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斯莱特林的哑炮》 第1章 蜘蛛猴 弗罗斯特·乔伊坐在河畔橡树的一根分杈上,他穿着一件有破洞的背心,一条系裤带的宽松蓝色裤衩,脚尖勾着一双黑色拖鞋,橡树枝粗壮平直,向河岸伸去,他仰躺着,略有微风吹拂,还算舒适。 科克沃斯的夏季又热又闷,而乔伊一家所住的街区环境更是糟糕,红砖房一幢挨着一幢,弥漫着工业区独有的油腻味以及下水道年久失修的腥臊。 不会有孩子喜欢那种地方。 弗罗斯特是乔伊夫妇的独生子,今年十一岁,九月就要到洛根男子文法学校去念中学,那是一所寄宿学校,孩子们一周回家一次,为此他的母亲琳达·乔伊已经哭过三场了。 乔伊夫妇的和善远近闻名,他们经营着一家面包店,生意不好不坏,两人圆圆的脸,富态的身材,面包似的手,还有吐司一样柔软的心,闲暇时光喜欢坐在家里的电视前看肥皂剧。 至于弗罗斯特,除了相似的蓝色眼瞳,弗罗斯特与乔伊夫妇完全两模两样,他高挑精瘦,头发漆黑,暴露在外的皮肤被晒成麦色,没有一刻闲的住,成天上蹿下跳。 琳达说给这孩子一根绳子他就是泰山·乔伊。 加布里埃尔·乔伊先生描述儿子为“点燃引线的冲天炮”。 同住在蜘蛛尾巷的孩子们则无所顾忌,他们给他起了个更贴切的外号——蜘蛛猴。 河边大橡树的分杈离地至少十英尺,弗罗斯特三两下便攀上去安稳躺着,甚至还带了一个苹果,这绰号配他刚刚好。 微风拂来了轻轻的脚步,还有越来越清楚的对话。 女孩:“……非得和他们厮混在一起吗?” 男孩:“莉莉,不是厮混,以前霍格沃茨就会教那些咒语,大部分的书在图书馆都能借到。” 女孩从鼻子哼出一声冷笑:“让我猜猜看,从**区借是不是?” 男孩有一会儿没说话,弗罗斯特猜那家伙肯定很不服气,如果是自己被这样质问,铁定要拿鼻孔望天空的。 “西弗勒斯……我希望我们能一直是朋友。” 莉莉的声音轻轻的,听起来温柔又明媚,躺在树桠上的弗罗斯特忍不住撑起胳膊肘,从茂密的树叶间向下瞅探。 他率先看到的是一头火红蓬松的长发,碎花发带穿插在发丝里,跳跃的蓝色与橘色显得她更鲜活明亮,就像早晨歇在弗罗斯特窗前的那只知更鸟,与站在对面名字拗口的男孩对比鲜明。 从弗罗斯特的角度能看到西弗勒斯的脸,但他迅速就忽略了那张脸,人总是青睐美丽的事物,十一岁的弗罗斯特自然不能免俗。 莉莉和西弗勒斯比他大一些,已经初具成人的模样,他们在为某个问题争执。 弗罗斯特联想到上周他和好朋友马修在游乐场的场面,两人身上只剩下玩一个项目的钱,他想玩太空飞行,而马修想玩轨道车,区别在于他们争执的问题很幼稚,而眼前两人的矛盾更深刻。 “穆尔塞伯。”这些人的名字一个赛一个地奇怪,莉莉抱起胳膊,白色裙摆随着她的动作飘扬,“我听说他哥哥一毕业就加入了食死徒,那是个很邪恶的组织!好几起谋杀都和食死徒有关!” “穆尔塞伯只是借了我一本书,《十八世纪实用咒语集锦》,我现在就可以把那本书从家里拿来给你看!”西弗勒斯急促地解释着,“而且——” “而且什么?”莉莉问。 西弗勒斯没有答了,想必是答案不会称莉莉的心。 两个年轻人沉默了一会儿,莉莉率先抱膝席地而坐,她看着橡树枝桠指着的那条小河,这些年河流愈发污浊:“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西弗,在进入霍格沃茨学习魔法前我们就成为了朋友。” 莉莉捧起一朵粉色小花,那朵花在女孩掌心里开合,一会儿变成花苞,一会烂漫盛开。 弗罗斯特看呆了,他一点儿也看不出这魔术的破绽! “我们现在还是朋友。”西弗勒斯挨着莉莉站在树下,他的手背在背后,抠着橡树粗糙的树皮。 “但是你对我而言和后来在学校交的朋友意义不同。”莉莉抬起头,认真地看着西弗勒斯,弗罗斯特也终于看清她的面容,弗罗斯特决定把金发帕特里夏在他心中的排名下降到第二名。 莉莉继续说:“我不希望这些东西……黑魔法……神秘人……食死徒……导致我们没办法再做朋友。” “不会的。”西弗勒斯决绝地否认这个假设,“我有分寸,我研究魔法是出于兴趣,不是为了刻意伤人,和某些人不一样。” 莉莉叹了口气:“詹姆就是爱出风头,我也很讨厌他那些故意惹眼的小把戏,但他并不坏。” “对你他当然不会。”西弗勒斯的语气变差,酸味十足,“连霍格沃茨黑湖里的水草都知道他喜欢你。” “但是我不喜欢自大自满、天天打鸣的公鸡。” 西弗勒斯冷冰冰的面具要裂开了,他不想莉莉看见,于是转开视线将笑容藏住——随后他看见了坐在橡树枝桠上看戏一般啃苹果的弗罗斯特。 “莉莉!”西弗勒斯提醒坐在地上手捧鲜花的女孩。 西弗勒斯拉着莉莉,让她站在后面,阴沉地注视着弗罗斯特,右手不知何时拿了一根木棍,整个人紧绷着。 弗罗斯特感觉他随时会冲上来用那根细棍子敲他的头,或者戳他的肚子……不管哪个弗罗斯特都没觉得受到了很大威胁,反而有些滑稽。 “你会变戏法。”弗罗斯特下树和上树一样快,他看着莉莉,“简直太酷了,能教我吗?” “西弗,怎么办?”莉莉轻声问,“他看到了魔法……也许没关系,他还很小,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我们以后别来这……” 西弗勒斯平静地说:“最好的解决办法是联系麻瓜问题调解委员会,可那样就会暴露你使用了魔法,虽然踪丝探测不到这么细微的魔力波动,但他的记忆会成为证据。” 木棍指着弗罗斯特,他不喜欢这个状态,六月的毕业汇演上他才是手持利剑的骑士,马修是手下败将,帕特里夏扮演的公主更是深深爱上了他。 “你很不礼貌。”弗罗斯特皱眉,他的头顶刚够到西弗勒斯胸口,但十一岁的蜘蛛猴毫不畏惧,伸手按下那根笑话般的木棍。 莉莉抓着西弗勒斯的袖子:“西弗,别伤害他!” 黑发少年黑洞洞的眼睛注视着弗罗斯特,他打量着他破了洞的背心,洗掉色的裤子,人造皮的拖鞋,当然还有他漂亮得令人过目不忘的脸和那双燃烧着怒火的蓝眼睛。 西弗勒斯僵硬的身体松动,他问弗罗斯特:“你住在蜘蛛尾巷?” “关你什么事。”弗罗斯特冲他吐舌头,趁两人不注意,一溜烟地跑了。 莉莉:“应该没事吧?” 西弗勒斯看着弗罗斯特跑远的方向:“没关系。” 弗罗斯特回到蜘蛛尾巷的家,这幢温馨的小房子满满当当。 一楼全用来开设「乔伊面包坊」,明亮的橱窗里展示着当天现烤出炉的漂亮面点,围着蕾丝围裙的妈妈正招呼客人,兜售新品蝴蝶碱水包。 弗罗斯特在编织筐里顺走一个牛角包,叼在嘴里,又从收银台的零钱袋里掏出几个硬币,打开小门跑进塞满烤箱烤炉的厨房,爸爸正在锃亮的不锈钢台面上揉面团。 见他闯入,加布里埃尔抱着宝贝面团大喊着:“小心灰尘,别带苍蝇进来,走后门上去,你这脏小子!” 他径直跑上狭窄的楼梯。 二楼阳光最好的地方是乔伊家的起居室,所有的家具都带着暖意,奶油色的地毯、杏色的沙发、鹅黄和锈红的靠枕、焦糖色的斗柜……琳达给所有的椅子腿桌子脚都织了毛衣,并且会在复活节、圣诞节以及弗罗斯特的生日给它们换装。 他的房间在三楼,是这幢房子的阁楼,因为他喜欢研究星座,爸爸前两年斥巨资给他的屋顶安了一个电动天窗,还配了下拉式金属折叠梯,整个蜘蛛尾巷独一份!足足花了1500磅! 弗罗斯特关上房门,听了听门外的动静,趴到地板上,从床底拖出一个蒙着黑布的方形盒子,他把黑布揭开一点儿,露出他养仓鼠时留下的笼子的一角,见了光,里头的棕色猫头鹰立刻吱哇乱叫起来,翅膀扑腾个不停。 “嘘——嘘——没事没事——安静点,安静点。” 听到声音,猫头鹰扑腾得更厉害了。 弗罗斯特只好把黑布重新蒙好,将笼子放在床头的地板上,又从床板和床垫的夹缝里抽出那封羊皮纸信,翡翠绿的墨迹清清楚楚地写着: 蜘蛛尾巷52号阁楼的 弗罗斯特·乔伊先生收 信封反面的盾形徽章由四只动物各占一角,蜡封已经脱落,证明这封信启阅过。 两天前弗罗斯特就读过这封信了。 一所闻所未闻的教授魔法的学校。 一个头衔长到他直接略过不读且名字奇怪的校长。 信使是猫头鹰,随信一同还寄来了长长的用品清单,同样很奇怪,弗罗斯特确认过了,百货商店没有龙皮手套,福伊尔书店也不卖《标准咒语(初级)》。 弗罗斯特认为这是在骗人。 于是他扣下了猫头鹰,打算等寄信的家伙主动现身。 但今天,弗罗斯特碰上了两个真的在霍格沃茨上学的学生,名叫莉莉的女巫还在他眼皮子底下表演了魔法,而西弗勒斯手中的棍子应该就是清单里所说的魔杖。 弗罗斯特把笼子抱进怀里,轻声对遭了大难的鸟说:“我现在相信你了,霍格沃茨是真的,魔法也是真的,现在我要把你放出来了。” 黑布揭开,他拉开笼门,猫头鹰立刻窜出,率先照着弗罗斯特的头发啄了一口,接着绕着阁楼的天花板飞了几圈,停在小窗边,栖在窗把上,催促着朝弗罗斯特发出电报般的叫声。 “我要回信,是这个意思吗?” 猫头鹰圆溜溜的眼睛瞪着他。 弗罗斯特的房间里没有书写纸,他在桌面一阵翻找,只找到洛根男子文法学校的录取通知,他把通知书空白的下半部分撕下来,捏着从抽屉翻出的半截铅笔在纸上写道: 亲爱的霍格沃茨校长,我会去的,但是那些上学用品该去哪里买?期待您告诉我!祝您安好! 弗罗斯特·乔伊 他刚写完,猫头鹰就迫不及待地飞来将纸条叼住,又飞到窗边将玻璃啄得砰砰响。 弗罗斯特推开窗户,那只毛茸茸的鸟立刻飞走了。 窗户还没来得及关,一只模样奇怪的飞虫从窗缝闯入,它通体白色,有巴掌大,细看之下似乎是纸张质地,它飞到弗罗斯特面前,歇在写字桌上,飞虫从肚子开始向外展开,变成了一张四方的羊皮纸。 纸上写着几行圈圈套圈圈的字母挤在一块的字: 「这就是魔法,来蜘蛛尾巷尽头的房子找我,你知道我是谁」 弗罗斯特刚看完,羊皮纸从中心开始燃烧,红色的火焰向四周侵蚀,最终在写字桌上留下一小撮灰烬。 “西弗勒斯。” 乔伊夫妇拥有弗罗斯特时年纪已经不小了,他们从没指望弗罗斯特出人头地,只希望他健康长大,未来快乐幸福。 可蜘蛛尾巷并不安全,夫妇俩还要忙面包店的生意,面对这么一个精力旺盛栓不住的儿子,他们重点教育了他如何识别风险以及自我保护。 但是乔伊夫妇低估了十一岁孩子的好奇心。 弗罗斯特拎了整整一袋面包,敲开了蜘蛛尾巷尽头的那间房子。 门从里面拉开,只开了一半,西弗勒斯居高临下地垂着眼,他脸色苍白,齐肩黑发在脸上投射出大片阴影,表情淡漠地扫视男孩身后,确认空旷无人。 弗罗斯特想起树林里自己冲他吐舌头:“抱歉,当时——” 西弗勒斯已经举起了魔杖:“一忘皆空!” 第2章 熄灯器 弗罗斯特冻得直哆嗦,眼皮好像被强力胶封住了,半点睁不开,光线透过皮肤,看起来是肉粉色的,他的身体被紧紧的裹着,不能动弹。 女人:“能确定吗?” 另一个女人年长些,声音明显粗糙:“千真万确,不会错的,近百年家里的每个孩子都由他核验,从没出过错。” 随后的几十秒,只有北风的呼呼声。 年长的女人不耐烦地拍着什么,像是床垫或者包裹,声音沉闷,她催促着:“快做决定吧!从马赛回伦敦的门钥匙五分钟后就要失效了。” “……为什么……”年轻些的女人恶狠狠地质问,她没有具体的问询对象,而是单纯地在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惨事实发泄情绪,“偏偏是我!偏偏是这个孩子!为什么!” 眼皮外的光线消失,四周归于黑沉的安寂,弗罗斯特感觉自己逐渐能控制手脚了,他睁开眼睛,看见白色的天花板,半圈带钩子的金属架,他的鼻孔里塞着输氧管,身上贴了许多监测的贴片夹片。 琳达·乔伊还穿着那条蕾丝围裙,背对着病床和身着白大褂的医生沟通。 医生:“……多半是中暑了,等他醒后,喂些淡盐水,但不要太多,少量多次。” “妈妈……” “天呐!弗罗斯特,你吓坏我了!马修跑来说你躺在街尾的马路中间不动弹,我还以为——”琳达喉咙里咽下一阵哽咽,抽出围裙里的手帕擦拭眼角,“还好是虚惊一场。” 在医院观察了两小时。 终于能从炉子前脱身的加布里埃尔开着墨绿色的奥斯汀1300将母子俩接回了家。 弗罗斯特一反常态的安静,倒不是身体上有任何不适,而是……一种说不出的空落落的感觉,好像有什么灵光乍现的东西明明在他脑子里形成了实体,可他刚从椅子站起来打算把那灵感记下,一只皮搋子便照着他的后脑勺压实,嗖地将它吸走了。 “你怎么了?”加布里埃尔从车内后视镜里看着儿子。 弗罗斯特:“我一点儿也不记得今天下午从家里出去的事。” 在医院观察时,弗罗斯特已经向医生说过了,但加布里埃尔刚刚知道,奥斯汀1300的车速明显放缓。 琳达伸手拍着丈夫的肩膀:“医生说这是应激激素导致的记忆空白……他当时一定是吓坏了。” 乔伊先生默默地开了一会儿车,闷声说:“也许我们是该考虑搬离蜘蛛尾巷了。” 琳达抚摸着丈夫的手臂,没有接他的话茬。 乔伊面包坊的招牌承袭自老乔伊,是一块纯手工打造的实木招牌,每一个花体字母,每一道繁复底纹都是老乔伊亲手绘制的。 加布里埃尔接手后,与时俱进地为这块招牌加上了线圈灯,营业时间亮灯,歇业时关灯。 今天他走得匆忙,忘了关灯。 天刚擦黑,明亮的橙色灯线下,有一道高高的人影,伫立在乔伊面包坊的玻璃橱窗前。 乔伊先生刹车,摇下车窗,满脸歉意:“真抱歉,今天面包店歇业,我可以送你几个可颂。” 弗罗斯特也看到那名等候多时的客人,他忍不住伸长脖子多看了几眼。 除了巴伦工会小学毕业典礼上发表演讲的校长,他还从没见过谁在蜘蛛尾巷穿这种成套的西服,更别提戴顶礼帽了。 那客人看起来比怀特先生还要老——怀特先生是弗罗斯特的历史老师,他是真的老得掉牙了。 “我正是来找你们的,乔伊先生,乔伊夫人,还有——”绅士味十足的老人取下帽子,弯腰低头,从驾驶室敞开的窗户向坐在后排的弗罗斯特挥手,“弗罗斯特。” 涉及到儿子,乔伊先生警惕地握紧方向盘:“这位先生,我从没在蜘蛛尾巷见过你,弗罗斯特认识的人我几乎也都认识,你是谁,找我们有什么事?” 老人微笑着,视线依然落在弗罗斯特身上:“看来你还没有把霍格沃茨魔法学校录取你的事情告诉父母。” 乔伊先生满头雾水:“……魔法学校……你在说什么?我儿子九月要去洛根男子文法学院念书。” “爸爸,”弗罗斯特挪动屁股,踌躇着开口,“我确实收到了这样一封信……” 乔伊家二楼温暖的起居室迎来了一位自称巫师的客人。 霍格沃茨寄来的录取通知书此时正躺在乔伊夫妇的掌心,他们分别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阅览了许多次,依然满脸不可置信。 “您就是霍格沃茨的校长……国际巫师联合会主席、威森加摩首席魔法师、一级梅林勋章获得者……” 蓄着胡子满头银发穿着暗红色西装五件套的阿不思·邓布利多颔首,半月形的眼镜挂在长长的鹰钩鼻尖上。 “邓布利多先生,您是说弗罗斯特和您一样是巫师,”乔伊先生指着在老人指挥下在起居室的半空里跳踢踏舞的那套骨瓷茶具,“他也能……这样……还有那样?” “他需要接受教导才能控制魔力,”阿不思·邓布利多放下魔杖,茶具们翩然降落,杯子和勺子落在碟子上,一点儿磕碰的声音都没发出,“我相信你们已经遇到过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尤其出生在麻瓜家庭的巫师,发泄情绪或是满足好奇时不经意流露出魔力的迹象,许多婴孩时期的巫师哭闹时容易导致附近的餐具或者灯泡碎裂,这很常见。” 邓布利多看到乔伊夫妇眼睛里蒙着疑惑。 琳达抓着膝盖,不太确定地说:“……弗罗斯特一直都很……” 丰腴温和的麻瓜想说正常,顿了顿,改口道:“很普通,他和住在这条街上的其他孩子没两样,从来就没发生过……您说的那类情况。” 邓布利多看向坐在乔伊夫妇中间的男孩,相较于父母,这孩子长得太出挑了:“有些性格内敛的孩子的确从很小就能控制魔力。” 乔伊先生尴尬地笑起来:“弗罗斯特跟内敛可不沾边,也许……霍格沃茨搞错了?” 麻瓜总是很难接受魔法。 阿不思·邓布利多从兜里掏出一只银质打火机。 咔哒。 起居室的台灯熄灭了。 咔哒。 那盏台灯重新亮起。 乔伊夫妇和弗罗斯特都吃惊地看着邓布利多手中的小东西。 “这是熄灯器,麻瓜使用时,它就是普通的打火机,但是如果是巫师使用,附近的光源会随之熄灭或者点亮,乔伊先生,你来试试。” 乔伊先生双手接过,他喉咙紧张地吞咽了几次,好像害怕这魔法小玩意会引起爆炸似的。 “爸爸,你就快按吧!”弗罗斯特坐不住地推了推爸爸宽厚的肩膀,他已经等不及想证明自己的巫师身份,简直太酷了! 咔哒—— 蓝心橘边的火苗一窜老高,乔伊先生慌忙将火焰吹灭。 他将熄灯器递进弗罗斯特的手中,银质打火机很沉,落在手心有一丝凉意,长条形的魔法器物上镌刻的花纹规整光滑,弗罗斯特看着那些布满符文的装饰,着迷地抚摸着:“先生……它真漂亮。” 邓布利多轻轻扬起了眉毛,鼓励弗罗斯特试试,随后低头喝茶,乔伊家的面包和茶叶味道都相当不错。 弗罗斯特双手握着熄灯器,眼神在起居室的台灯与拇指处几番移动。 咔哒! 没有火焰! 男孩咧嘴大笑,乔伊夫妇满面愁容。 邓布利多却放下了茶杯。 起居室的橘色贝壳台灯只是电流不稳般稍微黯淡了一点,转瞬便恢复了常态。 邓布利多:“弗罗斯特,再按一次。” 咔哒! 灯影摇曳,像眨巴了一下眼睛。 即便是魔力微弱的两岁孩童也应该能自如操控熄灯器,它需要的魔力对巫师而言就像海中的一滴水,岸边的一粒沙。 邓布利多将手握在身前。 “乔伊先生,乔伊夫人,我认为我有必要给弗罗斯特进行一项简单的检查,确认他的状况——当然,是获得你们允许的情况下。” 弗罗斯特看起来大大咧咧,但也心智敏锐:“我得把熄灯器按成您那样才能去学魔法吗?” 邓布利多宽慰他:“同样的东西不同的人使用自然有差别。” 乔伊夫妇同意了校长的请求。 老人执着魔杖,一道橘色的柔光从那根白色魔杖的顶端冒出,像胶管里的水一样洒满弗罗斯特全身。 如果这孩子是巫师,那么当咒语接触到他,顷刻就会被他自身的魔力驱散,这是巫师的本能,用麻瓜的研究来说,一如膝跳反射不受大脑控制。 可弗罗斯特周身的橘光是像清晨的浓雾那样逐渐消散的。 比起巫师。 弗罗斯特·乔伊更像个哑炮。 霍格沃茨发放录取通知书有一套基于踪丝的古老魔法,与魔法部监测未成年巫师校外违禁行为的咒语同根同源。 踪丝对于巫师就像是国民保险号码之于麻瓜,独一无二又必不可少,是拥有魔力的佐证。 而霍格沃茨从未录取过哑炮。 如果这孩子不是哑炮,那他的魔力也低微到罕见的程度。 一个麻瓜出身的巫师。 近乎于零的魔力。 显然难以与孩子情感割舍的父母。 以及…… 这几年愈发严峻的事态。 那几秒钟里,邓布利多思考了许多。 剥夺弗罗斯特接受霍格沃茨的教育,这听起来很残忍。 可把这孩子真的领进黑湖畔的城堡,就不是一种伪善了吗…… “检测结果怎么样?”乔伊夫人关切地问,“他还好吗?” 邓布利多收起魔杖,缓缓开口:“乔伊夫人,我得与你们实话实说,弗罗斯特可能并不适合此时去霍格沃茨就读。” 乔伊夫妇松了口气。 可这话立刻引燃了弗罗斯特这根爆竹。 “为什么?因为我没按熄台灯,还是刚刚那阵光得变色?或者是我身上必须发生一些不同寻常才作数?” 弗罗斯特被迎头破了一盆冰水,可他才刚吃下“即将学习魔法”这颗糖啊,他接受不了。 如果让帕特里夏亲一口好脾气的马修,再让女孩跟马修说“不好意思亲错了我喜欢的不是你”,马修心态也得爆炸! “校长先生,是霍格沃茨给我寄了录取通知书。”弗罗斯特紧紧抓着自己的膝盖,他直视邓布利多校长,努力维持基本的礼貌,“我想去学习魔法,我会是个好学生的。” 大人们考虑的则更周全些,而父母也更了解如何说服自家孩子。 乔伊先生倾身询问:“邓布利多先生,您刚才的检查发现了弗罗斯特哪方面不合适?” “他的魔力水平。” 弗罗斯特没好气地噘嘴:“……我很差?” “弗罗斯特的魔法天赋未来恐怕难以在魔法界立足。”邓布利多委婉表示,“我认为他继续接受麻瓜教育所能取得的成就会更大一些。” 弗罗斯特依然生气:“现在您就不担心我出现让房子爆炸的危险了?” “弗罗斯特!拉帕努斯!乔伊!”乔伊夫人生气地瞪着他,接着抱歉地看向校长。 邓布利多报以微笑,他能理解男孩的怒气。 可弗罗斯特不打算罢休,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父母伸手扯着他的胳膊将他重新按回沙发上。 邓布利多戴上礼帽,帽檐在他的蓝眼睛里投射着阴影,在他的执教生涯中,这还是第一次拒绝巫师入学。 上一次,他只是让那个遭遇悲惨的男孩等等。 如果弗罗斯特也早几年出生,他可能会同意,但现在…… “——门钥匙!” 邓布利多在楼梯前驻足。 弗罗斯特眼睛亮晶晶的,他渴望去那个未知的世界,它明明已经向自己敞开了大门,没道理让这些大人们当着自己的面将它嘭地关上。 那才是没礼貌呢! 他只能把所能想起来的最古怪的记忆倒豆子般地吐露:“门钥匙!那是个魔法物品对不对?就跟您的熄灯器一样,巫师创造的。它有时间限制,能从一个国家到另一个国家!还能好几个人一块用!” 半月形的玻璃被贝壳台灯照出一道反光,遮住了邓布利多眯起的蓝眼睛:“的确是这样,弗罗斯特,你接触过巫师?” “也许是的……”弗罗斯特舔舔嘴唇,“但我只记得这么多。” 邓布利多第一次露出严肃的神情。 第3章 橡木与龙 从在乔伊家门前等待开始,到坐在一家三口对面的单人椅上喝茶吃面包,邓布利多一直都温和慈蔼。 可此时他收敛笑意,蓝眼睛中露出冷光,弗罗斯特被一股难言的压迫感捏住了鼻子,连呼吸都不畅了。 好在那慑人的溺水感转瞬即逝。 乔伊夫妇似乎没有察觉,他们和邓布利多关心同样的问题:“你遇到过巫师?什么时候的事?” “应该就在今天,在医院醒来之前,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弗罗斯特眨着眼睛,梦境回想起来像在泥水中取物,他只能摸出大概,“她们谈论一个孩子,后来又提到用门钥匙从马赛回伦敦……我那时完全不能动,好像被绳子捆着——” 乔伊夫人惊呼出声:“弗罗斯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妈妈,那会儿我还不知道那就是魔法呢,”弗罗斯特仰着头问邓布利多,“先生,我一点儿也不记得为什么会出门,又是怎样晕倒在了街上,还多了这样一段记忆。” 乔伊先生也很紧张:“邓布利多先生,您能再检查检查弗罗斯特吗,那些人会不会伤害他?有没有可能还在附近?” 爸爸的话提醒了弗罗斯特,他跳脱的思维提供出一种可能性:“也许我的魔力被偷走了……” 邓布利多摇头:“没有人能偷走你的魔力,弗罗斯特,但是你提到的记忆缺失的确异乎寻常,乔伊先生,乔伊夫人,我还得耽误你们一些时间。” “当然!只要能确保弗罗斯特的安全。” 老巫师挥动魔杖,茶几上的骨瓷碟子变成一只浅盆:“清水如泉。” 清亮的液体蓄满水盆。 邓布利多吟唱起咒语,平静的水面跟随他奇异的语调渐起波澜,仿佛有无形的雨滴不断从乔伊家的屋顶落进水盆中,涟漪扩散开去,发出轻轻的叮咛声。 魔杖尖深入水中,轻轻将液体挑起,水竟然真的跟随邓布利多的动作窜上半空,照着弗罗斯特的方向飞来。 啪! 弗罗斯特浑身一凉,仿佛真的泡进水中,他摸了摸头发,干燥的。 那根水柱绕着男孩的脑袋转了几圈,重新落回水盆。 邓布利多垂头观察,皱起眉。 弗罗斯特也凑上前来,盆中盛着的水被无形的东西从中间劈开了,左边一半,右边一半,轻轻晃动着。 看着这古怪的无法用科学说清的一幕,乔伊先生小心翼翼地问:“邓布利多先生,这说明什么?” 邓布利多的手轻轻一拂,骨瓷茶托重现原型,老校长轻语:“弗罗斯特被施展过遗忘咒。” 乔伊夫人惊愕地将儿子拽进怀里。 乔伊先生:“您能帮他恢复吗……不,等等——”。 他紧接着出声阻止,万一那是糟糕的记忆,弗罗斯特会不会遭到更大的打击呢。 但邓布利多摇着头:“我们的大脑是极其精密的容器,任何想要挖掘它、翻看它或者隐藏它、抹除它的魔法都不能轻易尝试,尤其是弗罗斯特的年纪,即便是我也不会冒险在此时恢复他的记忆。” “那伤害他的人……” 邓布利多沉吟片刻,询问沙发上惴惴的麻瓜:“乔伊夫人,你们去过法国马赛吗,在弗罗斯特很小的时候?” 麻瓜夫妇摇头,乔伊先生说:“我们只去过里昂,我和琳达几乎每年都去参加那里的餐饮展。” “那么,只有我去霍格沃茨学习,然后等我长大了,学到足够多的魔法,才能解开我身上的谜团?”这屋子里唯一兴奋的男孩不合时宜地做出总结,眉飞色舞,欢天喜地。 乔伊夫人在邓布利多看不到的地方拧了一把弗罗斯特的屁股。 但乔伊先生想的却不同:“邓布利多先生,那个抹除弗罗斯特记忆的巫师,他还会出现吗?” “这取决于弗罗斯特到底看见了什么。” “如果我们搬家呢……我们可以搬离科克沃斯。” 邓布利多摇头,巫师想找到麻瓜的方法实在太多了,老校长最终说:“霍格沃茨可以保护他,城堡总是守护着孩子们。” 乔伊先生双肘撑着膝盖,两手交握着怼着自己的脑门,但很快他就想通了,他伸长手臂搂紧妻子,又抱紧孩子,叹了口气,望着邓布利多沉重地点头。 七月底的乔伊面包坊被愁云惨淡,弗罗斯特·乔伊更是罩上玻璃罩子般被父母严加看管,密切保护。 他不被允许单独外出,日落前必须回家,三餐只能在家里吃,连马修·霍尔找他玩都得获得批准。 琳达扔掉了他所有的破衣烂衫——要知道这之前妈妈可只让他疯玩的时候穿旧衣服啊——如今穿着干净整洁的弗罗斯特只要往危险的地方跑一准会留下痕迹。 一周后的清晨。 面包坊的玻璃橱窗挂上了“家中有事,歇业一天”的牌子。 乔伊夫妇开着那辆擦洗得锃亮的绿色奥斯汀1300驱车前往伦敦,他们比预定时间早到一小时。 为了躲避贴违章停车罚单的执法人员,乔伊先生绕着查令十字街来来回回开了十多趟,每次经过那家邓布利多提及的唱片店与书店时,乔伊先生都会将车速放慢到五迈以下,直到身后的其他车忍不住滴滴催促才作罢。 “在那儿!”弗罗斯特能看见,头几次他也忽略了。 但是当他静下心去看时,那个窄小昏暗的破釜酒吧竟然凭空出现,天井里有位穿长袍戴尖顶帽的矮小巫师正举高手朝他们挥舞。 “那一定就是菲利乌斯·弗利维教授,我的魔咒课教授!妈妈,他是不是有矮小症?” 乔伊夫人在反光镜里整理棕色的头发:“你可别当着教授的面这样说。” 弗罗斯特领着乔伊夫妇走进“不存在的酒吧”,而弗利维教授则东敲敲西点点,在破釜酒吧乱糟糟的垃圾箱后为弗罗斯特真正打开了那扇通往魔法世界的大门。 鹅卵石铺就的路蜿蜒向前,两边是高高低低的古旧房屋,大多是石头砌成的,几乎所有人都穿着长袍,因而当乔伊一家踏上巫师界最繁华的商业街时,许多目光都或刻意或不经意地落在他们身上。 弗利维教授热心快肠又极为体贴,他们先去古灵阁将英镑兑换成巫师钱币,之后有一半妖精血统的教授便包揽了所有的基础采购项目,很快弗利维教授便交给弗罗斯特一只扣上了银色搭扣的小手提箱。 “记住,回家后才能打开。” 弗罗斯特乖巧地点头。 弗利维脸上绽着笑容,那些褶子显得他分外亲切,弗罗斯特喜欢他。 “弗利维先生,您是拉文克劳学院的院长?”弗罗斯特低头看着比自己还要矮一个头的教授,“那我能去您的学院吗?” 弗利维报之一笑,神神秘秘地将手指贴在嘴唇上:“你必须经过分院仪式的考验才行。” “那我要做些什么准备?” 弗利维竖起三根手指:“先完成在对角巷的最后三样采购。” 首先,合身的长袍与四季常服。 第二,挑选一只称心的宠物。 最后,弗罗斯特站在奥利凡德魔杖店陈旧的柜台前,仰望着高瘦矍铄的奥利凡德先生身后成摞的魔杖盒,它们中的许多被灰尘尘封了上百年,其中就有一支正等待着他呢。 奥利凡德先生刚卖出一支魔杖,金发英俊的男孩与弗罗斯特在门口擦肩而过,两人都对彼此好奇,但并没有交流。 “菲利乌斯,你的老伙计最近如何?” 弗利维教授将魔杖举起,红棕色的短小魔杖并不起眼,但它对于菲利乌斯·弗利维是最好的:“一如即往的好,今天我带这孩子来选一根属于他的魔杖,弗罗斯特·罗伊,霍格沃茨的一年级新生。” “是魔杖选择巫师,”奥利凡德召来软尺,招呼弗罗斯特坐在椅子上量他手指、手掌、手臂的长度,整个丈量过程中他保持沉默,动作利落迅捷,软尺被扔回挂钩上团成一卷时,奥利凡德先生就已经在脑海中列出一串备选,“来吧,孩子,试试这根魔杖。” 一只狭长的纸盒从奥利凡德先生身后的柜子飞了下来。 “桃花心木和凤凰冠羽做的,十二英寸长,柔韧有力,你挥一下试试。” 弗罗斯特接过魔杖,学着邓布利多校长在家里起居室中施魔法的样子往空中一划——奥利凡德先生将魔杖从他手中夺走。 接着是下一根魔杖,榆木独角兽的毛,又被夺走。 弗罗斯特试了得有上百根魔杖,奥利凡德先生却从寡言少语变得兴奋激昂,他嘴里念念有词,手中魔杖翻飞,身后的高柜里不断飞出纸盒,弗罗斯特身边长椅上淘汰的魔杖堆成一座山。 “唔……让我想想……” 奥利凡德先生托着下巴,银白无焦的眼睛盯着弗罗斯特,那令他背后生寒。 但奥利凡德似乎真的从弗罗斯特的脸上看出一点儿灵感:“对了……如果是这样,那应该也会适合你的,我怎么会没在一开始就注意到呢……橡木,十二英寸半长,龙的神经。” 弗罗斯特接过那根魔杖,握在手里与之前的上百根没有任何区别,他朝空中猛地一挥,魔杖尖噼里啪啦地绽出火星,弗罗斯特仿佛握着一根即将燃尽的手持烟花,尽管微弱,但火光仍然顽强地摇曳着。 奥利凡德轻声说:“橡树和龙,强韧无畏,你有一颗大心脏,乔伊先生。” 离开了奥利凡德魔杖店后,菲利维斯·弗利维教授将他们送到破釜酒吧,走出去就是查令十字街了。 “那么开学再见!” “再见,弗利维教授!” 破釜酒吧肮脏黑暗,乔伊夫人紧紧牵着弗罗斯特的手,带着他从长相干瘪的酒吧老板与抽烟袋的老太婆之间穿行而过,她走得很急,毕竟今天一早对角巷中大部分人的眼神都令乔伊夫人不太舒服。 乔伊一家要出去,而破釜酒吧外恰巧有人要进来,隔着布满污渍呈现出磨砂质感的玻璃,弗罗斯特看见那是个很年轻的巫师,可能只比自己大五六岁,黑发黑眼,鹰钩鼻,瘦削高挑,神情阴郁。 乔伊夫人让出路来。 年轻巫师踏进破釜酒吧,他看了弗罗斯特一眼,似乎很诧异。 乔伊先生率先认了出来对方,他认识蜘蛛尾巷的每个人:“你是……你是托比亚斯的儿子,叫……啊,对了,西弗勒斯·斯内普!” 第4章 恶意 “……这么说……你也是巫师?”乔伊夫人若有所思地捏着弗罗斯特的肩膀。 西弗勒斯·斯内普扭开视线,正了正挎包的背带,径直往破釜酒吧深处走去。 回科克沃斯的路上,乔伊先生絮絮叨叨地讲了住在街尾的斯内普一家的事。 “托比亚斯不是在这儿长大的,他以前在伦敦赚过大钱呢!我听霍尔说他曾经在‘老爷俱乐部’就职,就是证券交易中心,所有人都穿得保守讲究,简直像一百年前的人。托比亚斯自己也拿钱搞投资,四五十年代的时候受益于马歇尔计划小赚了一笔。” “可我记得1960年前他就搬来了,那孩子——西弗勒斯,就是在这儿出生的。” “是啊,霍尔说是因为投资失败落魄了,爆发苏伊士运河危机那年你还记得吗,政府搞燃油配给制,冬天连火都生不起,咱们家还和迪恩斯家起过冲突。” 乔伊夫人当然不会忘,那几年面包店差点开不下去,人人自危,生怕这次出兵埃及会演变成第三次世界大战。 “股市也跟着惨淡,他的钱亏光了,证券交易中心紧跟着裁员,托比亚斯丢了工作,他在伦敦辗转几年,没能翻身,妻子又怀孕了,就只好回到父母给他留的这幢房子里。” “我才不可怜赌徒。”乔伊夫人轻哼一声,“脚踏实地赚到手的才是真金白银。” 乔伊先生附和着嗯了两声:“我们竟然一点也不知道西弗勒斯在魔法学校念书。” 乔伊夫人翻了个白眼:“你会把弗罗斯特是巫师告诉霍尔吗?” 当然不会,老霍尔那死脑筋不光不会信他,可能还要拉着他上神父那儿去忏悔祷告。 “总之,弗罗斯特上学能有个伴是件好事。”乔伊先生将车驶上高速路,“据我所知斯内普家没有车,开学那天我们可以把西弗勒斯捎带上,你觉得如何,弗罗斯特?” 弗罗斯特还沉浸在遇见西弗勒斯·斯内普的那一瞬,特别是与他对视时,他手臂上的皮肤忽然一阵猫抓似的疼痛,好像斯内普光看着他就完成了一记诅咒。 也许真的有这种咒语呢,可西弗勒斯明明和他第一次见面,为什么要针对他? “弗罗斯特?” “嗯?”他从车内后视镜对上加布里埃尔的蓝眼睛,磕巴着,“噢,爸爸,当然可以。” 邀请西弗勒斯·斯内普比想象的要困难。 托比亚斯彻底堕落,沉湎于酒馆和赌钱,艾琳则像是一缕幽魂,只在人们快要遗忘她的时候才忽然露一面,至于西弗勒斯·斯内普,琳达从没见过这么冷漠的孩子,她试图和他打招呼,西弗勒斯当她如空气一般地走了。 于是邀约搁置在乔伊家阁楼的电动天窗下,变成弗罗斯特每次拉下金属梯时都会想起的一桩“待办事件”。 开学前夜,弗罗斯特爬上屋顶,躺在翻新后刷过防水涂料的黑色瓦片上,它们残留着太阳暴晒后的余温。 心宿二还是醒目的红色,木星的光环使它看上去飞扬起舞,天狼星亮得刺眼,弗罗斯特如果注视它一会儿再闭眼,眼皮底下还会闪烁它的光晕。 霍格沃茨一定比这些星星还要有趣。 隔天一早,乔伊夫妇将行李箱搬上车,琳达往弗罗斯特随身的背包里塞了许多吃食,直到加布里埃尔开始抱怨自己出远门时为什么吃不到锡纸包裹、独立分装、还带隔热垫的牛肉馅饼。 一家三口吵吵嚷嚷地出发了。 露比——弗罗斯特的猫头鹰——在笼子里啾啾叫着。 乔伊夫妇坐在前排,琳达正掰着手指列举她为加布里埃尔准备过的惹人羡艳的午餐,刚说到1950年冬天的心形饼干时,加布里埃尔踩了一脚油门,几十米后接着一脚刹车。 “斯内普夫人!”加布里埃尔摇下车窗,朝街对面的母子招手。 艾琳·斯内普又瘦又高,几乎只穿深色的衣服,她的头发漆黑,皮肤没有血色,衣服遮住了她除脸以外的全部皮肤,这让她更容易融进蜘蛛尾巷灰暗的基调中,变成一条贯穿乐谱的单小节线。 斯内普母子只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向前走。 加布里埃尔手忙脚乱地点火、起步、给油、再刹车:“斯内普夫人!科克沃斯离伦敦的国王十字车站有快两个小时车程呢,我的车上还有位置,能载你们一块去。” 艾琳·斯内普看了一眼儿子,弗罗斯特看不见西弗勒斯的表情,但他知道对方一定拒绝了。 因为他小臂的皮肤又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 艾琳冲加布里埃尔摇了摇头,粗重的眉毛压着她的五官,使她好像除了戾色再做不出其他表情,但她开口说话时,声音竟然是悦耳的,介于巴松管与中提琴之间的音质:“谢谢你的好意,乔伊先生。” 国王十字车站,九又四分之三站台。 深红色的列车被蒸汽萦绕,站台上站满了送孩子上学的父母。 弗罗斯特找九又四分之三站台浪费了不少时间,距离发车仅剩五分钟,乔伊先生将两只大箱子帮他搬上车去,匆忙扫了一眼走廊里的盛况。 琳达·乔伊则紧紧地拥抱了一下儿子,刚下车的加布里埃尔也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变成了半空挥舞的手。 “再见,爸爸妈妈!” “圣诞节见!” “记得给你妈妈写信!写很多封!” 弗罗斯特的回答被淹没在巨大的拖长的汽笛声中。 车轮的连杆开始缓慢起伏,列车带着孩子们奔向北方。 过道里挤满了学生,叽叽喳喳地在讲话,头几节车厢没有空位,弗罗斯特拖着他的两口箱子还有露比的笼子一直朝后走,直到第四节车厢在才找到一个只坐了一名女孩的隔间。 “我能坐在这儿吗?”弗罗斯特问。 深褐色头发的女孩捧着一本书,头也没抬:“我没意见。” 弗罗斯特将箱子堆在角落,笼子则放在包厢桌板上,他脱下背包,从乔伊夫人准备的食物里撕下一些面包,从笼子缝中塞给猫头鹰。 然后弗罗斯特伸出手:“弗罗斯特·乔伊。” 女孩看了看他的手,又看了看他的脸,抬起胳膊与他短暂地握手:“乔伊,我没听过这个姓。” 弗罗斯特暑假看了些书,多少知道纯血、混血和麻瓜出身的区别:“我的爸爸妈妈是麻瓜。” 女孩的回答有点戏谑:“我全家都是巫师。” “那一定很酷,你们喝茶时是不是也会让茶具飞过来?” “我家有——” 包厢的门突然被拉开了,一个男巫扶着门框,他身高超过六英尺,身材健硕,几乎将门占满:“罗德莉卡,我给你留过字条了,去第一节车厢,提前见见室友。” 书啪地合上,弗罗斯特瞥见烫金的书名《强化魔法与符文绘制》,罗德莉卡垂着眼,她和弗罗斯特讲话时不是这样畏缩的:“拉巴斯坦,我一会儿就去。” “不,我现在就是来带你过去的。”拉巴斯坦占据着整扇门,他一手抓着一边的门框,像只随时要出击的乌鸦,“真搞不懂你为什么会选择和泥巴种一块待一整天,这包厢都闻得臭烘烘的。” 弗罗斯特皱起眉毛,泥巴种? 罗德莉卡突然抬头,盯着弗罗斯特,那双棕色眼睛里有警告的意味。 弗罗斯特感受到背后爬满毛虫的悚然,一时却不知道这股恶意来自于谁。 “用不着提醒他,莉卡,我现在不会拿他怎样。”卡巴斯坦摆弄着手中的魔杖,皮笑肉不笑地将罗德莉卡从座位上拉起来,“这泥巴种运气不错,车厢里的人实在太多了,我不至于蠢到挑这么个地方。” 罗德莉卡跟着卡巴斯坦走了。 那本书还留在包厢的桌子上。 犹豫了片刻。 弗罗斯特抓起书,钻进列车走廊。 卡巴斯坦一定已经去到前面的车厢,第四节里大多数是还没找着位置,仍在推行李推车的学生。 “里面坐满了吗?”迎面来的金发男孩问他。 “空着呢,你进去吧。” 弗罗斯特侧着身子,让开连着的几辆推车。 一名红发女孩还在抹眼泪,她身边高出她一头的男孩在安慰她:“罗兰达说过等你到了二年级就会送你一把扫帚,而且我们很快就会见到她!” “可是我想和她一块坐火车。” “教授们能幻影移形,才不会乘火车呢。” “借过一下,我得到前面去。”弗罗斯特举着书,从男孩和女孩之间挤了出去。 他来到第三节车厢,几个比他大不了一点儿的男孩女孩在车厢里抓蟾蜍和跳跃的棕色青蛙,空气里飘荡着巧克力味,更大的吵闹声忽然在更前面的车厢铰接处爆发,听上去像是十几个圣诞拉炮齐齐拉响。 嘭—— 走廊尽头的侧滑门打开。 弗罗斯特率先看到的是一道瘦高的背影被推搡出来,紧跟着露面的是两名男巫,他们都拿着魔杖,脸上笑容恣意,戴眼镜的那个顶着棕色的蓬乱头发,另一个英俊的男巫则已经念出咒语,红色的诅咒朝背对着弗罗斯特的人冲去—— 天呐! ——但什么也没发生! 咒语被挡下,朝列车的天花板飞去,红光消失了! 西弗勒斯紧握着魔杖,咬牙说:“布莱克,你只会这一招吗?” “噢,西里斯,你给鼻涕精留的暑假作业看来他好好做了。”戴眼镜的男巫说道,他往前走了一步,魔杖举起,西弗勒斯也举着魔杖,他俩都在寻找对方的破绽。 忽然又是一道咒语光线。 “统统石化!”依然是那个英俊的名叫西里斯的黑发男孩,他在后头偷偷使了咒,西弗勒斯像被砍断的乔木一样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计划得逞,西里斯与戴眼镜的男孩击掌,“咱们的配合天衣无缝,詹姆!让这只黏糊糊的鼻涕精一路躺到霍格莫德吧!” 周围响起窃窃私语,随后是低低的笑声。 没有人站出来替西弗勒斯·斯内普解围,反而都在看笑话。 这令弗罗斯特感到愤怒。 他曾经被这么针对的时候,马修·霍尔站了出来,马修比他更矮,小时候得过脑炎,后遗症令他肢体略微地不协调,他跑不快,跳不高,抡拳也打不准,却在巴伦工会小学的操场上和他一块与高年级的混蛋们打了一架。 弗罗斯特冲上前去——他一个咒也不知道——但这不重要—— 喘着气,他瞪着俯身看他的两个男巫:“解开西弗勒斯的咒语。” 西里斯抱着胳膊,魔杖仍然捏在手里,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冷灰色的眼睛里迸出玩味:“鼻涕精什么时候都有跟屁虫了?” 詹姆无所谓地敞着手,垂头对弗罗斯特说:“一年级新生,鼻涕精刚才想诅咒我,我反击而已。” “我看到的不是这样。” “因为你没看到这扇门打开之前他在做什么。”詹姆说,他的语气并不在意弗罗斯特相不相信,也不打算解释得更多,“当然,更主要的原因在于,我嘛,个人来说,不太喜欢他。” 这个理由难道不是更离谱吗? 弗罗斯特震惊于对方的理所当然,更震惊于这节车厢里竟然没人出声反对…… 詹姆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男巫轻声开口:“咱们找个包厢吧,别在这儿为难斯内普。” “刚才他想干嘛你又不是没看见。” “可你今年是格兰芬多的级长……” 在众人都没注意的地方,西里斯施放的石化咒效力在减弱,西弗勒斯僵硬的指头动了动。 “走吧。” 弗罗斯特:“解开咒语!” “你这白痴,根本用不着多久——” 詹姆的眼神里忽然出现了慌乱,他的手往长袍兜里伸,可太晚了。 西弗勒斯举着魔杖,他没有出声,一道闪光击中了詹姆—— 第5章 斯莱特林 下一秒詹姆脚朝上头朝下地倒挂在空中,眼镜掉到地上,长袍下摆落下,盖住他的脸。 詹姆的衬衣没扎进裤腰中,肌肉结实的窄瘦腰腹就那么敞在众人面前。 车厢安静了。 有女孩红了脸。 “你这混蛋!”西里斯的愤怒不言而喻,他挡在倒挂的兄弟身前,随时准备念出诅咒。 “布莱克,我能保证波特一路看着来来往往的脚去学校,当然了,你们可以抓着他的腿,把他运到某个隔间里去,”西弗勒斯脸上还有刚才摔倒在地磕碰的痕迹,他突然笑了一下,是种如释重负又志得意满的笑,他紧接着给出解决办法,“不过,如果你们求我——” 倒挂的詹姆愤怒地笑了起来:“求你?求一个阴险的斯莱特林?” 西里斯则像一捆烧得通红的干柴,向西弗勒斯的方向发起攻势。 他身后的男巫一把拽住了他,那少年整个人都很寡淡,淡色的棕发,淡色的绿眼睛,淡色的皮肤,连声音都不如西里斯和詹姆洪亮,他把西里斯拽到后面,推向一直躲在车厢铰接处的另一个人。 “莱姆斯,如果你跟他这种……” 后面的话弗罗斯特忽然就听不见了,莱姆斯一定是使了什么法子让西里斯闭嘴。 “我求你,西弗勒斯,”他说,“放詹姆下来,我们会去最后一节车厢,今天谁也不再惹谁。” 西里斯在咒骂,但他只能张嘴,不能发声。 詹姆也恶狠狠地瞪着西弗勒斯,他的脸呈现着绛红色,他已经被倒挂得够久了。 西弗勒斯沉声:“让开路。” 莱姆斯几乎是在恳请:“……西弗勒斯。” “让开。” 莱姆斯退到一边。 尽管恨不得想把鼻涕精亲手撕了,西里斯最终也退了一步。 西弗勒斯堪称愉快地走进侧滑门的另一侧,将蜷缩在门后的那名矮个子男巫推进第三节车厢,关门之前,他举起了魔杖。 又一道闪光后,詹姆嘭地重重落到地上。 那几个格兰芬多没有继续为难弗罗斯特,只有名为西里斯的男巫在离开前警告他“如果在霍格沃茨发现他跟鼻涕精走得近,他会让他好看”。 弗罗斯特决定讨厌这家伙。 他继续往前面的车厢寻找罗德莉卡,但在第一节车厢的移门处遇到了麻烦。 那扇门打不开。 他握着门把手,用力往一边推。 白色的门板上浮现出银绿字迹: 【仅限纯血巫师通行】 “杜恩,我能进格兰芬多吗?我想和你一样。” “伊莱莎,每个学院都很好,”男孩说,他声音里带着笑意,“不过你要是想进格兰芬多,就得在霍格沃茨的礼堂里挑战一位教授。” 明显的吸气声。 另一个男孩:“可我妈妈说,只要长了手脚,都能通过分院测试。” “吉德罗,你妈妈从哪个学院毕业的?” 被点名的男孩底气不足地说:“……拉文克劳。” “格兰芬多有格兰芬多的试炼,拉文克劳也有拉文克劳的。” “杜恩,怎么办,我只会防湿咒!” 一个咒都不会的弗罗斯特拉开隔间的门,三双神色各异的眼睛齐齐朝他看来,接触过拉巴斯坦以及西里斯那群人,这三个小巫师的眼神可真是亲切和善。 弗罗斯特:“抱歉偷听了一会儿,伊莱莎,你想你不会是最需要为分院测试担心的人。” 金发蓝眼的英俊小巫师就是吉德罗,弗罗斯特觉得他有些眼熟,吉德罗已经认出了他来:“我们在奥利凡德魔杖店门口碰过面,当时是霍格沃茨的教授带你去的对不对?” “弗利维教授。” “弗利维教授!”杜恩两眼放光,他站起来撑着桌子,倾身问,“他有没有送给你一只能装下一间屋子的手提箱?我听说他会给每个他负责的麻瓜出身新生一只这样的箱子!” 弗罗斯特眨眨眼睛,那天从对角巷回家,他在阁楼拨开搭扣,只有三个吐司大小的手提箱张开嘴,火山喷发似地吐出十几本书、成套的瓶瓶罐罐、天文望远镜、天平、羊皮纸……怪不得弗利维教授再三交代回家才能打开箱子。 他猜测地询问:“那个箱子……很贵?” “竟然是真的!弗利维教授上次去接新生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杜恩满脸羡艳,鼻翼两侧的雀斑都在发光,他那头炸毛的硬质头发令他像只套了鬃毛围脖的小狮子,“不是钱的问题,弗利维教授是魔咒大师,能把那么小的箱子拓展到那么大的空间的巫师屈指可数,弗罗斯特·乔伊,你可真幸运。 “别惊讶,我当然知道你的名字,箱子上有铭牌,顺便介绍一下,吉德罗·洛哈特,”杜恩指着弗罗斯特在对角巷遇到过的小巫师,接着搂着身边女孩的肩膀,“伊莱莎·霍琦,我的表妹,”最后拍拍自己的胸脯,“杜恩·拉米雷斯,我在格兰芬多学院读三年级。” “你们好。” 杜恩分享了他已经拆开的巧克力蛙,原来那些到处乱跳的青蛙是巫师的零嘴,里面还有会动、会消失的巫师卡,比弗罗斯集过的欧洲足球贴纸卡更有趣。 弗罗斯特则把乔伊夫人备好的馅饼和饼干拿了出来堆满桌子,杜恩便往弗罗斯特的包里塞了一包新巧克力蛙。 列车驶进雨雾,玻璃窗蒙上倾斜的雨水线条,他们高速掠过成片的田野,穿过树林,隔间里跟着一会儿明亮、一会儿昏暗。 杜恩想起了什么,他歪着头问:“那会儿莱斯特兰奇是不是来过这个隔间,我好像看到他从这出来的。” “你是说拉巴斯坦?” “就是他,莱斯特兰奇家的混蛋。”杜恩哼了一声,毫不掩饰对拉巴斯坦的厌恶,“他们全家都是斯莱特林,听说今年拉巴斯坦的妹妹也要上学了。” 弗罗斯特识趣地没有提罗德莉卡:“斯莱特林是个很糟糕的学院吗?” 西弗勒斯·斯内普也在斯莱特林。 “神秘人的党羽几乎都是斯莱特林。”杜恩很快便停下不说了,伊莱莎脸色苍白,似乎很害怕,他安慰地拍拍她,转头对弗罗斯特说,“别担心,弗罗斯特,几乎只有纯血巫师才会被分去斯莱特林,他们……有一些令人恶心的信仰,这些年更是如此。” “斯莱特林讨厌麻瓜出身的巫师?” “有一部分人是这样的。” 弗罗斯特紧跟着问:“那霍格沃茨怎么会知道我该去哪个学院呢?” “分——噢,你可真狡猾,我是不会说漏嘴的!” 错失机会,弗罗斯特并不懊恼。 只是当他应身材极其高大的猎场看守的指挥,排进一年级新生队伍时,他才想起来那个被倒吊着挂在车厢里的詹姆好像跟杜恩来自一个学院。 他该问一问有关詹姆、西里斯还有莱姆斯的事。 他们看起来也不像好应付的学长。 先前下过一场雨,湖面漂浮着湿润潮气,天空是紫红色的,看不见月亮,城堡巨大的黑色轮廓逐渐从湖面的尽头升起,塔尖高耸入天。 弗罗斯特还没数清楚城堡有几个尖顶,载着新生的小船便驶入一条黑黢黢的隧道,下船时,他们就在城堡脚下,更显得它巍峨神秘。 猎场看守将他们交给一位瘦高个戴尖顶帽的女巫,麦格教授。 她讲了许多话,介绍四个学院,好像还提到了学院杯和一些历史,但弗罗斯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只听见麦格教授一本正经地说: “在全校师生面前举行分院仪式。” 很快弗罗斯特就松了一口气。 原来只需要戴一顶灰不溜秋、皱巴巴、会说话的帽子! 吉德罗·洛哈特去了拉文克劳。 伊莱莎·霍琦分去了赫奇帕奇。 接连三个格兰芬多。 每当自己的学院有新生被分来,高年级的孩子们就拍巴掌拍桌子,热烈迎接。 “罗德莉卡·莱斯特兰奇!” 深褐色头发的女孩从队伍里走了出去,斯莱特林的长桌上,坐在最前面几个位置的拉巴斯坦一脸洋洋得意。 分院帽盖住女孩的头,不多久,它咧开嘴宣布:“拉文克劳!” 唏嘘声盖过了欢呼声,罗德莉卡垂着头往拉文克劳的长桌走去,拉巴斯坦气得满脸通红。 但麦格教授已经念到了下一个名字。 新生们的队伍越来越短。 终于。 “弗罗斯特·乔伊。” 被念到名字,弗罗斯特立刻迈开步子,坐上那张四脚椅,四学院长桌上的几百道视线这一刻都汇聚到他身上。 弗罗斯特心中默念:不去格兰芬多、不去斯莱特林……不去格兰芬多、不去斯莱特林…… 帽子就要挡住他的视线了。 “斯莱特林!” 礼堂里一片寂静。 没有掌声。 没有欢呼。 弗罗斯特坐在分院的椅子上,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坐在主宾席中央的阿不思·邓布利多在一片安寂中开始拍巴掌,接着是站在弗罗斯特身边的麦格教授,然后是那位护送新生的猎场看守,再是一位富态的圆脸教授,他鼓过掌后,斯莱特林的长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但很快就归于寂静。 斯莱特林并不欢迎他。 那条盘踞于半空的巨蛇旗帜正嘶嘶地吐着信子,尖牙仿佛已经在弗罗斯特身上留下了伤口,毒液令他手脚发麻,脖颈冰凉。 弗罗斯特长袍袖子下的拳头紧紧握着,他昂着头,迈开脚步,往那张装饰着银色与绿色的桌子走去。 新生们都扎堆坐着。 见弗罗斯特走近,他们故意展开长袍的下摆,盖住长椅更多的面积。 是想赶他走? 没门。 弗罗斯特笑着,客客气气:“劳驾,让一让。” 罗德莉卡·莱斯特兰奇(拉巴斯坦和罗道夫斯的亲妹妹),伊莱莎·霍琦是私设角色(霍琦女士的侄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斯莱特林 第6章 诺特、克拉布和罗齐尔 晚宴结束。 唱过校歌。 斯莱特林长桌上一男一女两名学生率先站起来,他们胸前别着盾形的徽章,上面篆刻着闪闪发光的P——“Prefect”,斯莱特林的级长—— 伯特斯·菲洛和辛西娅·因诺肯。 每个学院的离场路线都不同,格兰芬多和拉文克劳往礼堂右侧的通道走去,斯莱特林和赫奇帕奇则从左侧走。 高年级的学生们轻车熟路,便先回各自的公共休息室。 伯特斯·菲洛领着一年级的男生走在最后,一路上,这位高颧骨深眼窝梳着背头的学长一直拿下巴跟他们讲话。 “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在地下,抵达之前要经过一个迷宫,我只在今天带你们走一次,要把路线记清楚,前年有个蠢货在里面迷路了,然后……” 伯特斯的讲述倏然暂停,把蠢货的结局变成一声低哑短促的笑声。 新生们因此簇得更紧。 但弗罗斯特好像单独过了塑,与其他小巫师似有若无地隔开。 从礼堂的左侧通道出来后,赫奇帕奇吵吵闹闹地往楼上去了,斯莱特林则安静地走进通往地窖的昏暗楼梯。 每隔二十英尺,墙壁上就有一支火把,火焰没有传递出温度,只不过把昏暗的地底迷宫照亮了一些,一年级新生的影子跟着光线拉长又缩短,他们略显紧张地左顾右盼,努力把拐弯时墙角的长短腿雕塑、直行到某个路口时缺了一角的砖牢牢记下。 弗罗斯特跟着队伍,一路下行,大约十分钟后伯特斯停在一面潮湿的石墙前。 “每次进入休息室都需要说出正确的口令,每个月第二个周日晚上八点至十二点,公共休息室的「须知栏」里会公布当月口令,”带领小女巫的辛西娅·因诺肯抢了伯特斯的词,辛西娅面向石墙,轻声吐露,“配得者。” 隐形石门朝侧边移走,露出一条比迷宫稍微亮一点的走道。 伯特斯朝众人招手:“跟上。” 时间已经不早了,伯特斯没有给新生们太多时间去欣赏公共休息室,他们得在这儿待七年呢,有的是时间把这些椅子的金属把手摸得更亮。 斯莱特林寝室的分布就像湖底的水草,密密麻麻相互贯通的走廊里,寝室像一片片叶子缀在那些藤蔓上,弗罗斯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寝室,那扇黑漆漆的厚重木门上,用银质的牌子写了四个名字: 【弗罗斯特·乔伊】 【安德尔·诺特】 【阿帕西亚·克拉布】 【塞姆·罗齐尔】 “你是不会开门,还是需要我亲自来替你开才作数?” 弗罗斯特余光里出现一个壮实的影子,接着是那颗压根忘不掉的方脑袋,所有新生里,只有阿帕西亚·克拉布戴分院帽时没被罩住脸,帽子在途中卡住了,克拉布那奇形怪状的脑袋令分院帽在宣布结果时嘴都裂变了形。 “我们是室友,克拉布,我停下来是准备跟你问声好呢。” 阿帕西亚·克拉布抿着唇,脑袋好像因为情绪的波动变得更大了,他逼近弗罗斯特,威胁着嘶声说:“如果我是你,乔伊,我会去求斯拉格霍恩、邓布利多,或者随便谁,把我分去其他学院。” “我在开学前就见过邓布利多教授,如果校长先生也认为我不适合斯莱特林,我想他会提出来的,不过,谢谢你的好意,克拉布。” 说罢,弗罗斯特扭动门上的黄铜把手,率先走进寝室。 与弗罗斯特预期的不同,虽然从礼堂到这儿一路上晦暗阴沉,但寝室内部还挺明亮的。 弗罗斯特率先看到是天花板,那一整片看不出材质的顶漫射着柔光,有种流水的质感,像是撒着阳光的湖面,波光粼粼。 四张挂着学院徽章的帷帐床分立四角,一人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个衣柜,还有一扇门,弗罗斯特猜测那后面是盥洗室。 安德尔·诺特是个很瘦的男孩,像根被削尖的铅笔,弗罗斯特进来时他只抬了抬眼,接着扭过头,把桌面的书从大到小依次排列。 塞姆·罗齐尔白得像颗珍珠,发色也淡,他正拿着魔杖使唤箱子里的长袍衬衣们挨个漂进柜子,见有人进来,罗齐尔停下动作,视线轻轻扫过弗罗斯特,落在他身后:“阿帕西亚,你简直比水瓮虫还慢。” 弗罗斯特听不懂水瓮虫,但他看得懂视而不见,这番举止足够弗罗斯特选择一张离罗齐尔远些的床。 “塞姆,上个月的魁地奇揭幕赛怎么没看见你?”克拉布重重地躺到床上,拿着魔杖往床帐顶扔咒语,蓝色橙色的光束乱飞,但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破损。 “碰上了乔赫拉姑妈的生日,我们全家都去了。”罗齐尔合上箱子,又指挥成摞的羊皮纸飞到桌上,一支闪亮的羽毛笔架在金色的笔架上,“阿布拉克萨斯姑父送了我一套文具,从博金博克店买的,价值两百加隆。” 克拉布从帐子里钻出,凑上去看那支笔,声音充满了羡慕:“它能干什么?” 罗齐尔压低了声音,弗罗斯特听不清他嘀咕了什么,他也没兴趣。 一高一矮一壮一瘦的两个男孩窃窃私语了一阵。 克拉布直起身子,阴阳怪气地笑着说:“那你可得把这套文具收好,谁能说得准呢?” 罗齐尔也在笑,但他的表情淡淡的,眼神依然跳过了弗罗斯特:“诺特,我听说你哥哥七月结了婚。” 安德尔·诺特声音轻得像蚊子:“是的。” 罗齐尔紧跟着轻声细语:“「他」出席了吗?” 安德尔·诺特伏在桌前的身体缩小了,他本来就瘦,这下看起来就像长袍里住着一个被抽去一半填充物的稻草人。 弗罗斯特“嘭”地一声将行李箱推倒在地,蹲下来打开搭扣。 乔伊夫妇给他准备的是时下最流行的硬壳行李箱,颜色鲜艳,箱体坚固,八个角落镶嵌着镁合金防撞条,从大到小一共三个,橙红、藏蓝、牙白。 哗啦——拽拉链——嘭——左右两半收纳仓撞上地板—— 哗啦——第二个箱子的拉链——嘭——再次撞击地板—— “你在干什么?”克拉布站起来,朝这边迈出两步。 弗罗斯特理所当然:“整理行李。” “动作轻点,你这——”克拉布忍住了。 弗罗斯特知道他憋回去的词,他眨了眨眼睛,恍然大悟地张大嘴,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抱歉打扰,原来你们要休息了?我看你和罗齐尔一直在讲话,以为你们不困呢。” 克拉布一脸怒容,但罗齐尔先发了话:“我现在有些困了。” 弗罗斯特终于躺到了属于他的那张床上,绣着学院徽章的深绿色帷帐落下,发光的天花板也跟着熄灭了,克拉布还在玩他的魔杖,颜色各异的咒语光束隔着两层帐子只剩一点儿忽明忽暗的光影变化。 他从枕头底下摸出自己的,紧紧地握住它,那股似有若无的温热暗流在弗罗斯特指尖涌动,那是他的魔力,是阿不思·邓布利多说的永远无法被夺走的东西。 弗罗斯特在黑暗中暗下决心。 他要超过塞姆·罗齐尔——随便哪个方面都行——他想看那趾高气昂一脸混蛋的家伙吃瘪。 带着这样的伟大愿景,弗罗斯特·乔伊逐渐入睡。 霍拉斯·斯拉格霍恩今早没课,多年前他答应阿不思·邓布利多的请求来霍格沃茨任教时就明确表示过,绝对不要给他安排周一上午的课,能从周二开始工作就更好不过了,这样他就能从周五开始直至在周日连着三个晚上敞开肚皮喝点甜酒、威士忌、蜂蜜酿之类的。 城堡的家养小精灵给他留了一份早餐,今天是单面蛋、土豆泥、一点儿鹰嘴豆、火腿三明治和一杯热腾腾的咖啡。 它们与他已经相当默契,每学期斯拉格霍恩都会给厨房一份新课表,在他没有课程安排的早上,小精灵会把餐食和餐具准时送到他的房间。 他就能穿着绸缎睡衣,听着古典音乐,悠然地享受食物。 然后他会换上长袍,揣着愉悦的心情、饱足的胃,在城堡中散散步,给陈旧的关节抹点油。 斯拉格霍恩一向表现得对学院杯没那么执着,可当他无意间从城堡门厅那儿路过,瞥了一眼四学院的宝石分数…… 肚子圆圆的教授一路小跑,活动楼梯差点追不上他的步伐,他来到二楼,重重地敲开米勒娃·麦格办公室的门。 麦格教授梳着她惯常的高发髻,嘴唇抿成一条线,臂弯里夹着一本《初学变形指南》。 “霍拉斯,我正要找你呢。” 斯拉格霍恩摊开手,喘着气问:“米勒娃,正式开学才一个多小时呢,你给斯莱特林扣了五十分?” 麦格教授严肃地抬高头:“看来你还不知道,这件事如果发生在格兰芬多,我至少会扣掉八十分。” “怎么了?”斯拉格霍恩想不通,一年级能出多大的岔子? “弗罗斯特·乔伊没来上课。” “也许他迷路了,这事常常发生的,城堡太大,孩子们不熟悉,有的到三年级都会走错——” “我让两个同寝的学生一块去找了,”麦格教授说,“以防他们也迷路,我给他们变了一个指路标,确保箭头一直指向变形术教室的方向,二十分钟后,他们告诉我弗罗斯特·乔伊在寝室里睡觉,直到两节结束他依然没有来。” “也许——” “的确有‘也许’的可能,我当然知道。”麦格教授将手中的书抱得更紧,镜片后的眼神也更锐利了,“如果弗罗斯特·乔伊因为某些原因来不了变形术的课堂,基于他同寝孩子带回的口信,那么问题也出在斯莱特林内部,假使真的是那样,我就该扣斯莱特林一百分。” 霍拉斯张着嘴,他忽然觉得早上吃得有点多了。 “……我去看看。” “你昨天就该去看看。” 安德尔·诺特(西奥多·诺特的叔叔,私设角色) 阿帕西亚·克拉布(文森特·克拉布的叔叔,私设角色) 塞姆·罗齐尔(卢修斯·马尔福的表弟,是卢修斯母族兄弟的后代,私设角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诺特、克拉布和罗齐尔 第7章 大新闻 伯特斯·菲洛一脸佯怒,那双深深窝进去的眼睛被院长办公室壁炉里熊熊燃烧的火光照出两个黑窟窿,他把四个一年级新生领了进来,随后从门口退了出去。 弗罗斯特看见菲洛的手在罗齐尔的肩上轻轻搭了搭,很短暂,但菲洛确实那么做了。 斯拉格霍恩教授穿着一套深色的褶领长袍,和地窖深色的墙融成一体,他表情严肃,目光在四个排成一排的男孩身上游走。 “塞姆,你先说,今天是怎么回事。” 罗齐尔侃侃而谈:“今天早上的变形术课程,乔伊没来,麦格教授让安德尔和阿帕西亚去找了他,因为我们离开寝室时他还没起床,阿帕西亚敲了门,没动静,以为他还在睡,麦格教授最后扣了斯莱特林五十分。” 在听到扣分时弗罗斯特惊讶地看了眼院长,随后暗暗咬牙,他低估了罗齐尔或者克拉布“开玩笑”的程度。 即使是这种漏洞百出的说法,斯拉格霍恩依然转头问他:“你的说法呢,弗罗斯特?” 弗罗斯特:“斯拉格霍恩教授,寝室的门被锁了,我打不开,敲门也没人回应,最后是级长伯特斯·菲洛开的门。” 斯拉格霍恩的目光回看罗齐尔,在他身上久久停留。 淡金色头发的男孩便谦逊地请教:“教授,您知道「Claudo Porta」是什么意思吗?我从阿布拉科萨斯姑父那儿拿了几个漂亮石头,上面写了些字,早上出门的时候有个石头不小心掉了……” 斯拉格霍恩:“是封锁咒,如果你是从阿布拉克萨斯那儿拿的,八成他还使了些维持效力或者隔绝声音的魔法。” “啊……我以为只是装饰的小玩意,”罗齐尔长长地感叹了一声,面向弗罗斯特,像刚刚不小心撞上他肩膀似的,“真不好意思,下次我会问清楚再拿。” 克拉布也立即帮腔:“教授,关门前我听到咚的一声,但是没注意地上有没有东西,你看到没,诺特?” 角落里的男孩低着头,不做声地摇摇头。 斯拉格霍恩的手放在那张堆满了金银器具的办公桌上,桌子侧面的墙上挂着许许多多的照片,他们与院长站在一起,微笑着看镜头。 此时那些人正微笑地看弗罗斯特,在那济济一堂的巫师里,有好几个浅发浅瞳的,他们长着一样狭长的脸,高挺的鼻子,仿佛只有他们才是“配得者”的表情…… “这可能就是个意外,斯拉格霍恩教授。”弗罗斯特忽然说。 他直勾勾地盯着院长。 霍拉斯·斯拉格霍恩微微抬起头,他的眼神变化了,好像这一秒才认识弗罗斯特·乔伊。 “即使这真的是意外,也不是一桩小事,”院长胖胖的手指们彼此握紧,他靠进柔软的椅背中,整个人放松下来,这件事终于要告一段落了,“塞姆、阿帕西亚还有安德尔,你们三个这周每天晚上都要来我的办公室里为新学期的魔药课准备材料,每晚七点,从今天开始。 “另外,塞姆,你得把阿布拉科萨斯那儿带来的所有东西交给我保管,我也会亲自向他确认那些石头的真假。” 克拉布不太情愿地往前迈了半步,但罗齐尔看了他一眼,他就住嘴了。 四个男孩获准离开。 弗罗斯特最先走。 地窖黑沉的门在他身后关闭前,他听见罗齐尔那有些懒的调子: “……阿布拉科萨斯姑父说他要去一趟北非,我写信给他,让他给您带一罐火龙血……” 饿了一整个早上,吃午饭的时候弗罗斯特已经能吞下一整头牛,他埋头对付食物,忽略长桌上不友好的眼神。 好在下午和赫奇帕奇一块上的草药学课程对弗罗斯特来说很简单,波莫娜·斯普劳特教授向日葵似的脸也一直笑意盈盈,第一节课斯普劳特教授介绍了一种巫师解酒的植物,霍利克花。 一节课下来她给斯莱特林加了十分,弗罗斯特因为挖了一个栽种霍利克花的最佳坑洞赢得了其中的五分,赫奇帕奇的小巫师们则总共加了三十分。 下课后,伊莱莎·霍琦抱着草药学的课本跟他打招呼,她已经交到了几个朋友,女孩们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等候:“真没想到你被分去了斯莱特林,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还行。”弗罗斯特违心地说。 伊莱莎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还有些担心呢,杜恩总是说斯莱特林很差劲,说他们不喜欢麻瓜出身的巫师。” “当然不会所有人都这样。” 安德尔·诺特从弗罗斯特身边走过,他脚步一顿,脊背曲起,以更快的速度离开了温室。 一年级走进城堡,碰上同样下课的高年级学生往外涌,大门门廊里热闹得像赶集,各个学院都有,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趁着日落以前到黑湖边的草地上玩一玩,入冬之后就得等明年才能躺在草地上吹风了。 接着又是**个穿着猩红色队服、手中握着扫把的巫师,有男有女,弗罗斯特一下便看到了站在最前面的詹姆·波特和西里斯·布莱克,他们正神采飞扬地谈论着什么。 “杜恩!”伊莱莎高声叫了一声,朝队伍里的雀斑男孩挥手。 杜恩·拉米雷斯走在队尾,他立刻跑到伊莱莎身前,格兰芬多的魁地奇队服衬得他满面红光:“魁地奇学院杯的赛程表已经排出来啦!格兰芬多的第一场安排在了十一月,我是你的对手哦,伊莱莎!” “赫奇帕奇一定能赢你们的!” 听到这话,已经走远的西里斯专程走回来,手中摆弄着他的击球手球棒,他的脸被自然飞扬的半长头发衬得不羁又优雅,彼此矛盾的特质在他身上找到了奇异的平衡,西里斯的手搭在杜恩肩上:“拉米雷斯,你怎么不告诉她最近几年赫奇帕奇对阵格兰芬多的胜率是多少。” 杜恩尴尬地笑了笑,不敢正视伊莱莎。 西里斯替她说了:“小姑娘,我只说拉米雷斯入校后的这两年,是——四战「零」胜。” 伊莱莎红了脸,不确定那是因为生气还是别的什么。 西里斯自然也看到了弗罗斯特,他讪笑道:“弗罗斯特·乔伊……看样子你还真的是鼻涕精的小跟班,祝你在斯莱特林一切顺心。” 詹姆·波特在城堡门外喊他,西里斯向对方招了招手。 格兰芬多的魁地奇球队浩浩荡荡地往训练场去了。 尽管讨厌西里斯和詹姆,飞天扫帚的吸引力还是驱使弗罗斯特和伊莱莎一块前去观看,他们穿过城堡前的场地,爬了一段坡,来到了有四座高台的魁地奇球场。 非赛季的日子,只有一座看台开放,他们爬上去时,已经坐了不少人了,大多是女孩,也不乏新生。 “嘿!弗罗斯特!一整天都没碰到你。”坐在前面的吉德罗站起来,指着身边的空位,“过来坐吧!” 吉德罗紧跟着向他们介绍:“今天是普通训练日,咱们都能来看,如果碰上他们讨论战术的日子,是禁止对外的。” 弗罗斯特刚坐下。 便听见破空的嗖嗖声。 “开始了——弗兰克·隆巴顿打开了箱子!” 一颗足球大小的黑色圆球腾空而起,直冲上看台的高度,接着它巡视领地般地绕着四座看台高速飞驰,时而下降,时而上升,时而迂回曲折,毫无规律可寻。 接着又是一颗更大的颜色鲜红的球,它速度更慢,移动温和。 “游走球和鬼飞球,”吉德罗激动地解释着,看来他是个魁地奇球迷,“波特的位置是追球手,负责截传鬼飞球和进球得分的,布莱克是击球手,击打游走球,扫清障碍——或者说给对手制造障碍,伊莱莎,杜恩是什么位置?” “不知道,”伊莱莎摇头,急切地探身看向七把扫帚载着七个红色的身影升向空中,“他去年是替补,只打过十分钟的正赛,听说是因为西里斯·布莱克受了伤。” 学期伊始的第一次魁地奇训练,格兰芬多们一直在做些简单的热身活动,他们有来有回地扔了一会儿鬼飞球,又依次从不同的距离把球扔进三个圆形球门里。 七年级的队长弗兰克·隆巴顿拿着训练手册,记录每个人的成绩。 二十分钟后,詹姆和西里斯忍耐不了这份无聊了。 绛紫镶红的余晖中,那两个五年级格兰芬多忽然飞向高空,詹姆在前,西里斯在后,他们飞得又稳又快,几乎贴着看台从弗罗斯特眼前掠过,一片惊呼—— 游走球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追在詹姆身后,戴眼镜的男巫扭头看了一眼,朝好哥们笑了一下,两人默契地往球门的方向飞去,几秒钟后,詹姆在即将撞上球框前调转扫帚,朝上飞去,西里斯则将游走球戏弄进了球门里。 他们在脸色差劲的队长隆巴顿面前击掌庆祝。 詹姆撒开扫帚柄,搂着隆巴顿的肩膀,即便隔了那么远,弗罗斯特依然能猜得到他会说什么。 那必然是轻快上扬的语气,调侃打趣的口吻:“别这么严肃嘛,隆巴顿,游走球进球得几分?我们建议魁地奇趁早改改规则。” 吉德罗回城堡的路上还在谈詹姆和西里斯的惊险配合:“真想快点到周四下午。” “我们会一块上飞行课。”弗罗斯特也满心雀跃。 “没错!我还只骑过玩具扫把。” 弗罗斯特的要求不高:“只要它能听我使唤就行。” “不早了,今晚我要给妈妈回一封信,昨天太累我把这事忘了,我可不想像莱斯特兰奇那样收到吼叫信。”吉德罗打了个哆嗦,吐了吐舌头。 “吼叫信?” “你不知道吗?那可是今天最大的新闻了!” 第8章 歉意 吉德罗特别会讲故事,他绘声绘色地描述了早上那惊人的场面——一只翼展超过六英尺的大鸟把一众送信的猫头鹰吓得扔下包裹就掉头飞走,凶悍的信使朝拉文克劳的长桌扔下一封红色的信——收信人正是罗德莉卡·莱斯特兰奇。 “莱斯特兰奇夫妇对她被分进拉文克劳特别不满?” 吉德罗惊讶地看着他,压低了声音,生怕被来往的学生听见:“莱斯特兰奇家族世世代代都是斯莱特林,就跟布莱克家族一样。” 弗罗斯特的确不了解这些大家族:“可是西里斯·布莱克是格兰芬多。” “是啊,所以昨天拉文克劳的公共休息室里大家就在猜测今天会不会也有一封吼叫信,”吉德罗桃花形的蓝眼睛跳跃着揭秘独家新闻的兴奋,“当年西里斯·布莱进格兰芬多也闹得沸沸扬扬——不,肯定更厉害,毕竟这两个学院是死对头。” 弗罗斯特想到了那个高壮粗鲁的拉巴斯坦,罗德莉卡害怕她的哥哥,她是想逃避吗? “罗德莉卡收到信后怎么样?” 吉德罗耸耸肩:“哭了,不过上魔咒课前就又来了教室,现在还没人敢跟她多搭话,毕竟是莱斯特兰奇呀……” 金发碧眼的俊俏小男巫盯着弗罗斯特,他比弗罗斯特稍矮,凑近了些观察弗罗斯特的表情,确认他真的一无所知:“你一点儿也不知道神秘人?” 弗罗斯特摇头。 吉德罗露出担忧的表情:“我让妈妈寄几本书来,飞行课那天带给你,你至少得知道一点儿斯莱特林们的事。” 弗罗斯特向吉德罗真诚道谢。 吉德罗挥手,活动楼梯将他送往二层,弗罗斯特沿着走廊走向通往地底的通道。 沿途有三座雕像,充满了中世纪风格,身披盔甲的骑士高举长剑,长着翅膀的狮子满嘴利齿嘶吼咆哮,最靠近地底入口的地方,则有一条盘踞在石柱上的蛇,它的眼睛是绿宝石做的,被火把照得闪烁着红光。 “乔伊。” 声音从巨蛇身后传来,轻微得像阵风中的烛光。 安德尔·诺特躲在雕塑后头,石柱蛇在阴影处,他穿着黑袍带着兜帽,如果不出声弗罗斯特根本发现不了他。 他轻轻皱起了眉头。 诺特脱下帽子,露出那张削尖的瘦脸:“抱歉。” 弗罗斯特来不及说任何话,诺特已经重新带上帽子,从石柱的另一边溜走,他走得很快,好像生怕被身后的阴影追上。 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今天挺热闹,弗罗斯特眼尖地看到其中的拉巴斯坦,他心情不悦,周围的斯莱特林都在打趣他。 西弗勒斯坐在离那群人只隔了一把扶手椅的地方,捧着一本书,如果弗罗斯特像他那样弓着背看书,乔伊夫人一定会拿除尘掸子打他的屁股。 西弗勒斯只抬头扫了他一眼。 拉巴斯坦却一直盯着他,那直勾勾的瞪视好像在把罗德莉卡分去拉文克劳这事怪在他身上一般。 弗罗斯特立刻就感到了不适。 “你在火车上跟莉卡说了什么?” 简直莫名其妙,弗罗斯特扭头往男生寝室的方向走。 但拉巴斯坦不打算放过他,在他眼神的示意下,一名高年级斯莱特林挥动魔杖,几把带着银质铰链的扶手椅堵住弗罗斯特的去路。 拉巴斯坦来到他面前。 “莉卡一向是个乖女孩。”他说,锐利的眼神刮得弗罗斯特皮肤生疼,“她从来不会忤逆父亲。” 乔伊夫妇是懂得倾听的父母,他们宽容大度,对弗罗斯特无限包容,他成长在麻瓜世界的蜜罐里,根本理解不了这群巫师古板顽固的思维: “只不过是另一个学院而已,为什么你的反应这么激烈,如果上千年来霍格沃茨的学生都是那顶帽子来决定去哪个学院,而这个传统也一直没有变过,那说明拉文克劳适合罗德莉卡。” “她该来斯莱特林!一定是你——昨天在火车上,一上车莉卡就跑不见了,等我找到她,她正跟你在说莱斯特兰奇家族的事……” “她只说了你们都是巫师,然后你就把她带走了。” “你又对她说了什么呢?在我开门之前?” 弗罗斯特住了嘴,拉巴斯坦只不过在为自己的愤怒找发泄口,怪罪到一个麻瓜出身的巫师身上对他来说简单方便,何况他身后的拥趸都等着看拉巴斯坦会如何收拾他呢。 对方是一群高年级巫师,他们一定已经学了许多高深厉害的咒语。 而弗罗斯特一整天下来,刚会辨认霍利克花和门提斯草心形叶子的区别。 这时,西弗勒斯从厚重的书中抬起头,漆黑的头发帘子似的遮住他的脸颊,他平静又满含深意地注视着弗罗斯特,接着目光移到他的身后—— 那眼神有些熟悉,他好像从前也这么与西弗勒斯对视过。 但他现在没时间去回忆了,弗罗斯特读懂了西弗勒斯的意思,在拉巴斯坦质问无果,即将举起魔杖前,弗罗斯特转身跑进石壁通向休息室的走廊,从石洞中钻了出去。 他从湖底一直跑到了城堡最高的塔尖。 一路上他走错了好几次,住在楼上的壁画比地窖里的热情些,两个本来在花田里喝茶的女巫一路护送他到六楼,告诉他前面的旋转楼梯一直走到头就是猫头鹰棚。 “快到宵禁时间了,奉劝你还是赶紧回寝室去。”穿着束腰裙的女巫咯咯笑着,“这么漂亮的小男巫如果挨鞭子我会伤心的。” 住在六楼最后一幅画中的三角帽绅士纠正:“霍格沃茨已经很久不体罚学生了,他们把体罚改成扣分已经超过八十年。” “哦,是吗,我在法国的画里住了好多年,最近刚回来,”束腰裙的女巫仍然对弗罗斯特充满好奇,她伸长脖子,如果不是有画框的限制她可能会伸手出来摸摸弗罗斯特的脸,“你是纯血吗?” “我父母是麻瓜。” “……唔,”画中女巫拿扇子捂住嘴,“……这可真奇怪。” 三角帽的绅士面露鄙夷:“霍格沃茨公允地招录学生,只要出现在名册里的,都能来读书。” “你这人,听着一股教条呆味,我才不信扣分能让那群小家伙懂得安分。”女巫嫌弃地挥手,仿佛像挥开呆味的浊气,随后她拉着一块来的另一位女士往四楼的那副画回去了。 而束腰群女士的话是对的。 弗罗斯特站在旋转楼梯上,距离猫头鹰棚只剩最后的一道弯。 傍晚在魁地奇球场的看台上他就发现这处最高的塔了,今晚是满月,他想躺在草垛上看看月亮,数数星星,等到拉巴斯坦那群人都睡了他再回湖底寝室。 但有人捷足先登—— 西里斯·布莱克蹲在楼梯的尽头,他率先看到弗罗斯特,神色惊慌地猛地站起来,回头看了眼大门紧闭的猫头鹰棚,接着蹑手蹑脚地下到弗罗斯特面前。 西里斯没有恶意。 弗罗斯特在心中评判着。 格兰芬多拧着眉毛,抓住弗罗斯特的一边肩膀,他竖起一根食指,贴住嘴唇。 “嘘——” 周末比较忙 努力肝了一章,比较短小,见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歉意 第9章 秘密 西里斯的食指离开嘴唇,指向旋转楼梯的下方,弗罗斯特往猫头鹰棚看去,木门紧闭,夜风从塔尖的露台朝下吹拂而来,长袍下摆被卷起波浪。 带着满心的疑惑,弗罗斯特在西里斯的催促下远离了塔楼。 回到六楼,西里斯依然拧着眉毛,握紧拳头,不住地往楼上看,似乎很担心弗罗斯特会从某个空隙突然往上冲。 “弗罗斯特·乔伊。”西里斯声音还是轻轻的,好像怕惊动城堡里的趋光飞虫。 “嗯,西里斯·布莱克,我认识你,你很出名。” “我在斯莱特林学院和格兰芬多学院一样出名,我知道。”西里斯烦躁的抚过额头。 “你在这干什么?” 西里斯瞪了过来:“这话该我问你。” 弗罗斯特拍拍长袍口袋里不存在的羊皮纸:“给我妈妈寄信,白天耽误了。” “你当然会耽误。”西里斯嘟囔着不明所以的话,“但是你今晚不能上去寄信。” “为什么?猫头鹰棚被买下来了?” 黑发灰眼的高个子男巫懒得唇枪舌战,他拦在楼梯前,撤到第二节台阶上,举起魔杖。 弗罗斯特下意识地后退,脸色也倏地差劲起来。 “梅林,我只是想施一道障碍咒……”西里斯一副又生气又想笑的模样,“他们怎么跟你说我的?让我猜猜看,说我是霍格沃茨的恶霸,逮着斯莱特林就要诅咒是不是?” 弗罗斯特很少说违心的话,除非他认为有必要,而现在不属于那种情况:“你在火车上欺负西弗勒斯。” 提到西弗勒斯·斯内普,西里斯的好态度消失大半。 他冷哼一声:“他一整个暑假可钻研了不少恶咒呢,你要是一味的站在他那边,我没什么话可说。” “我只是和他住在一条街上,到现在,我跟你说的话已经超过他了。”弗罗斯特说。 “是吗……”西里斯若有所思。 但显然猫头鹰棚中正在发生的事更重要,格兰芬多转动手腕,咒语光线一闪,一道薄雾般的墙就横在了他与弗罗斯特之间,转瞬后,墙变成了透明的。 他屈指轻叩,咒语筑成的墙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今晚别到这儿来了,”西里斯严肃地说,转身便往猫头鹰棚走去,刚走出三五级台阶,西里斯又折返下来,他表情复杂,有些愠怒、有些不情愿、又参杂着自我妥协后的无可奈何,“弗罗斯特,如果你能把今天的事保密,我就答应帮你一个忙。” 弗罗斯特眨了眨眼。 看来他无意之间撞到西里斯的惊天秘密了? “比如罗齐尔那小子,或者克拉布,我可不相信一周禁闭你就满意了。”西里斯看到弗罗斯特表情的变化,轻笑,“我的消息很灵通的。” 弗罗斯特:“他们用不着劳你大驾。” 西里斯扬起一边眉毛:“好吧,那就不违反校规——唔,这么说吧——我不用扣分或者关禁闭就能做到的任何事。” 轮到弗罗斯特扬眉:“到你毕业之前都可以吗?” 隔着障碍咒,西里斯拍了自己的胸口三下,笑得恣意张狂:“没有期限,别不信,霍格沃茨没有人比我更信守承诺。” “成交,那祝你们一切顺利。”弗罗斯特学着早些时候在城堡大门那儿西里斯跟他说话的口吻。 “嘿,弗罗斯特!”西里斯叫住了他。 扭头回看,格兰芬多正蹲在楼梯上,视线比弗罗斯特更矮,西里斯身上锋锐的棱角也因此收敛些许。 “我提醒过你离那群人远点……为什么还要选择去斯莱特林,这些年分院帽从不把你这样的往斯莱特林分了。” “我这样的……你是指泥巴种?” 西里斯弹簧似的站了起来,他看起来比弗罗斯特闯进旋转楼梯时愤怒得多:“别这样说!我从来不说这个词!现在大多是那些支持伏地魔主张的人才这样讲话。” 弗罗斯特立刻想到了些事,罗齐尔意有所指的诺特哥哥婚礼上的「他」,杜恩、吉德罗含糊其辞的「神秘人」。 弗罗斯特追问:“这是神秘人的名字?” “是的,”西里斯丝毫不掩饰他的嫌恶,“伏地魔憎恶麻瓜,拥护纯血,斯莱特林里推崇他思想的人不在少数,你应该在戴那顶帽子的时候主动选择去其他学院。” 弗罗斯特疑惑地问:“还能选吗?” “当然,”西里斯的的拇指指向自己,“我就是这么来的格兰芬多。” “它没给我机会选。” “是吗,不过现在再说这些也没用了,”西里斯挥了挥手,他真得回猫头鹰棚去把守了,“学点对付他们的咒语,说实话,我现在觉得那帽子多半是老糊涂了,如果再分一次,兴许它会让你来格兰芬多……弗罗斯特,看看你,开学第一天就胆敢独自夜游城堡,如果你没去斯莱特林,我会更喜欢你一点。” 回到湖底比来时要快。 下到四楼时,一轮满月挂在窗外,将弗罗斯特蹑手蹑脚的身影清晰地投射在走廊里。他专程去感谢了住在《庄园茶歇》里的两位女士,束腰裙拿扇子妆面雪白的那位不知去了哪儿,另一位体态圆润的刚在打盹,弗罗斯特凑得太近,呼来的热气惊醒了她。 “哎呀,你一定是找埃莉诺,她串门去了,总是闲不住,”画中的女士一秒钟就找到了十九世纪矜贵的架势,“毕竟好多年没回来过,霍格沃茨对她来讲也稀奇的很。” “替我向埃莉诺女士道谢,也谢谢您。” “不客气,小家伙,我一年也难得跟活人说几次话,不过你实在太单薄了,要长成弗兰克·隆巴顿那样才能算好看呢。” 丰腴的女士面带羞怯,重新窝回花田边的椅子里,轻轻合上眼。 宵禁后不久,弗罗斯特赶回到湖底休息室,拉巴斯坦以及那群看热闹的高年级已经不在那儿了,这令他松了口气。 西里斯说得没错,在这所魔法学校,即使他绝不会主动去骚扰捉弄其他人,但学几个傍身的反击咒语相当有必要。 可这并不像西里斯展现的随手一挥那么简单。 今天有弗罗斯特最期待的魔咒课。 弗利维教授让上千片彩纸,绕着教室的天花板飞舞,它们好像真的像飞鸟一样发出噼啪的扇翅膀的声音,不一会儿彩纸成捆成束地落到所有人面前。 一只紫色的纸质猫头鹰落到弗罗斯特的桌子上,斜前方的罗齐尔得到了一串项链,克拉布的是馅饼,诺特面前的是怀表。 弗罗斯特往拉文克劳的方向搜寻,吉德罗正满脸惊叹地看拖着长尾巴的羽毛笔,罗德莉卡坐在最角落,她被许多人挡住了,弗罗斯特只能看见一抹深褐色的头发。 随着魔杖挥舞,所有纸哗啦哗啦地飞回魔咒课教授的脚下,不足四英尺的弗利维像上台阶那样一节节地踩在不断堆高的彩纸上,直到他在讲台上冒出了头。 他高举双手,鞠了个指挥家的躬。 教室里立刻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弗罗斯特的巴掌都拍红了,弗利维教授旋即开始讲授他们这学期要学的第一个魔法——飞信咒。 说白了,就是巫师间的传纸条。 “咒语是「飞影递语」,这两周我们先学习如何让面前的羊皮纸飞到隔壁的桌子上,当你们精通它后,就能用它给城堡里任何人传话,只要知道对方在哪儿以及——”弗利维教授挤挤眼睛,“不害怕被截胡就行。” 大家低声笑着,弗利维教授一点儿也不生气,他转动手中的魔杖,垒得高高的彩纸阶梯中飞出几十张,每个学生都分得了一张。 弗利维教授演示了几遍飞信咒的手势,又强调了咒语发音细节,随后大家便开始练习。 一整节课下来,除了罗齐尔让羊皮纸往克拉布的方向挪了三寸,大部分人只能让它在原地晃悠。 罗齐尔因此得了十分,他眼睛里掩饰不住地骄傲着。 弗罗斯特紧盯着面前的羊皮纸,集中精神,手腕转动,幅度适中,在恰好对准纸的时候默念:“飞影递语!” 羊皮纸纹丝不动。 他接连试了几次,结果依旧如此。 魔咒课快结束时,拉文克劳的那半边教室传来弗利维教授夸张的惊呼:“这真是太棒了,罗德莉卡!拉文克劳加二十分!” 尽管极力掩饰不满,罗齐尔毕竟也才一年级,他苍白的脸上涌现出红色,轻哼了一声。 弗罗斯特又一次失败。 罗齐尔正巧看到,干巴巴地讽刺:“噢,真遗憾,这是第几次了?” 弗罗斯特沉默地尝试下一次,结果依旧。 罗齐尔继续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乔伊,只是不希望你的魔力天赋拖累斯莱特林学院的分。” 下课后,弗罗斯特专程找了弗利维教授,并且在他面前完成了一次咒语,羊皮纸并没有因为当着教授而多配合他一点。 弗利维教授刚从彩色阶梯下来,他想拍拍弗罗斯特的肩,但只够得着他的手臂:“你挥杖的动作还有咒语发音都很标准,多加练习,我想你很快就能做成啦。” 晚上六点五十。 罗齐尔,克拉布和诺特关禁闭去了。 弗罗斯特抽出一张羊皮纸,将它裁成魔咒课上四分之一的大小。 他练习了一百六十二次。 可那张小小的羊皮纸好像背面有胶水。 他跌坐进椅子。 这动作鼓起的风将纸朝桌子里侧吹了一寸远。 弗罗斯特瞪着它,他想把它像西弗勒斯倒吊起詹姆那样吊起来! 但那一定比飞信咒难上百倍。 被挫败感盈满的弗罗斯抓乱了头发。 罗齐尔就快回来了。 他把羊皮纸塞回抽屉,那本黑封烫金的《强化魔法与符文绘制》露出一角,这本书属于罗德莉卡·莱斯特兰奇。 弗罗斯特只花了两秒钟就做出了决定。 斯莱特林中相当一部分人讨厌他。 原因不仅荒谬,并且无法修正。 那么不论他做什么,与谁交好,取得了成就,抑或捅了篓子,他们都会讨厌。 想通的那一刻。 一直蒙着灰尘的霍格沃茨忽然在弗罗斯特眼前变得明亮了。 湖绿色的天花板也比前两天更透亮。 明天会是个大晴天。 1975年9月,英国的满月出现在9月20号,所以文中提到的满月是为了剧情杜撰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秘密 第10章 皮皮鬼 “早上好,罗德莉卡。”弗罗斯特一屁股坐在了拉文克劳那半边的最后一排。 “斯莱特林坐在左边。”罗德莉卡埋头在羊皮纸上写写画画。 弗罗斯特从书包里拿出魔法史的书,摆在了桌上,一副哪儿也不去的表情:“今年斯莱特林的新生是单数,拉文克劳也是。” 言下之意,咱们正好凑一桌,谁也不落单。 “弗罗斯特……拉巴斯坦问过我,是不是你——” “我知道。”弗罗斯特将羽毛笔在指关节上转了个花哨的圈,“拉巴斯坦也已经从我这儿得到答案了。” 罗德莉卡终于抬起头,慌乱惊恐那么直白地写在她的眼睛里。 宾斯教授拖着他半透明的身体像有轨电车一样匀速滑到讲台前,让大家把书翻到二十世纪编年史的那部分,从1900年的事开始讲。 弗罗斯特压低声音:“你哥哥的脾气真差劲。” 罗德莉卡诧异得说不出话来,弗罗斯特装模作样地学着拉巴斯坦的样子摆出攻击的架势——像只展开翅膀的鸟。 褐发女孩终于勾了勾嘴角:“你竟然能在拉巴斯坦的手下毫发无伤。” 弗罗斯特挑眉:“罗德莉卡,你太高看我了,我当然是靠逃走才捡回一条命,飞天扫帚都追不上我。” 这次罗德莉卡笑得真切。 宾斯教授特有的毫无感情的声线令所有人困倦得快要睡着,他平铺直叙地讲述本世纪初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大事,每件事都被他列为重点,表示期末考试有可能考。 一节课圈圈划划下来,简直不如不动笔。 弗罗斯特撑着下巴,期待着下课,罗德莉卡答应和他一块练习飞信咒,宾斯教授的说话声就像机械手表秒针咔哒咔哒地缓慢跳动。 “1926年,黑巫师盖勒特·格林德沃在欧洲发起了多次袭击,至此,格林德沃势力空前壮大,巫师界动荡不已、人心惶惶; “同样是这一年,在日后击败格林德沃的阿不思·邓布利多成为《今日变形术》的专栏作家; “值得注意的是,如今势头正盛、身份成疑、令英国巫师不敢直呼其名的「神秘人」据传也生于1926年。” 宾斯教授的手指戳穿《魔法史》,从立书架的背面穿出:“把这段话划下来,是重点。” 两个不受待见的小巫师逆着人流往黑湖的方向走,刚下草药课的高年级们正涌向活动楼梯,大概是要接着上变形术课程。 大多是五年级的学生,明年要考O.W.L.S,那将决定他们未来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 弗罗斯特看见了人群中兴奋异常的西里斯,他身边依然是詹姆·波特,如出一辙的兴奋异常,莱姆斯不知去了哪儿,只剩下个头不高弗罗斯特还叫不出名字的男巫跟在他们后头,讨好地笑着,却插不进话。 西弗勒斯落在后面,他也正和几个男生在说话。 “看着点路!” 弗罗斯特被撞了一下。 “抱歉。” 两人终于来到了湖边。 “我看不出你有哪儿做的不对。”罗德莉卡嘟哝着。 可羊皮纸就是不听弗罗斯特的使唤,它在罗德莉卡魔杖下是那么的乖顺听话,小女巫已经能让它精准地从自己的手心飞到弗罗斯特的手心。 “可能我的确没有魔法天赋。” “别这么说。”罗德莉卡不太会安慰人,她选择把羊皮纸收起来,拿出了宾斯教授布置的1900-1930大事一览,执笔便开始在书里找答案。 弗罗斯特开口前有些犹豫:“邓布利多教授是这么判断的。” “校长?”罗德莉卡转过身来,立即停笔,把作业夹在厚厚的《魔法史》中,“他给你做过魔力测试?” 弗罗斯特轻轻点头:“邓布利多教授那时不建议我来霍格沃茨,他认为我在麻瓜世界立足会容易些。” 罗德莉卡怔了怔,一阵风从黑湖吹来,她哆嗦了一下:“……当然……” 弗罗斯特忍不住问:“你也这么认为吗?” “不,我并不认为你不能当巫师、不能学魔法,你当然能,霍格沃茨既然录取你,那你一定是够格的……”罗德莉卡说,她说话的样子简直就像拉巴斯坦正站在弗罗斯特身后,“可你不知道,弗罗斯特……你被分去了斯莱特林,他们中许多人都和我哥哥一样认同神秘人的理念——针对你这样出身的巫师,还有麻瓜……他们也许什么都干得出来……鲁道夫斯甚至已经得到了——” 罗德莉卡用颤抖的声音说:“梅林……我不该告诉你,但是——” “我知道,”弗罗斯特看着罗德莉卡,“光是没有魔法天赋这件事我也只憋住了三天,再不找人说,我可能会像发酵的罐头那样爆炸。” 安慰是奏效的。 罗德莉卡擦拭眼角:“谢谢你,弗罗斯特,” 弗罗斯特举起魔杖:“我总会找到办法让它听我的话。” 罗德莉卡莞尔。 写了一会儿作业,罗德莉卡不经意地感叹:“如果我没弄丢那本书,兴许能帮的上你忙。” 书? 弗罗斯特问:“强化魔法与符文绘制?” 罗德莉卡睁大眼睛:“是啊,我从家里带来的,那本书上写了很多加强咒语功效的办法,可我才看了一点儿,不知道有没有帮你的法子……难道你知道?” 岂止知道,就在弗罗斯特这儿! 他正准备今天把那本书还给罗德莉卡,聊得太投机都忘了这一茬! 弗罗斯特将书包甩到身前。 拉链是敞开的。 那本黑封烫金标题的书—— 不见了。 城堡前的草坪上,没有。 魔法史教室到城堡门厅的路上,空荡荡的。 墙上的画一问三不知。 只有管理员费尔奇抱着一只猫,摆着一张拉得长长的臭脸:“什么?你的东西不见了?” “是的,费尔奇先生,是一本书,黑色封面。”弗罗斯特比划了大小,“就在今天早些时候。” 几分钟后,他们来到阿格斯·费尔奇的办公室,这间办公室就在门厅边上,大门挂着一把厚重的黑锁,费尔奇为了打开它不得不放下猫:“科拉琳小姐,不要乱跑。” 科拉琳是只长毛杂色猫,脸上有面具一样的深色花纹,她长了条松鼠的尾巴,翘成了旗子,绕着霍格沃茨管理员的脚踝走。 “进来吧。”费尔奇粗声粗气地招呼他们。 办公室里堆了许多杂物,因为没有窗,费尔奇又只点了一盏煤油灯,显得非常昏暗,空气里弥漫着霉味和猫屎味。 贴着墙放的几乎都是柜子,正对着弗罗斯特的那面墙上还挂了一条鞭子、一对银光闪闪的脚镣。 费尔奇走到那些刑具旁边,像在抚摸科拉琳:“这是我新采购的,要想对付那几个臭小子,就得下狠招……完全无视规则……忽视校规……” 弗罗斯特和罗德莉卡都没被吓到,费尔奇脸上的褶子都尴尬起来,他弯腰抱起科拉琳小姐,指着角落的柜子:“失物招领的东西都在那里,你们自己去找吧,要是被我发现你们偷东西,我一定会向邓布利多申请抽你们一人五鞭子!” 弗罗斯特凑近:“费尔奇先生,这柜子也上了锁。” 费尔奇一边嘟哝着奇怪,一边从墙上的钉子上取下钥匙。 管理员摸到了锁,金属轻轻撞击着柜门,那把锁只不过虚搭在锁环上—— 嘭!柜门被从里推开! 弗罗斯特还没看清是谁,只见到几个黑乎乎的东西被扔了出来,正砸了费尔奇满头满脸,奇怪的味道飘散开来。 是科拉琳的猫屎!足足一把! 皮皮鬼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而弗罗斯特和罗德莉卡作为在场观众更是引得他诗兴大发,他尖叫着,扯着嗓子,从管理员办公室的墙穿了出去,隔着一堵墙,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清晰: “费尔奇追不着!费尔奇只会叫!费尔奇大傻帽!费尔奇还有费尔奇的猫!一个味道!” 看见费尔奇那张气急败坏扭曲得不成型的脸—— 弗罗斯特赶紧抓着罗德莉卡,跑了出去。 一直跑到礼堂,弗罗斯特才停下,罗德莉卡已经累得直喘气了。 “你可真像把飞天扫帚。” “承蒙夸奖。”弗罗斯特勾起嘴角。 而在不远的地方,几道视线正注视着这边。 有来自格兰芬多的。 少不了斯莱特林的。 也有, 主宾席上思忖的目光。 “阿不思,你看,我说得没错吧,弗罗斯特是个不错的孩子,已经交到了朋友。”斯拉格霍恩今天起了个大早,七年级的魔药课可不那么好上呢,他真的饿坏了。 邓布利多端起自己的那杯南瓜汁:“霍拉斯,看来你喜欢这孩子。” “噢,我喜欢所有的孩子,我巴不得斯莱特林每年的学生都多多的呢。”斯拉格霍恩遗憾地看着弗罗斯特的朋友,“我听说罗德莉卡展现出魔咒上的优异才华了是吗,菲利乌斯?” “那小姑娘特别棒!”弗利维站在椅子上回答。 “真是遗憾,能来斯莱特林就好了。”斯拉格霍恩说,“她的两个哥哥都在我的学院,说起来我竟然记不清他们一年级时的事了,看来真是老了呀。” 邓布利多突然说:“和我比,谁也算不上老。” 住宾席的教授们忽然都笑了起来。 罗德莉卡:“教授们在笑什么?” “谁知道呢,邓布利多教授也许就是那样的,1929年他还写了一篇专栏文章,专门介绍怎么把洗碗池里的水变成粘鼻涕虫。” “真恶心……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干?” “他的原话是‘鼻涕虫爬满碗槽之后,剩下的就让男巫来处理吧,他们承担家务的时候有必要增加一点难度,以弥补他们平时只知道傻乐着看魁地奇、喝火焰威士忌’。” 罗德莉卡咯咯笑着:“他真这么写的?作业我还没做到1929年。” “千真万确。” “我喜欢他。” 弗罗斯特点头:“我也喜欢邓布利多教授。” 第11章 包不住的火 伊尔玛·平斯夫人用她长长的鹰钩鼻注视着弗罗斯特,那鼻子像她的第三只眼睛,嗅觉似乎能增加她辨识哪个学生动了歪心思的能力。 显然,平斯夫人认为弗罗斯特没安好心。 她的一只手按在借书名册上,另一只手扶着办公桌,上半身倾着,鹰钩鼻尖往弗罗斯特的头顶压来:“乔伊先生,你刚才问哪本书?” …… “我想我记错了,平斯夫人。” 弗罗斯特抱着书包,赶紧朝书架走去,这位图书管理员果真像传言里的那样不好惹,他在标着草药学的那一排转进去,迎面撞上一个人。 “抱歉——噢,西弗勒斯。” “我们没那么熟,乔伊。”西弗勒斯怀里有两本书,他甚至都没正眼瞧弗罗斯特。 西弗勒斯比弗罗斯特大四岁,足足高了他两个头,他的目光可以轻松落到走道外,甚至都不必掠过对方柔软漆黑的发顶。 弗罗斯特有些搞不懂西弗勒斯的态度。 入学前的几次见面,西弗勒斯似乎对他有敌意。 后来,他忽视他。 再后来,拉巴斯坦想做恶时他又帮了他。 现在,他又忽视他。 很矛盾。 可是,为什么? 弗罗斯特仰着头,他的视线太直白,西弗勒斯不得不垂下眼帘,那黑眼睛里盈满了烦躁,以及些微的不安。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 弗罗斯特睁大眼睛:“我想起来了——我一直以为我们从没见过——其实我们早就碰过面——” 伴随弗罗斯特压低的声音,西弗勒斯的眼神闪烁起来,他的胸口明显起伏,一只手伸进了长袍口袋…… 弗罗斯特身上又弥漫起那股似乎只在被人憎恶威胁时才会产生的不适。 “几年前的巴伦工会小学毕业茶会,那是我爸爸第一年给学校准备茶点,你在怀特先生的班上对不对,他后来也教我历史课,我记得你们表演了……对了,是罗宾汉!” 西弗勒斯的紧张消却了,不耐烦取而代之,好像原以为看见了蚂蜂,现在发现那是只苍蝇。 “你演的诺丁——。” 西弗勒斯打断他,他的眼神就像在剜弗罗斯特的肉:“够了。” 年长些的斯莱特林把怀里的书抱得更紧,漆黑的袍子把他全身都罩得严实,就像斯内普夫人渴望融进蜘蛛尾巷那样,西弗勒斯渴望融进这座城堡,或者说……融进斯莱特林。 “让我们把话说得清楚些吧,乔伊。”西弗勒斯轻轻的说,“离我远一点。” 弗罗斯特的确被他慑人的阴沉气势给震住了一会儿:“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西弗勒斯轻嗤着再次打断他:“我是在避免拉巴斯坦犯超出他能弥补范围的错,你认为那天我是在帮你吗?自作多情好像是你的家族遗传特质。” 弗罗斯特生气了:“如果你指的是那天我爸爸想载你们一程……西、斯内普,难怪会有人讨厌你。” “是啊,”西弗勒斯卷起嘴角,嘲讽着,“我并不在乎会不会多一个人讨厌我,乔伊,只要别在我眼前乱晃就行。” 斯内普从弗罗斯特身边走过。 抓挠在他皮肤上的疼痛也随之消失。 尽管列在课表上,但各学院的公共休息室贴了公告,飞行课要到十月份才会正式开始,因为执教的霍琦女士作为普德米尔魁地奇联队的特邀嘉宾去参加在英格兰举办的联赛开幕式,后面还要为两场国家德比魁地奇赛开球。 “真是太遗憾了。”吉德罗不无失落地说,“我还想给你们露一手呢,我九岁那年骑着我爸爸的横扫800飞到了爱丁堡麻瓜街区的上空,差点就撞上一架双旋翼直升飞机——弗罗斯特,你可以帮我证明麻瓜确实有这东西——只差万分之一英尺,但我躲过去了!” 罗德莉卡偷偷向弗罗斯特递出眼神,弗罗斯特用眉毛回应他知道吉德罗在瞎胡诌。 他们捧场地表达了力所能及的赞叹。 吉德罗还想讲更多有关魁地奇的惊险故事,弗罗斯特抢先指了指他的书包:“你带了什么?” “噢,对了,是带给你的书。” 随着金发小巫师拿出《与食死徒对峙的三十六小时》、《神秘人辛密二三》、《我叛逃组织的一年》以及《迷情剂是否对神秘人奏效我之见解》…… 罗德莉卡忍不住问:“为什么给弗罗斯特这些书,这都是胡编乱造的……” “不,这可不是胡编乱造!”吉德罗提高了声音,他脸有些红,“弗罗斯特来自麻瓜世界,你不觉得这些书对他来说更容易接受吗,而且书里对神秘人、食死徒的描述和评判是客观的。” 看着弗罗斯特的眼睛,吉德罗补充了一句:“不可否认,有一定的艺术加工在里面。” “谢谢你,吉德罗。”弗罗斯特说,“我从前就喜欢看游记和侦探小说,一定会喜欢的。” 吉德罗心满意足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又拿出一盒太妃糖,那盒糖一个个整齐地排列着,当背景的糖由黑色的糖纸包裹,红色那些则组合成「LOVE M&D」的字样。 “试试吧,我妈妈做的。” 甜味在弗罗斯特嘴里融化,尽管它只是普通的太妃糖,但对于吉德罗来说一定也是特别的。 “……糟糕。”弗罗斯特猛地站起来。 他没有给妈妈写信! 一封都没有! 弗罗斯特赶紧拿出一张羊皮纸,咬着嘴唇,在罗德莉卡和吉德罗的注视下奋笔疾书。 亲爱的妈妈: 我在霍格沃茨一切都好!学校有四个学院,我被分到了斯莱特林,西弗勒斯·斯内普也在这个学院。我已经上过草药课、魔咒课、变形术、魔法史还有天文课,教授们这几周给我加了三十分啦,不过最让我期待的飞行课要等到下个月才能上。 另外,我已经交到了两个朋友,罗德莉卡还有吉德罗,他们俩正在看我写信呢!希望你和爸爸也一切都好!爱你们! 弗罗斯特 “好了,我该去寄信了!” 罗德莉卡也跟着站起来:“猫头鹰棚吗,我正好要去喂菲妮一点儿零食。” 可刚走出三人碰面的空教室,拉巴斯坦便迎面而来,他正眉飞色舞地与身边的人在讨论什么,弗罗斯特只听见圣诞聚会四个字。 高声议论戛然而止。 拉巴斯坦朝这边走来,其他的斯莱特林抱着胳膊窃窃私语。 “你就非得和泥巴种混迹在一起?” 罗德莉卡垂着脑袋,盯着地面,她惧怕拉巴斯坦,惧怕源于深刻的了解。 而弗罗斯特就没有这样的担忧了:“罗德莉卡想和谁交朋友是她自己的事,我觉得你交什么朋友也没过问她的意见吧?” 那几个看热闹的斯莱特林忽然笑起来。 其中一个矮个子憋着嗓子学女生说话:“拉巴斯坦,别跟他们在一起,和我在一起!” 那活宝的模仿引得其他人笑声连连。 拉巴斯坦扭头瞪了他们一眼,那群人稍微收敛神色。 “如果你硬要这样,圣诞假期回家,父亲那儿我是不会帮你说话的。”拉巴斯坦沉声说,“你明知道现在是关键时刻——” 接下来的话,拉巴斯坦不再继续,他知道罗德莉卡能领会他的意思。 而泥巴种到底该拿他怎么办,拉巴斯坦还没有想清楚,他掸了掸长袍的袖子,好像和弗罗斯特挨近了就会弄脏衣服似的。 “乔伊,”拉巴斯坦轻蔑地俯视他,“别以为跟罗德莉卡交朋友就能把莱斯特兰奇当成依靠。” “我没有这种想法。”弗罗斯特怼了回去,他瞥见逐渐走近的一群人,忽然提高声音说,“拉巴斯坦,你既然都能在公共休息室里朝我扔恶咒,我当然明白你的态度。” 脚步接近。 “噢,莱斯特兰奇,我听见了什么,你朝一年级扔恶咒?” 詹姆·波特大摇大摆地出现,西里斯、莱姆斯以及另一个男巫一块将走廊塞得满满的,不过这三个人似乎是刻意将詹姆衬在中间,而瘦高个顶着蓬乱头发的詹姆则刻意地挺起胸膛,让胸前的级长徽章正对着拉巴斯坦。 “斯莱特林扣三十分,因为莱斯特兰奇伤害——或者企图伤害同学。” 拉巴斯坦的魔杖一瞬间就举了起来。 詹姆和他几乎一样快。 “波特——” “除你武器!” 詹姆压根不考虑打嘴炮,他速战速决地将拉巴斯坦缴械。 红光一闪,斯莱特林的魔杖飞了出去,他看起来气急败坏,而那几看热闹的也不打算出面帮忙,他们之间的情谊简直比干面粉还要松散。 “抱歉啊,莱斯特兰奇,忘记了你们家喜欢搞巫师决斗,你可能更习惯使咒之前先摆出架势,”詹姆使了个飞来咒,拉巴斯坦的魔杖飞到他手心,他将魔杖物归原主,不忘撒一把盐,“但说句实在的,真打起来,我是不会等你亮相的。” 拉巴斯坦在罗德莉卡面前落了下风,他的面子也有些挂不住了。 拿回魔杖,他便夺路而走。 詹姆得意洋洋地往弗罗斯特走来,西里斯也朝他挤眉弄眼。 格兰芬多的级长俯身,小声说:“这就当是我帮你一次忙了,西里斯说他的那份单独还。” 因为刚刚的打斗,不少学生都往这条走廊聚集过来,詹姆朝兄弟们招招手,打算趁早离开,他们永远有更重要的事要干。 西里斯拍了一把矮个子的脑袋:“别东张西望了,彼得。” 这时,一道清脆的声线压住嘈杂:“你又干了什么,波特?” 人群自动给那名红发女巫让路,她绿得惊人的杏眼即便在生气也让詹姆止不住地把蓬乱的头发往更蓬乱的程度抓。 她的袍子上也有级长徽章。 级长扣不了级长的分——但在弗罗斯特看来,她那愠怒的模样恐怕想给詹姆扣上足足一百分。 “莉莉,我发誓,这回我是在做好事,拉巴斯坦·莱斯特兰奇欺凌一年级新生,在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里扔恶咒——” 莉莉抱起胳膊:“他在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里扔,你是怎么知道的?” 弗罗斯特往前走了一步:“我可以证明。” 莉莉·伊万斯看了过来,她原本想问什么,但她看着弗罗斯特时忽然皱起眉毛。 几秒钟后,莉莉瞪大了眼睛。 “是你!” 第12章 阿兹卡班 举行分院仪式时,莉莉和詹姆刚检查完通往格兰芬多塔楼的所有活动楼梯,确保它们都运转正常。 格兰芬多距离礼堂的路最远,莉莉赶回来时仪式已经结束了。 上次见弗罗斯特还是在科克沃斯那片茂盛的橡树林里,男孩穿着陈旧破洞的背心、短裤,脚上一双拖鞋,发梢沾着树皮碎屑,手心里握着啃了一半的苹果…… 莉莉真的想象不出他竟然也是个巫师! 詹姆对莉莉的人际交往最为关心,即便弗罗斯特还不及他胸口高:“你之前就认识他?” “暑假见过一面。” 西里斯吹了声口哨,一把搂住詹姆的肩膀,凑近好兄弟的耳朵:“伊万斯小姐一定又去找鼻涕精了,弗罗斯特和那家伙住一条街上。” 詹姆难以置信:“梅林,又是斯内普,莉莉,他这学期已经晋升成莱斯特兰奇跟班的头号预备役了!所以你暑假拒绝我的邀请就是在——” 莉莉嫌恶地瞥了一眼詹姆:“波特,管好你自己的事吧!” 詹姆还想缠着莉莉,但西里斯却把他拽往另一个方向,循循劝诱:“这么多人看着呢,伊万斯小姐肯定不会在这儿答应你一块去霍格莫德玩。” 光这一个理由是说服不了詹姆的,西里斯又低声说了些别的,四个五年级格兰芬多才结伴离开。 莉莉走到弗罗斯特面前,她漂亮极了,难怪詹姆见了她就挪不动步。 不过弗罗斯特必须向她说清楚一件事。 “伊万斯小姐,你应该是认错人了。”弗罗斯特说,“我确定暑假的时候我们没见过面,不过还是很高兴能认识你,我现在得去猫头鹰棚了。” “……可是。” 走出去几英尺的弗罗斯特回过头,莉莉·伊万斯的眼睛眯了起来,像只发现了端倪的猫。 九月的最后一周,天气逐渐转凉,早晨黑湖湖面会堆起一层薄雾,直到太阳升高才能将水汽吹散,弗罗斯特换上双层的长袍,在衬衣外加了毛线背心。 吉德罗则开始披斗篷,他那条亮蓝色的斗篷实在太扎眼了,从魁地奇看台一眼就能发现吉德罗走出了城堡,配上他金灿灿的头发,活像只大蓝闪蝶。 霍琦女士还要三周才能回来,吉德罗看起来已经不需要扫帚就能飞了。 草药和魔药两门课弗罗斯特学得不错,天文课则称得上得心应手。 经过孜孜不倦的练习,弗罗斯特在魔咒课的飞信咒测试那天终于让羊皮纸挪到了同桌罗德莉卡的面前——大概是全班平均水平的四分之一还差一点,弗利维教授毫不吝啬地给他加了分。 罗齐尔在寝室阴阳怪气了一整晚,弗罗斯特带上了耳塞,一个字也没听。 现在他又要开始孜孜不倦地练习漂浮咒。 至于变形术,弗罗斯特的努力还没有得到回报,麦格教授发下的木棍依然是木棍,可罗德莉卡和吉德罗早就能把它变成针了。 “也许我可以偷偷地在地板上磨一节课,”弗罗斯特摆弄着面前的棍子,“那样它变尖的概率应该比我念咒的概率大一些。” “然后麦格教授会把你变成一只镀金的坩埚送给斯拉格霍恩教授,在你没变回来之前,可能得先架在火上烤几个小时。”熟稔起来的罗德莉卡其实是个口舌伶俐的小女巫,她只在拉巴斯坦面前抬不起头。 吉德罗吐着舌头:“或者她会把你变成一只狐媚子,关笼子里,挂在变形术教室的天花板下面,警告我们不许耍小把戏。” 弗罗斯特被他们夸张的假设逗笑,可是难以掌握的魔法课程永远是压在他肩头无形的山,如果连第一个月的课他都应付不来,后面的七年该怎么办呢? 至少现在看来,他怀疑自己在魔咒课以及变形术的期末考试里连「合格」都拿不到。 很快,弗罗斯特就没工夫担忧了,因为他的课表上要增加一节课抢夺他「孜孜不倦」的时间。 当天的晚饭时。 食物还没上桌,邓布利多从那把金色的椅子上站起来,拿勺子敲了敲盛满南瓜汁的银质杯子,闹哄哄的四学院长桌终于安静了。 邓布利多的声音充满欣喜,他张开双臂,好像在拥抱整座城堡:“让我们欢迎格雷格·勒鲁瓦教授,他将担任我们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 坐在海格旁边的那位男巫站了起来,他看上去大约五十岁,头发已经灰白,却没什么皱纹,有几分儒雅,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 大家鼓掌欢迎。 “勒鲁瓦?”隔了几个位置的罗齐尔歪着头思索,问克拉布,“你听说过吗?” 克拉布已经塞了满嘴的肉,只能摇摆他的方脑袋表达他也不认识。 “他是法国人。” 说话的人坐在血人巴罗右边,而弗罗斯特正坐在巴罗的左边。 小巴蒂·克劳奇有一头浅黄色的柔软头发,梳理得服帖,他脸色苍白,雀斑给他增加了不少少年的活力感。尽管他是霍格沃茨三年级里最优秀的学生,小巴蒂本人其实相当害羞,他很少参与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的闲谈,也没有什么亲密的朋友。 “是嘛,”罗齐尔应了一句奇怪的话,“也难怪你会知道。” 克劳奇沉默地切眼前的牛排。 弗罗斯特没有那么多顾虑:“你认识勒鲁瓦教授?” 克劳奇摇头,突然被提问他面露赧色:“我不认识他,但这个姓氏是法国的巫师家族,在艺术行业很出名,巴蒂斯特·勒鲁瓦是杰出的巫师肖像画师,克洛伊·勒鲁瓦是艺术品收藏家,我父亲今年向她买了一条手链,送给了我母亲。” 弗罗斯特说:“原来如此,以前黑魔法防御术也是到十月才开课吗?” 克劳奇谨慎地说:“当然不……今年比较特殊。” 塞了满嘴的克拉布突然插了进来:“因为没人愿意来!如果邓布利多早点把这门课改成以前的「魔法与黑魔法实践」,诅咒早就消失了。” “诅咒?” “是啊,乔伊,”罗齐尔摆弄着叉子,幽幽开口,“黑魔法防御术教授这个职位被诅咒了,没有一任教授能坚持到第二年。” 弗罗斯特问:“谁下的诅咒?” 罗齐尔轻轻地笑了一声,朝血人巴罗的另一边抬着下巴:“克劳奇,关于这件事,你有小道消息吗?” 克劳奇手中的刀叉好一会儿都停在盘子上:“没有,不过——” 克劳奇忽然抬起头,盯着罗齐尔,他只是不热衷人际交往,不代表他面对罗齐尔会发怵:“阿布拉克萨斯只是你的姑父,魔法执行司的司长却是我的父亲,连卢修斯在学校里的时候也不会像你这样拿腔拿调。” 罗齐尔苍白的脸上立刻浮现出红晕,这一个月来,斯莱特林里还没有谁这样不给他面子,但他最终也没说什么,草草吃完饭便走了。 只是可怜了克拉布,他看起来只吃了三分饱。 弗罗斯特忍不住朝克劳奇竖拇指:“这是他头一次吃瘪。” 他忍不住问克劳奇:“罗齐尔为什么也针对你?” 可弗罗斯特没能得到答案。 血人巴罗拍了拍他的肩膀,凉丝丝的奇异触感令弗罗斯特仿佛背后被灌了冰块似的哆嗦了一下。 巴罗冷淡的声音说:“你的信。” 果然在他的餐盘前停留着一只巴掌大的白色猫头鹰,它在餐具间跳来蹦去,在弗罗斯特的叉子上玩跷跷板,见男孩的手向它伸来,猫头鹰扔下一小张羊皮纸,啄了几口面包,甚至还嗦走弗罗斯特一根意面,接着它跳到斯莱特林长桌上的一根烛台上歇成一个白色毛球,等待弗罗斯特的回信。 这八成是格兰芬多的猫头鹰。 弗罗斯特这样想着,将那张精心折叠成圆形的羊皮纸展开: 很抱歉,弗罗斯特,如果今晚八点你有空,我希望能和你聊一聊,就在那间空教室如何? 莉莉·伊万斯 格兰芬多的级长与斯莱特林一年级学生有话要聊,并且还要在晚上八点聊。 弗罗斯特自觉地将这个消息闷在心里,谁也没告诉。 寝室中,罗齐尔一直在和克拉布声讨老巴蒂·克劳奇,说他是个老顽固,一点也不懂巫师即将迎来的新时代,假如那个时代来临,这家伙一定会被淘汰掉。 “如果卢修斯能当上部长,我要让他第一个把巴蒂·克劳奇解雇。” 克拉布补充道:“最好是把他扔到阿兹卡班去,免得他总在报纸上讲什么要严肃处理食死徒。” 罗齐尔哼了一声:“克劳奇才没这个能耐。” 现在,他们在寝室里谈论食死徒和神秘人的种种已经不避讳弗罗斯特了,罗齐尔认为一个连木棍都变不成针的泥巴种实在没什么可警惕的,至于克拉布,他只需要跟着罗齐尔做就行。 况且,罗齐尔从不深入地说自己家或者马尔福家的事,当他忍不住想谈这些细节的时候,他选择由诺特代为发言。 “你哥哥没给你写信吗?” 诺特摇头。 “一封也没有?” 诺特说:“阿提克斯很忙。” 罗齐尔来了兴致:“聚会是不是,你知道的最近一次是在哪儿?” 诺特的声音很小:“……我不知道。” “罗齐尔,你要真的这么好奇,不如直接去问马尔福先生,他应该比诺特的哥哥知道得更清楚。” 弗罗斯特站了起来,这不是他第一次替诺特解围了,他现在用不着小巴蒂·克劳奇亲自解释,也能知道罗齐尔为什么讨厌那个三年级的学长。 如果有足够的证据,弗罗斯特相信克劳奇司长会把罗齐尔、克拉布、马尔福、诺特、莱斯特兰奇等等家族有一个算一个——统统判重刑! 朝那间空教室走去的路上,弗罗斯特幻想着罗齐尔被关在监狱里、抓着铁栏杆、哭得涕泪横流,抱怨住他隔壁一间的克拉布饥饿的肠鸣吵得他整夜睡不着觉…… 弗罗斯特推开了教室门。 莉莉正高声指责对面的瘦高男巫:“……西弗勒斯,这已经足够你被关进阿兹卡班了!” 第13章 黑魔法防御术 见到弗罗斯特,莉莉迎了过来,带他去桌边坐下,顺手挥动魔杖,门咔哒一声上了锁。 桌边的斯内普也抬起手,魔杖尖指着弗罗斯特的方向:“闭耳塞听。” “你们这是打算干什么?”弗罗斯特感到一丝不安。 莉莉犹豫了一秒,决定直说:“弗罗斯特,我们在暑假的确见过,你不记得是因为——” “因为我对你施了遗忘咒。”说这话的是斯内普。 “你对我,施了,遗忘咒?”弗罗斯特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是的,我让你忘了那天的事。”斯内普仿佛在谈论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莉莉瞪了他一眼,明亮的绿眼睛里闪动着怒火:“西弗,这比波特开的玩笑恶劣多了!” 斯内普慌忙解释:“当时谁也不知道他是巫师,如果他四处宣扬,惹来魔法部的人,你可能会被霍格沃茨开除。” “但他并没有做错什么——这才是重点!”莉莉的胸膛起伏着,平缓情绪后,她用命令的口吻对斯内普说,“向弗罗斯特道歉,立刻。” 弗罗斯特还在消化他曾经吃了一记遗忘咒的消息。 想必就是邓布利多教授来的那天,他在医院醒来,对之前发生过什么一丁点儿也不记得,妈妈焦急地在他床头落泪…… 弗罗斯特恍然地看向斯内普。 黑发黑眼的男巫短促地说:“抱歉,乔伊。” 莉莉松了口气。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斯内普。” 斯内普皱起眉毛。 莉莉则慌张起来:“如果西弗勒斯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 “伊万斯小姐,你怎么能确认他没造成呢?”弗罗斯特反问,“就在斯内普对我施遗忘咒的当天,邓布利多教授来了我家。” 莉莉熟悉这个流程:“……霍格沃茨会派教授去麻瓜出身巫师的家里……是这样的……” “他发现了。”弗罗斯特指着自己的脑袋,“他给我做了测试,水盆里的水一分为二,邓布利多教授断定我的记忆被魔法篡改过。” “……连贯性测试,一种高深的魔法。”莉莉无助地看了一眼斯内普,“邓布利多教授发现了?” 弗罗斯特狡黠地勾起嘴角:“他可以发现。” 那自然也可以发现不了。 斯内普阴沉地问:“乔伊,你想要什么。” “别这样看我,斯内普,你在对我使咒前就该知道,随意修改记忆可能酿成危害——这话是邓布利多教授说的,那天除了检查我的记忆,他还检查了我的魔力。”弗罗斯特转头问莉莉,“伊万斯小姐,拜访麻瓜家庭的教授通常都会做这个测试吗?” “我没听说这种传统,麦格教授当时没有给我测这个。” “我的魔力似乎因此受到了影响。” “不可能。”斯内普说,“遗忘咒不会影响你的魔力。” 弗罗斯特说:“为什么不可能,你怎么确认无关?” 斯内普依然笃定:“记忆和魔力,是两码事。” “是吗,”弗罗斯特轻轻点头,“我明天会去问一问弗利维教授,他是魔咒方面的大师,我相信他的说法。” 莉莉抬起手好像想拉住他:“弗罗斯特,请你不要告诉教授,西弗勒斯这么干是因为我,我也该向你道歉,对不起。” 斯内普从他的位置站起来:“跟你没关系,莉莉。” 记忆和魔力当然无关,这一点邓布利多也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过他了,但弗罗斯特有自己的小算盘。 斯内普往前走,走到他面前,挡住红发格兰芬多,他低声问:“弗罗斯特·乔伊,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弗罗斯特勾起嘴角,他知道无论他说什么,斯内普都会答应,而他的要求并不离谱。 “课程指导。” 弗罗斯特看见莉莉完全放松下来,而斯内普则盘踞着满头阴云。 他补充:“一周一次,斯内普,由你安排时间、决定地点,直到我的魔力水平恢复,当然,由伊万斯小姐代劳也可以,你们都是五年级成绩优异的学生,谁来我都没意见。” 斯内普既没答应,也没拒绝。 他冷哼一声,拉着莉莉离开了这间空教室。 两天后,在第一次黑魔法防御术课程前,一只羊皮纸变出的飞蛾扑扇着翅膀,落进弗罗斯特的掌心,它摊开身体,羊皮纸展平,细瘦密集的字和它的主人一样,好像被外来的压力挤压得只剩这点书写空间—— 地窖迷宫独眼女巫雕塑右转,第二间,七点,准时。 格雷格·勒鲁瓦教授对教室的布置有自己的一套审美,厚重的深紫色窗帘遮住了明亮的落地窗,每扇窗只留出一条喇叭形的缝,赫奇帕奇和斯莱特林的长桌之间铺着猩红色的地毯,两侧的长桌则是奶油色。 教室前的黑板是白色的,在略显昏暗的教室中看起来像一双目光灼灼的眼睛。 勒鲁瓦教授穿着一条黛绿色的长袍,那面料像绸缎一样闪亮,如果仔细看会发现长袍上有密密麻麻的符文,他从两个学院之间的走廊朝前走,驻足停在红毯中间。 “巫师的大脑,是这世界上最精妙绝伦的艺术品。”勒鲁瓦教授满含深情地说,“而我正要教导你们如何用它来铸造艺术。” 他走到讲台前,挥动魔杖,所有人面前都出现了一杯冒着白气的热巧克力:“先暖暖身子,毕竟防御术的前提是要面对黑魔法或者危险的魔法生物。” 弗罗斯特喝下了自己面前的那一杯,从胃里升腾而起的暖意令他指尖都像冒出汗似的。 勒鲁瓦教授对大家的配合很满意,他脸上笑意盈盈,不知怎么的,在弗罗斯特眼中,勒鲁瓦教授的嘴像□□一样被左右拉长了,他露出至少二十颗牙齿,伸出一条长长的蜥蜴状的分叉舌头。 勒鲁瓦教授灰色的头发开始疯长,它长得太长了,变成了弧形,然后黑魔法防御术教授像漩涡一样扭曲旋转起来……惨白的黑板变成唯一能看清的东西,弗罗斯特被吸进那双瘆人的「眼睛」里。 好冷…… 不能动弹…… 什么也看不见…… “……他多漂亮呀。” “菲兹修女是个好人。” “我当然知道,只是感慨这么漂亮的孩子要在那儿长大……我真希望这是我的孩子。” “天呐,梵妮,我们有六个孩子了,三个男孩三个女孩,够多了,我们不能——” “好啦好啦,所以我已经答应送他去拉帕努斯修道院了。” 拉帕努斯? 弗罗斯特握紧拳头,掌心的刺痛令他回过神来,他应该在霍格沃茨,在上勒鲁瓦教授的黑魔法防御术课程…… 旋转成残影的勒鲁瓦教授归于平静,他长成苇草那般长的头发也缩回脑袋,变形的嘴和分叉的舌头逐渐复位,尽管他还是和弗罗斯特印象中的不太相同,但也没差多少了。 “噢,我们的优胜者出现了。”勒鲁瓦教授拍着巴掌,拍击声在弗罗斯特听来像小提琴初学者拉锯一样刺耳。 他往弗罗斯特的方向走来,身影左右晃动,弗罗斯特意识到晃动的并不是教授,而是他自己。 勒鲁瓦教授又盈起笑容,这次他没变成□□嘴:“你的大脑充满了力量,所以你能仅靠意志力战胜迷惑蝇。” “迷惑蝇……在热可可里?” “乔伊先生,你同时还很敏锐。” 弗罗斯特看向周围,他的同学们都陷入了古怪的状态,有的大笑不止,有的嚎哭不停,但更多的是些微的惊恐和不知所措地呆立原地。 勒鲁瓦教授挥动魔杖:“驱物离身!” 直到这时,赫奇帕奇和斯莱特林们才找回了自己的脑子。 勒鲁瓦教授站在那两块惨白的板子前,举起一杯热可可:“迷惑蝇,一种肉眼难辨的以大脑为食的魔法生物,会让被蚕食者陷入混乱状态,大多体现为被困在某一段记忆中——可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也可能是大脑受刺激后胡编乱造的场景。 “重点是,如果放任不管,一只迷惑蝇二十四小时能繁殖出上万只后代,不出三天,它们就能吃掉你们脑子里最可口美味的部分。” “教授……那会死吗?”赫奇帕奇中有人举手小声询问。 “取决于迷惑蝇吃掉了什么部分,有可能导致瘫痪、失智、失语、精神异常等等,当然,死亡也是一种可能性。” 教室里一片死寂。 勒鲁瓦将手中的热可可一饮而尽,把马克杯的杯底亮给全班看,笑着说:“不必这样担心,孩子们,我已经确保你们的脑子里都没这种虫子了,我们今天要学的就是如何对抗这种生物。 “噢,对了,在我讲这咒语之前,斯莱特林加二十分——因为弗罗斯特·乔伊先生靠自己的意志力战胜了迷惑蝇,所以这小虫子一点也不可怕!” 两节黑魔法防御术课程结束时,弗罗斯特的恍惚状态并没有好一些,只是大家都被热可可里的迷惑蝇吓得不轻,他在一众惊惶的小巫师里还算是正常些的那一个。 铃声响起,克拉布以惊人的速度冲出教室,其他人也不遑多让,生怕看不见的蝇虫追上来。 弗罗斯特走到讲台前。 勒鲁瓦教授正在名册上写字,弗罗斯特看见他在自己的名字旁写了一个“O”。 “教授,”弗罗斯特问,“迷惑蝇让我看到我的记忆有可能是真的,对吗,即便我一点也不记得那件事?” “的确如此,”勒鲁瓦停下笔,“但通常它是在真实的基础上添加了巫师本人的虚构成分。” 弗罗斯特皱着眉毛,他不太明白。 勒鲁瓦便举了个例子:“上这节课前,我让一只迷惑蝇在我脑子里呆了五分钟,噢,难道你认为这是我即兴所为?我当然得确保你们这些小家伙的安全。 “总之,它让我回到了和阿不思·邓布利多商谈黑魔法防御术教职的那天,阿不思承诺将他的小宠物送给我。” 弗罗斯特反应过来:“它可能一半真一半假。” “对于我来说是这样,但每个人看到的都不同。”勒鲁瓦说,“有一种观点认为迷惑蝇能揭露人内心深处的渴望,就像博格特会放大人内心的恐惧一样,阿不思当然不会把他的小宠物送给我,所以那是虚构夸大的。” 勒鲁瓦教授噙着笑容,轻声问他:“你呢,乔伊先生,你看到了什么?” 弗罗斯特心中有个声音在阻止他全盘托出,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期末考试我得了年级第一。” “如果是黑魔法防御术,我认为这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第14章 私人指导 院长斯拉格霍恩教授开辟出一些地方专供鼻涕虫俱乐部的成员使用,斯内普信中提到的位置就是其中之一。 独眼女巫的雕像在地窖迷宫远离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的方向,这曾经是魔药材料储藏室,但是因为距离办公室太远被斯拉格霍恩弃用,成为鼻涕虫俱乐部成员可以登记使用的研讨室。 室内的天花板像寝室里一样透着湖绿色的光,贴着墙有许多空置的储藏柜,一张长桌和几把椅子挪去了角落里,屋子中间空出一片。 斯内普正站在那儿。 “斯拉格霍恩教授知道了吗?” 斯内普显得很烦躁:“他不知道,我在他的借用手册上签了字,这一个半小时其他人就无法进来,乔伊,你想把时间浪费在闲聊上?” “我现在更想聊天,”弗罗斯特说,他们有大把的时间能被斯内普指导,“勒鲁瓦教授的黑魔法防御术五年级上了吗?” “明天。” “真可惜,我还想跟你聊一聊他呢,那真是一位……难以评价的教授。”弗罗斯特嘟囔着拿出魔杖来。 “关于勒鲁瓦给你们使用迷惑蝇的声讨?”斯内普说,“这不是新鲜事了,整个霍格沃茨都在讨论。” “那你被这种魔法生物攻击过吗?” “如果你好好听了课,难道不知道迷惑蝇是一种非洲独有的蝇虫?它根本忍受不了英国的低温,”斯内普轻蔑地哼了一声,“所以,没有,我没被那东西攻击过,任何企图让他人精神混乱的巫师都不会首选一条对湿度、温度有要求,并且会被意志力轻易击溃的虫子作为攻击方式,那实在……太蠢了。” 弗罗斯特思索了一会儿开口询问:“听起来……你在精神这方面有些研究。” 斯内普拧起眉毛,警惕地看过来:“遗忘咒不针对精神,也不针对你的魔力,乔伊,你把我对你施遗忘咒当成了把柄,可我答应你仅仅是因为——” “莉莉·伊万斯。”弗罗斯特抢先说。 然后他看到斯内普的表情被复杂的情绪挤压得扭曲起来,五年级的斯莱特林既愤怒又心虚。 弗罗斯特眨了眨眼睛:“我瞎猜的,抱歉。” 斯内普恼火得脸色都变了,他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魔杖对准了弗罗斯特:“拿出,你的,魔杖,乔伊。” 熟悉的疼痛感刺激着弗罗斯特的皮肤,但这次又与以往大不相同,斯内普的怒气变成一记重拳,砸得他眼前阵阵模糊,甚至喘不上气,轻微的刺痛加剧到难以承受的程度…… 斯内普握着魔杖,讽刺道:“怎么了?弗罗斯特,看来遗忘咒还对你的身体造成了伤害?” “别这样……斯内普……停下来。”他跌倒在地,冷汗已经浸透衣服,头发粘在额头挡住一半视线,他抓着魔杖,却一点也使不上力,更别提与斯内普对峙了。 一双黑色的鞋尖出现在弗罗斯特视野中。 然后是短暂的皮肤接触,斯内普弯腰探了他的额头,弗罗斯特轻轻哆嗦了一下。 “……我没事了。”弗罗斯特抹了一把脸,从跪在地上改为坐在地上,他还有点腿软。 斯内普低头看着弗罗斯特湿漉漉的头发:“这种情况出现过?” “有过,没这么严重,”弗罗斯特已经总结出规律了,“我能察觉到针对我的恶意,恶意越大,我的身体反应就越剧烈,平常它只像蚊虫叮咬或者轻微刺痛……但是刚才……你想杀了我吗?” 斯内普说:“我不会那样做。” “但你有那样的意图,即便只有一秒。”弗罗斯特搓了几把脸,把残留的疼痛感搓散,他终于能爬起来了,“这就是我问你精神魔法的原因,斯内普,我从没告诉任何人,其实我以为我会一直把这个秘密瞒下去。” 斯内普抱着胳膊,似乎在评判弗罗斯特这番说法的真实性。 弗罗斯特说:“斯内普,不是每件事我都想拿来当你的把柄,现在,可以开始魔咒指导了吗?” 五年级的斯莱特林忽然勾起嘴角:“不,乔伊,你没有对指导内容进行过任何的限制,既然如此,我对这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就有主导权。”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弗罗斯特满心的后悔,他应该在提要求的时候把附加条款都列清楚! 对面的斯莱特林说:“我碰巧知道针对精神——准确地说——是针对大脑的一种魔法。” “它能做到什么?” “我不能确信这个魔法对你的症状有效,它的作用是保护你的大脑不被伤害。” 弗罗斯特狐疑地盯着斯内普:“如果我需要练习保护我自己的大脑,那么,谁来伤害它?” 对面的巫师挑眉:“我。” 格雷格·勒鲁瓦教授给一年级学生投放迷惑蝇。 在三年级课堂上展现了大脑在遭受博格特攻击时的变化——虽然那只是一只猫的大脑,但也十足的恐怖。 随后,在高年级黑魔法防御术的课上,他弄来了一只僵尸,教室中福尔马林液体和**的混合味道直到五年级上这门课时都没有消散。 可怜的四年级学生则被吸血蝙蝠吓得不轻。 公共休息室里每天都在讨论这位来自法国的教授,连罗齐尔谈论神秘人和食死徒的频率都降低了,这令安德尔·诺特的神经也放松了不少。 原本只有弗罗斯特和诺特在这张桌子上写作业,五分钟前,克拉布一屁股坐在旁边,粗声粗气地要求抄诺特的草药课观测记录本。 斯普劳特教授让他们给自己种植的那盆霍利克花做记录,一整个月来,克拉布压根没想起来这一茬。 克拉布停下笔,问罗齐尔:“你说,勒鲁瓦下次会带什么东西来?” “谁知道呢,不过他即使带来一只狼人我都不会奇怪。”罗齐尔的腔调装模作样地在体现他的勇敢。 他在画天文课的观星图,即使倒着看,弗罗斯特也知道他把月亮和天狼星的位置画反了。 诺特插进来一句:“再过几天就是满月。” 罗齐尔说:“怎么,你害怕?” “不是害怕,”诺特解释,“狼人会在满月那天变身,我只是想说这个。” “谁还会不知道——噢,的确,乔伊不知道。” 弗罗斯特对罗齐尔的挖苦已经免疫了,他问诺特:“狼人只在满月时变身吗?” “是的,如果满月时被狼人咬伤,也会变成狼人。”诺特说,“我哥哥在霍格沃茨读书时,就曾经发生过这样的意外。” “霍格沃茨的学生被咬伤了?” 诺特点头:“圣诞假期回家时出的事,后来他就再也没来上学了。” 弗罗斯特感慨:“勒鲁瓦教授应该不会冒这样的风险。” 罗齐尔哼了一声:“我倒认为他什么都干得出来。” 克拉布替弗罗斯特提出疑惑:“塞姆,为什么这样说?” “我父亲专门给我写了一封信,让我提防着点勒鲁瓦教授,”罗齐尔浅色的眼瞳扫过弗罗斯特,“他警告我不要被他关禁闭,也不要跟他单独相处。” “可是为什么?”克拉布像只被饵诱得直跳的鱼。 “我父亲没说那么具体,他不信任猫头鹰邮寄的保密性,最早也要到圣诞假期我才知道原因。” 弗罗斯特好心地提醒:“那你可别乱跑,圣诞假期里有一个满月。” 罗齐尔立刻明白弗罗斯特这是在诅咒他,他作势要掏魔杖,这时公共休息室的入口处传来一阵嘈杂。 “是真的吗?你能确定了?”斯莱特林的男生级长伯特斯·菲洛跟着高高抬起头的拉巴斯坦往里走,一点儿级长的架子也没有。 “当然。”拉巴斯坦说出的每个字都带着明确的欣喜,“最早在圣诞假期,最迟那就是在我毕业的时候。” “梅林,你一定是最年轻的一个。”菲洛的遗憾中有嫉妒的成分,“神秘人还从来没纳入过不满二十岁的巫师,罗道夫斯帮了点忙吧。” “就算跟他有关系,那不正说明黑魔王大人对莱斯特兰奇的倚重吗?我哥哥的荣耀、我的荣耀,都属于莱斯特兰奇。” 有人突然小声酸了一句:“可惜了,不是三人份。” “莉卡会醒悟的。”拉巴斯坦并没有接受妹妹被分去拉文克劳,但是事已至此他现在很少为此与人起争执了,甚至连弗罗斯特都被他抛到了脑后。 不必再担心拉巴斯坦忽然从城堡的某处拐角跳出来对自己亮出魔杖无疑是件令弗罗斯特长舒一口气的好事。 可是放松警惕的结果就是弗罗斯特轻视了罗齐尔对那个圣诞节玩笑的记恨。 一天早晨——就是斯内普定好的一周一次的私人指导的日子—— 寝室的门再一次无法打开。 弗罗斯特又试了一回,门把手咔哒响了,但黑沉的大门就是推不动。 “我不知道这事怎么回事,乔伊。”安德尔·诺特急忙解释。 “当然,毕竟连你也一起关在这儿了。” “我试试吧。”诺特拿起魔杖,对准门锁:“咒立停!” 他接着尝试:“阿拉霍洞开!” 再一次:“锁钥速启!” 咒语没有一点儿效果,弗罗斯特耸耸肩,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八成又是那位马尔福先生的小玩意,罗齐尔肯定私藏了一些,他没有老老实实地交给院长。” 第一次经历被关的诺特一点也冷静不了,他像只无头苍蝇在寝室里来回乱转,一会儿去捣鼓一下门把手,一会儿去拍两下门。 接近半小时无果的探索后,他抓着头发坐在床沿上:“……怎么办……我们一定会迟到了……” 弗罗斯特看了眼时间,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两个人,起码有个伴。 弗罗斯特看着无措的诺特:“上次,你为什么在那儿向我道歉?” 被问到的诺特瞬间平静了一点,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小:“因为我知道罗齐尔的打算……那天早上……是我对你的床帐施了咒……你才听不到动静。” “怪不得。” “抱歉,乔伊,我——” “我是说,我觉得罗齐尔和克拉布没那个本事。” 诺特的脸转眼就红透了:“……罗齐尔知道的比我多。” 弗罗斯特不和他争辩谁更聪明,诺特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自己比罗齐尔强:“你为什么那么怕他?” 诺特低下了头:“你可能不知道……他的家族。” “他有个姑姑,嫁给了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生了个独子,也就是他的表哥,叫卢修斯·马尔福,这我知道。” 诺特瞥了眼弗罗斯特的桌子,说:“但是那些书不会告诉你他们和神秘人之间的联系。” 弗罗斯特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吉德罗借给他的那本《与食死徒对峙的三十六小时》,梅林……他昨天看了一眼忘记收起来了。 他脸上的尴尬让诺特的表情轻松了几分。 “阿布拉克萨斯是神秘人最初的追随者之一,而罗齐尔的父亲则被称为食死徒的第二古灵阁,他家是做纸张生意发家的,非常非常有钱……我的哥哥阿提克斯只是食死徒中一个不足称道的成员,远远不如他们有影响力。” 弗罗斯特问:“伏——神秘人打算干什么?” 这问题显然吓到了诺特,他眼神躲闪着不知该往哪儿看。 弗罗斯特换了个说法:“神秘人厌恶麻瓜,推崇纯血至上,而且现在有大批的拥护者,麻瓜世界有这种种族主义观点的人可太多了——这是我的历史老师怀特先生讲过的——如果他想达成目的,就只能靠流血,可是现在,好像没有这样的新闻。” 回答弗罗斯特的是寝室的门锁“咔哒”一声弹开了。 失效的魔法拯救了诺特,他抓起书包,埋头朝外走去。 弗罗斯特在二楼碰到了皮皮鬼,那家伙往他身上扔了好几个水球,当弗罗斯特**地赶到黑魔法防御术教室时,勒鲁瓦教授正给每个人发一只吸盘蠕用来做练习。 “你迟到,乔伊先生。”勒鲁瓦教授遗憾地说,“我已经罚诺特先生去管理员费尔奇那儿关禁闭,那么,你就来我这儿吧,今晚,七点。” 坐在第二排的罗齐尔扬起笑容。 发色金浅的男孩趁勒鲁瓦教授转身时对弗罗斯特无声地说了句:“祝你好运。” 第15章 禁闭 吉德罗把一个鸡肉三明治塞进弗罗斯特手中,弗罗斯特狠狠地拥抱了他五秒,狼吞虎咽地啃起来。 被关寝室,错过早餐,被水球砸,领到第一次禁闭,接着两节课都没能让吸盘蠕松动一点儿。 这一早上对弗罗斯特来说糟糕透顶。 “又是罗齐尔?”罗德莉卡小声询问。 弗罗斯特点头:“他就是个心眼针尖大的小猫崽子。” 吉德罗立刻指正:“别这么说,麦格教授的阿尼玛格斯也是只猫。” 弗罗斯特正含着满嘴的食物,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笑,顺利将三明治吞进肚子。 “但是罗齐尔还是成功了,他就是想让勒鲁瓦教授关我的禁闭。” 罗德莉卡不解:“为什么?” “他爸爸上周给他写了封信,”弗罗斯特擦擦嘴,“大致的意思就是勒鲁瓦教授是个危险人物,特别强调了别被他关禁闭。” 吉德罗猜测:“他办公室里一定塞满了危险的魔法生物,也许他会让你给一百只火蜥蜴喂活蟑螂吃。” 说完,吉德罗打了个哆嗦,他讨厌蟑螂,吸血鬼和母夜叉都比蟑螂好。 “如果只是干这种活,罗齐尔的爸爸应该不会警告他。”罗德莉卡摇着头。 “有可能他只是在虚张声势。”弗罗斯特说。 “可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罗德莉卡担忧地皱起眉毛。 “作为霍格沃茨的教授,危害霍格沃茨的学生?”弗罗斯特想象不出这种可能性。 罗德莉卡认真地说:“最近一段时间,邓布利多校长经常外出,从勒鲁瓦教授来的那天到现在,他只有三个晚上出现在了教职员餐桌上。” 吉德罗说:“是啊,他去哪儿了呢?但邓布利多是个大忙人,巧克力蛙卡片上他就老不在。” “重点是校长不在学校,他不能保护我们。” 吉德罗不解地问:“罗德莉卡,为什么你总是把事情朝糟糕的方向想呢?” 罗德莉卡咬着嘴唇。 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弗罗斯特察觉到了。 于是他把话题引到草药学的观察记录上:“别闲聊了,斯普劳特教授下午要检查记录,我的那株霍利克花已经长到三英寸高,再过两周它应该就能长出六片叶子,你们的呢?” 吉德罗拍了拍脑门:“差点就忘了,我还有浇水记录没填完,昨天给我妈妈写了好长的一封信。” “抓紧吧,吉德罗。” 弗罗斯特的飞信咒还停留在飞跃教室走廊的程度,而斯内普肯定不希望在午饭或者晚饭的长桌上与他说哪怕一个字,弗罗斯特只好前往西塔的猫头鹰棚。 今晚他得去勒鲁瓦教授那儿关禁闭,私人指导不得不取消。 猫头鹰棚里住着几百只鸟,露比挤在一只灰枭和一只红角枭中间,它最近刚换完全羽,浓密的羽毛能帮它度过寒冷的冬天,见到弗罗斯特,露比伸长脖子叫了两声。 “知道知道,给你带了。”弗罗斯特从口袋里拿出他从餐桌上顺的几块肉干,红角枭扑腾着翅膀和露比争食,弗罗斯特公允地给了露比三块,另外两只一鸟一块。 “把这张字条带给斯内普,露比,扔给他就赶紧飞走,可别被任何人捉住。”弗罗斯特摸了摸露比脑袋后软乎乎的一撮棕色绒毛,露比蹭了蹭他的手心,飞到猫头鹰棚敞开的窗边,跃进了风中。 从西塔下来时,弗罗斯特又路过了四楼的那幅《庄园茶歇》,面容姣好穿束腰裙的埃莉诺正聊到一件趣事,把周围聚集的一群贵妇人逗得咯咯直笑,她们的衣着打扮风格迥异,显然今天埃莉诺有不少客人。 “噢,看看是谁来了。”埃莉诺收起手中的白羽扇,拉着丰腴女士的手,“你还记得吗,这样的脸蛋很难忘记吧。” “当然记得,他是个很懂礼貌的小家伙。” “啊,你总是那么在意品格,哈丽特,要我说,只有美貌才是永恒的。”埃莉诺拿羽扇轻捂着唇,“它会为你带来源源不断的好运,可品格只会迫使你把束腰拉到最紧。” “我不这么认为,埃莉诺小姐,”弗罗斯特说,“我今晚就要去关禁闭呢,勒鲁瓦教授可没有因为我的脸放过我。” “格雷格·勒鲁瓦,今年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埃莉诺小姐轻蔑地哼了一声,“他能懂什么美貌。” 弗罗斯特问:“你认识他?” 埃莉诺得意地又哼了一声。 一位戴着蓝色贝壳项链的女巫说:“埃莉诺可是巫师画像里的名人,以她为人物存世的画作超过两百幅,遍及世界,霍格沃茨里就数她的消息最多、最灵!” 埃莉诺被奉承惯了,没有一点儿不自在,她垂眼看着弗罗斯特:“那个格雷格·勒鲁瓦,说起来就让我生气,他擅长修复肖像画,保存藏品的密法也确实独到,可那家伙竟然拒绝帮我进行修复,他竟然说他只给拥有脑子的肖像做修复,他——” 埃莉诺气得面容扭曲起来,她的鼻子歪了,眼睛也不在一条水平线上,丰腴女士紧紧握着她的手她才缓过来。 “谢谢你,哈丽特。”埃莉诺从裙撑里拿出一面镜子,发现歪斜的鼻子竟然回不去了,立刻就捂着脸哭起来。 “怎么办……现在我该怎么办?” 埃莉诺从花圃边的椅子上站起来,扔掉了白羽扇,她跑进花丛里,转眼间消失了。 哈丽特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喃喃低语:“……可怜的埃莉诺。” “如果她不胡乱在她的几百幅画里跑来跑去,兴许她的鼻子还能维持一两百年。” “是呀,埃莉诺太闲不住了,昨天和今天都不在一个国家呢。” 体态丰腴的哈丽特咳了一声,聚集的贵妇们面面相觑,随后施然散开。 弗罗斯特轻声问:“埃莉诺小姐的鼻子不能恢复了吗?” 哈丽特叹道:“我二十九岁时就死了,只留下《庄园茶歇》这一副画,埃莉诺活到了七十三岁,她找到我时,已经是风烛残年,她惯用的那位画师也老了,把她添补进一副已经存有我意志的画里本就非常困难,况且她还坚持画她二十来岁时的容颜……我当时该劝住她的,我在意的从来不是美貌……” “埃莉诺小姐会知道的。” “当然,”哈丽特理所当然地眨眨眼,“她总是会回到霍格沃茨城堡里,上次她去修束腰和扇子修了整整一百年,那一阵她的腰就跟差点没头的尼克一样只剩一点粘在一起,只要她修好了鼻子,她会回来的,我只需要在这儿等她就可以了。” 说罢,哈丽特在那把明显陈旧一些的椅子里合上眼。 弗罗斯特心事重重地上了一节草药课。 下课时,黑湖边聚集着一群人,时不时传来笑声,弗罗斯特远远地瞅了一眼,只看到是一片猩红的格兰芬多魁地奇队服。 勒鲁瓦教授的办公室在二楼,医疗翼的正上方,厚重的深色窗帘把玻璃外的月亮挡了个彻底,弗罗斯特敲门进去时,勒鲁瓦教授正拿着镊子,头上戴着一个圆箍,圆箍上有一枚跟随他视线轱辘直转的镜片,正挡着他的左眼,勒鲁瓦教授的这只眼睛看上去被放大了两倍。 “进来吧,带上门,乔伊先生。” 勒鲁瓦折返回那张巨大的白色操作台,两盏太阳似的发光球形灯把摆在正中的魔法仪器照得金光灿灿,它像个立体星盘,上十条倾角各异的轨道绕着中间暗红色的发光物旋转,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真正的办公桌和书柜摆放在角落里,书柜连着五斗柜,五斗柜边有一扇门通往另一间屋子。 勒鲁瓦教授挥动魔杖,办公桌的抽屉打开,一叠标签纸飞进勒鲁瓦变出的篓子里,交到弗罗斯特手中:“你今晚的工作,乔伊先生。” 勒鲁瓦教授低头看了眼他的袍子:“里面温度低,你穿得有些少了。” 一记咒语正中他的胸口,暖意从胸前散开,连头发丝都被烘得蓬松了。 弗罗斯特捧着一筐标签纸,跟随勒鲁瓦教授进入那个大门紧闭的房间。 与外面的办公室不同,这里暗得几乎看不清路,借着屋外两枚光球的光线,弗罗斯特才知道这里大概陈列着许多「展品」,每列的第一个玻璃柜角落有一枚蓝色小灯,提示走廊与展柜的位置。 “你今天的任务是贴完A到F的所有东西。”勒鲁瓦教授对他说,“玻璃柜上有序号,和标签上的保持一致。” “好的,教授。” 这似乎是件相当容易的差事,可当弗罗斯特贴到第三个时,他就觉察出不一般来。 所有的东西都陈列在密封的罐子里,里头盛满了深色溶液,弗罗斯特压根看不出来溶液包裹的东西具体是什么,而标签上的内容就更奇怪了: 「A-32-M-O」 「A-49-F-E」 …… 「C-3-F-A」 …… 「D-9m-M-O」 …… 弗罗斯特的动作越来越慢,他偷偷从敞开的门瞥了一眼在白色工作台前修理“星盘”的勒鲁瓦教授,他灰色的后脑勺一直围绕着金光灿灿的东西转,一点儿也没有分神给关禁闭的学生。 这屋子的温度很低,再低一点儿就能结冰的程度,即使勒鲁瓦给弗罗斯特施了保暖咒,他的指尖触到面前陈列的玻璃罐时,也被它冰块般的温度冻得一激灵。 弗罗斯特用掌心揩过那只罐子,它表面并没有温差造成的水珠,这个动作本该是无济于事的,可是—— 似乎是感应到了掌心的温度,那个被困在溶液里的东西旋转着、扭动着游到玻璃罐子靠近弗罗斯特的这一侧—— 阴影越来越大,昏暗的溶液中逐渐出现了黑乎乎的、蠕动的物体。 弗罗斯特凑上前去,他几乎是贴在了罐体上。 它表面沟壑纵横、中间有一道深深的陷进去的深沟、托着长长的像尾巴一样的神经…… …… “你脸色很差。”罗德莉卡从医疗翼蹿出来,她一直在门后观察弗罗斯特什么时候才会从二楼下来。 “要我说,就没什么事,你还非得拉着我一块在庞弗雷女士这儿当免费的义工。”吉德罗甩着整理药箱而酸痛的胳膊。 “勒鲁瓦让你干了什么?” 弗罗斯特恍惚地说:“脑子……他办公室里有几百个脑子。” 第16章 夜谈 “大脑?”吉德罗打了个寒颤,“他给三年级上课就用了猫的大脑。” 罗德莉卡疑惑地低语:“可他要那么多干什么?” 弗罗斯特脸色苍白地说:“不光是数量,莉卡……那都是其次的……勒鲁瓦那些瓶瓶罐罐里——大大小小的脑子——全都是活的。” 它们被泡在特质的溶液中,保存在低温环境里,每一只脑子的底部都拖着长长的的神经,像鱼尾一样摆动。 弗罗斯特并不清楚大脑是否会像身体的肌肉一样动,但透过那些弧形的玻璃罐子,他真真切切地看到它们质地柔软的灰色表面仿佛包裹着一颗心脏一样…… 微弱地、节律性地……起伏着…… 罗德莉卡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很多巫师都会收藏活物标本,斯拉格霍恩教授都有不少,也许麻瓜世界确实少见。” “我没见过这样的标本。”弗罗斯特感觉喉咙里泛着一阵阵的恶心,“抱歉,莉卡,吉德罗,我有些累了,明天再见可以吗?” 尽管很想再说点什么,罗德莉卡按住了心底的担忧,点点头,转身和吉德罗一块离开了。 返回斯莱特林公共休息的路上,弗罗斯特鬼使神差地朝独眼女巫雕塑的方向走去,他希望斯内普在那间储藏间里,有些事他不吐不快,可他不想和罗德莉卡或者吉德罗说,不是因为对他们不信任,而是…… 弗罗斯特隐隐地觉得,那或许存在危险。 他站在雕塑右转后的第二扇门前。 手还没搭上扶手。 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西弗勒斯·斯内普一如往常地裹着通体漆黑的长袍,地底迷宫昏暗的光线令他面部的棱角愈发凌厉,眉骨和鼻梁在眼眶处投射着整片阴影,可即使看不清对方的神情,弗罗斯特已经察觉出斯内普的心情糟透了。 “我先道歉,斯内普,我不该现在来打扰你,不过也麻烦你把想收拾我的情绪收起来,”弗罗斯特说,“你再继续下去,我就要吐在你的长袍上了。” 斯内普站在门前,没有让开的意思:“今天没有指导,乔伊,这是你在「信」中明确表示的。” “是的,所以现在不是指导,我想找你聊一聊。” “唔,这可真奇怪,斯莱特林里像你一样热衷搞交际的也没几个了,怎么,莱斯特兰奇小姐还有洛哈特先生不想和你聊?” “是我不想和他们聊。”弗罗斯特朝后撤了一步,这样他就不必仰着头看对方,“我能进去吗?” 斯内普对被当成树洞倾诉没有兴趣,但几秒钟后,他朝旁边让开了一点。 储藏室的陈设相比上次又有些变化,斯内普刚才一定在熬煮魔药,空气里还残留着沸腾后弥散的蒸汽,清冽的草药味令弗罗斯特乱糟糟的心绪宁静了一点。 “是外伤治疗类的魔药,白鲜?” “制作白鲜的原材料很昂贵,这只是普通的化瘀药剂。” 斯内普走到储藏间角落的扶手椅中,坐了下来,这儿的光线比走廊里要好,斯内普脸上的淤痕便无处遁形了,它从眼角一直延伸到颧骨下方,新鲜的紫红色。 “布莱克他们干的?” “那个小团体中另一个灵魂人物。” “詹姆·波特?” “是的,乔伊,现在你得到了你的答案,我还没有得到我的,”斯内普双手抱在胸前,“你来找我聊什么。” 弗罗斯特坐到他对面,他开门见山地抛出疑虑:“收藏活人的大脑——这事在巫师的法律体系中违法吗?” 斯内普看了他好一会儿,好像觉得自己平白无故浪费了五分钟的生命:“乔伊,如果谁让曼德拉草叫哑了嗓子,连大好人斯普劳特教授都会剥夺他的加分资格,而你在问我……谋|杀是否违法?看样子你找错了人,可能波特的答案会更合你心意。” “好吧,用不着这样讽刺我,麻烦能帮我变几张纸吗,还有羽毛笔。”弗罗斯特摊开手,“拜托了,你知道我没这本事。” 弗罗斯特放低姿态的语气在斯内普这儿显然是受用的。 他挥了挥魔杖,两人之间的矮几上出现了纸笔。 弗罗斯特道了声谢,伏身写起来,大约写了二十来行后,他将羊皮纸转向斯内普:“这是一些标本的标签,能看出规律吗?” 斯内普扫了几眼,干巴巴地说:“年龄,性别和等级。” 弗罗斯特感慨:“你猜得也太快了。” 斯内普也的确爱听这话,弗罗斯特瞧见他掩饰不住上翘的嘴角。 “D-9m-M-O,九月龄,雄性,O等级,如果是标本标签,D可能表示种类,也可能表示区域。” “我也是这么想的。”弗罗斯特舔舔嘴唇,“这是勒鲁瓦教授的收藏。” 斯内普的表情变得认真了,嘴唇抿紧,朝后靠进扶手椅的椅背里,仿佛弗罗斯特长出了锋利的犄角。 弗罗斯特知道对方将他提供的所有信息连成了串,但斯内普绝不会让结论从他自己嘴里吐露,他的黑眼珠正盯着弗罗斯特。 “巴伦工会小学每年都会组织去自然科学博物馆参观,你一定也知道这个传统,”弗罗斯特轻声说,“其中有一个展区,里面展览着各式各样的器官,从胚胎到婴儿,从肌肉纹理到……大脑。” 弗罗斯特吞咽了一下,咽下那股反胃的恶心:“不同年龄的大脑……还有和其他哺乳动物大脑的对比。” 斯内普扬起眉毛,他往扶手椅背里陷得更深了:“所以你认为……” “勒鲁瓦教授的藏品里,有人的大脑——而且不止一个——活的。” 弗罗斯特快速地说完,他怕自己说慢了就会把这恐怖的猜测咽回肚子。 随后的几分钟,储藏室安静得只剩下弗罗斯特和斯内普的呼吸声。 角落里,冷却的坩埚发出轻微的碎裂声,这声音打破了寂静。 “你知道自己在指控什么吗?” 弗罗斯特反问:“这不值得怀疑吗?” “值得,”斯内普简短地回答,他站了起来,“但是,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你的疑虑不如直接去告诉校长。” 高年级的斯莱特林走向储藏室的大门,他扭头说:“当然了,如果你答应练习大脑封闭术,那么我就不拒绝和你继续讨论这位勒鲁瓦教授。” 弗罗斯特跟着斯内普的脚步,他希望斯内普指导他魔法,希望与斯内普讨论这位危险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并非完全是抓着他曾经对自己非法使用遗忘咒这个把柄。 弗罗斯特认为——至少从他的角度看的确如此——他和斯内普有相似的命运: 都来自蜘蛛尾巷; 都拥有麻瓜父母; 都分来了斯莱特林; 都被针对。 假如未来真的发生了更糟糕事情,那么除了他自己,斯莱特林学院中境况第二不利的就是斯内普。 弗罗斯特追上去:“我答应你。” 加班,今天只能更这么多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夜谈 第17章 白鲜 “好的,乔伊。”斯内普卷起一个笑容,“那么下周,这个时间,这个位置,希望你不要再给自己争取到勒鲁瓦的禁闭。” “我会离他远远的。” “不过,”斯内普大发好心地提醒,“你就没想过他为什么让你看到那些脑子?如果勒鲁瓦能得到不止一个活人的大脑,并且屡次逃脱法律制裁,他就该心思缜密,行事滴水不漏。” 是啊,为什么? 弗罗斯特带着满肚子的疑问躺在床上,那些问题压在他的脑门上,乌云一样遮蔽住视线,一把将他按进梦中。 在那间避光低温的办公室里,勒鲁瓦教授拿着一把电锯,他灰色的头发像金灿灿的轨道那样飞舞,弗罗斯特被束着手脚,从一个玻璃罐顶的木塞跳往另一个木塞,脚边就是涌动的深色液体,充斥着福尔马林刺鼻的气味,弗罗斯特猛地一跃,梅林,他踩空了——那把锯子旋转的齿贴近他的脖子—— “弗罗斯特!” “……嗯,噢……吉德罗。” “你没睡好?”吉德罗走路都在蹦,“这可不行啊,马上就是霍琦女士的飞行课了,打起精神来,别在天上撞扫帚!” 霍琦女士已经给魁地奇秋季赛季的前三场比赛开球,这事还登上了《预言家日报》,而他们开始上飞行课的日子也和吉德罗掰着手指数出来的一模一样。 今天是十月以来最晴朗的一天,午后的天空澄澈无比,黑湖的风徐徐吹来,些微有点冷,但正好能中和雀跃的小巫师内心澎湃汹涌的温度。 吉德罗拉着他来到城堡前的场地,霍琦女士已经在上课的地方等着他们了,她眼神锐利,像只歇在飞天扫帚上的鹰。 她以严肃的口吻要求斯莱特林和拉文克劳们站在扫帚旁边:“现在,听我的口令,伸出你们的惯用手,放在扫帚的上方,待会发出命令的时候,语气要坚定,要相信你们能驾驭这把扫帚,不要畏缩!不要结巴!也不要过于强势!” 霍琦女士伸出了右手,她脚边的扫帚比学生的要大一些:“现在,跟着我说——起来!” 扫帚“嗖”地一声飞到了霍琦女士的掌心里。 “起来!” “起来!” 声音此起彼伏,地上的扫帚们却都不如霍琦女士的那把扫帚听话。 诺特的扫帚在地上打了三圈滚,罗齐尔的浮起来有些晃悠,克拉布喊的声音太大,似乎把扫帚吓了一跳,它从地上弹起来,木柄径直戳上大块头的鼻子,克拉布痛呼一声倒在地上。 霍琦女士飞到克拉布这边,她检查了克拉布血流不止的鼻子,确认没什么大问题:“能走动吗?能的话就自己去医疗翼,让庞弗雷给你开一剂止血剂,骨头没有事,很快就会好的。” 克拉布捂着鼻子离开了。 吉德罗这边也不太顺利,他的扫帚飞是飞到了手心,可一直不老实地扭动,罗德莉卡更是遭遇了入校以来对她而言最艰难的时刻。 第一节飞行课,霍琦女士指导大家跨上扫帚的姿势,骑坐的位置,并让所有人尝试蹬地起飞,绕着场地低空飞行,到第三圈时,罗齐尔开始加速,他很快就把排在他前面的诺特套了圈。 不过,这些都与弗罗斯特毫无关系。 他垂头丧气地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扫帚,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心。 霍琦女士要照料四十多个飞在半空、自认为技艺堪比魁地奇世界杯球星的一年级学生,因此无暇顾及弗罗斯特。 弗罗斯特只能待在原地,心情复杂地抬头望着他的同学们。 飞得高高的罗齐尔想做一个甩尾,完成度只有一半,但也惹得一圈学生欢呼不止,然后那个浅发男孩朝唯一没能飞起来的弗罗斯特看来一眼。 罗齐尔没有收敛声音。 因为风和距离确保了霍琦女士听不见他的辱骂。 罗齐尔在说:泥巴种。 “别灰心,除了骑扫帚旅行,咱们还能用飞路网和门钥匙,以后还能学幻影移形。”吉德罗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又掏出洛哈特夫人寄来的铁盒饼干,推到弗罗斯特面前,“我妈妈做的万圣节幽灵姜饼。” 盒子里,饼干们砌成一个饱满的心。 弗罗斯特吃了一片,姜粉的辛辣将他的郁闷驱散了不少:“我打算去找斯拉格霍恩教授签字,以后不上飞行课了。” “霍琦女士同意了?”罗德莉卡立即问。 “仅仅针对我,莉卡,你别动歪脑筋了。”弗罗斯特无奈地叹气,“霍琦女士说她还没见过一整节课下来都不能让扫帚飞到手中的巫师。” “别这么说,你没那么差劲。” 弗罗斯特嘴上嘟哝着知道了,心里依然不是滋味,他当然想学飞行,想骑着扫帚像吉德罗那样摇摇晃晃地逐风,甚至有些嫉妒罗齐尔那个跟完美不沾边的甩尾,假如他能让扫帚飞起来,他也许能做得比罗齐尔更好…… 斯拉格霍恩教授没料想到敲门的是弗罗斯特,他圆滚的肚子愉快地撞开了门,两只手上各端着一杯红酒,嘴咧出超出往常的笑。 “啊,是你啊,乔伊。”斯拉格霍恩赶忙让高脚杯飞回一旁的酒柜,脱下那件束手束脚的双排扣礼服大衣,从鹿角衣帽架上的取下一件黑袍子,罩住身上织了金线的背心。 弗罗斯特注意到办公室的陈设变化了不少,原本摆着沙发的地方,现在是一把扶手椅,椅子背后的墙上陈列着斯拉格霍恩引以为豪的人脉——许多装裱精致的照片,它们的摆放一定经过精心设计,如此的整齐,排列得恰到好处。 扶手椅一旁,壁炉的柴火烧得通红,就跟那两杯红酒一个颜色,那面酒柜也是新置办的,里头漂亮的瓶瓶罐罐比斯拉格霍恩另一排架子上的魔药材料还要多。 “乔伊,有什么事情需要找我?”斯拉格霍恩坐在他的办公桌后面,双手交握,食指轻轻扣动了几次。 弗罗斯特的喉咙里突然住了一只粘鼻涕虫,他将那张有霍琦女士签名的「飞行课免修建议」放在斯拉格霍恩的办公桌上,含混着声音说:“教授,我需要您签个字。” 斯拉格霍恩垂眼看着羊皮纸,紧接着看向弗罗斯特,院长没能掩饰住那抹诧异:“罗兰达不允许你骑扫帚?你今天把谁的腿撞断了吗?” “……不是这样的,教授。”弗罗斯特尴尬地抓着膝盖,“霍琦女士说……她没办法同时照看飞在天上的和停在地上的……” 得知原委,院长更沉默了。 但好在他没有继续追问弗罗斯特如何沦为停在地上的那一个,他在羊皮纸上签了名,忍不住说了句:“可怜的孩子。” 话音未落,斯拉格霍恩背后壁炉中的火焰忽然扭动起来,柴火被顶得噼啪作响,一个红彤彤的人脸在火焰中像破壳的蛋那样浮现,他的头发如同弗罗斯特梦中那般飞舞…… 是格雷格·勒鲁瓦教授。 “霍拉斯!” “噢,格雷格,我以为你会从大门过来呢。”斯拉格霍恩腾地站起来,赶来壁炉边。 “我手头上的事情耽误了点时间,方便让我从壁炉来你办公室吗?” “当然,当然。” 下一秒,壁炉里腾燃起一片绿色的火光,勒鲁瓦教授从火焰中迈步出来,掸了掸身上的炉灰。 “乔伊先生。”勒鲁瓦看到了他,他立即问斯拉格霍恩,“我打扰到你了?” “没事,他的事我已经处理完了。”斯拉格霍恩将羊皮纸折起来,交给弗罗斯特。 “谢谢,教授。” 弗罗斯特也想趁早离开,可勒鲁瓦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并且不打算遂他的意。 “霍拉斯,其实我正需要一个帮手。”勒鲁瓦教授指着弗罗斯特—— 可弗罗斯特立即联想到昨天晚上这位教授用电锯切他的脖子——一阵毛骨悚然的凉意浸透他的身体,他一时分不清这到底是他的想象,还是勒鲁瓦释放的恶意…… 弗罗斯特不着痕迹地朝后退了一步。 勒鲁瓦温和地说:“对了,我得先问问你的意见,乔伊。” 弗罗斯特求助地望了一眼院长,斯拉格霍恩正忙着将那件富丽繁华的双排扣礼服穿上身,他瞅了一眼弗罗斯特,那眼神显然认为他捡了天大的便宜:“当然没问题。” 勒鲁瓦却说:“小孩子可不一定喜欢这种枯燥的工作,”他拿着魔杖朝扶手椅的方向挥动,变出一个三脚立架,架子上搁着一张尺寸不小的的画板,他对弗罗斯特说,“霍拉斯邀请我给他画一副肖像画,你能当我的助手吗?” 弗罗斯特觉得自己就是壁炉里被烤得噼啪响的那根木头,当着院长的面,拒绝正要帮院长一个忙的另一位教授的请求? 勒鲁瓦一定知道他不会拒绝。 “……好的,教授。” “非常感谢你,弗罗斯特,现在过来吧,我需要你帮我把这张亚麻布在画板上绷紧。” 那张布很大,弗罗斯特需要双手撑开才能将它绷直,他扯着布的这一边,勒鲁瓦扯着另一边,直至布料彻底展平,多出的一截折到画板的反面,勒鲁瓦挥动魔杖,凭空变出许多钉子,将亚麻布牢牢地钉在画板上。 “检查你那一侧的亚麻布,弗罗斯特,确保它平整、没有褶皱。”勒鲁瓦用手抚过他那一侧的。 弗罗斯特照葫芦画瓢,他的右手从上至下划过画板那,抚到半途——一阵尖锐的刺痛令他轻呼出声。 “怎么了?”一直坐在扶手椅上思考该摆出怎样姿势的斯拉格霍恩焦急地站起来,他大概是在担忧肖像画还能不能如期进行。 弗罗斯特捧着手,他的小指侧边被划出一道细小血痕,像是被锋利的纸割伤的。 勒鲁瓦也绕过来,看了一眼,他说:“大概是画板表面的木刺,霍拉斯,你这儿一定有药膏。” “啊,没错,”霍拉斯使了个召唤咒,柜子里飞出一只半个巴掌大的罐子,他拧开药罐,抹了一点在弗罗斯特的伤口上。 弗罗斯特才刚刚闻到药膏清冽的气味,疼痛立刻消失了,手指上的伤口肉眼可见地愈合起来。 弗罗斯特问:“这是白鲜?” 斯拉格霍恩满意地哼了两声:“乔伊先生,虽然你不能骑飞天扫帚,但是你还是有些地方可圈可点,这是白鲜香精,疗效极佳,并且价格昂贵,我有时会把它作为高年级魔药课的奖品。” 勒鲁瓦打趣般地说:“霍拉斯,弗罗斯特还得帮我好几个月的忙,你不如现在就奖励给他,这对你来说应该是小事一桩吧。” “当然没问题,给一个帮了大忙的学生一点儿奖励是理所应当的!你能答应给我画一副肖像画,这才是还不起的人情呢。” “不要——再用那只鸟——给我送信了!”斯内普怒视着弗罗斯特,那双黑眼睛想将他钉死在魁地奇球场看台的楼梯上。 “我没有其他办法和你取得联络。”弗罗斯特说,他看着斯内普脸上颜色变深的伤痕,心头涌现出一种猜测,“……上次露比给你送信的时候,你正在黑湖边……那天那群格兰芬多围着的人……是你?” “是的,拜你所赐。” “抱歉……我不知道给你寄信会——” 弗罗斯特停止了辩解,斯内普不需要听这些话,他的解释不过是斯内普耳朵里的噪音,他把那只罐子从长袍口袋里掏出来,上前一步,抓起对方的手腕,塞进他手心里。 “既然你不愿意我当面找你,也不同意继续使用猫头鹰,那就麻烦你想个安全的法子。”弗罗斯特说,“这,这就当是补偿和报酬。” 说罢,他赶在斯内普诅咒他之前跑开了。 第18章 拳头 万圣节前三天的早餐时分,失踪了一阵的露比抓着一个明显过大的包裹俯冲到斯莱特林的餐桌上,她跌在一壶南瓜汁和一盘鹰嘴豆之间,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往前多飞一寸了。 弗罗斯特一把抓过可怜的露比,解开它爪子上缠绕的绳子,系绳松垮了几分,露出一件银绿拼接的毛衣领口,领子上别着一封信,毛衣下面看起来还有许多礼物。 露比狠狠啄了弗罗斯特一下——作为对来自蜘蛛尾巷的这份“沉重”的爱的报复。 “你收到了猫头鹰邮寄?” 罗齐尔拖着长长的调子,弗罗斯特便知道他不会说什么中听的话。 克拉布站在罗齐尔身后,像一堵被浆果击中的墙,他的鼻子不再流血,但淤青还得几天才能消。 果然,在桌对面的诺特身边落座后,罗齐尔懒洋洋地说:“两个月才收到一个包裹,我还以为你没有父——” 弗罗斯特不允许罗齐尔说完这句话—— 他像骑了扫帚似的跳上餐桌,踢翻了南瓜汁、一盘香肠还有几个水波蛋,只花了一秒钟——就用抡满的拳头堵住了罗齐尔那张臭嘴。 金发的小巫师压根没躲——在纯血家庭里大概很少有人以肉搏制敌、用拳风说话——他被吓着了,在他眼中,一向任他嘲弄、只敢嘴上反驳的弗罗斯特是不会这样—— 这想法还没彻底连城一句话,罗齐尔已经结结实实地吃下一记拳头,他被砸得眼冒金星,从长椅一屁股翻倒在地。 弗罗斯特紧跟着跳下桌子,将泪汪汪的罗齐尔拽起来,抓着他的头发,将他肿胀的那侧脸狠狠按进被踩烂的鸡蛋和香肠的盘子里。 “不许——”弗罗斯特把那金色的脑袋扯起来,罗齐尔红肿的脸和眼眶上沾满了蛋液和油渍。 “这样——”发狠地按进餐盘! “说——”扯起来! “我的——爸爸妈妈!”按下去! 不远处传来几声口哨。 接着是拍巴掌。 西里斯和詹姆站在格兰芬多的长椅上向他致敬。 罗德莉卡慌张地往这边跑,被拉起来、睡眼惺忪的吉德罗还没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斯莱特林长桌上的学生们都退开了。 有人上前把他拉开,不知道是谁,管他是谁呢……那人抓着他的肩膀,掌心的暖意隔着长袍浸进弗罗斯特的皮肤,愤怒仍然令弗罗斯特耳鸣,但他稍微冷静了一点。 弗罗斯特松了手。 勒鲁瓦对张嘴愣神的那堵“墙”说:“克拉布先生,快带你的朋友去医疗翼吧,趁他的脸还没有肿得更高。” 诺特帮着架起软绵绵的罗齐尔,他发丝凌乱,满脸油渣,半透明的黄色蛋液糊着他的眼睛、额头,他的鼻子还流了血,他看弗罗斯特的眼神,像胆怯的身体穿了一件憎恨的外套,嘴里嗫嚅着:“……我爸爸会杀了你的……我会让他……” 勒鲁瓦抓着弗罗斯特肩膀的手微微使力,他顺从那股力量,跟着黑魔法防御术教授离开了闹哄哄的礼堂。 勒鲁瓦带着他穿过几道拱门,又走了几条楼梯,周围有些视线落在他身上,但弗罗斯特都没理会,直到被按住肩膀,坐上椅子,弗罗斯特胸中的愤怒还像一只吐着信子并且着火的蛇,灼得他血液发烫,心跳迅猛。 一只茶杯飘到他手边。 勒鲁瓦朝他努嘴:“喝吧,我保证,除了热巧克力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弗罗斯特捧着杯子,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似乎清楚他的疑虑。 勒鲁瓦不知从哪儿变出来一盒巧克力蛙,他向弗罗斯特展示盒子上崭新的蛙形封条,证明它从未被拆开:“吃点甜食,弗罗斯特,至少在罗齐尔的爸爸得知消息赶来学校前,你得填饱肚子,还得有个好心情。” 弗罗斯特接过那盒巧克力蛙,他的手背明显地肿起一块,一阵一阵地胀痛着。 疼痛在提醒弗罗斯特,他刚刚揍了塞姆·罗齐尔,一拳打在他那张苍□□致瞧不起人的脸上,他让罗齐尔在四个学院眼皮子底下出糗,甚至还哭了鼻子,这——太解气了! 但是…… “我爸爸也得来吗?” “魔法学校一般不允许麻瓜进入,而且,这只是小冲突。” “是啊,只是小冲突。”弗罗斯特拆开巧克力蛙,“罗齐尔先生也会认同这是小冲突?” “我猜不到他的心思。”勒鲁瓦平和地说,他的语调有种让人放松的魔力,“不过,我可以说服霍拉斯对外宣称要每周关你一次禁闭,直到复活节前,我认为这种程度的惩罚应该能让罗齐尔先生高抬贵手了。” “我每周本来就要去……” “没错,霍拉斯已经付了他的报酬,现在我得付我的,不过一个建议显然太廉价了,我得好好想想。”勒鲁瓦和煦地笑了一声,他身后的架子上,那个像立体星盘的魔法物品也随之快速旋转,发出嗡鸣。 “谢谢。” 勒鲁瓦问:“那么,弗罗斯特,能告诉我罗齐尔说了什么让你这么生气吗?” 弗罗斯特复述了餐桌上的那一席话。 “唔,我很难评判谁犯的错更严重。” “他不该那样说我的爸爸妈妈。”弗罗斯特不认为自己有错,想起罗齐尔高高在上的轻蔑口吻,他又握紧了拳头。 “的确。”勒鲁瓦认同地点头,“乔伊先生和乔伊夫人不会因此责怪你,是吗?” “他们当然不会,我妈妈——” 黑魔法防御术教授期待他再说点什么,弗罗斯特的确有许多话想说,那些长久以来积压在他心底、飘荡在梦中的画面就要溜到嘴边了,但弗罗斯特遏制住了那股吐露心声的**。 他挪开视线,不再看勒鲁瓦教授的眼睛。 他给自己找了点事做——继续拆开巧克力蛙的盒子。 一张巫师卡掉了出来,弗罗斯特把它塞进口袋,吃了满嘴的巧克力,嘴巴被占着就不会乱说话。 斯内普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弗罗斯特:“我原本以为我能有个空闲的晚上。” 弗罗斯特就知道这位学长不可能放过任何嘲讽挖苦他的机会,他展示指骨青紫的右手:“可惜我揍罗齐尔的那一拳影响力太大了,如果我呆在公共休息室,克拉布可能会联合十个人一块把我塞进壁炉。” 斯内普轻笑一声,终止了这个话题:“好了,乔伊,有什么事。” “大脑封闭术的练习,我们能尽快开始吗?” 斯内普扬起眉毛:“可以,但是为什么?我想要学习这个魔法,但是对意外杀死你可没兴趣。” “我现在每周都有两三个小时得和勒鲁瓦待在一起!每周!”弗罗斯特抓了抓头发,他心烦意乱地说,“他要给斯拉格霍恩教授画一幅肖像画,让我给他当助手——一直到复活节前。” 弗罗斯特接着问:“今天早上——早上你在礼堂吗?我没注意。” “我在。” “那你就知道是他把我带走了。” “是啊,乖得像他牵着的一条小狗,”斯内普说,“我都差点忘了你向我抱怨过他是个穷凶极恶的谋|杀犯。” “我的怀疑没变。”弗罗斯特认真地说,“我揍完罗齐尔,勒鲁瓦带我去了办公室,他坐在我对面……盯着我……然后他问我问题,那时候我觉得——” “你觉得什么?”斯内普眯着眼睛问。 “我觉得如果我不把嘴里塞满巧克力,我会一五一十地回答他的所有问题。” 斯内普放低了声音:“就像吐真剂那样?” “是的。”弗罗斯特不知道吐真剂是什么,但他知道此时顺着斯内普的话说不会有错。 “可他为什么对你那么感兴趣?”斯内普皱起眉毛,“你父母都是麻瓜,勒鲁瓦是法国的纯血家族。” “我不知道,可能……他感兴趣的是我脑子里的东西?”弗罗斯特轻声说。 他没告诉过任何人。 可就在今早,他差点在勒鲁瓦的注视下和盘托出,他一定是用了什么法子,让自己放下戒备,顺从他的心意。 勒鲁瓦想得到什么? 弗罗斯特不清楚,但他知道自己的内心——他不想被勒鲁瓦窥见他的思想,一分一毫都不想。 大脑封闭术对抗恶意带来的伤害是否有用?这不重要了。 按斯内普的描述,它应该能抵抗勒鲁瓦的窥视。 弗罗斯特于是将他藏得最深的秘密告诉了他,他盯着斯内普说:“如果一定要说勒鲁瓦和我之间的关联……还得感谢你。” 斯内普皱起眉毛,他的脸色转瞬变凌厉了。 “在你对我施展遗忘咒之后,我脑子里多了一段记忆,两个女人的对话,她们当时在马赛——法国马赛。” “继续。” “然后,在勒鲁瓦教授的第一节课上,迷惑蝇——你比我更清楚它的作用,那虫子让我又听到一段对话——” “还是那两个女人?” “不,另外两个人,这次是一男一女。”弗罗斯特顿了顿,他望着斯内普身后空荡荡的储藏柜,长袍袖子下的手紧紧地握着,掌心生痛也没有松开。 他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哑着嗓子,有些语无伦次:“这些天我偶尔会想这件事,我很难不去想,这两段记忆之间的关联,”他看到斯内普撇了撇嘴,补充道,“我知道迷惑蝇展现的东西可能是假的,是妄想——但那也应该是基于事实的幻想!不是凭空捏造!可我不认识那两段对话中的任何人!” 斯内普依然抱着胳膊:“他们说了什么?” 下定了某种决心,弗罗斯特放下魔杖,从椅子里站起来,张开双臂:“你来看。” 第19章 大脑封闭术 “别表现得好像你要慷慨赴死,乔伊,我对你的记忆没兴趣。”斯内普冷哼一声。 “是的是的,我知道。”弗罗斯特说,“你感兴趣的是大脑封闭术。” “以及摄神取念。”斯内普补充,“并且,你想学的也不是怎么方便别人窥视你的脑子——而是去保护它。” 弗罗斯特皱了皱鼻子:“是你先问我他们说了什么。” 斯内普瞪了他一眼,冷冷地说:“而你大可以挑明了回答我的问题,激将只对格兰芬多有用,下次去试试波特或者布莱克,他们会上钩的。 “现在,仔细听我接下来的话,如果你半途精神崩溃或者神志不省,会导致我没办法向斯拉格霍恩交差——这儿是鼻涕虫俱乐部成员使用的教室。” 高年级的斯莱特林表情严肃,谈到魔法,他就像换了个人。 “摄神取念和大脑封闭术,就是意志的长矛与盾牌,博弈的前提是接触。”斯内普缓缓地说,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指向弗罗斯特眉间,“首先,盯着我的眼睛。” 斯内普的眼瞳是一片墨黑,甚至难以分清虹膜和瞳孔,看向他,就像是在一艘万吨巨轮的甲板上倚着不足三尺的栏杆低头看海。 而在斯内普的视角里,弗罗斯特的眼睛同样有摄人心魄的力量,就像泡在冥想盆里中的蓝宝石,比水柔软,比宝石夺目。 斯内普捏紧了魔杖。 “接下来呢?”弗罗斯特紧绷着脖子,不敢随意挪开视线。 “接下来,我会尝试进入你的大脑,你来抵抗我。” “该怎么做?” “排除杂念,清空大脑,专注当下。”斯内普卷起嘴角,“霍格沃茨的藏书里只写了这么多,我认为攥写书籍的巫师恐怕也只知道大概,这是种高深的魔法,而且就像我说的—— “一个是精神的长矛,一个是精神的盾牌,法力高强的巫师可以轻易击溃弱者的大脑封闭术,反之亦然,它不像只需要咒语的飞信咒或者基础变形术。” 斯内普举起魔杖,弗罗斯特在他轻快的语气里听出一丝迫不及待的意味:“不要浪费时间,弗罗斯特,现在,给你的脑子筑起城墙,摄神取念!” 斯内普瘦高的身影和昏暗的储藏室一块像地震爆发时崩塌的建筑那样摇晃着消失—— …… “从马赛回伦敦的门钥匙五分钟后就要失效了。” “为什么偏偏是我的孩子!偏偏是这个孩子!” …… “天呐,梵妮,我们有六个孩子了,三个男孩三个女孩,够多了,我们不能——” “好啦好啦,所以我已经答应送他去拉帕努斯修道院了。” …… 他来到勒鲁瓦教授的办公室里,金色的魔法器具嗡嗡旋转……在那间寒冷的储藏大脑的屋子里,他正在昏暗的光线中往一个玻璃罐下贴标签纸「D-9m-M-O」…… 弗罗斯特感到一阵飘飘然的失重,接着他发现自己坐在地上,斯内普举着魔杖,烦躁地看着他。 “你没有抵抗,乔伊,你在邀请我看!”斯内普说。 “你一定也听到了。”弗罗斯特爬起来,朝斯内普走近了一步,急切地问,“摄神取念看到的是真的对不对?” “也可能是精心编纂后伪装的东西,但你还远远达不到那种水准。”斯内普撇着嘴,手指在魔杖上滑动,片刻后,他眯着眼睛看向弗罗斯特,“你在拉帕努斯修道院长大?” “……自从我有记忆以来,我都生活在蜘蛛尾巷……” 斯内普挑起了一边眉毛,一直垂着头的男孩抬起脸来,冥想盆中的蓝宝石似乎被头顶的光线照得更璀璨了…… 弗罗斯特的眼睛晶莹剔透,他快哭了。 斯内普听到他颤抖着说:“我的全名是弗罗斯特·拉帕努斯·乔伊……所以我一直都不认为迷惑蝇让我看到的是假象……我听到的对话都是真的……所以……” 他可能是个孤儿,在马赛被抛弃,在拉帕努斯修道院长大,随后被乔伊夫妇领养。 大脑封闭术的练习显然进行不下去了。 斯内普不擅长安慰人,他决定离开储藏间。 走到独眼女巫雕塑时,斯内普的脚步一顿,折返到第二扇门,轻挥魔杖,在门把手上加了一道只能从里面开锁的咒语。 直到万圣节前夜当天,大家仍在议论弗罗斯特胖揍罗齐尔的那一拳。 当事人之一的塞姆·罗齐尔已经在医疗翼躺了足足两天,他的病床边帘子拉得严丝合缝,除了校医波皮·庞弗雷女士谁也不能掀开。 “他难道要一直躺到脸变得白白净净?”吉德罗忍不住笑,“他那个大个子保镖的鼻子今天还是青的呢!真奇怪,庞弗雷女士之前一会儿就治好了我扭伤的脚踝。” “被我拿走了。”走在中间的罗德莉卡突然说。 吉德罗吃惊地问:“你说什么?” “我拿走了庞弗雷女士的高级愈合魔药。”罗德莉卡脸上腾起红色,她拨弄头发,让它们遮着她的脸颊。 “梅林!什么时候的事?” “勒鲁瓦关我禁闭的那天吧。”弗罗斯特满脸疲惫地把长袍拢紧,“你们在医疗翼帮庞弗雷女士整理药箱。” 罗德莉卡点头。 “分院帽应该把你分去格兰芬多!”吉德罗小声说,他语气里充满了敬意。 罗德莉卡缩了缩脖子:“那我爸爸会立刻让我退学,然后把我送去德姆斯特朗。” “我听说德姆斯特朗会在学校里教恶咒,有一门课谁击倒的同学多谁的分就高。” 吉德罗拿胳膊肘推了推满腹心事的弗罗斯特:“你怎么了?今天可是万圣节前夜!” “没什么,变形课让我有点心烦。”弗罗斯特振作精神,挤出笑容,他指向朝礼堂走来的猎场看守,“海格拿了什么?” 吉德罗的注意力被鲁伯特·海格拖的大箱子吸引,混血巨人不知从那儿弄来了五百只会喷火的蝙蝠,正在铁笼里上蹿下跳,他招呼围绕上来的小巫师们离远点,随后一把打开了铁笼。 蝙蝠们一阵旋风似的飞出来,整个礼堂的顶上飞得到处都是。 一边扑腾着肉翅一边喷火——老实讲,说是喷火还不如说它们在打冒烟的饱嗝。 “铁定是受了潮,早上就是容易这样,烤一烤就好了!” 一只蝙蝠转着圈飞到弗罗斯特头顶的那根蜡烛上,张嘴吃掉了火苗。 “好样的!希噗!” 在海格雄浑的夸赞中,那只蝙蝠攀着悬浮蜡烛,张大嘴巴,喷出一道半尺长的火焰。 一片欢呼! 弗罗斯特依旧提不起兴致,他叹了口气,正对上罗德莉卡的视线。 弗罗斯特害怕她问发生了什么,他不想谈论,可也不想继续欺骗朋友。 好在罗德莉卡眨眨眼睛:“今晚鼻涕虫俱乐部有盛装宴会,你愿意和我一块去吗?” 弗罗斯特松了口气,这次他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心:“当然可以。” 为了迎接这个盛大的节日,霍格沃茨厨房里烤南瓜的香甜味从早晨五点起就弥漫了整座城堡。 礼堂中彩带缀在成千上万根悬浮蜡烛下,喷火蝙蝠们吃了整整一天的魔法火苗,一只只饱足地攀在石壁上,在阿不思·邓布利多校长一声令下,喷出几百道火焰,把透明的天花板照成一个火红明亮的太阳。 “让我们欢迎——骷髅乐队——和——僵尸舞团!” 邓布利多挥舞魔杖,指向礼堂大门,宏伟的木门被麦格教授变成了阴云铸造的拱形门,一大群僵尸结伴而来,它们步履蹒跚,眼球浑浊,但竟然真的随着飘扬的乐曲跳舞。 接着,四学院的长桌和地板在弗利维教授的吟诵中消失了! 音乐声越来越大。 十几个骷髅从黑漆漆的地底冒出,乐队首席在拉一把琴身由一条脊椎制成的小提琴,圆号手在吹一个巨大的炸尾螺,鼓手的打击乐器是一串大小各异的眼珠子,指挥的那具骷髅竟然直接掰下自己的一根肋骨当指挥棒。 “尽情享受节日吧!”邓布利多高举银杯,激动地抹了抹眼睛。 弗罗斯特按约定时间在六楼的糊涂波里斯雕像和罗德莉卡碰面,鼻涕虫俱乐部的聚会就在这座雕像左边的第四扇门里举办,那扇门上正挂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幽灵小鸟。 “嘿,我来了!”罗德莉卡穿着一条黑色的裙子,涂黑了嘴唇,头发里夹着两只三角形的猫耳朵,她并不是明艳漂亮的女孩,但她笑着的时候很可爱,“我扮的是黑猫——女巫的宠物,邪恶的力量。你呢?” 弗罗斯特解开长袍,露出绑满绷带的手臂和身体,他伸出手:“请吧,莱斯特兰奇小姐。” 罗德莉卡挽着他的胳膊。 幽灵小鸟在门上跳跃飞舞,确认了他们的身份,它啄了一口门锁,露出一间宽敞的办公室,里面已经聚集了一些人,弗罗斯特看见了幽灵、蜘蛛、吸血鬼和一颗柳树。 “打人柳。”罗德莉卡说,“就是离海格住的小木屋不远那棵古树。” “怎么还有人扮成了房子?”巫师的万圣节装扮可真奇怪。 “那是尖叫棚屋。” 弗罗斯特身后传来一道略有些耳熟的声音。 小巴蒂·克劳奇的脑袋悬浮在半空中——只有一颗脑袋! “梅林!这是幻身咒?你能只给身体施幻身咒?”罗德莉卡惊叹地看着小巴蒂,他的脸迅速红了。 “幻身咒加局部显形咒,没有那么复杂。”小巴蒂解释,“餐台在前面,斯拉格霍恩教授也在那边,不过,我不建议你现在过去,乔伊。” 弗罗斯特皱着眉头,朝前看去,在堆满了食物的餐台后头,扮成吸血鬼披着血红斗篷的斯拉格霍恩正在阳台上与另一位巫师交谈。 那是个皮肤苍白,脸颊瘦长的男巫,虽然发色不同,但弗罗斯特一眼便看出来他是谁。 小巴蒂好心提醒:“罗齐尔先生来了。” 第20章 鼻涕虫俱乐部 “他会找你麻烦吗?”罗德莉卡挽紧弗罗斯特的胳膊。 “难说。”小巴蒂的脑袋挪了位置,似乎想挡住来自阳台的视线,但他的身体是透明的,这努力无济于事,“罗齐尔先生来了有一会儿了,他看起来不太高兴。” “如果他高兴才奇怪呢。”弗罗斯特嘟哝着,扭头瞟向围着大圆桌的那群人。 众人里最夺目的当属莉莉·伊万斯,她打扮成了森林精灵,红发束成马尾,耳朵变得又长又尖,她穿了条奶油白的花苞裙,十几个亮晶晶的闪光亮片绕着她飞。 伊万斯身侧,斯内普还是那身惯常的黑袍,半长的头发扫在肩头,他冷着脸,面无表情地扫视全场。 弗罗斯特问:“斯内普在扮什么?” 小巴蒂的下巴消失了一半,一定是被施了幻身咒的手挡住了:“应该是血人巴罗,他每年都都扮这个,你得离得够近才能看到他袍子上的假血。” “很适合他。”弗罗斯特说,他接过罗德莉卡递来的一块幽灵姜饼,一口咬下一半,熟悉的姜香甜美的味道弥漫开来。 罗德莉卡拿着一块被啃去脑袋的幽灵说:“简直和洛哈特夫人做的一模一样。” “洛哈特?”小巴蒂的脑袋在半空中歪着,“塞拉菲姆·洛哈特?” 弗罗斯特摇着头:“吉德罗·洛哈特,拉文克劳的一年级男巫,是我们的朋友。” 小巴蒂正要继续说点什么,扮成吸血鬼斯的拉格霍恩教授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圆滚滚的教授张嘴便露出两颗锋利的犬齿,他一手高举浸了樱桃的杜松子酒,另一只手穿过小巴蒂——戳到了他的肚子—— “噢!是幻身咒,小巴蒂!”斯拉格霍恩搂着这位藏起身躯的四年级学生,他的胳膊环绕在空气里,大约是他的肚子一半那么宽,“帕鲁斯,这就是我同你说的,魔法部法律执行司司长巴蒂·克劳奇的儿子,小巴蒂·克劳奇,四年级里最优秀的学生,连菲利乌斯都嫉妒我拥有他呢!” 帕鲁斯·罗齐尔脸上挂起公式化的笑,灰眼睛仍是冷冷的:“你父亲在魔法部极富威望。” “而且他们长得也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不是吗?”斯拉格霍恩大发感慨,“就像塞姆跟你。” “先生,我去找朋友们说说话。”察觉到风向变化的小巴蒂迅速找了个理由脱身。 “你就是弗罗斯特·乔伊。”帕鲁斯·罗齐尔居高临下地说,他的眼睛眯了一下,目光却很平静。 塞姆一定是从他爸爸这儿学的这种拖长发音显得目中无人的腔调,但他没学会罗齐尔先生给脸套上面具的能耐,他一定很生气,可弗罗斯特一点儿也没看出来。 “是的,就是我,罗齐尔先生。”弗罗斯特盯着对方的眼睛,即便是塞姆·罗齐尔的父亲要掏魔杖,也别指望他道歉认错。 斯拉格霍恩敛去一些笑容:“好啦,帕鲁斯,今天还是万圣节呢,况且,我往后要关弗罗斯特四个月的禁闭。” 罗齐尔先生的嘴角轻轻下压,他对处理结果并不满意,不过却和斯拉格霍恩说:“只是孩子之间的摩擦罢了,我今天可不是专程来为难他的,没有这种必要。” “你能这样理解就太好啦。”斯拉格霍恩背着手,抓着弗罗斯特的胳膊,将他推向热闹的人群。 直到走到办公室摆满食物的圆桌前,罗德莉卡才撒开弗罗斯特的胳膊。 “还好我提前绑了绷带。”弗罗斯特抬手给她看绷带上的四个月牙指甲印。 罗德莉卡没好气地拍打那条胳膊,不顾弗罗斯特喊痛一直拍到绷带重归平整,消了气,她说:“我真怕罗齐尔先生要揪着你去找校长,他才不好惹呢,虽然他嘴上说算了,我还是觉得他没安好心。” 弗罗斯特也这么想:“你们打过交道?” “我父亲和他有生意上的来往。” 罗德莉卡说着四下打量了一番,几步远的软包沙发上,一名受邀前来的小个子男巫仰头喝下一整杯火焰威士忌,随后他蜷起身体,转眼变成了一只环尾狐猴,跃上水晶挂灯,吸引了许多男孩女孩的目光。 得益于他引开人群,弗罗斯特和罗德莉卡顺利地来到了阳台边,外头很冷,他们便站在金红的帘子边捧着一大盘零嘴吃。 罗德莉卡继续她刚才不便说的事:“我父亲对罗齐尔先生的评价是——狭隘。” “可我听说他在「那个」组织里是很有地位的人。” 罗德莉卡轻轻哆嗦了一下:“是的,我知道,可我不了解那么多,弗罗斯特,每次他们在家讨论时我都走开了……他们说的很多话让我觉得恶心。” 弗罗斯特一边咬着南瓜派一边猜测:“也许是看中了罗齐尔家的金加隆。” “他们家的庄园也很大。” “那就是了,”弗罗斯特满怀恶意地想象,“一群人在罗齐尔家的长桌上吃饭,顺便议事,你说塞姆·罗齐尔需不需要帮忙打理餐桌,比如替神秘人续杯、更换骨碟之类的?” 想到这场面,罗德莉卡忍不住笑了一声,都来不及恐惧神秘人本身。 弗罗斯特抓起一块蜘蛛脚脆片,继续他的猜想:“也许,罗齐尔是仰仗的马尔福。” “又或许,你们的小研讨正巧被他听见了。” 弗罗斯特和罗德莉卡慌忙回看——在他们身后,紧闭的阳台门被拉开,凉风灌入,金红的帘子吹起来,一位穿着斯莱特林银绿色长袍的男巫缓缓走入,脸上轻微的皱纹无法掩饰他的风采。 他的金发整齐的梳往脑后,灰蓝的眼睛垂下,看不出喜怒,他先看到罗德莉卡,随后落在弗罗斯特脸上。 “抱歉——马尔福先生!”罗德莉卡急促地认错,一把又抓着弗罗斯特缠满绷带的手臂。 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神秘人的左膀右臂——他怎么能来霍格沃茨? 马尔福先生一眼便读出了弗罗斯特的心思,他指着胸前夹的董事会徽章:“每年的万圣节都有募捐,我通常直接去校长办公室,不过今年斯拉格霍恩恰巧邀请我上来小酌片刻。” 弗罗斯特不知道该回应什么,毕竟他刚刚在背后阴阳怪气地讨论他。 “你叫什么?”马尔福先生饶有兴致地问。 “弗罗斯特·乔伊。” “乔赫拉提到过你,你那一拳让我都收到了不少信。”阿布拉克萨斯说,弗罗斯特才不信他刚刚知道他是谁。 马尔福先生的手腕一抖,魔杖便滑进他的手心。 弗罗斯特警惕地后退。 “显形。” 他出手快极了,弗罗斯特惊讶地朝反方向跳去,但咒语不是针对他的——在他身后,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此时站着神色赧然的小巴蒂·克劳奇。 “相当优秀的幻身咒,”阿布拉克萨斯赞许道,“不过你要多加注意周围物体的形态,桌子腿变形了。” 阿布拉克萨斯朝小巴蒂伸出手,男孩局促地抬手回应。 “我昨天还在部里和你爸爸见了一面,我们谈论各自的儿子,你得知道,当父亲的很难拒绝这样的攀比,”阿布拉克萨斯挑眉看小巴蒂,“现在看来,是老巴蒂过于谦逊了。” “我还不够令他满意,先生。” “如果卢修斯十四岁能使出这样的幻身咒,我会买下《预言家日报》的一整版刊登此事。”阿布拉克萨斯拍拍小巴蒂的肩膀,“不要如此自轻,会有很多人赞赏你的才华。” 说罢,阿布拉克萨斯整理衣袍:“我得去……” 话说到一半,他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忽然看向贴墙的金红帘幕,他直勾勾地盯着它,些微敞开的阳台灌入的冷风吹拂下,它鼓起又垂落,可帘子不知被什么挡住,没能顺利地扬起那一角金红。 顺着阿布拉克萨斯的目光,弗罗斯特看见一道漆黑的人影像水中的墨渍那样浮现。 是西弗勒斯·斯内普。 斯内普的语速很快,血人巴罗的冷脸涌现出血色,他难掩激动:“你好,马尔福先生。” 阿布拉克萨斯的声音透着愉悦:“斯拉格霍恩的俱乐部可真是人才济济啊。” 他感叹着,虽然很想再喝几杯斯莱特林院长收藏的佳酿,但他必须去校长办公室了。 望着那位风度翩翩的金发男巫离开,弗罗斯特很难把阿布拉克萨斯和穷凶极恶、杀人如麻这种词挂上钩。 “他跟我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弗罗斯特感慨。 罗德莉卡也跟着点头,这位她从前只见过一两面,除了打招呼从未交流过的纯血拥护者 ,接触下来竟然平易近人,如果说帕鲁斯·罗齐尔戴着一张阻隔情绪的面具,阿布拉克萨斯简直像浑然天成的老好人。 “马尔福先生极富魅力。”小巴蒂·克劳奇说,他顿了顿,看了眼罗德莉卡,“尽管他已经结婚二十年多年了,在女巫青睐榜上还是排在前列。” “不难理解。”斯内普附和。 弗罗斯特忍不住问:“你也认为他值得青睐?” 斯内普冷淡地扫了他一眼:“你在期待我回答什么呢?” 他们都没有得到彼此问题的答案,却在聚会结束时不得不结伴返回地窖——来自伊万斯小姐的指派,她大概是城堡里唯一能使唤得动斯内普的学生。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城堡巨大的拱形窗外,圆月空悬,黑沉沉的夜色里传来阵阵哀嚎,那声音起初隐约,渐而清晰,前面的斯内普走向一个朝外推出的弧形平台,扶着石头垒起的矮墙向远处眺望。 弗罗斯特疑惑地看着他。 斯内普只哼了一声。 这哼声与旁边的一道哼声重叠在一起——他们旁边的弧形平台上也有人! “没有这么多。”是帕鲁斯·罗齐尔的声音,“那东西造起来很麻烦,现在部里的管控也严格,如果你不追求品质——” “我只要最好的。”勒鲁瓦说,弗罗斯特从没听过他这么强硬不容拒绝的声音,“其他低劣的品质配不上他。” “这么久了——” “罗齐尔,你只需要准备我需要的东西。” “你又打算干什么呢?”帕鲁斯不安地问,“我是个生意人,不做有风险的买卖。” “是吗,成为食死徒没有风险?” “我没有接受标记,黑魔王需要我,我需要他的同僚。” “而我需要你帮一个小忙。”勒鲁瓦说,“不论我干出什么事,都不会牵扯到你。” “那不勒斯的那次——” “不会发生。”勒鲁瓦斩钉截铁地说,“这是最后一次,这之后,罗齐尔家族就不欠我什么了。” …… “我需要时间。” “你不用费心准备礼物,所以最迟圣诞节之后,否则霍拉斯会起疑。” 弗罗斯特与斯内普对视,两人都皱起了眉毛。 第21章 安全屋 脚步声响起。 他们要离开弧形平台了。 罗齐尔和勒鲁瓦会往哪边走?这儿没有遮蔽的东西,如果是往回——往下风方向走——一准会发现他们。 弗罗斯特贴着石墙想在拱形柱子后躲起来,斯内普在嘴唇上比着嘘声,动作轻巧地抽出魔杖,敲了一下弗罗斯特,一股凉嗖嗖的感觉从头顶滑到脚跟,像是刚被泼了一桶冰水,弗罗斯特发现自己正和背景的墙壁融为一体,而对面的斯内普也一样。 在斯内普彻底融进城堡的背景后只过了两秒——或许更短——绷着脸的勒鲁瓦和忧心忡忡的罗齐尔分别从他们眼前走过。 直到他们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斯内普才解开咒语。 弗罗斯特仍旧不敢大声,嘶嘶地开口:“他又想干什么?” 斯内普抿着嘴唇思考,他对这位黑魔法防御术教授产生了一点儿兴趣:“想一想吧,乔伊,你应该比我清楚,勒鲁瓦在帮斯拉格霍恩教授什么忙?” “你是说……肖像画?” “猜测而已,”斯内普一副与他无关但又勉为其难帮点小忙的样子,“罗齐尔家做的是纸张生意,如果你订过邮寄羊皮纸——唔,看来你没有——但即使订过也很少有人注意到成沓的羊皮纸侧面印有代表罗齐尔家族的字母R骑缝章。” “我知道他们家的生意是——你是说勒鲁瓦给斯拉格霍恩教授画肖像画要从罗齐尔手上订购画纸?” 斯内普抱起手臂,望着持续传来哀嚎的方向:“画纸,有可能,毕竟他提到了斯拉格霍恩教授,不过我认为你该调查另一个方向。” 弗罗斯特肯定地说:“那不勒斯。” 斯内普收紧了下巴,弗罗斯特不确定那是点头还是在寒风中打了个颤。 看了一会儿漆黑的夜空,斯内普似乎想起来属于他的正经事:“大脑封闭术,你还要继续练习吗?” “当然。” 在共享了格雷格·勒鲁瓦和罗齐尔的秘密谈话后,斯内普与弗罗斯特每周一次的“两人时光”不再有生硬的客套——这意味着高年级的斯莱特林在那间并不宽敞的储藏室里毫无顾忌地挖苦、讽刺、贬低、折磨弗罗斯特。 “你是个糟糕的老师!”弗罗斯特抬高声音表达不满,他正跌坐在地上,今晚他的屁股肯定早就摔紫了。 弗罗斯特的礼貌也丢得一干二净,一晚上他诅咒了斯内普上百回。 但是斯内普没有放过他,那家伙捏着魔杖,像在把玩一件有趣的玩具:“清空大脑,弗罗斯特,我们都知道你的资质平庸——或者你更喜欢糟糕这个词。大脑封闭术是少有的不需要魔力就能办到的事——经过训练,连麻瓜都能练成。” “你得告诉我怎么做,首先做什么,然后做什么——像这样!而不是一味地要求我封闭大脑!你想要一个够格的训练对手,你就得先告诉我这些!”弗罗斯特爬起来,盯着对方的眼睛,“斯内普,演示给我看!摄神取念!” 高年级的斯莱特林像拨窗帘那样轻巧地挡下弗罗斯特的咒语,用俯视的眼神无声地给出“差劲”的评价。 “好了,乔伊,”斯内普不耐烦地指着扶手椅,示意弗罗斯特去那边坐好,“你很愤怒。” “是的!”弗罗斯特愤怒地说。 “那么就停止愤怒!”斯内普冷冷地说,“想想你这一整晚上都在向我展示什么?” 阳光、阴雨、疾风、晨雾里的蜘蛛尾巷; 展柜整齐、玻璃透亮的面包店; 彩色的电灯丝像藤蔓那样缠满乔伊面包坊几个字; 乔伊夫妇搂紧彼此,在蒸汽腾腾的车站对他挥手…… “我——” “做不到不去想?”斯内普替他说。 弗罗斯特咬着牙不愿承认。 “假设我说得不对,”斯内普抬高声音,“那就清空大脑,排除那些影响你的杂念,专注于抵抗我,摄神取念!” 红色的火车鸣笛启动,蒸汽将站台上的人卷进白雾中……蜘蛛尾巷的阁楼里,电动天窗徐徐打开……他坐在屋顶的斜坡上……繁星满天…… 这次弗罗斯特没有跌倒,他知道斯内普还在他的脑子里,摄神取念像胶头滴管那样吸取着他的的记忆,斯内普的视线正跟随他的视线仰望科克沃斯的星空,他专注地凝视那片虚空,那些几万、几十万光年之外的恒星将它们背后的深色幕布往科克沃斯有天窗的屋顶倾压而来,直到某个瞬间——及其短暂——就像按下了电动天窗的开关键,弗罗斯特在夜幕中关上了他记忆的大门。 夜空变成了斯内普墨黑的眼眸。 弗罗斯特雀跃地看着他:“我做到了,是不是?” 斯内普抿着唇,眨了一次眼睛。 “这可真是至高无上的夸赞呐!” “你挡开了摄神取念,”斯内普说,“但是效率太低了,你不能每次都指望那间安全屋帮你的忙。” 弗罗斯特没听明白:“什么安全屋?” “那间有天窗的屋子。”斯内普说,“你大概还没意识到这一点,一旦你的思想进入那个房间,我再继续探查它就会变困难,那就是你精神的安全屋。” “你也有吗?” 斯内普顿了顿,开口时他好像特意与弗罗斯特拉开了距离:“每个人都应当有,一个善意的提醒,乔伊,不要把安全屋的门当成大脑封闭术的门,这条捷径我本人不认可。” “但是在我真正掌握这个高深的法术之前,它能帮助我抵抗勒鲁瓦不是吗。” “没有捷径,做好准备,”斯内普再次举起魔杖,“这次,不要去想那个屋子,摄神取念!” 接连几次失败,温暖的阁楼总出现在斯内普的咒语下。 “我已经看腻了,乔伊,让我看点别的。” 弗罗斯特尽力了,可他的思想好像与他本人的意愿脱了节,它渴望回到蜘蛛尾巷去,在那间时常被面包的香甜味充满的小房子里,抱着暖色调的枕头,泡一壶热腾腾的红茶,万圣节的装饰还没换新,每个椅子腿都还穿着琳达·乔伊手工编织的南瓜或者幽灵毛线套。 加布里埃尔·乔伊则会把最新的面包创作用漂亮的餐盘端上桌,他会邀请弗罗斯特做第一位品尝它的人,弗罗斯特提出的任何改进意见加布里埃尔都会采纳,比如五岁时的胡椒松饼——彻头彻尾的灾难,八岁那年的肉桂火腿卷——出乎意料的好吃…… 那一瞬间,弗罗斯特忽然想通了一件事。 他的爸爸,就是加布里埃尔·乔伊。 他的妈妈,就是琳达·乔伊。 他们在他的精神世界里打造了一个独属于他的、充满爱意的港湾,它温暖、包容又强大无比,足以令他抵抗摄神取念,未来或许可以抵抗比这糟糕得多的事。 弗罗斯特的脸上浮现出笑意,斯内普皱起了眉毛。 “那就是你的问题了,斯内普”弗罗斯特说,“我的意思是,我会尝试不去安全屋,但如果我的精神不小心溜进了阁楼,你正好能练练摄神取念呀,强大的摄神取念可以轻易击溃弱小的大脑封闭术——这话可是你说的。” 于是,奇怪的博弈开始了。 弗罗斯特无精打采地切着水仙根,那滑溜溜的根茎总是滚开,几次差点切着拇指。 斯拉格霍恩教授在蒸汽氤氲的教室中来回走动,要是谁烧穿了坩埚他立马就能处理,临近下课时,弗罗斯特熬出一剂颜色古怪的生死水,他心中惴惴地将盛着灰色水泥样魔药的玻璃瓶递给院长,得到了一个难以置信的哼声。 “你昨晚熬了一整夜吗,乔伊先生?”斯拉格霍恩端详着那管跟生死水毫无关联的魔药,又看看眼睛下挂着青圈的弗罗斯特。 “乔伊昨晚宵禁后才回来,先生。”已经走出几步远的克拉布专门扭头告状。 弗罗斯特一脸真诚地对院长说:“先生,是勒鲁瓦教授让我帮了他一点忙。” 斯拉格霍恩的脸似乎被教室中的文火们照亮了,两团橘色在他的颧骨上跳跃,他收起弗罗斯特糟糕的生死水,喃喃念叨:“我可得跟格雷格好好说说,不能把我的学生留得太晚,你的魔药水平不止于此的。” 弗罗斯特知道,院长一定不会去找那位灰发教授求证,他巴不得自己的肖像画今晚就能挂在墙上呢。 自打挨了弗罗斯特一拳,罗齐尔就再也没有跟他说过话,但弗罗斯特偶尔能感受到他的憎意,像成群的噬酸蚁在他的后脖颈处啃咬——如果是拉巴斯坦或者斯内普这样憎恶他,恐怕他早就像被捅了刀一样疼了,又或许——大脑封闭术的确有用。 “你真的每周都要被关禁闭?”吉德罗不可置信地说,“我以为那只是莉卡的玩笑话,罗齐尔的脸有那么值钱吗?” “毕竟他爸爸是校董。”罗德莉卡表示理解。 “莱斯特兰奇也是。” “是的,”罗德莉卡白了吉德罗一眼,“可惜我父亲今年拒绝给霍格沃茨基金会捐赠,他认为他捐的加隆没用在正道上,分院帽这么重要的魔法物品竟然年久失修,出现了无法弥补的过失。” 弗罗斯特问:“是指把你分到拉文克劳?” “不然还能为什么呢,”罗德莉卡耸耸肩,“除了那封吼叫信,他们一个字也没写给我,圣诞节我可不敢回家。” “噢,对了,弗罗斯特!斯拉格霍恩教授的禁闭一定不包括圣诞假期吧,你说过你要回家的。” 弗罗斯特长叹一口气:“恰恰相反。” “梅林……他可真无情。” “是啊,大概是他更偏爱罗齐尔。” 对面的罗德莉卡忽然抱起胳膊,她的棕色头发束在脑后,此时严肃的神情仿佛被麦格教授附了身。 “弗罗斯特,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们说实话呢?” 第22章 登报 罗德莉卡的眼睛里蓄积着失望:“我问过斯拉格霍恩教授——作为你的朋友——我认为他对你的惩罚不公平,是的,弗罗斯特,斯拉格霍恩教授告诉我了,他说你是在帮他的忙。” “……是这样的。” “而且已经有一阵了。”罗德莉卡的胳膊越抱越紧,她的嘴巴撇着。 “是的。”弗罗斯特用虚弱的声音说,他变矮了,而罗德莉卡像巨人一样高。 她终于抛出了问题:“但是你一直瞒着我和吉德罗,为什么?” 弗罗斯特的指头插进发丛,他懊恼地长叹一口气,他能向吉德罗和罗德莉卡交底吗…… 这样做对吗? 会不会让他们陷入危险? 勒鲁瓦教授和罗齐尔先生私交甚密,罗齐尔先生又在神秘人的党羽中不可或缺,他们谈论的东西被魔法部明令管控,而这团混乱漩涡的中心——是格雷格·勒鲁瓦对他不知从何而来的莫大兴趣。 弗罗斯特不想失去朋友。 于是他将这件事的原委讲了出来,略过了与斯内普有关的部分。 “就是这样,”他说,“勒鲁瓦教授非常反常,我甚至怀疑他应该被关进监狱。” 吉德罗睁大眼睛:“也许他就是从监狱里逃出来的。” 罗德莉卡立即否认:“没有人能从阿兹卡班越狱。” 弗罗斯特看了眼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人。 他们正坐在上回他和斯内普躲过的小平台上,从这儿朝右边能望到魁地奇球场,朝左边能看到打人柳。 弗罗斯特放轻声音,对他的两个朋友说:“也许是因为他从来没有被逮到,但我知道有一次他差点出了差错——在那不勒斯。” “那么我们可以调查他!”吉德罗抓紧自己的胳膊,生怕它们会不受控制地挥舞起来,“如果我们找到抓他的证据,梅林!我们会出名的!” “为什么不告诉邓布利多教授?”罗德莉卡说,“我认为这件事交给校长来处理是最好的。” 弗罗斯特摊开手:“万圣节晚会后,他就再也没出现在学校里了,没人知道他在忙什么,我也不可能跟斯拉格霍恩教授讲我的怀疑。” 罗德莉卡不容拒绝地说:“那么就去找弗利维教授。” 他们在办公室门口等了一小会,弗利维教授匆忙赶来,他刚结束一节课,腋下还夹着厚厚一沓羊皮纸。 弗利维教授踩了几步梯子,坐在桌子对面。 在罗德莉卡拿胳膊肘怼了他一下后,弗罗斯特便将事情又说了一遍,他尽可能地只谈了勒鲁瓦教授,对于斯拉格霍恩则轻描淡写。 弗利维推了推从鼻梁上朝下滑的眼镜:“所以,你们认为格雷格是个危险人物?” 不等他们回答,弗利维笑了好几声,朝壁炉挥动魔杖,火焰变成了绿色,弗利维大声说:“格雷格!麻烦你到这儿来一趟!” “稍等。”壁炉中传来勒鲁瓦一如既往温和平静的声音。 几秒钟后,灰头发的男人从火焰中走出来。 弗利维的笑声一定传到了黑魔法防御术教授的办公室里。 “你在笑什么,菲利乌斯?” 弗利维指着弗罗斯特:“你关过弗罗斯特禁闭,并且让他给你的东西贴标签了?” 勒鲁瓦:“是的,好几个星期前。” “他认出了里面的人脑,还为此担惊受怕了一个多月,格雷格,你确实欠这孩子一个解释。” 勒鲁瓦教授恍然地说:“所以这些日子你才刻意回避我。”笑了好几声,“那是我的委托人们。” “委托人?” “是的,”弗利维教授说,“勒鲁瓦教授是当今最杰出的巫师画修复师之一,除了修复,他其实也擅长作画。” “我现在很少画肖像了,菲利乌斯。” “看到那篇你封笔不再作画、专注修复的报道时,我还遗憾了好几天呢,让我想想,大概是十年前?” “你的记性真不错,菲利乌斯,因为我的精力有限,只能做好一件事,但是对于从前应允过的人,我会画完。”勒鲁瓦看着弗罗斯特说,“可是倘若巫师在画作完成前死亡,这幅画就会与麻瓜的画作无异,只有活着的巫师才能将意识和记忆注入画中。” “那些脑子是……” “故去的委托人们,”勒鲁瓦教授点头,“我们签署过文件——每一个,并且每次都有三个妖精充当证人,我在他们弥留之际取走并且妥善保存他们的大脑,在完成画作后归还。” 一切都说得通了,勒鲁瓦敢明目张胆地把人脑带来霍格沃茨,因为那并不违法,甚至连弗利维教授都知道那些人脑就在他的办公室里。 所以都是误会吗? 弗罗斯特的脑子飞快地转着,他仍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些问题勒鲁瓦回答得风轻云淡,他一定提前准备好了答案,以备某天突然被问起——就像今天这样。 假如现在问他些别的问题,他没有料想到的…… “教授,”弗罗斯特说,“您想从罗齐尔先生那儿购买的东西是什么?” 有一瞬间,勒鲁瓦的瞳孔放大了,弗罗斯特不可能注意到这样的细节,但他能察觉到勒鲁瓦的情绪变化了……那情绪很强烈……好像被泡在十米深的冰水里。 弗罗斯特尝试封闭大脑,他脑中的自己立刻躲进蜘蛛尾巷的安全屋中——他不那么难受了。 “一种画布。”随着勒鲁瓦轻轻开口,强烈情绪带给弗罗斯特的冲击也逐渐淡去,“如果你听到了我和罗齐尔先生的对话,那么我有必要告诉你为什么罗齐尔先生对我的要求感到为难。” 弗利维也皱起眉毛,认真地听起来。 “我要求它们被乌石粉溶液浸泡过。” “乌石粉?”弗利维问,“是我理解的那种吗?” “是的,菲利乌斯,所以罗齐尔才为难,”勒鲁瓦说,“乌石粉有强烈的至幻和成瘾性,英国魔法部只允许极少的行业使用它,并且每拿出一罐都要登记,使用后罐子还要归还给魔法部,但它是极好的定型剂——比市面上流通的都要好。” “你是个完美主义者。”弗利维摸着下巴。 “是的,我尽力把每件事做到最好。” 弗罗斯特故意说:“怪不得会有那么多人拖到临死都没能画完。” 拉文克劳的院长站上椅子,抬高声音:“弗罗斯特!” “没事,菲利乌斯,”勒鲁瓦摆摆手,“你得原谅孩子们口无遮拦,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挥别勒鲁瓦,弗利维教授依然站在椅子上,一脸严肃地对他们说:“我想你们现在应该没有疑惑了。” 走出办公室,那扇门带着生气的意味被魔法砰一声关上。 “看起来勒鲁瓦教授没什么问题。”罗德莉卡谨慎地说。 他们正走向室外场地,接下来罗德莉卡和吉德罗有飞行课,弗罗斯特打算去图书馆做作业。 分别时,吉德罗忽然一拍脑门:“咱们忘了问那不勒斯!” 可是他们没办法再去找教授求证了,罗德莉卡不赞同弗罗斯特继续调查。 “我下课后写信问问我父亲。”她说,“而且我们家的肖像画装了一整间屋子,如果他真的那么出名,他们应该也有些线索。” “我去图书馆找一找,”弗罗斯特说,“那不勒斯如果出现过差点让勒鲁瓦暴露的事情,也许报刊阅览区能有点线索。” “好吧,如果你坚持,注意安全,弗罗斯特。” 整整一下午,他泡在图书馆里,读了1965年整整一年的《预言家日报》,霍格沃茨的报刊收集并不齐全,每年六月底到八月底因为放长假都是空缺的。 但在有限的九个月里,弗罗斯特竟然真的找到了弗利维教授提到的那篇报道,它在1965年5月11日的文娱副刊里,只占据巴掌大的版面: 告别画坛启事 谨以此告,向诸位艺术同仁、藏家挚友宣告一则心意:本人格雷格·卢克·勒鲁瓦,自1964年5月11日起告别画坛,终止巫师肖像画的创作,此后不再以画家身份参与各类展览及交流活动。 我的爱永不褪色。 愿时光与神能怜悯珍宝;愿艺术之光照拂各位的前路。 特此启事,敬望周知。 弗罗斯特没看出什么奇怪的地方,他把那张报纸往后翻,文娱副刊里大多是花边新闻,往后一页是阿布拉克萨斯在海边度假的照片,预言家日报拍到他穿着清凉,占了半个版面,先前的借阅者——可能有好几个——在照片上画了不同颜色的爱心。 在几页后的中缝处他看到了一些更小的、半个巴掌大的密密麻麻的字——是一堆婚姻终结声明或者结婚声明。 弗罗斯特没想到勒鲁瓦的名字又一次出现了,他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 离婚告示 谨以平和之心告知:本人卡特琳·米拉·勒鲁瓦与格雷格·卢克·勒鲁瓦,于1959年2月9日缔结婚姻,已依法办理离婚手续,于1965年5月10日正式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