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我的队友是圣母》 第1章 末世 孟柯呆呆地望着窗外的天空。 天色浑浑沌沌的,透着一片昏黄。明明是清晨的太阳,却蒙着一圈暗红的光晕,像害了痨病似的,透着一股病入膏肓的死气。 但她还是挨着窗户坐下了。 要是连这仅有的一点点阳光都没了,那孟柯可真就捱不下去了。 今天,是末世沦陷后的第十天。 她被彻底困住了。 困在这个临时租住的老居民楼里。 当初为了省钱,孟柯租下了这处回迁小区的老房子。小区没电梯,她又想进出方便,特意选了临街的一楼。 房东当初也考虑得周到,因是临街一楼,特意给窗户装了弧形铁艺防盗窗。 眼下外面的丧尸进不进得来还不好说,但她孟柯,从窗户这里一时半会儿是出不去了。 窗外的柏油路上裂开了一道道口子,路灯东倒西歪地斜着,几辆烧毁的车歪在路边,铁皮塌陷,露出焦黑的骨架。 丧尸的嘶吼声隐约传来,忽近忽远。 空气里飘着焦糊味、铁锈味,还裹着股沉甸甸的腐臭味,闷得人喘不过气。视线掠过满地飞溅的、已经发黑发硬的碎肉,孟柯心头猛地一抽,跟马蜂蜇了似的,慌忙别开了脸。 她不敢细看,更不敢去想,那究竟曾属于人体的哪个部位。 起初,谁都以为这场危机很快就能过去。 局势曾一度显得可控。 初版丧尸病毒的病原体,仅仅是一段不明变异的基因片段。它唯一的传播载体,是经由特定冷链运输的受污染肉类。感染者虽会进食其他人类,但它们唾液和血液里没有具有感染能力的病毒,无法成为病毒的传播媒介。 C国第一时间派出了钢铁洪流。坦克与装甲车组成编队,车顶的重机枪手对着街道两旁的高楼来回扫视。一群群身着全封闭防护服的军人,逐楼展开清查,枪声像爆豆似的密集,很快肃清了游荡的丧尸群。 在最初的混乱后,钢铁洪流稳住了阵脚,C国各大城市的安全区也被迅速圈定。 孟柯租住的那个回迁老小区,巧了,正好在官方划定的安全区里头。 正赶上过年,家家户户都囤足了年货,短时间里吃喝是不用愁的。孟柯那间出租屋里,也堆得满满当当的。别人急着回老家,是因为家里有人等;可孟柯根本没地方可去。不过她还觉得自己挺幸运,至少不用像新闻里的人那样,堵在长长的高速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孟柯没什么牵挂,也没别的选择,只能留在这座自己打工的城市。 她是幼儿园的白案师傅,每个月能拿6500块钱,实际上干的却是力气活儿。 那是家私立幼儿园,规矩多还特别讲究,绝不允许外购成品,擀皮、包馅、捏花样,每一步都得自己动手。园里孩子多,每次做点心,一做就是上百份。几十斤重的面粉袋子,磨盘大的和面盆,都得自己一趟趟地搬。 最累人的就是揉面,一揉就是个把钟头。 每天做完两顿点心,时间长了,孟柯也练出了一身腱子肉。 合租室友小燕也没回老家,她怕被催婚,索性留了下来,还自己备了不少年货。 孟柯不爱吃冻肉,往年一到初三,超市、便利店、菜市场就陆续开门了,索性把公用冰箱让给了小燕,塞满小燕买的冷冻肉;自己却没囤什么像样儿的年货,只有单位发的年节福利,还有自己网购的便宜零嘴儿,净是些蛋黄派、碳酸饮料,还有成箱的方便面、袋装无骨凤爪和玻璃瓶装的水果罐头之类的。 她天天在幼儿园干白案,累得手都抬不起来,回了家,连灶都懒得开。再说了,她孤家寡人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过年对付一下,也没人念叨她。 室友小燕好面子,看不惯那些花花绿绿的零食箱子堆在客厅,说要是查燃气表的师傅上门,一眼就看出她们是租房的、不是本地人,多没面子啊。没法子,孟柯只好把大箱小箱的零食,统统搬进了自己屋里。 就这样,在C国的雷霆封控下,关键民生保障系统仍正常运转,水电暖气没断,网络也畅通可用。 社交软件上,关于病毒溯源的争论早已冲上热搜,说法五花八门:有的说是医药生物公司研究的变异朊病毒物料泄露,有的说是基因实验失控,还有的说是太空中带有病毒的陨石降落到地球…… 网友们吵得不可开交,还不忘调侃一句:“任何碳基生物,在重火力面前都不堪一击。” 那时候没人以为,灾难离自己会这么近,好像这场丧尸危机,不过是春节里一段不和谐的插曲。 直到十几天后,一场百年不遇的暴雪,毫无征兆地压了下来。 不等积雪冻硬,气温又急速反弹。雪化之后,比瘟疫更可怕的高烧开始在人群中肆虐,体温动不动就直冲四十度。 更恐怖的是,高烧持续三天左右,大部分患者会彻底丧尸化,就像影视剧里呈现的那样,只剩下撕咬活人的本能。 C**方要求,所有发热者一律强制隔离治疗,已确认丧尸化的,就地击毙。广播里日夜不停地解释,说发热者中也有普通病人,隔离只是为了治疗,请大家积极配合。 可谁能亲手把骨肉至亲往枪口下送?人都有“我的家人会是例外”、“他只是普通感冒”的侥幸心理,不少人家偷偷把高烧的亲人藏进里屋,从外面锁紧房门,那些被藏起来的人,往往在深夜突然变异,最先遭殃的,正是他们的父母妻儿。 由于C国人口密集,且丧尸病毒传播迅速,感染者隐蔽性强,这种情况难以被及时发现,好不容易稳住的安全区接连失守。 就连小燕也说自己不舒服,躲在屋里不肯出门,孟柯根本没法判断她是不是发烧了。 第一天问起来,小燕还会隔着门,哑着嗓子不耐烦地回一句“没发烧”。等到第二天再问,次卧门后只剩下死寂。 据说,新型丧尸病毒的潜伏窗口期是72小时,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天。 当晚,孟柯枯坐了一夜,也焦灼了一夜。 等天亮了,她终于抖着手点开官方App。 要是虚惊一场,最多给小燕赔个不是;要真是小燕出现了丧尸化症状,至少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她一字一字地敲下情况,终于触向发送键,屏幕却骤然弹出鲜红的提示: “网络连接失败,请稍后重试。” 无论打开哪个APP,都停留在加载页面,一直转圈圈。丧尸爆发以来,网络这还是第一次崩溃。孟柯心里咯噔一下,慌忙去按了下开关,灯没亮。她又一把抓过充电器怼进插座给手机充电,手机也没显示充电状态。 断电了。 她立刻就想到了用水的问题。 得马上去厨卫看看,水龙头还有没有水,水干不干净。 可不知怎的,她后背连着头皮一阵阵地发麻,脑子里突然有个声音在尖叫: 现在,绝对不能开门——绝对不能!!! 她死死盯着自己卧室的门板,越看心里越慌,索性心一横,硬生生把屋里那个沉重的铁皮柜子推了过去,结结实实抵住了门。 刚把铁皮柜子推到位,她连口气都没来得及喘,次卧方向突然“哐当”一声巨响! 她听得清清楚楚,那是次卧的整扇门,竟被狠狠砸在了墙上! 紧接着,就是一阵横冲直撞的动静。 客厅里传来了玻璃圆桌的碎响,还夹杂着压抑的粗重喘息。那黏腻的脚步声,正一下、一下往她这儿挪……冷不防,主卧门被撞了两下,连铁皮柜子都跟着晃;没撞开,那拖沓的脚步声又慢慢离开了。 那一晚,孟柯不敢再往下想,只蜷在墙角,睁着眼捱到了天亮。 她在冰冷的地上不知坐了多久。 久到窗外游荡的丧尸越来越多;久到听见六楼的邻居被逼到绝境,猛地撞碎玻璃,纵身跃下,摔成一滩模糊的血肉,转眼就被蜂拥而至的尸群分食干净;久到断了电的冰箱里,冻肉化开的腥臭血水一滴滴落在地上,还夹杂着室友舔食血水的贪婪吸溜声…… 腐臭味儿隔着门窗,还是一阵阵钻进鼻腔,恶心得她一阵阵的干呕。 可空荡荡的胃袋却一阵痉挛,那密密麻麻的空痛感,在清清楚楚告诉她:她饿了。 绝望与求生的本能,在她心里撕扯着。 她终于踉跄着爬起来,颤抖着手拆开一个蛋黄派,低头咬了下去。 孟柯下巴打着颤,嚼得很慢,很慢。 突然,一滴眼泪落在了蛋黄派上。 她盯着上面的水渍,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跟自己较劲儿似的,把蛋黄派往嘴里猛塞。 腮帮子被塞得满满当当,她嚼都没嚼两下就往下咽,眼泪在下巴尖聚成一大滴,再一滴接一滴往下掉。 想活着——她想活着。 屋里能喝的,只剩年前跟风买的几大瓶桦树汁。当时尝一口就嫌怪味儿受不了,硬灌完一瓶,丢在墙边儿积灰,心想着哪一天顺手送人,没成想现在成了救命的东西。 就这样捱了十来天,她每次只吃喝一小口,可再怎么克制,食物和水还是要见底了。 室友一直在客厅里不知疲倦地游荡。 嗬嗬的嘶吼声,混着隐隐的腐臭,从门缝里一丝丝渗进来,缠在鼻尖散不去。 不知是习惯了,还是错觉,那脚步声似乎轻盈了些,气味也淡了些。但它分明知道里面有活人,在她门前徘徊的次数,明显变密了。 它想吃她—— 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 孟柯翻出一支最艳的口红,在窗玻璃上涂了个巨大的“SOS”。 下面又匆匆补上一行:“客厅有丧尸!” 就盼着军方的搜救队伍能看见。 要是没有搜救队伍…… 说不定,会被路过的好心人看见呢…… 她望着窗外游荡的行尸走肉,冷不丁想起了那句被很多网文奉为圭臬的生存法则—— “末世先杀圣母。” 可她多么希望,真能有那么一个圣母,穿过尸潮站到这扇门前,朝她伸出援手。 这念头刚冒出来,她先自嘲地笑了笑。 末世里,谁还顾得上谁啊? 自救,才是她现在唯一的生路。 孟柯拆开最后一袋蛋黄派,捏扁了往嘴里塞,就着那瓶喝不惯的桦树汁硬咽下去,然后慢吞吞坐回书桌前。 她摊开笔记本,捏着红笔写下: 【我好饿,好累,好想饱饱吃一顿热饭,好想活下去……但没食物,没武器,也没异能。可我还是不想死。能活的话,我肯定拼命活;实在活不成,我也想走得有点尊严,至少别在这儿原地等死。】 眼泪啪嗒砸在纸上,洇开了刚写下的墨迹。她接着写: 【如果这成了遗言……床下还有一瓶山楂罐头和白桦树汁,不嫌弃的话,就随意取用吧。我叫孟柯,今年23岁,爸妈早就不在了,就剩我一个人。谢谢你,见证我曾存在过。】 写到这里,似乎也无需再多言了。 移动电源最后一格电,全充给了这台内置FM和AM广播收音机的旧手机。眼下断电断网,无线电是她与外界唯一的纽带。 孟柯翻出耳机,插进手机里充当天线。她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着,一个频率接一个频率地换。一开始只有滋滋的电流声,她屏住呼吸,连耳机的角度都不敢动一下。 就在这一片乱糟糟的噪音里,某个频道突然传来了声音。 孟柯心里猛地一跳,差点高兴得哭出来。 信号特别不稳定,时断时续的,还隐隐飘着刺耳的电流声,但一道冷静的女人声音,硬是从里面钻了出来: “丧尸病毒持续变异……潜伏期缩短……当前确认……重复……曙光商场已建立临时安全区……请往……滋啦——沙沙……” . .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末世 第2章 钢筋 曙光商场? 她对这个地方再熟悉不过了。 每天开着“剁椒鱼头”上班,经过曙光商场这个堵车点,导航总会提醒她:“您已在正确的路线上行驶了3.6公里……” 耳机从掌心“啪嗒”滑落,孟柯慢慢抬起了头。她看了看满地的空食品袋,又将目光移到堵在门口的铁皮柜上,最后,视线停在了窗玻璃那个猩红的“SOS”上。 留下?是等死。 离开?或许也是死。 孟柯伸出手,轻轻抚过笔记本上的字迹,指腹传来一阵凹凸的触感,原来那些字,早被泪水晕得发了皱。 她当然知道这可能是陷阱。那无线电里说的“安全基地”,可能比丧尸还致命。 但人活着,总得抓住点什么,不是吗? 哪怕,那只是一个虚构的希望。 自己宁可死在正确的路线上,也绝不困死在这个慢慢变成棺材的屋子里。 孟柯不再犹豫,打定主意要离开这里。 她从书桌上找了把美工剪刀,给自己剪了个寸头,短到能看见淡青色的头皮。 然后,她戴上一顶冬天骑电动车常戴的摇粒绒包头帽,口罩、护脖和帽子连成一体,能把头颈裹得严严实实,特别挡风;再套上件军大衣,拉链“唰”一声拉到顶,戴上双劳保手套,掌心有防滑的橡胶颗粒;又把裤脚儿塞进高帮劳保鞋里,鞋底加了厚橡胶,还是之前幼儿园发给她们、用来打理“小农场”的。 一切穿戴整齐,她清点了一下背包里的东西:关机的手机、充电宝、耳机、一袋水果糖,还有那瓶没喝完的白桦树汁。 孟柯系好了背包,轻装上阵。 临行前,她又弯下腰,仔细系紧鞋带。 末世到现在,孟柯既没有觉醒异能,也没有空间或系统,所有“金手指”都与她无关,反而要直面水电中断、网络瘫痪的窘境,连裹腹的食物都快不够了。 眼前能看见的,只剩下一屋子空荡荡的食品箱,还有似乎一天比一天更灵敏的丧尸。 她最后扫了一眼这些年在出租屋里积攒下的“家当”,带不走,也无需再带了。 孟柯凑近了防盗窗。 从栏杆缝儿往外看,马路上的丧尸好像并不多,就零零散散地在那儿晃荡。 房东装的这防盗窗,真是够她吐槽的。 说他抠门吧,他确实给装了,10厘米的间距,说是什么连野猫都钻不进来;说他不抠门吧,就只给安了最普通的弧形铁艺防盗窗,没有焊死,只用膨胀螺丝固定在墙外,管壁特别薄,安全上大打折扣,纯粹是个样子货。 这整栋楼里,人家本地人的窗户早就换成内倒的了,只有她们这些租户,还守着老式推拉窗和应付事儿的铁艺防盗窗。 这老小区年头不短了,是最早那批回迁房,没有电梯,只有楼梯,最高六层。一楼不是平地起的,因为每户都带个小储藏室;六楼通常带阁楼,五楼则有优先买下车库的资格,除非五楼住户不要,其他楼层才能捡个漏。 小区每个单元只配一个车库,装的是简易的红色铁皮平开门,门薄得就一层空心铁皮,还没亚克力冰箱贴厚,根本不防撬;日晒雨淋久了,不光生锈掉漆,连合页都能卡住。有些外来打工的为了省钱,就租这样的车库住。 临街的车库大多被改成了小店,装了塑料门窗;讲究点的会把铁皮门换成卷帘门,开个理发店、修车铺之类的。 孟柯主卧的正下方,就是一家五金店。 她往窗外看去,一捆灰褐色的钢筋松松散散的,几根还错开了位置,歪倚在墙边,锈迹斑斑的表面还挂着半片被风吹干的塑料袋。 末世前,为了这么一捆恼人的钢筋,孟柯没少找楼下五金店的胖老板理论。 她们租的房子没有外阳台,只能在窗户之间拉根晾衣绳,把衣服晾在窗外。 楼下五金店卖的钢筋,因为车库地方小,每根最长也就三米上下。这些钢筋,主要是卖给装修队用来固定墙体龙骨;也能零切着卖,谁想买一小段回去搭花架、挂镜柜,都能弄。 胖老板为了省地儿,就把钢筋竖在墙外。 时间一长,风吹雨淋的,钢筋上净是些灰和铁锈。这下可苦了孟柯,她每次在窗外晾衣服,几乎都得中招,钢筋总是会蹭到她洗好的衣服,留下星星点点的锈印儿。 为这事儿,她给房东打过电话。 可房东在电话里总是敷衍她:“哎呀,都是邻居,互相体谅一下嘛。我又不住那边,远水也解不了近渴啊。” 她也跟五金店的胖老板理论。 胖老板光着膀子,坐在竹椅上剔牙,眼皮都懒得抬:“地方就这么大,不竖着放,你让我放哪儿?天上?我这儿寸土寸金,竖着不碍事啊,姑娘。” “它每次都把我晾的衣服给蹭脏!” “哎哟,风吹的嘛,没办法。”胖老板挥着手,跟赶苍蝇似的。 “老板,它这么竖着不仅脏,还不安全,万一倒下来了,砸到人怎么办?” 老板皮笑肉不笑的,拿着蒲扇拍着肚皮,这才抬眼看了看孟柯,又瞥了瞥那捆钢筋,笑了:“不安全?我放了半辈子了,扎着谁了?有本事你报警,让警察来跟我说!” 孟柯心里清楚,老板就是仗着自己是本地人,而她只是个租客,才这么油盐不进。租客跟流水一样来来去去,房东都不一定管,他更没必要让步。看他那副“爱住不住”的德行,孟柯火气直冲头顶,差点就要报警,却被合租的小燕拦下了。小燕劝她,强龙不压地头蛇,动静闹大了,以后怕有更多麻烦。 孟柯细想了一下,小燕说得也对。报了警,万一警察来了也只是劝和,老板还是不改怎么办?真要闹僵了,自己一个租客,搬一次家多麻烦啊。最后她还是忍了,往后只将那捆钢筋视作一个可憎的障碍。 但现在,孟柯不这么想了。 就像C国官方早期曾在广播里反复强调的那样,对付这些丧尸,爆头最管用。她想离开这里,就必须有一件能用来爆头的趁手武器。 这捆钢筋,或许从来不是她眼里无比厌烦的障碍物,而是命运亲手递来的礼物,一件当下最趁手、能为她劈开生路的武器。 想到这儿,孟柯蹑手蹑脚地推开窗户,冷空气混着铁锈和腐烂的腥臭味儿,立刻涌了进来。她拆下晾衣绳,熟练地绑了个活套结,然后隔着防盗窗的栏杆,小心翼翼地将绳套一点一点放了下去。 末世沦陷那天,楼下五金店的胖老板想骑摩托车逃跑,慌乱中一头撞上了那捆早就松动的钢筋。轰隆一声,钢筋堆彻底散了架,有的滚得横七竖八,有的斜靠在墙边。 还有一根带切痕的钢筋,被摩托车当场给撞断了,其中一截儿插进车体,把那个蛮横的胖老板钉在了座位上,巨大的声响和鲜血引来了大量丧尸,将他硬生生掏食殆尽;另一截儿则被弹飞了,深深深楔进了墙面里,还露着银亮的断茬儿,大约一米二,尺寸刚好称手。 这根钢筋卡得那么巧,就悬在她窗台下方,离窗户很近,近得伸手几乎就能够着。 孟柯一眼就相中了它。 它就那样静静地悬在窗外,不远,不重,不偏不倚。 这一定是上天特意为她而准备的。 孟柯压下心头的激动,瞄准钢筋中段,将绳圈稳稳落下、一套,随即轻轻一扯,绳结瞬间收紧。手上传来沉甸甸的重量,她立刻开始提拉,动作稳定而迅速。 钢筋微晃着上升,因紧贴墙壁,几乎没发出声响。它穿过那个她曾无数次无奈望着的窗口,“咯噔”一声,轻巧地落在地板上。 孟柯弯腰将它捡起,手腕猛地向下一坠。 这玩意儿看着不起眼,一上手才知分量不轻。孟柯双手紧握钢筋,手臂肌肉绷紧,青筋隐隐凸起,依次试了劈砍、挥动和突刺,钢筋划出锐利的破空声。 她能挥得动,只是每一下都沉甸甸地压手,绝不轻松。 这是一件需要去“驾驭”的真正凶器。 钢筋那沉实粗糙的触感,那红得刺眼的斑驳铁锈,竟压下了她所有因恐惧而生的颤抖。它的每一分重量,都成了她活下去的资本。 当然,这根钢筋太沉,用着还费劲儿,地方一小就使不开。眼下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一旦出了卧室,她必须找一件更趁手的才行。 她抬眼看向被铁皮柜子抵住的房门,心跳如擂鼓,嘴里却溢出平静的低喃:“该走了。” 孟柯开始将铁皮柜子往旁边推。沉重的摩擦声,立刻引来了在客厅游荡的室友。 咣!咣!咣! 每一次重击都让门框剧烈震颤,连带着她脚下的地板都在嗡鸣,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但她推柜子的速度太慢,房门始终没被撞开。室友最终只得“嗬嗬”低吼着转身离开,没再理会门后的任何动静。 孟柯缓缓吸了口气,将那近两米高的铁皮柜子与门推开一臂距离,手中紧握着钢筋,踩着书桌跃上柜顶。 “嗬……嗬……” 熟悉的徘徊声又一次逼近门边,指甲剐蹭着门板的动静虽轻,却让她头皮一阵阵发麻。 孟柯强行摒除杂念,目光死死锁在门上,全神贯注到连呼吸都放轻了。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伸出钢筋,抵住卧室门把手,轻轻一拉,门轴“吱嘎”一声,被她拉开了一道小缝儿。 这个举动,孟柯做得相当决绝,没给自己半分犹豫的时间。 有些事越想越缜密,有些事却越想越胆怯。她怕想得久了,方案越来越完美,勇气却越来越稀薄,索性一鼓作气,先突破这扇门,解决客厅里的威胁。 至于下一步该怎么杀出去,得等她活下来再想。如果连第一步都失败了,自己也就彻底没有“以后”可言了。 . . 第3章 逃生 主卧的门是向内开的。 进门左手边,靠墙放着一张书桌,右手边是光秃的墙面;前方约一臂远的地方,斜放着一个高大的铁皮柜子。 这样一来,门向内推开的角度,先被书桌限制,随后又被斜前方的铁皮柜子顶住。 最终,半开的门与书桌、斜置的柜子,就形成了一个能困住人的死角。 这会儿,孟柯蹲在近两米高的柜顶,才把门拉开一道缝儿,门外冷不防撞来一下。 她被带得一个趔趄,险些直接栽落下去。 孟柯终于看到了它。 眼前的小燕早已不复往日。 她浑身青灰,深陷的眼窝中鼓着浑浊的眼球。除了嘴角不断垂落的血涎,就是一股浓烈得化不开的尸臭与血腥味。 那双空洞的眼睛“锁定”了孟柯。 “嗬——!”它发出一声兴奋的嘶吼,张开双臂,踉跄着探身进来,枯爪般的手直朝柜顶的孟柯抓去,速度比孟柯想象的要快! 孟柯一抬眼,对上小燕那副恐怖的丧尸面目,脸上骇得没了血色。 可人一到怕极了的份上,反倒不慌了。因为肾上腺素在体内骤然飙升,已经冲破了恐惧带来的束缚。 时间仿佛慢了下来,她只觉得周身一轻,连小燕扑上来的动作,都瞧得一清二楚。 就是现在! 孟柯见小燕被困在死角,眼中厉色一闪。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举起钢筋,孤注一掷地,将全身的重量都豁了出去—— “噗嗤——!!!” 一声闷响,钢筋贯穿了颅骨,黄白脑浆与黑血猛地喷溅而出,**辣地糊了她一身。随之腾起的恶臭,更是熏得她连蹲都蹲不稳了。 “吼——”小燕被钢筋贯脑的剧痛激得狂性大发,四肢乱挥,挣扎得愈发猛烈。 钢筋回弹的力道,震得她虎口发麻,一股酸意直窜肩胛,孟柯心里发慌,只能将全身重量压上,继续握紧钢筋,在它颅腔内狠搅! 筋肉与碎骨立刻裹住了钢筋,传来一阵黏腻而滞涩的阻力,竟让她恍惚想起了在幼儿园上班揉面,面团死死黏在手上甩不脱的光景。 一下,两下,三下…… 不知过了多久。 小燕的头颅被钢筋捣烂了半边,身子晃了两下,直撅撅地重重倒地。 浓黑的脓血从它破碎的颅腔里不断涌出,慢慢在地上洇开一片。 沾满了红白污秽的钢筋,从她颤抖的手里“当啷”一声掉了下去。 孟柯喘着粗气,脱力地瘫跪在柜顶上。 望着底下那张依稀还能看出从前模样的脸,再看自己的劳保手套上,也沾满了黏糊糊的东西。 “呕——”她胃里一阵翻搅,忍不住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 她杀死了它。 杀死了曾经的合租室友。 杀死了曾经一起说笑的小燕。 窗外,丧尸的嘶吼由远及近,显然被这里的动静吸引了。 没有时间悲伤,也没有时间清理。 人可以慌,可以怕,甚至可以崩溃,但绝不可以一直停下。 孟柯深吸一口气,再度握紧钢筋,上前狠狠补了几下。为确保万一,又推动沉重的铁皮柜子,将小燕的尸身紧紧抵在了墙边。 终于,孟柯谨慎地侧身从主卧退了出去。 客厅窗户拉着窗帘,光线暗沉,一股腐臭味在空气里散也散不开。 冰箱翻倒在地,里面的冷冻肉混着化冻的血水淌了一地,肉上还满是啃咬的牙印。这些肉类无论生熟,差不多都被污染了,根本没法吃,完全没有当补给的必要。 那张充当茶几的玻璃圆桌,裂成了好几块,原本铺在上面的PVC桌垫,也滑落一旁。 孟柯多看了桌垫两眼,又匆匆朝小燕住的次卧瞥了一眼。只见次卧门洞开,床上、墙上尽是些凌乱的血痕,应该是小燕在病毒中挣扎留下的痕迹。她不忍再看,转身直奔客厅的消防柜,目标是里面的消防斧。 当初签租房合同时,房东不知是吃过什么亏,特意带她和小燕看了烟雾报警器和消防柜,还把这条款写进合同里强调。 孟柯取走消防斧别在腰上,又将医药箱里的阿莫西林、凝血酶冻干粉、对乙酰氨基酚、氯雷他定与碘伏消毒液,厨房里的一包盐,以及散落在客厅的几只打火机,统统塞进背包。 方才进厨房的时候,她顺手拧开了水龙头,里面流出的是锈红色的水,还带着一股腥臭味。这老小区楼层不高,全靠市政直供。出现这种情况,只说明城市的供水系统已经彻底瘫痪,未经处理的原水混入了管道。 眼下水、电、网全断了,其他民生系统想必也早已崩溃。 文明社会的最后一道防线崩塌,无声宣告着外面已是丧尸横行的地狱。 即便这样,她也不能继续留在屋子里了。 这间屋子和小区临街的车库、对面高层小区的商铺一样,都没经过前期加固,被丧尸攻陷只是早晚的事儿。 单看小燕变成丧尸的速度,就知道这些丧尸在变得越来越灵敏。或许人类和丧尸,正在这场末日里彼此适应。她必须抢在它们完全适应之前,先一步适应外面的世界。 首要任务是尽可能做好防护。 孟柯左右看了看,目光落在那张PVC桌垫上。那是她和室友小燕,为了遮住房东那张不知N手的圆桌上擦不掉的氧化油渍才买的,约莫八毫米厚,捏在手里韧韧的,质地正合适。 她心念一转,用剪刀依着自己的身形,将垫子裁成几大块,分别对应手臂、前胸、腰腹、大腿,一一衬垫,关节处还特意留了空,又捡了块零料,仔细贴在掌心;再扯过一卷透明胶带,一圈圈细细缠紧,缠得密不透风。 没有末世小说里主角标配的唐刀与软甲,她就用这桌垫和胶带,东拼西凑的,在军大衣里面裹出一件贴身护甲。 末了,清点好背包里仅有的几件“行李”,舍弃了一米二的钢筋,把消防斧牢牢地握在手里,孟柯这才深吸一口气,凑近猫眼往外看。 白天的楼道亮堂堂的,视野很清楚。 这种老小区没有门厅,只有一个光秃秃的水泥门洞,连扇象征性的单元门都没装,进来的人没有缓冲,一脚踏上了狭仄的楼梯,两人迎面遇上,都得侧着身才能勉强错开。 这也意味着,一旦楼道里出现丧尸,而单元门洞外又有新的涌入,前后夹击,她将毫无遮拦地暴露在围攻之下。 以她现在的实力,这根本就是个死局。 孟柯现在要重点查看的,是对门的情况。 果然,隔壁大门依旧敞着。 门框内蜿蜒流出一大滩黑血。 隔着一层灰蒙蒙的纱帘,孟柯屏息观察了片刻,终于瞧见客厅里那个已变成丧尸的瘸腿老头,它趴在客厅地板上,嗬嗬地蠕动着。 这老头生前就有这习惯,总说夏天开着门通风好,常光着膀子坐在门口小板凳上。谁家进出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眼见认识的人落得这下场,孟柯心里很不好受,可她实在想不通,丧尸病毒最肆虐的时候,对门老头为什么还打开了门…… 她住在一楼,离单元门洞只有一小截楼梯的距离。只要门洞附近没有丧尸,她就有极大的机会安全脱身。 这个小区早先被划定为安全区后,军方曾逐楼清查,还用火力清扫过一遍。后来,丧尸病毒肆虐得越来越严重,幸存者也都把家门关得死死的。眼下四周静得吓人,似乎已经没有丧尸游荡了。 至于外面大马路上晃悠的,大概率是从临街车库、对面商铺破窗跑出来的感染者,或是之前逃亡时被咬伤、最终变成丧尸的人。 小区南北两边的坚固铁门,按理说能挡住外面的一部分危险。相对最远的东门比较隐蔽,门口常年施工,无法通行大车。 孟柯轻手轻脚走到客厅窗边,躲在窗帘后往下望去。窗户底下是个冬青花坛,花坛前的停车位上,就停着她那辆小小的剁椒鱼头。 剁椒鱼头这种小通勤车,为了轻量化减配得厉害,车身脆、底盘低、动力弱,防护能力几乎为零,车门和玻璃也薄得可怜。 就它那可怜巴巴的小身板,撞上东西准先散架,速度一上五十就发飘,再装也盛不了多少物资。大概正因为这样,之前小区里有人撬车逃生,都没人看得上她这辆电动通勤车。 也是。 但凡读过末世文、还懂点车的人,都瞧不上这样的“小家雀”。 然而,到了这个节骨眼,孟柯别无选择。 她眼下没有一丁点犹豫的资本。 想要悄无声息地溜走,就不能惊动那些感官一天比一天敏锐的丧尸。 无线电里提到的曙光商场是唯一可行的目标,距离不到四公里,路况也尚可。她的“小剁椒鱼头”是纯电驱动,没有轰鸣的引擎,几乎没有噪音,能实现真正的静默潜行。 在这瘫痪的城市里,主干道被堵得死死的,它却能凭借着个头小,钻过其他车辆无法通行的窄缝,从绝路中找出生路。 她赌的,就是这份不起眼。 · · [红心]对孟柯来说,这是一个普通人凭借体力、忍耐力、意志力在末世求生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逃生 第4章 无名 孟柯又朝单元门洞望去。 说实话,楼梯口完全是个视野死角。 唯一能看清的,是单元门洞前那一滩来历不明的、已经发黑的血迹。 不见人影。 空荡荡的死寂,反而成了最危险的信号。 强烈的不安在她心中蔓延。 从正门出去过于冒险,孟柯迅速否决了这个方案,权衡再三,选择从窗户离开。 孟柯不敢大意,迅速将那根一米二的钢筋,横插在门后,为防万一,又把厚重的碳钢餐桌轻轻搬到门后,竖直抵死。 多一道屏障,就多一分安全。 这样,即便有丧尸撞门,也能为她争取到宝贵的迂回时间。 接下来,是拆卸防盗窗。 必须争分夺秒。 她迅速从主卧搬来几个空纸箱,拆成几层纸壳垫在地上,用来隔音。方才观察过了,房东安装的铁艺防盗窗,每根竖杆都由两颗螺丝固定,不需要拆掉整扇窗,只需要卸下几根竖杆,开出一道能容她钻出去的缝隙就行。 孟柯屏住呼吸,将螺丝刀对准槽口,垂直按住,稳稳地拧动起来。 足足过了两分钟,她终于把足够多的栏杆拆下,轻轻放在用来隔音的纸壳上。 然后,她又去次卧找到了小燕的手机。 小燕的手机只剩下最后一格电了。 她在手机上设了个5分钟后的闹钟,把音量调到最大,朝停车位的反方向扔了出去。 “吼——!” 这一声低吼,让孟柯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她躲在窗帘后,眼睁睁看着一只歪脖子丧尸,率先从单元门洞晃出。 另外两只在附近游荡的身影,也精准捕捉到手机落地的声响,迅速围拢过去。 最坏的预感应验了。 它们的动作已不见初期的僵硬,真的变敏捷了…… 幸好没从正门直接出去。 一想到差点儿在楼道里和它们迎头相撞,寒意便沿着脊椎窜上头顶。 在这末世,她孤身一人,若是被前后夹击,结局不言而喻。 一阵后怕混着庆幸,让她几乎虚脱。 这一刻,她竟可悲地发现,自己心底在渴望着一个能在绝境里对她伸出援手的圣母。 但这无用的奢望,很快被她强压下去。这绝望的世道,哪会有什么圣母? 活下去,只能靠自己。 趁现在,走! 孟柯一鼓作气翻出窗外,劳保手套紧贴墙面,借着防滑耐磨的纹理,“唰唰”向下疾滑。 尽管也是牛马大军里的一员,但幼儿园的白案师傅,无论是腕力、臂力、腰力,远比普通办公室文员要强。 不仅是单纯的蛮力,更兼具巧妙的劲道。 杀过一次丧尸之后,孟柯整个人的状态都不一样了,心稳了,手也更利落了。 这会儿,她脑中飞速预判着路线,呼吸压得极轻,每一步都力求落地无声。 孟柯一落地,就跟百米冲刺似的爆发,疾冲到了车前,火速开锁、拉门! 她正要侧身扑入驾驶座,一道小小的黑影已猛地从车底窜出,下一秒,它如闪电般破风而来,一口狠狠咬住了她的腿! “嘶——!”孟柯痛得倒抽一口冷气。 那竟是一头青灰干瘪的丧尸婴儿! “嗬嗬——” 那头没长几颗牙的丧尸婴儿,死死咬着她的小腿不放,涎水混着腥臭的血浸透了裤管。 剁椒鱼头的底盘极低,低得连足球都滚不进,按理说绝藏不住丧尸。可她的思维盲区,恰恰是漏算了丧尸钻不进的地方,丧尸婴儿却能藏身。这头丧尸婴儿蜷在车底的绝对盲区里,静候猎物,就是最致命的陷阱! 更糟的是,附近游荡的几头丧尸,齐齐转过身,喉咙发出“嗬嗬”低吼,然后径直扑来! 顾不上腿上的累赘,她当机立断,扯着丧尸婴儿往驾驶座跌扑,狠狠甩上车门。 蓦地!一头胸腔被豁得血肉模糊的丧尸,裹着浓烈的血腥与腐臭,猛地扑向了后车门! “咚!”薄薄的车门瞬间凹了个坑儿,边缘的漆皮簌簌剥落,整扇门都摇摇欲坠。 心脏几乎要撞出胸腔。 千钧一发之际,先前在小燕手机上设下的闹钟铃声,骤然炸响,这突如其来的铃声,瞬间攫住了几头丧尸的注意! . 趁现在! 孟柯用腿死死抵住了这头扭动个不停的丧尸婴儿,脚下油门一踩到底。 小小的剁椒鱼头,骤然向前一冲,等几头丧尸迟钝地转过头,早已窜得没影了。 小区东门外,那个不知要修到何年何月的工地,依旧被深绿色围挡封锁。正式通道早已废弃,旁侧只被碾压出一条坑洼土路,仅容小小的通勤电车颠簸通行。 几头步履蹒跚的丧尸,在土路与围挡间的荒地里游荡。孟柯一脚油门踩下,小小的剁椒鱼头碾过土坑,直冲而去。 车身在剧烈的颠簸中从它们身边掠过。 几头丧尸迟钝而呆滞地转身,朝着扬尘的方向徒劳地抓挠空气,还没追出几步,只能目送车影在土路的尽头彻底消失。 孟柯一向胃浅,平日里连听个关于八宝粥的笑话都得强忍恶心,眼下强压住胃里的翻江倒海,双手扶住方向盘。 驶离险境,终于腾出手处理腿上的累赘。 那头小小的丧尸婴儿,仍死咬着她缠满胶带的小腿,獠牙离皮肉仅隔一层PVC桌垫。 要是没有这层防护,她的腿早已被咬穿! 一阵后怕窜上脊背,随即被轰然上涌的怒火与肾上腺素吞没。她一手稳着方向盘,一手抄起副驾上的消防斧,挥臂劈下! “噗嗤!”污血飞溅,孟柯抽回了消防斧,将脑袋被劈碎的丧尸婴儿甩到车窗外面。 低头一看,亏得腿上缠着胶带,里面还衬垫着一层PVC桌垫,那一口虽咬在小腿上,却只在桌垫上啃了个浅坑儿,终究没碰着皮肉。 狂跳的心脏逐渐平复,一个疑问却浮现出来:这小区邻里关系淡薄,她实在想不起,究竟是在哪见过这么小的婴儿…… . 驶出小区,拐上主路,真正的炼狱才扑面而来,眼前的光景,比小区里惨烈十倍。 丧尸在马路的车流残骸间,三三两两地游荡。车身掠过的微响,引得它们齐刷刷扭头望来,目光锁定了这辆闯入的不速之客。 翻倒的垃圾桶,支离破碎的玻璃橱窗,扭曲变形的报废汽车,以及驾驶座上的血污…… 视线所及,尽是城市文明崩塌后的残骸。 剁椒鱼头开得飞快。 马路上的丧尸晃来晃去,前仆后继。 她紧把着方向盘,左躲右闪,车身一次次擦着丧尸冲过去。 碰不得,一沾上就完蛋! 剁椒鱼头哪儿经得住它们的扑撞? 还不得粉身碎骨! 她嘴唇轻轻动着,像是跟自己说,又像是跟这车说:“老伙计,跟我两年了。当初我攒了钱,第一件事就是把你买回家。你从没掉过链子,所以这一次,我还是选你。” “要是……要是真过不了这关,咱俩就一起烧干净算了。干干净净的,总比落在它们嘴里强。” “老伙计,全靠你了!” 孟柯左手稳盘,右手飞快换挡,小巧的档把在掌心轻巧滑动,发出清脆的“吧嗒”声。 车速表的指针猛地跃过100,车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她下意识松了半脚油门。 不能把它逼得太狠。 这台绰号“剁椒鱼头”的通勤小车,生来只为城市通勤,不是用来逃命的。 前方,几辆报废的轿车歪斜着横在马路上,车窗上溅满了血污。 孟柯眼神一凛,向左猛打方向,油门踩到底。剁椒鱼头出乎意料地灵活,一个干净利落的甩尾,完美过弯。 她迅速扫了眼副驾驶上的背包,轻点刹车又立刻松开,背包只是微微一晃。 很好,她摸清了这车的制动极限。 再次推档,小车猛地前冲,最终稳在120码。车身依旧平稳,只有方向盘传来的细微震动,提醒她这已是极限。 车身突然剧烈摇晃起来,数只腐烂的手臂不断拍打着车窗,留下粘稠的暗红手印。 “稳住,不要慌……”她喃喃自语,汗水沿着鬓角流下,脚下油门、刹车频繁轻点。 这辆小小的剁椒鱼头,早已濒临极限,后车门方才遭了殃,玻璃更经不起几下捶打。 剁椒鱼头向右前方猛冲而去,孟柯轻点刹车,车身擦着丧尸滑过。 那丧尸扑空,踉跄着带倒一撮儿同伴。 然而,一头丧尸的手掌,终于“嘭”地拍在左侧后视镜上,镜壳一瞬间便碎裂了。 孟柯心里一沉。 眼看前方丧尸即将合围,形成死局,她咬了咬牙,正准备殊死一搏—— “嘀——嘀嘀——嘀!嘀嘀——!!!” 就在这时,一阵狂暴的喇叭声撕裂了空气。效果立竿见影。 丧尸们齐刷刷地转过头去,对声音的本能反应让它们霍然转移了目标。 挡风玻璃的视野里,迎面出现了一辆改装过的黑色硬派越野车。 这辆钢铁猛兽的前脸上,覆盖着一整块厚重的焊接钢板,足以轻易撞开道路上的大部分障碍。前防撞杠上,加焊着用报废货车钢板切割而成的锯齿尖刺,宽厚的越野轮胎碾过路面,引擎盖下传出一阵阵低沉的咆哮。 孟柯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见那辆越野引擎轰鸣,加速冲向了马路上的丧尸群! “砰!砰!砰!” 越野车改装过的前防撞杠,跟铲土机似的,将几只丧尸狠狠撞飞、碾过,硬生生清出一小片区域。残肢断臂在空中划出抛物线,污血溅落在剁椒鱼头的挡风玻璃上。 没有挥手,没有喊话,它只是沉默地横亘在那里,深色车窗严密地遮挡了内部。 不见其容,只显其威。 机会! 毫不迟疑,油门一踩,剁椒鱼头轻喘着,沿越野车清理出的区域猛地钻出。 这一次,她无需闪避,只需沿着这一条用暴力撕开的血路,笔直向前。 后视镜里,那辆黑色硬派越野车,正持续碾撞着想要追逐【剁椒鱼头】的尸潮,硬生生为她筑起了一道短暂的屏障。 孟柯长长舒了口气,这才发觉掌心已被冷汗浸透。她不敢完全放松,紧绷的肩背略微缓和,但双手仍死死稳握方向盘。 前路依旧吉凶未卜。 但这短暂的同盟,让她近乎枯竭的勇气里,滋生出一丝微弱的光亮。 无暇庆祝劫后余生,她驾驶着小小的剁椒鱼头,与那辆黑色硬派越野车擦肩而过,继续在马路上疾驰。 孟柯潸然泪下,心里默念:“多谢了,这位无名的朋友。” . .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无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