了。 疯狂呼唤无果,又撒气地去踢了踢水。 忽地冷风袭过,洛延青被冻得一哆嗦,这才发觉室内忘了铺设暖阵。 起身欲避着这恼人冷风躲回汤池,抬脚踩着玉阶下水,却不想就这么踩到了先前踢水被冲翻的皂角。 脚下一滑,脚踝磕在阶沿一崴,顿时眼泪直飙,钻心的痛楚从脚心窜到脑袋里,痛吸一声栽入水面前只来得及闭上双眼。 脚太疼,直接连到脑袋,洛延青根本想不起闭气,肺腑间呛水窒息起来。 意识逐渐昏沉,那钻心的刺痛也慢慢减弱。就在洛延青觉得要这么死去时被人拦腰兜着整个抱起来。对方浮出水面,他整个人树袋熊般双手双脚缠紧对方,搁在对方肩处呛咳不止,整张脸红透了。 沈自行微微抬高托着洛延青臀部的手,将他抬高腰弯得更多,大掌抚上洛延青颤动的双肩,轻拍着给他缓解呛水的难受。 沈自行身上只有薄薄一件中衣,如今已经湿透紧紧贴在身上,二人动作间都能感受到对方温热肌肤的触碰。 “师尊?好些了吗?”许久后沈自行问。 洛延青依旧在咳,咳得肺腑也是连心的疼,边咳边缓慢摇头,搂住沈自行脖颈的那只手缠得更紧。 沈自行从同生契能隐隐感受到洛延青的难受,拿过干净布巾裹住将人放到一旁的长塌上。沈自行取了条全新的巾帕想为洛延青烘发,转身一看,洛延青整个人已经蜷缩成一团在白布里,白布吸了水紧紧贴着皮肤一起时不时颤动。洛延青手蜷着,昏昏沉沉地好似梦魇了,时不时因呛水而轻咳几声。 睡着了吗...... 沈自行垂眼一看,这才发现洛延青露出的白皙脚踝已经红肿成一片,伸手去探洛延青灵台,那团魂体很不稳定的颤动着。 这是疼到牵动魂裂伤复发,直接疼昏过去了。沈自行皱着眉,撩开洛延青的湿发,抚了抚那苍白的面颊,额头相贴,另一只手掌包裹住那脆弱的脚踝,温热灵力缓解着洛延青的痛处。更多的灵力从二人相连的灵台传递过去,丝丝缕缕细线般牢牢缠紧那微弱可怜的光团。 自那次魂修后,二人之间的同生契愈发亲密了。同生契沈自行与洛延青缔结时,只当是可以感知到对方状况,却不曾想过还有许多他不曾发现的能力。 譬如这次能够更多的更细密地感知到洛延青的情况。又如上次也可以使用洛延青本能天赋进入到无人可入的魂境。 泉水自动更换时辰到,沉闷一响后水口打开,温泉水自流出去,随之有全新的热水从一处隐蔽竹管潺潺流出。 热气掩盖了温良人的脆弱依赖,唤起了暴虐之人尚存的人情。 沈自行没舍得用那等粗暴法子为洛延青治疗,只铺天盖地的用灵力缠满洛延青全身,又缓缓朝灵台的魂团而去。 神魂在抖,梦魇的人也在抖,全身都抖簌簌的,可怜极了。魂体被缠得狠了,梦呓呜呜哭着喊着滚,治愈好的脚踝抬起就蹬,随后又被大手攥住在上头留了指印。 脚被摁着,手也推不动,不安分的大手如蛇信轻轻摁着向上划去,细长白皙的双腿如遭受了危险般颤得更快了,指尖都是绷紧的。 洛延青坠在那泥沼里只觉有东西从灵魂深处存存舔砥过他全身。 殿内寂静安宁,殿外彻夜通明,喧闹从未停止。 天方渐明,沈自行最终在洛延青额间落下一吻。 次日洛延青再见朝骸鸣与台缪几日是被数道连发的传音催醒的,从榻上爬起来小腿肚发酸,缓和了许久才能起身。 赶到正殿时,段景正拉着台缪的手嘘寒问暖,朝骸鸣沉着脸情绪不明地坐在他的宝座上,而抚渊道君悠哉悠哉喝着茶。 “?” 「师尊?怎么回事。」 抚渊道君抬头看他闹心的二徒弟,不作答,只示意了下身旁的座位。洛延青落座后许久殿内都是一片安静,唯独段景那边叽叽喳喳地在东扯西扯。 “缪儿,这些年受苦了吧?” “在何地长大的?” “有没有遇到什么坏人,告诉爷爷,爷爷为你报仇!” 洛延青:? 怎么还蹦出来了一段爷孙关系。 洛延青探究地去看抚渊道君,抚渊道君高深莫测地点头,继续高深莫测地喝茶。 洛延青张口欲问,上头的朝骸鸣朝他传音了。 「我昨日所说非是借口,是因为王家与段家姻亲太深,两位副盟主完全掌控着仙盟,完全属于我的,唯有你的阵法。」朝骸鸣顿了顿,「但昨日阴差阳错的,段景捡到台缪被押...请下去时掉落的玉佩,便追出去追问他的身世,为此还混乱了一整夜。段景势要王胜付出代价,但王胜手中权力不小,如今还死不得。」 昨天...昨天他呛水被阿晦救了.......洛延青终于回想起昨天,顿时脸色一黑。但又怕被人看过来问,强行憋回去不是思考旁的。 昨日被救后他好似魂裂伤犯昏睡过去。昨日他观段景对他的反驳间不似作假的情绪,再看如今这情形,若没猜错,段景应是发觉被王胜当了枪使所以才想取他性命。 只是这台缪和段景又是怎么一回事? 洛延青探究的去看朝骸鸣,满是询问神色。 “台缪是段盟主当年失踪的幼子的孩子。” 段景终于想起其他人似的不再嘘寒问暖,解答起洛延青的疑问:“此事是老夫对不起瑾钰道君。之前确实是老夫与王胜那小人合谋欲求些东西,但老夫确实是只是想讨个公道。” “王胜将命魂牌交还老夫时,言是门下弟子寻找独自离去的段崖寻到的,后来将其带回仙盟时命魂牌便裂开,而又有仙盟人在衡月山脚下见到瑾钰道君染血般倒在山门之后衡月便立刻打开护山大阵不许外界有任何探究。他同老夫说段崖之死应与这有关,老夫查探命魂牌最后一个画面确实是道君徒弟阿晦与我儿,此外再无他人。” “昨日寻回幼孙,听他所有余家村邪修一事与昨日道君所言方悟过来是王胜那小人对命魂牌做了手脚。”段景咬着牙含恨的说,“命魂牌确实可以让直系子弟重生,但也有弊端,若命魂牌无其他族人看护遮掩,很容易看出上头残存的魂魄,王胜那人定是如此做了手脚彻底抹杀了我儿!丧子之痛不共戴天。” 洛延青终于明白了过来。 当时段崖未身死时,阿晦与他们周旋了数日最终重伤跳下瀑布逃命,而那几日足以让捡到命魂牌的王胜弟子带回给王胜。段崖神死时残魂自动逃离附回命魂牌被王胜发现,便起了心思想以此施压衡月派。但王胜没曾想洛延青不按套路出牌,一块金令将仙盟施压打回来,朝骸鸣也默默按下同意了他的做法。 而后便想借用会议众人之怒向洛延青施压却不想洛延青参与到邪阵一事中,并因此发现惊人秘密。 事情转换得太快,牵扯到东临与前线,此事早已不是一些私心之事。 洛延青忽而想到什么,转头问段景:“既然你说台缪是你遗落失散的血脉,那这从何说起?” 段景沉默许久,微微一叹:“此事算是老夫的错,台缪是我幼嫡子遗脉。当年他不愿家里的姻亲与台缪母亲私奔出逃,后老夫与兄弟相争胜出,落败的那个含恨在心,偶然得知幼子出逃后便去寻我那幼子。欲以此来威胁、报复。” 洛延青取出那存放邪修尸体的冰棺,让段景辨认。 段景凑近一瞧当即一惊:“正是!只是为何他会在此?” “他便是那邪修,他是坠魔之身后不知名原因被遗存于世的魔族邪修附身夺舍,但是失败了,最终造就一体双魂。而这二人达成交易,魔修助他复仇,他将躯壳给魔修。这便有了后来的因台缪几人入阵索命,而这魔修背后亦藏有秘密。” “这背后竟是牵扯如此之大!”段景也有些吃惊。 朝骸鸣摁下他们的谈话:“此事本盟主会追查到底。”顿了下,看向台缪,“今日便是给小友一个答复,让几位小友含冤至此,本盟主过失甚大。” 一直未发言的台缪听到此处方才抬起眼来,火热而逼人。 但许久朝骸鸣不见说话。 洛延青也奇怪地看过去,就连抚渊道君也不喝茶了看着朝骸鸣漫长的沉默皱了一下眉。 “此事还是维持原样,但王胜依旧有过错,目前已暂革除了他副盟主之身,剥夺山海阁长老之位囚于水域中,后续判罚如何需得派遣取证弟子回归朝某方能有答复。”朝骸鸣古井无波的一双眼直直看回去台缪。 台缪眼睛暗了下去。 “你昨夜不是这么答应老夫的!”段景一拍桌子,顿时大怒,“事实便摆在眼前,还有老夫支持你在干什么朝盟主?!你若做不来这盟主之位,老夫不介意亲自登位清理蛀虫!” “朝骸鸣,你——” 洛延青话音被打断,殿外骤然冲进来一个浑身是血的兵士。 “报!急报!妖族……妖族……” 修了点,写了点,终于把章纲写完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第 35 章(10.1更) 第36章 第 36 章 “前线!前线告破,妖族距离仙盟不足七百里!!”那卫兵被朝骸鸣强行用灵力止住奔跑,喘着气大喊。 “你再说一遍?”朝骸鸣眉间凝着重色,压着声问。 卫兵被惊到缓缓许久才支支吾吾开口:“昨夜...昨夜妖族不知那得知的消息,趁,趁...趁防御阵法维护修缮时,数个...元婴妖王攻进来,从内让防御阵法彻底,彻底瘫痪,又如鬼般突然大举出现围...了城。” 卫兵声音垂着小下去。朝骸鸣瞬间瞳孔巨缩,来自元婴巅峰的压力压下来当场跪倒在地哀嚎不已。 洛延青也吃不消,沈自行见状伸手扶着洛延青,帷幕罩在二人身上隔开些许威压,随之又一次淡蓝护罩罩在他们在场所有人身上,冰蓝灵力又去与朝骸鸣对撞。 抚渊道君搁下茶盏,轻声开口:“盟主。” 冰蓝灵力以摧枯拉朽之力完全碾压住朝骸鸣,随后冲击上他的灵台。 “朝骸鸣。”抚渊道君又唤了声。 朝骸鸣这才方才那怒火中抽身回来,撑在桌上揉太阳穴:“抱歉,近来诸事繁多,是我急躁了。” 抚渊道君深深看着他,不置可否。又转头去看,洛延青半个身子都靠在沈自行怀里,沈自行正用灵力点在洛延青灵台缓解着方才神魂被逼得又隐隐裂开的疼。 抚渊道君也走近,捏着徒弟的手探他灵脉,随即隔空画出诸多禁制符文打入洛延青体内,洛延青一直咬得死紧,靠在沈自行怀里的额发已经完全被冷汗打湿。 朝骸鸣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愣了下:“延青身上出了什么事?” 殿内沉寂许久。 “......”沈自行抬头看他,抚渊道君自始至终也没未抬头。 在洛延青好转呼吸平稳下来后抚渊道君方回到座位,二人依旧对此不置一词,只都看向那卫兵,沉默中隐隐约约都隔空带着对某种事物的狠色。 卫兵受着几股凝视的压力早已颤颤巍巍起来。 “前线如今是什么情形,你又怎么逃脱的?”段景开口问。 “是长老们,长老们以身拖延妖族,并合力打开了传送阵,小的...小的才得以直接抵达禀报,前线现在扛不住了盟主!”最后一句卫兵几乎是哭喊着的。 “盟主,时不我待,一应事宜先召往前线护住防线为重,没时间商量了。”段景抬起的那双眼锐利,话音才落带着台缪瞬间消失在原地。 朝骸鸣立刻发出红令,起身也要离去,但经过洛延青时又顿了顿。 “延青......” 洛延青已经慢慢转醒,但还是靠在沈自行怀里缓解着那阵晕眩:“本君随后到。” “不,你不能去,我虽不明情况但也不愿你涉险,只从你师...”朝骸鸣凝着眉,不知是何意味的否决了。 “朝骸鸣。”你话太过了。 朝骸鸣瞬间闭嘴,顶着沈自行如刃的目光看着洛延青许久最终离去。 缓缓和许久,洛延青轻轻吐息,攒了点力气推着沈自行坐直起来。 “师尊可能看到前线情况?” “你该知道本君不参与一切事宜。”抚渊道君理着拂尘回答。 “可徒儿如今没灵力,师尊要看着徒儿强行破开禁制吗?” “......”抚渊道君眉间一拧,骂他,“孽徒。毫不顾惜身子,此事你再去只会再断送剩下的半条命。” “徒儿不信命。”洛延青认真地回着。 “你也该知晓衍算天命者不可随意插足生灵因果。” “师尊总算我与师兄还有师妹在干嘛还少吗。” 抚渊道君:...... 洛延青还有说,就用法术封了他的嘴,同时面前铺开一面水镜。 前线数位仙盟元婴长老浴血在战场之中,无数尸山血海聚在一起,起了个方寸大阵,将多数妖族囚于一方小城中。阵外尚整装待发着无数妖兵。 妖族这是全面进攻了。 洛延青顿时坐不住,起身也要去,登时被沈自行拉住摁回椅子上。 那抚渊道君还在说,这头耳边徒弟的传音也靠得极近地传入耳朵内。 “此战非同一般,你插足只会带向未知。” 「师尊又是有必须去的理由吗?」 洛延青稍稍抬头,他看见了沈自行眼底深处那抹金紫色。是那个人,天杀的没良心。 洛延青蕴着怒瞪他,又转头不去理。他如今明白了,这人寄居在沈自行身上的一片灵魂人格,随心意出现,所以先去就是一直在躲着他。 “师尊果然算了此战结局,所以我掺和进去说明还有胜算不是吗?”洛延青抓住抚渊道君话的重点。 “......”抚渊道君闭嘴了。 “此战里头是不是赤渊也参与其中,还有点别的什么所以师尊才会算不清?” 抚渊道君一甩拂尘起身就要离去。 这头的沈自行站在身后,看着那节在动作着漏出的后颈,抬手,掐住一点。 “涉及进去的是不是...”洛延青的话戛然而止,骤然被掐住敏感的后颈,瞬间不敢再动,只能在传音里骂。 「沈自行你这疯子、小混蛋!!」 沈自行垂眼看着那红了的耳尖,手上加重了摩挲力度,手上的人立刻一阵细颤半点不敢动。 抚渊道君察觉到洛延青的怪异,也忘了要出去,急急上前问:“可是哪还不舒服?禁制加固太深了?” 抚渊道君在靠近,洛延青耳尖红透只得微微点头。直到抚渊道君只剩不足两米时,沈自行才松开那只手,转而发现遗落了什么东西般弯腰去拾。 “没事师尊,师尊不便作答剩下的时日便待仙盟吧,徒儿定是要去的。” 抚渊道君垂眸去看拂尘不知想什么,沈自行微微直起身子与洛延青五指相扣。 “师尊真要去吗?” 沈自行说得很慢,气息打在洛延青耳廓,洛延青尾椎攀升起一股战栗和惧怕,抖着音强自镇定地不敢去看那捉摸不透的男人。 颇为咬牙切齿开口:“你就算再来......我也肯定会去。” “徒儿何时说过要阻止师尊?”沈自行轻轻笑了下。 洛延青一愣。 “徒儿自是会陪着师尊去的。”沈自行松开相扣的手,直起身来看向抚渊道君,没管震惊得回头看他的洛延青。 抚渊道君思量许久又看向二人,拂尘一挥凭空出现一块奇石。 “为师不能去但看着你有可能身陨也不可能做到,这块奇石本来自疑窦丛生的肃风谷,原想打造好了再送于你作生辰礼,如今直接纳入你的阵盘希望能添上几分胜算吧。” 奇石辉光骤然大涨,洛延青看清那五彩石时顿时眼前一亮——正是书中记载唯一有可能做成灵器阵盘的雾光石! “不以它为基地打造的阵盘可能会失了许多威能。”洛延青眸光又暗下去。 “不会师尊,师尊的阵盘是与师尊命理相契连的,已经脱离了器的范畴,而雾光石只会威力减弱于器上而非人上。”沈自行伸手接过那雾光石,同洛延青手上的阵盘一块浮于空中,炽阳弧月自显撞上雾光石。 橙色灵力穿透而过,雾光石立刻出现数道裂隙,数次之后自行溶解成一滩液体,阵盘也自解为液体,二者相融交缠在空中。 “阿晦是开悟天命了吗?”抚渊道君略略惊奇地问。 沈自行微微点头,伸手以灵作线,勾勒着新阵盘的模样。 衍算天命,本就为逆天而行。抚渊道君习之也是因为修为早已至巅,世间无多少寻执念之物,早已不插足红尘之事。是以才有朝骸鸣修真界第一人的说法。 而阿晦本就是天命之人,能够有所感甚至是为了取而代之都是自然。 阵盘初具雏形,沈自行将灵力汇入其中,抚渊道君紧随其后。 洛延青还沉浸在沈自行这片人格的全能震撼中,直至沈自行伸手牵了一下他才回神,立刻缩回手全神贯注地也朝阵盘中渡入灵力去。 天光照不进殿内,大殿烛火自燃起时,三人方才终于收手。洛延青脱力要倒,立刻被熟悉的人抱进怀里。 不知是不是之前贴得近的缘故,洛延青从上头好像闻到了那浅浅的垂丝海棠香。挨着片刻,他感受到沈自行收紧了手,胸腔震动。 “师尊可要起个名?” 眼前落下个放在大手上的八卦盘,每一个切面都对应上了他腕上八面骰的瑞兽,唯一不太一样的是那文鳐鱼,和沈自行送他的项链一个模样。 “......”洛延青气急,也不想藏点心思挨着了,推开人想抓过阵盘扔掉不要。 但那只手速度比他快,立刻举高过去顶,洛延青要起身去抢,但沈自行扣着他腰半分力气都不让,反而微微用力摁着。洛延青顿时腰一软,失了力气瘫坐回去,又伸手去掰,嘴里还不忘骂着:“早知今日当初就该阉了你!” 这到底是哪个叛逆人格来的,徒弟发卖算了。 洛延青恨恨的想。 掰不开,遂转头想朝抚渊道君呼救,却发现殿内根本就空无一人。 “师尊莫找了,阵盘完成后师尊半昏过去,师祖老人家便离去了。师祖说他与雪禾先生要回药谷继续寻法子。”沈自行闷闷笑了几声,解释道。 洛延青伸手要去扇沈自行,立刻被腰上那只手探上去抓住,黑影立刻盖下来,唇瓣感到一阵湿热。 洛延青立刻后仰,脸气得红白交加,再一次萌生出杀意。 沈自行这天杀的舔他! “若师尊再如此下去徒儿不介意再来一次。”沈自行微微正色回来,给人顺毛,“要杀要剐此事毕后徒儿都任师尊随意。” 装! 洛延青瞪他,但是再如何气,眼下也还有更重要的事。 “所以师尊想起什么名?”沈自行将阵盘放进洛延青掌心。 凝视许久洛延青才开口。 “万象盘吧,清光不断万象呈,目极尘寰了无覆。①” - - 【二更】 前线危急,妖族前锋不畏疼痛不惧刀枪般一直前进积压着前线。而事实也是如此,炼气卫兵长枪蓄力刺出,但下一秒愕然怔住—— 长枪连妖兵一层皮都没有破开便折了,甚至连其他一块伤在妖兵身上的武器也都拦腰断截。 “噗呲!”血肉穿透声响在耳畔,卫兵低头一瞧,腹腔被洞穿,他带着不可置信向后倒下,死不瞑目。 其余卫兵见此纷纷逃开。 军心已散。 高空上元婴修士见此狠狠咬牙:“该死的,这些真的是妖不是什么东西?杀也杀不掉!” “老二,莫分心!等盟主他们到!”悬空坐在阵法上的栖长老开口。 “老大,再这么下去外头的还没攻进来了,弟子和卫兵们先葬身在这座城了!我们也活不长了。”栖二开口。 有人摁住栖二,微微摇头:“现下最要紧的是困住他们,固守此城者那一个不知道自己的结局。我们背后可就是凡人啊,里头就有我们的家人。” 栖二看着封三咬牙,闭眼再度维持起封印大阵。 下方战场血腥味渐浓,血淌成小河,茅屋在烧,未死的野狗、硕鼠闻着味在进食。 半城血色半城烈火,妖兵还在一寸寸搜查,过境之地皆被烧毁,他们向着城中心元婴修者围拢过去,身后硝烟黑云滚浓如实质。 城外大军动了。四位元婴修者站起身,与同道微微点头一掌拍向金丹。 金丹碎,神魂散于大阵,大阵骤然变换形体光芒闪烁得刺目。 万丈光拔地而起将城内城外无数妖兵绞杀、妖兵哭喊着丢开武器逃跑。 却在下一瞬,大军那边挥过一道光波,将光芒震碎、溶解。巨型防护阵显现而出,妖族军队始终处在神秘保护之中…… 栖二咬着唇,欲要站起,又立刻被摁下。剩余几人神色无一不凝重、无一不悲戚。 那可是献祭了一切后启动的杀伐之术,他们可连轮回都没有了…… 大军压境,遥遥的都能听到为首的妖族统领们在畅聊,幻想着踏入仙盟之后的美好设想。 坐镇城中封印阵剩余的修者们无一不面色深沉。 倏忽间空气轻微扭曲,半空被灼开一个大洞。 “嗡!!” 离弦之音响起,破空声出,巨矢自洞□□出砸在妖族护军大阵上,剧烈刺耳的摩擦声响起。 远处方赶到的朝骸鸣蠕动着唇,半晌才终于发出声音,自言自语着:“多谢,抚渊。” 仙盟大军与盟主还有更多的支援赶到,封印阵中的几人却无多少喜色。 他们任务完成,纷纷站起身,目光远远定在妖族后方。 灼洞探出一双巨手,骇人战弓缓缓凝聚,弓弦拉开,巨矢攒着撕裂时空的恐怖灵力在天穹。 “轰隆!”妖族后方闪过数道闪电,似有巨型断剑在其后。 两股恐怖威压在万万米高空角逐着。 仙盟大军与妖族战到一块,朝骸鸣以身作阵,将剑幻化巨型,数十元婴自结成阵将灵力汇入巨剑之中。 朝骸鸣的山海剑亦是昔年仙剑。 山海剑带着巨浪水汽向妖族挥去,妖族后方雾霾一散,几位妖王纷纷出手拦截数十元婴的全力一击。 阴谋一角撕开。 无数人见到了那尊魔神,鬼面笑面哭面怒面,雷电闪烁愈加频繁,四不像反复切换着——那是魔宫坠魔神,邪修供养出的一尊假神。 无人得知祂究竟是什么,是否有自主意识,连魔宫邪修们都不知详情。 段景加大手中输送的灵力,满脸震惊:“他们居然就这么将魔神请给了妖族?!” “不止如此,还有这阵法。从未见过能够有如此加持威力的阵法。”风南依冷着脸说。 “那是赐福。来着魔神的赐福,他们寻到借用魔道符文的办法了。”灼洞中,抚渊道君虚幻的声音响起。 “抚渊,可以了。你不要再动手了,反噬你承担不起!”朝骸鸣抬头看向那依旧在与那断剑对冲灵力的抚渊道君。 “不妨事。别让我那三个徒弟知道。” “……多谢。”朝骸鸣不知道说什么,最终只憋出这么一句。 “你该知道什么东西才能对抗魔道符文凝聚的阵法。” 朝骸鸣猛然抬头:“你是说……!” 抚渊道君噤声了。 朝骸鸣立刻转换动作,山海剑实体化出,他取出洛延青给的防御阵法,咬破手指将血抹在上头绘制。 阵法图纸一闪,天穹无数繁复符文聚起,层层叠叠,金灿如仙盟殿之上那最古老的边界保护法术。 洛延青增强防御阵法里用的是他最讨厌的神道符文。邪修一事给了他灵感,前世此阵法一直都有缺陷,洛延青不知该如何自然的将符文力量融入阵法之中,只得另外架构桥梁借用神道符文力量。 可如此一来,阵法威力大打折扣,直到那次洛延青终于寻到法子,在沈家养伤数月再次完善后交给了朝骸鸣。 阵法转动缓慢,但施压在妖族身上的威压重如千钧,朝骸鸣身入山海,以山海剑为运转的核心。 山海之息排山倒海般压下、笼罩整个战场,妖族冲势肉眼可见地降下来。 妖族那边同样发现了这边不同的状况,很是愕然仙盟居然有如此手段能够抗衡诅咒,可也只是微微凝滞一瞬。 半朦胧的坠魔神身上传出阵阵共鸣之音,妖族攻势再次暴涨。 鲜红血液流成河,魔气灵力对冲爆发的高热蒸发成了蔓延到膝盖的血雾。 妖族有倒下不起的妖,可仙盟倒下更多。 一叠又一叠,尸山血海。 妖族与仙盟横跨的仇恨早已无解,数千年上万年的征伐从未停止,历史甚至有传若非昔日旧神出手划定界限,如今人族不过是妖族圈养的牲畜。 若此次让妖族魔族得逞,更是不会止于牲畜,而是......存粮。 台缪三人早已杀红了眼,上方仙盟先辈同道俱在战场第一线。蓝从眠被鞭挞时、三人被威胁时,乃至于先前数度对王胜惩罚的推延,他们都从未怨过仙盟。 他们知晓,正义或许有时会有失偏颇、迟到;可,再如何仙盟都是所有人族修者的归宿之地。 没有仙盟便没有如今修者,王胜也不过是里头一隅阴暗,一寸黑如何能大过万丈光。 战况激烈,双方已然杀红了眼。对于妖族数次未知力量干扰战局,抚渊道君不得不抗衡断剑之外插手更甚。 金辉箭矢离弦而出,尾羽带着划出炽热的流火坠入大地,砸入妖族主军之中,数不尽的妖族毫无反应的蒸发消失。 又一发离火箭矢射出,带着破空之音速度远胜先前地朝着坠魔神所在之地而去,骤然爆开,许久无声息。 离火洒满大地,天地为之色变,坠魔神区域元婴皆是瞬息间失去战斗力,魔族加持彻底消失,吞天巨火吞噬掉那片区域,无从窥视情况。 断剑都为之一颤,隐没进迷雾之中。灼洞与天弓也消散于天际,那是抚渊道君昏前的最后一击。 坠魔神消散,维持加持法术的妖族、魔族高阶战力在那全力一击中损伤过半。可纵是如此,也阻挡不了妖族毫无间歇的进攻。 栖大几人的封印阵早已破碎,只余残留在阵眼之中的破碎衣角——人已不知所踪。边界防御阵最后一处防线告破,仙盟后退近二百里,距离仙盟仅剩五百里之遥。 防御阵光芒再次暴涨,妖族被压制之力更强,仙盟杀红了眼无视伤势,全然一副死也要拉上垫背的反抗之力。妖族被迫止于五百里之外,局势一度僵持不下。而仙盟余下的五百里寸步不肯让,乃至于连被囚禁在狱中待审的王胜等囚徒都被放出解救前线。 仙盟失去的元婴战力太多了。王胜见此情形更是缩头乌龟,被锁了大半的修为根本不敢猛冲,半躲半引的靠向台缪蓝从眠三人这边。 自己却偷偷用上易容术佯装打不过。面前妖族刀刃就要落下,许岚语瞧见了格开面前妖族,飞身勉力撑住那刀刃救下“同道”。 “道友,身上可有受伤?” 王胜阴险一笑,在背后踹了许岚语一脚,自己转身逃了。许岚语愕然万分,直至妖族砍刀砍入肩膀。 许岚语捂着被砍伤不断汩汩流血的手臂倒退,被后赶上用银弦剿断妖兵头颅的蓝从眠救下。 “后退!不要发呆!立刻回去疗伤。”飞剑回手,再度挥出数道剑气的的蓝从眠抹掉脸上血液,冷声开口。 “是山海阁大长老,师姐!他被放出来了!”许岚语点了穴重提起剑。 “我知道,但旁的都不要紧,先打赢了面前的再说,要相信仙盟。”蓝从眠杀红了眼,木着脸回答。 “我信,但我不回去,我还能再战!” “许岚语你不要命了,我和师兄还要,你能活却死了要我和师兄如何同师尊交代!” “我!” 倏忽间,仙盟后方卷起无数竹叶,在空中凌乱地飘,再以肉眼可见之势卷成巨风。 龙卷骸人,靠近的仙盟妖族对于这突兀出现在战场却不伤人的竹叶龙卷吸引得打斗为之一滞。 正奇怪着,转眼间一直原地暴涨风势的龙卷突然疯狂起来。忽的炸开,无数叶片凝在空中,时间有一瞬静止。 有一青袍飞舞的青年踩着叶片落入战场,手中精巧华美的法器抛至空中,瞬息变大。 “咔哒。”法器虚影之上有秒表倒计时,时针归零之音传进所有人耳中,下一刻他们终于能动,恍惚着这一切不过是发生在眨眼间。 凝滞于空的竹叶骤然如刃飞射进妖族中再爆开。 局势登时倒转,妖族前锋倒地无数,后方虽无伤亡,但也不见得有多少完好无损者。 “道君!” “瑾钰道君!” 许岚语惊呼着,台缪自昨日后也第一次展开他笑靥。 这个阵法是洛延青头次尝试瞬发,没想到一次便能成功。踩在叶片上正高兴地眨着眼睛,脚下竹叶却突然失去灵力。 风声灌在耳里,洛延青本能闭上双眼,随后落入一双有力臂膀中,不用睁开眼,也知道是谁。 好像重生以来,每一次他都没有坠落过,每一次都有人接住了他。 风声平息,只余缕缕清风,洛延青睁眼,松开搂着对方的脖颈,抿唇冷脸推开对方跳下来。 “如今战况如何?” “呜……道君……”许岚语一声哭腔。 洛延青一愣,忙上前摁着人的肩用灵力去修复,柔和下语气问:“怎么了?” “是王胜。山海阁大长老被放出来了。”台缪从前方收剑靠近道。 洛延青抬头看向天空越来越明亮的山海剑,大概明白朝骸鸣的做法。可连朝骸鸣也不曾想过,昔日能够无畏生死站在最前方的大长老早已变成了只会苟活求生的怯懦者。 山海阁大长老寿岁没多少了。 “此事定会给你们一个交待,他也会受到应有的惩罚。”洛延青收起灵力,揉了揉许岚语脑袋,“听话,先回后方治疗,好全了才能更有效的杀敌而不是队友的累赘。” 许岚语收起泪,猛然点头。 说话的一会功夫,洛延青周围迅速聚起许多高阶妖族,沈自行斩出的剑没法再像之前一般一剑杀之。洛延青这才发现自己起先设下的防护罩早已破碎,全是沈自行在默默护着。 “阿晦!”顾不上询问,提起剑立刻赶过去。 “徒儿没事。”从妖族腹腔拔出剑,沈自行软下冷硬的眼神,轻轻摇头回洛延青。 洛延青将人扒过来,灵力绕了一圈才放下心来。还想开口问,却感受到什么立刻推开沈自行,自己也迅速倒退远离。 方才二人所站之地立刻落入一击攻击炸出一个深坑。 围绕着洛延青落点围了数十元婴和几十结丹妖族,其中便有历练中围困洛延青和沈自行的。 没有任何停留和废话,妖族其中几名元婴立刻飞身裹挟着狂暴灵力向洛延青攻来。万象盘爆亮抵挡着正面攻击,阵盘身在疯狂颤动。 洛延青被压得几乎贴地倒飞着,反应过去立刻祭出灵剑阵反击回去。但先前青竹杀阵已经耗费他大半灵力,八面骰灵力没多少了,纵能抵挡一时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师尊!”沈自行停住又朝洛延青赶来,却转瞬被历练中惨败的小虎王拦下。 小虎王身边围绕着几个修为不明的妖族,他上下扫了沈自行几眼颇为恨声道。 “小臭虫,这次看你怎么跑,害本王丢了半条命不得不强行破婴保命…不扒你皮难解本王心头之恨。” “你尽管试试,看看第二条命是否依旧如此运气好。”沈自行眉眼压着戾气握剑的手微微抬起,炽阳嗡鸣一声自发出鞘,橙彩流转在其上,光芒愈发锐利。 小虎王垂涎地看了炽阳好几眼,“上,剑本王要完整的,人留口气就行!” “你试试!”沈自行森冷的字从牙间挤出,不再留手。 炽阳翁动一下飞射向高空,沈自行自无剑之鞘一握凭空拔出一柄通体银白之剑,清锐长鸣响彻天际,炽阳似在回应般共鸣着厚重的律动。 剑鞘消失,弧月被沈自行抛了弧并入炽阳。冥冥中有隐约奏歌响起,橙白双色暴涨荡漾出比山海巨剑还庞大耀眼的灵光,在场所有人都有种要下跪的冲动。 洛延青抵着面前双元婴之压愕然回头,“阿晦!你……” 话还没说完面前的妖族元婴再劈一下一刀,震的洛延青感到整条臂瞬间失去知觉,踩着曳影步后退垂下的右手都在发颤,血液自经脉流下沿着剑柄滴落地面。 可不等喘息元婴再度合攻上来,匆忙间只能含糊吞下丹药,万象盘护在身前瞬发着各种防御阵抵挡。 再是如何厉害也吃不消这等轮番的元婴攻击,妖族元婴又一击打碎法阵,万象盘上异兽光芒已经黯淡仅剩两只。无奈,洛延青咬牙闪出十米之外,咽下喉中鲜血撕咬衣摆的衣料,将灵剑死死缠在手中。 那头的沈自行握住剑,金紫眸亮得可怕,周身灵力暴涨至完全不逊于元婴,剑身肉搏死死压着小虎王这边的诸多元婴。 可在见洛延青再度幻化出的银白发丝,周身出现许多神秘而润白的符文时,瞠目裂眦。 “师尊!不要用魂力!” 灵剑划在身前,凭空出现一道半透明屏障,任妖族元婴如何攻伐都无法突破。 但洛延青七窍都在流血。 断剑之下,红瞳紫发之人睁眼,手中握着断剑本体朝仙盟一步百里的速度靠近,是缩地成寸。 更多的妖族、元婴、结丹靠向洛延青。 天空再度灼出溶洞,这次更多。瞬息间已有数十比之前更大、更可怖的气息传出,战弓紧绷到极致都在颤鸣,直指在迅速靠近的断剑之主。 炽阳弧月忽地灵光爆开,方圆数十米都陷入极昼的白光,天空耀阳疯狂颤动,下一刻曜日之后出现吞噬一切的月夜,半是白昼半是黑天。 天空的那颗球体被生生劈成两半,一半如火球烧着,一半如柔水的静谧强行拼凑在一起,极致的诡异。 那断剑之主脚步缓了下来,他抬头看向天边,妖族所处之地是黑月之天。 所有人都停了手,不由自主都推开数步握得死紧的剑,死死盯着对方。 妖族断剑之主背后的天穹睁开一双幽绿之眼,隐隐约约里有喜怒哀乐音抗衡着炽阳弧月上的奏鸣。 “不如各退一步赤渊,你当知晓本君出手保的是什么。”灼洞中的主人闷着沙哑的声色开口。 “不巧,本尊目标也是他。千年了,你都不曾出手过,你当真为了一个小辈要断绝成神之路?”赤渊挑眉看向灼洞。 沉默良久,灼洞传出一声叹息:“神?何为神,神之后裔皆是罪人,你不可能成功,本君亦不可能。” “呵呵,那是你不曾见过真相,不曾面见那终点。”赤渊却是笑得更大声了。 “短见。你亦不曾见过齿轮之下的磐石。” 话不投机半句多。赤渊身后巨剑半截不再被迷雾所遮,天空出现无数细小裂隙时空被那股力量搅得不稳定起来。 几方威压高涨着、较劲着,抬头看者无一不双目流血,再不敢多看一眼。灵压阵阵冲撞,交汇之处坍压成一个小型黑洞,黑洞持续以极缓慢的速度在扩大。 场面有一种怪诞的平静,所有人都静在一刻,比先前洛延青使的时间法术还凝固。 唯有几方灵压对峙方在持续攀升的灵力在说明着时间并没有静止。 天空降下雪,是灵力浓稠到完全干扰了此方天地。洛延青剑抵着地面,缓缓朝妖族元婴走去,银丝随着青袍狂舞着,腰间玉饰叮当声伴着剑尖擦过泥地之音。 被光幕阻挡住脚步的妖族无意识屏息收起手中攻击,天人感应到后颈上一阵寒凉。 赤渊同样注视着洛延青,眼瞳轻轻一颤,妖族又在一步半步靠向洛延青。 抚渊道君的弓颤得更厉害了。 “咻!” 洛延青没回头。 “咻!咻!咻!”又是数道擦耳而过的声音。 洛延青微微顿住,回眸间,是满目闪着灵光的符箓擦着自己向妖族之中射去。 “清光不断万象呈,目极尘寰了无覆。”①出自宋代华镇的《赠别越帅蔡侍郎五十韵》。 再也不画饼了,我真的懒没有ddl都不动[裂开][裂开]继续修文,打架跑偏了点点,不过也没事,本来打算多打一会的师徒两,现在就这样吧,很快打完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6章 第 36 章 第37章 第 37 章 数以万计的符箓被人扔进这剑拔弩张的对峙中,闪电、风刃、火球一股脑的砸进靠向洛延青的妖族之中。 洛延青剑尖顿了一下,依旧没有停下前进的脚步,符箓法术的光从他背后射出,如流星般砸落,银白发丝被镀上一瞬的光,衣诀翻飞,仿若宣告着什么到了。 神识看到使用符箓和阵法的是许岚语。洛延青教过的他们三人中,数许岚语天赋最佳。许岚语似是在这等压抑中想了个法子,能够一次使用无数符箓。 许岚语掌心一拍,还在将数种符箓压缩成一张才扔出,掌心就落下一个沉甸甸的储物袋。仔细一看深觉熟悉,本能抬头只能看见沈自行匆忙间点头。 许岚语又盯着那背影好一会,却已没有任何反应。他拆开一看登时眼都直了——里头存着比他所有的符箓阵法还翻上数十倍的量。 许岚语也不研究,琢磨出启动方法就不要钱一般砸向妖族,还疯狂吆喝了台缪和蓝从眠过来。 “师兄师姐!道君的符箓管用!” 几人结群对抗的符修阵修早被许岚语那作为频频吸引目光,闻此言也靠过去。 才围成一圈,面前又闪出数十个储物袋。储物袋上空还有灵力写成的娟秀小字:“注入灵力尽管用,不限修为。” “是洛道君!”许岚语抓着身旁的符修激动出声,又立刻去解开那数个储物袋,无一例外全是深不见底的符箓和阵法。 许岚语与符修阵修没研究多久,使上许岚语那临时想的联合阵法便一个个跃跃欲试注入少许灵力便甩出去。 天边砸入妖族的符箓更多了。洛延青的符箓威力不是许岚语那初学者可比拟的,生生轰开了一条隔断带,令其他妖族不得前进支援围杀洛延青的那些妖族,甚至令他们都在不停的后退。 许岚语期间又琢磨出更骇人的融合法,能将数种不同的法术符箓融进压缩后的灵力团里,轰出去还没完全靠近坍缩的灵力成倍增长融着法术将妖族炸成肉糜。 更多的符修阵修用此法加入其中,其他战场的仙盟军得以缓解。 “竖子尔敢!”赤渊怒吼,突然失了智般彻底将断剑完全抽出。 天边因断剑完全显现而出现的虚空裂隙更多,神秘力量也完全无法修复。 断剑被赤渊齐握住剑柄,脚下气浪将地面压的一沉就往许岚语这边冲来。 无法描述的恐怖力量劈天盖地欺压下来,所有符箓阵法都崩碎再使不出作用,施术者反遭反噬,七窍流血倒下者数计。 后方的坠魔神也动了,口中轻动虚幻中出现新的六臂,八臂摆作千手观音像“慈悲怜悯”般咒语不断,神秘符文落到赤渊身上,气息再度暴涨。 抚渊道君与朝骸鸣察觉不对,立刻反击回去。朝骸鸣自山海剑灵体出,展开一臂有小铃现中掌中在疯狂响动。 巨型钟罩出现在坠魔神头上,朝骸鸣两掌一合巨大钟声浩瀚地与那咒语消磨着。朝骸鸣双手向下一压,铜钟立刻罩在坠魔神上,咒语冲击着钟壁,钟声更亮。 数十箭矢飞出,合为一体阻挡住赤渊的脚步,山海剑同样排山倒海般也向赤渊劈下。 洛延青自又一名倒下的妖族元婴腹中抽出灵剑,抹掉脸上鲜血回头漠然看着突然实力暴涨至假婴,赶来救自己的沈自行。 沈自行被那目光刺的心口一紧,忍不住伸手去握起那只空余的手,泛着些许金紫的黑瞳里满是执拗和担忧。 下一刻才摸到手立刻被对面人甩开,自己却无能为力。沈自行方才强行合并炽阳弧月本体剑破开自身枷锁强行恢复三成前世修为,用的是燃命之计。 洛延青不知晓具体但也多少能猜出或许与他在沈家解开血脉封印、觉醒天命什么的有关。事实虽不是如此,但不妨碍两者本质一样。 洛延青真的气到了,气到委屈的又想掉眼泪。他不怪沈自行,他只怪他自己。 他不能让沈自行突破了自己那边的围剿来救援他,这只会更显得他有多失败。 抿着唇,灵剑血珠滚落,分毫沾不上镀上莹莹辉光的剑身,洛延青再次杀入元婴之中,就连额间亮起的同生契都没有发现。 “师尊!”沈自行提剑解决掉最后一只妖族,着急喊着。 洛延青没回答,转身投入被先前符箓隔开的妖族之中。 “师尊!”沈自行自后闪身完全抱住洛延青,双手上了劲,不许洛延青动弹半分。 侧颊被人轻轻地蹭了蹭,洛延青僵着身子没回头。 “师尊,感受到了吗?赤渊用的那把剑,不一样。” “……”洛延青泪珠砸到沈自行手上,依旧没有回头。 “师尊,徒儿能感受到那是世界因果的力量。只要夺了那柄剑赤渊就没有倚仗了。” 洛延青浑身都在颤抖。 沈自行抱的更紧,再次轻蹭,“师尊,好吗?” 洛延青转身,带着灵力的拳头落在沈自行腹部,沈自行愣是没吭声,只是默默咽下哼声。 洛延青猛地一把推开沈自行,攥着他衣领将人拉低到齐平对视。蓄着泪的浅瞳里满是狠厉和脆弱,但他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一把推开沈自行,自己退后一步拉开二人亲密的距离。 二人额间频闪同步,互相看了一眼那亮光逐渐减淡最终化为一枚神秘的墨纹在上头。 “嘭!铛!” 两声一齐响起,铜钟破裂飞出,朝骸鸣同样被赤渊那恐怖而腐蚀的气浪掀飞砸在山海剑上昏迷过去,不断运转的防御法阵也停了下来。 抚渊道君的箭矢光芒也在逐渐减淡,大弓再度拉开,却是带着巨量灵力射入山海剑中,重启防御法阵。 可为时已晚,仅仅片刻时间,妖族已越过隔断真正欺近了两界边界之地,正式攻入修真界。 天地都在颤动,边界高山巨树倒下,巨声也盖不住大战的刀剑声。 洛延青魂魄又在叫嚣,消耗过度的神魂在向着四面八方撕扯着,一停下战斗那魂骨都在叫嚣着令人昏迷的痛楚又钻出来。 洛延青握剑的手更紧了,灼洞消散前,是一位挽着拂尘的清冷仙人出现,手中拂尘一挥,延伸至边界线,将未跨界的妖族阻隔在外,但妖族大军入界已至半数,其中便有着妖族全部顶级战力包括赤渊。 有一双大手包裹住洛延青的手,温暖的灵力从二人相握的手传来,缓解着洛延青的痛。 从阵阵发白的晕眩里抬头,视线聚集清晰后看到的最后一眼是抚渊道君转身消散前对他昂首轻笑。 “师尊!”洛延青心中莫名一慌,忙扑向前又被沈自行强行扣着力气揽回来。 “师祖生命无恙师尊。”沈自行一手扣着灵力不断,一手揽着洛延青的腰身企图唤醒他。 “赤,渊。”洛延青烧红了眼猛然怒视赤渊。 沈自行松开腰间的手,加大手中灵力的传输只答了句:“师尊做什么都可以,徒儿相信师尊。” 洛延青挣动的力度消失,静默片刻似是接受了。沈自行捏了捏洛延青的手转到他面前轻轻一笑,炽阳弧月就摊开在洛延青面前。 洛延青拿出万象盘抛出,单手按在其上。光芒从二人周身扩散疯长出无数丝丝缕缕的线,洛延青和沈自行的发无风晃着交缠在一起。 随即,万象盘飞星般撞入山海剑与抚渊道君维持的防御阵法中,巨型法阵有齿轮之音在转动。 洛延青二人瞬息闪到法阵之上,以边界为线,踏入修真界的极昼异象中的妖族都在被压制。 赤渊弧月取代了山海剑作为阵眼,星河倒转,白昼上出现了更亮的星。 妖兵握着刀腿肚在打颤,他想跑。但地面忽地出现了镜面一般的水让他无法动弹半分,瞪大满是惊惧与震撼的眼底映着从天上缓缓落下的无数白玉打造的天柱与天锁。 每一根白玉柱落下,赤渊那柄断剑的气势冲力就被压缩一分,他周身皲裂的虚空裂隙也在弥合。 “以此身作裁,判万物生灵罪人。”古老的语言落下,赤渊也冲到了面前。 沈自行悠悠伸出手,白玉般结成的符文凝聚出现,抵挡住赤渊的断剑。沈自行金紫眸亮得可怕,金色闪电闪在里头带出手上,一簇一簇从他的掌心击向赤渊。 他收紧靠在他肩上喘息平缓着的人,冻得死人的眼睛直视赤渊,平静开口:“你不是本体。” 赤渊却没接这茬:“不愧是载负天命之人,逆时空断因果也没有任何代价。” “……”沈自行同样没接,各说各话,“带着五分之一神魂的分身消失后你更能现身了吧?” 赤渊缄默了,明显是点到深处。 “杀你们,费不到本尊!” “赤渊。”洛延青撑着沈自行胸口抬眼,“你今日,必死。” 洛延青极少有如此不计后果的时候,这次更是直接想都没想便用上从未印证过的阵法得以让魂境直接作用在战场之上。他能感受到赤渊如今是什么情形,杀掉这部分赤渊神魂,不难。 洛延青匀了口气,鼓气一撑离开沈自行。二人虚空一握,炽阳弧月分化子母,二人齐身在符文破碎之时攻向赤渊。 紫黑雾海翻涌成浪吞掉魂境半边天,断剑裹着腐蚀毒雾扑向二人。炽阳与弧月剑尖一抵,歌谣之音吟唱出形吞没、净化雾气。 黑与白的极致,天际笼着两团摩擦碰撞不断的劫云,流火闪电不要钱的劈向对方。 白玉柱上锁链挣动,看着慢实际转瞬不见影无视许多妖族,卷走那些怯战逃跑的妖。更多锁链从天边射向赤渊破开他的黑雾防御直击赤渊。 赤渊怒吼一声,断剑斩开眼前黑雾,周身萦绕更多紫色符文,脸上戴上悲喜面。滚黑浓雾化为实质般黏稠的雷云,赤渊之下雷劫域场形成。 道道无差别劈着仙盟军与妖族兵。 下方战斗死伤惨重。 白玉柱中凌空踩水纹走出数位蒙眼白发白衣青年。洁白昙花托在掌心,朵朵放大被他们托举过顶,个个口中念着凡人听不见的咒,点点白光从昙花之上落入战场之中治愈着仙盟军。 洛延青与沈自行侧身避开赤渊劈下的断剑,洛延青手中弧月一转化作匕首立刻划向赤渊面具。 断剑横斩向洛延青腰间,立刻被闪现而过的炽阳格挡,洛延青再度抬手刺向那出现裂隙的悲喜面。 沈自行弃剑并章闪在赤渊背后劈向他的后心,左手抬起立刻落下,巨型山印伴着金紫雷压向三人。 洛延青沈自行同时一动,掌心掺着魂力与金紫色符文轰向赤渊并同时倒飞出去,赤渊不抵挡,双手握剑上挥断剑劈开山印雷劫。 烟雾散去三人俱是受伤不断。 洛延青青袍破损,血迹盖在伤处,他松开弧月,弧月自散回到炽阳之中。二人眉间同生契再度大闪,洛延青祭出万象盘,身上灵力已然凝聚三股,除开他自己的还有沈自行和炽阳弧月的。 熟悉的阵法拔地而起,巨型藤木疯长粗壮藤蔓缠绕在一起围困住赤渊,妖异紫火再度燃起。 “洛延青你敢再用这招!”赤渊肉眼可见慌乱起来,断剑锈迹脱落,亮出些许曾经辉煌,砍向藤木,却毫无所动。 沈自行同样一惊,忙收回同生契的相连想阻断洛延青施展弑杀十三阵。 可为时已晚,相连过深的二人在对方得知同生契存在后,早已不是他想阻断便能阻断掉的。 “师尊!洛延青!”沈自行红了眼收剑冲向洛延青。他不可能做到第二次看自己师尊再度用这种方法和赤渊同归于尽。 但,毫无例外,依旧被阻断在外。 弑杀十三阵中静谧如无生命之地。许久后藤木散开,万象盘和洛延青同时向地面坠落而去。 沈自行飞身冲过去。 有一袭白衣,冰绡蒙眼之人接住洛延青缓缓落向地面。 抱歉,这段时间三次和工作出了意外,加上我状态不太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7章 第 3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