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任在化工圈斗智斗勇》 第1章 重逢 “先生，不好意思，这杯美式才是您的。”苏熙匆忙盖上杯盖，疾步追上前面穿米色风衣的高大男子。 还来不及停下脚步，男子已经转身。正好撞上她拿着的咖啡杯，杯盖没来得及盖紧，就这么结实地倒在自己卫衣上，一时间醇香四溢。 早知道刚才应该让店员来盖！ 看着胸前迅速扩大的污渍，苏熙懊恼。手忙脚乱地找纸，可是出门就带了个手机。打算折回店里要，方才意识到自己被人错拿了咖啡，是来换的。 抬起头正要开口，却对上一双久违的桃花眼，这双眼藏在金丝边眼镜后微微眯起，慵懒却少了些温度，他薄唇微翘，似乎已经定睛看了苏熙一会了。 他的发型虽没刻意打理过，不过看衣着的款式和质地就知价格不菲，苏熙有点庆幸还好咖啡泼在自己身上，右手悄咪咪揣兜里，藏起袖口的破洞。 休息天穿这么造作，搁这炫富，以前怎么没发觉他那么能装呢？ 咖啡味不断往鼻子里钻，打断了苏熙的腹诽。待她回过神，发现对面的男人竟然在对她笑。 嘲笑我？虽然现在满身咖啡的自己是有那么点子狼狈，但是七年前不告而别，再见居然嘲笑我？ 苏熙瞥见原本自己买的拿铁正被他拿着，计上心头。换上对待陌生人时的招牌笑容，“先生，拿铁算我赔您的。” 苏熙眼看着对面男子的笑容，随着自己这句话而定格，又迅速垮掉，差点憋不住笑出声。要不是嫌存他照片太晦气，她肯定会立刻拍下来。 他果然认出我了，但是我并不稀罕认出他！ 这样想着，不等对方开口，苏熙端着洒了半杯的美式，转身战术性撤退。她挺直腰杆，不让自己显得狼狈，脚下的步伐却渐渐加快。 昔日恋人久别重逢，或相视一笑，或兵戎相见。对苏熙来说，也曾设想过，再见互扯头花的场面。后来生活里的鸡零狗碎迫使她放下，岁月的挫磨甚至让她产生了，再见也许能相视一笑的错觉。 显然，这是百分百的错觉。 多亏这个月第三次客诉电话，让苏熙终于可以停止回想昨天的尴尬重逢。 踏进公司，一眼望去，好多人啊。部长们都不在，大家却都正襟危坐，连平时那几个话痨都表情凝重地敲击着键盘。凭借七年牛马经验，苏熙本能地嗅出一丝不同寻常。 精岩是生产销售一体的化工集团。而她所在的华东分公司，是集团下属的销售公司，有一多半的营业长期在外出差，非周一人员齐整却是不多见。不仅今天大家都在，还集体闭麦，必定有事发生。 径直走到工位，扫了一眼横着的部长工位。桌板白的反光，上面空无一物，看不出曾经被使用过的痕迹。 苏熙指着空桌侧过头，问隔壁桌的章姐什么情况。章姐示意她看手机。 [章：陆老大今早被新老板和人事约谈，出来后就收拾东西走人了，什么话也没说。] [苏：新老板？老金呢？] [章：老金没回来，换来了小金。] [苏：也姓金？什么来头？] [章：说以前在总公司是社长助理。看着不到30，盘靓条顺，不夸张地说，他绝对算得上精岩的门面担当，奇怪的是从来也没听说总部有这号人物。] 透过文字都能感受到颜控的快乐，苏熙忍俊不禁，也对新老板产生了好奇。 [章：他叫金煜。] 苏熙刚喝进去的水差点喷出来，强咽下去的后果就是直接呛到狂咳不止。 怎么和她前男友同名？ 稍微平复之后，苏熙打开消息免打扰模式的公司群，在一堆欢迎新老版的彩虹屁里，找到了金煜。可惜头像不是本人照片，名字却是一样。 不会那么巧吧？不会是一个人吧？ 没来由的心慌，想起昨天相遇时的落荒而逃，说好的江湖不见呢。 应该只是重名，苏熙继续安慰自己。却忍不住打听到新老板和部长们都在大会议室开会。 华东分公司占了整层楼面，三分之二的办公区域和三分之一的会议室区域，组成一个回字。大会议室隔壁是茶水间，从办公区的两边走都能到。 苏熙拿起茶杯，特地绕远路，穿过会议室去倒水。会议室全部用落地玻璃与外界阻隔，为了保证私秘性，中间做了磨砂处理。 兴许能看到。这样想着，苏熙放慢脚步走近会议室，微微侧头，用余光观察里面。黑灯瞎火，唯有墙上投屏的资料看得真切。 怎么忘了会关灯，苏熙再懊恼也于事无补，结果只隐约看到新老板的后脑勺。虽是磨砂玻璃，但是良久驻足在门外还是会被发现，只好作罢。 从茶水间再出来时，大会议室里突然亮灯，门被从里推开，大家鱼贯而出。 真是他！虽然站在人群中，但186的身高不想引人注目都很难。 在没人发现苏熙之前，她迅速转身，背对人群。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真的再见还是想躲开。 她尴尬地把垂在脸侧的碎发捋到耳后，想要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却感觉后颈一凉，有一股无形的压力从身后袭来，无意识地紧了紧手里的茶杯，加快离去的脚步。 回到工位上，悄悄松了口气。还好总经理办公室在另一头，暂时躲过一劫。 惯性打开电脑开始工作，看到桌面上的辞职申请，整个人又好起来了。 节前提了辞职，差点整忘了。本来如果没有金煜在，或许她对这份混吃等死的工作还有一丝留恋。现在只想光速谈妥离职时间，彻底再也不见了。甭管人事怎么劝，天塌下来也改变不了她离职的决心。 人事的电话总算来了，约在了会客室。 苏熙又在脑中演练了一遍婉拒的说辞，推门而入。 会议室里怎么只有金煜？ 脑中唯一的认知是自己可能走错房间，趁他还在忙着敲键盘，苏熙后退几步，准备开溜。 “苏课长，请坐。”金煜只是略微抬眼，复又专注于屏幕，“等我发完这封邮件。” 居然被点名了，苏熙心里暗道不妙，只能硬着头皮缩进对面的沙发。 会议室里，只剩清脆密集的键盘声。苏熙低头搅弄手指，以缓解尴尬。 其实她进门看到金煜时，确实惊讶。但是坐下之后她也就大致明白了。陆老大走了，现在他们部门成了无主之地，所以辞职信也就自动到了总经理手里。 虽然不想再和他有任何接触，但是既然自己去意已决，心里反而踏实不少。大不了再干满一个月，没准他还巴不得我尽快走。打定主意，换个舒适的坐姿，抬头平静等待金煜忙完。 他今天没戴眼镜，棱角分明的五官配上精心打理过的发型，显得更加，人面兽心。一番埋汰完，苏熙心情略好，嘴角疯狂上扬。 恰巧金煜邮件发完，合上笔记本，抬头正对上她的笑脸。但是他仿佛没看见般，别过脸，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等放下杯子后又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目光直直看着苏熙，一语不发。 他故意晾着我，该不是为了昨天我假装不认识他，公报私仇吧。 本已收敛笑容的苏熙，不服输地再次牵起嘴角，与他对视。 密闭的空间里，彼此的沉默，让空气凝固，交织的眼神，却似涌动的暗流。牢牢锁定对方，恐怕谁先移开目光便输了。 “苏课长觉得，精岩怎么样？”还是金煜先开口，目光始终没从苏熙脸上移开，语气却仿佛在闲聊。 “挺好，都说精岩是化工行业的黄埔军校，培养化工人的摇篮。”无论这个问题是不是试探，她都不打算说谎。 “是吗？那为什么要走？”他轻笑一声，却没打算继续为难，“人事说你上午休假，陆叶部长离职的事，你知道了吧。部长的位置你不想留下来争取一下吗？” 苏熙没想到他并没有深究自己离开的原因，不过他老板的位置还没坐热，就开始画饼，倒也在预料之中。 她搬出事先准备的说辞，“陆部长的事我刚听说。辞职是我节前提的，离开公司纯粹是个人原因，我这人没什么野心，所以对职位并不在意。” 他轻笑出声，仿佛看穿了她的谎言，“苏课长如果真要离开，作为公司的基层干部，竞业协议是少不了的。除非以后你不打算干这行了，否则还是要考虑清楚。” 威胁我？签了竞业协议，公司还得白养我2年。苏熙刚想开口，却意识到他是在软硬兼施，此时一旦发声也许正中对方下怀。于是，强压情绪选择闭麦。 “如你所说，精岩培养了大批人才，却永远留不住。”他沉默片刻，目光中的散漫已被敛去，眼神逐渐坚定，“我想知道为什么，所以我来了，来改变。” 他眼底闪烁的光，让苏熙有一瞬间的恍惚，毕竟这光曾经照耀过她的青葱岁月。时过境迁，她依然会被这束光蛊惑，想要靠近，想要回应。下一秒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把视线转向一旁。 他看着她，像是在等她回应，又仿佛是在斟酌接下来要说什么，也或许是察觉到她刚才眼中的动容，“这话听起来像在画饼，但是请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向你证明。我相信你公私分明，绝不会因为任何事影响判断。” 苏熙记得，自己离开会客室前，答应了金煜会考虑。她走的太快，自然无从察觉，金煜用力捏紧的拳头，在她走远后才舒展开。 是夜，苏熙平躺在床上，对着手机发呆。 聊天对话框里，自己已被对方拉黑的系统提示，格外刺眼。 下午听章姐说起陆老大的事，就给他发了信息。和金煜谈完，才收到回复。 [陆：呵呵，没想到我比你先走。] [苏：什么情况？] [陆：本来说好的那个内推名额，我要自己用了。抱歉，保重。] 再要回复，已经被拉黑。 按金煜的说法，陆老大是离职，可是哪有刚提就卷铺盖走人的？一定有事发生。 苏熙轻叹口气，现在也不是操心别人的时候。本以为硬气辞职，可以无缝衔接的内推岗没了。刚猎头打来电话，之前三面的职位有了其他人选。 现在甚至有些庆幸下午没有直接拒绝金煜，可是接受了岂不是很没面子？以后还不任由他拿捏？ “现在行情那么差，你能去哪里？说句难听的，30岁未婚未育的女的，对用人单位来说就是生化武器。” 耳边响起下午人事的话，有种想要大吼大叫却怎么也发不出声的憋闷感。苏熙在床上滚了一圈，还是找不到舒服的姿势，仰躺着又觉得顶灯白得刺眼。 新消息提示。 [表哥：熙熙，钱已收到。等我这部戏忙完，一起吃饭。] 是表哥的信息，这个月刚还钱给他，如果辞职又找不到工作，那下个月也没钱还了。虽然表哥从来不愿意收钱，可是已经麻烦他太多了，要是他才是自己的亲哥该多好。 把手机扔在一边，闭上眼，苏熙尝试整理思路，然后……窝囊地睡了过去。 第2章 留下 雨水模糊了视线，苏熙抬起胳膊胡乱抹了一把，不知跑了多久，只知道两侧的树影不断后退，脚下却不敢停，因为此时此刻她正在被人追赶。 听不到雨声，只有身后踩在水坑里的脚步声正在逼近。 “啪嗒、啪嗒” 脚步声逐渐跟心跳声重叠，苏熙大口喘气，干涩的喉咙泛着铁锈味。 她脚下一软，身体不受控向下倒去，认命地闭上眼准备痛吻大地，甚至做好了给脸做个水膜的准备。 没有触脸的冰凉，却是右肩一重。她不敢回头，只是缩着脖子半眯着眼，努力用余光瞥向肩头，自己正被一只手牢牢抓住，在夜色中这只手白的瘆人。 “为什么要逃！” “叮铃铃……” 苏熙惊醒，尚未完全从刚才的梦魇中清醒过来，眯着眼在床上摸了半天，才抓住手机。 是陌生来电。 稍微平复一下噩梦残留的心悸，接通电话。 对面传来低沉男声，“苏课长，我是金煜。” 和刚才梦里的声音完全匹配，苏熙一个激灵，手上的汗毛差点炸开花。这下倒是彻底醒了，坐起身才感觉到，睡衣黏腻地贴着后背，出了不少汗。 “金总好。”刚睡醒，苏熙的声音沙哑，语气不耐。 “我从人事那要了你的联系方式，没有打扰你休息吧？” 太假了！你猜22:35打人电话，算不算打扰呢？苏熙强忍被吵醒的烦躁，挠着头等待金煜的下文。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也并不诚心想听她的答复，只是继续输出，“下午忘记跟你说了，关于你的去留，我希望在本周之内得到答复……” 先是在梦里阴魂不散，又把她吵醒在这催命，低气压淹没了有起床气的理智女。 “金总！”苏熙打断金煜，后槽牙咬得嘎嘣脆，“请问现在几点？” 那头明显沉默了片刻，似是没想到苏熙反应那么大，“时间确实晚了点，因为后面几天我都要出差，只有明天有空……” “明天下班之前，我会给您答复的。但是现在是我的私人时间。”苏熙自动把声音降低了5摄氏度，给最后几个字还加了重音。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让人不悦的沉默。 苏熙不想继续拳头打在棉花上，反正也是早晚的事，不如趁早来个痛快，“明天下午3点。” “知道了，你来我办公室。” 挂上电话，反正也睡不着，苏熙靠着床头继续权衡去留的利弊。 在过去的7年职业生涯里，苏熙每天都仿佛在体验嫁给自己不爱的人，凑合着过日子的生活。 名牌大学海归毕业的文科生，进了风马牛不相及的化工企业。明明专业不对口，对这家企业也毫无兴趣，却毫不犹豫地签了卖身契。 因为自己需要钱，需要一份稳定的工作，需要还债。 现在，当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以为否极泰来的时候，又遇见了他。 前男友，金煜。一个7年前突然消失不见，从此杳无音讯的人，却摇身一变成了自己的老板。 说实话，看到他西装革履，被人群簇拥着走出会议室的那一刻，苏熙感到荒谬、尴尬、甚至有那么点屈辱。 谁在年少无知时，还没遇见过几个渣男呢？苏熙一直自嘲自己运气还不错，就只遇到过这么一个。可是从此以后，都要被一个连分手都不敢当面说的孬种奴役，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想要辞职的念头空前高涨。 可是现实是，自己依然需要钱；外面暂时也没有更好的机会；既然已经没办法再假装不认识了，那么落荒而逃就等于认输。 就这么走了，苏熙确实并不甘心。虽然这份工作自己并不热爱，但是本着既然做了，就要做到最好的劲头，在工作的起初2年里，她从未懈怠。 但是渐渐的，她发现付出并不能得到回报。公司存在诸多问题，而大家都选择视而不见，有能力的人纷纷离开，改朝换代也只是换汤不换药。在一次次希望之火被浇灭后，苏熙选择躺平，并开始另谋高就。 要不要相信金煜下午提到的，想要改变公司现状的话呢？至少今天提辞职的时候，他没有像人事那样，拿年龄来羞辱自己公报私仇。 对啊！苏熙突然豁然开朗。 金煜的话是不是空头支票又有什么要紧，他新老板的身份，就足以运作很多事情。她可以说是目前公司里，金煜最熟悉的人。自己刚才一直在纠结老板前任这个身份是自己的软肋，可是却忘了这个身份或许可以加以利用。也许在金煜看来，现在的自己像是笼中的困兽。可是究竟谁才是猎人，还未可知。 打定了主意，苏熙迅速打开电脑开始制订计划，伴随打字声间或还能听见她的冷笑。 第二天一早 “林总，这次我们换了新的物流公司，中午之前保证会把货送到，真的不好意思，这次……”苏熙专注于跟电话那头的客户道歉，没有注意到身旁，同样在等电梯的金煜，已经注视她许久。 直到进了电梯挂上电话，她下意识伸手去按楼层，却被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抢先按下了数字。苏熙抬头，这才发现是金煜，近在咫尺，而且电梯里只有他们俩。 金煜注视着手机，并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于是苏熙也目视前方装作没看见，可惜已经关上的电梯门光亮如镜，能够照见身旁的挺拔男子。她只好假装刷手机，偏偏金煜身上那股淡淡烟熏感的乌木香气，混合着小豆蔻的辛香也在此时向她袭来。 苏熙内心在尖叫怎么还没到的时候，金煜看了眼手表，开口揶揄，“北京时间8点59分，还是私人时间，所以苏课长又假装不认识？” 苏熙正打算反击，突然电梯门开了。金煜冷笑一声，迈开长腿出门左转。苏熙走出电梯却没向右走，而是等到手机上的时间显示9:00后，转身向左快步走到金煜面前，指着手机显示屏，待他看清楚时间，露出假笑，“金总，早。” 说完脚底抹油溜进办公室。 “熙熙，林总的货已经送到，送货单和COA也发给他们采购了。” 章姐的话，适时地打断了苏熙尴尬的回忆。她还在为电梯间自己幼稚的反击感到懊恼，“幸好有库存，否则客户就停线了。” “送错货已经是小事了，材料里有一支已经分尸的笔要怎么解决？头痛。” “先安抚住客户。”苏熙寻思着，工厂的人向来不把小客户当回事，这次是大客户投诉，正好借机让他们的皮绷紧点，“你赶紧申请客诉，这件事QC必须给书面的解释，还有后续的对策。” 章姐打开OA开始申请，还不忘吐槽，“网上到处都在说年轻人整顿职场，怎么没有年轻人来整顿一下精岩。” 苏熙讪笑，“你觉得新来的小金总可以吗？” 章姐突然来了兴致，伸长脖子压低声音，“你别说，我觉得没准可以。我听说他在总部本来有机会成为最年轻的本部长，可是因为得罪了副社长，才被贬回国内的。” 这倒是挺符合他的性格，这次的选择也许是对的？苏熙暗自坚定了决心。 会议室里，苏熙和金煜隔着办公桌坐着。 “我选择留下。”苏熙语气平静。 “条件？”金煜迎着苏熙的目光，仿佛并不意外她会留下。 “升职加薪。另外……”突然停顿，只是她在思考措辞。 他挑眉不语，似是在等她继续。 “正如金总昨天所说，希望以后在公司能公私分明，只谈工作。” 他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她面前，双手环胸，眉头微微皱着，似乎在回想，“喔？我有这样说过吗？” 他的靠近，迫使她不得不仰头，但是他并不打算借此压迫，而是低头注视她，“我可以答应你的条件。你既然愿意帮我，不如先说说你的想法。” 她耸耸肩，事不关己的表情，“我只是个打工的，一切行动听指挥。” 他停顿了几秒，突然笑了，转身回到座位，“那你还是另谋高就吧。” 她收敛笑意，眼神带着挑衅，“金总，你觉得我们分公司怎么样？” 同样的问题又像皮球一样踢了回来，“为什么你会在意我的看法？” “因为我在山脚，看不到山顶的风景。上面的空气好吗？” 他表情逐渐凝重，语气低沉，“不好，不好办。” 她反而又笑了，“我们现在可是同坐一条船，还没开始怎么能泄气。” 他的嘴角重新上扬，似乎对这个“我们”很是受用，“强者从不抱怨环境，不是吗？” “所以，金总有想法了吗？”她宛如奸计得逞笑出声。 他完全没有生气，反而也笑了，“要升职加薪的是苏课长吧。在4月人事变动之前，给我一个提拔你的理由。” 这话正中苏熙下怀，“时间紧任务重，那就只能无中生有了。” 金煜表情里带着探究，示意她说下去。 “三个臭皮匠，胜过诸葛亮。下周一也许会有惊喜。” 离开总经理办公室的苏熙，开始盘算。金煜提到了4月人事变动，证明这次会有大动作。初来乍到的他，势必会伺机培养自己的人。而眼下就有个现成的机会，可以直白地告诉金煜，公司目前的势力划分，那就是工会主席的换届选举。 看来这周开始自己有的忙了。苏熙突然觉得久违的干劲又回来了，连脚步都轻盈了许多。 第3章 初遇 地铁口的咖啡店挂满了粉色的气球，厨窗上贴着心形贴纸，空气中弥漫着巧克力的甜香。仿佛整个世界都在2月14日这天被镀上了玫瑰色。 刚下车，金煜就看到管理部部长陈招娣，在大厅里不时向外张望。 看到他来了，眼睛一亮迎上前。也不说来意，只是引着他进精岩员工专用电梯。电梯上行过程，两人都没有再交流，金煜只能感受到身边人对着自己不断窃笑。 电梯门再次开启，陈招娣伸手引着他的视线向下，从电梯口开始，用玫瑰花瓣铺就的花路向前延伸。 金煜面无表情地顺着花路走进公司，刚靠近门口，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正中五彩斑斓的花海，使上方公司的logo黯然失色。上周花坛里，明明只有稀稀拉拉几朵金针菇大小的花。 花坛边，是用粉色气球扎成的“欢迎金总赴任”的立牌。金煜眉头微微蹙起，延着花路继续入内，所有人起身，掌声此起彼伏，bgm应声响起。 金煜眼神逐渐冷冽，加快步伐，仿佛要在耐心耗完之前结束这场闹剧。一直走到办公室的中心位置，花路聚拢成心形。 陈招娣示意他站在爱心前，伸手拿起一旁早已准备好的一束玫瑰。刚想上前，就被人拉住衣角，那人向她低声耳语几句，她脸色突变。顺手把玫瑰塞给站在一边吃瓜的苏熙，就匆忙跑回工位关视频了。 苏熙还来不及细想，就被一把推到金煜面前。 金煜看着苏熙走到面前，她的黑色长发垂落在肩头，与连衣裙的颜色几乎分不清界限，纤细白皙的手，轻捧着玫瑰，花瓣的红在黑色背景的映衬下愈发娇艳，让人移不开眼。所以自然就没看见，此时墙上大屏播出的欢迎视频上，写着前任总经理的名字。 “欢迎金总来到华东分公司。”苏熙声音局促，动作僵硬地递花。 金煜接过花，凑近苏熙，压低声音，“这就是你说的惊喜？”声音几乎淹没在掌声中，但是足够两人听见。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苏熙也很尴尬，“是别人给的。” 听到这句话，金煜眼神一滞。 8年前。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紧接着轰隆隆一串闷雷，雨来的又快又急，雨点狠狠拍打着地面，激起片片水花。 金煜下课后站在屋檐下看到的就是此番场景。雨水时不时被风吹进来，他缩了缩身子，试图避开雨点。 正在思考要不要冒雨跑去车站，就听见身后响起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伴随着一阵轻柔的香气，若有似无，带着淡淡的甜。循着香气转身，居然是苏熙，只见过一次，金煜就记住了她的名字。 周遭因狂风暴雨而陷入混沌，而苏熙好似与这一切毫无关系。她的出现，如灰暗世界里的一抹亮色，周遭的一切似因她的出现而静止了。 只是现在，她挎着包，左手拎礼物，右手握玫瑰，似乎有些狼狈。金煜发现她有伞，但是尝试了半天也腾不出手拿伞。 “同学，你也去车站吗？”本来还在纠结要不要上前帮忙，却被苏熙抢白。 屋檐下的空间很小，没别人在，她应该是在跟自己说话吧？金煜想要回应，脑子里却一片空白，呆呆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一起吧？”苏熙走近，抬起手肘上挂着的伞，示意他帮忙。 金煜木讷应声，接过她手里的玫瑰和礼物，完全没注意到苏熙眼里转瞬即逝的错愕。迟疑了几秒，苏熙认命地撑开伞。 两人身高差了一头，共撑一把伞走出去一段，金煜时不时感受到头顶被伞骨蹭到，侧脸看到苏熙努力抬高手臂撑伞的样子，这才意识到刚才苏熙是让自己撑伞。 金煜又羞又窘，耳朵烫的厉害，想要开口说换他来撑伞，又怕此时交换的话，苏熙会淋到雨。只得攥紧手里的礼物和花，尴尬地维持现状。 一阵风吹过，苏熙试图把吹乱的头发拨到一边，发尾不经意蹭到金煜的脖子，痒痒的。 俩人靠得很近，苏熙身上的香气随着她的呼吸飘散，萦绕在他的鼻尖。思绪变得恍惚，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生怕被她听见，一路都死盯着手里的玫瑰，转移注意力。 终于到了车站，金煜如蒙大赦，把花和礼物递到苏熙面前。 “礼物我拿走，花你收着吧。”苏熙只接过了礼物。 “花，给我？”金煜觉得现在整张脸都烫的厉害，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是别人给的，看你喜欢就送你了。”苏熙挥手道别，转身没入驶来的公交车里。 金煜看着车开走的方向，低声默默自语，“我喜欢。” 陷入回忆的金煜，干净修长的手指下意识摩挲着玫瑰花，直到被玫瑰花的花刺扎痛了手，方才回神。 送的花都全身是刺！金煜恼怒地暗骂一句，作势要把花扔进垃圾桶，却又迟疑了片刻，最终又扔回桌上。看了眼时间，带着笔记本去开部课长会议。 这次你最好真的能给我惊喜！ 午休时间，茶水间。 发了一圈巧克力，坐回章姐对面的苏熙，笑着迎接彩虹屁。 “熙熙小天使，人美心善。每年情人节都会想到大家。”章姐手里叠着兔子图案的糖纸，叹口气，“哪像精岩，哪怕飞进来一只苍蝇，也要被分成三六九等。” 看到苏熙笑而不语，章姐继续抱怨，“总务买了巧克力，部长及以上限定，我们不配。” “早上那束花本来老陈要自己去拍马屁的，结果你猜怎么？”章姐说起八卦就眉飞色舞，嘴下的媒婆痣都跟着雀跃起来，“墙上放的视频是欢迎老金，好多人都看见了，吓得她赶紧去换。” 当时，苏熙递花给金煜的时候，看着他的表情风云变幻，本以为他会因为这种铺张的阴间活动而生气，顺便敲打一下马屁精。结果金煜只是说了谢谢，并让大家继续工作，就走了。 果然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苏熙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早上的欢迎会本来是为老金准备的？”难怪陈招娣鞍前马后布置，却在临门一脚把拍马屁机会拱手让人了。 “对，所以这次换老板，真的没人提前收到风声。不过你休假的时候，总部来过几个内审的人。”章姐刚说到兴头，突然像被点了哑穴不再吱声。 苏熙顺着她的眼神刚想扭头看个究竟，突然被她捏住手，只听她贴近自己用气声提醒，“别回头，金总来了。” 苏熙心下了然，转换了话题。 金煜离开后，两人也没了聊天的兴致。回工位的路上撞见陈招娣在训斥新人。尖细的声音回荡在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 “上午视频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让你提前准备巧克力怎么还能少买一份？”新人比她高出大半个头，陈招娣双手抱臂，仰着头输出，时不时还伸出手指比划。 “因为以前的金总有糖尿病不能吃巧克力，所以本来打算送花。可是谁知道又来一个金总。”新人梳着马尾戴着黑框眼镜，虽然进公司已经一年，却仍是学生模样，此时局促地垂下头，抠着手指。 “他都来了一个礼拜了，你都没想到再去买一份吗？” “这是跟楼下商贸订的，单个没办法加订。”新人的声音越来越轻。 “你不会动动脑子？到对面商场去买一盒不会吗？”陈招娣就差没有指着新人的鼻子输出了。 苏熙看着手中剩下的一盒巧克力，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趁着输出间隙，凑上去递给陈招娣，“陈部长，情人节快乐。” 陈招娣接过巧克力，冷着脸道谢，似在责怪苏熙打断她训话，没有眼力见。刚想继续输出，又看了眼巧克力，突然两眼放光，转身消失在走廊尽头。 “谢谢苏课长，不然我非被骂死。”新人松了口气，“我得去买巧克力给金总，待会见。” 真是个傻姑娘，苏熙一把拉住新人，“不用去买了，你们领导已经去送了。” 看着新人还是一脸疑惑，苏熙笑着摇摇头，又宽慰了几句就回工位了。 苏熙是了解陈招娣为人的，此人惯会借花献佛。以前有人请她们部门一起喝奶茶，她都会把别人不喝的那杯送给其他部门领导做人情。而最近她又在减肥，这盒巧克力，更不会自己吃，现在怕不是已经给金煜送去了。 总经理办公室，敲门声响起。 “请进。” “金总，这是为您准备的节日礼物。”陈招娣拿着一盒巧克力讨好地放在桌上。 “谢谢。大家都有吗？”金煜笑意不达眼底。 “部长也有。”陈招娣表情不太自然。 得到意料中的答案，金煜并没生气，“陈部长，我有个想法。我们分公司其实年轻人比较多，像这种节日，能不能就搞成下午茶的形式，让当天在公司的员工一起庆祝。” 陈招娣点头如捣蒜，又对着金煜尬吹了几句，准备退下。 “今天上午的欢迎会，非常感谢。”金煜笑容不变，却话锋一转，“鲜花的钱等下我私人转账给您。办公室里放些植物挺好的，不过我觉得鲜花可以换成绿植，当然这个您专业，您去处理我放心。” 陈招娣走出门，擦了擦手心的汗。 金煜的手指有节奏的敲着桌面，定定地看着桌上的巧克力，兔子图案的包装盒，可爱。 要不是中午在茶水间，看到苏熙分给大家吃的巧克力正是这个包装，他会以为是总务统一买的。可是她做的巧克力怎么会出现在这？难道是她特地想要送给他，却不好意思自己给？ 得到这个惊人答案之后，金煜心情大好地拆开包装吃了起来。 “熙熙，你做的花生巧克力真的太香了，也不会齁甜，回头告诉我怎么做的呗。”章姐意犹未尽，继续夸苏熙。 “很简单的，就先把花生……”苏熙突然想起了什么，起身就跑了出去。 总经理室外，苏熙敲门好几次都没人应门，心下暗觉不妙，顾不上什么礼仪，直接推门而入。抬眼就看到金煜腮帮子鼓起，像小仓鼠一样，正在吃什么东西的样子。在看清楚来人是苏熙之后，他匆忙嚼了几下就咽了，顺便把盒子快速扔进垃圾桶。 “你……全吃了？”苏熙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慌乱。 金煜眼神飘忽，抿着嘴，似乎想不到怎么回答。 苏熙没空陪他战术性装傻，“巧克力里面有花生。走，去医院。” 第4章 过敏 7年前。 篮球馆内灯火通明，将金煜的身影拉得修长。汗水已经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又顺着鬓角滑落，但是却丝毫无损他的帅气。运球、假动作、跃起，篮球从他手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应声入篮。场边，苏熙的目光跟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为他加油喝彩。 突然苏熙瞳孔微缩，笑容凝固。因为场上的金煜弯下身，手捂着胸口，脸色肉眼可见的迅速失去血色，表情也变得痛苦。她下意识冲进场内，脚步慌乱。走近可以看到金煜脖子上，隐约浮现的红色疹子。脑子里嗡的一声，该不会是…… 医生的诊断证实了苏熙的猜测，金煜是过敏，早上吃了她做的，抹了花生酱的三明治。 “你不知道自己花生过敏吗？”苏熙看着金煜正在输液的手，着急又自责，“为什么还要吃？” 金煜用另一只手把苏熙额前碎发捋到一边，握住她的手，喉咙还没完全消肿，声音略带沙哑，“这可是你第一次做饭给我吃，为什么不吃？不用担心，我没事。” 苏熙一手与他十指紧扣，另一只手攀上他的胳膊，微仰着头，“以后任何事，都得告诉我。” 金煜把头搁在苏熙肩头，“都听你的。” “我没跟你开玩笑。”苏熙侧过头，金煜的脸近在咫尺，能清楚感受到对方的鼻息，如果再靠近一些，两人的鼻子恐怕都会撞上。 金煜讨好和撒娇的表情，在苏熙侧头与他对视的瞬间一滞，见她没有躲开，就继续试探性往前凑，眼看就要偷香成功。苏熙原本缠在金煜胳膊上的手，却把他的两颊稳稳捏住。 “公共场合，注意影响。” 金煜帅气的脸配上被捏成的嘟嘟嘴，戳中了苏熙的笑点，松开手，无视他的冷脸，把脸埋在他肩头，笑得双肩直抖。 头顶上方传来沙哑的嘀咕声，“过敏又不会传染。” 苏熙的肩膀抖得更厉害了。 那次之后，苏熙也换了口味，不再吃花生。 此时，输液室。 苏熙调节了点滴的流速，在金煜旁边坐下。 金煜挂了电话，测过脸，看着苏熙，眼神里充满了探究，“陈部长说巧克力是你做的，所以这就是你说的惊喜？” 苏熙无语地想笑，果然出了问题老陈就想到甩锅了。可是毕竟是自己忘记了金煜对花生过敏，自觉理亏，只得无视他的嘲讽。 确认过他声音正常，也没有明显的寻麻疹之后，开启工作模式，“金总，今天的部课长会议，惊喜吗？” 金煜手上还在输液，一脸见鬼的表情，看着只想搞事业的苏熙。 见他没说话，苏熙继续追问，“您怎么看？” 看着金煜盯着手边乌龙茶看，苏熙顺手拧开瓶盖递给他，“我一直觉得精岩还没倒闭，真是个奇迹。” 金煜差点把茶喷出来，苏熙熟视无睹，继续输出，“刚在会上，财务提出人力成本过高。管理部马上指责，内审查出报销不合规。看似双方都在为公司考虑，其实不过是想置对方于死地。自己人亲手在那拆戏台，我就请问台上的人还能舞多久？” 苏熙确实是急了，4月是一年一度人事调动，组织结构变更的节点。如果要改革，那现在就要开始准备。可是之前无论怎么试探，他却总是漫不经心。本以为今天的会可以激他尽快出手，结果依然不为所动，她只能开麦逼他说出计划。 “我没记错的话，上周苏课长还打算辞职吧？”金煜的表情像是在听什么笑话，继续喝茶。 “你也不用拿话激我，我既然说了留下，自然是会算数。但是金总你画的饼，要怎么兑现？今天的情况你也见识了。”苏熙从他手里夺走乌龙茶。 “你对工会主席选举，怎么看？”金煜并没有回答，而是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选举结果代表的是半数以上员工的意愿，经营层必定重视。”苏熙不动声色地回答，心下却在得意，自己又猜对了。 “你敢不敢试试？”金煜看着苏熙，挑衅地笑。 果然金煜按兵不动，也是在打选举的主意。公司派系斗争说到底还是管理层的斗争，与其仓促入局，不如先让沉默的大多数团结起来？工会主席的确是绝好的机会。 “这是部长间的游戏，要不你再去找个人？”苏熙知道了金煜的用意，反倒淡定了。 “我只相信你。”金煜收敛笑意，认真看着苏熙，“是你答应要给我一个提拔你的理由，所以你愿意参选吗？” “金总话都说到这份上，我还有的选吗？”苏熙下意识勾起唇角，刚想说还要金总做出点牺牲，但是想想他今天飞来横祸，还是到时再通知他这个噩耗好了，也不怕他不同意。 两人很快不再言语。 夕阳从窗外钻进来，给整个房间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色。俊男美女的组合总能轻易的，在任何地方构成一道风景线。周围的病人时不时投来的目光，带着欣赏和好奇。 金煜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五官深邃，略带倦意。白色的衬衫袖随意卷至手肘，露出结实的手臂。偶尔侧头，看向身边，眼神清澈而柔和。 身边的苏熙，皮肤白皙，眉眼如画，一袭淡黄色长裙衬得妆容柔和而精致，偶尔抬头看一眼输液瓶，复而继续低头处理客户信息。 车里。 “吴师傅，先送苏课长回家。”金煜交代了一句，就先坐进了车里。 苏熙因为把输液调得飞快，受到了护士小姐姐的批评。所以刚才脸还很黑的金煜，此时的行为，让苏熙有些过意不去。正要象征性谦让，转念一想，他要在人前显示老板的绅士风度，再拒绝就不礼貌了。于是欣然接受，四平八稳坐在外侧。 人一旦放松，就开始饥饿。苏熙从包里摸出一颗巧克力，正准备吃，感受到来自身侧的视线。于是又摸了一颗，递到旁边。 “你是怕我没有死透，打算补刀？”金煜嘴上这么说，手却快一步接过了巧克力。 苏熙失笑，“这是我留给自己吃的，所以没放花生。” “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吃花生吗？”金煜低头拆糖纸，下意识问。 苏熙拿巧克力的手停顿片刻才放进嘴里，并没有回答。 车里被沉默的尴尬充斥。 “我刚才就想说，太齁了，你怎么做的？”金煜皱着眉，又猛灌几口乌龙茶。 “不就是照着你的配方做的？”话才出口，苏熙就眯起眼，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 车内再度陷入沉默。 苏熙把头转向外侧，闭眼假寐。巧克力的苦味从舌根蔓延至整个口腔，甜吗？我怎么不觉得。 一旁的金煜低头，摆弄着糖纸，陷入回忆。 7年前3月14日。 金煜看着平放在眼前的手，知道苏熙想要什么，决定先逗逗她。故意低下头，下巴乖巧地抵在她掌心，眯起眼对她灿烂一笑。 果然，听见她笑出声。 随即金煜觉得自己的耳朵被揪住，而始作俑者虽然抿着嘴假装生气，但是手上却没用力，“卖萌也没用，我的礼物呢？” 还是不逗她了，手伸进包里刚要掏礼物。突然一个带黑框眼镜的斯文男生，停在了他们面前。他红着脸递给苏熙礼物，“学姐，请收下。” 金煜感到苏熙就是想气自己，因为她居然作势要收，赶紧先一步抓住她伸到一半的手，另一只手自然地搂住她的肩，冷着脸瞪人，“学弟，这不合适吧？” 学弟被吓到，灰溜溜跑远了。 “你看你把人吓的。”苏熙无奈，捏着金煜的下巴，“哪来的小醋包？” 伸手把她圈在怀里，“我才不是小醋包，我是大醋缸。你敢收其他男人的东西试试！” “今年因为你，我可亏大了。”苏熙仰着头，双手缠上金煜脖子，“去年我可是收了一大堆。就我们第一次遇见那天。” 那天金煜收到了人生中第一束花，还记得当时内心的悸动，那种酥麻的感觉，完全驱散了心里那一丝醋劲。可是，那并不是我们第一次遇见。 金煜刚想说，却被苏熙抢白，“你都不知道那天我有多无语，你比我高那么多，居然让我给你撑伞。” “我以为你让我帮你拿东西。”金煜现在想来还是觉得尴尬，“我当时只顾着看你，没想那么多。” 这句话成功让苏熙闹了个红脸，把头埋在金煜胸前，扭捏起来。再抬头时，眼里多了些狐疑，“你别想扯开话题，我的礼物呢？” “给你。”金煜从包里掏出巧克力放苏熙手里。 “巧克力？正好饿了。”苏熙忙不迭拆开一个塞进嘴里，一脸满足，“这巧克力哪家的？好吃诶。” 说罢，又拆了一颗喂进金煜嘴里，他笑着摸苏熙的头，“你觉得好吃就好。我还要去实验室，你先回家等我。” 第5章 休战 跟金煜在学校分别后，苏熙像往常一样打完工，回他家，等他回来后一起吃饭。 开灯的一瞬间，要不是钥匙可以开门，苏熙真会怀疑走错了门。空气里弥漫着巧克力香气，开放式厨房的台面上，模具东倒西歪地散落，刮刀斜插在玻璃碗里，碗内的巧克力酱已经凝固，刀把上还糊着巧克力粉。斑驳的污渍如实记录下，之前使用厨房的人手忙脚乱的证据。 苏熙想象着金煜笨拙的样子，笑着掏出包里剩下的巧克力，塞进嘴里。内心深处的坚冰在逐渐融化，只剩一股甜甜的暖流在流淌。 挽起袖子，苏熙进入甜蜜战场，打算收拾残局。突然看到台面一角还放着一本笔记本，触手还有些黏，像是粘了糖霜。笔记本里密密麻麻写满了制作巧克力的配方，时间，温度，甚至还有制作次数。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做化学实验，哪有人食谱写成报告的，理科生的浪漫真要命。 关上笔记本，金煜发来消息说马上到家。苏熙突然心生一计，奸笑着把笔记本放回原位。环顾四周，在保证没有破坏现场之后，迅速拿起包，关灯出门，钻进对面的安全门里。 苏熙透过玻璃窗户看到金煜进了房门，又等了5分钟才从门里出来，假装刚到的样子开锁。不出意外看到金煜正在打扫厨房。 听见开门声，金煜扭头，手上的活却没停，“今天这么晚？还以为你比我早。” 苏熙凑过去，从背后抱住金煜，明知故问，“怎么这么乱，你拆家啊？” 金煜的手肘轻轻点了几下苏熙环上来的手臂，“这里太脏了，你先过去坐，等我收拾完就做饭。” 苏熙松开手，却直接走到金煜身侧，一手捏住金煜的下巴，转向自己，“金煜同学，你有事瞒着我。”说完，拿起桌角的笔记本在他眼前晃了两下。 金煜停下手里的活，抓住下巴上作乱的手，面对苏熙，委屈巴巴，“是啊，昨天忙了一晚上来不及收拾，有人还在这里添乱。”说要半天没等到苏熙的回答，正准备尴尬地继续打扫，突然苏熙上前一步踮起脚，摸了摸他的头。 “谢谢你亲手做的巧克力，我很喜欢。”言毕，紧紧抱住他。 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就一起收拾起来。看着金煜忙碌的背影，苏熙狐疑，“你今天是不是故意让我先回来，看到被打劫过的现场，好让我表扬你？” “我没这么无聊。”金煜继续收拾。 “你还说，第一次遇见，就套路我送花给你。” 金煜无奈摇头，“我都说了，当时只顾着看你，大脑一片空白。” “你少来，明明就一直盯着玫瑰花看不停，所以我才送你的啊。”苏熙背靠桌台，一脸看穿他的表情，“你这个弟弟真的诡计多端。” 金煜靠近她，两手撑住桌台，把她整个人圈住，盯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那天，我后来才意识到应该帮你撑伞，尴尬得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而且这也不是我第一次见你。” 苏熙再次环住他的腰，歪着脑袋努力回想，“不是第一次？之前我们见过吗？” 金煜觉得努力想事情的苏熙过分可爱，眼神黏在她水润的唇上，忍不住低头嘬了一口，“秘密。等你嫁给我那天，再告诉你。” “还想套路我嫁给你啊！还说不是诡计多端！”苏熙脸又不争气的红了。 金煜的拇指抚上她的唇瓣，似乎对刚才的浅尝辄止意犹未尽，“那本笔记本你留着呗，你爱吃巧克力的。” 原来这本菜谱是为我准备的，这样想着苏熙心里更甜了，只是现在嘴唇上有点痒，于是张开嘴，轻咬一口金煜的拇指，“我要这个干嘛，要吃你可以随时做给我吃。” “也是。如果你想吃的话，”金煜一把打横，公主抱起苏熙，“我也可以给你吃。” 苏熙蹬腿，“你干嘛呢！谁要吃你了！放我下来。” 金煜把她放在沙发上，“你在这里乖乖坐着，再捣乱下去今晚别吃饭了。”说完要回厨房。 知道被耍了，苏熙不服气地用脚蹭金煜的小腿，金煜回头狠狠瞪她一眼，“还闹！非要三天下不来床就老实了是吧。” 此时沙发上有一只熟透的蕃茄，正是苏熙本人，她想着金煜的话，害羞地把头窝进抱枕里，三天…… 车在小区门口停下，打断了苏熙的回忆。她说了感谢之后下车，却没注意金煜也下了车，和她一前一后进了小区。 门卫：苏小姐，你回来啦，有你快递。 苏熙道谢，准备拿快递，就看到门卫的眼神越过她，跟身后的人搭话。 门卫：金先生你也下班啦，今天挺早嘛。 苏熙惊讶回头，发觉金煜也进了小区，他倒没有太多惊讶。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走在小区里。 经过绿化带时，苏熙瞄了一眼身旁的金煜，突然想到那天噩梦里的场景，不就是这吗？金煜追着自己跑，还真是巧了。想到那个荒谬的梦，不禁笑出声。 金煜一脸迷惑看着她，却不说话，等她解释为什么笑。苏熙却只是一味往前走，并没开口。 金煜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喔，现在是私人时间，所有又不准备和我说话了？” 苏熙再次笑出声，“这个梗是过不去了吗？” “其实我很好奇，”金煜见此时气氛轻松，于是追问，“那天在咖啡店门口，你看见我干嘛跑？” 因为不想和前任纠缠不清，因为你的日子看起来过得不错，当然这话苏熙说不出口。于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我怕你问我要干洗费。话说，你堂堂总经理怎么住在这？” 苏熙并不想纠结之前落荒而逃的事，所以转移了话题，这次轮到金煜沉默了片刻。 “因为只有外环外可以放烟花。”因为说谎，金煜的回答有些迟疑。苏熙知道他在骗人，却不揭穿，这与她何干。 直到互相道别，才知道原来金煜和自己住同一栋楼，只能说是孽缘。一进家，苏熙就舒服地瘫在沙发上，琢磨着金煜这个总经理，混身名牌，原来只是表面风光？实际却住在郊环，7年前一声不吭去了米国，混的再差也不至于此吧。 不过这也不是她需要操心的，好在这次歪打正着反而让她跟金煜暂时按下过去的不愉快，在工作上可以心平气和地交流了。那么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得民心者得天下，竞选工会主席就当作自己的投名状吧。 正想着，手机响了。一看到屏幕上的名字，苏熙可开心了，刚想找她，她自动送上门。 电话是刘菲打来的，她是对外关系部的课长，和苏熙同一天进公司，所以关系不错。刘菲的另一个身份是前工会主席曹睿的老婆，曹睿调去华南分公司做了总经理，成了资方，那自然没法继续兼任华东的工会主席，这也是华东分公司之所以换届竞选的原因。 节前刘菲就暗示苏熙要不要争取，可是那时的她满脑子都想着离职，于是并没当回事。现下，估计是刘菲知道自己留下了，于是还想着旧事重提。对苏熙来说，倒正好可以顺水推舟。 两人约在一家bistro。 “这个是含酒精的，你怀孕不能喝，换这个？”苏熙阻止了刘菲的点单。 “亲爱的，还是你懂得心疼我。”刘菲说话的语气比平时更嗲了，“没想到最近在你身上发生了那么多事。” 苏熙并没有把她和金煜的关系和盘托出，只是把自己接受金煜建议决心留下，以及这几天的事一笔带过提了一下。 “那之前我跟你提的，选工会主席的事，你考虑过吗？”果然刘菲旧事重提。 苏熙面露难色，“不是我不想，我怕我人微言轻的，从来也没课长级竞选过。” “工会主席本来就代表员工利益，”刘菲深知在精岩，官大一级压死人，所以语气有些着急了，“凭什么都得部长当？而且你在工会做了那么多年干事，大家有目共睹。” 见苏熙还是犹豫不决，刘菲继续送定心丸，“你放心，老曹和我肯定支持你。” 有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苏熙举起水杯敬刘菲，“那我就尽力试试看。” “先祝你成功了。”刘菲也笑着和她碰杯。 现在万事俱备，苏熙决定明天就去找金煜商量竞选的事。 第6章 记仇 第二天，苏熙一进办公楼就看到金煜，打了招呼一起进电梯。两人说起竞选的事，苏熙寻思着，既然已经得到刘菲夫妻的支持，接下来只差金煜了。 “其实我还是担心自己没竞选资格。”苏熙再次以退为进。 “这不是问题，关键看你有多大把握选上。” “我还需要一个拉选票的机会…”苏熙话还没说完，电梯门开了。 就看到吴招娣让管理部一堆人一字排开，向绿植供应商，得意地介绍，“我们部门是总经理的秘书团队。”因为她是背对着电梯门，并没有看到他们出来。 苏熙凑近金煜，语气带着三分讥讽，低声说，“金总厉害了，有专业秘书团队。”不等金煜的反应，憋着笑走开了。 总经理室，金煜修长有力的指尖，有节奏的敲击桌面，时而表情严肃，时而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看起来运筹帷幄的样子，其实是在回味昨天的事。 昨天应该没有露出破绽被苏熙发现吧，当时自己刚吃了一口巧克力，就意识到里面是花生，本来打算吐了，突然看到她跑了过来，将计就计就把巧克力都吃了。 果然她还记得我对花生过敏，没想到苦肉计居然这么管用，至少现在她不会假装陌生人了。 他敲击桌面的动作突然停下，因为想起刚才苏熙揶揄他的话。 难道……她吃醋了？ 突然来了封信邮件，是昨天部课长会议的会议纪要。 【金总（沉默片刻）说:xxxxxxx】 【某部长说：xxxxxx】 整个会议纪要不仅连每个人说话的语气词，还有发言者，特别是金煜的动作都在括号里着重描述。 金煜实在没有耐心继续看这种流水账，回到邮箱看了一眼会议纪要的发件人，又是陈招娣。金煜不耐地用手捏了捏眉心，是得好好治治了。 办公室的另一边，苏熙刚处理完昨天下午堆积的邮件，企微提示有新信息，点开一看，气不打一出来。 [金煜：半小时后，带着昨天部课长会议的会议纪要，来我办公室。] 苏熙冷哼一声，开始在心里狠狠骂这个资本家。说好的公私分明呢？这个小心眼一定是因为刚才自己说的话，公报私仇。什么时候营业部还要写会议纪要了？这可是另外的价钱。 不过这条7秒记忆的金鱼该不会以为，一个会议纪要就能难倒我吧？ 苏熙无论什么会议都会记笔记，这是学生时代就养成的习惯，所以打开文档就是一通输出，毫无压力。 总经理室，金煜看着手里的会议纪要，眉头逐渐舒展。议题、问题点、对策、负责人、时间节点罗列得一目了然。非常满意的金煜，差点压不住即将咧开的嘴角，赶紧手握拳虚掩住唇，假装在思考的样子。 此时正坐在他对面的苏熙也很满意，满意金煜没机会借题发挥，闭上嘴的样子。 一阵敲门声，总务新人端着咖啡进来。 闻到浓郁的咖啡味，金煜抬起头，面色一沉，眼神也变冷几分，“我昨天不是说过不要再送咖啡了吗？”说完看了眼自己桌上。 苏熙顺着金煜的目光，看到他桌上已经有一杯咖啡了，暗道不妙，怎么又是这个新人！ 昨天部课长会议上，金煜看到总务端茶递水的样子，曾经提到以后要喝什么让他们自己解决，总务无需代劳。一定是陈招娣忘记叮嘱下属，才整了现在这一出。 新人被突如其来的责备吓到，一时间停住了脚步，不知道手里的咖啡该放下，还是该拿走。 苏熙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有些不忍，继上次送巧克力之后，再次出手救她，“之前有员工提出公司的咖啡太苦了，所以总务打算采购新的品牌，这两天在让大家试喝，总务才拿来给金总试试的吧。” 金煜把目光转向苏熙，眼神又冰冷了几分，仿佛在说我信你个鬼，“请放这里，谢谢。” 无视金煜眼里飞出的冰刀，苏熙目送松了口气默默离开的新人，觉得自己真是个和蔼可亲的好前辈。 “苏课长原来对总务的事也了如指掌，会不会手伸太长了。”金煜放下会议纪要，但是并不打算放过苏熙。 金煜周身散发的寒气，迫使苏熙收回目光，看向他。苏熙眼神闪烁，因为有点心虚。刚才自己虽然替新人打了圆场，但也的确越俎代庖了。 正在她纠结该怎么解释时，敲门声再次响起。看到来人是陈招娣，苏熙松了口气。 金煜语气平和，听不出喜怒，“陈部长，整理会议纪要辛苦了。我看了，非常详细。” 陈招娣一听是表扬她，立刻嘚瑟起来，“因为每次开会我都会录音，会后仔细整理。” 苏熙差点没绷住笑出声，忍不住重新审视这位快50的中年妇女，她看起来并不傻呀，怎么会以为金煜是在夸她呢？ 果然金煜开火了，“过于冗长没有重点，是要收到会议纪要的人来帮忙总结吗？” 陈招娣刚才还眉开眼笑的，突然表情就僵住了，被比自己小十几岁的人，当着第三个人的面训斥，多少面子上挂不住，一时间陷入沉默。 可是苏熙并不想开口搭腔，毕竟陈招娣平日种种是该好好敲打。这种小型例会，每个课题都有不同部门去跟进，所以会议纪要并不重要。为了刷存在感，她自动请缨做会议纪要，以为没人看，就让下属听写录音，糊弄领导。金煜可不是草包，这次她算是踢到铁板了。 金煜拿起桌上苏熙做的会议纪要，递给陈招娣，“这是苏课长的会议纪要，以后按照这个格式来提交。” 陈招娣伸出的手微微一滞，虽然眼神还是看着金煜，但是苏熙感到一阵杀气扑面而来，尴尬地重新调整了下坐姿。内心暗骂，好你个小心眼，这是在挑事。 金煜似乎并不打算停止拱火，“这本来应该是经理助理或者秘书来做的，可是分公司没有这样的职务，所以麻烦人事在做会议纪要时上点心。您同时管人事和总务，如果忙不过来，可以安排下属来做。” 果然还在记恨早上的事！ 苏熙瞪了金煜一眼。现在甚至开始怀疑，金煜挽留她的目的了。该不会是想为以前的事报仇吧？ 不过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毕竟当初不说一声就消失的人是他。要报仇也应该她来吧。 在苏熙腹诽之际，陈招娣已经离开。 收回思路，苏熙想起了上午被打断的谈话，立刻换上了谄媚的笑容，“领导，上午关于拉票的事还没说完。” 金煜一副见鬼的表情，看着眼前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女人，“你有什么想法？” “昨天开会提到把吸烟室改成母婴室，我觉得不合适。那间吸烟室那么多年，已经被尼古丁腌入味了，让宝妈们怎么用？” 物业提出根据相关要求不能设室内吸烟室，而很多员工希望能够设母婴室，避免宝妈只能躲在洗手间处理的尴尬。于是陈招娣想要顺水推舟把吸烟室改造，并借此邀功。 苏熙说到激动之处，直接站起身，“既然要提供员工福利，就应该一步到位，切实让员工感受到获益。” “那需要我做什么？”金煜微微抬头，表示肯定。 苏熙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我提案，把总经理室改成母婴室。”说完，有些心虚地观察他的表情。 金煜意外的平静，沉默几秒后，“你让我考虑一下。” 金煜目送似乎还在偷笑的苏熙离开后，嘴角才放肆地咧到耳根，心里越想越美。 不愧是她，不仅以前的笔记习惯没变，还能在那么短时间内，想到拉票的方法。看到她的笑，差点脱口而出同意了，幸亏平静了几秒，人设才没崩。 可是她也是真没管我的死活，总经理室没了，我去哪办公？不过刚才既敲打了陈招娣，又明确了公司里不设秘书岗，撇清关系的男德十级行为，她应该懂的吧？ 金煜还沉浸在自己的艺术里，殊不知出了门，苏熙又狠狠在心里鞭挞了他好几遍。直到走进茶水间，看到总务新人又在被数落，才停止了内心腹诽，一边泡茶一边侧耳倾听。 总务小蒋：一直都是我给总经理送咖啡，你为什么要替我去送？ 总务新人：因为刚才你不在…所以，陈部长让我去送的。 总务小蒋：你不知道突然换人送咖啡，领导会困扰吗？ 新人看到苏熙在边上，立刻向她投来求助的眼光。而苏熙听完她们的对话，只想好好选选是喝红茶还是绿茶。 很显然，新人在撒谎。陈招娣昨天就知道不让送咖啡，她甚至忘了提醒下属，又怎么会特地让她们去触霉头。刚才她去送咖啡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却撒谎，等明天小蒋照常去送，有得挨骂。所以苏熙完全无视了新人的求救信号，直到她离开茶水间，苏熙都没搭腔。 却在小蒋也要离开的时候，叫住并提醒她，以后不用送咖啡了。果然在小蒋脸上看到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离开之前还在连声道谢。 苏熙靠着餐桌，搅弄着杯子里的茶包。回想自己刚进公司那会，哪有现在的新人那么多心眼。比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损人不利己的人更让苏熙无法理解。 企微来了新消息。 [刘菲：现在在开干部会议，非常精彩。你稳了！开完会跟你说。] 第7章 竞选 昨晚下班后，苏熙接到了刘菲的电话。 她说下午干部会议上，金煜采纳了苏熙的提案，后续总经理室会被改成一半母婴室一半女更衣室的结构。 另外金煜还提出工会主席代表全体员工，所以换届选举的候选人，可以从基层干部甚至基层员工中选拔。重点是选出的人，必须能成为员工和资方的桥梁，最大程度为员工谋福利。 于是曹睿顺水推舟，推荐苏熙为候选人。 苏熙从不怀疑，在能推动公司向前的大是大非上，金煜绝不会公私不分，不过如此高效还是让她有些意外。 分公司百来号人，众口难调，虽然工会主席吃力不讨好，但是很明显，上任主席还是想把位置留给自己人，并在华东继续占有一席之地。 一直以来，苏熙虽然和刘菲关系不错，但是行事低调从不轻易站队。如果她成了工会主席，至少在曹睿看来，等于是她加入了他的阵营。那么这就意味着她将同时和好几个部门树敌。 撇开其他人不说，目前最大的敌人就是本次换届选举的竞争对手，营业一部的吴大山部长。5年前他和曹睿竞选工会主席失败，去年他和曹睿竞争华南分公司总经理又失败。这次他卯足劲要当选，甚至已经开始半场开香槟，昨天知道半路杀出程咬金，估计已经开始记恨。 开弓没有回头箭，决定参选的那一刻起，苏熙就已经想到了这些，大不了就把金煜挡在前面，天塌了有高个顶着。这样想着，苏熙走进总经理室，是时候把公司的派系和金煜摊牌了。 这次工会主席选举，每个部门要求派出20%的员工作为代表进行投票，也就是共计30张选票。吴大山将会得到营业一部、采购部、财务部的选票，而苏熙会得到营业三部、企划物流部、技术部和对外关系部的选票。管理部（人事、总务）因为和吴大山不对付，所以也会选择投苏熙。以前归曹睿管的营业二部的1票也会投给苏熙，那么理论上苏熙会比吴大山多出2票。 将目前可能出现的票型情况分析给金煜听之后，苏熙注意观察金煜的表情。 经过几天和干部们接触的情况，至少表面看来，公司的势力划分的确如此。金煜沉思片刻，“你有把握不会发生意外吗？” “没有。”苏熙毫不犹豫地否定，然后接着说，“所以我有个plan B。” 会议室里，选举在紧张地进行。 吴大山挺着啤酒肚坐在苏熙对面，进来时还春风得意，随着唱票开始，苏熙的票数逐渐增多，他脸色越来越垮。 刚进会议室前，吴大山还笑着安慰苏熙说年轻人有的是机会，下次还可以。现在却完全笑不出来。 “票数统计完毕。”唱票人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嘹亮，“吴大山，15票；苏熙，15票。” 意想不到的结果一出，会议室里开始有人窃窃私语。吴大山瞪着苏熙，一脸不可置信。苏熙只是平静地接受这个结果，然后看向曹睿，两人对视，都无奈地笑了。 “既然出现了平票，那么根据章程规定，我们将进行第二轮投票。” 第二轮投票开始，苏熙和吴大山的票数仍然互相焦灼。突然唱票人拿出选票愣了一下，然后大声说出了第三个人的名字，“沈钰，1票。”会议室里突然骚动起来。吴大山有点震惊地看向沈钰，他本人也一脸懵。 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最后几票居然都投给了沈钰。最终结果吴大山13票，苏熙11票，沈钰6票。 吴大山刚如释重负露出笑脸，就被曹睿再次打击，“根据章程规定，如果第二轮投票中候选人没有得到过半的票数支持，将无法当选，而由职工推举的非候选人当选。”说完，转头询问公证人。在得到公证人肯定答复后，曹睿宣布沈钰成为新一届工会主席。 会议室内大家面面相觑，却不敢吱声。散会之后，苏熙率先恭喜沈钰当选，紧接着陆续有人过来恭喜。苏熙也就慢慢退出会议室准备离开。 身后响起了吴大山的声音，“小苏，所以光是做巧克力有什么用呢？结果还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苏熙露出为难的表情，“我本来就是被赶鸭子上架，陪跑的。我哪有这个能力？”说完还叹了口气，一副无奈的样子。然后丢下若有所思的吴大山走开了。 回到工位上，看到名为小饭桌的群里，已经在商量晚上去哪庆祝了。 [沈钰：要不就去上次没去成的那家火锅？] [苏熙：可。] [刘菲：沈老板请客咯？] [沈钰：那必须的。] [章姐：沈老板霸气。] 沈钰是财务部的课长，同时也是工会的干事，也完全符合本次金煜提出的，基层干部的参选要求。 公司很多人不知道的是，沈钰还是苏熙的高中同学，后来两人去了不同国家留学，直到先后进入公司才又重新熟络起来。而公司内部派系斗争激烈，为了避免麻烦，俩人很有默契的都没有到处宣扬这层关系。 也正是因为这层关系，苏熙毫不犹豫地选择他作为plan B。苏熙回想上午和金煜的谈话。 金煜疑惑，“plan B？” “对，目前会出现变数的部门是管理部和营业二部的2票。为了增加赢面，我建议我们从选举章程入手，当我和吴大山平票的情况下，再找一个人，让他捡漏。”这是昨天苏熙在研究章程的时候发觉的有意思的点。 “你有合适的人选了？”金煜知道苏熙一定打定了主意。 “沈钰。” 金煜有些诧异，“他是财务部的。”言下之意就是，在听了苏熙对公司派系斗争的说明后，毫无疑问，财务部和吴大山是穿一条裤子。选财务部的人靠谱吗？ “他是我高中同学，他的为人我可以保证。”苏熙斩钉截铁。 金煜的表情有些古怪，反应不冷不热，“你看着办吧。” 于是就有了沈钰当选的后续。 苏熙认为，比起自己当选，做了吴大山那伙人的靶子，找个他们阵营的人，让他们内讧，从内部分而治之，自己也不用承担火力。反正无论金煜还是曹睿，都希望是自己阵营的人当选，而他们自己就可以在幕后指点江山，苏熙还是沈钰，对他们俩来说并没多大差别。 “我们以茶代酒，恭喜沈钰成为工会主席。”刘菲先站起身，示意大家举杯。 沈钰笑着和大家道谢碰杯，他跟金煜差不多高，金煜是浓颜，而他则是偏淡颜，更有书卷气，对谁都温柔细心，在公司颇有人气。在金煜来之前，一直是华东分公司的门面，现在却不好说了。 苏熙看了眼刘菲，然后提醒沈钰，“沈钰，你这次当选，可要好好感谢刘菲和她老公。” 沈钰赶紧举杯又和刘菲寒暄了几句。刘菲知道苏熙是故意给她做人情，虽然她私心还是属意苏熙当选，可是只要吴大山落选，对她老公也没坏处，也就顺势应下了。 “这次幸亏还有苏熙的plan B，然后靠曹总最后把票锁在我们这边。平票这种事，也太戏剧化了。”章姐给大家涮牛肉，嘴也没闲着，“之前我们算出来的结果，不是熙熙多2票吗？” “营业二部那票肯定是投给熙熙的，这个我老公确认过。另外1票会是谁呢？”刘菲也觉得奇怪。 苏熙夹起一块肉放进油碟里，“投票本来就是自愿，任何情况都有可能。沈钰当和我当都一样。” 说完把肉塞嘴里，裹满油蒜的麻辣嫩牛肉，不仅不腻还解辣，果然麻辣火锅还得是油碟。至于另外的1票，其实苏熙有些眉目了，只是还需要等待一些时间。 茶足饭饱，沈钰提出要送苏熙回家，沈钰和她家压根不顺路，但是苏熙猜到老同学有话要跟她说，于是也不推辞，坐进了副驾。 在投票之前，苏熙曾经问过沈钰想不想当工会主席，沈钰以为她在开玩笑，于是随口答应了，还说当选了肯定请她吃饭，没想到真的当选了，所以在车里苏熙又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我怎么感觉你把我卖了？”沈钰觉得自己被坑了，“我们领导和吴大山穿一条裤子，你以后让我怎么搞？” “如果真的是一条心，又怎么会为了这点小事失和呢？考验他们是不是穿一条裤子的时候到了。”苏熙继续彩虹屁，“而且你情商那么高，我看好你。” 沈钰无奈地干笑。 车停在楼道门口，沈钰和苏熙道别后并没有直接开车离开，而是等苏熙进屋后，他按响了12楼的门铃。 金煜看门，瞟了一眼嬉皮笑脸的沈钰，扔下他，转身重新回客厅坐下。 沈钰也不生气，进门就毫不见外地四处打量了一圈，“没想到你还真住过来了，你这个变态。” 金煜现在看到他就来气，拿起抱枕就向他扔去，沈钰一把接住，冲到金煜面前，用抱枕压他的头，“这是你对学长该有的态度吗？” [星星眼]沈钰和苏熙没有感情线，没有感情线，没有感情线，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竞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