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七潮退时》 第1章 港城重逢 再见前任,是种怎样的感觉? 于知遥从未想过,香港的雨会这么冷。 中环的玻璃幕墙将天空切割成无数碎片。 于知遥抱紧怀中的作品集,深吸一口气,踏进了那栋足以俯瞰整个街道的摩天大楼。 今天是她作为自由插画师,与顶尖投资机构“瑞桐资本”的第一次项目会谈。 如果成功,这将是她职业生涯中最重要的一单。 电梯无声地攀升,她心脏却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放轻松,于知遥。” 她一边深呼吸,一边对自己说: “你只是来见一个客户。” 会议室的门被助理推开。 长条会议桌的尽头,背对着落地窗,坐着一个女人。 一身剪裁利落的炭灰色西装,衬得她肩线平直,气质清绝。 她正低头看着手中的iPad。 有些自然卷的长发垂下,侧脸线条冷峻,鼻梁高挺,长睫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 只是这样一个轮廓,就不禁让于知遥想起了自己的姐姐。 像,太像了。甚至就连香味都一样。那时候的于舒桐身上是淡淡的茉莉花香,到了这里,香味就更浓。 仿佛有所感应,那个女人抬起头。 两人四目相对。 会议室里一下变得无声无息,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时间似乎被无限拉长。 于知遥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瞳孔骤然收缩的瞬间,以及那双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和自己如出一辙的震惊与慌乱。 是于舒桐。 怎么会是她? “于小姐?”旁边的助理出声提醒。 于知遥猛地回神,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才勉强维持住脸上的表情,走到会议桌的另一端坐下。 她感到那道目光像冰冷的探针,钉在自己身上。 “你好,我是于知遥,‘绘梦’工作室的代表。”她的声音十分干涩。 于舒桐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声音已然恢复成一种公事公办的、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平稳调子,甚至带了一丝港式的懒音。 “于小姐,你好。我是瑞桐资本的项目负责人,于舒桐。” 她顿了顿,补充道, “我们可以开始了。” 整个会议过程,于舒桐没有多看她一眼。 她提问,质疑,甚至连给出的意见都精准、冷静,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决策机器。 她否定了于知遥初版方案里最核心的创意,理由充分,无懈可击。 于知遥试图据理力争,但在对方强大的气场和冰冷的逻辑下,节节败退。 最后,于舒桐合上文件夹。 “今天的会就先到这里。于小姐,请根据今天的意见,下周三前提交第二版方案。” 她站起身, “希望下一次,你能给我一些更专业的东西。” 说完,她微微颔首,率先离开了会议室,没有留给于知遥任何一点叙旧的时间。 于知遥独自站在原地,听着她那清脆的高跟鞋声消失在走廊尽头。 心脏仿佛是被千万根针扎穿一般,痛得喘不过气。 因为于舒桐否定的那个核心创意,是一幅以“家”为主题的插画。 画的是记忆里,深圳东门老街的老房子,窗外是永不熄灭的霓虹。 窗内,是两个挤在一张书桌前写作业的女孩背影。 …… “姐姐,这道题怎么做嘛?” 于知遥咬着笔头,苦恼地戳了戳旁边人的胳膊。 于舒桐放下自己的笔,凑过去看了一眼,无奈地叹口气: “笨死了。” 嘴上嫌弃着,却还是拿过她的本子,仔仔细细地给她讲解起来。 台灯暖黄的光晕笼罩着她们,窗外是深圳永不眠的夜。 那是于知遥关于“家”最温暖的记忆。 最后,于知遥失魂落魄地走出大厦。 她随着人流麻木地走到十字路口,一旁的路牌上写着的是皇后大道中。 站在香港街头汹涌的人潮里,于知遥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孤独。 包里手机震动,是催缴下一季度租金的短信。 她想起刚才于舒桐那句“更专业的东西”,忽然觉得无比讽刺。 她为了逃离有关内地的一切回忆,只身来到香港。 却没想到,命运给她开了这样一个巨大的玩笑。 她摸出手机,下意识点开那个早已被删除、却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指尖在拨打键上悬停了很久,最终重重地锁上屏幕。 手机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颗水珠,再次抬头,天空已经成灰蒙蒙的一片。 见状,于知遥立刻找了处地方躲雨。 雨越下越大了。像极了很多年前,深圳那个暴雨夜。 那是暑假最后一天,下起了大暴雨,雷声轰轰。 今天爸爸和后妈又吵架了,姐姐依旧待在外面没有回来。 “你再吵信不信老子打死你!” 客厅里传来烟灰缸掉落在地的声音,伴随而来的还有巴掌声。 听到这,于知遥有些不耐烦,于是走出房间: “你们能不能别吵了!” 于程听到女儿这么说,一下停了手,语气依旧不好道: “臭婆娘,滚回房间去!” 陈娟踉踉跄跄地回了房间。 于程一脸阴沉地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地点燃了一根烟。 “爸,你就不能少抽点烟吗?” “知道了知道了,真是的,你一个小屁孩管那么多干什么?” 虽然嘴上不饶人,但于程还是乖乖把烟按灭。 他对两个女儿都百依百顺,但就是不喜欢被陈娟管这管那。所以两个人经常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看着烟熄灭,于程开口道:“小桐呢?又跑出去了?” “应该是吧,我去找找她。” “真是的,下暴雨还待在外面。去附近找找,赶紧把她带回来。” “嗯,好。” 话落,于知遥便换好衣服出门了。 “女女,路上小心啊。要不要爸爸给你打车?”于程有些不放心的说道。 “不用了,我自己打。”说完,便留下一声“嘭”的关门声。 刚走出单元楼,风就迎面刮来,于知遥不禁打了个喷嚏。 豆大的雨不停拍打着地面,在空中连成一道道雨幕,霓虹招牌的光晕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扭曲、扩散。 她们的家在罗湖区的旺业豪苑,离克茗冰室很近。于知遥不敢磨蹭,打了车就往那边去。 她知道姐姐常去那家冰室。 果然,在雾气朦胧的玻璃窗后,于知遥看到了她的身影。 她独自坐在卡座里,面前放着一杯早已不再冒热气的奶茶。 于知遥推开门,门楣上的风铃发出一串清脆的叮咚声。 于舒桐回过神,看到浑身湿气的妹妹,微微一愣:“你怎么来了?” “爸爸让我来找你啊。” 说着,于知遥坐在了她对面,雨水从发梢滴落。 “倒是姐姐你,下这么大雨还不回家,已经很晚了。” 于舒桐没有说话,只是用指尖划着冰冷的玻璃杯壁。 这时,冰室老板操着浓重的广普口音提醒:“细妹,我哋就快打烊咯。”(小妹,我们快打烊了。) 于舒桐这才站起身,“走吧。” 她们撑着伞,一起走入雨幕中。 霓虹灯牌在雨中变得模糊而遥远,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光。 于舒桐沉默地走在前面,背影显得单薄而倔强。 于知遥快步跟上,小心翼翼地拉住她外套的衣角。于舒桐脚步顿了一下,没有甩开,反而放慢了些脚步。 “姐姐,”于知遥小声开口,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下次……下次你要是心烦,可以来画室找我。我陪你一起画,或者……就安静地待着。” 于舒桐侧过头看了妹妹一眼,雨水打湿了她的睫毛。 她没说什么,只是伸出手,把于知遥往她身边拉近了些,替她挡去了侧面吹来的风雨。 …… “没伞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于知遥的思绪拉回。 转头一看,于舒桐正撑着伞,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去哪?我送你。” 她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关心,更像是一种程式化的客套。 于知遥看着眼前里的人,那个曾是她全世界的人,此刻却隔着一层雨、一层玻璃,遥远得像一个幻觉。 心脏像是被那只无形的手再次攥紧,痛得尖锐。 她后退一步,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不用了,于总。” 她刻意用了那个疏离的称呼。 “不麻烦您了。” 说完,她毅然转身,快步钻入了身后拥挤的人潮。 于舒桐一愣,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人群中才回过神。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刚才在会议上,因为用力过度而至今还在微微颤抖的指尖,缓缓握紧。 脑海浮现的,却是许多年前,那个在她怀里蜷缩成一团、害怕打雷、需要她哄着才能睡着的小女孩。 再见前任,是什么感觉? ——是如同香港这场冰冷的雨,猝不及防,淋得人透心凉,糟透了。 于程是女儿奴,但是跟陈娟在一起后,陈娟总是因为一些小事情跟他吵架。所以于程不是那种会家暴对孩子不好的父亲。[狗头叼玫瑰]毕竟人家集团大老板一天工作下来也是很辛苦的[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港城重逢 第2章 上司的“关照” 大雨倾盆而下,于知遥一路狂奔,终于回到了家,她身上早已湿透。 洗了个热水澡后,于知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到沙发上坐下。 这时,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 是李主管发来的。 “于知遥,于总让你今晚上就把作品改好,然后每天一早去办公室交给她。” 看到信息,于知遥顿时浑身泄力。 她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打字,“不是说好下周三的吗?” “甲方公司现在急用啊。今晚必须赶出来,不然合作要泡汤了。” 一看到合作要泡汤,于知遥没有办法,她只能熬夜整改。 这一改,就是到了凌晨三点。 按下保存键,于知遥连电脑都还没关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再次睁眼,于知遥看了眼手机。时间已经是上午九点半了。 而且消息弹窗里还有好几条未接电话和短信。 于知遥吓了一跳,整个人一下子就精神了,赶紧起来刷好牙穿好衣服。 收拾好就往公司跑去。 她的家离公司很近,步行大概十多分钟,跑起来的话也就几分钟。 于知遥一路狂奔,冲进公司大楼。心跳得快要冲出嗓子眼。刷了工作牌就直奔电梯。 电梯里只有她一人,数字跳动着也伴随着她那急促的心跳声。 另一边,于舒桐坐在办公室里,一旁的咖啡早已凉透。 她一边看着文件,一边又看着手腕上的表。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心。 “都快十点了,她还不来吗?”于舒桐心里想着。 她知道于知遥从来不是一个会迟到的人,但是今天却迟到了快两个小时。 于知遥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一边是李主管的催命短信,一边又要面对于舒桐。 “叮——” 到了楼层,电梯门缓缓打开。于知遥深吸一口气,抱着笔记本电脑走了出去。 于舒桐的助理舟敏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 看到于知遥终于来了,这才露出一个标志性的职业微笑。 “于小姐,于总已经在等您了,这边请。” 推开办公室的门,眼前巨大的落地窗将港城的繁华尽收眼底。而于舒桐正低着头处理文件。 “于总,‘绘梦’工作室的于小姐来了。” 说完,舟敏便转身带上门,离开了办公室。 于舒桐这才抬起头,目光落在于知遥身上,“方案呢?” 于知遥连忙上前,把笔记本电脑打开,将她昨晚熬了一整夜才改好的方案展示给于舒桐。 于舒桐接过电脑,快速浏览着。 于知遥则是站在一旁,手指搅在一起,心里有些紧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于知遥的手心也微微出汗。 这时,于舒桐的指尖在某一页停顿了一下。 这一页的视觉灵感,于知遥采用的是“东门老街的霓虹”的色彩元素。 于舒桐只是微微皱眉,面上的表情一闪而过,她什么都没说,继续往下翻看。 看完全部的内容后,于舒桐轻轻把电脑推到于知遥面前,“比初版好。” “但有些地方,比如这个第三部分的衔接。”说着,于舒桐在屏幕上指出问题。 “逻辑还是不够清晰。” 接着,于舒桐又圈画出了其他几处有问题的地方。 “回去再好好改一改,今天下班之前交给我。” “好的于总,我现在就去改。”于知遥拿起笔记本电脑,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办公室。 门关上的那一刻,于知遥背靠在门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折磨人的第一次当面汇报终于是结束了。 回到临时工位,于知遥不敢怠慢,立刻开始修改于舒桐指出来的问题。 埋头苦干了不知多久,于知遥感觉眼睛都有些发酸了。 这时,舟敏端着一杯咖啡走了过来,轻轻放在她桌角。 “于小姐,辛苦了。这是于总吩咐给您买的咖啡,提提神。” 于知遥一愣,看着那杯冒着热气的拿铁,心里泛起一丝古怪的感觉。 她……还会注意到这个? “谢谢……”于知遥低声道。 “不客气。”舟敏笑了笑,准备离开,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回头低声补充了一句。 “于总她……其实对作品要求一直很高。她能说‘比初版好’,已经是很不错的评价了。” 舟敏离开后,于知遥捧着那杯温热的咖啡,心情复杂地喝了一口。 甜度和奶量,竟然刚好是她喜欢的口味。 是巧合吗? 她看着电脑屏幕上被圈出的修改意见,又想起这杯恰到好处的咖啡。 这个冷若冰霜的上司,和她记忆里那个别扭又温柔的姐姐舒桐,身影似乎开始一点点重叠。 她甩甩头,把这些杂念抛开,重新聚焦在屏幕上。 无论如何,先把工作做好再说。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重新在键盘上敲击起来。只是这一次,心情似乎没有刚才那么沉重了。 在下午下班前,于知遥可算是把方案改好了。 她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终于改好了!” 她没有拖沓,立刻就把改好的方案送到于舒桐的办公室里。 “于总,方案我改好了!”于知遥把方案再一次放在她面前。 方案里每处被于舒桐圈起来的地方都改过了,而且效果不错。 看完整个方案后,于舒桐抬起头,“改的不错。” 听到她这么一说,于知遥脸上这才露出开心的笑,悬着的心也是终于放下了。 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于舒桐微微一愣。 意识到这点,于知遥立刻收起笑容,“那个啥,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门关上的瞬间,于知遥整个人快开心的起飞,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改的不错。” 这简单的四个字,从于舒桐嘴里说出来,让于知遥熬了一整个大夜的疲惫感一扫而空。 她甩甩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也许只是甲方对乙方工作的认可罢了,不要多想。 接下来的几天,项目进展得出奇顺利。 于知遥修改后的方案得到了甲方公司的最终认可,进入了执行阶段。 双方的沟通大多通过邮件和舟敏进行,于知遥再也没去过于舒桐的办公室。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正轨,只是于知遥的心,好像有某个角落变得不太一样了。 她会下意识地留意公司内部通讯录上那个名字。 会在听到别人讨论“总部来的于总”时竖起耳朵。 甚至会在喝拿铁的时候,莫名其妙地走神。 这天下午,于知遥正在工位上摸鱼画着速写。 李主管从总经理办公室出来,脸上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兴奋和惶恐,拍了拍手,让大家安静。 “各位同事,通知一个重大消息!” 李主管的声音都有些发颤,“我们‘绘梦工作室’……刚刚被正式收购了!收购方是香港的瑞桐资本!” “瑞桐资本?” “没听过啊……” “是哪个大集团旗下的吗?” 同事们瞬间议论开来。 于知遥心里“咯噔”一下。 瑞桐……?舒桐……?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李主管接下来的话就像一道惊雷,在她耳边炸开。 “而且,收购方指定,原项目组成员,尤其是于知遥,必须全部留用,并入新公司体系。新的老板很快就会过来和大家见面。” 话音刚落,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在舟敏的陪同下,于舒桐穿着一身利落的白色西装套装,踩着高跟鞋,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 她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最后,在于知遥惊愕的脸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秒。 “大家好,我是于舒桐,瑞桐资本的负责人,也是你们的新老板。” 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 “ ‘绘梦’ 这个名字很好,我希望保留它的创造力。” “未来,工作室将作为瑞桐旗下的独立创意部门运营,主要负责集团高端项目的视觉输出。” 会议结束后,于舒桐在李主管的陪同下参观办公室。 走到于知遥工位旁时,她脚步稍顿,目光落在于知遥摊在桌上的速写本——那上面画的,正是窗外维多利亚港的天际线。 “画得不错。” 于舒桐淡淡地评价了一句。 然后,她像是想起什么,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近乎耳语般地对于知遥说: “下班后,来我办公室一趟。” “关于你下一个项目的brief(任务简报),我需要亲自跟你谈。” 说完,她便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走去,留下于知遥一个人站在原地,心脏狂跳。 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杯早已凉透的、甜度刚好的拿铁。 她收购了工作室? 她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 现在,又要“亲自”谈项目? 于知遥发现,她和于舒桐之间那根命运的线,非但没有因为上次合作的结束而断开,反而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更紧密地缠绕在了一起。 第3章 她的借口 时间很快到了下班后。 于知遥内心有些慌乱。轻轻敲了敲门,听到里边人说“进”这才推开门。 于知遥小心翼翼地走到于舒桐的办公桌前,甚至有些不敢看她。 两人简单谈论了一会关于下一个项目的任务简报。 于舒桐看了眼左手手腕的表,“时间不早了。”说着,她起身走到于知遥面前。 “还有很多内容,等会一起去吃个饭吧,正好讲完。” 听到这话,于知遥愣了一下。 吃饭?两人分手那么多年,而且那时于知遥伤她伤得很重 。 现在才刚见面没几天,于舒桐却主动提出吃饭? 见于知遥这样,于舒桐又说道。 “我没有别的意思,单纯吃个饭而已,不要乱想。” “噢,哦……”于知遥松了口气。 “收拾一下吧,我在电梯口等你。” 于知遥回到工位上,心脏一直跳个不停。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吃个饭谈个工作而已,又不是要做。 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她不知道,她也不再去想。或许确实是自己想多了。 收拾好后,于知遥跟着于舒桐来到地下停车场。 于舒桐拿出车钥匙,一辆黑色的奔驰S500亮起车灯。 看着这车,于知遥也是被震惊到了。 不过仔细想想,于舒桐她高中那会可是全校第一,所以长大创业成功后有点小钱也是正常的。 等于知遥坐好,于舒桐才发动汽车。 于舒桐的车里弥漫着淡淡的茉莉花香,跟她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闻着这熟悉的气味,于知遥不禁回忆起于舒桐的怀抱。 每次被于舒桐紧紧地抱在怀里,闻着她身上的茉莉花香,就会让于知遥立刻安心下来。 很快她们来到了一家高档的港式餐厅,订了个包间。 服务员拿来菜单,于舒桐看了眼,随即勾下于知遥最喜欢吃的几道菜。然后便把菜单给了她。 “你看看还要加什么。” 于知遥接过菜单,一看价格两眼一黑。这都是什么离谱天价?高档餐厅原来是这样的吗? 于知遥笑了笑,“够了不用加了。” 于舒桐点了点头,把菜单给了服务员。 门被关上,包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气氛尴尬得很。 沉默了一会,于知遥率先开口道:“于总,你说的那个简报……”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还要这么叫我吗?”于舒桐打断了她。 彼时的于舒桐看向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复杂。 “当年,为什么突然就跟我分手?” 于知遥愣住。不是说好的一起吃饭是方便谈工作的吗?现在看来自己这是狼入虎口啊。 回过神来,于知遥说道:“我们不是来谈工作的吗……” “……” 门被打开,菜一一上齐。于知遥见状也不再多问。 站在于舒桐的视角来看,她确实需要自己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解释当年为什么无缘无故就分手,为什么要伤她伤得那么痛…… …… 吃完饭后,她们回到车上。 于舒桐并没有急于开车。她转头看向于知遥,静静地没有说话,仿佛是在等待她的答案。 但过了好一会,都没有等到她想要的答案。 “你不想说,那就算了。” “反正我们已经分手了,没必要再说那些事情了。” 听到这话,于知遥的心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突然攥紧般的痛。 …… 车子行驶着,很快便到了于知遥居住的小区门口。 “到了。”于舒桐的声音显得十分冷淡,仿佛没有一丝感情。 “谢谢……”关上车门,于知遥便走进小区。 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于舒桐这才离开。 两人的心情此时都很复杂。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于知遥压根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这个又是前女友又是自己上司的姐姐了。 于舒桐依旧忘不了,11月20号,那是于知遥的生日,同时也是她们的分手日。 于舒桐早就在此之前订好了去往北京的机票。她们见面只有寒暑假的时间,但这一次于舒桐却请了两天的假。 不为什么,只是为了想陪伴心爱之人过完这个生日。 于舒桐很早就来到香港国际机场等候。 上飞机前,她一会整理着自己衣服和发型,一会又整理着买来的花,生怕弄乱。 于舒桐低头看了眼时间,以为马上就可以上飞机,可不巧。 “尊敬的各位乘客,非常抱歉地通知您,我们从香港国际机场飞往北京首都国际机场的航班,由于天气原因,将延迟起飞。” 广播发出的消息让于舒桐叹了口气,没有办法,她只能等。 于舒桐一直看着时间,但好像她越关注,时间就过得越慢。 最后,比于舒桐预计见面的时间还晚了一个多小时。 于知遥早早便从央美的望京校区来到北京首都国际机场等她。 虽然以前见面都是如此,但这次,是于知遥要提分手的时候。 晚上十点左右,于舒桐终于下了飞机。 她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等着自己的于知遥。 于舒桐再次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这才走到她面前。 “知遥!” 听到声音,于知遥抬起头,但并没有惊喜什么的表现。 “生日快乐!”说着,于舒桐拿出藏在身后的花,花里还有一个小盒子。 于知遥默默接过花,看着眼前的于舒桐,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 见状,于舒桐问道:“怎么了?不开心吗?” 沉默了一会,于知遥把花塞回她手里,“分手吧。” 听到这话,于舒桐先是一愣,随后又笑起来。 “别开玩笑了知遥,今天不是愚人节,是你的生日啊。” “我没开玩笑。”她的语气平静得可怕,“我说分手。” 于舒桐整个人都呆住了。看着于知遥的背影,于舒桐拉住她,却被无情甩开。 …… 那天晚上,于舒桐躺在酒店的床上,彻夜难眠。 手机屏幕上,是于知遥的转账。她报销了于舒桐这次来京的机票钱。 但发过去的信息也变成了一个个红色感叹号。 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好端端地会要分手。 于舒桐甚至天真的以为是自己做错了,反思了自己一整夜。 而于知遥同样痛苦。 异地恋真的太苦了,2000多公里的距离,她不想每天都捧着个手机跟于舒桐聊天。 但分手的原因也不止这一点。 于知遥也想像其他情侣一样,两人个无时无刻都在一起。 一起养狗,牵手,逛街……就这样过好每一天。 但这一切的一切还是归咎于陈娟偷改了于舒桐的高考志愿。 本来两个人都能在北京读大学,可陈娟非要于舒桐回到香港。 陈娟每天都对于舒桐唠叨。 “香港才是你的家!” “那里更好发展,以后才能当上有钱人!” “我是为了你好啊舒桐!” 这样的话直到两个人分别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也就是这样,她们才开始了异地恋。 …… 再次回想起于知遥那冷漠的样子,于舒桐的心就再次痛起来,这么多年来都是如此。 好不容易找到了于知遥,难道又要像之前在机场那样,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自己吗? 于舒桐紧握着手,她发誓这次不会再让于知遥离开她。 第4章 钟意你 于舒桐在中环的港景别墅买了一套住宅,平日就她跟陈娟两个人住在这里。 “这么晚才回来,今天又加班吗?” “嗯。” 见于舒桐一副疲惫的样子,陈娟没有再说什么。 于舒桐冲完凉后坐在床边,她的床头柜上是自己和于知遥的合照。 那是她们一起去海边旅游时候拍的。 不知不觉,于舒桐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到了1997年。 那时候的于舒桐才5岁,但她清楚地记得那个湿冷的夜晚,妈妈紧紧攥着她的手,眼里含着泪,带着她匆忙离开了香港。 来到深圳后,不知具体缘由,陈娟很快就和于程走到了一起,拿到了结婚证。 她拥有了一个新家,一度以为于程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也以为自己真的有一个血脉相连的亲妹妹于知遥。 直到渐渐长大,从父母偶尔的争吵和零碎的话语中,她才拼凑出真相。 于舒桐于1992年8月27日出生在香港。然而她出生没多久,生父谢城就开始对陈娟施暴。 陈娟忍了又忍,最后因为家暴和婆家针对的双重压力下,在于舒桐两岁多时选择了离婚。 但那场噩梦并未结束。 谢城阴魂不散,隔三差五就上门找陈娟要钱,不是去赌博,就是去喝酒。 没钱怎么办?换来的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谢城常常把陈娟拖出家门,在昏暗的楼梯间里对她动手。 这样的日子暗无天日。 终于在于舒桐5岁那年,陈娟下定决心,彻底离开香港。 她不想再这样下去,她想给于舒桐一个真正安全、温暖的童年,一个完整的家。 在这个新家里,于舒桐和于知遥一起长大。 于知遥活泼开朗,像个小太阳,毫无保留地用她的光芒,一点点照亮了于舒桐原本布满阴霾的世界。 从此,于舒桐的心底不再是一片完全的黑暗,有一束温暖而坚定的光,固执地照了进来。 然而,当重组家庭的真相**裸地摆在面前时,于舒桐再次变得沉默寡言。 她感到一种被欺骗的迷茫和失落,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幸好,还有于知遥。 这个名义上的妹妹,用她一如既往的温暖和陪伴,一点点融化了她心中的冰壳。 连于舒桐自己都未曾察觉,在内心深处,一颗名为“喜欢”的种子,早已悄然埋下,静待破土而出的那一天。 时间拉到十三年后。 她们高考完了。也是那天晚上,于舒桐对于知遥表明了心意。 于知遥盘腿坐在地毯上拆高考后收到的礼物,头顶的小夜灯把她的发梢染成暖黄色。 “姐,你看这个星星灯,挂在房间里肯定好看。” 她转头要分享,却撞见于舒桐盯着她的眼神,那目光亮得有些发烫,像藏了半宿没说出口的话。 于舒桐深吸一口气,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发颤。 “知遥,有件事……我想同你讲。” 于知遥停下手里的动作,乖乖坐直身子:“嗯?你说呀。” 她攥了攥手心,终于把那句藏在心里好几年的话,用熟悉的粤语轻轻说出来。 “知遥,我钟意你。” 话说完,她赶紧移开视线,心跳得越来越快,连指尖都开始发烫。 她怕看于知遥的反应,怕这话打破了这么多年的默契,更怕从那双眼睛里看到哪怕一丝惊讶或回避。 此时,房间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过了一小会,于舒桐声音有些发颤地说:“知遥,你在我眼中真的很特别。” “人这一生,总要有束光来照破灰暗,你就是我的那束光。不是星星灯那样的微光,是太阳,是能让我敢对生活生出满心期望的太阳。” 于知遥的眼里并没有惊讶,双眼反倒更亮了一些,嘴角也微微上扬,“你怎么抢先我了呢。” 听到这话,于舒桐一下愣住。再次回过神来时,于知遥的手轻轻抚上她的手,“你说我是太阳,其实你也很好。” “你看。”于知遥指了指星星灯,“你就像这盏小星星灯一样,虽然不那么亮,但也温暖了我的小角落。” “所以知遥,你……” “我也钟意你,很久了。” 话落,于舒桐一把将于知遥抱进怀里。两人相互依偎着,彼此的心跳也清晰可闻,暧昧的气息散播在空气中。 两人在这一晚,从姐妹到恋人,彼此的初吻,也献给了对方。 于知遥那夜给予的温暖怀抱,直到现在,分手四年后,于舒桐依旧忘不了。 …… 上午十点,办公桌前,于舒桐正认真地处理文件。 这时,敲门声响起。 “进。” “于总,这个新项目……”舟敏话到一半便注意到了于舒桐有些苍白的脸色。 “于总,您是不是胃又痛了?” “我没事,吃点药就行了。”说着,于舒桐拉开抽屉。 盒里早就已经空空的。不巧的是,于舒桐的疼痛开始加剧。她捂着胃,眉头紧蹙。 “于总,我去给您买药。” 舟敏作为于舒桐的助理,她跟在于舒桐身边也有了两年多。 舟敏甚至比于舒桐她自己都要清楚她胃的情况,所以抽屉里的那些止痛药什么的都是舟敏准备好的。 过了一会,门再次被推开。 于舒桐抬头看见于知遥抱着文件夹站在门口。 她的白衬衫袖口卷起,露出一截细瘦手腕。 那里还戴着那条她攒了三个月零花钱送于知遥的碎银手链。 “关于品牌插画的色调……” 于知遥走近递文件,香水味飘过来。 不再是少女时期的甜橙香,而是雪松混着苦橙叶的冷调,可呼吸间仍是熟悉的体温。 于舒桐接过文件时指尖无意相触,两人同时缩手,纸张散落一地。 “抱歉。” 于舒桐俯身去捡,于知遥也蹲下,发梢扫过她手背。 她们在桌下短暂对视,阳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照亮空气中浮动的尘埃。 看着于舒桐有些苍白的脸色,于知遥忽然轻声问:“你是不是又胃痛了?” 于舒桐怔住,她迅速整理文件起身,声音恢复冷感: “于知遥,现在是工作时间。” 于知遥站在原地咬了下嘴唇——那是她委屈时的小动作。 “那…下班后能谈谈吗?关于……当年的事。” 于舒桐转身望向窗外中环林立的高楼。 “没必要了。”玻璃映出她面无表情的脸,“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不想再提。” 可她攥紧的左手掌心,正深深印着指甲掐出的红痕。 胃痛开始加剧,于舒桐疼得像是随时都会倒下。 见状,于知遥立刻上前扶住她。 “怎么痛成这样?你没吃药吗?” 话音刚落,舟敏就带着胃药回来了。 “药给我吧。” 舟敏把药递给了于知遥,转身离开,轻轻带上了门。 吃下药后,疼痛这才慢慢消失。 于知遥静静地看着她,眼里满是心疼。 仔细想想,于舒桐胃痛其实是因为自己。 当年异地恋,两人的生活费不算多。为了见面,于知遥在网上卖画,于舒桐打工兼职。 但就算是这样,钱还是差点。于是为了见于知遥,于舒桐开始了疯狂挣钱,甚至不吃饭。 久而久之,胃病找上了她。于舒桐进了医院,她和于知遥的事也慢慢的被陈娟发现。 而分手后,于舒桐每天都是心情低落,什么都不吃,胃病再一次加剧。 于知遥又扶着她到了一旁的沙发上躺下。 “姐……” 意识到不对的她立刻改口。 “于总,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办公室里很安静,于知遥在一旁默默地陪着于舒桐。 像极了当年在画室里,两人相拥时,能够清楚听到彼此的心跳声般的安静。 第5章 忆深往事 那会还是高一,班上有个叫段州的一直明恋于知遥。 这被大多数人看在眼里,但就是有个别去告密还添油加醋的。 知道了于知遥和段州“早恋”,班主任立刻把他们叫到办公室。 办公室里,班主任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东西都振了,发出巨大的声响。 “你们是不是谈恋爱了?”班主任看着他们两人,眼里满是怒意。 于知遥立刻否认,“没有老师。” “没有?没有他会给你送这些东西?他会这么关心你吗?”班主任一脸不信。 于知遥还想解释什么,老师立刻打断: “把你们家长叫过来!现在立刻!打电话!” 见没有解释的机会,于知遥也只好打电话给了于程。 当于程一听自己的宝贝女儿不知道跟哪个黄毛谈恋爱,当场气得从公司来到学校。 当他急急忙忙地赶到学校,看到那个黄毛小子旁边站着的人,正是自己的前妻苏丽。 苏丽是于程的前妻,也是于知遥的亲生母亲。这么说起来,于知遥和苏丽倒是像极了。 头发都是一样乌黑亮丽,发质也很好。无论是眉毛,眼睛还是鼻子,都跟苏丽十分像。 于程当场傻眼了,苏丽也认出了他。场面也是十分尴尬。 两人来不及叙旧,班主任就说道: “两位家长,现在才高一啊他们就早恋,这可不行啊。” “老师!我们真的没有早恋!” 几乎是同一时间,同样的速度,于知遥和段州说出了这句话。 “那好,就算没有早恋。但是段州,你给于知遥送水送这送那的,你敢说你一点心思都没有吗?” 段州一下子哑口无言。 后面班主任又对其做了一会思想工作和两人的家长聊了一会便让他们离开了办公室。 于程和苏丽一起走出学校。 路上,微风拂过脸颊。两人就如同以前一样,并肩走在一起。 这不禁让于程回想起了以前跟苏丽在一起的美好时光。 但那终究也只是回忆,现在说来也没有什么用。 他们找了一家咖啡厅,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沉默片刻,于程开口道:“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 “那个段州,是你的孩子?” “嗯,对。我跟老段的。” 他们现在都有了各自的新家庭。 可为什么明明曾经那么相爱的两个人到最后却会闹到离婚呢? 那个时候,于程可是说是穷光蛋,也正因如此,苏丽也会经常跟他吵架。 于程总是想出去闯闯,想自己创业白手起家。 但现实总是不尽人意,一路上的坎坷,女方家庭的不被看好。 于程这么多年来,受了太多苦。以至于他多到数不清,甚至不知道自己那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但还好,那个时候在段历言的帮助下,于程真的创业成功。 正当他想跟苏丽分享这份喜悦时,苏丽却转头跟段历言在一起了。 “他比你有钱比你优秀,就这样吧。” “不!你不能这样!”于程紧紧抓着她的手,苦苦哀求:“那我们相爱了这么多年又算什么?” “什么都不算了!”苏丽一把甩开他的手。 “那我们的孩子呢?那知遥呢?她该怎么办?难道你想让她的童年缺少一位母亲的陪伴吗?” 苏丽沉默了一会,“你会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女人,那个时候,知遥的童年就完整了。” 留下这最后一句话,苏丽便跟段历言离开了深圳,到了上海去发展。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于程一个人照顾于知遥。 一直到于知遥四岁时,他们才有了现在这个新家庭。 “你不去看看知遥吗?她一直念叨着想见你呢。” “嗯,今天她放学我就去接吧。” “好,我跟你一起。” …… 回到教室,一切误会在段州的解释下都解开。 放学后,于知遥和姐姐一起走出校园。 只见于程和另一位女人站在一起。那女人衣着精致,气质温婉,正含笑看着她们。 于知遥心中有些疑惑,走上前,“爸,这是……?” 于程看着女儿,眼神复杂,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 “知遥,这是……你妈妈。” 闻言,于知遥一下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作响。 眼前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女人……就是自己从小到大,在无数个夜晚偷偷想念、期盼了无数次想见到的妈妈? “这么多年了,知遥都已经长这么高了啊。真好。” 苏丽脸上洋溢着温柔的笑容,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想抚摸女儿的脸颊。 “妈妈好想你。” 就在苏丽的手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于知遥向后一缩,躲开了。 苏丽的手尴尬地僵在半空。 于知遥抬起头,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蓄满了泪水。 她死死盯着苏丽,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你……你真的是我妈妈?” “是啊,知遥,我是妈妈。”苏丽依旧笑着,想再次靠近。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于知遥大声质问,积压了十多年的委屈和困惑如山洪般爆发, “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来看我?!你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不要爸爸?!” “知遥,不是这样的……”苏丽试图解释。 “那是怎样的?!”于知遥的眼泪决堤而出,顺着脸颊疯狂滚落, “你告诉我啊!爸爸说你去了很远的地方办大事……我信了!我等了一年又一年!” “别的同学都有妈妈来接,只有我没有!我只能看着你的照片!你为什么骗我?!你为什么不要我们这个家?!” 她哭得浑身发抖,几乎站立不稳。一旁的于舒桐立刻上前,紧紧扶住她。 “是因为段叔叔吗?因为他比爸爸更有钱吗?”于知遥泣不成声。 “知遥,事情很复杂,妈妈当时……”苏丽看着女儿崩溃的样子,也慌了神,想要组织语言。 “复杂?有什么复杂的!” 于知遥几乎是在嘶吼,引得周围放学的学生纷纷侧目。 “你不就是出轨了吗?!你不就是嫌弃爸爸穷,不要我们了吗?!” “不是的!妈妈没有……”苏丽脸色煞白。 “你有!”于知遥哭喊着打断她,“你就是不要我了!你有了新的家庭,新的孩子!” “你根本早就忘了还有我这个女儿了!那你现在又回来干什么?来看我笑话吗?!” “不是的,知遥,妈妈爱你,妈妈一直想你……”苏丽也流下眼泪,想要拥抱女儿。 “你别碰我!” 于知遥像只受伤的小兽,猛地挥开她的手,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痛苦。 “你的爱真虚伪!如果你爱我,就不会这么多年对我不闻不问!如果你爱我,就不会拆散我们的家!我恨你!我讨厌你!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说完最后一句,她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猛地转身,一把推开身旁的于舒桐,哭着朝马路对面狂奔而去。 “知遥!” 于程、苏丽和于舒桐三人同时惊呼。 于舒桐反应最快,立刻追了上去。 于程也想追,但看着眼前泣不成声的前妻,脚步顿了一下,最终化作一声沉重无比的叹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这场迟到了十多年的母女相见,终究以最惨烈的方式收场。 苏丽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女儿决绝逃离的背影和周围人投来的各异目光。 她精心维持的体面与平静被彻底击碎,只剩下狼狈与悔恨。 她或许从未想过,当年那个决定,会在女儿心中刻下如此深重的伤痕。 而于知遥,她一路狂奔,泪水模糊了视线,世界的喧嚣都离她远去。 她不明白,为什么期待了那么久的重逢,会这么痛。 她不明白,为什么妈妈的爱,听起来那么真,却又那么远。 她更不明白,自己是不是真的……从一出生,就不值得被妈妈坚定地选择? 街边的霓虹初上,照亮了深圳繁华的夜晚,却照不进少女瞬间崩塌的世界。 于知遥一路狂奔,跑回了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 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当年妈妈这么绝情,为什么不要自己了。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门外是于舒桐。 “知遥,是我,开门。” 于舒桐不停的敲打着门,语气越来越着急,“开门好吗?” 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过了一会,于知遥才起身去给姐姐开门。 见于知遥哭得如此伤心,连话都说不出来,于舒桐心里也不好受。 突然,于舒桐把她抱进怀里,轻拍着她的背,没有说话。就像小时候那样哄着她。 这一刻,于知遥的情绪再也忍不住。 “没事的,我在。” “哭出来吧,我在这。” 于舒桐一边轻拍着,一边用温柔的语气安抚她。 泪水模糊了于知遥的视线,此刻的她就像只受伤的小狗一样,缩在于舒桐的怀里。 …… “知遥真的很恨我吗……”苏丽低声呢喃道。 “可是我回来了啊,她不应该开心吗?” “比起开心,她更多的是痛苦吧。” 于程语重心长地说:“毕竟你让她等了整整十四年啊。” “你不知道,她总是问我你在哪,她好想见你。” 于程把这些年来,于知遥无数次对苏丽的思念毫无保留的坦白。 “或许,你跟知遥应该要找个时间好好谈谈。” 说罢,于程打开车门,“走吧,今晚陪知遥吃个饭。” “你妻子不会介意吗?” 于程摇摇头,“她说她去打麻将,困了就睡那。所以今晚不回来。” 苏丽点了点头便坐上副驾驶。 窗外突然下起了雨,房间里显得更加冷清。这雨就如同此时于知遥的心情一样。 过了好一会于知遥才慢慢平复下来。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从于舒桐的怀里探出头来。 于舒桐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感觉怎么样?好一点了么?” “嗯……” 于知遥擤了擤鼻子,接过姐姐递来的纸巾,擦了又擦,不过眼角早已有了一道泪痕。 于舒桐知道现在不是提起苏丽的时候,但是她也不太会安慰人,只好就这样静静的抱着她。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还伴随着打雷声画。但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两人平缓的呼吸声。 听到打雷声,于知遥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又重新把头埋进于舒桐的怀里。 于舒桐并不意外,只是轻轻地笑了一下。 房间内,她们相拥着,仿佛整个世界都只有她们两人一样了。 晚上十一点左右,他们都冲完了凉。于知遥蜷缩在床上,抱着被子。 见她的房间还没关灯,苏丽便走到门口敲了敲门。过了一会,门被打开。 于知遥看到苏丽愣了一下。 苏丽笑了笑,“妈妈找你聊会天。” 于知遥这才回过神来,“哦。”侧身让路。 两人坐在床边,房间里格外安静。 沉默了好一会,苏丽才开口道:“知遥啊,这些年跟着陈阿姨怎么样?” “不怎么样。”她的声音十分冷淡。 见她如此,苏丽心中满是愧疚。 “知遥,你讨厌我吗?” 闻言,知遥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默默地低着头。 讨厌,她当然讨厌。她无数次幻想着见到苏丽时就要好好问问她“为什么这些年你一直不来看我?” 但比讨厌更多的,还是积攒了十多年来的思念。于知遥太想她了。 想到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眶早已泛红,直到泪水模糊了视线。 于知遥不想让苏丽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一面,于是转过头去把眼泪抹干。 见状,苏丽将她一把抱进怀里。 此刻,于知遥再也忍不住,又大哭了一场。 虽然她无数次想要止住泪水,但越是想就越是止不住。她总是会想到苏丽不在自己身边的那些年。 于知遥似乎也逐渐接受,紧紧地抱着苏丽,把头埋进她的怀里。 …… 于知遥睡下后,苏丽留了封信在床头柜上,旁边还有一沓钱。 次日清晨,当于知遥看到这封信时,苏丽早已离去。 「我的宝贝知遥: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妈妈已经离开深圳了。 可能以后再也不见了,我很抱歉,没有给你一个美好的童年。我不是一个合格,负责任的妈妈。 桌上的钱,是妈妈最后能给你的了。生日快乐!我的宝贝。又长大了一岁呢,妈妈很开心。 希望你以后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成长,这样妈妈就知足了。 再见了,知遥。 苏丽 2009.11.20」 于知遥不禁攥紧了手里的信,眼泪再一次流出来。 她知道这次,苏丽是真的彻底离开了她。 …… “在想什么?” 正用手撑着下巴的于知遥被吓了一跳,“你醒了啊。” 于舒桐没有说话,坐起身看了眼时间,结果没想到自己一休息就休息了快一个多小时。 在金融方面,时间就是金钱。 她不敢在浪费时间下去,于是起身回到办公桌开始工作。 “既然你休息好了,那我就先出去了。”于知遥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其实刚刚于舒桐一直都是迷迷糊糊的状态,但是她却能清楚地知道这期间于知遥一直陪着她,没有离开半步。 想到这,于舒桐的嘴角就有些控制不住地上扬。 虽然分手了,但于舒桐的直觉告诉她,于知遥心里一定还有她。 这里给宝贝们梳理一下时间线。 于舒桐,1993年8月27出生于香港中环。 于知遥,1992年11月20出生于深圳罗湖。 两个人差了一岁不过于舒桐留级了,所以两人同届。 于舒桐是在1997也就是她4岁多快5岁来深圳,跟于知遥成为家人的。 然后就是说一下这样突然插进一些深圳线的事。虽然可能会有点小乱,但宝宝们耐心梳理一下。 我是这样想的,中间插入一些零碎的深圳线,就是为了方便大家了解她们的背景故事什么的。 后面的一部分就是完全进入深圳线的[狗头叼玫瑰]请宝宝们多多支持[红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忆深往事 第6章 今夜浦东暴雨 中环的霓虹在雨幕中晕开冷调的光斑,于舒桐的办公室里正弥漫着低气压。 “重做。” 于舒桐将提案推到桌对面,指尖敲在纸页某处,“我要的是专业。” “明早九点前给我。”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 玻璃门外同事们投来同情目光,而于知遥的注意力全在于舒桐无名指上那道淡白疤痕。 那是高三时于舒桐替她熬粥时烫伤。 于知遥突然想起十七岁的于舒桐举着烫红的手背笑:“笨的是你,粥糊了都不知道关火。” “于知遥,你有在听吗?” “啊……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改。”说完,于知遥就拿着方案准备离开了。 “等一下。” 于知遥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她。 “还有什么事吗?于总。” 于舒桐将机票轻推到桌前,“这次去上海见林总,你跟我去。” 于知遥怔住,“为什么是我?” “舟敏才是你的助理,而且这个项目……” “舟敏病了。”于舒桐打断她,“重感冒,请假三天。” 她抬起眼,目光平静,“你的视觉方案是谈判关键,需要现场讲解。有问题吗?” 于知遥指尖微紧。她今早才看见舟敏在朋友圈发演唱会欢呼的视频。但此刻舒桐的眼神分明写着“不要追问”。 “没有。”于知遥接过机票,“只是没想到于总会亲自带设计师出差。” 于舒桐收回手,望向窗外维多利亚港的夜色,“林总是重要客户,我不希望有任何差错。” 她停顿片刻,声音低了几分,“你对色彩和叙事的敏感度,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个项目的内核。” “好,我知道了。” 加班到深夜,公司里只剩于知遥屏幕亮着。 窗外的雨声不知何时变得密集起来,伴随着沉闷的雷声,寒意顺着玻璃窗的缝隙丝丝渗入。 于知遥搓了搓冰凉的手指,对着屏幕上最后几处细节,心里默默鼓劲。 “就差一点了,坚持住……做完就可以回家了。” 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清冽的茉莉花香悄然逼近,带着一丝令人安心的暖意。 一件质地精良的炭灰色西装外套轻轻披在了她的肩上,残留的体温瞬间驱散了周身的微寒。 于知遥惊得微微一颤,蓦然转头。 于舒桐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神色平静,仿佛只是路过。 “别误会。” 于舒桐先开口,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怕你感冒,会耽误后天的正事。”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自己的袖口,又添了一句,“改不完就明天再说。熬夜效率低。” “我送你回去吧。” 于知遥点了点头,“谢谢于总…” 家楼下,于知遥看着那辆奔驰渐行渐远。 到家后才悄然发现,自己身上还披着于舒桐的外套。 于知遥竟下意识地去闻了一下,外套上还是那熟悉的香气。 于舒桐身上真的很香,每次被她抱在怀里,于知遥都会忍不住地闻,香得令人安心。 …… “进。” 于知遥推开办公室的门,拿着自己昨晚熬夜改好的方案走进来。 “于总,这是改好的方案。” 看了一遍,于舒桐点了点头,“改的不错。下次尽量一次就做好,不要再花时间去改第二次。” “好的于总。” 于舒桐抬起头,“对了,今晚飞上海的航班HX247,九点十五分。” “八点半公司门口等,别迟到。” 于知遥指尖微微收紧,纸张边缘被捏出细褶。 她想起昨夜披在肩头的外套和那句生硬的“别误会”,此刻却又要并肩飞行。 “知道了。”她最终只吐出这三个字,转身时嗅到空气里残留的茉莉香。 香港国际机场飞到上海浦东国际机场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降落在浦东机场时,已是深夜十一点半。 暴雨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舷窗外整个城市浸泡在混沌的水光里。 接机的车在拥堵的高架上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抵达陆家嘴。 于知遥推着行李箱和于舒桐一起走进金茂君悦大堂,湿漉漉的鞋跟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细微的回响。 她抬头望向挑高数十米的穹顶,琉璃灯盏如星辰坠落。 这里与香港中环的酒店太过相似,让她有一瞬的恍惚。 于舒桐快步走向前台,片刻后折返,指尖夹着唯一一张房卡。 “暴雨滞留旅客太多,只剩一间至尊江景大床房。” 她顿了顿,“我联系了附近三家酒店,全部满房。” 于知遥怔在原地,还没来得及回应,于舒桐已转身走向电梯间。 “先上楼,明天早八点要见林总,没时间耗在这里。” 电梯飞速攀升至72层,三面环绕的玻璃幕墙外,东方明珠塔的尖顶隐在雨雾里,只剩模糊的轮廓。 走廊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房门“嘀”一声轻响后弹开,暖黄的灯光自动亮起。 房间中央那张铺着灰色丝绒床罩的大床先撞入视线,宽得有些奢侈,正对着一整面落地窗。 窗外,黄浦江的灯火在暴雨里晕开,像一长串碎掉的金箔,顺着江水缓缓漂向远方。 于知遥站在玄关,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于舒桐将行李箱放在行李架上,声音冷静地打破沉默。 “你睡床,我睡沙发。” 她指了指窗边那张看起来十分现代艺术的单人皮质沙发,长度甚至不足一米六。 于知遥看了一眼那张显然无法让人安睡的沙发。 又看向于舒桐眼底那抹不易察觉的倦色,终于叹了口气。 “床够大。” 她抢在于舒桐反驳前快速补充,语气刻意放得轻松。 “中间放个枕头当三八线?于总,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不会连这点自制力都没有吧?” 于舒桐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坚持,只是从行李箱里拿出睡衣。 “我先冲凉。” 浴室磨砂玻璃门透出朦胧的光和水声。 于知遥走到落地窗前,窗外暴雨倾盆。 她无意间回头,看见于舒桐敞开的行李箱里,最上面放着一个小小的透明收纳袋。 里面竟是她们大三暑假在深圳大梅沙的那张拍立得,还有一枚褪色的易拉罐拉环。 “姐姐看镜头!”于知遥举着相机后退,浪花扑上脚踝。 于舒桐无奈地笑着去拉她:“小心摔……” 话音未落两人跌进海里,咸涩海风中交叠的指尖扣紧,快门定格下于舒桐替她擦脸上沙子的瞬间。 照片右下角还有于知遥当年用马克笔写的小字:「我的潮汐」 那晚她们并排躺在沙滩上,于舒桐用喝剩的汽水拉环套住她的手指,笑了笑。 “以后给你换真的。” 水声停了。于舒桐穿着真丝睡衣走出来,发梢还在滴水:“你去吧。” 等于知遥洗完澡出来,房间只留了一盏夜灯。 于舒桐背对着她侧卧在大床最边缘,仿佛已经睡着。 她小心翼翼地掀开另一侧的被子躺下,中间隔着的距离几乎还能再躺下一个人。 茉莉花香和沐浴后的雪松气息在黑暗中无声交织。 深夜,雷声轰隆。 于知遥猛地一颤,几乎是本能地朝温暖的方向蜷缩,却意外撞进一片温热。 于舒桐不知何时转过了身,面对着她。 “还是怕打雷?” 于舒桐的嗓音沙哑得厉害,手臂却已本能地环过她的后背,轻柔拍打的节奏与多年前一模一样。 于知遥僵着身体,呼吸间全是对方的气息。 “你没睡着?”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于舒桐的指尖无意间掠过她睡衣的襟口,“嗯。” 她忽然翻身半压住于知遥,长发垂落。 “知遥,跟我说实话……”她声音压抑得几乎破碎。 “当年妈妈到底跟你说了什么?那条分手短信,是不是她逼你发的?” 于知遥没有回答而是仰起头,用一个颤抖的吻封住了所有追问。 咸涩的泪水在唇齿间蔓延,窗外的暴雨声震耳欲聋,吞没了所有理智与回答。 于舒桐只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客为主。 见状,于知遥用力咬住她的下唇。 她闷哼一声,却没有推开于知遥,反而用手掌紧紧托住她的后颈,更深地回吻过去。 于知遥心脏猛地一缩,她开始挣扎,试图挣脱这个过于危险的距离。 于舒桐却不容她逃离,手臂紧紧地环住她的腰,她的身上散发着迷人的危险。 灼热的呼吸交错,空气中弥漫着沐浴后的雪松香、茉莉残香以及情动时蒸腾出的暖腻湿气。 “跑什么?”于舒桐滚烫的唇瓣几乎贴着她的耳廓,“刚才不是很有胆子?” “于舒桐你放开……” 于知遥的声音发颤,手抵在她胸口,却使不上半分力气。 “不放。”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放了五年,够久了。” 她的唇沿着下颌线一路向下,落在脆弱的颈动脉上,感受着皮肤下疯狂的跳动。 “那条短信,每一个字,我都记得。‘姐姐,异地恋太累了,我们算了吧。’ ” 她一字一顿地重复,齿尖不轻不重地磨蹭着那块柔软的皮肤,留下细微的痛感。 “告诉我真相。” 于舒桐的吻开始变得绵密而潮湿,落在锁骨。 手也探入睡衣的下摆,掌心滚烫地贴在腰侧细腻的皮肤上。 “她到底用什么逼你?” “没有……什么都没有。是我自己想分手而已。”于知遥一边喘息着一边说。 “骗人。”说着,于舒桐就要再次吻下去。 “别…我们不能这样!”于知遥双手用力抵住她,不再让她靠近。 “为什么不能?” “因为…我们现在是上下级关系……” 于舒桐冷笑一声,“上下级?你还知道?那你刚刚吻我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我们是上下级?” 闻言,于知遥沉默了。就在这时,于舒桐的手机响起。 她瞥了一眼,上面赫然显示着“妈妈”。 趁着于舒桐分神的间隙,于知遥立刻推开她,“你去接电话吧。” “电话没你重要。”说着,于舒桐就凑了过去。 “你打算真的一点都不告诉我吗?” 于知遥沉默,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 待到手机铃声结束,于舒桐极轻地笑了一声,带着无尽的自嘲和失望。 她没有再继续追问,也没有更进一步。 于舒桐翻身躺回原处,背对着于知遥,扯过被子严严实实地盖住自己。 “睡吧。明早还要去见客户。” 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甚至比平时更冷,像裹了一层坚冰。 房间内只剩下两人极力压抑的、紊乱的呼吸声,和窗外永无止境的暴雨声。 虽然我们舒桐之前说过不会再问这件事,但是没办法啊,人家纯纯恋爱脑。分手五年没有一点联系,我们舒桐也是很痛苦很委屈的[摸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今夜浦东暴雨 第7章 护短 次日清晨,于知遥缓缓睁开眼。身边早已空无一人。 房间里半拉开的窗帘,照进房间的阳光让她觉得已经不早了。 换好衣服正好碰上于舒桐回来。她手里提着热乎的早餐。 “醒了?洗漱一下过来吃早餐吧。” 于舒桐将早餐放在桌上,“吃快点,九点准时去见林总。” 于知遥看了眼时间,八点三十分。她不敢耽搁,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一切。 “走吧。” 来到陆家嘴,只见玻璃幕墙外是浦江的天际线。 会议室里冷气充足。那个于舒桐口中的林总——一位42岁的男人。 “于总,幸会啊。”说着,林总的目光看向了于知遥,“这位是……?” “她是本次项目的设计师,于知遥。” “带设计师来谈合作还真是少见啊。” 于舒桐笑了笑,“林总,准备好了我们就开始谈合作吧。” “林总,关于贵公司新品牌‘溯光’的视觉方案,我们根据您的意见做了调整。” 她看向于知遥,“于总监,请你讲解。” 于知遥深吸一口气,连接投影仪。屏幕亮起,一幅融合了香港霓虹与深圳老街元素的动态插画缓缓展开。 霓虹灯牌用的是九十年代港风字体,老街背景则取材于东门市场的烟火气。 “我们以‘双城记忆’为核心概念,”于知遥的声音逐渐沉稳,“用霓虹光感象征香港的繁华与机遇,用市井笔触勾勒深圳的温暖与生长。” 她切换页面,展示色彩分析图。 “主色调采用‘鎏金朱’与‘深海蓝’,既呼应香港的金融脉搏,也承载深圳的包容底色。” 林总摩挲着下巴:“有点意思。但如何体现‘溯光’的品牌调性?” 于舒桐突然接话,指尖轻点桌面,她看向屏幕中两个女孩并肩看霓虹的剪影。 “ ‘溯光’不仅是怀旧,更是寻找照亮当下的力量——这才是你们想卖的故事,不是吗?” 林总大笑:“于总懂行!那就这么定!” 会议结束后,两人一起走出大厦。于舒桐率先说道:“这次合作谈得很顺利,你表现得很好。” 于知遥笑了笑:“要不是你突然接话,我还真就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 这时,于舒桐的手机收到一条信息。点开一看,是林总发来的。 “今天的合作很顺利!于总,晚上一起吃个饭吧!带着你的那位设计师一起!(握手)” 于舒桐回复了一个“OK”的手势。 …… 红酒注入高脚杯,映着窗外浦东璀璨的夜景。 林总心情极佳,举杯敬向于舒桐和于知遥:“于总手下果然人才济济!于总监的方案,既有情怀又有商业嗅觉,难得!” 于舒桐举杯示意,唇角勾着得体的笑:“是林总给的方向好。” 于知遥借着夹菜的动作避开又一杯酒,却听见林总笑着调侃。 “于总监年轻有为,又这么漂亮,有男朋友了吗?我们公司不少青年才俊……” 于舒桐突然截过话头,语气冷淡。 “林总,我们还是聊聊后续推广的预算分配吧。” 她将话题利落拽回商业条款,指尖却无意识摩挲着杯柄——那是她不耐烦时的习惯动作。 这时,林总一方中的王经理对着于知遥说道:“于总监这次的方案给得太好了,我实在佩服!来,我敬你一杯!” 他用着敬酒的借口想要把于知遥灌醉。 前几杯酒下肚,于知遥的脸上就已经微微泛红,有些难为情,犹豫了一下还是举起酒杯。 这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拦下了于知遥的动作。 于舒桐举起自己的酒杯,“抱歉,于总监酒量浅,所以这杯我替她。” 说罢,于舒桐便将红酒一饮而尽。甚至接下来的好几杯都是如此。 虽然于舒桐酒量好,但她的胃还痛着。 那灼烧感让于舒桐的胃痛加剧,她的手紧紧捂着肚子上边,面上却强装镇定。为了于知遥,她忍。 见状,于知遥自作主张起身:“抱歉各位,失陪一下。”说罢,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径直拉着于舒桐离席。 于知遥将于舒桐按在大理石洗手台前。 “不能喝就别逞强。你的胃不要了吗?”她的声音有些发颤,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怒意。 于舒桐抬眼看她,眼底因酒意泛红,却扯出个笑:“怎么?现在是以什么身份管我?下属?还是……” 话未说完,于知遥便打断她,“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跟我开玩笑?” 她突然抬手擦过于舒桐的唇角,那里沾着一点未干的红酒渍,指尖触感滚烫,两人同时僵住。 于舒桐沉默片刻才继续说道:“回去吧,林总还在等。”可转身时脚步虚浮,下意识扶住门框。 于知遥从后撑住她手臂,低声说道:“别动了,我叫车送你回酒店。” “项目会……” “我去解释。”于知遥斩钉截铁。 “于舒桐,不是所有事都必须你一个人扛。” “要是等会实在受不了了,就去医院看看。知道吗?” 把于舒桐送走后,于知遥再次回到包厢。 门一推开,众人的声音安静了许多。 林总把筷子一放,语气有些不悦地说道:“于总监可是让我们好等啊,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啊?于总呢?” 于知遥十分淡定地解释了一切。 “实在抱歉,让各位久等了。于总胃病突然发作,疼得厉害,我必须先送她上车去医院检查一下,以免耽误明天的行程。” 她言辞恳切,理由充分,让人挑不出错处。 众人见只剩下于知遥一人,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 “原来是这样啊……”林总笑着说道:“来,于总监,刚刚休息了这么久也能继续喝了吧。我敬你!” 于知遥看了眼饭桌,菜已经吃的差不多,再坚持一会就可以离开了。 于知遥脸上再次挂上那副职业性微笑,没有再说什么,忍着酒意喝了一杯又一杯。 林总见于知遥醉了,于是假惺惺地说:“这也吃得差不多了。哎,于总监你还好吧?要不,我叫人送你回去?” 于知遥因酒意脸上红晕更甚,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林总的好意,我已经联系了朋友来接,你们慢用,我先失陪。” 她强忍着喝醉带来的恶心感,语速变得很快,不敢给他们挽留的机会。 说罢,她迅速离开了包厢。 酒店外的冷风像一盆冰水,让她短暂地清醒了一瞬。随即是更汹涌的醉意和恶心感袭来。 于知遥踉跄着走到路边想打车,视线却已有些模糊。 就在这时,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停在她面前。 后车窗降下,露出于舒桐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 她似乎刚从医院回来,身上还披着一件薄外套,眼神却清冽,直直看向几乎站不稳的于知遥。 “上车。” 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于知遥愣在原地,迟迟未动。醉意朦胧间,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于舒桐微微皱眉,直接推门下车,带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和未散的茉莉冷香,一把扶住她摇晃的手臂,将她半扶半抱地塞进了温暖的车后座。 “你不是去医院了吗……”于知遥靠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喃喃问道。 于舒桐关上车门,又把车窗打了上去,隔绝了外面的冷风,对司机报了酒店地址,才侧过脸看着她。 车内光线昏暗,于舒桐的轮廓显得柔和了些,但语气依旧硬邦邦的:“吃完药了。不然留你一个人在那儿被灌到不省人事?” 于知遥想反驳,却一阵恶心涌上,她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于舒桐立刻从前座拿过一个纸袋塞进她手里,另一只手已经熟练地轻轻拍着她的背,动作甚至带着一种久违的、本能的温柔。 “不能喝还硬撑。”她低声斥责,听起来却更像无可奈何的叹息。 于知遥吐得难受,眼泪生理性地溢出眼眶。 恍惚间,她感觉到一只微凉的手替她拢开了额前散落的发丝,指尖轻轻的温柔地为她擦去泪水。 于知遥昏沉地靠回座椅,闭上眼,轻声嘟囔,不知是醉话还是真心。 “……因为不想给你丢脸。” 车内陷入一片寂静,只有引擎平稳运行的微弱声响。 许久,她仿佛听到一声极轻的、几乎被夜色吞没的回应。 “跟以前一样傻。” 车窗外的上海夜景飞速倒退,流光溢彩,却不及身边人一个沉默的侧影令人心颤。 车子抵达酒店,于舒桐先下车,然后伸手,几乎是半抱着将软绵绵的于知遥扶了出来。 于知遥醉得厉害,大半重量都倚在她身上,脑袋无意识地靠着她单薄的肩膀。 于舒桐干脆将她打横抱起,调整了一下,为了让她靠得更舒服些。就这样抱着她慢慢走向电梯。 深夜的酒店大堂空旷安静,只有于舒桐的脚步声和于知遥偶尔难受的哼唧声。 电梯镜面映出两人的身影,于舒桐看着镜子里那个正被自己用公主抱抱着的人,眼神复杂难辨。 于舒桐最终只是更紧地抱住了于知遥,低声说了一句,不知是对她,还是对自己。 “……没有下次了。” 不太会写职场的事,所以就简单写了[狗头叼玫瑰] 其实通过这件事就可以看出来的,我们家知遥根本不是因为不喜欢而分的手,她是被逼迫的,这个后续章节会讲,请宝宝们多多支持呀[红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护短 第8章 陆家嘴一日游 再次睁眼时,窗外阳光正好。于知遥捂着头缓缓坐起身。 一旁拿着笔记本电脑工作的于舒桐注意到,于是起身给她倒了杯温水。 “喝了。”她把水递给于知遥,语气平淡。 于知遥接过水喝了一口,润了一下干燥的嗓子,随即问道:“几点了?” “十点。” 于知遥一听,整个人瞬间清醒一大半,“十点?!那我们不是错过航班了吗!” 于舒桐静静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你怎么都不叫我啊。” “我怕你起来会难受,所以打算让你多休息会。” 她顿了顿,随即补充道:“航班可以改签,我已经改成了后天的。” 于知遥听后,脸颊微微泛红,“用不着这么关心我吧……我也可以在飞机上休息的。” “打算在飞机上拿着纸袋吐得天昏地暗?那叫休息?还有,我不是在关心你。” 于知遥尴尬地笑了笑。她撇撇嘴,心里想着:“切,不关心就不关心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一小时后,于知遥终于感觉活过来一些。 于舒桐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多。 她合上电脑:“既然今天走不了,就出去走走,透透气比闷在房间里好。然后顺便去吃饭。” 她们步行穿过空中连廊,走向不远处的上海国金中心商场。 周一的上午,商场里人流不算密集,光滑的地面倒映着路人们的身影。 于知遥好奇地打量着两旁橱窗里陈列的奢侈品。 于舒桐则步伐从容地走在她身侧半步之前,偶尔会因她停下看某件商品而放缓脚步。 “想去看看?” 于舒桐顺着她的目光望向一家珠宝店的橱窗,里面摆放着一枚设计精巧的茉莉花造型胸针。 “啊?不用不用。”于知遥连忙摆手,“就随便看看。”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外套上那枚有些旧,还同样是小花造型的别针。 那是很多年前她们在机场分别,于舒桐送给她的。 于舒桐的目光在她手指触碰旧胸针的瞬间柔和了一些。内心想着,“过去这么多年,她居然没有扔掉。” 她的眼神很快恢复如常。 时间也不早了,两人去吃了顿蟹黄面。 饭后闲逛时,经过一家精品文具店时。于知遥被橱窗里一套色彩斑斓的复古钢笔彩墨吸引。 她看了好久,眼里闪着光,像小时候看到新画具时一样。 于舒桐不动声色地记下了。在于知遥去洗手间的间隙,她返回店里,买下了那套彩墨,还特意挑了一支适合画草图的金尖钢笔。 当于知遥从洗手间出来,看见于舒桐手里拎着那个印着店标的纸袋时,愣住了。 于舒桐把纸袋递给她,表情依旧平淡,“你不是总抱怨公司配的笔不好用吗?” 于知遥接过纸袋,看到里面正是她刚才看中的彩墨和钢笔,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她抱紧纸袋,低声说了句:“谢谢于总。” 于舒桐移开视线,耳根微不可查地泛红,“走吧,听说滨江大道那边看日落不错。” 她们沿着滨江大道慢慢走着,黄浦江上吹来的风带着一丝湿润的凉意。 落日将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粉,对岸外滩的万国建筑群在夕阳下轮廓清晰,仿佛一幅厚重的油画。 不少游客和市民在此散步、拍照,充满了生活气息。 于知遥趴在栏杆上,看着江面闪烁的波光,忍不住感叹:“好美啊。” “嗯。” 于舒桐站在她身侧半步远的位置,目光同样投向远方。夕阳为她清冷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于知遥偷偷用余光看她,心跳莫名加快。 这一刻,没有香港中环的紧迫感,没有瑞桐资本的上下级关系,她们就像无数来此游览的普通人一样,共享着同一片天空和江风。 “姐姐,”她下意识地用了旧称呼,声音很轻,“如果时间能停在这一刻就好了。” 于舒桐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她没有回应,也没有纠正那个称呼,只是沉默着。 但于知遥注意到,她原本随意搭在栏杆上的手,指节微微收紧了些。 “姐姐快看!太阳掉进海里了!”十几岁的于知遥兴奋地指着海平面。 于舒桐笑着替她拢紧被海风吹乱的外套:“笨蛋,太阳是恒星,不会掉进去。” “我不管,反正就是好看!以后我们还要一起看很多很多次日落!” 于舒桐想的格外出神,她那一句“要一起看很多很多次日落。”甚至是其他的约定和誓言,早在她们分手那天就不作数了。 天色渐暗,她们在附近找了一家评价不错的江景西餐厅。 餐厅氛围浪漫,灯光昏黄,每张桌子上都摆放着小小的蜡烛。 服务员引领她们入座时,微笑着说道:“两位小姐,这边请,这是我们视野最好的双人位。” 那是一个靠窗的卡座,座位是柔软的沙发,空间相对私密,确实非常适合观赏夜景。但正因如此,也显得格外……暧昧。 于知遥有些局促地坐下,于舒桐倒是面色如常,接过菜单熟练地点餐,甚至还记得嘱咐。 “沙拉酱分开上,她不喜欢太浓的。” 等待上菜时,气氛有些微妙的沉默。 窗外是璀璨的浦东夜景,窗内是摇曳的烛光和舒缓的音乐。 于知遥低头摆弄着刀叉,感觉心跳声快得有些吵。 “今天……”她试图找点话题。 “今天只是意外滞留,别多想。” 于舒桐打断她,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目光落在窗外,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于知遥心里那点小小的雀跃像是被轻轻戳了一下,有些泄气地“哦”了一声。 然而,当一份茉莉花茶口味的熔岩蛋糕被端上来时,于舒桐却很自然地将盘子往她那边推了推:“你喜欢的口味。” 于知遥惊讶地抬头。她记得,于舒桐自己并不太嗜甜。 饭后,她们顺着人流走到了东方明珠塔下。 虽然没打算上去,但塔下广场灯火通明,很是热闹。 这时,有个卖花的小女孩跑过来,仰头对于舒桐说:“姐姐,给漂亮姐姐买支花吧!” 于舒桐愣了一下,于知遥连忙摆手:“不用了小朋友……” 话还没说完,于舒桐却已经拿出钱包,买了一支玫瑰,递给了于知遥。 “……” 于知遥接过花,指尖碰到于舒桐微凉的皮肤,心跳漏了一拍。 小女孩开心地跑开了。 于知遥拿着那支玫瑰,感觉脸颊发烫,低声说:“谢谢。” “不客气。”于舒桐的语气依旧平淡。 在穿过一片相对昏暗的景观区时,于知遥的高跟鞋不小心卡了一下,身体踉跄着向前倒去。 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揽住了她的腰,将她稳稳扶住。 “看路。”于舒桐的声音近在耳边,呼吸轻轻扫过她的耳廓。 于舒桐很快松开了手。 但于知遥腰间被触碰过的地方,却久久残留着温度和触感。 两人回到酒店房间,已经是深夜。 今天的一切,像一场美好得不真实的梦。 那些刻意的疏离,那些不经意的关怀,那些短暂的触碰和沉默的陪伴…… 到底哪一个是真实的她?或者说,哪一个,才是对她于知遥的真实?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 于舒桐穿着睡衣走出来,发梢还滴着水珠。“你去吧。” 于知遥点点头,抱着睡衣走进浴室。 而门外,于舒桐站在窗前,望着楼下依旧车水马龙的街道,指尖无意识地捻着睡衣的袖口。 今天,她似乎纵容自己太多了。 第9章 双城分隔 飞机穿过云层,于知遥撑着脑袋,呆呆地望着窗外的蔚蓝的天空。 …… 于知遥第一次坐飞机,就是和于舒桐分开的时候。 那会是高考完后,她们互相表明了心意,成功在一起了。 分数出来后,两人都考得不错。于知遥报了中央美术学院,于舒桐报了北京大学。 虽然不是同一个学校,但起码在同一个城市。而且这两所大学离的也很近。 然而于舒桐不知道的是,陈娟为了她的前途,在上交志愿的前一天晚上,偷偷把她的志愿改了。 将原本的北京大学改成了香港大学。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于舒桐整个人都愣住了。甚至还不相信的看了一眼又一眼。 于知遥也没想到,“姐姐……这录取通知书…不对吧…” 见于舒桐两个人这样,陈娟终于解释道:“惊讶什么啊,是我把你志愿改了。” “什么?!”于舒桐气得紧紧攥着那张香港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妈,你为什么要改我的志愿?”她的声音逐渐哽咽起来,眼眶也微微泛红。 “哎呀,我那是为你好啊!” “在香港那发展有多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所以你连问都没问我,就改我的志愿?” “我要是跟你说了这事,我还能改成功吗!”陈娟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看着她。 见状,陈娟又扯到了其他事,“我是你妈,做的事肯定都是为你好!” “你就安安心心回香港读大学,读完大学出来找个好工作,然后嫁个有钱的好老公。”陈娟一脸轻松地说着。 “这样,我跟你后半辈子就可以享福咯。” 于舒桐越听越气,“这福你自己享吧!”说完就转身离开了家。 “哎这孩子,怎么还离家出走呢!” “阿姨,你这样真的是对的吗?”于知遥看着她,眼底也闪过一丝怒意。 陈娟看着她,语气不善:“你懂什么!我这是为她好!还有,舒桐的事不需要你来插手!” 暑假最后几天,于程一家人来到深圳宝安国际机场送别于知遥。 “知遥啊,到了大学记得跟室友们好好相处,好好吃饭,休息,知道吗?” 于程看着自己多年养的女儿要离开了,心中满是不舍。 于知遥轻松地说:“好了爸,我知道了。”说完,她又抬头看向于舒桐。 于舒桐走到她面前,“手。” 她把手伸到于舒桐面前,于舒桐将一枚设计精巧的茉莉花造型胸针放在她的手心。 于知遥看到这枚胸针,眼前一亮,她知道于舒桐身上也是茉莉花香。 “到了北京,照顾好自己。” 说着,于舒桐的手不自禁地抚上了她的脸颊。 “有什么事就打电话给我,或者爸爸妈妈。” 于舒桐记得很清楚,于知遥是泪失禁体质的人。所以她生怕于知遥在北京那受到哪怕一点的委屈。 登机广播响起,催促着离别。 于知遥转身走进安检通道,强忍着回头看的冲动。 而于舒桐站在原地,直到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人海,才终于允许眼泪无声地滑落,偷偷抹了好久。 最后,于知遥去了北京,而陈娟带着于舒桐回到了香港。她们的异地恋,就这样在陈娟篡改志愿下开始了。 北京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央美的艺术氛围浓厚,但于知遥却觉得自己像个误入者。 宿舍是六人间,吵吵嚷嚷,她格外想念深圳家里,她和于舒桐那个安静的小房间。 开学第一周,她手忙脚乱。而于舒桐在香港,似乎适应得更快。 港大课业繁重,全英文教学让她压力巨大,但她总是在视频里对于知遥说:“还好,能跟上。” 于知遥经常在画室熬到深夜,于舒桐就在港大的图书馆里开着视频陪她。 屏幕那头,于舒桐戴着耳机,眉头微蹙地看着厚厚的金融教材,偶尔抬头,对着镜头无声地笑一下。 有时于知遥画到忘我,抬头一看,发现屏幕那端的于舒桐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手机还固执地支着,对着她安静的睡颜。 图书馆柔和的灯光洒在她脸上,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于知遥舍不得关掉视频,就那样一边画,一边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直到天亮。 异地恋最现实的问题,是距离,更是金钱。 北京的消费不低,香港更是寸土寸金。 她们都是普通家庭的学生,生活费有限。为了能多见一面,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始拼命省钱和兼职。 于知遥接了很多画稿,商业插画、头像设计,什么都画。 价格压得很低,常常熬夜到两三点。她用最便宜的画材,吃食堂最便宜的窗口,一个月瘦了五斤。 于舒桐则同时打着三份工:家教、数据录入、帮人代购跑腿。 她取消了一切不必要的社交,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穿梭在港岛拥挤的街道上。 胃病就是从那时开始埋下的隐患,饮食不规律,压力又大。 她们心照不宣地比拼着谁更能“吃苦”,然后在视频里炫耀自己又攒下了多少钱。 “看,我这个月稿费多了五百!”于知遥晃着手机转账记录。 “我下个月家教工资要涨了。”于舒桐不甘示弱。 然后两人会一起看着机票价格软件,计算着下一个假期见面时需要多少钱。 第一次见面,定在国庆假期。 于知遥飞香港,因为于舒桐打工请不到更长的假。 那是她们分开一个多月后第一次见面。 于知遥站在香港国际机场的到达大厅,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 当看到于舒桐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站在接机口四处张望时,她所有的紧张和不安都在瞬间消散了。 于舒桐也看到了她,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快步穿过人群向她走来。 没有多余的言语,于舒桐一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力道之大,勒得于知遥几乎喘不过气,但她却觉得无比安心。 鼻尖萦绕着熟悉的茉莉香,混合着香港潮湿的空气,构成了一种独一无二的气息。 “瘦了。”于舒桐在她耳边低声说,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 “你也是。”于知遥把脸埋在她肩头,贪婪地呼吸着这令人安心的味道。 那七天,是偷来的快乐时光。 于舒桐带着她走遍香港的大街小巷,挤在旺角喧嚣的人潮里吃鱼蛋,坐在半山腰看维多利亚港的夜景,在深夜无人的兰桂坊牵手漫步…… 她们像所有普通的情侣一样,试图用有限的时光,去填补异地带来的巨大空白。 假期很快结束,于知遥也要回京。为了省钱,她没有飞回去,而是选择从深圳湾口岸过关,再坐高铁。 于舒桐送她到口岸。那天下午,天色阴沉,似乎要下雨。 两人站在人流熙攘的过关通道前,沉默着。 “到了北京,给我发信息。”于舒桐低声说。 “嗯。” 于知遥点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那枚茉莉胸针冰凉的触感提醒着她又一次别离的到来。 “这个你拿着。”于舒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塞到她手里,触手厚实。 于知遥打开一看,里面是她塞在枕头下的那些钱,一分不少,还多了一些。 “你……” “我赚得够。”于舒桐打断她,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在北京别亏待自己。多吃点,你比我来的时候瘦了。” 过关的队伍在缓慢移动。 于知遥看着前面越来越多的人,心里越来越慌。 “我……走了。”她声音哽咽。 于舒桐看着她,眼圈也红了,突然上前一步,用力抱了她一下,在她耳边飞快地说:“等我。” 然后,她松开了手,轻轻推了她一下,“快去吧。” 于知遥咬着嘴唇,拖着行李箱,一步三回头地走向检查通道。 当她终于过了关,站在深圳那一侧,回头望去时,于舒桐还站在原地,隔着重重人海望着她,抬起手,挥了挥。 天空终于下起了小雨,模糊了于知遥的视线,也模糊了于舒桐的身影。 于舒桐站在原地,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在人海,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即将降落香港国际机场,请系好安全带……” 广播声将于知遥从那段混合着甜蜜与酸涩的回忆中拽回。她下意识地摸了摸眼角,干涩的。 飞机着陆,平稳滑行。 舱门打开,香港潮湿闷热的空气涌入。 于舒桐站起身,从头顶行李架取下两人的行李箱,将于知遥的那一个递给她。 “公司车在B出口等。”她说完,便率先朝着出口走去,高跟鞋敲击在廊桥地面上,发出清晰而疏离的声响。 于知遥拉着行李箱,跟在她身后。 四年前,她在这里奔向她的怀抱;四年后,她们一前一后,淹没在抵达香港的茫茫人海中,中间隔着无法逾越的时光与旧伤。 接下来就要开始加入她们之前的具体恋爱故事了[摸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双城分隔 第10章 胃病 从上海回来,又是面临着堆积如山的工作。瑞桐资本的会议室里,只剩下于知遥和于舒桐两人。 墙上的时钟指针悄然滑过十一点,窗外中环的霓虹依旧璀璨。 于知遥将最后一份文件推到于舒桐面前,“于总,这是修改后的第三版方案,所有数据都复核过了。” 于舒桐没有立刻去接,她一只手按着腹部,另一只手撑着额头,眉心微蹙。 听到于知遥的声音,她才缓缓抬起头,伸手去拿文件时,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于知遥很快察觉到不对,几乎是无意识地脱口而出:“你……胃又不舒服了?”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了一下。 空气瞬间凝滞。于舒桐抬眼看向她,目光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或许还有一丝……被看穿后的狼狈? 她迅速垂下眼帘,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没事。方案放这里,你可以下班了。” 于知遥想关心她,照顾她。可是,自己又该以什么身份呢?是重组家庭的妹妹,还是以下属的关系? 或许,分手后,她没有资格。 最后,于知遥也只是把随身携带的胃药放在办公桌上然后离开了。 看着桌上的那板达喜,于舒桐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第一次见面结束后,她们又回到了以前的异地恋生活。 不过这次分别后,于舒桐在香港更加努力地学习,打工还有兼职。 她要赚钱,很多很多的钱。 只有这样,她们才会有未来。 在她们分别后的第一个冬天,于知遥所在的北京下起了鹅毛大雪,而于舒桐这边的香港凉意渐浓。 跨年夜里,两人打起了视频通话。 “姐姐你看。”视频那头于知遥将镜头反转,映入于舒桐眼帘的是满天白雪。 不一会,于知遥又将镜头反转回来,视频里她哈着白气,鼻尖冻得通红,笑容却依旧灿烂。 “好看吗?我第一次看雪哎!” “没你好看。”于舒桐用着开玩笑似的语气说。 听到这话,于知遥的脸颊快速染上了一层红晕。于舒桐笑了笑,“你在那边冷不冷?” 于知遥整理了一下围巾,将围巾拉得更高,“不冷呀…”说着,她就打了个喷嚏。 于舒桐脸上挂着一丝无奈,“还说不冷呢?记得保暖。感冒了我会伤心的。” 虽然是这么说,但她多希望现在就可以在于知遥面前,给她暖手,给她拥抱。 于知遥傻笑了一下,“好!我知道啦!”随即她又问道:“姐姐,你什么时候能来北京呀?我想跟你一起过年。” “对了,我给你买了超厚的围巾呢!等你来看我的时候戴!” “到时候我们还可以一起堆雪人,放烟花呢!想想那个画面,我就觉得好开心好幸福!” 于知遥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听到这,于舒桐立刻看了眼微信余额。机票的钱是够了,但还有住酒店的钱和一些必要的花销不够。 “快了知遥,我很快就过去了。等我好吗?”她语气很轻,像是在哄小孩一样。 于舒桐一边说着,一边想着在寒假之前努力赚够钱,飞去北京见她心心念念的知遥。 “好!我等你。” 接下来的日子,她把自己逼到了极限。 白天是排得满满的课程和小组讨论,晚上和周末则被家教、数据录入、商场促销填满。 她像个连轴转的机器,靠着咖啡和意志力强撑。 为了省钱,也为了挤时间,她常常不吃饭。胃也从最初轻微的抗议,逐渐变成持续的隐痛。 只有当饥饿感演变成尖锐的绞痛,让她无法集中精神时,她才会匆匆买个最便宜的面包,胡乱塞几口,然后灌下大半杯温水,试图压下那阵不适。 同住的本地室友看她脸色一天比一天差,劝她:“阿桐,唔好捱得咁辛苦啦,身体紧要啊。”(阿桐,别这么拼了,身体要紧啊。) 她总是笑笑:“没事,我扛得住。” 她不能停。她计算着,再做两周家教,就能凑够住酒店的钱。 下个月多做几份数据录入,就能给知遥买她看上很久的那套专业画具……她规划着未来,却唯独忘了规划自己的身体。 变故发生在一个普通的周二晚上。 于舒桐刚结束一份数据录入的兼职,抱着沉重的笔记本电脑从冷气十足的写字楼里走出来。 香港冬夜的湿冷瞬间包裹了她,胃部猛地一阵剧烈抽搐,痛得她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她扶着冰冷的墙壁,试图缓过这阵剧痛,但疼痛却越来越猛烈。 她支撑不住,顺着墙壁滑坐到地上,意识开始模糊。 模糊中,她好像拨通了一个电话,用尽最后力气说了句“妈,我好痛……”,便失去了知觉。 在医院急诊室,医生诊断是急性胃炎,严厉批评了于舒桐极度不规律的饮食和过度劳累。 陈娟看着病床上打着点滴、虚弱昏睡的女儿,一脸担忧,“好好的怎么就得了胃炎呢。” 再醒来时,眼前是一片刺眼的白,鼻腔里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于舒桐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背上打着点滴。 陈娟一脸焦急和疲惫地坐在床边,见她醒来,立刻凑上前。 “舒桐!你醒了?吓死妈妈了!医生说是急性胃溃疡伴出血,你再这样下去不要命啦!” 于舒桐虚弱地闭上眼,不想说话。 陈娟看着她苍白的脸,又是心疼又是气愤。 “医生说你劳累过度,饮食极不规律。” 陈娟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压抑的怒火,“舒桐,你告诉妈,你这么拼命赚钱,是为了什么?” 于舒桐闭上眼,不想回答。 陈娟却不放过她:“是不是为了于知遥?你想飞去北京看她,对不对?” 于舒桐猛地睁开眼,看向母亲。 “我早就觉得你们不对劲了!”陈娟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姐妹之间感情好是好事,但好到你这个地步,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了?” 于舒桐偏过头,于舒桐闭上眼,眼角有泪滑落,没入枕芯。 这件事后,陈娟对于舒桐的看管严格了许多,甚至以照顾她身体为由,频繁出入她的出租屋。 于舒桐变得沉默,她依旧拼命打工,但飞往北京的计划,因为母亲的警惕和身体的缘故,变得遥遥无期。 她攒下的钱,最终没能换成机票。 她在于知遥一次次充满期待的询问中,只能用“课业太忙”、“临时有工作”来搪塞,她不敢告诉于知遥自己生病。 那个冬天结束前,她收到一个从北京寄来的包裹,里面是一条厚厚的、柔软的红色围巾。 还有于知遥写的卡片:「姐姐,北京好冷,但我给你准备了最暖的围巾,等你来哦!」 于舒桐把脸埋进围巾里,仿佛能闻到于知遥身上阳光的味道。她抱着围巾,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失声痛哭。 那条围巾,她最终没有戴过。它被仔细收在衣柜最深处,像一个无法兑现的承诺。 第11章 你是不是喜欢她 瑞桐资本位于中环国际金融中心(IFC)二期58层的会议室里。 早上八点,晨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 长条会议桌的首位,于舒桐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色西装,指尖轻点着面前的平板电脑。 她身后巨大的液晶屏幕上,正实时滚动着全球主要股指和外汇数据。 “开始吧。”她声音不高,但足够让原本有交谈声的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 一位身着深色西装的高级分析师立刻起身,快步走到投影幕布前,姿态恭敬。 “于总,各位同事,大家上午好。现在由我汇报‘并购雅格服饰’项目的初步尽调报告。” 他按动翻页笔,幕布上瞬间跳出具象的财务数据图表,“雅格是有三十年历史的本土女装品牌,核心优势在经典设计与线下渠道,我方初步估值约15亿港元。” 于知遥坐在会议桌中段,面前摊着笔记本。 作为视觉创意部门代表,她需先吃透项目的商业核心与品牌价值。毕竟并购若成,她要为雅格融入瑞桐资本投资组合,打造全新视觉形象、门店设计及市场推广方案。 分析师流畅报完市场占有率、门店分布与品牌历史,话音刚落,一个冷静的声音突然打断。 “停一下。” 于舒桐身体微倾,“报告说雅格上季度经营性现金流骤减20%,归因‘季节性库存积压’。这个解释太浅。具体是哪些品类?积压了多少周转天数?对应原材料成本占比多少?” “还有,供应链反应迟钝的核心原因。是备货预判失误,还是渠道铺货效率低?” 她说话干脆利落,在会议上总是一针见血地指出每一处问题。 分析师喉结滚了滚,连忙切换PPT,“这……更详细的数据在附录里……” “附录是给会后核查用的,不是汇报时躲问题的理由。” “汇报要先抓核心风险,还要带着应对思路。下一个问题。” 她没提高声调,会议室却瞬间静得能听见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 接着,于舒桐的目光转向市场调研部王经理,“ ‘素然’集团上个月刚收了个独立设计师品牌,明确要进军年轻化市场。这份报告里,为什么没把这个动态纳入雅格的竞争力风险评估?” 王经理脸色骤然发白,手忙脚乱翻文件,“于总,是我们疏忽,现在就补做分析……” “我不要补做,要现成结论。” 于舒桐向后靠回椅背,双手交叠搁在桌上,“ ‘素然’这么攻,雅格那点‘经典’优势还撑得住多久?” “我们并购它,是要一个能造血的增长点,还是一个得不停输血的包袱?你们的报告,只说清了它过去是谁,没说清到了我们手里,它能活成谁。” 她的目光锐利扫过全场,最后,似有若无地落在于知遥身上,停留了半秒才移开。 “这才是我们坐在这里的意义。散会,重新做评估报告,明天早上九点,放在我办公桌上。” 于知遥望着于舒桐冷硬的侧脸,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得发紧,工作中的于舒桐太陌生,与当年的她似乎不是一个人。 会议结束后,于知遥带着初步构思来到于舒桐的办公室。这间办公室拥有270度环幕视野,将香港的繁华尽收眼底。 于知遥汇报着为刚通过初审的科技公司设计的品牌视觉方案,她试图融入一些温暖的人文元素。 于舒桐站在窗前,背对着她听完汇报才转过身来,语气平静,“情绪价值在路演阶段是次要的。我要的是‘前沿’、‘壁垒’、‘高回报率’。把这些关键词,用视觉语言传达给投资者。” 她叫来了助理,“舟敏,把an Stanley那边最新的行业分析报告拿给于总监参考。” 接着,她又对于知遥公事公办地说:“你的方向需要调整。资本是理性,冷酷的,别用艺术家的感性去挑战它的逻辑。” 于知遥握紧了手中的素描本。她想起大学时,于舒桐会说:“知遥,你的画里有光,很好看。” 而现在,对方只在乎她的设计能否准确传递“资本逻辑”。 下班时分,于知遥在电梯口再次遇见于舒桐。电梯从顶层缓缓下降,只有她们两人。 于知遥忍不住开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于总,在你眼里,是不是所有东西都可以被量化评估?包括……感情?” 于舒桐凝视着跳动的楼层数字,她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抛出一个问题。 “你知道在金融衍生品市场,为什么‘波动率’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指标吗?” 于知遥微微一愣。 于舒桐继续用她那分析报告般的口吻说:“因为不确定性,是风险的主要来源。而风险,需要被定价,被管理,或者被对冲掉。”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一楼。于舒桐率先迈出,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感情,是波动率最高的资产,无法定价,无法管理。”她脚步未停,声音随风飘来,“所以,理性的投资者会选择规避。” 于知遥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融入中环下班的人潮。 她终于明白,于舒桐不仅是在告诉她职场规则,更是在用她最熟悉的金融语言,为她们的关系划下界限。 一段时间后,这个项目很成功,给瑞桐资本带来了巨大收益。 为了庆祝,于舒桐组织了一次公司聚餐。地点是中环颇有名气的Carbone餐厅。 暮色漫过中环的霓虹,Carbone餐厅的酒红色卡座里已坐满了同事。 复古吊灯洒下暖光,映着桌上刚上桌的香辣伏特加忌廉意粉,奶油香混着微辣气息漫开来。 有人笑着举起点好的气泡酒,杯壁碰撞的声音十分清脆。有人则是细细品味着这些经典美式意大利菜肴。 没人再纠结工作群里未读的消息,有人忙着给身边同事分切厚实的小牛肉扒,有人聊起上周项目里的趣事。 就连于舒桐也露出了少见的笑。这似乎是跟她重逢后,于知遥看到她的第一抹真正放松开心的笑容。 于舒桐本就生得好看,皮肤白皙,眉毛下是一双桃花眼。她的头发垂至胸前,发尾微微卷起。 于知遥看着她的眼睛,总是会想起大学异地恋的见面的时候,于舒桐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是那样的温柔又深情。 如果不是近距离细看,那就很难看到于舒桐右边的眉尖处有一颗痣。 在于知遥的印象中,于舒桐不喜欢化妆,除非必要场合画个淡妆,其他时间她都不画。所以她一直是素颜。 还有她身上那淡淡的茉莉花香,永远都是让于知遥足够安心下来的气味,所以分手五年,她还是抵抗不了。 于知遥看着她,格外出神。以至于李檬檬叫了她很多声都没应。 “于总有那么好看吗?”李檬檬撑着下巴说。 “有啊……”于知遥下意识地说出了这句话。说完,于知遥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刚刚自己看于舒桐看得那么入迷。 李檬檬是坐在于知遥旁边的一个女同事,她倒是很活泼,幽默。说出的话总是能逗笑于知遥。这种性格最讨人喜欢。 于知遥申请不要独立办公室,因为那离于舒桐的办公室很近。谁知道哪天从办公室里出来直接转角遇到“爱”了。 “于总确实好看,但也不至于你这么看吧?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再看一眼,于舒桐身穿的白衬衫上面的两个扣子没扣,一些类似俯身什么的动作就能看到里面一点黑色蕾丝边。简直看得人春心荡漾。 似乎自从港城重逢后,她就一直这样,穿衬衫从来都不扣上面的两个扣子。 她将衬衫整齐地塞进裤子,两条大长腿就摆在那,原本173的身高显得跟175一样,气质非凡,完完全全就是禁欲系。 这跟小时候的朵拉于舒桐根本没法比啊,这变化太大了,谁看谁不迷糊? 李檬檬似乎想到什么,表情一下故作严肃起来,“你是不是喜欢于总啊?” 第12章 她对你好吗 听到这话,于知遥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一层红晕,“怎么可能!你别瞎说!” 见于知遥这副反应,李檬檬一下就猜到了什么,坏笑了一下,语气里也多带了一丝八卦的意味,“你……是拉拉吗?” 靠……你礼貌吗? 于知遥刚想说什么,一个冰冷还略带嘲讽的声音打断了她,“你也配喜欢于总?” 两人转头一看,唐诗菡正轻轻摇晃着酒杯,翘着二郎腿坐在那。 她是“绘梦”工作室还没被瑞桐资本收购前,于知遥的小组组长。唐诗菡总是把脏活累活就交给她,比如让于知遥泡咖啡,让她一个人把整个小组的PPT都做完,加班改方案,这摆明了就是搞职场针对。 “你算老几啊?不就一个小组组长吗?人家知遥现在可是总监呢!”李檬檬怼了回去。 闻言,唐诗菡冷笑一声,“呵,还总监呢?也不知道是上了谁的床换来的啊!”她语气里嘲讽的意味越来越重。 “靠!你个哈批嘴巴放干净点!”李檬檬气得四川话都说出来了,似乎下一秒就要跟她干起架了。 她倒是个正直人,朋友被骂被欺负,她总是会帮朋友顶回去。而且她177大高个也不怕什么。 “我说的有错吗!不是上了别人的床是什么!就她那样能干出些什么好事情!”唐诗菡的语气更重。 这些话更是戳到了于知遥的痛处,从小到大,她一直缺母爱。苏丽出轨了于程从此再也没有联系,陈娟对她总是爱搭不理,她也不喜欢热脸贴冷屁股。 于程再怎么说也是中年男性了,青春少女不可能对爸爸完全敞开心扉吧?久而久之,她也变得有些沉闷,对旁人些许冷淡,她的这种性格一直以来不讨喜。 “你……” 于知遥打断了李檬檬的话,“你不用帮我,没事的。” 说着,她便带李檬檬离开了。而这一切,都被于舒桐看在眼里。她的视线一直都穿越人群落在于知遥的身上。 “知遥你干嘛?那种人完全就是欠骂!”李檬檬语气不满地说着。 “小事而已,算了吧。”于知遥轻声说着,像是在安抚? 她一直这样,并不想把事情闹大。一些不重要的小事,争吵,于知遥都不想应答,她总是在心里自我安慰“忍忍就过去了。” “知遥,你这样的性格在职场是不行的!会被欺负的,必须改过来!”李檬檬那命令般的语气倒是点醒了于知遥。 确实,在职场当个老实人是不行的。不仅每天有干不完的脏活累活,有时还要加班。内容就是帮同事修改文件。 但于知遥打小就是这样,太过老实,同龄人欺负她,她默不作声地忍着。或许是改不过来了。 见于知遥沉默,李檬檬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唉,你好好想想吧。” 她绕过于知遥径直离开,走到一半又停下,“聚餐好像快要结束了,我们直接回去吧。” “好。” …… 回到家后,于知遥强忍着疲惫,好似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脱了脏衣服放进盆里,打开花洒调到了最冷。 她就这样任由花洒那冰冷的水冲洗在自己身上。虽然整个人的身体有些发颤,但她还是忍着。 于知遥就是这样,如果一天很累的话回家就洗冷水澡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不过抛开这些不谈,其实冲冷水澡有时也是个不错的享受。 回想起今晚聚餐上唐诗菡的话,于知遥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于知遥是高敏感人群,同时她内心极度缺乏安全感。以至于别人对她说的一些话,对她的当面评价不论好坏,她自己一个人总会在心里揣摩很久很久。 冷水顺着锁骨往下滑,冻得她指尖发麻,可脑子里的念头却烧得慌。 她甚至会想起以前当组员时,唐诗菡让她一个人改完整个小组的PPT,当时自己没敢说不,是不是那时候就给人留了“好欺负、没本事”的印象? 所以现在升了总监,才会有人觉得她“不配”,觉得她一定是走了歪路。 连李檬檬那句“你这样的性格在职场不行”,她都要翻来覆去想。檬檬是为她好,这点她知道,可心里还是忍不住犯嘀咕。 是不是檬檬也觉得,刚才自己不反驳,特别窝囊?是不是连最好的朋友,都觉得她的“忍”很没用? 她抬手抹掉脸上的水,分不清是冷水还是眼泪。明明告诉自己“小事而已”。可那些话就像细小的针,扎在皮肤上不疼,却能顺着毛孔钻进心里,在没人的时候,一点一点往外冒,让她连呼吸都觉得沉。 浴室里的水就这样哗啦啦的流下,掩盖住了客厅桌上来电的手机铃声。 等于知遥换好睡衣,擦着长发走出来一看。好家伙,十几个未接电话都是于程打来的。 于知遥赶紧回了电话。电话一秒接通,那头传来于程的声音,“女女,你干啥去了这么久才接电话!” 于知遥一下被这么大的声音吵得头疼,“爸,我刚刚在冲凉呢。”她用着一口流利的白话回着,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于程一下听出来了,语气立刻软了下来:“女女啊,你在香港是不是好幸苦?听你声音都没精神了。” 于知遥沉默了一会,她不想让老豆担心,但回想一下,自己来到香港工作之后,每天都被唐诗菡打压。 “绘梦”工作室被于舒桐收购后,她除了在公司要躲着于舒桐,工作上也比以前多了很多内容。 内心挣扎了好久,她还是没说出口,“我不累的……” “女女啊,同老豆讲实话啊。”于程心疼地说,“要是做得不开心就返深圳,来阿爸集团上班,我养翻你。” 这么说起来,于程确实有这个实力不仅有家集团在福田经营的风生水起,还开了好几家分公司。 他是个女儿奴,把女儿宠成“专属小祖宗”,但不溺爱,藏着务实的疼。 深圳节奏快,但再忙也会提前下班接女儿放学,周末雷打不动陪去乐园、逛绘本馆,哪怕自己累到在旁边歇着,女儿喊一声“爸爸”,立马满血复活陪玩。 苏丽已经不在他身边,所以于知遥是他的唯一心头肉。于舒桐也是如此。小时候的于舒桐也很可爱,天天缠着于程,喊着陪她玩。 被两个可爱的女儿围绕在身边,简直是天堂中的天堂啊! “对了女女,你现在在香港工作,有没有同舒桐联系啊?现在都唔返来了,电话也少。” 陈娟带着于舒桐回香港读大学后,除了寒暑假回来深圳,其余时间都不回来。 但于舒桐也不是那种不孝顺的,她总是会给于程打电话,说自己在香港很好,学业也不太忙,每天都过的很充实。 工作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电话也没怎么打了。深圳只留于程一人,也是孤独。 “……有,她现在是我的上司。” “上司?”于程整个人都精神了,“舒桐现在是干什么的啊?娟儿只说她在金融机构上班,也不说具体是做什么的。” 于知遥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港城的璀璨灯火,声音很轻道:“爸,你听过瑞桐资本吗?” “当然听讲过啦,香港财经新闻成日讲,那个新地王项目不就是……” 于程的话突然卡住了。电话两头陷入一片死寂。 几秒钟后,于程的声音颤抖着,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唔会挂……你个意思系话……舒桐就系……就系那个瑞桐集团嘅……” 于知遥听着电话那头于程震惊得语无伦次的声音,苦笑着闭上眼睛。 “系啊,爸。”她轻声说,每个字都像有千斤重。 “于舒桐,就是瑞桐集团的创始人兼总裁。全香港金融界,都要看她脸色做人。”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长的沉默,久到于知遥以为信号断了。 “爸?” “……哎。”于程的声音终于传来,却像突然苍老了许多,带着一种消化不了的恍惚,“总裁……瑞桐集团……咁大间公司……点会系佢嘅?” 他像是在问于知遥,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她……她哪来的本钱?她妈妈那边……不可能有这么多……”于程的思绪显然完全混乱了,被这个远超想象的事实冲击得语无伦次。 于知遥望着窗外那片属于于舒桐的灯火帝国,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 “爸,这里是香港。遍地都是机会,也遍地都是传奇。她抓住了,然后做到了。” 于程再次沉默,这一次,他似乎在艰难地重塑着自己对那个他看着长大的“大女儿”的认知。 那个曾经会缠着他要买冰淇淋、会因为考试没考好而躲起来哭鼻子、会在妹妹受欺负时第一个冲上去的舒桐。现在怎么会变成了一个财经新闻里才会出现的人物? “那……佢对你好唔好?”于程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这才是他最核心的担忧。 一个掌舵如此庞大商业帝国的于舒桐,还是他记忆里那个会照顾妹妹的姐姐吗? 听到这话,于知遥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好吗?工作上,她冷酷、挑剔、公事公办,甚至带着不易察觉的刁难。可私下里,在上海的雨夜,她又会为她挡酒,会因为她一句胃痛就记得带药,会因为她看中一套彩墨就偷偷买下…… 于知遥深吸了一口气,“好啊。”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回答,轻快得有些虚假,“她是我上司嘛,工作上要求严格是正常的。私下……还挺照顾我的。” 她无法告诉于程,她们之间隔着五年的空白,隔着分手的伤痕,隔着上下级的鸿沟,更隔着陈娟那座无形的大山。这一切,比任何商业谈判都要复杂。 “真系?”于程似乎不太相信。 “真系啊。”于知遥强调,迅速转移了话题,“爸,你不用担心我。倒是你,一个人在深圳,记得按时吃饭,应酬少喝点酒。” 又絮絮叨叨地叮嘱了老豆几句,于知遥才挂了电话。 手机屏幕暗下去,倒映出她疲惫却无比清醒的脸。 客厅里一片寂静,只有窗外维多利亚港的霓虹无声闪烁,像极了于舒桐那双看不透的眼睛。 于知遥趴在沙发上,整个人都陷了进去,抱紧靠枕,将脸埋了进去。 老豆的问题还在耳边回响——“佢对你好唔好?” 她也不知道答案。 那个她曾经全世界最熟悉的人,如今既是最陌生的上司,也是她心底无法磨灭的朱砂痣。 咱们的知遥就是这样的高敏[爆哭] 后面的几话就是写她们京港异地时候的事情了。比如她们是咋分手,共同经历了什么,陈娟又是怎么拆散她们的。其实就是完全进入京港线了。所以现在线的话内容不会写太多。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祝我早日火出圈!感谢喜欢![红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她对你好吗 第13章 干预 2月,是她们大二生活的开始。那次住院后,于舒桐依旧是在陈娟眼皮子底下去打工兼职。 “吱呀——” 门被轻轻打开,客厅里的灯还亮着。沙发上,陈娟脸色阴沉,双手抱胸地坐着。 墙上挂着的时钟正嘀嗒嘀嗒地走着,一看时间,十一点半。 “回来了?”陈娟说着粤语,一脸严肃地看向于舒桐,语气里带着一丝怒意。 被抓了个正着的于舒桐尴尬地笑了笑,“妈咪……你怎么还没睡啊?” “舒桐啊舒桐,你要我说你多少遍啊?好了伤疤忘了疼吗?上次得了胃病住院,现在还天天不吃饭去打工?” “我就是想多赚一点钱……” “赚钱?赚咩钱啊?你爸于程那边不是有很多钱吗?还不够你花吗?” 空气静了好一会儿,陈娟没再逼问,语气反而软了下来,像浸了温水的棉线,轻轻缠上来,连说粤语的语速都慢了些。 “阿桐,”她拍了拍身边的沙发空位,“过嚟坐低。(过来坐下。)” 于舒桐心知不妙,却只能硬着头皮坐下。 “妈咪知你生性,想靠自己。”陈娟拉过她的手,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锁住她的眼睛,“但是你说给妈妈听,你这么拼命,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想买?还是……”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敲在于舒桐的神经上:“是不是要攒钱去什么地方?” 于舒桐的指尖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没有啊,就想自己花钱方便些。” “系咩?”陈娟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温度,“我看你同知遥,整天视频,一说就几个小时。姐妹感情好是好事,但也好过头了吧?” “姐妹”二字,她咬得格外重。 不等于舒桐回答,陈娟忽然凑近,压低了声音,“你同妈咪讲实话,你同知遥的关系是不是有点不正常?” 于舒桐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陈娟靠回沙发背,语气又变得语重心长,“你知不知道,这种关系传出去,多难听?说你们神经病都算轻的!你这么辛苦考来港大,前途大好,难道要为了这些不三不四的事情尽毁前程?” 她看着女儿骤然苍白的脸,知道戳中了要害,语气放缓,开始怀柔,“听妈咪话,收心养性,找个正经男孩子谈恋爱。” “你长得这么漂亮,大把男孩子追啦。知遥那边,我会跟你于叔叔说,叫他也劝劝他女儿……” “不要动她!”于舒桐猛地抬起头,声音因激动而嘶哑。这是她的死穴。 陈娟的眼底,终于闪过一丝了然和冰冷的胜利。她知道了,她猜对了。 这场谈话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于舒桐逃也似地冲回了自己的房间,背靠着门板,浑身发抖。门外,是陈娟不轻不重的一句: “你睡醒想清楚吧。” 于舒桐滑坐在地上,拿出手机,屏幕上是她和于知遥笑得灿烂的合照。她颤抖着打下一行字:“知遥,我好想你。” 却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 她不能。她不能把压力给到电话那头,那个在北京同样孤身奋战的女孩。 那一夜,于舒桐房里的灯,亮到了天明。 次日清晨,于舒桐用厚厚的粉底也遮不住眼下的两片青黑,如同她无法掩饰内心的疲惫。 港大校园里,新学期伊始,氛围忙碌。课程排得越来越满,即使对于舒桐这样的学霸而言,在应付繁重学业的同时,还要挤出大量时间去打工,也让她感到力不从心。 身体的累尚可支撑,但精神上那根紧绷的弦,不知何时会断裂。 她习惯了用冷漠作为铠甲,在校园里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冰山美人模样。加上她不住校,大部分时间行色匆匆,在港大几乎没有什么朋友。除了林雪和昻庭然。 他们三人同是金融系,年龄相仿,也都不住学校宿舍,因缘际会下成了一个小团体。 林雪性格直爽,是个钢铁直女;昻庭然心思细腻,是个活得通透的gay。正因为彼此在性取向和性格上奇妙的互补与理解,他们在一起时毫无顾忌,成了于舒桐在香港压抑生活中,难得可以短暂喘息的小小避风港。 这天中午,三人在食堂角落坐下。林雪咬着吸管,一眼就看穿了于舒桐的强撑。 “喂,我们的冰山美人昨晚是去做贼了?黑眼圈快掉到地上了。” 昻庭然更细心些,他注意到于舒桐拿着筷子的手有些不自然的停顿,以及她比平时更苍白的脸色。 他轻轻碰了碰林雪的胳膊,示意她别太过火,然后温和地问:“阿桐,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兼职太辛苦的话,不要硬扛。” 于舒桐抬起头,看着两位朋友关切的眼神,鼻尖莫名一酸。她有多想将昨晚母亲那些如刀锋般的话语,将内心的恐惧和委屈倾吐出来。但话到嘴边,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这件事太大,太沉重,她不知道从何说起,也更怕牵连他们。 她只是摇了摇头,扯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没事,就是最近没睡好。课程和兼职有点冲突,调整一下就好了。” 林雪和昻庭然对视一眼,显然不信,但看她不愿多谈,也不好再追问。 昻庭然叹了口气,轻声说:“总之,别让自己太累。有什么事,记得还有我们。” 这句简单的关怀,让于舒桐几乎溃防。她匆忙低下头,含糊地应了一声,拼命将眼眶里那点湿热逼了回去。 晚上下了课,林雪和昻庭然送于舒桐来到港大附近的便利店兼职。 “喂,阿桐。那个叫知遥的女孩就这么让你拼命啊?”昻庭然说着,他们两个也是最近才知道于舒桐和于知遥两个人的事。 于舒桐点点头没说什么。 “哎,那注意照顾好身体喔,我们先走了。”说完,两人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于舒桐目送着他们离开,自己也转身进了便利店换好工作服,开始了夜班工作,补货、清洁、收银。 午夜过后,便利店迎来了短暂的寂静。窗外的街道空旷下来,只有霓虹灯牌不知疲倦地闪烁着。 于舒桐靠在冰冷的饮料柜旁,就在这时,手机在手心震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的名字让她的心脏猛地一缩——知遥。 她几乎是踉跄着冲进狭小的员工休息室。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世界的监控。接通的瞬间,她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听起来平稳。 “姐姐!”于知遥清亮的声音从听筒那端传来,像一道划破阴霾的光,“你下班了吗?今天累不累?” 背景音里,有关东煮机器“咕嘟咕嘟”的微弱声响,于舒桐下意识地侧了侧身,压低声音:“嗯……快了。不累。” 她顿了顿,语气有些生硬地转移话题,“你呢?画稿交了吗?北京今天……冷不冷?” 她多想说“我想你”,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琐碎的日常。她感觉自己像个窃贼,偷取着电话那端的温暖,却无法给予同等的回应。 “画稿搞定啦!就是……”于知遥的声音带上了一点撒娇的意味,“就是今天食堂的糖醋排骨好难吃,我想吃你做的了。” 于舒桐的胃部像是被那只无形的手又攥紧了一下。她看着休息室斑驳的墙壁,喉头哽咽,只能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嗯。” 细心的于知遥立刻察觉到了异样。 “姐姐?”她语气里的轻快褪去了,“你声音怎么了?是不是……又胃痛了?还是你妈妈她又……” “没有!”于舒桐打断她,声音因急切而显得有些尖锐,随即又立刻软化下来,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真的没有。只是……只是有点忙。”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于舒桐,”于知遥连名带姓地叫她,这是她不安时的习惯,“你知不知道,你每次说谎的时候,语速都会变快。”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轻易地撬开了于舒桐辛苦维持的伪装。 她张了张嘴,所有预设好的、轻松的谎言都卡在喉咙里。她想倾诉,想把昨晚母亲的每一句剜心的话都告诉她,想在她怀里放声大哭。 可是,她不能。她又想起了陈娟的那些话。 最终,她只是用一种近乎透支的、轻飘飘的语气说。 “知遥,别问了……好吗?” “我只是……有点累。” 电话两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她们举着手机,听着彼此压抑的呼吸声,穿过两千多公里的距离,却仿佛隔着一片无法跨越的冰原。 这时,便利店前台的呼叫铃不合时宜地尖锐响起,伴随着夜班领班不耐烦的催促:“于舒桐!人呢?出来收货!” 于舒桐浑身一颤,像是从一场梦中被强行拽回现实。 “我……我得去忙了。”她仓促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晚安。” 不等于知遥回应,她便挂断了电话。 于舒桐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眼底翻涌的酸涩狠狠逼退。 然后,她强忍着疲惫挺直脊背,重新推开门,走进了便利店苍白刺眼的灯光下,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惯常的、没有任何表情的平静。 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制服口袋里,她的左手掌心,已经被自己的指甲掐出了几道深深的红痕。 而在北京,于知遥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慢慢抱紧了膝盖。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像夜色一样,将她紧紧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