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错》 第1章 第 1 章 陈茉的二十三年人生，像一汪平静无波的湖水，淌得顺遂又安稳。 父母感情笃厚，生活在江南水乡，这样的氛围养出了她温和柔软的性子。 读书时不算顶尖却也稳居上游，从没有过同龄人的叛逆张扬，像株安静的植物，顺着时光的轨迹慢慢生长。 高考时稳稳考入心仪的大学，更幸运的是，在这里遇到叶昭。 叶昭把她护得很好，疼她如珠如宝。 毕业季，身边同学都在招聘会与面试间焦头烂额时，陈茉却即将开始自己家庭主妇的生活。 两个人相恋三年，她跟着她搬到江城，成了这间婚房的主人。 约定两个月后，在陈茉生日当天结婚。 熟悉她们的人都羡慕陈茉这份 “提前躺平” 的福气。 毕竟叶昭毕业后就扎进了科技创新行业，凭着一股拼劲和亮眼的能力，把初创公司做得有声有色，连带着江城这套婚房的贷款，都早早结清了。 这样的生活，说不上轰轰烈烈，却胜在细水长流。 周末的晨光漫过纱帘时，陈茉正踮着脚在厨房忙活。 叶昭前段总说公司楼下的早餐吃腻了，她便想着亲手做些三明治让她带去。 最近公司推出了打磨许久的新产品，为了获得更好的市场反馈，就花了重金找了一家业内名气不错的广告公司设计新的广告。 叶昭经常忙得忘记吃饭，陈茉就想尽点自己的力。 吐司刚烤得金黄，她转身去拿沙拉酱，手肘却不小心撞翻了旁边的牛奶盒。 “哗啦” 一声，乳白色的液体在台面上漫开，还顺着柜角滴到了她的棉拖鞋上。 陈茉 “呀” 了一声，慌忙去够纸巾，脚下一滑差点撞到料理台，幸好及时扶住了边缘，指节抵在冰凉的大理石上，微微泛白。 正蹲在地上用纸巾吸奶渍，身后传来轻浅的脚步声。 叶昭穿着松垮的灰色睡衣站在厨房门口，睡眼惺忪的，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带着刚睡醒的朦胧暖意：“怎么了？” 陈茉抬头，鼻尖沾了点面包屑，脸颊因懊恼微微鼓着，像只受了委屈的小仓鼠：“打翻牛奶了。” 她用指腹轻轻戳了戳地上的奶渍，声音低了些，“本来想给你做三明治当早餐的，现在弄砸了。” 叶昭走过来，棉质睡衣蹭过她的手臂，带着她身上淡淡的肥皂香。 她弯腰从她手里拿过抹布，指腹不经意擦过陈茉的手背，带着清晨的微凉：“我来擦。” 她的目光扫过她沾了奶渍的拖鞋，又落回她脸上，“你去坐着，想吃什么我来弄。” “不要。” 陈茉固执地抢回抹布，指尖攥得紧紧的，“我就要做三明治。” 她偷偷抬眼瞄了瞄叶昭的表情，见她不仅没生气，眼底还漾着浅浅的笑意，便得寸进尺地往对方怀里蹭了蹭，肩膀轻轻撞了撞她的胳膊，声音软得发糯，“不过我手被牛奶弄湿了，有点凉，你帮我拿片火腿好不好？就一片。” 叶昭无奈地笑了笑，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软乎乎的，带着点温度：“好，给你拿。” 她转身打开冰箱，晨光透过她的发梢，在她肩头投下细碎的光斑，连带着她的轮廓都柔和了几分。 陈茉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的懊恼渐渐散去，突然觉得打翻牛奶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能这样赖着她，多待一会儿。 等叶昭把火腿递过来时，陈茉却没接，反而微微踮起脚尖，趁着她低头的瞬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柔软的触感一触即分，陈茉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猫，笑得眉眼弯弯，眼底闪着狡黠的光：“奖励你的。” 叶昭愣了愣，并没有和往常一样环抱过来。 沉浸在陶醉的陈茉并未发现异样。 厨房的空气里，除了吐司的焦香，似乎还多了点甜甜的味道，像融化的蜂蜜，在晨光里慢慢漾开。 陈茉自顾自地忙碌着，哼着不成调的歌。 叶昭低头看着她毛茸茸的发顶，指尖穿过她的发丝，轻轻摩挲着。 温软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是她早已习惯的温柔。可不知为何，指尖的动作却慢了半拍，脑海里又闪过林露昨天在会议室的样子。 那人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色西装套裙，汇报工作时眼神锐利，说到关键处会下意识地轻敲桌面，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不容置疑的干练。 “在想什么呢？” 陈茉察觉到她的走神，从她怀里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像只好奇的小鹿。 叶昭回过神，眼底的恍惚瞬间被温柔覆盖，她捏了捏陈茉的脸颊：“在想，晚上带你去吃城南那家新开的日料店。” “真的？” 陈茉眼睛一亮，瞬间把刚才的小插曲抛到了脑后，“听说那家店的三文鱼特别新鲜，我早就想去了。” 她兴奋地踮起脚，又在叶昭脸上亲了一下，“那这就是预付款啦。” 叶昭笑着应了声，心里却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陈茉有多容易满足，一句承诺就能让她开心好久。可这份简单的快乐，此刻却像根细针，轻轻扎在他心上。 她松开环着她的手，转身去处理台面上的牛奶渍。 抹布擦过大理石台面，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陈茉跟在她身后，叽叽喳喳地说着昨天在网上看到的日料店评价，声音软糯又轻快。 叶昭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应和，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了料理台上的手机上。 屏幕亮着，刚才没看完的消息还停留在界面上。 是林露发过来的，问她关于最新广告的几个细节问题，末尾还加了句 “如果不方便，等你有空再说”。 她指尖在手机边缘轻轻敲了敲，想回复些什么，又觉得不妥。 陈茉正凑过来，指着手机屏幕：“谁呀？” 叶昭下意识地按灭了屏幕，转头对她笑了笑：“公司的事，同事问了几个工作上的问题。” “是最近新合作的广告公司吗？” 陈茉随口问道，她记得叶昭提过，这次新发布的产品是和新的广告公司一起负责的，“上次你说这家公司很厉害呢。” 叶昭心里咯噔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强装镇定地嗯了一声：“是，挺厉害的。” “那你们要好好合作呀。” 陈茉没察觉到她语气里的不自然，伸手拿起一片吐司，往上面抹沙拉酱，“对了，你昨天说这次的广告要弄一个新的主题，我想到一个点子，你听听好不好……” 她兴致勃勃地说着自己的想法，手指在吐司上比划着，眼里满是期待。 叶昭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心里的愧疚又深了几分。她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点头附和，可思绪却像断了线的风筝，又飘回了昨天的会议室。 林露提出的主题和陈茉刚才说的竟有几分相似，只是林露的表述更犀利，更有冲击力。 她甚至能清晰地想起林露说那个想法时，眼里闪烁的光。 “你觉得怎么样呀？” 陈茉说完，期待地看着她。 叶昭收回思绪，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很好，等会儿我跟对方的负责人说说，看看能不能加进去。” “真的？” 陈茉开心地笑了，把抹好沙拉酱的吐司递给她，“那你快尝尝，看好不好吃。” 叶昭接过吐司，咬了一口。面包的焦香混合着沙拉酱的酸甜，在嘴里弥漫开来。味道很好，是她熟悉的味道。 可她却觉得，心里像是空了一块，填不满，也捂不热。 窗外的晨光越来越亮，透过纱帘洒在两人身上，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边。 陈茉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声音轻快又温暖。 叶昭的手机暗下又亮了起来。 “这个点，叶总不会是还没有起床吧？” 好久不见，开新文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初春的风卷着花香钻进窗缝时，陈茉正踩着小板凳，费力地够衣柜顶层的收纳箱。 叶昭的厚外套都收在里头，她想着趁晴好天气翻出来晒晒，免得雨季过后沾了潮气。 木凳在地板上轻轻晃了晃，她指尖刚勾到箱角，箱子忽然失去平衡，“砰” 地砸在肩头。 陈茉 “哎哟” 一声从凳子上跳下来，捂着肩膀蹲在地上直吸气。 那箱子里塞满了厚重衣物，砸得骨头都发疼。 正揉着肩头龇牙咧嘴，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响。 叶昭推门进来时，就见陈茉蜷在衣柜旁，额角还沁着点薄汗。 “怎么蹲在这儿？” 她换鞋的动作顿了顿，快步走过来想扶陈茉，“又趁我不在家捣鼓什么？” 陈茉仰头看她，眼眶有点发红，不是疼的，是觉得委屈。 “给你翻冬衣呢，被箱子砸了。” 她声音闷闷的，把胳膊往她面前凑，“你看，都红了。” 叶昭果然紧张起来，轻轻捏着她的肩膀转了半圈，指腹拂过那片泛红的皮肤：“能动吗？是不是砸到骨头了？” 她眉头皱着，语气里带了点后怕，“说了让你等我回来弄，总这么冒失。” “谁冒失了。” 陈茉哼了声，却乖乖任由她检查，“就是凳子有点滑。” 她偷偷抬眼看叶昭，见她是在担心，心里那点疼忽然就淡了，反倒生出点狡黠的念头，“现在动不了了，明天不能给你做饭了，我要吃你做的番茄炖牛腩。” 叶昭这才看出她眼底的狡黠，无奈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就知道你打着这主意。” 她弯腰把地上的收纳箱拎起来，轻轻松松放到床上，“我明天下班早点回来，先就去买牛腩，回来等我做饭。” 陈茉看着她转身去放外套的背影，捂着还微微发疼的肩膀笑起来。 第二天，陈茉一个人趴在沙发上刷手机，晃着脚丫。 手机 “叮咚” 响了一声，陈茉以为是叶昭发来的信息，兴冲冲地伸手去拿，屏幕上却跳出夏璐的名字。 她笑着点开，下一秒，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夏璐发来的信息很简单，只有一张照片和一句话：“茉茉，我刚才在商场的咖啡馆看到叶昭了，她对面坐着个陌生女人，两人聊了好久，看起来挺熟的。” 照片的角度有些偏，却是清晰的。 叶昭坐在靠窗的位置，侧脸线条依旧好看，只是她微微前倾着身体，目光落在对面的女人身上，那是陈茉从未见过的专注。 而那个女人，背对着镜头，只能看到一头利落的齐肩发和穿着精致的背影。 陈茉的指尖在屏幕上顿住，像被无形的线钉住了似的。 照片里的叶昭她太熟悉了。 衬衫领口松着两颗扣子，是她觉得放松时才会有的样子，连指尖搭在咖啡杯耳上的弧度，都和她在家时一模一样。 可那双眼，她却觉得陌生。 照片里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带着点她读不懂的认真，又像是掺了点别的什么。 “只是工作吧。” 她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叹息。 可夏璐说 “看起来挺熟的”。 陈茉的指尖无意识地放大照片，直到叶昭的侧脸占满整个屏幕。 她微微前倾的姿势，隔着桌子看向对面的样子，不像在谈工作，倒像…… 倒像她们每次窝在沙发上聊天时，她听她讲趣事的模样。心口忽然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闷得发疼。 她点开和叶昭的聊天记录，最新一条还是早上她发来的 “出门了，乖乖在家等我”，后面跟着个揉头发的表情包。 那时她还趴在床上回了个撒娇的猫咪，现在再看，那些亲昵的字句忽然变得模糊起来。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忽明忽暗。 她想起上周三，叶昭回来时衬衫上沾了点陌生的香水味，她说是客户身上的；想起前天晚上，她接了个电话走到阳台去听，回来时说只是工作安排。那些当时被她轻易忽略的细节，此刻像细小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过来。 “不会的。” 她用力摇了摇头，把手机按在胸口，冰凉的玻璃壳贴着滚烫的皮肤。 叶昭那么疼她，会记得她不吃香菜，会在打雷时第一时间给她打电话，会把工资卡乖乖交给她保管，怎么会…… 可是女孩子的直觉有时候有灵敏得惊人。 陈茉慢慢蜷起身子，把脸埋进沙发抱枕里。 抱枕上还留着叶昭昨晚靠过的温度，带着她身上的肥皂，可现在闻起来，却像是掺了点别的什么味道，让她鼻子发酸。 陈茉的目光落在自己手腕上，同款的情侣表，叶昭说要戴一辈子的。此刻表盘上的指针滴答作响，像在敲打着她的神经。 她把手机扔在沙发上，起身去厨房倒了杯冷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里翻涌的情绪。 目光扫过料理台，早上没吃完的吐司还放在盘子里，旁边是她为她准备的、切得整整齐齐的草莓。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叶昭。 陈茉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心脏猛地缩了一下。 铃声响到第三遍时，她才按下接听键，声音带着刻意压平的平静：“喂？” “茉茉，我这边有点事耽搁了，可能要晚点回去。” 叶昭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依旧温柔，“牛腩买不了了，下次带你出去吃好不好？” 陈茉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指节泛白。她看着远处渐渐沉下去的夕阳，轻声问：“你现在…… 在哪里呀？” “在公司附近呢，和同事讨论项目。” 叶昭的回答很自然，听不出丝毫破绽。 “哦。” 陈茉应了一声，喉咙忽然哽住，说不出别的话。 “怎么了？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叶昭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没什么。” 陈茉吸了吸鼻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些，“就是有点想你了。” “乖，我尽快回去陪你。” 叶昭的声音软了下来，“等我。” 晚上九点，叶昭推门进来时，陈茉正在厨房切水果。 案板上摆着对半切开的橙子，橙瓣的甜香漫在空气里，她转过身时，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回来啦？” “嗯，让你等久了。” 叶昭换鞋的动作顿了顿，目光扫过客厅，没发现异常，才松了松领口，走过去，“在忙什么？” “给你切了点橙子，今天买的特别甜。” 陈茉把果盘往她面前推了推，指尖不经意划过对方的手腕 ，那里戴着她送的情侣表，表盘在灯光下闪着光。 她垂下眼帘，用水果叉戳起一块橙子递到叶昭嘴边，声音轻快得像没发生过任何事，“今天项目讨论得顺利吗？” 叶昭张嘴咬住橙子，酸甜的汁水在舌尖散开。 她看着陈茉澄澈的眼睛，嘴巴轻轻动了动：“挺顺利的。” “哦？” 陈茉又叉了块橙子，这次是自己吃了，“工作了一整天？晚饭在哪里吃的？” 她歪着头看她，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语气里听不出丝毫试探。 “嗯，聊得投入就忘了时间。” 叶昭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指尖的温度落在发顶，“后来就在附近随便吃了点。” 陈茉 “唔” 了一声，转身把果盘端到茶几上，弯腰时瞥见她搭在沙发上的外套。 她走过去拿起外套，手指拂过衣襟上的褶皱：“你这件外套好像沾了点咖啡渍呢，是不是开会时不小心洒的？” 叶昭的目光跟着她的动作落在外套上，语气听不出异样：“可能是吧，下午喝了点咖啡提神。” “好喝吗？” 陈茉把外套挂在衣架上，转身时顺手拿起沙发上的抱枕，抱在怀里轻轻拍了拍，“我前两天上网看见一个咖啡机在打折，我还挺心动的” 她的语气很正常。 叶昭正在倒水的手却顿了半秒，玻璃杯碰到杯垫发出轻响。“买呀。” 她转过身，脸上挂着惯常的温柔笑意，“等忙完这阵，我和你一起研究怎么做咖啡。” 陈茉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总是盛满温柔的眼睛此刻依旧带着笑意，可她却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藏在那片温柔后面，模糊得看不清。 她没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走到她身边接过水杯：“水有点烫，凉一会儿再喝吧。” 晚些时候，陈茉整理衣柜，把叶昭的衬衫一件件叠好。 她拿起那件早上叶昭穿出门的白衬衫，指尖抚过领口时停住了，随即抬起头对正在看文件的叶昭说：“你这件衬衫该换了，袖口都有点磨边了。对了，你们女同事或者是合作伙伴一般都穿什么？我最近都不知道该买什么风格的衣服了，想参考参考。” 叶昭翻文件的动作慢了半拍，视线从屏幕上移开，落在她手里的衬衫上：“好像是……西装吧，我也没有特别注意” “西装啊？” 陈茉低下头继续叠衬衫，声音轻飘飘的，“那一定很显气质，不像我，总穿这些软绵绵的。” 有几秒钟对方没有接她的话，她扭头看过去，对方正在低头回信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接下来的几天，叶昭依旧被工作绊住了脚。 每晚陈茉临睡前，手机里都只有她一句简短的 “今晚加班，不用等我”。 她有时会坐在客厅等，电视开着，声音调得很轻，屏幕的光映着空荡荡的沙发另一端。等倦了就回房睡，第二天早上醒来，枕边依旧是凉的。 陈茉看着天花板，心里那点疑虑像受潮的霉菌，在沉默里悄悄蔓延。 或许那个工作真的忙碌到连回条消息的时间都没有，她这样告诉自己，却压不住夜里翻来覆去时的恍惚。 第三天傍晚，天突然变了脸，刚才还好好的晴天，转眼就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窗户上。 陈茉想起早上把叶昭的几件衬衫晾在了阳台的伸缩架上，那是她最喜欢的几件，要是被雨淋湿了肯定会皱。 她搬来折叠梯，踩上去伸手够晾衣绳。 雨越下越大，风裹挟着雨丝打在她脸上，有点疼。 她踮着脚去够最外侧的那件蓝衬衫，梯子突然晃了一下，她惊呼一声，整个人失去平衡摔了下来。 “嘶 ——” 后背重重磕在地板上，尾椎骨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她疼得蜷起身子，半天缓不过劲。 阳台的积水顺着缝隙流进来，打湿了她的衣角，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 雨还在疯狂地下，客厅的灯亮着，却照不进她心里的慌乱。 陈茉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刚一动，尾椎骨就像被针扎一样疼，只能又跌坐回去。她扭头看向门口，空荡荡的，没有熟悉的身影。 “叶昭……” 她低低地喊了一声，声音被雨声吞没，显得格外微弱。 她扶着墙，一点点挪到客厅的沙发边，艰难地坐下。 后背的疼痛还在持续，膝盖也磕青了一块，火辣辣的。她从茶几上摸过手机，指尖因为疼痛和寒冷有些发僵。 点开和叶昭的对话框，她咬着唇打字，好几次因为手抖打错字。 “我收衣服从梯子上摔下来了，后背好疼，你什么时候回来。” 发送之后，她把手机紧紧攥在手里，眼睛盯着屏幕，期待着那个熟悉的头像亮起。窗外的雨敲打着玻璃，发出沉闷的声响，屋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屏幕始终没有动静，只有那条信息孤零零地躺在最新得通话记录上。 陈茉靠在沙发上，后背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她想起以前她哪怕只是被蚊子咬了个包，叶昭都会紧张地找来药膏给她涂上，想起她说过会永远保护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可现在，她摔得站都站不稳，她却连一条消息都没有回复。 雨点还在不知疲倦地落下。 陈茉望着漆黑的窗外，心里那点残存的侥幸，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慢慢凉了下去。 手机屏幕暗下去又被按亮，重复了不知多少遍，叶昭的消息始终没有进来。 陈茉靠着沙发背，后背的钝痛一阵阵往上涌，眼皮也越来越沉，迷迷糊糊间，听见门铃被按得急促。 她挣扎着想起身，门已经被钥匙打开，是好友夏璐，手里还拎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 “怎么摔倒了，就给我发一条信息，打你电话也不回我。” 夏璐的声音在玄关响起，转过拐角看见沙发上的陈茉，吓了一跳，“你怎么这副样子？” 夏璐快步走过来，看见她膝盖上的青肿，又摸到她后背沾着的灰尘，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叶昭呢？” “加班。” 陈茉的声音哑得厉害，被夏璐扶着坐直些，疼得倒抽冷气。 夏璐把袋子里的药膏和冰袋掏出来，先用冰袋裹着毛巾敷在她膝盖上，动作又轻又快：“我就说她不对劲！哪有连续加班加到连家都不回的？你摔成这样她都不知道？” 冰袋的凉意透过布料渗进来，稍微缓解了些灼痛。陈茉看着夏璐气呼呼的样子，扯了扯嘴角想笑，眼眶却先热了：“她可能…… 是真的忙。” “忙？忙到连看手机的时间都没有？” 夏璐拿过她的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那个没得到回复的对话框，“你看看这时间，都快俩小时了！就算在开会，中途总能瞥一眼吧？” 陈茉别过脸，看向窗外的雨幕。 雨点砸在玻璃上，汇成细流蜿蜒而下，像一道道泪痕。“那天你发的照片……” 她声音低得像耳语，“她说那天一直在谈工作。” “谈工作需要那么专注？需要躲在咖啡馆谈一下午？” 夏璐往她身边凑了凑，语气软了些，却依旧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茉茉，我不是想挑拨你们，但叶昭这阵子的反常，你真的不觉得奇怪吗？以前你咳嗽一声她都紧张半天，现在你摔成这样她都能失联，这正常吗？” 陈茉的指尖抠着沙发套，布料被捏出深深的褶皱。“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喃喃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她说过会永远对我好的。” “承诺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夏璐叹了口气，伸手揽住她的肩膀，“你老实告诉我，除了照片和不回家，她还有没有别的不对劲？比如…… 身上有陌生的香水味，或者手机不离身？” 陈茉的心猛地一跳。衬衫上若有若无的香水味，阳台接电话的背影，还有此刻石沉大海的消息。 这些被她刻意忽略的细节，此刻被夏璐一一戳破。 “我……”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喉咙里的哽咽堵住。其实她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只是不敢承认。那个把她宠成公主的叶昭，好像真的在不知不觉中变了。 雨还在下，敲得玻璃咚咚响。 夏璐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没再追问，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算了，不说这些了。我先帮你处理伤口，今晚我在这儿陪你。” 陈茉靠在夏璐肩上，闻着她身上熟悉香味，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些。 后背的疼还在，心里那块石头，依旧沉甸甸地压在心底，让她喘不过气。 夏璐帮陈茉处理好伤口，又煮了碗热汤面看着她吃完，才在隔壁客房睡下。 夜深人静时，陈茉却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后背依旧在隐隐发疼。 她悄悄起身，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书房。 叶昭的书桌总是收拾得整整齐齐，电脑桌面也是简洁明了。 陈茉点开微信电脑端，打开就是的叶昭得账号，点击自动登录。 今天的夜格外寂静。 她划过一个又一个对话框，鼠标箭头在一个头像上停留——“星芒广告负责人” 。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叶昭之前提过要和新的广告公司合作，当时她没在意，此刻这四个字却像钩子，猛地攥住了她的呼吸。 对话框是空的，她却觉得有问题。 她想起叶昭衬衫上的陌生香水味，想起她在阳台接电话时下意识避开的动作，甚至想起照片里女人的侧脸。 电脑幕的光映着她发白的脸。 她在搜索框里敲下 “星芒广告” 四个字，页面跳出来的公司简介里，总经理人一栏的照片让她指尖发颤。 照片上的女人穿着得体西装，黑发盘在脑后，露出精致的五官，官方的照片更加显示出这个女人利落干练的一面。 陈茉盯着“林问津”这个名字发愣，仔细看了对方的个人介绍。 心里不得不承认对方的确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 往下滑动，是公司的合作案例和团队介绍。 陈茉的手指停在屏幕上，转而点开星芒广告的官方微博，指尖越发冰凉。 微博最新一条动态是三天前发布的，配图是会议室的场景，坐在沙发上认真听讲的人正是叶昭。 她微微偏着头，目光认真，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意，是陈茉许久没见过的松弛。 那条微博的文案写着：“与叶总团队的头脑风暴会，碰撞出超棒的火花。” 陈茉退出微博，点开叶昭的微信朋友圈。 她的动态停留在半个月前，是她做的番茄牛腩。再往前翻，满是她们的合照，那时她看她的眼神，和照片里看向前方的样子，竟有几分相似。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疼。 她把手机扔在沙发上，人滑坐在地板上。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云层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陈茉蹲下身握紧拳头，指尖抖得厉害。她不想相信，却又无法忽视那些串联起来的线索。 那个广告公司，那个叫林问津的女人，像一张无形的网，悄无声息地缠上了她的生活。 她退出微信界面，关闭电脑。 转身离开时碰掉了叶昭的一个公文包。她有三个公文包，轮换着用。 一摞资料从包里滑出来，落在脚边。 蓝色的硬壳纸。 上面印着星芒广告的地址和电话，背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小字：“周三下午三点，咖啡馆详谈。” 日期，正是夏璐遇见她们那天。 陈茉捡起来，指尖攥得太紧，边缘硌得手心发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风雨如晦的早上。 叶昭推开星芒广告会议室的门时，林露正站在白板前画图。 晨光透过百叶窗落在她身上，把黑色西装的肩线勾勒得格外利落。 她手里的马克笔在白板上划出流畅的弧线，听见动静回头时，嘴角噙着抹浅淡的笑。 “叶总来得挺早。” 她放下笔，转身时发梢扫过肩头，“我刚想到个新点子，正想画出来给你看看。” 叶昭走过去，目光落在白板上，是科技展览的动线设计，比之前的方案多了几处迂回的弧度。“这里为什么突然拐个弯？” 她指尖点在白板上，离她的画迹只有半寸距离。 林露没退开，反而往前凑了凑，发间的雪松香水味漫过来，和她身上的沉木香撞在一起。 “你看，” 她的指尖和她的指尖几乎相触，“在这里设个镜面装置，能让展品在视觉上翻倍，游客走到这儿自然会放慢脚步。” 叶昭的目光从白板移到她脸上，她的睫毛很长，说话时微微颤动，像停着只振翅的蝶。 “挺巧的，” 她忽然笑了笑，“我昨天也想到了镜面装置。” 林露挑了挑眉，转身去倒咖啡，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玻璃杯耳：“叶总很有想法。不过您大概不知道，这种装置对灯光要求极高，弄不好会显得廉价。” 她把咖啡递给她，杯沿擦得锃亮，“就像选咖啡豆，得懂行的才知道哪种烘焙度最合心意。” 叶昭接过咖啡，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 “你倒是很懂。” 她呷了口咖啡，目光落在她握着笔的手上，指甲修剪得干净利落，涂着大红的指甲油，和陈茉总爱涂的粉色甲油截然不同。 “毕竟是吃饭的本事。” 林露笑起来时眼角有细微的纹路，却显得格外生动，“不像叶总，家里有位贤内助，连咖啡都有人煮好送到手边吧？” 这话里带点说不清的意味，叶昭却没反驳，只是看着她重新拿起马克笔：“林总监再说说你那个灯光方案。” 林露却没立刻动笔，反而转过身靠在白板上，抱着手臂看她：“叶总，我们认识快两个月了，你就不能叫我名字吗？总叫‘林总监’，显得多生分。” 叶昭握着咖啡杯的手指紧了紧，杯壁的温度烫得指尖发麻。“林露。” 她念出她的名字，声音比平时低了些。 “嗯。” 林露应得清脆，眼底闪过丝狡黠的光。 她忽然走近一步，抬手帮叶昭理了理衬衫领口，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喉结，“领带歪了，你女朋友没帮你系好？” 叶昭的呼吸顿了半秒，没躲。 窗外的阳光恰好移到她脸上，能看见她绷紧的下颌线。 “她早上起晚了。” 她的解释听起来像在找借口。 “看来叶总很宠她。” 林露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她颈间的温度，“不过人嘛，总需要点和家里不一样的新鲜感，比如……不加糖和奶的咖啡。” 她晃了晃手里的咖啡杯，褐色的液体在杯壁上划出涟漪。 叶昭看着她眼里的光，像暗夜里跳动的火苗，带着危险的诱惑。 她忽然想起陈茉早上趴在床边看她的样子，眼睛湿漉漉的，像只无辜的小兔子。可此刻，林露眼底的锐利和挑逗，却让她心里涌起种陌生的冲动。 “下午去上次那家咖啡馆？” 她听见自己这样说，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惊讶的纵容，“把剩下的细节敲定。” 林露笑起来，马克笔在指尖转了个圈：“好啊，我知道那家的蛋糕不错，叶总要不要尝尝？” “你喜欢就好。” 叶昭移开目光，看向窗外。 阳光正好，可她却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偏离轨道，像被风吹得摇晃的船，正朝着未知的方向漂去。 而她，竟没有想过要掉头。 —— 第二天白天，夏璐正帮陈茉往后背贴药膏，指尖刚碰到她淤青的地方，就听见身边人低低说了句：“你那天见到她和叶昭在一起，她本人也这么好看吗？” 她坐着，下巴抵着膝盖，端详着手里的一张星芒公司介绍单页，这是从叶昭的公文包的资料里翻出来的，里面有林问津的照片。 穿着得体西装，眼神犀利。 夏璐拿过照片仔细看了看：“我当时坐在她们后面，只看到她一个侧面，发型和身形是一样，穿着也是这样，看着是很有气质的。” 陈茉地底叹了一口气：“和我是完全不同的风格。” 昨天晚上，她终于等到叶昭的信息，不过一句不痛不痒的关心以及告知自己，她临时有事去外地出差三天。 “我想去找林问津。” 药膏的黏性撕开时发出轻响，夏璐的动作顿住了：“你说什么？” 夏璐也知道了林问津的身份。 陈茉没回头，目光落在茶几上那张被压在杯垫下的名片上。 星芒广告的地址刺得她眼睛发疼。“我想去找她问清楚。”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只是尾音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发颤，“我不想再猜了，也不想再等叶昭的答案了。” 夏璐放下药膏，绕到她面前，看见她眼底泛着红，却没有泪。 “你想好了？” 她握住陈茉的手，指尖能摸到她掌心的薄茧。 那是这几天反复攥紧拳头磨出来的，“去找她对峙，万一…… 万一听到你最不想听的呢？” “总比现在这样强。” 陈茉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笑出来，“像揣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炸。每天等她的消息，看她的脸色，连呼吸都得小心翼翼，我快受不了了。”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声音低了下去：“可我一想到要见她，心里就发慌。” “怎么了？” 夏璐察觉到她语气里的犹豫。 陈茉抬起头，眼底掠过一丝茫然的自卑，“她长得非常好看，是那种很高级的好看，还那么能干，履历一看就是一个精英，还有自己的公司。再看看我，每天围着厨房和家务转……” 她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套。 “有时候我会想，是不是我太没用了。” 夏璐皱起眉，用力捏了捏她的手：“你胡说什么呢？你哪里不好了？叶昭当初追你的时候，不就说最喜欢你这副软软糯糯的样子吗？” “可喜欢会变的呀。” 陈茉的声音带着点委屈。 她想起昨晚在星芒广告官网上看到的林问津的履历，海外名校毕业，名下的公司多到数不清，那些闪闪发光的经历，让她觉得自己像株不起眼的杂草。 “那又怎么样？” 夏璐提高了音量，“她再厉害，也抢不走别人的女朋友！感情里哪有什么配不配，只有珍不珍惜！” 陈茉没说话，只是拿起手机，点开星芒广告的地址截图，指尖在屏幕上划过那行字，像是在给自己打气：“我查到她这两天会去参加古籍所举办的公益项目，我正好答应所长去帮她一点忙，到时候我可以通过所长和她联系上。” 陈茉是江城大学中文系毕业，因为个人爱好，从大一开始就参加古籍所的古籍修复工作，没有工资，只是帮忙，但是时间积淀，她在这个方面倒是有所收获，算是半个专家。 原本想去考古籍所的研究生，但是最终被俗物所累，叶昭觉得这是过时的玩意，即使考出来，也养不活自己。 “你早就想好了？” 夏璐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忽然觉得眼前的陈茉和以前那个总爱躲在叶昭身后的小姑娘不一样了，只是那份藏在坚定里的自卑，让人心疼。 “嗯。” 陈茉点头，指尖在屏幕上停住，“我想知道她到底是谁，想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我还想知道，这种新鲜感，是不是真的比我们这几年的日子还重要。就算…… 就算我不如她，我也想亲耳听她说。” 夏璐看着她泛红的眼角，忽然说不出劝阻的话。 她知道陈茉的脾气，平时看着软乎乎的，可真要下定了决心，十头牛都拉不回来。“那你答应我，要是觉得不对劲就立刻给我打电话。” 她从包里翻出个小巧的录音笔塞进陈茉手里，“把这个带上，万一…… 万一需要呢。” 陈茉捏着那支冰凉的录音笔，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下。“谢谢你，璐璐。” “跟我还客气什么。” 夏璐揉了揉她的头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你打算穿什么去？总不能还穿你这些软乎乎的裙子吧？” 陈茉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棉布睡衣，忽然笑了：“你说得对，该换身样子了。” 她走到衣柜前，拉开最上层的衣柜门。 里面挂着件淡蓝色的长裙，是去年生日叶昭送的，料子是垂坠的真丝，领口绣着细碎的茉莉花。 她只在试穿时穿过一次，总觉得自己撑不起这份精致，后来就一直挂在衣柜深处。可现在，她指尖拂过冰凉的裙面，心里却掠过一个念头：这样穿，会不会既不失自己的样子，又能显得体面些？至少看起来，不会那么怯懦。 窗外的阳光透过纱帘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陈茉摸着长裙的绣花，心里没有想象中的慌乱，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平静，只是那份淡淡的自卑，像根细针，时不时刺得她心口发疼。 该来的总会来，她想。 与其在原地等着被风雨淋湿，不如自己撑着伞走出去，哪怕脚下的路，走得摇摇晃晃。 第5章 第 5 章 酒店房间的落地窗外是陌生城市的夜景，霓虹灯在玻璃上投下流动的光斑。 叶昭解开领带，将笔记本电脑推到茶几中央，屏幕上还亮着这次广告策划的最终方案。 “这部分灯光参数还得调。” 林露端着两杯红酒走过来，黑色西装外套搭在沙发扶手上，里面的真丝衬衫解开两颗扣子，露出精致的锁骨。 她把酒杯递给叶昭时，指尖故意在她手背上多停留了两秒。 叶昭接过酒杯，指尖触到她微凉的皮肤，像有电流窜过。 “刚才在会议室，对方提的意见你觉得可行？” 她刻意把话题拉回工作，目光落在屏幕上，却没看清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 “可行性不高，但能看出她们想要年轻化的表达。” 林露在她身边坐下，沙发陷下去一小块，雪松香水味混着红酒的醇香漫过来，“不过我想到个折中的办法 ——” 她倾身靠近，发梢扫过她的肩膀，“把互动装置的触发点换成星座，年轻人应该会喜欢。” 她的呼吸拂过自己的颈侧，叶昭握着酒杯的手指紧了紧。 她转头时，鼻尖差点碰到林露的额头，能清晰地看见她睫毛上的碎光。“你好像总能找到捷径。” 叶昭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酒后的微哑。 “不是捷径，是懂人心。” 林露笑起来，抬手帮她把额前的碎发捋到脑后，指尖擦过她的眉骨，“就像我知道，叶总现在其实不想聊工作。” 叶昭没有躲。 酒精让心跳变得迟钝，却放大了皮肤的触感。 她想起以前出门时，陈茉会站在玄关帮她整理行李箱，眼里的担忧像层薄雾。 那时她还想着早点结束出差回家，可此刻看着林露眼底的星火，那份归心忽然淡了。 “明天就要定稿了。” 她这样说，却伸手揽住了对方的腰。 林露顺势靠进她怀里，手指划过她衬衫上的纽扣：“所以现在更该放松。” 她仰头吻住叶昭的唇角，红酒的酸甜在舌尖炸开，“你女朋友…… 不会查岗吗？” 这个问句像根细针，轻轻刺破了暧昧的泡沫。 叶昭的动作顿了半秒，随即加深了这个吻，仿佛要用亲吻掩盖心虚。 “她很懂事。” 叶昭含糊地说，指尖已经扯开了她衬衫的第三颗纽扣。 窗外的霓虹还在闪烁，映着两人交缠的影子。 林露的手钻进叶昭的衬衫，抚过她后背的线条，她的身上还留着陈茉喜欢的洗衣凝珠的味道。 叶昭闭上眼，把脸埋在林露的颈窝，雪松香水味呛得她有些发晕，却让她暂时忘了家里那盏等她归来的灯。 衬衫滑落在地毯上，沙发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林露咬着她的耳垂轻声笑：“叶总，你好像…… 没说过我懂事。” 叶昭的回应是更紧的拥抱，仿佛要把自己揉进这陌生的温柔里。 她知道这是错的，知道陈茉还在等她的消息，知道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背后藏着怎样的不安。 可酒精和**像潮水，漫过了所有理智的堤坝。 凌晨三点，叶昭在凌乱的床单上醒来。林露蜷缩在她怀里，呼吸均匀。 她轻手轻脚地爬起来，走到落地窗前，手机屏幕亮着，有几条未读信息。 陈茉说她摔倒了，很疼。 她点开和陈茉的对话框，发了一句安慰的话。 指尖划过屏幕上她的头像，照片里的陈茉穿着粉红色长裙，站在海边笑得眉眼弯弯。 衬衫上的香水味浓得化不开，叶昭盯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忽然觉得陌生。 她想起陈茉总说她身上的味道好闻，想起她抱着她的腰说 “这样就很安心”，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疼得发紧。 她回头看了眼床上的人，最终还是关上了手机屏幕。 窗外的天开始泛白，有些东西已经在黑夜里碎掉了，再也拼不回去。 —— 周日下午古籍所的古籍修复公益活动如期召开。 在市中心的一家晚清时期修建的古建筑内。 青瓦错落铺就的屋面，飞檐如鸟翼斜伸，脊上琉璃瑞兽昂首挺胸。朱漆大门斑驳处，露出底下的木色。 参加活动的各界人士跨进大门，里面是低低的交头接耳的声音。 陈茉是今天展示修复过程的修复师。 她长得好看，气质温婉，手艺很好，古籍所的老师们都很希望她可以过来帮忙。 窗棂糊着半透明的纱纸，午后的阳光滤过云层，在案几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陈茉跪坐在蒲团上，面前摊开的清代善本泛着陈旧的米黄色，书页边缘蜷曲如枯叶，还有几处被虫蛀的破洞。 她先将特制的羊毛刷浸入蒸馏水中，手腕轻转间，刷头已吸饱了水分。 指尖捏着书页边缘最完整的一角，将毛刷悬在破洞上方半寸处，细如牛毛的水流顺着刷毛滴落，在纸页上晕开浅浅的湿痕。 这是她摸索多年的“润纸”手法，既要让纸张恢复韧性，又不能让墨迹晕染，得小心翼翼地揭开。 案几左侧码着一排修复工具：竹制的镊子尖细如蜂针，牛角马蹄刀的刃口磨得发亮，最显眼的是那叠按厚度分类的桑皮纸，薄的那沓对着光看，能瞧见纤维如蛛丝般纵横交错。 陈茉从最薄的一沓里抽出张纸，放在放大镜下比对，直到找到与原纸纹理最接近的一片，才用竹刀裁成比破洞大一圈的形状。 浆糊是前一晚用陈年糯米熬的，此刻盛在青花小碟里，表面结着层半透明的膜。 她用银质小勺轻轻挑开膜，舀出半勺浆糊，放在调色盘里兑了点清水，再用排笔反复碾磨。 笔尖触到浆糊的瞬间，她的呼吸下意识放轻。 案几一角的铜炉里燃着沉香，袅袅青烟在光束中浮动，将她的侧脸衬得愈发沉静。 她重新低下头，排笔蘸了浆糊，在桑皮纸背面划着细密的 “米” 字纹，这是为了让浆糊分布均匀，也是她的小习惯，悄悄绣上自己的印记。 有缕碎发从发髻里滑出来，垂在她颊边。陈茉没抬手拂开，只是微微偏头，让发丝落在耳后。 指尖捏着桑皮纸的边缘，对准破洞轻轻覆上去，再用干净的羊毛刷从中心向四周扫过，动作很轻。 刷到边角时，她特意放慢速度，指腹抵着刷头用力，确保每一丝纤维都与原纸贴合。 时间在这里好像也变得更加缓慢。 第一页的破洞终于补完。 陈茉将修复好的书页夹在宣纸中间，压进厚重的镇纸下。 她直起身时，膝盖因久跪有些发麻，却在看到那片平整的纸面时，听到周围慢慢响起来的鼓掌声。 古籍所的所长施清带头鼓掌并且笑着和大家介绍：“别看我们小陈年纪小，但是手艺不差。” 古籍修复小众且缺乏经济支持。古籍所的领导们都想着可以通过这些公益展示的项目获得一些企业家的支持。 林问津在被邀请的名单里面。 她家里世代从商，但是有老人对这方面非常感兴趣。 接受这个邀请既是为了提升企业形象，也是为了找寻一些合适的善本送给快要过生辰的老人。 林问津来得比较晚，一跨进来就看到低头专心盯着手里动作的小姑娘。 相比于常见的修复古籍的老师傅，这样清丽脱俗的女孩子倒是不常见。 屋外老槐树下，青石板泛着温润的光。 施清坐在藤椅上，目光落在对面端坐的林问津身上，花白的眉毛在镜片后轻轻扬了扬。 “林总见过的能人想必不少，但要说静得下心的，我这学生陈茉，该算一个。” 她指尖敲了敲茶案上那本刚修复完的明代方志，泛黄的纸页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上个月送来时，虫蛀得只剩半本，你看这补纸的纤维走向，几乎能以假乱真。” 林问津的目光掠过书页上细密的补痕，确实看不出刻意修补的痕迹。 她抬眼看向施所长，这位在古籍修复界德高望重的老者，很少这样郑重地举荐一个人。 “小姑娘家的手巧，心更细。” 施清呷了口茶，茶雾模糊了她眼角的皱纹，“前年修复一套残卷，她在暗房里待了整整三个月，每天只睡四个钟头，愣是把焦黑的纸页一点点揭下来，再用金箔粉调浆糊补全,那手艺，连我们的老师傅都夸过。” 林问津的指尖在膝盖上轻轻点了点，没接话。 “只是这孩子性子太闷，受了委屈也不爱说。” 施清放下手里的东西，声音沉了些，“前阵子见她总走神，问了半天才知道，家里出了点事。” 她抬眼看向林问津，目光里带着长者的恳切，“她托我递句话，说想跟您单独见一面，有些事情想要和您说一下。” 林问津的眉峰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找我？什么事？” “说是私人问题，她没说，我也没有多问。林总要是觉得为难，我也不勉强。” 施清笑了笑，拿起那本明代方志，“毕竟是小辈的事，本不该来打扰您。只是这孩子…… 从不求人，这些人就求我一件事，我也于心不忍。” 风吹过老槐树的叶子，簌簌地响。 林问津看着茶案上那杯渐渐凉透的茶，脑海里是女孩子低头目光专注的模样。 鬼使神差地点了头，“等会让她和我的秘书联系。” 下次后天更新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 第6章 第 6 章 林问津的秘书赵荃主动找到了陈茉，要了她的联系方式。 “陈小姐，您和我们林总见面的时间地点到时候我会发信息给您。” 陈茉松了一口气，同时对即将到来的会面感到无比的紧张。 两天后。 中环大厦距离她家并不远，出租车半个小时的距离，陈茉却觉得像走了半个世纪。 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她攥着裙摆的手指始终没有松开，淡蓝色的真丝裙面被捏出深深的褶皱。 每座大厦一楼基本都会有咖啡厅，这栋大厦也不例外，甚至更加宽敞。 只是此刻厅内人影稀疏，落地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 陈茉推门而入时，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她选了张椅子坐下，脊背挺得笔直，却掩不住指尖的轻颤。 刚坐稳，两抹身影便朝这边走来。 林问津那张在手机相片里见过的精致的脸，此刻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比照片上更具压迫感。 她穿着无袖针织上衣，同色系的阔腿裤衬得双腿修长，头发绑起来，眉骨和鼻梁优越，看起来凛冽脱俗。 眼神淡而锋利。 她身边的赵荃看到陈茉，先是愣了愣，随即上前一步询问：“是陈小姐吗？” 陈茉对上林问津那双锐利的眼眸，心脏猛地一缩，慌忙移开视线，转向赵荃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你好，赵秘书。” 赵荃有些诧异，唇边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陈小姐你好。” 陈茉没吭声，指尖在裙摆上反复摩挲。 林问津在她对面坐下，长腿交叠的动作带着与生俱来的矜贵，周身的气势让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几分。 陈茉深吸一口气，指尖勾下口罩，露出一张泪痕未干的脸。 其实她向来是漂亮的，是那种带着青涩感的初恋款长相，美而不自知。 此刻眼眶还泛着红，被白皙的皮肤一衬，更显得脆弱易碎，像沾着晨露的花瓣，有种惹人怜惜的娇艳。 陈茉抬起眼，直视着林问津。 对方的目光太过锐利，像是能穿透她所有的伪装，她却强迫自己不闪不躲。 林问津先开了口，嗓音清淡却沉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说吧。” 陈茉的手紧紧攥着腿上的裙摆，柔软的真丝被捏得变了形。 她迎上她的目光，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却异常清晰：“你不觉得插足别人的感情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情吗？” 顿了顿，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住眼底的酸涩：“我知道对于你们来说，感情不过只是生活的调剂品而已……但是对我们来说……” 赵荃一愣，显然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自己那个把办公室当家，一周飞三个地方的老板插足别人感情了？ 林问津眉梢微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她应该愤怒，最起码应该反驳，自证清白，此刻却都没有 林问津面无表情地看着陈茉，这个女人的眼睛里分明藏着数不清的泪水。 她没有立刻回答陈茉，只是侧过身子，对身旁的赵荃低语了一句：“查一查这个女孩子。” 赵荃点头。 林问津转回身，再次看向陈茉，姿态随意地靠着椅背，嗓音依旧清淡：“你说我插足你的感情，那请问对方是谁？” 这句话像根针，精准地刺中了陈茉的痛处。 她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里面打转，却倔强地没有掉下来。她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你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吗？” 林问津没应声，只是看了眼腕表，明显是有点不耐烦。 “陈小姐，我时间有限，请你自己查清楚再找上门，不要犯一些低级的错误。” 陈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她完全没有想到事情的走向会是这样。 哑着嗓子问：“你不承认是吗？” 林问津姿态依旧闲适：“陈小姐，我不喜欢重复自己的话，我的耐心有限。” 身边的秘书侧身，做出送客的样子。 陈茉知道自己该走了，她站起身，拿起口罩重新戴上，转身往外走。 推开门的瞬间，风铃再次响起，清脆的声音却像是在嘲笑她的狼狈。 走出咖啡厅，阳光有些刺眼，陈茉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她站在大厦门口，忽然有些迷茫。 是自己真的找错人了？还是对方太会伪装？ 陈茉慢慢走到公交车站台。 她站在路牌下，看着车流微微发着呆，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砸在淡蓝色的裙摆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一辆黑色的加长轿车从站台前缓缓驶过，后座的车窗没有关严，林问津坐在车里，目光不经意间看见了她，随即车子便疾驰而去。 赵荃在驾驶位上也看到了站台上的陈茉，她的身影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单薄。 她收回目光，看向后座的林问津：“林总，陈小姐的伴侣最近和我们集团下属的一个子公司正在合作，我想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 和林问津的会面无疑是失败的。 就在陈茉以为自己与这个人再也不会有交集的时候，她收到了林问津秘书的短信。 一个地址和一个人的信息。 “陈小姐，星芒广告公司是我们集团下属的一个分公司，林露是其中的一个策划经理，这是她的住所。这些信息对陈小姐也许有用。” —— 后面几天，叶昭回来的时间越来越短。 有一天陈茉下楼散步，鬼使神差地往林露住的小区走去。 赵荃给的地址就存在手机备忘录里，她看了太多遍，闭着眼都能找到那栋楼。 慢慢地，陈茉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大的低级错误。 她居然认错人了。 林问津是星芒广告公司的负责人，她会出现在公司的介绍资料里，但这并不代表叶昭微信里备注的“星芒负责人”就是她。 她只是挂个名而已，不会直接插手这家广告公司的经营业务。 介绍材料之所以那么强调林问津的存在，不过是“狐假虎威”，仗她的势罢了。 陈茉觉得自己是被情绪冲晕了头脑，同时也意识到自己没有经历过社会，对这方面格外迟钝。 那么是这个林露吗？ 晚风卷着落叶打在脸上，有点疼。 陈茉站在街对面的香樟树下，看着那栋亮着暖光的公寓楼，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小偷，连呼吸都带着罪疚感。 她正想转身离开，就看见叶昭的车缓缓停在楼下。 她从驾驶座下来时，手里拎着个精致的蛋糕盒，是陈茉最爱的那家的包装。 她的心猛地一跳，指尖下意识攥紧了包带。 可下一秒，单元门开了，林露穿着米白色的居家服走出来。 叶昭看见她，脸上瞬间漾开陈茉许久未见的笑意，快步迎上去，自然地抬手帮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碎发。 那个动作太亲昵了，像无数个清晨她帮她拂开额前的碎发那样，带着熟稔的温柔。 陈茉的视线像被钉在了她们身上。 她看见叶昭把蛋糕盒递给林露，看见林露笑着接过，指尖划过她的手腕，看见两人并肩往单元门走时，林露的肩膀轻轻靠在她胳膊上,那是她以前撒娇时最爱做的动作。 有片落叶落在陈茉的发间，她没察觉。 直到那扇单元门在两人身后关上，楼道里传来隐约的笑声，她才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扶着树干滑坐在地上。 膝盖磕在坚硬的水泥地上，疼得她倒抽冷气，却远不及心口的钝痛。 当天回家，陈茉开始搬离叶昭准备的婚房。 她蹲在卧室里收拾自己的行李。 衣帽间的角落里堆着十几个未拆封的快递，都是陆续寄来的新婚用品：刺绣的床单四件套，刻着两人名字缩写的情侣杯，还有她提过一次的日本产古籍修复工具套装。 陈茉蹲下来，一个一个拆开，再原样封好，然后想着后面该如何处理。 收拾到书房时，她在书架最底层摸到个硬纸筒。打开一看，是叶昭亲手画的婚房设计图，上面用红笔圈出的角落写着 “茉茉的修复角”，旁边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太阳。 陈茉的指尖抚过那行字，忽然想起她熬夜改图纸的样子，台灯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叶昭发来的信息：“我晚上早点到家，给你买你最喜欢的那家蛋糕？” 陈茉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指尖悬在屏幕上，最终只回了个 “不用了”。 她把设计图卷起来塞进纸筒，连同那些未拆封的工具一起，放进纸箱里。 最后一个纸箱封好时，暮色四沉。 陈茉站在客厅中央，环顾这个她亲手布置的家：玄关的挂钩上还挂着叶昭买的情侣拖鞋，冰箱上贴着她们写满情话的便签，就连阳台上的绿萝，都是她和她一起从花店搬回来的。 每一处都藏着她们在一起过的痕迹，也藏着她如今要离开的决心。 她连夜叫了搬家公司，师傅按门铃时，陈茉正在玄关换鞋。 她最后看了眼鞋柜上的喜字贴，金粉已经蹭掉了大半，像被时光啃过的痕迹。 就像她和叶昭的感情，曾经再鲜亮，也终究抵不过后来的磨损。 关门前，她把钥匙放在鞋柜上，与那枚本该戴在无名指上的钻戒并排摆着。 电梯下行时，陈茉看着数字一点点变小，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却又有种松了口气的轻松。 或许就像修复古籍时遇到的无法逆转的破损，有些感情注定要停在某个页码，再难翻到下一页。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 第7章 第 7 章 第七章 出租车在老旧居民楼前停下时，雨丝正斜斜地织着。 夏璐读研是有自己的宿舍，但是同宿舍有一个延毕好几年的学姐，性格实在是古怪，因此，她就在外租了一个房子，花钱图个清净。 陈茉抱着个装着修复工具的木盒，看着墙面上斑驳的爬山虎，忽然想起叶昭那套婚房的落地窗，那里的绿萝总是被打理得油亮。 “发什么呆呢？” 夏璐从后备箱拎出个大纸箱，裤脚沾着泥点，“我这楼没电梯，得委屈你爬五层了。” 陈茉摇摇头，伸手想去接箱子，两个女孩子合抱还是有点吃力，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夏璐道歉：“麻烦你和我一起受罪。” 夏璐白她一眼：“帮失恋闺蜜回家，这点苦力算什么。” 楼道里的声控灯接触不良，每上两级台阶就得跺下脚。 昏黄的光忽明忽暗，照在夏璐喘着气的脸上，也照在陈茉怀里木盒的铜锁上，那锁是叶昭去年生日送的，刻着 “茉” 字的篆体，此刻倒显得有些讽刺。 “到了。” 夏璐掏出钥匙开门，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扑面而来。 不大的客厅里堆着画架和颜料，墙上贴满了设计草图，和叶昭那间极简风格的公寓截然不同，却透着股鲜活的暖意。 “随便坐，就是乱了点。” 夏璐把纸箱往墙角一放，转身去倒热水，“我给你收拾了次卧，虽然小，但朝南，倒也亮堂。” 陈茉走进次卧时，脚步顿了顿。 靠墙的书桌上摆着盏老式台灯，灯罩上印着褪色的向日葵，这让她想起大学时两人挤在宿舍的日子。 窗台上摆着个粗陶花盆，里面的薄荷长得疯快，叶片上还挂着雨珠。 “别看了，” 夏璐端着水杯进来，把杯子往桌上一放，“我知道跟你以前住的地方没法比，但胜在自由，晚上熬夜看剧没人管，早上吃泡面也没人念叨。” 陈茉拿起片薄荷叶子，指尖触到冰凉的露水，忽然笑了：“你还记得我们大学时总一起吃泡面？” “可不是嘛，” 夏璐往床上一坐，弹簧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那时候你总说要省钱买宣纸，结果毕业时攒了满满一箱修复工具，跟宝贝似的。” 提到修复工具，陈茉低头看了旁边的木盒。 里面装着她最常用的竹刀和排笔，是施所长亲手做的，去年搬家时叶昭非要给她换套新的，说这套太旧了。 现在想来，有些旧物件，反而比崭新的更让人踏实。 “对了，” 夏璐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串钥匙，“这是这里的钥匙，离我们学校也不远，你要是觉得一个人无聊，就去学校找我。” 她顿了顿，声音软下来，“别一个人憋着，啊？” 陈茉接过钥匙，金属的凉意顺着指尖蔓延开。 她朝夏璐点点头：“知道了，别担心我。” —— 傍晚的菜市场格外热闹，陈茉拎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额角沁出薄汗。 夏璐的冰箱空得只剩半瓶酱油，她列了张长长的清单，从洗碗布到古籍修复用的糨糊原料，堆得塑料袋把手勒出红痕。 对面初中刚放学，老旧的马路被校服洪流堵得水泄不通。 沿街小吃店飘出炸串、臭豆腐、麻辣烫的混合香气，与漫天飞扬的柳絮缠在一起，扑得人满脸都是。 才四月初，春阳刚晒暖墙根的青苔，柳絮就迫不及待地嚣张起来。 陈茉拎着一堆绿叶菜和从古籍书店淘来的旧宣纸，还有半袋做糨糊用的陈年糯米，站在人行道边沿，手指在塑料袋提手上绕了两圈。 她腾出右手去拂眼前的白絮，指尖刚触到，风就卷着柳絮粘在浅蓝长裙的绣花上。 街边炸串摊的油烟裹着孜然味飘过来，陈茉的脚步顿了顿，视线落在翻滚的油锅里，喉结轻轻动了动。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短促的车鸣。 阻断马路的学生们慌忙散开，一个背着书包的男孩撞在她胳膊上。 “嘶” 的一声，塑料袋脱手，半袋糯米 “哗啦” 撒在地上，白花花的米粒滚得满地都是。 “抱歉抱歉！” 男孩的声音混在喧闹里，人已蹿进人群。 陈茉蹲下身，掌心按住散落的宣纸，另一只手去拢滚远的米粒。 指尖刚触到冰凉的地面，一双浅色高跟鞋停在旁边。 她抬头，看见林问津站在面前。 “林总？” 她很意外居然会在这个地方以及在这个时刻遇到林问津。 第一次会面的情景浮现，脸上浮起一丝尴尬的红晕。 陈茉膝盖在地上蹭了蹭，把宣纸往怀里拢得更紧，指尖沾着的糯米粒簌簌往下掉。 林问津弯腰，食指与拇指捏住滚到她鞋边的宣纸一角。 边角已经脆化，她的指腹贴着纸缘轻轻提起，叠成四方形，放进木盒里。 陈茉伸手想接：“我自己来就行。” 林问津没说话，从口袋里掏出块素色手帕，递给刚刚站起来的人。 “车在那边。” 她直起身，朝马路对面偏了偏下巴。黑色宾利的车头在车流里闪了闪。 “啊？”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 脸上都是刚刚经历过一阵混乱的呆滞。 林问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她穿着浅米色针织套裙，头发盘在脑后，耳朵上的金色素耳环是唯一的饰品。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有些狼狈的女孩子：“你觉得你现在可以自己一个回去？” 陈茉这才抬眼看见那辆车，摇了摇头：“不用麻烦，我住的地方就在前面……” “上车吧” 林问津拎起她脚边剩下的半袋糯米，又指了指自己的车。 风掀起林问津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她抬手把头发往耳后捋了捋，手腕纤细却有力。 陈茉跟着她过马路，塑料袋在手里晃了晃。 坐进副驾驶时，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香味，辨不清味道，混着车厢里若有若无的墨香。 两个人并肩坐在后排。 距离不算多近。 她的东西都已经被司机放置在后备箱里了，此刻被勒得发红的双手空落落地拧在一起。 沉默的氛围让陈茉觉得有些尴尬。 尤其是她觉得自己还于心有愧。 她抠了抠手指，眼尾扫了扫旁边正在浏览手机信息的人。 “林总，之前的事情，是我误会了您，真是不好意思。”陈茉努力弯起嘴角，指尖蹭了蹭微微冒汗的鼻尖。 林问津暂停手上的动作，没有转身，“嗯”了一声。 没有再多说什么。 陈茉看林问津依旧平静的一张脸，心里劝慰自己，也许她这样的人叶不会和自己计较这些小事情，自己给松了一口憋着的气。 然后继续开口：“还有谢谢您让秘书给我发的信息，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说这句话的时候，陈茉转过身体，态度和语气都十分郑重。 虽然她从小没有什么太大的报复，但是她倒是一直致力于做一个有原则、辨是非的人，对错分明。 该道歉的时候道歉，该感谢的时候感谢。 她是那种看起来又乖又软的小姑娘。 黑色长发拧成一个丸子头，现在已经有些松松垮垮，碎发落在白皙的脸颊边。 荷叶领衬衫配高腰浅蓝色牛仔裤，学生气很足。 认真起来的时候尤其可爱。 整个人看起来毛茸茸的。 漆黑的眼睛又大又圆，就这么直直地看着林问津。 被看到的人很少有这样的经验。 林问津终于扭头看她：“陈小姐，你还没说你要去哪里。” 晚高峰，又赶上在学校路段，人潮混合着车流，拥挤不堪。 车前进无的速度比人都要慢。 陈茉后知后觉地报了小区的名字。 她顺手往前指了指：“我就住在那里，前面那个路口，拐个弯就是。” 林问津点头。 陈茉继续：“这次又麻烦您了。” 也许是对方气场太强，陈茉不自觉用起来敬称。 林问津滑动手机页面，没有抬头，语气淡淡的：“我没有比你大很多，不必如此称呼我。” 陈茉皱眉：“8岁虽然不能差一辈，但是也算是比我年长不少吧。” 说这话的时候，她是真的没有任何恶意，纯粹为自己的话表示一些现实的依据。 林问津扭头看着她，她的侧脸线条很流畅，淡妆，看起来清淡，又冷冽。 眼睛微微眯起来。 “8岁？” 陈茉后知后觉地，咬唇，点点头：“我98年的……” 之前她误会林问津的那段时间，看了一些她的资料，年纪自然是知道的。 不过她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陈茉试图挽救一下。 “你如此年纪轻轻就这么有成就，真的是厉害……” 好吧，这个奉承话听起来很干巴。 “我8年之后肯定没你现在这里厉害……” 好像拿自己来比，也没有什么说服力。 陈茉深深叹气，和她对视，眼波流动：“我真的没有说你老的意思。” “真的。” 重复用词为了使自己的话更加有可信度。 陈茉就差发誓了。 林问津转回头：“和你比，我的确不算年轻吧。” 语气里倒也没有什么不满的成分。 陈茉抱紧自己手里的东西，微微凑过去一点：“说心里话，我倒是希望可以自己大一点。” 林问津轻笑一声：“大一点有什么好？” 车外是拥挤喧嚷的人群和车流。 静寂和微凉的空气在车内流动。 “像你就很有魅力呀。” 陈茉看不见自己眼睛里真诚的赞美，以及溢出来的花痴。 林问津看出来了。 “嗯？”林问津上扬的调子有点蛊惑人心的味道，勾着人说出心里话。 “你看你能力那么强，还长得这么好看。” 陈茉眼睛发亮，直接吐露心声。 一开始，她因为误会知道林问津的时候，质疑过她的人品，但是一直都没有质疑过她的美貌。 林问津眼尾上扬：“好看？” 小时候这样说她的人不少，长大了，有了一点资历，从未有人当她的面评价她的长相。 陈茉点头的幅度有点大：“好看，我最喜欢你眉骨和眼睛这里，很美。” 说着话，她的右手空出来，隔着一段距离，在空中比划那个位置。 和她不走心的恭维相比，现在的话听起来很走心。 “之前我误会你的时候，偶尔回想，如果对方是你，那她选择你而放弃我，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陈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鼻尖，“输给你，也不算丢人。” 越过拥挤的道路，车子转弯就是夏璐租住的地方。 陈茉准备下车，准备着说谢谢和再见的时候，林问津先开口。 “不过，我看不上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 7 章 第8章 第 8 章 陈茉抱着满满一怀东西爬楼梯的时候，脑袋里还在回想刚才林问津的话。 她说的是什么？ 她说的是“看不上”吧？ 看不上叶昭？ 从一楼爬到三楼的时候，她的脑子混沌一片，爬到门口的时候，开始明白林问津的话。 陈茉想，林问津对自己把她和叶昭联系在一起还是有点不满的吧。 毕竟实际情况上，叶昭的确够不上她。 陈茉用拧开门锁，慢悠悠地思考，可是能配得上林问津的人又该是什么样的呢？ 她将东西放在地板上，摇摇头，自言自语：“这个也不是我该操心的事情了。” 陈茉站在出租屋窄小的厨房里开始收拾，准备给夏璐做一顿她喜欢的饭菜。 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来。 —— 钥匙插进锁孔转了半圈，门 “咔哒” 一声开了。 叶昭脱下西装外套搭在臂弯，玄关的感应灯应声亮起，却没照见往常迎上来的身影。 她换鞋的动作顿了顿。鞋柜上那对情侣拖鞋，只剩她的黑色那双孤零零地摆在那里，陈茉的米白色拖鞋不见了踪影。 客厅的落地窗开着道缝，晚风吹得纱帘簌簌作响。 叶昭走过去关窗时，指尖扫过窗台，那里原本摆着陈茉养的薄荷，陶盆是空的，盆底残留的泥土在大理石上印着浅痕。 她转身看向沙发，抱枕的摆放变了样，不是陈茉惯用的斜角堆叠。 茶几上的玻璃杯倒扣着，杯底的水渍已经干透，旁边压着张便签，是她熟悉的娟秀字迹：“婚纱照我收在储藏室，钥匙放在鞋柜上。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所以我们分手吧。” 叶昭捏起便签纸，指尖触到纸面的粗糙感。这是陈茉修复古籍时用的草稿纸，边角还留着未撕干净的浆糊痕迹。 她捏着纸张的手指慢慢收紧，皮肤和眼尾都逐渐变红。 心被狠狠攥了起来。 她承认自己一时被迷昏了脑袋，但是不得不承认，她并不想失去陈茉。 至少在现在这个时候。 少了一个人的房子显得空荡荡的。 叶昭吃完冷冰冰的外卖后，去厨房倒了一杯热水。 书房的门虚掩着，她推开门，台灯亮着，照在空荡荡的书桌中央。 原本摆着的古籍修复工具套装不见了，只剩下垫在下面的深蓝色绒布，布面有几处浅浅的压痕，是竹刀和排笔长期放置留下的印记。 书架最底层的纸箱还在，她蹲下去打开，里面是些她买的新婚装饰品：刻着两人名字的水晶摆件，印着婚纱照的马克杯，还有那套陈茉说过 “太花哨不实用” 的刺绣床品。 这些曾被她笑着推到一边的东西，如今占据了整个纸箱，挤得满满当当。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林露发来的信息：“方案更新好了，明天上午讨论？” 叶昭盯着屏幕看了两秒，没回。 她走到衣帽间，推拉门被拉开一半，里面挂着的衣服依旧整齐干净，却在最显眼的位置空出一块那里原本挂着陈茉的衣服。 地板上有几道浅浅的划痕，是搬家时陈茉的木盒拖过的痕迹。她顺着划痕走到卧室，床头柜上的相框没了，墙面上留着块比周围略浅的长方形印记，像道突兀的疤。 窗外的路灯亮了，光透过玻璃照在地板上，映出她孤零零的影子。 叶昭忽然想起早上出门时，陈茉站在玄关帮她理衣领，指尖在她领口停顿了很久，她当时嫌她慢，挥开了她的手。 手机又震了一下，还是林露。 叶昭按下关机键，转身往门口走。鞋柜上的钥匙和那枚钻戒并排躺着，钻戒的反光刺得她眼睛发疼。 她拉开门，想去找她，脚刚迈出去又停住。楼道的声控灯灭了，黑暗里，她仿佛听见陈茉说：“有些破损，补得再仔细也会留痕。” 叶昭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 玄关的灯还亮着，照着空荡荡的鞋柜。 —— 晚风温柔。 夏璐把最后一块鸡翅塞进嘴里，指尖沾着酱汁在纸巾上蹭了蹭，抬眼看向正对着修复图纸发呆的陈茉：“我有文博系的学姐，她毕业进了博物馆，她们那里最近有个古籍修复的兼职，我帮你把简历递过去了。” 陈茉晚上没什么胃口，此刻已经在旁边做起了自己的事情，她捏着竹刀的手顿了顿，刀尖在宣纸上留下个浅痕。 自从搬离那个家，她就开始一门心思准备找个事情做，或者说重新找回自己的生活。 生活好像是喜欢和人开玩笑。 以前她以为感情是生活的重心，活在自以为是美好幻想里。 可是当生活的面纱被揭开，她并不是一个幸运儿，她也不得不去面对生活所有的重担。 她放下竹刀，指尖在图纸边缘来回摩挲：“璐璐，我想先试试文创策划的职位。” 夏璐刚拿起水杯的手停在半空：“文创策划？你不是一直想做修复吗？” “修复是喜欢，但现在想换个方向试试。” 陈茉翻开桌角的一本画册，里面夹着几张她画的古籍元素文创设计草图，“上次去博物馆看展，发现好多年轻人对古籍修复感兴趣，却不知道怎么了解。要是能把修复的故事做成文创产品，或许能让更多人喜欢这些老东西。” 她指尖点在一张书签设计图上，那是用《淳化阁帖》的残页纹样做的：“你看，这样既用得上我懂的古籍知识，又能接触新东西，说不定是个好机会。” 夏璐凑过去翻看草图，指尖在一张胶带设计图上敲了敲：“这个不错啊，把虫蛀的纹样做成胶带，挺有意思的。” 她忽然抬头，“但你没做过策划，简历能过吗？” “所以想先从助理做起。” 陈茉从抽屉里拿出份打印出来的招聘启事，“这家文化公司在招文创策划助理，要求里写着‘熟悉传统文化者优先’，我觉得可以试试。” 她的指尖划过 “传统文化” 四个字，指甲缝里还嵌着点糯米粉。 早上熬糨糊时没擦干净。“以前总围着修复台转，接触的人少，做策划能多跟人打交道，或许能开拓一点新的眼界。” 夏璐忽然从背后探过身，往她的手上看：“你是想找点事情做，怕自己想起叶昭吧？” 她又叹了一口气：“其实不用勉强自己，想做什么就去做。” 陈茉握着启事的手指紧了紧，纸张边缘被捏出褶皱，“我就是觉得已经浪费很多时间了，以后的人生就做点有意思的事情。” 她翻开另一本笔记本，里面记着不少古籍里的有趣典故：“不是勉强，是真的觉得可行。你想啊，把‘韦编三绝’做成书签，把‘汲古阁’的故事印在笔记本上，多有意义。” 夏璐 “啧” 了一声，抢过她手里的笔记本：“行啊你，都有想法了。” 她起身从冰箱里拿出瓶牛奶，“我托人问问这家公司的情况，帮你探探底。” 陈茉的眼睛亮了亮。她伸手去拿牛奶，指尖碰到瓶身的冰凉。 “可是……” 她咬了咬下唇，“我没经验，能行吗？” “做了才知道行不行。”夏璐站起来，一只手掐着有点饱腹感的腰，居高临下地看着陈茉。 有时候别人的一句话就可以点燃一个人的心。 陈茉此刻的心就好像是寒冬过后的荒草地，春风吹过，星星点点的绿意正在萌发。 —— 周五上午是她和对方公司人事约好的时间。 早上七点的地铁站里，她对着玻璃打量自己的穿搭。 白衬衫配黑色A字裙，黑发盘成一个低低的花苞头，带出几缕碎发，整个人看起来清新干净。 得体又不会刻板。 这家公司是在市中心的一栋繁忙的写字楼里，她按照路线进了大厅。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40分钟左右。 陈茉在大厅等待的区域休息，准备看看自己的简历和自己之前的作品，想想等会该如何作答。 嘴里碎碎念自己准备的稿子的时候，她抬头看到两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陈茉仔细多看了一眼。 是林问津和她的秘书赵荃。 因为之前的交往的确不算多么愉快，陈茉决定做一个鸵鸟，头立马埋下来，防止对方看见自己，也装作自己没有看见的样子。 周遭都是匆忙的小跑着准备上班的人。 陈茉埋头看稿，几分钟后再抬头，就看到林问津身边的秘书已经不见了，而她自己正举着一杯咖啡往这边走。 距离在缩短。 这个距离好像很难做到视而不见。 而且林问津现在的脸色也不好，眉头紧皱，举着咖啡杯的手也有些僵硬。 陈茉打量一眼，对方白皙的手上的咖啡渍还挺明显的。 怪不得脸看起来臭臭的。 身体比脑子更快一点。 陈茉站起身，走近两步，将自己包里的纸巾抽出两张递给了林问津。 林问津耳朵里还塞着耳机，手里的咖啡盖没有盖好，咖啡液太满，走了几步就溅到了手上，赵荃去拿纸。 心情糟糕的她低头看到了两张印着粉红色卡通兔子的纸巾。 她抬头，看到一张恬静的笑脸。 就在林问津怔愣的几秒钟，陈茉自己上手了。 她接过对方手里的纸杯，自觉擦了一下对方的手。 “这个咖啡，你还要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 8 章 第9章 第 9 章 第九章 林问津的秘书赵荃是一个负责谨慎的性子。 但是人总是会有疏漏的时候。 比如今天。 他给林问津准备的咖啡，商家没有把盖子盖好。 泼到手上后，两个人都没有带纸巾，而他去外面找。 所以就导致了此刻的状况。 原本是要到子公司开年度业绩经营会的林问津，心情很不好。 然后走到等候区的时候，她皱着眉低头的时候就看到了一张粉红色的卡通印花纸巾。 停顿两秒。 抬头就是一张笑脸。 并不陌生，也算不是熟悉。 “我来帮您拿着吧。”陈茉再次开口。 此时她已经将自己的东西都放进包里面了，空着手去接。 怕林问津不好意思拒绝，她就直接拿了过来。 “擦擦吧。” 林问津快速处理好了手里的咖啡渍。 让林问津更加意外的是，陈茉甚至拿出了一个小包装的湿纸巾。 “咖啡会有些黏，用这个擦擦吧。” 林问津这次倒是适应得很快，流畅地接过来，擦了擦。 窘迫感没了的林问津恢复到之前的云淡风轻。 白色上衣配上浅色阔腿裤，领口系了条丝巾，点缀了些颜色。 整个人看起来优雅得体。 她将纸巾扔到旁边的垃圾桶，回过头来看 “这次谢谢陈小姐。” 陈茉摆摆手：“我倒是要感激你上次开车送我回去。” 林问津发现陈茉是一个喜欢说谢谢的人，就不在这个问题上打转，“你怎么在这里？” 陈茉用手指指了指上面：“我是来面试的，公司就在这栋楼。” 林问津：“哪一家？” “有机生活文化创意有限公司” 林问津点头，微笑：“祝你面试顺利。” 陈茉感觉这一笑，算是揭过之前两个人之间的尴尬和乌龙。 她也笑得真诚：“谢谢，那我先上去了。” 等她上楼，已经有两个人在等了。这次面试是五进一。 陈茉压力还是挺大的。 面试大厅的中央空调正往空气里灌着冷气，陈茉攥着简历的手指微微出汗。 她选了靠窗的塑料椅坐下，刚把包放在脚边，就听见身后传来 “哐当” 一声。 洁阿姨的拖把桶撞在金属栏杆上，浑浊的污水溅起半尺高。 下意识侧身躲避时，陈茉的手肘带倒了桌上的纸杯。 公司的人事助理为早到的人准备了红茶。 褐色的茶水顺着桌沿流下。 大半都泼在她白色的衬衫领口，瞬间洇开片深褐色的污渍，边缘还沾着点没化开的茶叶渣。 “哎呀！” 保洁阿姨慌忙放下拖把桶，抽了沓纸巾递过来，“姑娘你没事吧？都怪我笨手笨脚的……” 陈茉接过纸巾往领口按，指尖触到湿冷的布料时，心脏猛地往下沉。 这是她翻遍衣柜找出的最正式的衣服，袖口还特意熨过，现在白色衬衫的上面弄脏了一些，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印象分就会大打折扣。 周围有几人投来目光，窃窃私语声顺着空调风飘进耳朵。 她匆忙往卫生间跑，对着镜子，把纸巾团成球用力擦，茶水渍却像生了根，越擦晕得越大，连带着锁骨处都沾了些浅痕。 包里翻遍了也找不出能应急的东西。 “需要帮忙吗？” 人事助理走过来，递过瓶喷雾，“这是去渍的，试试看。” 陈茉按下喷头往领口喷了些，泡沫很快浮起来。 她屏住呼吸用指甲刮擦，泡沫渐渐变成褐色，可污渍依旧顽固地趴在布料上。 看一眼手表，上面的时间显示距离面试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了。 陈茉愈发着急。 擦着衣服的手都开始有点微微发抖。 慢慢眼眶有些红了起来，这段时间积累的情绪在这个时间点冲了出来。 新生活刚刚开始，她却被这种小问题给难倒了。 好像做任何事都不顺似的。 陈茉卸了浑身的力气，将纸巾丢掉，丧着一张脸往外面走。 落地窗外是城市风光。 陈茉咬唇，捏着手机，一边在难受，一边又努力在想解决的办法。 窗外的风从旁边开的一个小窗口吹进来。 她突然想去早上林问津脖子上的丝巾。 如果擦不掉的话，她可以找个东西挡一下。 可是现在手头有什么可用的呢？ 小皮鞋擦着瓷砖发出轻微的声响，陈茉想来想去，好像都只有那一个办法。 她拿出手机，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调出赵荃的手机号码。 那条信息她还没有删除。 虽然这个时候打扰别人很不好意思，但是的确到了没有办法的时候。 陈茉看了一眼时间，没有允许自己再胡思乱想，心一横，就将号码拨了出去。 此刻陈茉的上一层，林问津正在和有机生活公司的高管们开业绩经营会。 这家公司也是林氏旗下的子公司。 没有特别对外宣传，一直保持独立的形象。 会议桌的另一边，有人正在汇报上个季度的销售情况。 林问津指尖在笔记本电脑的触控板上滑动，浏览着下一份这份文件。 办公室里除了那道声音外只能听见中央空调的低鸣。 赵荃轻手轻脚地推开办公室的门，手里拿着个记事本，站在林问津身边，倾身低语，恭敬地开口：“林总，刚接到一个电话，是陈茉小姐打来的。” 林问津滑动触控板的手指顿了顿，抬眼看向秘书，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陈小姐说，她现在在这栋楼，领口弄脏了，等会还需要面试，想问问您能不能借一下您的丝巾给她，等方便的时候再还给您。” 秘书汇报时，语气保持着一贯的平稳和专业，尽量客观地传达着陈茉的请求，没有加入自己的任何评判。 这个要求的确是有些奇怪。 如果是其他人，或者是其他的事情，他不会进来打扰正在开会的老板。 仔细观察着林问津的神色，见她脸上没什么明显的表情变化，又补充了一句：“陈小姐还说，要是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她就是问问看。” 林问津的目光没有从文件移开，不过目光并没有继续往下扫。 她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秘书站在原地，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着老板的指示。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在这几秒内凝固了，只有汇报人的声音和中央空调的声音依旧在持续。 片刻后，林问津开口了，将领口的丝巾扯了下来，声音比平时略微低沉一些：“拿给她吧。” 秘书点点头，将丝巾接了过来，应了声 “好的，林总”，便转身往外走，然后轻轻带上办公室的门。 林问津的注意力重新回到电脑屏幕上，但不知怎的，刚才浏览文件的专注却有些散了，脑海里莫名浮现出陈茉早上在楼下递给她纸巾时的样子。 距离面试的时间越来越近，公司门口的电梯上上下下。 陈茉站在旁边的等待区，指尖反复摩挲着包的带子。 刚才打电话时鼓足的勇气，此刻正随着穿堂风一点点散去，她甚至开始后悔，如果林问津不答应的话，那岂不是既搞糟了面试，还显得自己没有边界感。 就在她有些自怨自艾的时候，电梯又响了一声。 “请问是陈茉小姐吗？” 听见声音，陈茉转过身，看见林问津的秘书正站在几步外，手里拿着那张丝巾。阳光透过玻璃幕墙落在丝巾上，细密的质地泛着柔和的光泽，一看就价值不菲。 “是我。” 陈茉往前挪了半步，手指下意识绞在一起，“麻烦您了。” 秘书微微颔首，将丝巾递过来：“林总说这丝巾您先用，等方便的时候还回来就行。” 他的语气平和，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既没有多余的探问，也没有刻意的疏远。 陈茉双手接过丝巾时，指尖触到布料的瞬间，就感觉到一股暖意顺着掌心漫上来。 丝巾上还残留着淡淡的香气，和上次在他车里闻到的味道一样，清冽干净。 拿到手里，陈茉才意识到，丝巾其实是比较私密的物品，不方便借给外人的。 他们只能算是萍水相逢，怎么就…… “这……” 她抬头想表示自己的感谢，却见秘书已经退后一步。 “林总还在忙，我先上去了。” 秘书朝她点了点头，转身走向电梯间，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利落，很快就消失在电梯门后。 陈茉低头看着怀里的丝巾，忽然想起早上在楼下，她手背上沾着咖啡渍的样子。 时间紧迫，她快速去洗手间给自己系上。 转身时，陈茉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落地窗。玻璃映出她的影子，格纹丝巾衬得她脸色柔和了许多，身上也多了些颜色。 陈茉快步往外走，手指点着丝巾，似乎还能感受到上面的温度。 说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林问津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 9 章 第10章 第 10 章 第十章 面试室的百叶窗拉得半开，阳光透过缝隙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陈茉坐在面试桌的一边，两手交叠，放在桌面上。 “陈小姐之前做过古籍修复？” 主面试官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简历的 “技能特长” 栏，“为什么突然想做文创策划？” 陈茉挺直脊背，视线落在对方办公桌上的青瓷笔筒上：“修复时发现很多古籍里的纹样和故事都很美，但知道的人不多。比如清代的《竹谱》，里面的竹节纹如果做成书签，既好看又能让人想起‘不可居无竹’的典故。” 她从包里拿出图册翻开，指尖点在一张设计图上：“这是我用《淳化阁帖》的残页纹样做的胶带，上面特意保留了虫蛀的痕迹，旁边印着修复时的笔记，这样使用者能知道这些老东西背后的故事。” 另一位年轻面试官忽然笑了：“现在年轻人喜欢简约风，这种带着‘破损’的设计，会不会显得太刻意？” 陈茉的指尖在图册边缘顿了顿，想起修复时遇到的那些残缺的书页：“我觉得这些痕迹就像老物件的皱纹，藏着时光的故事。上次在博物馆看到小朋友对着修复中的古籍问东问西，说明大家其实好奇这些‘不完美’。” 她翻开另一页，“比如这个笔记本，内页印着古籍修复的步骤图，写完字翻到最后，能看到一张完整的修复前后对比图，像完成了一场纸上修复。” 主面试官的手指在图册上敲了敲：“如果让你给宋代拓本做套文创，你会从哪些角度入手？” 这个问题让陈茉的眼睛亮了亮。 她想起自己研究过的拓片技法：“可以做套拓片体验套装，里面放着仿宋代的宣纸和墨块，再附上手绘的拓印步骤。另外，拓本里的题跋很多是名人手迹，摘出来做成书签，背面印上题跋者的小故事，既实用又能传播知识。” 她说话时，阳光正好移到图册上，照亮了页脚那个小小的印章，是她自己刻的 “茉” 字篆体。 面试室里安静了几秒，主面试官和旁边的人交换了个眼神。“我们需要一周时间做决定，” 他合上简历，“会电话通知你结果。” 陈茉起身：“谢谢几位老师。” 她把图册收好，“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很感谢这次机会。” 走出面试室时，走廊里的风带着凉意。 陈茉右手指尖捏揉着领口的丝巾，指腹温热。 虽然不知道这个面试的结果怎样，但是她内心却是充实的。 空想，无论多好，都会内耗。 去做，就算差强人意，人还是会在这个过程中体会到往前走的乐趣。 这是自己脚踏实地的感觉。 电梯下行时，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发现屏幕上已经跳出条新消息，是夏璐发来的：“面完了吗？我订了奶茶庆祝！” 陈茉对着屏幕笑了笑，指尖在对话框里敲下：“结束了，刚准备下楼。”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阳光涌进来，冲散了她身上冷意。 晚上，陈茉和夏璐出去吃了一顿贵州风味的火锅，喝了奶茶，也买了些当季的衣服。 白日里奔波，晚上人倒是有些懒散。 洗完澡，浴室的水汽还没散尽，陈茉用毛巾擦着湿发走出时，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沙发上。 格纹丝巾平铺在上面，灯光照耀下闪耀着温润的光。 她走过去，指尖轻轻拂过。布料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松木香，混着浴室里的薄荷沐浴露味，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白天面试时的紧张感还没完全褪去，此刻指尖触到柔软的面料，心却莫名静了下来。 陈茉弯腰，蹲在小沙发边的地板上，盯着发呆。 布料上仿佛还留着些微的香气，让她想起林问津戴着它的样子。 林问津无疑是好看的，人却总是淡淡地，是一副不容易亲近的模样，不过，意外地是，自己却没有多少畏惧。 甚至还向她求助。 她伸手去拿，忽然看见丝巾的一角绣着个小小的 “津” 字，针脚细密，像是手工绣上去的。 这让她想起自己修复古籍时，常在书页的夹层里发现前人留下的小记号，或是个简笔画，或是个名字缩写，都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这个 “津” 字，是这个丝巾的标志物，私密意味更强。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了一下，是夏璐发来的表情包，配文 “等会要不要叫一个宵夜”。陈茉回了个 “已胖三十斤”的表情包，放下手机时，目光又落回了丝巾上。 她想起面试时被问到宋代拓本文创方案时，自己脱口而出的那些想法。 思绪又来到丝巾上，她想归还的时候，应该要带点礼物，这样才显示自己的诚意和感谢。 送点什么好呢？ 陈茉给一墙之隔的夏璐发微信：“如果想要感谢一个和自己不熟悉的人，该送什么比较好？” “男的？女的？”夏璐秒回。 “女的。” 夏璐：“香水？” 陈茉：“好像不合适。” “护肤品？” “不行吧。” “……我也不知道了。” “那我在想想。” 林问津物质上肯定是不缺的，那送什么合适呢？ 什么是自己有而她没有的呢？ 她的目光落在修复工具箱里的竹刀上，忽然有了主意。 她找出块去年从黄山带回的老竹料，是做修复工具剩下的边角料，纹理像水波一样柔和。 晚上的一杯奶茶让她现在依旧很精神，她立刻爬起来，说干就干。 陈茉拿出刻刀，对着灯光光开始细细打磨。 竹屑簌簌落在桌上，很快堆起小小的一堆，像层薄雪。 她打算做个书签。 竹片的一面刻上 “汲古” 两个篆字。另一面刻了片小小的竹叶，叶尖处留着个自然的竹节，带着点不完美的真实。 时间流逝。 陈茉低头继续打磨竹边，把毛刺一点点修掉。 昏黄的灯光落在竹片上，映出细密的纹路。她忽然觉得，这枚亲手刻的书签，或许比任何精致的小礼物都更合适。 快要完成的时候，她想起丝巾一角的“津”字，然后便在书签的一角也刻了一个“津”字。 有点邯郸学步，但是鬼使神差地还是这么做了。 过了12点了。 陈茉将手洗过烘干的丝巾和包装好的书签放进一个纸袋里。 为了不在周末打扰别人，陈茉在周一的时候给赵荃发了一条信息，希望可以和对方约好一个时间。 这一次，赵荃将地点定在了林氏集团总部一楼。 这是陈茉第一次过来。 市中心的高端写字楼，次序井然，又满是现代感。 在大厅的休息区刚坐下，她就看见赵荃抱着文件夹从电梯里走出来。 “赵秘书。” 陈茉迎上去，并将纸袋递过去，“这是林总的丝巾，我洗干净了，麻烦您帮我转交。” 赵荃停下脚步，看了眼纸袋，伸手接过来：“林总正在开视频会议，不方便接待您还有别的事吗？” “没、没有了。” 陈茉的目光落在纸袋上，那里放着用棉纸包好的竹书签，“就是…… 里面还有点小东西，是我的一点心意，麻烦您一起交给她。” 赵荃掂了掂纸袋的重量，看了一眼，说：“我会转交的。” 他低头看了眼腕表，“如果没别的事，我先上去了。” “麻烦您了。” 陈茉往后退了半步，看着赵荃转身走向电梯间。 顶楼办公室外，赵荃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 “进” 的声音才推门。 林问津正对着电脑屏幕说话，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他把纸袋放在办公桌一角：“陈小姐送回来的，她说还有点东西在里面。” 林问津的目光从屏幕上移开，扫过那个纸袋，指尖的敲击停了下来。“放着吧。” 她的声音响起，带着惯常的沉稳。 等会议结束，已经快到中午。 林问津喝了一口水，才拿起桌边的纸袋。 拉开的瞬间，松木香混着淡淡的皂角味漫出来，她指尖刚碰到被包裹的丝巾，就触到个硬纸包。 拆开后，竹片的清香裹着茶叶的涩味涌上来。 林问津举起这枚书签，仔细看了看。 书签上的 “汲古” 二字刻得不算规整，却有意趣，竹节处那道浅痕却格外显眼。 捏着书签转了半圈，她忽然想起陈茉递纸巾时，指尖那些细密的薄茧。 也想起初见时候对方的样子，低着头专注的神态。 她把书签夹进手边的线装书里，窗外的阳光斜斜切进来，在书页上投下书签的影子，像片蜷曲的竹叶。 倒是一个别致的回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 10 章 第11章 第 11 章 晚上，林家别墅的书房里。 林问津刚把线装书合上，就听见走廊里传来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 她抬头时，奶奶已经推开了书房的门，银白的发丝在顶灯的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又在看这些老东西？” 奶奶拄着拐杖走到书桌前，目光扫过摊开的古籍，忽然停在夹着书签的那一页。 林问津父母工作太忙，小时候长在爷爷奶奶家，两位老人都爱好看书，特别是喜欢收藏一些古籍。 长期耳濡目染之下，她自己也对这方面的东西很感兴趣。 奶奶有时候会觉得自己这个孙女没有什么私生活，和自己生活时间长了，倒是老成得很。 不过今天，她倒是发现了一点不一样的地方。 伸出枯瘦的手指，轻轻拈起竹书签，“这是新做的？” 林问津起身给奶奶搬了把扶手椅：“别人送的。” 奶奶把书签凑到眼前，老花镜滑到鼻尖也没在意。 灯光落在竹片上，“汲古” 两个篆字的刻痕里还沾着点未磨净的竹屑，带着股新鲜的草木气。 “这手艺倒是少见，” 她指尖抚过竹节处的浅痕，“哪个店里的老师傅做的？” 林问津站起来靠在桌沿边，目光落在竹签上，“一个年轻的女孩做的。” 奶奶：“现在的年轻人，还有心思做这个？” “她是做古籍修复的，” 林问津给奶奶倒了杯茶，“对这些手艺熟。” 奶奶把书签翻过来，对着光看竹叶的纹路。 竹片边缘被打磨得圆润，却故意留了道极细的竹筋，像水墨画里没晕开的飞白。 “用料看起来朴素，其实是用心了的，比你爸当年送给的那些金箔书签耐看多了，” 她把书签夹回书里，又抽出来摩挲了两下，“透着股活气。” 林问津拉开一个椅子，奶奶顺势坐下，两只手交叠拄着拐杖，她穿着一身宽松的旗袍，背微微佝偻着，面容淡然。 “我正操心着呢，下个月准备找老姐妹们一起办个读书会，但是还没有想好，走的时候给大家准备点什么小礼物，你这个书签倒是不错。” 老人家抬头，微微笑着：“不俗气，有心意。” 林问津身体斜靠着，指尖滑在桌面上，她依旧是不动声色的。 “这是小东西，不值钱。” “我们这些老朋友谁又是在乎钱的人呢，你小小年纪，倒是一身铜臭味。我不管，你到时候做好交给我就行了。” 老人家最后以孩子气的语气下了死命令。 林问津点头：“好，我会办好的。” —— 周一傍晚。 陈茉正蹲在地上整理修复工具，竹刀、排笔在木盒里码得整整齐齐。 窗台上的薄荷被晒得微微卷曲，她起身想去浇水，手机在床头柜上突然响起来，屏幕上跳动着本地来电的字样。 会给她打电话的的陌生人不多。陈茉好像意识到了对方的身份。 指尖在接听键上悬了半秒，陈茉深吸一口气按下通话键，声音带着点没散开的紧张：“您好。” “请问是陈茉小姐吗？” 电话那头传来清晰的女声，“恭喜您通过我们公司文创策划职位的面试，下周一可以来办理入职手续了。” 陈茉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木盒的铜锁硌得掌心发疼。 “真的吗？谢谢您！” 她的声音忍不住拔高，尾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音。 人事在电话里交代入职需带的材料，陈茉嗯嗯应着。 挂了电话，她握着手机愣了三秒，忽然转身冲向客厅。 夏璐正趴在画架上涂颜料，被她拽着胳膊晃得差点把画笔戳到画布上：“璐璐，我被录取了！” “真的？太好了，我就说你行吧！” 夏璐扔下画笔，抓起桌上的薯片往她嘴里塞，“晚上出去吃火锅，我请客！” 夜晚正是都市热闹的时候。 她们两个找了一个家评分不错的潮汕牛肉火锅店。 玻璃门刚推开，浓郁的牛骨汤香气就扑面而来。 陈茉被夏璐拽着往里走，鼻尖萦绕着沙茶酱和芹菜粒的混合味道，刚洗过的头发还带着点薄荷洗发水的清凉。 “就坐那个靠窗的位置！” 夏璐指着角落的卡座，透明的玻璃窗能看见街上的霓虹灯。 两个人刚坐下，就听见服务员喊着 “吊龙来咯”，金属托盘划过桌面的声音清脆悦耳。 这一家上菜的速度很快，牛骨汤在锅里咕嘟冒泡时，各种肉和蔬菜已经铺满了整个桌子。 牛肉切得薄，丢进去，几秒钟就熟透了。 陈茉正用漏勺捞起第一片烫熟的匙柄肉，肉片裹着沙茶酱滑进嘴里，鲜嫩的肉汁在舌尖炸开。 她感觉自己有一段时间没在外面吃火锅了。 整个人脸上红彤彤的。 潮汕牛肉火锅店的热气在玻璃窗上凝成水珠。 夏璐刚把最后一盘肉倒进锅里，蒸汽腾得更高，模糊了她的侧脸：“发什么愣呢？再不吃就老了。” 陈茉的视线里叶昭正举着啤酒瓶和一群人碰杯，真丝衬衫在霓虹灯下晃得刺眼。 她认出其中几个人，是叶昭市场部的员工。 叶昭创业，她算是一个见证者，看着从一个小作坊慢慢成长起来。 里面的几个元老，她都认识。 “你看对面。” 陈茉的筷子在漏勺里拨弄着牛肉，肉片卷成粉色的卷。 夏璐探过身，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嗤笑一声：“叶昭这是在聚餐呀，真的是冤家路窄，晦气。” 陈茉没接话。 从那个家里搬出来后，叶昭给她打过很多电话，也发过不错信息，但是她都没有接。 后来就直接拉黑了对方所有的联系方式。 玻璃对面的包厢门开着，能看见叶昭正和一个人说话，后者点头哈腰地笑着。 她算是少年有成，没经历过什么挫折。 创业的第一桶金是父母支持的，前面几步也走得比较顺。 以前，陈茉身处其中，看不清形势，现在她觉得叶昭得顺利倒并不是一件多好的事情。 “估计是在炫耀自己的成就。” 夏璐往她碗里舀了勺牛骨汤，“咱们吃咱们的。” 汤里的芹菜浮起来，陈茉吹了吹，热气拂过脸颊，像层薄薄的膜。 陈茉把一块肉放进嘴里，脆嫩的口感里带着点韧劲。 这时，对面包厢里有人朝门口刚进来的同事挥手，那边的人也往这边看了过来。 叶昭的目光扫过来，和陈茉的视线撞在一起。她愣了一下，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陈茉。 明明不过一周没见，却好像隔了很长的时间和距离。 身边的人和叶昭说话，她敷衍着点头，半点没有听见去。 叶昭原本想过去打个招呼，但是看到陈茉冷淡的眼神，踏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 陈茉低下头，继续涮着牛肉，仿佛没看见。 牛骨汤在锅里咕嘟作响。她忽然觉得，那些热闹的喧嚣隔着层玻璃传过来，竟像老旧收音机里的杂音，模糊又遥远。 “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夏璐夹了个牛肉丸放进她碗里。 吃撑的两个人扶着肚子走了回去。 半个小时左右才感觉身体轻松了一点。 洗漱完，陈茉蹲在桌子前修整一块新的竹片。 手机在桌面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一串陌生的号码，她捏着竹刀的手顿了顿，竹屑簌簌落在铺着的桑皮纸上。 这么晚不会是外卖快递，也不会是新公司的同事，那会是谁? 她深吸一口气划开接听键，指尖还沾着点竹青色的粉末：“你好？” “方便说话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比平时更低沉清淡些，混着隐约的翻纸声。 “方便的。”说完，陈茉才意识到对方的身份，“林总？” “你不是我的下属，不用这么称呼我。”林问津的声音比较随意。 陈茉把竹刀放在木盒里，指尖在桌面轻轻点着，“林……小姐，有什么事情吗？” “是关于书签的事情，” 林问津的声音顿了顿，“家里很喜欢，说想多要几个，放在她的线装书里。” 陈茉的心跳漏了半拍。 “啊？”她一时半会没有回过神来。 林问津听到她低低的轻呼声：“陈小姐，不方便吗？” 陈茉摇摇头：“不是，只是没有想到……” “我会按照市场价付费的。” 陈茉的视线落在旁边码着的几块竹料上，那些是她特意挑的老竹根，纹理像水波一样蜷曲：“您需要多少？我这几天有空，可以赶制出来。” “麻烦了。” 林问津轻笑了声，“家里老人看着新鲜，说你的刻法很耐看。” 这话让陈茉的脸颊微微发烫。 一直以来，这都是她的个人爱好，很少获得圈子外的人的夸奖，这让她有些不自在。 她想起刻书签时，总不自觉用上修复时的手法，连留的刀痕都带着补纸的弧度：“我用的是…… 修复时的竹刻技巧，可能是有点特别。” “很别致。” 林问津说。 竹片在掌心微微发烫，陈茉低头看着上面刚刻出的半片竹叶：“我……我刚入职新公司，可能时间不太……” “不会影响你的工作。” 她似乎早有准备，“周末有空的话，带些样品来一起聊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 11 章 第12章 第 12 章 挂了林问津的电话，陈茉对着桌上的竹料坐了许久。 窗外的月光像层薄纱，轻轻盖在那些泛着浅黄的竹片上，她忽然起身拉开抽屉，从最深处翻出块用红布裹着的东西。 红布解开时，露出块巴掌大的竹根料。 这是前年在黄山脚下的老竹匠那里淘来的，竹龄足有三十年，表皮已经氧化成温润的琥珀色，上面天然形成的云纹，像她修复过的清代舆图上的水纹。 陈茉把竹根料放在灯下，用放大镜一寸寸检查。 竹肉里藏着几丝极细的竹筋，正好能刻成远山的轮廓，她拿起最细的刻刀，在竹片边缘轻轻划了道浅痕，这是修复古籍时定位用的手法，能让纹样更贴合材料本身的肌理。 时钟滴答走过十一点。 她换上修复用的狼毫笔，蘸着清水在竹片上勾勒图案：正面是片蜷缩的荷叶，叶面上的脉络用刻刀细细挑出，像刚从古籍里拓下来的纹样；背面打算刻 “守拙” 两个字。 刻到荷叶的褶皱处，陈茉的呼吸放得极轻。 刀刃要倾斜三十度才能刻出自然的弧度，这和修复时处理纸页褶皱的角度一模一样。 竹屑细得像粉末，落在桑皮纸上，她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来，放进旁边的瓷碟里。这些碎屑以后还能和进糨糊，用来修补细小的虫洞。 凌晨两点，指尖忽然被刻刀划了道小口。 血珠渗出来，滴在竹片的云纹处，像朵骤然绽开的小红花。 陈茉慌忙用清水冲洗，却发现那点血迹晕开后，竟让云纹多了几分灵气。 她想起修复时遇到的霉斑，有时巧妙利用，反而能成就独特的美感，便干脆顺着血迹的形状，刻了只停在荷叶上的小虫。 天快亮时，书签终于成型。 陈茉用细砂纸反复打磨边缘，直到竹片摸起来手感光滑。 她又取来蜂蜡，用指尖蘸着在刻痕里细细涂抹，借着体温让蜡质渗入竹纤维。 这是保护古籍竹函的古法，能让书签更耐磨损。 晨光爬上窗台时，陈茉把书签放在放大镜下最后检查。 荷叶的卷边处留着刻意不磨平的刀痕，像古籍边缘自然的卷翘；“守拙” 二字的笔画里，藏着极细的竹丝，对着光看，能瞧见若隐若现的光泽，那是她用修复时的挑针一点点挑出来的。 她找来块深蓝色的棉布，把书签小心翼翼地包好，放进特制的锦袋里。 袋口的绳子是用修复纸的纸捻搓成的，打着个古籍函套上常用的结。 夏璐打着哈欠走出卧室时，陈茉卧室的门留了一条缝。 她看见陈茉趴在桌上睡着了，脸颊边放着那个锦袋，指尖还保持着捏刻刀的姿势，台灯的光在她眼下投出淡淡的青影。 —— 林问津选的茶舍藏在老巷深处。 陈茉拎着一个布袋里往里走，推开木制雕花门，里面是一小片竹林。 她没有想到城市深处居然还有这样一个去处。 茶舍里面人不多。 她向服务员报了自己的名字后，便在对方的引导下上了楼，木制楼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走廊尽头一扇门被推开，林问津已经在里面了。 她穿着浅灰色的垂感衬衫，头发盘起来，露出精致的面庞。 正在沏茶。 林问津抬眼：“陈小姐，请坐。” 陈茉在她对面的蓝印花布榻上，将包放在旁边，这样的环境里让人天然有一种拘束感。 林问津往汝窑茶荷里到龙井。茶叶是新采的雀舌，蜷缩如眉，落在天青色的茶荷里。 她的指尖捏着茶匙，抖落茶叶时手腕微扬。 “这是今年的雨前龙井。” 林问津将茶荷凑到鼻尖轻嗅，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你闻闻。” 陈茉刚倾身，就见她已经将茶叶拨入盖碗。 “很好闻。” 她低头的时候，林问津多看了她几眼。 陈茉穿了一件修身的蓝色波点修身长裙，长发绑成一个粗麻花，落在一侧，脸型圆润恬静。 第一泡的茶汤浅碧如春水，注入公道杯时，细流在光线下泛着碎银般的光泽。 林问津分茶的手极稳，茶汤沿着杯壁缓缓淌下，不多不少正好七分满 “尝尝。” 她将茶盏推到她面前，盏底的莲纹在茶汤里漾开。 陈茉眨了眨眼睛：“我其实不太会品茶，好东西到我这里倒是有些浪费了。” 她看到林问津脸上闪过短暂的意外，懂得了对方的意思。 陈茉抿了一口茶，说：“林小姐，你是觉得我总是和一些旧的东西打交道，所以会更喜欢茶是吗？” 林问津没有否认。 陈茉从中看出对方的认真和尊重，会特意考虑她的喜好，她心里的压力小了点，说话的语气也更加自然。 “说到底我还是一个普通的刚毕业的大学生，和大多数人一样的。” “哪样？” 陈茉扳着指头开始数：“相比于茶，我更喜欢喝三分甜去冰的奶茶，喜欢电子产品，不是一个老学究，还有……” 林问津：“嗯？” “我喜欢别人叫我陈茉，不是陈小姐。” 林问津点头：“好，陈茉。” 陈茉再抿一口，茶汤入喉时，先是清苦，而后回甘，“虽然我不懂，但是味道真的不错。” 寒暄之后，林问津便问起了书签的事情。 陈茉将她先做好的一个交给她：“没想到我做的一个小东西，你会喜欢，还挺意外的。” 人总是喜欢获得认可，特别是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林问津接过来仔细打量：“你做的的确很好，家里的老人很喜欢，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意见。” 林问津展开深蓝色棉布时，指尖先触到锦袋上的结，那是古籍函套特有的十字结，绳线是用桑皮纸捻成的，带着点草木的涩感。 抽出书签的瞬间，竹香混着淡淡的蜂蜡味漫开来。 她摸着云纹上的一点红色：“这是什么？红色的颜料？” “好看吗？” “很别致。” 陈茉惊讶于林问津的敏锐，她迟疑了一会，还是坦诚：“这是我做的时候，不小心弄破了，渗了一点血，就成了这样。” 林问津的目光从书签上转移到陈茉的指尖。 很小的口子，早就看不见了。 被对方这么一看，陈茉有些意外，心里一跳，她将自己的十指张开，“很小的，早就没事了。” 林问津的眉头轻轻皱起：“不必要为了做这个，把自己弄伤。” 陈茉摇摇手：“这不算什么，严格来说，这一行算是一个手艺活，这种连伤都算不上。” 两个人就后续的书签制作聊了一个多小时。 主要是陈茉在说自己的想法，林问津在听，偶尔会给出一些自己的建议。 时间到了饭点。林问津提出请她吃饭的提议。 陈茉没有拒绝。两个人现在是合作关系，吃个饭，巩固一下联系是应该的。 “你想吃什么？”林问津问陈茉。 陈茉觉得林问津一直在迁就自己，配合自己，一点都没有作为甲方或者是老板的自觉。 她一只手托着下巴，问：“林小姐，我觉得你脾气好好哦，或者说，情绪稳定。” 公事之外，两个人之间算是第一次提到有些个人的问题。 林问津抿了一口茶，看了眼对面的女孩，笑容淡淡的，“情绪稳定，但是很少有人说我好说话。” 陈茉问出这个问题后，也觉得自己有些僭越，并没有深入，将话题转到吃饭上。 她打开手机的一个程序，搜索了周围高分评价的店。处于闹市，周围美食遍地都是。 陈茉看中了一家贵州口味的酸汤火锅。 “我想吃这个，据说刚开业就很多人排队，现在还比较早，过去应该能排上。” 说这话的时候陈茉眼睛发亮。 林问津笑着点头：“那就这家。” 陈茉领着林问津兴冲冲赶了过去，不到最热闹的时候，但是里面人已经坐的满满当方了。 酸辣味在空气中弥漫，陈茉觉得自己口水都要出来了。 这里没有包厢。 等坐下来，服务员倒完水，陈茉将大麦茶递过去的时候才意识到，林问津和当下的这个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周围桌的客人正举着啤酒瓶划拳，红油溅在桌布上洇出深色的印子，服务员端着冒热气的毛肚锅穿梭，喊叫声撞在油腻的空气里。 在满是红油香气、人声鼎沸的店里，她是像被不小心按进市井画里的水墨线条。 毕竟浅色真丝和火锅汤底不太搭。 陈茉一时间有些懊恼：“林总，您是不是不常吃火锅呀？” 林问津点头：“家里人吃得比较清淡。” 很委婉的说法。 陈茉凑过去：“要不要换一家？” 林问津摆好碗筷：“可以试试。” 各种碗碟摆好后，汤底开始冒泡。对面坐的人由夏璐换成林问津，体验感完全不同。 陈茉点的菜上齐了，她涮了脆嫩的毛肚，然后蘸了特制的调料，夹到了对方的碟子里。 “快尝尝～”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 12 章 第13章 第 13 章 陈茉以为林问津吃毛肚的时候会像一个普通人。 不过结果让她有些无奈，她叹口气。 林问津将脆嫩的毛肚咽下去，用纸巾擦了擦嘴巴，她知道陈茉存的小心思，纸巾放下。 “要不要我再吃点脑花？”林问津拧开一瓶矿泉水，仰头喝了一口。 陈茉正在吃辣锅的吊龙，被油汤呛到了，连忙喝了一口凉茶。 “林总，我……我不是……我没有……” 被人发现小心思还是有些尴尬的。 陈茉指尖蹭了蹭鼻尖：“您快别这么说。” 林问津定定地看着她，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喜欢吃，就多吃点。” “还有，不要叫林总，如果只是调侃的话，可以。”说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她眉眼上挑。 陈茉原本觉得林问津是一个不容易相处的人，后来觉得她还挺好相处的，现在居然觉得对方还有点幽默。 就是过于聪明了点。 烟雾热气缭绕间，对面人的脸也有着模糊。 陈茉将手里的凉茶举起来：“祝我们合作愉快。” 林问津看了一晚手边的矿泉水，举起来：“合作愉快。” 晚上林问津临时有事，让司机开车送她回家。下车的时候正好遇到回来的夏璐。 老小区路灯昏暗。 夏璐背着双肩包凑近了看了又看，压低声音透着难掩的惊讶：“茉茉？” 眼睛瞪得很大。 两个人面面相觑，陈茉突然就懂了对方的想法，立刻上前拉着她的手往回走。 “收起你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 “可是你从一辆豪车上下来！” “就不能是公事？” “所以，是公事？你不是还没开始上班？” “……回去说！” 五分钟的时间，陈茉向夏璐解释了整个过程。 “我去！还有这种峰回路转的故事。” 夏璐举手：“我只有一个问题。” “说。” “她……和照片一样好看吗？” 陈茉捏着下巴短暂思考：“不能用好看这个词形容。” “嗯？” “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夏璐蹭过去：“难道是过度P图了。” 陈茉想想，照片真的和本人是有点差距的，“有点。” 夏璐：“看吧，上帝是公平的，太有钱，容貌就差一点。” 嗯？！ 陈茉愣住，她是这个意思吗？ 算了，反正两个人不会见面，误会就误会了吧。 临睡前，夏璐突然有些着急地冲进陈茉的房间，“对了，张哲明天生日，又搬了新家，请我们去他家吃饭。你去不去？” 陈茉正在擦头发，点头：“大学的时候关系挺好的，很热心的班长，他请了就去吧。” “叶昭肯定也会去的。” 叶昭和张哲关系不错，而且现在生意上也有往来，大概率是要去的。 陈茉也有想到了，“我和她的交集太多了，以后见面很难避免，总不能一直为了她和我大学同学都绝交吧。” 夏璐坐在地毯上，“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走，我给你挑件好看的裙子。” “不至于吧。” “很至于！”夏璐坚定。 张哲和叶昭一样，都是一个富二代，没出学校就自己创业，赚了钱后，车和房子都配上了。 房子是江边的大平层。 两个进电梯的时候，夏璐还在气愤：“我现在一个月的补贴也就1千块，同学已经买千万豪宅了。” 陈茉安慰她：“这些人，有赚钱的时候，也有破产的风险，我们不羡慕。” 夏璐啧一声：“……” 她们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有很多人了。 生石花拼盘摆在玄关的木架上，粉绿的肉质叶片裹着层薄粉。 陈茉刚把伴手礼放下，指尖就被夏璐拽了拽，眼神望里面瞟。 叶昭正站在客厅飘窗旁，手里捏着杯香槟，衬衫袖口卷着，身材高挑。 从大学开始，叶昭就是很惹眼的存在。 “我就应该穿高跟鞋。”夏璐咬着牙嘀咕，却还是往陈茉手里塞了块蔓越莓饼干，“吃点甜的压惊。” 陈茉咬着饼干点头，目光扫过客厅。 今天的主人公张哲正蹲在茶几旁翻相册，封面是大学时的集体照。 “陈茉？正好说到你，”张哲抬头看见她，举着相册招手，“快来看这张，你当年帮叶昭抄笔记被教授抓包的——” 话没说完就卡了壳。周围人的脸色立马变得丰富起来。 陈茉和叶昭这一对在学校有点名气，她们两个的故事就是大家追的连续剧。 只不过曾经的让人羡慕嫉妒的两个人现在分道扬镳。 叶昭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香槟杯在手里晃了晃：“好久不见。” 陈茉点头，算是回应。 她身后跟着个穿白裙子的姑娘，发尾卷得蓬松，看见陈茉时眼睛亮了亮，伸手要握：“我是苏晴，常听张哲提起你，还有你的爱情故事。” 陈茉的指尖在饼干碎屑上蹭了蹭，刚要抬手，夏璐先一步把她往身后拉了拉：“苏小姐是吧？我们家陈茉刚做完美甲，怕蹭掉你裙子上的亮片。” 苏晴的手僵在半空，张哲笑了笑打圆场：“快来坐。” 陈茉低头剥了颗话梅，酸得舌尖发麻。 人群散开了些。 叶昭却走了过来：“没想到你会来，我给你打了很多电话，你都……” “我想我们之间说得已经很清楚了。”陈茉镇静地望着她。 “我想你不是一个会纠缠别人的人。” 陈茉刚要转身，夏璐突然喊：“陈茉！你快看张哲家的鱼缸！” 她被拽着往阳台走，路过叶昭身边时，看见她脸上的落寞。 阳台的鱼缸里飘着几株狐尾藻，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把水纹映在墙上。 夏璐戳了戳她的胳膊：“别理这些人，你看这鱼，比叶昭那破衬衫好看多了。” 陈茉笑了笑，指尖敲了敲鱼缸壁。几条灯科鱼游过来，尾巴闪着银光。 张哲端着水果盘过来：“你们躲在这干嘛？快进来切蛋糕！”客厅里响起生日歌，苏晴凑在叶昭身边一起吹蜡烛，影子投在墙上，挤得紧紧的。 陈茉拿起块西瓜，甜汁顺着指尖往下淌。夏璐帮她递纸巾，小声说：“你看她们，真的是把我们当成空气了。” 陈茉咬了口西瓜，当作没看见。 “我们现在没有关系了，我可管不着。” 夏璐突然灵机一动：“她有旧爱新欢，你也有你的豪车老板呀！” 陈茉没想到她会提到林问津，不小心咬到舌头。“别乱说。” 张哲把最后一块蛋糕塞进嘴里，抹了把嘴角的奶油，拽着叶昭往阳台走。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 晚风从纱窗钻进来，吹得鱼缸里的狐尾藻轻轻晃，把墙上的水纹搅成了模糊的一片。 “说真的，”张哲靠在栏杆上，手里还捏着半块没吃完的饼干，“我觉得你跟陈茉分，还挺蠢的。” 叶昭正低头玩着袖口的纽扣，闻言动作顿了顿，没吭声。 香槟杯在手里晃了晃，酒液沾在杯壁上。 “当年是谁追人家追得全校都知道？” 张哲背靠着栏杆，转头看她，“下雨天跑三条街给她买热乎的糖炒栗子，她修复古籍熬通宵，你就给她送早饭，这些你都忘了？” 叶昭把杯子往旁边的花架上一放，金属杯底磕在瓷砖上，发出闷响。 “没忘记，就是……是我的错。”她声音闷闷的，视线落在鱼缸里的灯科鱼身上。 张哲笑了声，“陈茉这姑娘多好啊，踏实，心细，是可以过一辈子的人，错过她，不会有第二个人像她那样陪着你了。” 叶昭的指尖在花架边缘蹭了蹭，那里摆着盆生石花，是陈茉以前最喜欢的品种。 “苏晴不适合你，”张哲的声音软了些，“她和陈茉不一样。陈茉可以同贫困，苏晴只会和你共富贵。” 叶昭皱眉：“我对她没意思。” 客厅里的生日歌停了，传来夏璐爽朗的笑声，大概是在跟谁开玩笑。 叶昭抬头往屋里看，陈茉正坐在沙发角落，手里捧着杯柠檬水，指尖在杯壁上轻轻划着，侧脸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我跟苏晴不可能，可茉茉不会再理我了。”叶昭的声音低了些，像怕被屋里的人听见。 宴会快要散了的时候，张昭准备给大家叫车。 陈茉正在阳台角落接电话。 “林……小姐？”虽然已经存了她的号码，但是接到的时候还是很意外。 “找我有什么事吗？” 林问津的声音是清冷平静的，“这次让你做的书签的样书到了，想给你送一本，现在方便吗？” 陈茉看了一眼外面往门口走的人，“我这边正好散了，现在准备打车回家，大概30分钟，如果不方便，就下次再给吧。” 大概过了几秒钟，对方说：“在哪里？我过来接你。” 陈茉：“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第 13 章 第14章 第 14 章 陈茉的话很快就被旁边好事的人听见了。 大家都竖起了耳朵，但是毕竟和陈茉的关系没有那么亲密，也不好直接问。 张哲看了一眼旁面脸色一般的叶昭，仗着自己是今天的东道主，开始旁敲侧击。 “陈茉，那我就不给你叫车了？对了，我可得负责今天的安全，谁来接你呀？不靠谱的人，我可不放心。” 一段话说的冠冕堂皇的。 陈茉刚放下手机，一时间还没有过神来。 林问津要过来接自己。 这属实在自己意外之外，她们之间的关系有到这一步？ 但是，转念一想，应该是自己想多了，对方就只是为了把这件事情办好，让家里老人安心。 送书是安排好的事情，今天就只是顺路罢了。 想通之后，陈茉看见众人八卦的眼神，立马意识到她又不得不面对另一个状况。 “一个朋友，顺路，送点东西给我。” 陈茉说的是实话。 不过听起来不是那么有说服力。 “什么朋友，大晚上，特意来送？”苏晴站在一边说风凉话。 陈茉是有点生气了，自己的私事什么时候轮到她来说三道四。 她刚想开口，夏璐就非常适时地钻出了自己的脑袋。 “茉茉，是上次那个开豪车的吗？” 陈茉现在有点沉默，她支吾了几秒，败下阵来：“可能今天不开那辆车呢……” 这下被有些气到的人是苏晴。 她和陈茉是大学时候班里的美人，不过因为叶昭追陈茉追得全校皆知，恋情加持下，陈茉美人得名号更响一些。 而现在，两个人分手，她是最乐见其成的。 倒不是又多想和叶昭在一起，纯粹就是不想看到她们两个走到最后。 而现在刚刚分后不久后的陈茉居然又有豪车接送？ 苏晴刚快活一些的心情就烦躁起来。 “你倒是无缝衔接……”声音很轻，但是周围的人都听见了。 夏璐还想帮陈茉出头，但是陈茉自己攥紧手机，走了过去，“这不是为了给你腾位置吗？现在我不要的人，你不嫌弃的话，就留着吧。” 说完，转身往往电梯口就走。 苏晴和叶昭愣在一边。 张哲也没有想到一向温和好脾气的陈茉也有现在刻薄的时候，他“嘶”了一声，“陈茉现在这个口才……” 以后他也不敢在她面前说什么浑话了。 夏璐正准备追上去，凉凉地瞥了一眼张哲，“你们这些人就爱欺软怕硬，怎么好脾气的人就活该被你说呀……是不是人呀。” 张哲无处说理：“我今天得罪谁了呀。” 电梯下来地方空旷，很适合网约车短暂停留接人。 张哲爽快地给大家定了专车：“一个个到家都给我发给平安的消息。” 他是那种喜欢大方，也喜欢别人夸奖他大方的人。 赞美声此起彼伏。 陈茉正在给林问津共享实时地址。 因为这个小小的需求，她刚才通过电话号码加了林问津的微信。 通过的很快。 两个人的小圆点越靠越近。 陈茉抿唇，偷瞄周围人悄悄投过来的眼神。 也许林问津来得比较晚呢。 5分钟后，林问津的车比专车早到一步。 不是常见的家用轿车，墨黑色的车身泛着冷光，车标显眼。 车窗缓缓降低，露出林问津得半张侧脸。 陈茉叹气，算了，破罐子破摔吧。 她准备拉着夏璐和这堆人挥手告别。 夏璐眼睛钉在车标上，手用力拉开陈茉的车：“我还是搭班长的专车回去吧，就不掺和你们的公事了。” “公事”两个字咬得很实。 人群里有人轻呼。 “我没有眼花吧！这是我能看到的真车吗？” “这个车能换张哲的这套房吧……” “我还以为是叶昭甩了陈茉，现在想想还是我天真了。” 陈茉觉得大家的思维越来越发散，她没有忍住，稍微辩解了一下。 “就真的……只是普通朋友，也朋友也不定算……” 语气有点弱。 大家一副“我们都懂”的表情，“理解，这是你们有钱人的情趣，我们都懂。” 陈茉：“……” 然后她眼见着坐在主驾驶的林问津拿掉安全带要下车，她敏捷得如一只兔子，拔腿就上去了。 本人出来了，估计后续得剧情就更精彩了。 陈茉坐上副驾驶，拉好安全带，对着车外挥手再见。 催着身边的人：“我们赶紧走吧。” 林问津看着陈茉拍着胸口喘气，觉得有些好笑，应声将车开出去。 陈茉心静下来，才有心情打量起开车的人。 林问津穿了浅灰色有造型的衬衫，袖口的纽扣是玉质的，和车内饰的木纹扶手相映成趣。 明明是坐在豪车里，却没有半分张扬。 “怎么发愣？” 林问津手搭在方向盘上，声音清透，带着点浅淡的笑意。 陈茉两只手交握放在大腿上，转过头，“就是没有想到，您会特意走一趟。” 林问津解释：“求人帮忙肯定要有求人帮忙的样子。” 陈茉不同意，声音很轻：“明明你是甲方……” 然后她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自合作以来，她们都没有谈过钱的事情。 陈茉没有想过靠制作书签来发家致富，但是成本费得收回来吧，那些竹片还是费点钱的。 那现在按照林问津的口风，自己且不是在做慈善。 陈茉内心百转千回，有朝一日，自己会被有钱人给占便宜？ 但是也不好意思提吧。 对方和自己谈文化，那自己怎么好意思和她谈钱呢。 岂不是显得自己很俗气！ 陈茉靠在椅背上，手指扣着安全带，陷入沉思。 林问津方向盘打了半圈，遇到红灯，看了一眼身旁的人，“晚上吃的不开心？” 陈茉点点头，又摇摇头：“还挺开心的。” 车内安静了片刻。 林问津开车很稳，她手指轻叩：“刚才有个人是你之前的……朋友？” 安静扮演乘客的陈茉意识到林问津说的“朋友”是谁。 她硬着头皮发出“嗯”的声音：“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林问津也“嗯”，神色淡然。 这个“嗯”就很有灵魂。 大概是对方气场太强，陈茉撇嘴：“当时真的是我眼瞎，林总这样的人怎么会看上她呢，是我想太多了……” 林问津依旧目视前方，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又嗯。 陈茉没忍住，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 这种每天日理万机的人怎么有闲心计较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但是错在自己身上，她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车子缓缓驶进老巷子，墙根下的自行车、晾在阳台的花衬衫、路边摊的吆喝声，都从车窗旁掠过。 这豪车本该和老巷格格不入，可林问津握着方向盘的手稳而轻，从容自在。 下车的时候，林问津将样书递给了陈茉。 “你看一下，书签就是夹在里面，只是给你一个参考，都由你自己来定。” 陈茉抱着书，“好，林总，再见，路上注意安全。” —— 林问津送完陈茉，又开车回了办公室。 赵荃抱着文件刚走进办公室，就看见林问津正对着案头的竹书签出神。 那枚点着红痕的竹片被她夹在书里，指尖还在竹节的浅痕上轻轻摩挲。 “林总，这是薪酬报表，您过目。” 他把文件夹放在桌角，目光扫过老板椅旁搭着的外套。 “我已经让司机将车开回去了。” 林问津抬眼，指尖下意识从书签上移开，拿起钢笔签字，语气一如往常：“知道了。” “您很久没有自己开车了，还习惯吗？” 林问津的手顿了顿，钢笔尖在纸上留下个小小的墨点，“习惯。” 赵荃跟着林问津好几年，两个谈话的内容很少涉及私人生活。 是因为两个人的性格，也是因为林问津几乎没有什么私人生活。 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很不常见，赵荃没有忍住多说了几句。 “对了，今天我收到一个宴会的邀请，周小姐想要请你周末参加，邀请卡是她手写的。” 赵荃将卡片放在桌面上，强调：“这是第三次了。” 林问津没有抬头：“上两次怎么拒绝的，这次继续。” “不看一眼？”赵荃再三确认。 林问津摇头。 赵荃没有很意外。林问津因为这个清冷的性子，朋友不多，桃花却不算少。 但是她却一直没有多看别人几眼。 这个陈茉小姐似乎是例外。 出去之前，赵荃再次试探。 “这次和陈小姐合作的合同是从法务部那边走？” 林问津低头回答：“不用了。” “那后面的费用怎么结算？” 林问津签好合同，交给赵荃，“我会和她单独结算。” 赵荃懂了，没有再多说什么，拿好合同出去。 办公室门合上的瞬间，林问津才低头看了眼手机。 陈茉到家后给她发的谢谢。 一个表情包，长发小姑娘大幅度鞠躬，头发摆动，脸上的表情生动可爱。 “这就是谢谢？”林问津隔了很久回复她。 对方秒回。 是一个红包。 “还有这个谢谢。”附带一个可爱的圆头笑脸。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第 14 章 第15章 第 15 章 红包是陈茉给林问津的车费。 66块钱。 她就是礼节性的客气一下。 可是谁能想到，林问津居然收了。 她居然收了。 她看着对方已接受你的红包的界面。 内心非常触动。 这谁能想到，名下那么多企业，开着豪车的精英人士就这么收了自己66块打车费。 所以，钱到底是挣出来的，还是省出来的呀？ 和林问津因为经济问题产生的一些触动很快就消散了。 因为周一是陈茉第一天上班的日子。 有机生活文化创意公司在市中心的一栋写字楼里，不算多么奢华，走的是清新文艺风。 带她熟悉工作环境的是人事何静，也只比她早进来一年多。 办公区是开放式的，每张工位上都摆着小盆栽，有的还放着各色手办。 何静领着陈茉走到靠窗的工位，桌上已经放好了崭新的笔记本电脑，旁边还摆着一盆多肉。 “我们公司成立时间不长，只有3年，不过已经和很多知名公司合作，出了不少网红产品。” 何静领着她去认识她们这一组的组员。 陈茉抱着笔记本刚走到文创策划组的办公区域，就被何静引着站在工位间的空地。 几张拼在一起的长桌上摆着散落的文创样品，有半成型的竹刻书签，也有印着古籍残页的草稿纸，空气里混着马克笔的油墨香和淡淡的竹屑味。 何静拍了拍手，工位上的人纷纷抬头。 这个组人不多，共四个人。 “给大家介绍下，这是咱们组新来的陈茉，懂古籍修复，以后负责传统纹样的还原和文创细节打磨。” 实习生王萌最热情，立马站起来：“你可以叫我萌萌。” 她工位上很多做手账的工具，小文具琳琅满目。 还有一个穿亚麻衬衫的男人，气质温和，工牌上写着 “组长李砚”。 他手里拿着一本装订好的策划案，轻轻放在陈茉面前：“策划组组长李砚，多多指教。” 陈茉挨个握手：“以后还麻烦大家照顾。” 何静：“还有一个吴薇薇，她今天有点事情，晚点到。” 上午主要就是办理入职的各种手续，中午吃饭是和王萌去这栋楼下的商场里找了一家简餐。 王萌人活泼，两个很快打成一片。 吃饭的时候就开始吐槽：“我一个实习生，上一周连续加班五天，周六还被从学校喊了过来。” 陈茉一个肉丸还没有塞进嘴里，问：“这里的工作强度这么大吗？” “其实没有，就是最近带我的老师，有个比较着急的活。” “谁带你？” 王萌压低声音：“吴薇薇。” 下午策划组有一个选题会。 陈茉第一次参加，李砚让她列席旁听，“你看看我们是怎么聊的，有什么想法可以提出来。” 会议室的投影幕布上正映着吴薇薇做的 PPT，暖黄色的页面上，“古籍纹样帆布包系列” 的标题格外醒目。 陈茉坐在长桌的角落，观察这群人。 吴薇薇是开会前到的。 听王萌说，这是一个很强调创意的工作，正式员工的考勤不那么严格。 而她的带教老师吴薇薇是一个比较有个性的人，也因为出过几个销量很好的作品，有一定的地位。 “我觉得可以把清代《竹谱》里的纹样印在帆布包上，” 吴薇薇站在幕布前，手指点着屏幕上的设计图，“颜色选浅灰和米白，搭配皮质包带，既简约又有古风。” 李砚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皮质包带质感确实好，但会不会跟古籍的‘质朴感’有点冲突？” 吴薇薇眉头一皱，没有想到李砚会突然提出这样的问题。 她拉出一把椅子，坐下，问：“那你们有什么更好的方案吗？” 小会议室安静了一分钟。 “我觉得可以试试棉麻包带。” 陈茉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她。 她捏着钢笔的指尖微微收紧，又很快放松。 早上翻看公司仓库的古籍素材时，她特意留意过清代棉麻织物的样本，此刻那些纹理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 “之前在仓库看到过清代修复古籍用的棉麻捆绳，”她坐在自己的位置，声音不高，但是却很清晰。 “如果用那种粗棉麻绳做包带，再在接口处绣上小小的竹节纹，就像古籍函套的捆绳结，既保留了质朴感，又能和《竹谱》纹样呼应。” 李砚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说。 陈茉深吸一口气，翻开笔记本，里面夹着张桑皮纸，上面用淡墨画着改良后的包带设计：“而且棉麻包带可以做可调节款，背面印上《竹谱》里的短句，比如‘竹生空野外，梢云耸百寻’，用户背着的时候，不经意间能看到这些文字。” 王萌凑过来看她的草图，眼睛慢慢亮了：“这个想法好！我之前总觉得皮质包带有点‘重’，棉麻绳确实更轻便，还能加这些小细节。” 李砚在笔记本上划掉 “皮质包带”，改成 “粗棉麻绳 竹节纹刺绣”，抬头看向陈茉：“背面印古籍短句这个点不错，比单纯印纹样更有记忆点。上次做《兰亭序》笔记本，就是因为加了‘此地有崇山峻岭’的局部拓片，销量比预期好很多。” 李砚看着幕布上的设计图，又看了看陈茉手里的桑皮纸草图，指尖在桌角轻轻敲击。 “陈茉这个补充很到位，既贴合‘古籍新生’的项目核心，又考虑到了实用性。吴薇薇，你把方案里的包带材质和细节调整下，下次讨论时我们再细化颜色搭配。” 陈茉坐下时，耳尖还有点发烫。 王萌悄悄凑过来，用胳膊肘碰了碰她：“可以啊，第一次开组会就这么有想法。” 组会结束后，同事们围着陈茉讨论棉麻包带的细节，李砚还拿着她画的桑皮纸草图拍照，说要发给设计部参考。 吴薇薇站在人群外，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笔记本边缘，刚才在幕布前被打断的兴奋劲，此刻像被泼了盆冷水，连指尖都透着点凉。 “薇薇，你刚才的帆布包设计不错，尤其是《竹谱》纹样的排版，特别雅致。” 李砚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加上陈茉的包带想法，这个方案就更完整了。” 吴薇薇勉强扯出个笑，把笔记本合上。 里面画满了皮质包带的细节图，从金属扣的纹样到包带的宽度，她熬了两个晚上才敲定，可刚才陈茉几句话，就把这些全推翻了。 “嗯，是挺完整的。” 她的声音有点闷。 同事们陆续散去，吴薇薇收拾东西时，故意把文件夹摔得重了些，金属夹碰撞的声响在安静的办公区格外明显。 这个时候，陈茉这个职场菜鸟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以为自己只是说了一点想法，就好像在以前的学校的讨论课上面。 作为新人的她有些尴尬。 其他人立马都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纷纷窃窃私语。 陈茉低下头，假装整理桌上的马克笔，心里却像堵了团棉絮。 如果知道情况会是这样，刚才开会的时候，她不会说那样的话。 她没有任何想出风头的想法。 王萌发信息安慰她：“不要多想，她就是这样，时间久了，你就习惯了。” 吴薇薇进公司三年，从实习生做到能独立出方案，熬了那么多日子才有今天的地位。 可陈茉刚入职，第一次开组会就能被大家围着夸赞，连李砚都特意肯定她的补充，这让她怎么甘心。 茶水间里也有人讨论刚才的事情。 上班无聊，有点什么新闻大家就喜闻乐见。 吴薇薇脾气不好，大家都不太喜欢她，看到她被一个新人给比下去，都有点看热闹的心态。 陈茉也喜欢看热闹，只是不太能接受自己是热闹的主人公。 大家都不愿意得罪的人，被她给捅了马蜂窝。 上班第一天就搞了一个大的。 陈茉有点难受。 她想稍微透个气，走到楼梯间，靠着冰冷的墙壁，楼梯间的声控灯灭了，陷入一片漆黑。 摸出手机照亮，屏幕光映着她有点紧绷的脸。 她深吸一口气，发了一个朋友圈，同时屏蔽了公司同事这个分组。 “上班第一天就很烦躁，大概只有天上掉钱可以安慰我脆弱的心灵。” 缓了两分钟她就回到了自己的工位，继续扮演一个情绪稳定的打工人。 5分钟后。 电脑登录的微信提示有新信息。 陈茉掏出手机，来自林问津。 一个转账记录。 她盯着那个记录，数了好几遍，到底有几个零。 数了5遍还是4个零，一个1。 陈茉平复心情，回复：“林总，您发错信息了？现在还来得及撤回。” 对方回复很快：“没有发错。” 陈茉不解：“？？？”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第 15 章 第16章 第 16 章 “这是你制作费的预付款。”林问津很快发了一条信息解释。 陈茉想过接这个活可能没钱，或者可能有一点钱，但是从没有想过有这么多钱。 而且这还是预付款，那岂不是还有尾款。 手指比脑子快，信息发出去只用了一秒钟。 “尾款是多少？” 等到脑子反应过来，她就按了撤回。 林问津回信息的动作与这个撤回同步。 “你希望是多少？” 陈茉：“……” 这就显得她撤回这个动作有些尴尬了。 下午4点多钟，落地窗外是暖洋洋的太阳，距离下班时间越来越近。 人也跟着懒散起来。 陈茉抬头看了一下周围人。 然后低头将注意力聚集到她的手机上。 她感觉自己在谈一个大生意。 虽然对方这么问了，但是陈茉还是要稍微表示客气一下。 “林总，我觉得这个制作费有点高于市场价了。” “市场价是多少？” 陈茉其实不知道，心里嘀咕，反正到不了一万块。 她吐出一口气，手指敲字：“市场价就是我做一百个也不值一万块。” 况且这次她只做二十个左右。 这个实事求是的认知让陈茉突然有些颓丧。 她只是一个一无是处，会在上班第一天就搞砸事情的小废物而已。 委屈被憋闷的感觉涌上心头。 “我没有任何名气，做出来的东西也一般，实在不值得您付这么多钱。” 此时此刻，如果有一幅漫画，那么陈茉心里住在那个小女孩正在跪坐在地，仰头大声嚎哭。 虽然离开叶昭，她给自己打了不少气，也曾意气风发，想着大干一番事业。 可是实际情况就是，她就是普通的一个人。 而且是运气稍微差点的普通人。 故事的第一集，她就遭遇职场困境。 哎呀，真的是倒霉。 两个人对话框的氛围此刻有些悲情。 一分钟后，林问津回了一句：“你心里觉得自己值多少，多的部分，你退给我？” 悲情的滤镜碎了一地。 陈茉对于林问津的霸总滤镜荡然无存。 悲情化作悲愤。 她手指敲击的力度格外重：“您这样做，真的合适吗？？？？” 语气带着控诉。 林问津：“那你就收下吧。” 陈茉：“……” 气得她将手机仍在一边。 砸得工位有点响。 王萌坐在她旁边，拖着椅子滑过来，“怎么了？” 陈茉收拾心情：“没什么，就是遇到一个奇怪的人。” 王萌不知道所以，回了自己的工位。 陈茉发现林问津有点不按常理出牌。 她继续发：“您不是应该很忙吗？” 林问津回：“忙。” 两个人的距离因为滤镜的破碎似乎更近了一步。 陈茉因为自己的情绪忽略了那个“忙”。 “可以在线请教林总一个问题吗？” 林问津：“你说。” 陈茉：“我有一个朋友上班第一天在项目组会上提出自己的一个意见，组长觉得很不错，但是项目负责人有点不高兴，这让她工作第一天就有点难熬，她该怎么办呀？” 她将自己的经历简略地讲述了一遍。 林问津的回复迅速且犀利。 “你觉得自己的意见有多少价值？” 陈茉不解：“嗯？” 而且这个“朋友”是自己这么明显嘛。 林问津：“你觉得，第一天上班的你，比在场的其他人，更能看清问题？” 陈茉的心被狠狠刺了一下。 林问津的话扭转了她对这个事情的看法。 原本她只是在焦虑伤了吴薇薇的面子该怎么办。 而林问津告诉她，以她现在的水平根本不能伤到对方。 陈茉：“不能。” 林问津：“第一天上班，多听多看，不要着急。” 陈茉试着理解林问津的话中话。 但还是有点难受，情绪没有完全过去。 陈茉回复：“谢谢林总，受教了！” 然后收起手机。 这几天工作强度很大，赵荃走路都带跑的，带着一沓新文件进办公室的时候，看见林问津对着手机笑了一下。 虽然只有短暂的一下。 但是这很不常见。 赵荃指着需要签字的地方，问：“您刚才心情不错？” 林问津快速签字：“嗯。” “是有什么好消息？” “是遇到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赵荃没有追问，再问就有些越界了。 “这几天，有几个退休的老员工过来找人事反应，说自己的退休金存在不合理的地方，希望集团总部可以重新衡量。” 林问津脸色不变：“让人事和他们解释清楚，符合规定的可以补发，不符合规定的，一概不理。” 赵荃：“就怕他们去闹。” 林问津：“如果这种事情可以吵赢，后面麻烦更多。” “是。我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 公司是五点半下班，快要到六点的时候，陈茉顺着人潮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撤退。 组长李砚叫住正要离开的陈茉，手里还拿着那份标注着修改意见的方案。 “小陈，这个项目，薇薇负责整体设计，你帮着她一起推进吧。” 李砚把方案往她面前递了递，指尖点在 “棉麻包带 竹节纹刺绣” 的批注上，“你对古籍纹样和传统工艺的把控很准，有你搭把手，方案能更完善。” 陈茉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方案纸，可她还是往后退了半步。 作为一个初入职场的人，她肯定是想进步的，不过她觉得一切也不能操之过急。 就像林问津说的那样。 抬头时眼神里带着几分认真：“李组长，谢谢您信任我，但我觉得现在还不太合适。” 李砚愣了愣，显然没料到她会拒绝。 刚才组会上她提出的想法得到认可，按常理来说，这是新人快速融入项目、展现能力的好机会。 “我刚入职没多久，对公司的项目流程、文创产品的生产标准还不太熟悉。” 陈茉握着的手紧了紧，语气诚恳，“提的包带想法，只是基于古籍修复的经验随口说的，真要落实到生产，比如棉麻材质的耐磨度、刺绣工艺的成本控制，这些我都不懂。要是现在就加入项目，怕帮不上薇薇姐的忙，反而给她添乱。”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想先从基础学起，比如跟着薇薇姐看她怎么对接设计稿、跟工厂沟通工艺细节，或者帮周明整理古籍素材、核对文案里的典故。等我摸清楚这些流程，再参与项目也不迟。现在贸然加入，既是对项目不负责任，也是对薇薇姐的工作不尊重。” 这时，吴薇薇正好从茶水间回来，手里端着杯热咖啡，路过会议室门口时，恰好听到了陈茉的话。 她脚步顿了顿，杯沿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表情。 李砚看着陈茉认真的眼神，又看了看门口的吴薇薇，忽然笑了：“行，我尊重你的想法。不过你要是有什么新的思路，或者想了解项目细节，随时跟我和薇薇说，别客气。” “谢谢组长！” 陈茉松了口气，“我肯定多向大家学习，你们对文创设计的经验比我丰富多了。” 下了班，陈茉先找了一个卤煮店点了一些小吃。 这个时候的商场人潮拥挤。 卤煮店不大，到处都是人，她挤在一个拼桌的角落扫码。 一天的心情像是过山车。 陈茉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 好在她现在手握一万块的巨款，可以好好吃一顿。 饭菜上桌。 卤汁浓郁，色泽深棕，泛着诱人的光泽，表面还漂浮着一层薄薄的油花。 陈茉拍了一张照片，准备往家庭群发一张。 点发送的时候，先看到的头像反而是林问津的。 两个人刚联系不久，排位靠前。 鬼使神差，陈茉点了林问津的头像。 图片发送过去。 她咬着一次性筷子，加了一句话。 “谢谢林总赏饭吃。” 表情包依旧出自那个长卷发的小姑娘。 林问津应该在忙，没有很快回复她。 酸辣咸香的口感让陈茉疲倦的心灵又活了过来。 吃了大半，体力恢复。 大脑开始有时间思考问题。 陈茉捏着原木色的一次性筷子搅拌着汤汁。 林问津虽然有点直接，但不得不承认，的确很有道理。 也很能说服她。 不过问题就来了。 陈茉很不能理解的事情出现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不太能藏住事情的她还是选择一吐为快。 斟酌了半天，她编辑好信息发给林问津。 “我觉得林总说得很有道理，我初出茅庐，的确有很多不足，比我做的好的人很多。” 点击发送后，接着第二条。 “那你为什么花高价找我做这个活呢，我想，做的比我好的人应该不难找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第 16 章 第17章 第 17 章 陈茉吃饭的时候还惦记着林问津的回复。 等到她坐着地铁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就把这个件事情抛在了脑后。 夏璐准备了一堆零食，热情地询问她关于第一天上班的事情。 可以说事无巨细。 夏璐把薯片咬得咯吱作响：“这个吴薇薇肚量真小，和你一个新人计较，真没劲。” 她舔了舔指腹的残渣，皱着眉头分析，“你说你们这个组长是不是也没安好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你拎出来，他不知道他这样做是给你找麻烦吗？” 陈茉当局者迷，又后知后觉，现在也算是回味过来了。 “我感觉这个组长和吴薇薇表面上关系不错，但其实不喜欢她，然后我就撞上去了。” 她觉得林问津就是在提醒自己注意到这个层面。 夏璐撕开一个鸭脖：“总而言之，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哪里都有斗争。” 陈茉咽下一个果冻：“我就想有口饭吃。” 夏璐眯起眼睛，用手肘戳戳她：“那还不简单，开豪车接你的那位呢？” 陈茉差点被果冻呛到，摇摇头：“你也知道那辆车的价格，不是我这个普通人可以高攀得起的。” 夏璐靠在沙发上，另开一个角度：“如果她不是这么有钱，你会考虑？” 陈茉撕开一块风干牛肉，细嚼慢咽，仔细思考，“也不会吧。我现在有些爱无能了，得缓个几年。” “也是。我如果是你，轰轰烈烈爱几年，都准备结婚了，结果这么一搞，也都快抑郁了。”夏璐大手一挥，“断情绝爱保平安。” 暮春时节，空气里有点若有似无的热气。 两个人各开了一冰镇的啤酒，白色的酒花争先恐后地冒出来，隔空碰一下。 “希望我可以顺利开题。” “希望我顺利度过实习期。” 陈茉的手机在卧室床头充电。 她回去准备睡觉的时候，才想起来查看自己的信息。 林问津回复她了。 “这是私人性质的读书会，需要的是个性和灵气，你很合适。” 累了一天，陈茉软塌塌地趴在床沿。 不得不承认，林问津的话有一种让人内心宁静的作用。 除去第一天的风波，这一周的后面几天都挺平静的。 吴薇薇丢给她一堆这个组的成果，让她看完之后，写一份心得。 顺便给她布置了下一周的工作。 “下周二有个展览，你去做最新的竞品调研，到时候提交一个报告给我。” 陈茉拿着笔记本，一个一个认真记下，“好，我知道了。” 当时她没有想到这个城市毕竟不大，有时候会遇到意想不到的人。 周四下午。 陈茉抱着刚整理好的文件夹，正要去文创策划组的资料室，转过走廊拐角时，迎面撞上了一个穿着香槟色西装套裙的女人。 文件夹脱手的瞬间，她下意识伸手去捞，但是文件还是散落一地。 对方赶忙站在一边，避免自己被波及到，没有任何要去伸手帮忙的意思。 甚至伸出一只手，挥了挥，挥开这个并不存在的灰尘。 她指甲上精致的珍珠贝母甲油，在走廊的暖光灯下泛着细腻的光泽。 “注意一点。” 女人的声音带着几分严厉。 陈茉连忙收拾好，拿起文件夹站起来时，才看清对方的胸牌：“项目总监林露”。 她心里微微一怔，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林露。 这个世界到底还是太小了。 也是直到这一次，她才清楚看清对方的长相。 面料挺括，连裙摆的褶皱都像是精心熨烫过，找不到一丝杂乱。 妆容精致，眉峰锐利又张扬，正红色的唇色，很惹眼。 “你是这里的员工？” 林露的目光落在陈茉的实习生工牌上，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嗯。刚入职没多久。” 陈茉握着文件夹的手紧了紧，指尖触到文件夹的边缘，有些刺疼。 林露点点头，目光扫过文件夹的标签，语气平淡：“我之前来过几次，是没见过你。” 正巧这个时候李砚出来，走了过来。 他热情地和林露打招呼：“林总监，欢迎你过来，上一次的事情我还没来得及好好说声感谢。” 面对李砚，林露的面色软化了几分，“李主任客气了，都是我应该做的。” “因为你们的广告，我们的业绩涨了不少。” “这次我过来就是和你们总经理谈下次合作的事情。” 李砚：“那我带你过去吧。” 两个寒暄着离开。 王萌看陈茉还愣在一边发呆，以为她是刚才受到了惊吓，快步走过去帮她拿。 “茉茉，你是不是吓到了，那个人一看就是个女强人，刚才撞到，明明她也又责任，也不知道帮个忙。” 陈茉抱着文件夹跟着王萌往回走：“我下回注意。” 林露今天过来有机生活，是为了谈下次合作的事项。 总经理的上一个会还没有结束，她被安排在贵宾室等候。 她带来的助理正在和总经理的秘书聊前期的事情，自己则是坐在沙发一角看手机信息。 回复了几条工作消息后，她点开了和叶昭的对话框。 这几天，她和叶昭的关系有些僵。 因为工作上的一点分歧，两个人互不相让。 如果是两个人刚认识那会，叶昭是会让着自己的，反而是在一起之后，她越来越不让着自己。 两个人争着一口气，谁也不肯先低头。 就这么冷在那里。 叶昭的性格是温和的，只有在遇到一个人的事情时会变得极端。 让林露不愿意低头的原因主要是当时她提到了“陈茉。” 气头上，她撂下一句，“我强势，你的那个洋娃娃陈茉就不强势，她那么好，你怎么会抛弃她。” 就是这句话让叶昭摔门而出。 林露自觉是一个高傲的人，从没有在情感上占过下风。 她从没有把那个小姑娘放在心上。 刚接触叶昭的时候，就知道对方有一个乖巧的小女友。 她很有自信，那个小姑娘不会是自己的对手。 现实也的确如此。 不过她还是低估了她在叶昭心中的地位。 想到这里，林露有些气恼地捏紧了手机，嘴里默念着“陈茉”这两个字。 然后头脑里快速闪过一个画面。 她只在叶昭手机相册里看过陈茉的照片，草草看了一眼。 头脑里模糊的图像突然就和刚才遇到的那个实习生重合在了一起。 刚才的实习生穿着浅白宽松的棉花衬衫，蓝色牛仔裤，长发松松绑起来堆在脖颈处。 面容白净，眼睛黑亮，淡妆，书卷气很浓。 应该就是她。 林露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陈茉。 她对着空气轻笑一声，“还真的是巧。” 有机生活的总经理程伟白手起家创建了这家公司，后来获得投资，生意越做越大。 但是他没有选择扩张，而是将公司保持比较小的体量，也尽量做到亲历亲为。 比如和广告商直接洽谈。 星芒广告是他们合作次数比较多的。 “林总监，寒暄的话，我们就不多说了，大家都时间宝贵，这次的方案你准备怎么入手？” 林露来之前其实已经准备了几版方案供对方选择。 难度不大，操作性强，敲定一种就好。 不过她突然变了主意。 “程总，这次，我想和贵司的策划部先沟通一下，为后续的方案找点灵感。” “这当然没问题。负责人李砚，你认识的，有什么需要直接和他对接。” 林露站起来和程伟握手：“好，合作愉快。” 临近下班的时候，突然下起了暴雨。 陈茉去茶水间接水的时候看着落地窗外哗啦啦的雨声发愁。 接连几天艳阳高照，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有些晒，她没有看天气预报，就没带伞。 陈茉回到工位上问王萌：“一楼大厅借伞方便吗？” 王萌大幅度摆头：“不要指望。这栋楼人太多，伞就那么几把，还有好几把没还回来，以我的经验，借到的概率很低。” “那我去便利店再买一把吧。”陈茉想到。 “我们这栋楼没有，最近的便利店跑过去的路程都够你冲进地铁站了。” 陈茉抓了抓头发，“以现在的这个势头，冲过去，伞也不用买了。” 王萌点点头：“你去楼下吃个饭再回去，吃完差不多也停了。” 陈茉打完卡就准备去楼下找各简餐吃一下。 下雨天，有些人早一些下班了，其他的人直接下班了，她下楼的时候，好几个电梯空荡荡的。 陈茉刚按下关门键，门又被按开了。 她稍微侧开身子，高跟鞋的声音很响。 抬头，她没有想到看到的人会是林露。 陈茉没有想和对方打招呼的意思，转过头，看着前面亮着的电梯按钮。 “陈小姐，没想到我们两个的第一次见面是在这样的场合。” 电梯里的冷气很足，陈茉甚至觉得皮肤有些刺疼感。 她没有想过再和这两个人有任何瓜葛，不论现在是对方找上门了。 “我也没想到，林小姐。”陈茉强迫自己挺直腰背。 “我们应该早点见面才对，你说是吗？” 林露在叶昭那里受了气，想把这没出发泄的怨怼发泄在这个看起来柔软的小姑娘身上。 这句话语气轻佻，不带任何善意。 陈茉和别人正面冲突的时候不多。 但是也不太能忍受被人这么挑衅。 电梯到了。 陈茉掐着自己的手背，镇静地回头看她。 “林小姐，小三主动上门找麻烦，倒是不常见，应该是我闹到你的公司才对，不是吗？” 林露一时语塞，她没想到这个小兔子居然也有利牙。 虽然她做了，“小三”这个字眼还是有点刺眼。 “陈小姐，你现在牙尖嘴利没用，以后我们后面合作的时候你还能这么硬气。” 林露快步走过，浓郁的香风滑过。 外面的雨下个不停。 陈茉走到门口才大喘气，浑身气得发抖，虎口被她掐得有点疼。 她没想到这个世界还有这么嚣张和不要脸的人。 雨没有停的意思，陈茉被气得头脑发昏。 手机响了好几声，她才感觉到，没有看屏幕，就直接按了接听。 “下午一直在开会，刚拿到手机。你拍给我的这个书签样式不错……” 林问津的声音依旧清冷，带着点疲倦，有些哑。 她还没说完就听到了电话那头女孩的压抑的哭声。 嘴巴被捂着，但还是很明显。 林问津停了几秒，问：“陈茉，你在哪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第 17 章 第18章 第 18 章 “我在公司门口。”陈茉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 她只是像一个牵线木偶，没有意识地接过电话，然后在对方问话的时候说出自己的答案。 外面的雨水完全没有停的意思，溅在地上，泛起白茫茫的雾。 说完地址后，陈茉才意识到和自己通电话的人是林问津。 两个人有几天没联系了。 中午，她把最近刚设计好的纹样发给她，看对方是否满意。 不过林问津应该是有点忙，一个下午都没有回复自己。 没有想到会是在自己这么狼狈的时候。 陈茉躲在地铁，咬着泛白的嘴唇，想着该如何和对方解释一下。 “我……” “我现在过来。” 两个人同时开口。 一个语焉不详，一个斩钉截铁。 陈茉在气势就输了。 林问津来到她面前是在15分钟之后。 雨稍微小了点，她举着一把黑色的大伞，从外面走进来。 林问津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女孩子。 整个人蜷缩着躲在角落里，棉麻衣服有些皱，黑色长发散落着贴在脸颊上。 眼睛红通通，鼻尖也是，眼睫毛蘸了水，黏在一起。 林问津快步走过去，蹲在她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女人的声音带着雨水的清冽。 不问还好，一问，陈茉刚平稳下去的情绪又翻涌上来。 “我……” 陈茉哭起来像一个小朋友，轻微打嗝，原本白得像瓷器一样的皮肤现在泛粉红色。 林问津将伞放在一边，一只手伸到陈茉的腋下，环过她的腰背，想把她扶起来。 “哎。” 陈茉蹲久了，脚发麻，一动就酸麻一片。 两个凑得太近了，林问津轻轻笑了一声，被陈茉听得清清楚楚。 可怜的小兔子立马横眉怒目：“你笑什么？” 不远处有一排供人休息的铁质椅子。林问津看了一眼，“过去坐一下。” 跳过了陈茉的问题。 陈茉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脚真的太麻了，她迫于现实，点头。 林问津另一只手也环住她。 周围只有雨声和两个人的心跳声。 林问津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清淡的山林气息就这么毫无阻挡地传过来。 还有她身上的热气。 一瞬间，陈茉全身变得紧绷起来，搭在林问津胳膊上的手像是别人的一样。 呼吸变得急促困难。 林问津却像在做一件普通而又顺手的事情，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陈茉被安置在椅子上，低头就可以看到林问津。 林问津正半蹲在自己面前。 第一次用这样的视角看一个人，她甚至伸手就能摸到对方的头顶。 而自己的手还撑在她的肩膀上。 情况发展就很奇怪。 林问津看了一眼外面的风雨，回过来看她：“你感觉好一点再上车。” 陈茉意外：“上什么车？” “你在问车的牌子还是型号？” 林问津很会转移话题和混淆视听。 陈茉扭头：“我自己打个车好了，不麻烦你了。” 林问津站起来，坐在她旁边，把陈茉自己的手机拿过来递给她，“那你自己打吧。” 陈茉目瞪口呆：“……” 下雨天，晚高峰，叠加一个市中心，陈茉打车排位是三位数。 陈茉驼着背，斜昵她一眼：“你一个大老板，怎么这么了解民生疾苦。” 林问津看她一眼：“我也自己吃饭自己洗澡。” 陈茉被看穿心思，只能干笑：“呵呵。” 坐了一会，腿部的麻散去的也快。 拥挤潮湿的地铁在林问津的豪车面前，没有任何优势。 陈茉向现实低头，乖巧地跟着林问津上了车。 车的封闭性很好，陈茉拉上安全带，看着窗外的雨水，感觉自己进入了一温暖舒适的环境里。 林问津将车缓慢地开出去。 这是一条还未接入主道的小路，幽静茂密，大片的绿叶被风雨打到地上。路灯现在发亮的水坑里，车轮碾过，发出轻微的声音。 陈茉原本有些冷，现在暖和起来。 她扭头看了看四周：“林总，你有多少辆车？” 这次的和上次的又不一样。 刚汇入主路就完全堵起来。 林问津靠在车背上，姿态有些懒散，语气平淡：“我没自己数过。” 炫富猝不及防。 “你怎么总是在我倒霉的时候出现呀。” 陈茉的脑袋靠在车玻璃上碎碎念。 散乱的长发像是海藻一样披散在她瓷白的小脸。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时候，真的有点像洋娃娃。 车厢里安静了一分钟。 陈茉的声音慢慢消散。 因为只有两个人，她也不能当作事情没有发生。 她问身边的人：“你怎么不问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问津转动方向盘，顺着车流缓慢前进，声音依旧像没有波澜的池水。 “那你想和我说吗？” 这并不是多么值得说出口的事情。 社会人总是想保留最后的体面。 所以她只是垂着脑袋摇了摇：“就是工作有点不顺利，有点脆弱……” 话说到这里，林问津打断了她，“你不必在现在这个时候反省自己。” 陈茉愣了一下，慢慢理会她的话。 这才发现对方是在安慰自己。 冰凉的心像是被温热的手抚摸了一把。 林问津找了一个日料店，并且定了一个包厢。 陈茉有些局促：“是不是有点高档？” 她看着周围精致的陈设，觉得自己与这个环境有些不搭，而且无功不受禄，平白无故吃这么好的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相比于她的不安，林问津则是气定神闲地将菜单递给服务员，快速报了一些菜名。 她将一个温热的湿毛巾递给陈茉：“我也还没有吃饭。” 陈茉：“……” 是她想多了。 上菜的速度很快。 陈茉屈膝跪坐在垫子上，有些不好意思地冲林问津提出一个要求：“可以点清酒吗？” 林问津偶尔会揶揄她，却从未拒绝过她。 她点头：“可以适当喝一点。” 林问津的应酬很多，但是她几乎不碰酒，有时候会自己喝点红酒，酒量还可以。 以至于她对陈茉这种一杯就倒的人非常不能理解。 陈茉的酒量很浅，不过她不上头。 这让她看着非常正常，但是人已经缺乏意识了。 两小杯清酒下肚，陈茉拿寿司的时候眼神就有些直了。 房间里温度适应，不过她却觉得有些热，随即将棉麻衬衫前两颗扣子都解开了。 两个人其实没有太多共同话题，吃到后面，林问津很快就饱了。 她拿出自己的手机开始看陈茉发给她的那几张图片。 好像两个人见面正式进入了正题。 陈茉觉得自己应该严肃对待，所以她挺直了脊背。 林问津滑动屏幕，放大图片，“这个纹看起来不错。” “哪个？” 看起来依旧正常甚至正经的陈茉，为了更加敬业，她从自己的位置挪到了林问津的身边。 甘冽的酒香若有似无，混合着年轻女孩子的甜香。 有点春天的味道。 林问津性子冷淡，与人相处距离感重，少有人与她靠得这么近。 她垂头看着快要贴到自己手臂的女孩子。 暗色的眸光涌动。 “原来是这个呀。”女孩子的声音不高，又软又甜。 还带着点小小的，不会让人讨厌的得意。 “这是商周青铜器上的纹……远古的纹路看起来是不是很特别。” 说完自己还低低地笑了几声。 因为迟迟没有等到林问津的夸赞，陈茉仰起头。 借着头顶的淡薄的灯光，她从另一个角度看到林问津的脸。 轮廓秀丽，神情淡漠，眼睛很深很沉，有一种化不开的幽冷。 有着眩晕感的陈茉很容易就沉浸其中。 她伸出一只手指头，轻轻点在对方高挺的鼻梁上。 “林问津，我一定说过，你很漂亮，对吧？” 林问津像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嗯”。 她没有丝毫的退让，就这么配合着对方的动作。 只是目光顺着指尖慢慢往下延伸。 是泛红的嘴唇，然后是纤长的脖颈。 衬衫的领口已经有些大了。 白色内搭的细肩带和黑色胸衣的肩带重合在一起，挂在突出的锁骨上。 女孩很瘦，但是骨肉匀称。 洁白饱满的位置随着呼吸而起伏，像是座小小山丘。 林问津适时地拉回自己的视线。 强迫自己不再往下沉沦。 “我和你说，我现在每天晚上熬夜给你画设计图呢。” 陈茉倒是有些支撑不住，说着话，像只酒足饭饱的小猫，懒洋洋地歪着身子，侧趴在矮几上。 宽松的衣服垂在凹陷的腰肢上。 她眯着眼睛，头发掩盖了大半的脸。 好看的像是一副画。 林问津伸手将落在她唇上的发丝捋到一边。 “那我是不是应该给你加点钱？” 一听到钱，陈茉浑身是劲，腾得挺起上半身，“真的吗？” 因为太突然，就这么直直地撞到了林问津的身上。 林问津稳住身子，将横冲直撞地抱进怀里。 “真的。” 两个人的呼吸近得缠绕在一起。 陈茉几乎可以从林问津得瞳孔里看见自己的样子。 “那我就谢谢老板了。” 然后越发沉重的脑袋砸进林问津的颈窝处。 女孩子的声音闷闷地。 “你身上好好闻呀，用的什么香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第 18 章 第19章 第 19 章 夏璐回家的时候已经八点了，房间里没有人。 她打电话给陈茉，对方也不接，有点不放心的她慌乱地往外走。 刚走到单元楼门口，就见一个穿着棕色外套的女人从外面走进来。 她本来是担心陈茉，特意下来找她，可看到林问津抱着陈茉的样子，瞬间愣在了原地。 眼前的女色人身形挺拔，五官精致，路灯的光线落在她身上，像电影里走出来的女主角，连抱着醉酒女孩的姿势都透着优雅。 “你…… 你是？” 夏璐的声音都有些发颤，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问津，手里的手机都差点掉在地上。 “我是陈茉的朋友。” 林问津礼貌地点点头，语气平静，“她喝多了，我送她上去。” 夏璐这才回过神，连忙侧身让开：“哦哦哦，我帮你开门！” 她一边掏钥匙，一边偷偷打量林问津。 她的侧脸线条流畅，下颌线清晰，连说话的声音都很好听。 “天啊，陈茉什么时候认识这么好看的朋友！” 夏璐心里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恨不得立刻就把陈茉叫醒问个清楚。 陈茉是被太阳穴突突的跳痛拽醒的，眼皮重得像粘了糨糊。 一睁开眼，晨光透过窗帘缝扎进来，晃得她赶紧又闭上。 鼻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酒味。 她有些难受地揉了揉眼睛。 想起自己昨天喝酒了。 别人就算是一杯倒，也比她强，她甚至怀疑自己对酒精过敏。 一两杯就可以让人有宿醉的感觉。 她撑着胳膊坐起来，头一晕，又跌回枕头上。 昨晚喝醉之前的记忆都是有的，风雨，林问津，还有高级的日料店。 后面的事情就有点模糊了。 她记得自己头靠在车窗上，随着车子的轻微颠簸轻轻晃动。酒精让她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旁边有人低声问她是不是很难受…… 再往后，就是一片空白。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指尖还能触到残留的热度，像是昨晚曾有过什么让她脸红的事，可具体是什么，怎么也想不起来。 “醒啦？” 夏璐端着水杯走进来，杯子里泡着蜂蜜水，热气氤氲着往上飘。 陈茉接过水杯，指尖碰到杯壁的温度，忽然有个模糊的画面闪过。 好像昨天晚上也有人曾用这样温热的杯子递过水，两个人指尖碰到的时候，对方是凉的，而自己是热的。 好像，自己还为了凉快，伸手抓了抓对方。 她皱着眉努力回想，那画面刚要抓住就飘远了。 “想什么呢？脸一会红一会白的。” 夏璐坐在床边，眼神里带着促狭的笑，“是不是在想，昨晚的美好回忆？” 陈茉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蜂蜜水的甜意瞬间漫过舌尖，却没压下心里的慌乱。 “什么美好回忆？” 她的声音有点发紧，“你……看到了什么？” “啊？你不记得了？”夏璐惊讶， “也对，忘记你喝懵了，就你那破酒量，还去喝！” 陈茉立即想到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她紧紧攥住夏璐的手：“我昨天晚上，是怎么回来的？” 这是一段完全散失的记忆。 “这么精彩的剧情，你居然不记得了！” 夏璐戳了戳她的胳膊，“是一个非常漂亮又气质的女人。临走前还特意嘱咐我照顾好你，连电话都留了。” 果然！ 陈茉甚至希望是林问津的秘书送自己回来。 当时一定是丢人丢到家了。 没做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情吧。 陈茉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连耳朵尖都透着红。 她下意识攥紧了杯子，指节泛白：“我…… 我昨晚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奇怪的事？” 夏璐故意拖长了语调，看着陈茉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也没什么，就是你抱着人家不放，还嘟囔着‘你到底用什么香水呀，好好闻呀’，哎呀，那个画面呀。” “啊？” 陈茉的脸更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醉酒后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林问津，一定会觉得她很可笑吧？ 夏璐趴在床边，眼睛瞪得像铜铃，直勾勾地盯着她，声音里透着兴奋，“所以，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有没有牵手？有没有拥抱？有没有……” 陈茉被她问得灵魂快要出窍！ “你在说什么天方夜谭！” 夏璐谈过几次恋爱，对于普通朋友喝恋人之间得感觉还是分得清的。 昨天林问津看陈茉的眼神绝对有故事。 因为夏璐的反应过大，陈茉才想起来，她是没有近距离见过林问津本人的。 她冷静地拉住她的手：“她就是林问津呀！” 夏璐没有理会好友的冷静，而是继续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这就是天赐的缘分呀！” 陈茉凉凉地瞥她一眼：“你应该去做婚庆，我们两个清清白白的。” 夏璐停止了鬼叫，眯着眼睛打量她：“什么是清白？你挂在她身上不肯下来，是清白呀，还是你趴在人间肩膀上，是清白？” 陈茉僵硬的身子顷刻间碎成了两半。 她气若游丝地问：“你说的是真话？” 夏璐举手发誓：“如果我说谎，就让我开题被毙。” 陈茉绝望地将自己埋在被子里，扮演一个合格的鼹鼠。 夏璐双手环抱：“也许你是醉酒后展现真我？” 陈茉依旧埋头，不愿面对这个美丽的人世间：“她没有报警说我性骚扰，是她最后的温柔。” 夏璐摇头：“也许人家乐在其中？” 陈茉痛苦脸：“算了，你别安慰我了。” 夏璐无语，她只是说了点实话而已。 陈茉灵魂发问：“你说因为昨天的事情，林问津会不会认为我是故意醉酒吃她豆腐，认为我借着公事的幌子，其实是在……撩拨她？” 夏璐思忖片刻：“就你昨天黏在她身上的样子，很难不让人乱想。如果是我，我连领证的日子都能想好了。” 陈茉哀嚎一声。 早上鸡飞狗跳，陈茉不想刚开始工作就频繁请假。 最终还是拖着疲倦的身子，踩点赶到了公司。 陈茉有些贫血和低血糖，早上没来得及吃早饭。 最后跑进来的那一段路，让她坐上工位的时候还在小口喘气。 稍微平缓一些，李砚径直走向了她的工位。 “这是我们和星芒广告公司合作需要的资料，你来筛选汇总。” 陈茉想起昨天林露离开时候和自己说的话。 有些心力交瘁。 一整天她都在认真准备需要的材料。 生怕因为自己的粗心被对方抓到小辫子。 偶尔走神的时候会看一眼和林问津的对话框。 虽然没有丝毫的动静。 理智告诉自己，没有动静是一件好的事情。 说明对方对自己昨天的无力行径没有特别气愤。 至少没有发语言和自己断交。 林问津看了一眼手机，没有看到想看到的信息就按了熄屏。 旁边的好友郑平刚从新加坡出差回来，找她沟通情感。 此刻正坐在自己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不肯走。 “你收到那谁的结婚请柬了吗？”郑平边说话边疯狂回复微信，“这种傻子居然会有娶到老婆！没天理。” 林问津和郑平一起长大，对他的垃圾话早就免疫了。 处理公事的时候给他一个耳朵。 郑平从手机里忙里偷闲，伸长脖子，看着一脸平静的林问津打趣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找个伴了。” 林问津懒得理他。 郑平：“你说我们一起长大，我看着你拒绝过多少人呀。” 他越说越来劲，“我和你说，你这样后面会遭报应的！命运会让你尝尝被别人拒绝的滋味。” 话音落地，林问津的手机跳出一条新信息。 她滑开，是陈茉的一番十分诚恳的发言。 “林总，思来想去，我觉得我应该还是找个道个歉，昨天实在是给你添麻烦了，希望自己没有对你造成太大的困扰。” 林问津有被追的经验，但是并没有追人的经验。 她用了远超平时回信息的速度回复了下一条。 “昨天的事情，你忘记了？” 陈茉回复的速度很快。 “……还记得一点点。” 林问津：“你想说什么？” 陈茉被逼着敞开天窗说亮话：“林总，我酒量真的不好，应该是有些过敏，所以反应有点大。无论我做了什么，都不能代表什么，不具备任何法律意义。” 林问津：“？” 陈茉发了一个跪着哭泣的表情包：“林总，我昨天真的都是无意识的，我真的对你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发完后，还补一个发誓的表情包。 “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林问津将那几条微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出神的样子有些明显，连郑平也注意到了不对劲。 “怎么了，你们公司的股票跌破发行价了？” 林问津收起手机：“没什么。” 她冷冷地看了一眼朋友，声音透凉。 “遭报应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第 19 章 第20章 第 20 章 陈茉并不知道自己一番真诚的道歉有没有起到实质性作用。 但是她自己是心安了。 第二天上班她接到了李砚让她去苏州参加非遗展览的活动。 陈茉记得上周是让她去参见一个市内的展览。 她站在李砚的办公桌前面，有些不确定地问：“是不是搞错了？” 李砚笑着摇头：“总经理定的，怎么会错？” 陈茉不解：“总经理还知道我？” 毕竟她只是一个刚入职，还没有度过三个月试用期的新员工呀。 李砚端坐椅子上，两手打开，玩着一支铅笔：“时间长了，你就会知道，我们总经理是一个和员工打成一片的人。” 连总经理面都没见过的陈茉并不是那么赞同。 但是这并妨碍她笑着点头。 李砚继续：“这个非遗展览还挺有意思的，你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我们吸收借鉴的创意，回来写一份报告给我。” 陈茉拿着一个本子像模像样地记了下来：“好的。” “这个机会很不错，你下周一就过去，周五结束后再回来。对了，你喊上王萌和你一起，两个人也有个照应。” 王萌听到这个任务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不就是公款旅游！” 陈茉拉住她，眼神示意她：“小声点。” 王萌立马闭嘴，周围观察一番，压低声音：“天呀，居然还有这种好事，我今天回去就开始做攻略，茉茉，这一趟旅行，我就是你的导游。” 陈茉义正词严纠正她：“是出差。” “对，我就是你这次公差的导游！” 陈茉：“……” 晚上，陈茉和夏璐一起贴面膜的时候，和她说了这个消息。 夏璐先是骂了一句，表示自己的愤怒。 “你知道吗？我今天开题报告会上被批成什么样子！” 然后话锋一转：“也就是说，下一周我在没日没夜改开题报告的时候，你在游山玩水？” 陈茉往脸上又补了一点精华水。 “是出差！” 夏璐：“所以，你出差的内容就是吃吃、逛逛、看看、玩玩，就只是回来交一个什么报告？” 陈茉对着镜子，在脸上轻轻拍打：“……好像也可以这么理解！。” 因为情绪激动，她绷着快要干掉的面膜纸又骂了一句。 —— 林问津刚结束最后一组健身动作。 双手松开器械握把时，指节还带着用力后的泛红。 小臂上的肌肉线条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却没有过分的紧绷感，只透着常年保持运动的匀称。 她拿起搭在器械旁的浅灰色速干毛巾，随意擦了擦额角的汗。 汗水顺着发梢滴落在锁骨处，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却没破坏她身上的整洁感。 速干衣的领口被汗水浸得微湿，贴在后背，勾勒出流畅的脊背线条 林问津从健身房出来的时候，赵荃走上前递给她一瓶纯净水。 她接过来，拧开，仰头喝了半瓶。 “已经将这次去苏州非遗展览的名额分配下去了。”赵荃如往常一样汇报工作内容。 林问津将水递还给他：“酒店定好了？” “定在您下榻的隔壁。” “可以。” 高层落地窗外是绚烂的晚霞，她问赵荃：“后面一周，苏州的天气如何？” 赵荃：“天气预报显示晴空万里。” —— 陈茉和王萌周日抵达苏州时，天色刚擦黑。 车子驶过青石板铺就的小巷，拐进一扇雕花木门。 下车的时候，王萌拉着陈茉的胳膊：“茉茉，你给司机的地址不会有错吧？” 陈茉下车后已经确认了三遍：“没错，不过……” 她自己也觉得这个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穿过刻着 “岁寒三友” 纹样的月洞门，大堂的景致更显雅致。地面铺着仿宋代官窑纹样的青灰色地砖，抬头是镂空的木质穹顶，雕着缠枝莲纹的木梁间悬着几盏宫灯。 酒店很幽静，进出的人几乎都没有什么声音。 两个人贴着各色贴纸的行李箱和这个雅致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穿着月白色旗袍的服务员递来房卡时，指尖还带着淡淡的檀香，房卡套是用苏绣工艺绣的兰草纹样。 强装镇静的两个女孩子在进入房间后才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是什么福利大礼包！” “我甚至怀疑公司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王萌一直在碎碎念，她躺倒在松软的大床上，仰天感慨。 “茉茉，你知道吗，我们程总白手起家，在出差这件事情上还是比较抠门的，我之前跟着吴薇薇出差的时候，也就是连锁酒店的标间。” 陈茉收拾东西：“不想了，就当是天上掉馅饼了吧！” 王萌点头：“我还是头一回住这么好的酒店，听说这里的一些小赠品也不错。” 两个年轻人休息一晚，精力旺盛。 早早就赶到指定地点，往人潮里挤。 展览空间布局精妙，各个展区既相互独立又彼此呼应，放眼望去都是精美的绣品和瓷器。 陈茉胸前挂了一个相机，走走停停，碰到好看的就停下来拍几张。 偶尔成为王萌的私人摄影师。 往深处走时，陈茉被一阵熟悉的竹编香气吸引。 不远处的展位前，一位老师傅正拿着竹条编织茶则，竹丝在他手里翻飞，很快就勾勒出简洁的造型。 “这竹编工艺真厉害！” 周围站满了围观的人。 陈茉忍不住走过去，目光落在茶则上，“要是在竹编上刻上一些纹样，会不会更有特色？” 老师傅抬头看她：“小姑娘懂行啊！我之前也想过，就是没找到合适的纹样参考。” 陈茉立刻从包里拿出手绘的桑皮纸纹样，指着上面的宋代卷草纹：“您看这种纹样，线条简洁，跟竹编的质感很搭，刻在茶则边缘，既不影响使用，又能体现传统韵味。” 老师傅接过桑皮纸，仔细看着上面的纹样，连连点头：“还真是不错。” 王萌冲她挤眉弄眼：“茉茉，你真是厉害，公司里的其他人在这里，可不一定有你这个本事。 陈茉举起相机：“今天我们多拍点照片吧！” 她穿着牛仔背带裤，绑着黑色的高马尾，镜头仰起，对准一株樟树，“这里的景色也好美呀。” 镜头旋转，进来的人却成了熟悉的面孔。 不远处的草地上，戴着墨镜的林问津站在一株大树下打电话。 浅灰色无袖马甲下面是同色阔腿长裤，头发绑起来，露出的耳垂上挂着素色的耳环。 镜头对准的时间长了。 被拍的人感觉到了，扭头和她对视。 两个人隔着一条马路，马路上有来来往往的人。 王萌见她呆了一会，看了一眼远方，然后拍了拍她的胳膊，“怎么了？” 陈茉放下相机，蹭了蹭鼻尖：“遇到一个熟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林问津也算是她的熟人了。 “嗯？在哪里？你要过去打个招呼吗？” 陈茉皱眉，抠了抠相机包带，“遇到了熟人，可以装作看不见吗？” 王萌：“对方看到你了吗？” 陈茉“唔”一声：“……看到了。” “那故意装作看不见？有点尴尬哎。” 陈茉叹气：“谁说不是呢。” “这么为难？要不你买杯奶茶给对方送过去，我刚看了，这是本地特色，据说味道很好，我是肯定要去打卡发朋友圈的。” 王萌越说越嗨，甚至告诉她哪几种口味比较好喝。 陈茉稀里糊涂跟着她去排队买了。 排队的人胜过任何一个展览。 她决定相信群众的选择。 半个小时后，陈茉挂着相机，举着一杯奶茶回来的时候，人还站在那里。 旁边是两辆豪车，和两把遮阳伞下的几个位置。 那些谈话的人偶尔找林问津说话，而她却是一个人靠在车边，低头玩手机。 陈茉硬着头皮走过去。 对于林问津，她总是问心有愧。 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 她让自己打招呼的姿态尽量自然一点。 尽管走过来的路上演练了几遍，话到嘴边。 还是尴尬的笑着，配合着俗套的“林总，好巧呀。” 奶茶杯冰凉，让她身体的温度稍微降低了一些。 林问津架着墨镜的鼻梁很挺，抬头时，弧线很美。 陈茉很想拍下来，但是她没有这个胆子。 因为相处起来不够自然，陈茉的笑容堆得有点过度。 她走上去，将奶茶伸到林问津面前。 “林总，这家奶茶，超级好喝，我排了半个小时给您买的。” 两个人的关系游走在“您”和“你”之间。 林问津靠在车门上，收起手机，双手环抱，透过墨镜看着陈茉。 目光从人落到奶茶上。 因为个人的生活习惯，她从不喝奶茶。 “没有给自己买？”林问津声音淡淡的。 陈茉摇头。 她生理期快来了，不能喝凉的，但是不凉的奶茶在她看来没有灵魂。 林问津还是没有接的意思。 陈茉走到她旁边，极力推销：“真的很好喝，我看了评论的，而且茉莉口味的，不会翻车。” “你喜欢？”林问津扭头看站到自己一侧的女孩子。 黑色马尾的发尾随风飘过来。 “嗯。”女孩子的眼睛明亮纯真。 林问津回头，目视前方:“那你自己喝。” 陈茉：“……” 浪费她刚才的口水。 林问津见她有些丧气的样子，将人从头到尾打量一边，问她。 “不是说，对我没有非分之想？” —— 陈茉因为林问津的那句话气了足足一个小时。 她气呼呼地咬着奶茶吸管，喝奶茶的声音呼啦啦的。 两个人坐在一个文创店里休息。 王萌手托腮注视着陈茉，不吐不快地感慨：“茉茉，不得不说，你刚才好谄媚哦。” 嗯？ 陈茉咬碎一颗椰果：“什么？” “你举着一杯奶茶，屁颠屁颠跑过去，人家不愿意喝，你还一个劲地劝……可真是不容易……” 陈茉打断她：“……你看到的就是这样的？” 她很气愤！ 王萌虽然不忍心，但还是说了实话。 “茉茉，对方一定是一个有钱有势的人吧，开豪车，一身名牌，气质优雅，你站在她面前，就还挺明显的……” 陈茉两眼一抹黑。 王萌：“可是，茉茉，这没什么好丢人的，真的，如果是我，也上赶着……” 陈茉两手捂脸。 快别说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第 20 章 第21章 第 21 章 陈茉是被小腹一阵坠痛拽醒的。 房间里很安静，厚重的落地窗帘隔绝了室外的光。 空调里的风簌簌的响。 陈茉将露在外面的小腿放进被子里。 一点凉气就让她有点难受。 她蜷着身子翻了个身，手不自觉按在肚子上。那股钝痛像带着凉意的藤蔓，缠得人呼吸都发紧。 她撑着胳膊坐起来，刚挪到床边，小腹又是一阵抽痛，让她忍不住闷哼一声。 指尖碰到床单时，忽然察觉异样，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掀开被子查看。 果然是来月经了。 她扶着床头柜慢慢起身，脚步虚浮地走到卫生间，眉头皱得紧紧的。 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她带了装备。 洗漱时，冷水碰到手的瞬间，小腹又隐隐作痛。 陈茉盯着镜子里脸色发白的自己，忽然想起昨天那杯冰奶茶。 “肯定是那杯冰奶茶闹的。” 陈茉拍了下额头，懊恼地想。 以前每次来月经前喝了冰的，都会疼得直冒冷汗，这次怎么就忘了教训。 她从行李箱里翻出备用的暖宝宝，贴在小腹上，又烧了壶热水，捧着保温杯小口喝着。 王萌醒来的时候就看到穿着长袖长裤的陈茉。 看着她熟练地撕开一包红糖，王萌就懂了，“你来姨妈了？” 陈茉怏怏地点头。 王萌走过来摸了摸陈茉的脑袋：“感觉你痛经还挺厉害的，我们今天就少走一会吧。” 因为陈茉的身体原因，白天的行程被压缩成半天左右。 早上出门晚，午休一个多小时，下午回到酒店不过是5点钟。 酒店旁边有一家松鹤楼，两个人准备去尝尝。 陈茉换了两片新的暖宝贴，出来跟着王萌拐进巷口时，就见那家挂着 “松鹤楼” 木牌的苏州菜馆。 队伍从门口一直排到了青石板路的尽头。 夕阳把排队人群的影子拉得老长，混着菜馆飘出的香气，勾得人胃里直泛馋，却又被长长的队伍浇了点冷水。 “怎么这么多人啊？” 王萌踮着脚往前看，手里攥着刚从服务员手里拿来的号码牌。 上面写着 “68 号”，而电子屏上正在叫的号，才刚到 32 号。 她懊恼地戳了戳号码牌，“这要排到什么时候呀。” 陈茉靠在旁边的老槐树树干旁上，小腹的坠痛比早上轻了些，却还是佝偻着腰会舒服一点。 她看着队伍里说说笑笑的食客，有的捧着刚买的糖粥边喝边等，有的拿着手机对着菜馆的木牌拍照，连空气里都飘着股期待的热闹劲儿。 “没事，” 她扯了扯王萌的袖子，声音还带着点没缓过来的软，“反正今天也没其她的行程了，正好慢慢等，就当在巷子里晒太阳了。” 王萌拉着陈茉走到树荫下的石墩旁，两人并肩坐下。 石墩被太阳晒得暖暖的，正好烘着陈茉的小腹，让她舒服地叹了口气。“你看前面那家生煎包摊，” 王萌忽然指着斜对面的小摊，眼睛亮了，“要不我去买两客生煎垫垫肚子？免得等下吃大餐的时候，你胃疼又吃不了多少。” 陈茉点点头，看着王萌跑向生煎摊的背影，又低头摸了摸口袋里的暖宝宝，热度还很足，像揣了个小小的暖炉。 没一会儿，王萌拎着油纸袋跑回来，里面的生煎还冒着热气，咬开一个小口，鲜美的汤汁瞬间溢出来，肉香混着芝麻的香气，让人忍不住眯起眼睛。 “慢点吃，别烫着。” 陈茉看着王萌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笑，自己也拿起一个，小口咬着。 生煎的皮脆肉嫩，汤汁鲜而不腻，正好缓解了刚才的饥饿感。 两人边吃生煎边等，偶尔拍照。 今天相机一直挂在王萌的脖子上，她之前没有拍过照，摸了一天，也能拍一些简单的。 两个人等的时候，陈茉就教她怎么拍静物，怎么拍人群。 实在无聊，两个人就开始研究菜单，松鼠鳜鱼、蟹粉小笼、响油鳝糊，看着就很吸引人。 顺便打开一个小程序，看看其她人的评价。 风拂过槐树顶。 松鹤楼二楼包厢的木窗半开着，晚风裹着楼下青石板路的烟火气飘进来，混着桌上松鼠鳜鱼的甜香。 林问津刚和基金会的合作方聊完后续合作细节，端茶杯抿了口碧螺春。 目光无意间扫过楼下，却忽然顿住。 巷口老槐树下，穿着靛青色棉麻裙的陈茉正弯腰坐在那。 林问津微微前倾身体，透过窗棂往下看。 陈茉正和一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女孩并肩坐在塑料板凳上，手里拿着个油纸袋，应该是在吃什么点心。 女孩凑到陈茉身边，拿着手机给她看，两人头挨得极近，陈茉看完还笑着推了下女孩的胳膊，眼角弯起，侧脸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柔和。 “林总，您看什么呢？” 合作方顺着她的目光往下望，“楼下排队的人还真不少，松鹤楼这松鼠鳜鱼，确实值得等。” 林问津收回目光，指尖在茶杯沿轻轻摩挲，心里却还想着刚才的画面。 她又往楼下瞥了眼，正好看到穿红裙的女孩站起来，把手里的空油纸袋扔进垃圾桶，回来时还顺手帮陈茉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动作亲昵。 陈茉仰头对女孩说了句什么，女孩笑着点头，两人又坐在一起，看着菜馆门口的队伍，偶尔小声聊着天。 “林总，这蟹粉小笼您尝尝，刚端上来的，还热乎着。” 合作方用公筷夹了个小笼包放在她碗里。 林问津没有回应。 对方似乎也习惯了林问津话不多的样子，并不觉得尴尬，还想要继续聊下去。 “林总，我们这次合作……” 话还未说话，靠坐在椅背上的林问津抬起头，看着对方，声音沉静：“陈总，后续的合作，我们在苏州的负责人会和你联系，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逐客令下得突然。 不过对方也只能接受。 “那就等林总下次过来的时候，我再尽地主之谊。” 林问津让服务员将饭菜清掉，干净的桌面重新摆上了茶。 她拿起手机给楼下的人打了一个电话。 正拿着手机的陈茉抬头看向二楼的窗口，两个人对视一眼。 挂掉电话。 王萌捂着肚子在旁边怨声载道：“这个过号的速度好慢呀，怎么这么久才过了十几号，我的肚子都快饿憋了。” 陈茉拽了拽王萌的衣角，询问她：“如果现在有一个位置，立马就可以到我们，你要不要去？不过是在楼上的包间。” 王萌扭头看她：“茉茉，你饿晕了吗？现在这个点，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大好事？” 陈茉牵起她的手：“那你这就是答应了。” 包间不大却布局精巧，整体是典型的江南雅致风格。墙面贴着浅米色的绢布，上面挂着两幅水墨小品。 两个人落座。 林问津给她们倒茶，陈茉接过来，双手抱着。 王萌愣愣的，还没有缓过神来。 大概过了一分钟，她和陈茉咬耳朵：“这不就是昨天的那个女神？” 声音不大，刚好三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林问津彷佛一个旁观者，端起面前的清茶喝了一口。 陈茉闭了闭眼睛，含糊地“嗯”了一声。 王萌：“原来你们真的认识？” 陈茉侧头，不解：“不然呢，你以为的是什么？” 王萌抓了抓额头，犯难起来：“我还以为你是在搭讪……” 旁边一直没有声音的林问津，突然嗓子底发出一声含混的低响，分不清是笑还是嘲。 陈茉没忍住，白了她一眼。 “我们认识。” 王萌趁热打铁：“所以，你们是什么关系？” 骨碌碌的眼珠子转来转去，老实讲，目光并不多纯洁。 陈茉喝了一口茶，放下水杯，“她是我的甲方。” 回答很纯洁。 王萌的兴趣散了干净，撇了撇嘴巴，那个表情明晃晃写着“真没意思”。 一顿饭吃下来，主要说话的人是王萌。 作为一个朋友的朋友，同时还是一个社牛，本着吃了这顿就后会无期的念头，她让整顿饭没有丝毫的冷场。 大胆提问，比如“林小姐，你结婚了吗？” “没有。” “那你有对象吗？” “没有。” “啊，好可惜哦，你这么漂亮的人都没有，我心理平衡了。” 每一句话都让陈茉想捂住她的嘴巴。 也许是菜太甜了。 王萌的问题都指向感情。 “林小姐，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陈茉其实没有太听清问题，便顺着前面的答案往下说。 “没有。” 说着往她嘴里塞了一个红糖糍粑。 “都说了没有了，你别问了。” 林问津抬头，灯光落在她的瞳孔里，窗外是渐沉的夜色。 她声音缓慢而又清晰，目光落在前方的虚空处。 “有。” 两个的目光齐刷刷转过来，像是没有听懂。 林问津轻轻笑了一声，“有喜欢的人了。” 整个画面出现了延迟。 陈茉和王萌愣了几秒钟，才意识到林问津在说什么。 有什么？ 哦，有喜欢的人了。 陈茉心口那根绷紧的弦被拨动了一下。 波纹很快就消散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眨眨眼。 场面静止。 王萌的临场应变能力更快，她迅速变换笑脸，端起面前的茶杯。 “希望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 说完不忘记推了推旁边发呆的陈茉。 陈茉脑子跟不上的时候喜欢模仿和复读，她也端起茶杯，将王萌的重复了一边。 “希望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 茶杯相碰，陈茉笑眼弯弯地看向林问津。 大家，明天入V了。[星星眼] 入V当天万字，V后，每天更六千，一周更六天！[害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第 21 章 第22章 第 22 章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23章 第 23 章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24章 第 24 章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25章 第 25 章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26章 第 26 章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27章 第 27 章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28章 第 28 章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29章 第 29 章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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