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姑娘她武艺高强》 第1章 风波起 蝉声不止,正是盛夏季节。眼下这片荷塘里正盛开着朵朵荷花,个个娇艳欲滴,那粉衣小姑娘左顾右盼,才折下一朵荷花,忙递到几个姐妹面前:“看我摘得这朵荷花,花瓣大,颜色又好看!定是第一好看的!” 几个姐妹听到这话,纷纷挤了过来,都举着自己之前摘的荷花争辩起来,倒只有一位年长的少女没有参与,只是静静划船。 “魏姐姐,你来评评理,林咬月她总是这样不讲理!”其中一位少女说道。 刚才一直划船的魏真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她轻轻捏了一把粉衣小姑娘的脸:“你呀,非得和姐妹们分个高低。依我看,每个人手里的荷花都好看,都是独一无二的,世上只此一朵。” 这话一说,几个少女相视一笑,不由得握紧了手里的荷花。此时正是嘉靖四十年,外面正在轰轰烈烈进行起义,只因她们住在这偏远的小山村,倒是不曾被外界影响。 几个少女唱着歌,魏真将小舟从荷叶丛中荡出来。林咬月道:“你们快看,有个怪人躺在树下。”说着伸手指向垂柳树下一人。 那人用着金箍束发,两腮上长着蜷曲的胡子,模样看上去甚是丑恶。他**着肚子躺在地上,手边倒着一只葫芦,连豆子般大的苍蝇叮咬也没有任何反应,一时也分不清到底是在睡觉还是晕倒。 魏真道:“阿月,你别胡说。不能叫人家怪人,要叫伯伯。我看这位伯伯不像是在树下休息,我们过去看看吧。” 林咬月笑道:“魏姐姐,他还不怪吗?看上去像个和尚,却带个酒葫芦,让我试探看。”说着从小舟里拿起一个莲蓬,朝那人头上掷去。 那小舟虽然距离岸边数丈,但林咬月自小跟着母亲身后习武,年纪虽小手劲却大,这一掷甚准。魏真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见那莲蓬径直向那怪人脸上飞去,正要砸中,那怪人却因为伸手抓痒,挡住了莲蓬,莲蓬落到他面前,他嗅了嗅鼻子,将整个莲蓬塞入嘴中,吃的口沫横飞。几个少女本来害怕,见他这样纷纷大笑起来。 那怪人听到笑声,坐了起来,朝着几人招手道:“各位小仙姑,再赏我几个莲蓬吧!”几个少女听了这句,只当他是疯子,又笑了起来。林咬月本想再扔几个莲蓬给那怪人,这下魏真拦住了她,对着那怪人道:“伯伯,我们这就过来,你多拿些莲蓬去吃。”说着将船往岸边划去。 几个少女走上岸来,只魏真和林咬月胆子比较大,走上前去将一把莲蓬放在了怪人面前。那怪人道谢过后,只大口咬着莲蓬,连皮带子就那么咽下。魏真这才发现原来他还是个跛足,不由心生怜悯,拉住了怪人的衣襟,道:“伯伯,这样不好吃的。” 她从地上拿起一个莲蓬,扳开外皮,露出十几个莲子,又拿起一个莲子,剥去青皮,显出白肉,再将白肉扳开,去掉里面的莲心。如此这样,一连剥了好几个才递给怪人。那怪人一口吞下,也不知可尝出来味道,又继续囫囵吞枣起来。 魏真见状只能叹气,一旁的林咬月不满道:“魏姐姐,不要管他。我们回去吧。” 几人回到小舟上,魏真清点人数,才发现少了一人,问起几人,一位少女回道:“刚才阿婉说她肚子疼,便去那边草丛里去了。我过去找她。” 魏真道:“我过去找她吧,你们待在原地,不要乱跑。”几人应声同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草丛里传来一声惊呼,随即传来几声"救命",忽的草丛之中窜出两个男人,一人背上驮着的正是魏真,眨眼之间,二人竟消失在树丛深处。 林咬月急着要追过去,那余下几个少女紧紧拽住了她:“你别乱来,我们还是先去找大人来。”林咬月扯开几人的手道:“等大人来就来不及了。” 正在这时,那怪人突然插了一句:“你个小妮子倒是胆大,你敢不敢跟着我去追那两个贼人?” 经过刚才的相处,林咬月觉得这个怪人也不是什么坏人,当即便答道:“有什么不敢的,我们这就去!”几个少女听了,忙道:“快跟我们回家去罢,走远了惹你娘骂。”然而林咬月见那怪人已经杵着铁杖走了,便再也不管几人的劝阻,向前追去。余下几人并非不想去救人,只因个个胆怯,只再叫了几声林咬月的名字,企图她回心转意,却见她还是与那怪人先后走进树丛里。 起初,那怪人走得还不算快,林咬月加快步子还能跟上。可是渐渐地,那怪人步子越来越快,林咬月便用跑的也十分吃力。那怪人见状便停下步子,林咬月赶忙追上,还未反应过来,那怪人将她衣领一把提起,飞步而行。 一时间,只听得耳边传来呼呼风声,眼前的树木飞快掠过。林咬月长这么大,哪里见识过这样的轻功。她吓得闭上眼睛,只盼那怪人不要中途没了力气,将她弄丢下去,摔成个肉泥。 那怪人奔波一阵,终于将她放下地来。此地是个坟场,林咬月环顾四周,也不见那两个贼人和魏真的身影,虽然害怕,仍然怒言道:“老伯,你带我到这里干什么!” 那怪人笑道:"小妮子,你别急。你看那个小草庐里是不是有亮光?"顺着怪人的手所指的方向,林咬月这才发现那棵桑树后面原来还有一个小草庐,屋外栓着两匹马。 那怪人说道:“你想救你姐姐吗?要是想的话就跟过来。”说完也不等林咬月回答,拎起她的衣领轻轻一跃,已到刚才所指的窗下。 这时天色已黑,唯有这一扇小窗透着光亮,因此许多虫子伏在窗纸上,那怪人用手指将窗纸掏出两个小洞,招呼林咬月过来察看。只因屋内两个男人一直在讲话,倒是对这微小的动静丝毫没有察觉。 林咬月凑到破洞之内,向内看去,只见有两个男人坐在屋内的小桌子上,正喝酒吃菜。他们身后的破床上卧着一动不动的那个人正是魏真。 那左边的汉子笑道:“江少爷,此行也还是有所收获。没想到在这破败小乡村里也有这样标准的美人。来来来,我们兄弟再喝一杯,小的祝你今天洞房花烛!” 那姓江的汉子脸已喝的通红,但还是又喝了一大口:“哼!我舅舅将我指派到这里,非说有什么神书,让我好好潜伏在这里。这些日子……可真让我受苦了,困在这里,又没有好酒喝,又没有美人……你是我好兄弟……我今儿享受过了,也让你也享受享受……” 林咬月听了这些荤话,脸已经红了一大半,心想:“这两个流氓,会些功夫就在这里害人!只是他们所说的神书是什么?难不成这里某处还有宝藏?” 那左边汉子压低声音道:“少爷对我好,我是知道的。只是我们找神书的事情万万不可张扬,若是知道的人越多,就越麻烦。”说着指了指卧在床上的魏真。 姓江的汉子笑道:“这里就有你我二人,你怕什么?那女人反正也活不长了,她听了也没关系……我真是搞不懂,舅舅明明什么都有了,非要找什么神书,说是谁拥有了那本书,便是心想事成……这天底下哪有这么神奇的东西……” 林咬月听他们把神书说得这样的神奇,心里也感到好奇,她转头望向怪人,没想到刚好与怪人对上目光,正想开口,想到屋内两人,将心中的疑问咽下去。 左边的汉子继续问道:“江少爷,有一件事我还不明白。江教主武功如此高强,教中能人无数,为何到现在也没找到神书呢?” 姓江的汉子道:“既然你问了,我就告诉你。十五年前,这神书被一个女人抢走,我舅舅他们一路追踪,到了这附近后,便再也找不到了。他们当然没有放弃,这十五年间在这附近不停找着,这儿的土,恐怕都被翻了个遍。” “正当我舅舅他们放弃的时候,没想到拥有神书的人竟然亲自找上了门。那是一个深夜,我舅舅他们正在喝酒,门突然被人从外面踢开,进来一个貌若天仙的女子。这上山的路一路上有人看守,也不知她是怎么上来的。” “我舅舅他们马上停止了喝酒,便准备擒住她,然而一个人也没有打过她。那女人也不急着离开,只是从怀中取出一本书来,随即道:‘你们要的神书在我手里,我可以双手奉上。条件只有一个,谁敢用斧子砍下我的头,神书就归谁。但是一年后的今天,那个人也要被斧子砍头。’这个要求太奇怪了,一时间没有人敢应答。” 那左边的汉子不再喝酒,问道:“怎么会有人提这样奇怪的要求?” 姓江的汉子笑道:“是的。总之,大家都不再说话,最后还是舅舅站了出来。他身为教主,不能在众兄弟面前丢了面子。便拿起斧子,正要砍向那女子雪白的脖颈,便在此时,我爹阻止了他,我爹说:‘教中不能一日无主,这事由他来做。’他便几斧子砍掉了那女子的头。那头颅滚在地上,竟然还能说话。” 那汉子道:“那个女人……是人还是鬼?” 林咬月听到这里,一颗心也砰砰直跳:“他一定是喝醉了在说鬼故事,哪有这样的事情。” 只听他又说下去:“大概是个人吧。那女人笑道:‘不错,这神书便交给你。一年后的今天,我会再次回来找你,到时候若是你不能承受我的斧子,我便要拿走神书。’说完,她的身躯走向我爹,将神书递给了他,然后抱起了滚在地上的头,就那样走了出去。当然没人敢阻止她,大家都以为喝多了酒,但那一晚上都不敢出去,便这样熬到天亮。” 那汉子问道:“既然当初已有了神书,教主为何如今还要寻找呢?” 姓江的汉子道:“没错,当初是得到神书。只是我舅舅因为害怕那个诺言的事情,只将神书藏了起来,倒是一次也没有看过。很快一年之期就快到了,我爹害怕我娘伤心,跑到非常远的地方,心想这样那女人就不会找到。他走呀走呀,不知为何迷了路,慌慌张张之下竟然闯入树林之中。” “没想到进入了这里,便因为山里发生了泥石流,再也出不去了。幸好这里有一对夫妻,他们热情的招待我爹。我爹起初有点怀疑那两夫妻,但是相处下来,那对夫妻很好,很快四天之后就要到了约定的日子。我爹开始唉声叹气,那男人问起我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爹便将事情缘由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那男人听了,说他有办法,让我爹这三天待在屋内,哪里都不要去,他会每天送来食物,但是需要我爹用每天得到的东西交换。” 那汉子问道:“待在屋内,又能得到什么东西呢?” 姓江的汉子微微一笑,又喝了一杯酒:“按照约定,我爹待在屋内没有出门。那男人早早出门打猎去了,你猜怎么着?他的老婆竟然来到我爹的屋子,说是要着找什么,找着找着离我爹越来越近,最后竟然倒在我爹怀里,亲了我爹一口。还没等我爹反应过来,便跑了出去。” 那汉子听了,一拍桌子:“这婆娘不是个东西,趁着丈夫出去鬼混!” 姓江的道:“我爹不明所以,苦于约定也无法出去追她。等到傍晚,那个男人打猎回来了,不一会儿便带进烤好的兔肉,问道:‘兄弟,你今天得到了什么东西?赶快交给我。’我爹左思右想,只好硬着头皮亲了那男人一口,那男人倒没生气,只是和往常一样离开了。” 林咬月听到这里,大吃一惊:“原来人在生死关头的时候,便也什么都不管了,尽做些奇怪事情。” 姓江的继续说道:“第二天也是如此,只不过那女人亲了我爹两下。我爹也如数还给了那男人。到了第三天,女人亲完我爹三口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离开。而是从怀中取出一个金灿灿的腰带,道:‘大哥,你是个好人。我知道明天那女人就会来了,你带上这个腰带,到时候她斧子无论砍你几下,你都会完好无损。’我爹将信将疑收下,到了晚上,那男人在接受过我爹的三个吻后,并没有离开,而是问道:‘兄弟,你还有东西没给我吗?’” “那一刻,我爹迟疑了,三天已经过去,那男人只是让他待在屋内,其他的什么也没有做。想到这里,我爹私藏下了腰带:‘兄弟,什么也没有了。’那男人道:‘那你明天一早就出发,路已经通了,可以出去了。’很快就到了第二天,我爹将腰带系在了衣服里面,早早便出发。走到半路,也不知道那个女人从哪里出来的,提着一把斧头拦住了去路。” 那汉子听到这里,只觉得后颈传来一阵凉风,便下意识朝门口望了一眼。 姓江笑道:“你不必害怕。我爹自知打不过那女人,便乖乖让那女人砍脖子。那女人一斧子下去,你猜发生了什么?” 第2章 惊魂夜 那汉子问道:“到底怎么了?” 姓江的道:“我爹的脖子顿时出现了一道血痕,也对,凭什么一根腰带就能让人毫发无损。我爹意识到了这里,准备接受今天要死在这里。那女人却没再砍下去了,她丢掉了斧子,拍了拍手笑道:‘阿长,阿生,你们还不赶快出来!’从树林里走出来两个人,正是那对夫妻。原来他们早就在这里等着我爹,之前总总,皆是为了戏弄他。想到这里,我爹自知必死无疑,便道:‘你要杀便杀吧。’没想到,那女人哈哈大笑起来:‘你走吧,我不准备砍你脖子了。不过你没有通过考验,我会收走神书。’” “之后,我爹便回去了。我舅舅见到我爹没事,非常高兴。他便去看神书,哪知道神书却消失不见,仿佛从来没有出现一样。至此,我舅舅又重新派人找起神书。我爹回去后,总是讲这段经历,我听得耳朵快起茧子了。几年前,他因为重病死去,这个故事才渐渐被人忘记。” 那汉子担忧问道:“那江少爷,我们此次前来寻找神书,岂不是很危险?” 姓江的汉子道:“这只是故事而已,谁知道我爹有没有在骗人。再说这么多年来,我们都是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几时害怕了?再待上几天,我们便可以回去了。” 便在此时,那怪人从衣襟里拿出一个莲蓬,向着屋内烛火掷去,哐当一声,屋内登时漆黑一团。 那汉子“啊”的一声惊叫,转而说道:“一定是那女人来了!” “放你的狗屁!”那姓江的汉子知是来了敌人,这时万不可自乱阵脚,拿起桌上的长剑,喝声道:“什么人!” 林咬月没料到怪人有这一手,慌乱之下被怪人推倒在一边,早已不见怪人的身影,她心里暗暗骂道:“臭老怪!弄出这手,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岂不是送死!” 只听得屋内那汉子连着高叫了几声“有人”,林咬月此时已起身,透过窗纸的破洞望去,见那怪人挡门而立,一动不动的站着。 那姓江的汉子喝问:“是谁?”向前跨了一步,怪人并没有回答。姓江的汉子又喝:“少在这里装神弄鬼!”言毕,提剑挥去。 林咬月见那剑快要砍在怪人身上,怪人却依旧一动不动,心下一急,喊道:“你若砍了我,便可得到神书,只是来年我要砍你。” 姓江的汉子听到这句,忙将手中的剑收回,一旁的汉子尖声叫道:“是那个女人来了!她来了!” 那姓江的汉子喝道:“你这王八蛋,别胡说八道!”他根本不信自己刚才所讲的故事,心想定是来了敌人,并且这敌人还不知一个,眼下不知该如何应对,身边的手下也太过窝囊,便踢那汉子一脚:“你快拿上长剑!” 那汉子因为慌张,早已不知道长剑落到哪里,双手在桌边摸索,忽感到一阵疾风直逼而来,一只手抓住自己的喉头,刚想发声呼救,便感觉指尖已刺穿咽喉,一口气再也喘不上来,便卧倒在了地上。 姓江的汉子见他窝在地上半天不起,一脚踹向他的背脊:“我要你何用!”哪知道对方软绵绵倒了下去。 他心中惊恐,刚才未看见那怪人动一步,只感到一阵风吹过,如今手下死在自己面前全然不知,可见对方的武功高深。但见有人刚才提到神书的事情,必定也是为神书的事情而来,便跪下道:“这位大侠!小的没找到神书,我也不想要神书,只盼你能饶我一命!” 那怪人仍然是不言语,只是从门口退去,让出路来。那姓江的汉子见了,也顾不上拿起长剑,只身跑了出去,奔到马旁,跃上马背,也来不及解开缰绳,便一刀割断,向北疾驰。 林咬月见他跑了,还想追过去,那怪人道:“小妮子,你追他干什么?” “老伯,你为什么要放走他?”林咬月自刚才所见所闻,知这位逃走的汉子绝不是好人,“他若回来报仇怎么办?” 那怪人笑道:“你放心,他此次逃走,绝不敢再回来。再说,杀人的是我,你又在这里担心什么。进去看看你的姐姐吧。” 屋内黑沉沉的,林咬月来不及点烛火,只快步走到床旁,她轻轻摇了摇魏真:“魏姐姐,我是阿月!你快醒醒!” 原来魏真早已醒来,只是刚才的动静之下,她不敢有所举动,她在窗边听到林咬月的声音,心里感动不已,这下坏人已跑走,她一把抱住林咬月:“阿月,多亏你来救我。你是怎么来的?” 林咬月用手指向门口的怪人:“是这位老伯带我来的。”那怪人见了,道:“你们别在此哭哭啼啼,快帮我埋尸。”说完扔给二人一人一把锄头。 那怪人扛着尸体来到坟场里,随便选了一块松软的地,开始刨土起来,林咬月和魏真跟在后面照做,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不一会儿便将那汉子埋了进去。忙完了这些,那怪人道:“今儿我为了你们惹下麻烦,你们若回去了敢说一句今天的事情,别怪我不客气。特别是你,小妮子!” 林咬月本也不想说今天的事情,便一口保证:“老伯,你放心,我若是说出来了,我不得好死!” 那怪人听了,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撑着铁杖越走越远。魏真拉着林咬月,二人相互支撑着往回赶去,沿路向乡人打听,直到很晚才回到村子。 远远地林咬月便见母亲林如玉立在村口,张口嚷道:“妈妈,我回来了!”飞跑着奔向林如玉,林如玉见到女儿,也马上迎了过去。 林如玉见到女儿完好无损,自然心里高兴,可同时也为她在外贪玩而生气,便一把揪住了林咬月的耳朵,道:“阿月,我平时怎么跟你说的?你今天出去的时候怎么跟我保证的?” 林咬月疼的嗷嗷叫,道:“妈妈,今天真是意外。发生了一点事情,我和魏姐姐迷路了,所以才弄到现在才回来。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魏姐姐。” 魏真忙道:“婶婶,是真的。都是我的原因,我肚子疼上岸去找如厕的地方,阿月陪着我,我们俩不小心迷了路,所以现在才回来。” 林如玉知道林咬月素日刁钻顽皮,而魏真从不说谎,便道:“时候不早了,安全回来就好,我们赶紧回去吧。” 走在村子里,一路上静悄悄的,林咬月注意到家家户户外面都撒上了石灰,刚想开口询问,便见村中的汉子用板车推着一头死掉的耕牛。 林咬月问道:“妈妈,牛怎么死了?” 林如玉低声道:“你到现在才回来,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今天白天,村子里的家畜全都死掉了,定是得了瘟疫。我们赶快回家,你快去洗澡换衣服,免得染上怪病。” 回到家中,吃过晚饭,林如玉母女二人在厅内闲话。林如玉正做着过冬的衣服,今年冬天她们母女二人要去远方拜访亲戚,想到这里,林如玉又叮嘱了女儿几句:“到了冬天,就快过年了,你又大了一岁,可不能像今天这样胡闹了。” 林咬月撒娇道:“妈妈,我才十三岁,明年才十四岁,一个人活到七八十岁才死,我还小着呢!” 说到这里,忽听得屋外人声喧哗,跟着几个人脚步急促。林如玉觉得奇怪,追了出去,抓住其中一人,问道:“大晚上这么匆匆忙忙的,到底怎么了?” 那人气急败坏道:“你……你不知道……刚刚老李家的婆婆被人发现死了!” 那老李家的婆婆已经七十多岁,已是高寿,随时哪天都有去世的可能,林如玉想到这里便道:“这是喜丧,为何弄得这样慌张?” 那人道:“不是的,不是的。她死的实在突然,刚才还和家里人说要去茅厕。半天也没见人,家里媳妇去寻,发现老人倒在茅厕旁的菜地里,身上没一点伤痕,全身已经冰凉,应该是生了什么急病。” 林如玉松了口气,道:“那你快去帮忙吧。”随后又回到屋内,林如玉并不想让女儿胡思乱想,倒并没打算和女儿说。但林咬月心中始终不安,于是追问道:“妈妈,发生什么事了?是谁死了?” 林如玉道:“没什么,只是老李家的婆婆得病死了。我们刚刚说到哪里了?你说人到了七八十岁才死……然而,这世上的事情谁又说得清呢?有人年纪轻轻便死,有人活到一百多岁也不会死。但人的快乐不在于寿命的长短,而在于和重要的人待在一起,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林咬月道:“就好比我和妈妈在一起,我做什么都开心。妈妈,你说我们冬天出发,我们去哪里找亲戚?这是什么亲戚,我怎么从未听你说过。” 林如玉笑道:“就你会油嘴滑舌。我们去昆仑山找亲戚,你有一个小姨在那里。十五年前,她将一把宝剑交给我保管,让我十五年后去找她。哎,没想到十五年过得这样的快,眨眼之间,我也老了……” 林咬月道:“我不许妈妈这样说,妈妈才不老。妈妈,昆仑山距离这里多远呢?我们要走多久才能到?我们以后还回来吗?” 林如玉笑道:“阿月,你今天怎么这么多问题。昆仑山距离这里很远,我们应该要走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忽的大门被拍得“砰砰”直响,有人惊呼道:“哎呦,魏真又死了!” 林如玉母女同时一惊。林咬月从椅子上跳了下来,颤声道:“他们来报……”这“仇”字没说出口,便缩了回去。此时林如玉忙着开门,没留心女儿的话,只见村子里的汉子奔进来,叫道:“林婶子,你们家阿月和魏真一起回来,可千万要小心!村子里今晚总是死人……大家都说遇到恶鬼了!” 林如玉喝到:“哪有什么恶鬼!魏真刚才不还好好的……怎会突然……”想到这里,她向林咬月脸上瞧去,林咬月只低着头,不敢对上她的眼睛。林如玉道:“你说魏真死了?尸首在哪里?我去看看。”转而叮嘱女儿道:“阿月,你在家里好好待着,把门锁好。”说着便跟着那汉子朝魏真家走去。 这时虽然时候不早,但魏真家中已来了不少人。魏真的母亲本在痛哭,见林如玉来了,忙说道:“阿月她娘,你来得正好,我家真儿和你女儿出去了一天,回来不久便死了。我不是要怪阿月,只是这事实在太蹊跷。无论如何,你也要给个说法!” 林如玉安慰道:“我来这里,正是有这个意思。我想去看看魏真的尸首,我以前学过点医术,能看懂点病症。若是魏真是感染瘟疫而死,我们需要快快将她下葬,以免造成传染。” 众人听了也觉得有道理,村里没有医生,要等到去请医生来也要白天才行。加上最近村里瘟疫严重,大家也害怕是人被传染上了。魏真的母亲便领着林如玉来到了存放尸体的地方,然而到了此处,魏真母亲却不敢进去。 林如玉觉得奇怪,便推门进去,见魏真躺在门板上,面上覆着一块白布。林如玉轻轻掀起白布,只见白布之下是一张苍白的脸,一双眼睛睁得老大,嘴巴也合不上。林如玉吓了一跳,将白布弄丢到地上。 片刻之后,林如玉缓过神来,她亲手解开魏真的衣裙,前前后后仔细检查,连周身的骨骼都捏了一遍,然而她的身上既无半点伤痕,骨骼也完好无损。看样子既不是重伤而死,也不是得病而死,倒是像被活活吓死。 林如玉心道:“这样的状况,倒有点像十五年前发生的事情……不,也许是我多想了,眼下还是先安抚众人,实在不行便离开此处。” 她出门对魏真母亲道:“我看魏真像染上了瘟疫,她们小姑娘身娇体弱,一时病发,身体难免支撑不住。眼下先将尸首远离人群,以免造成传染。” 魏真母亲听了,脸色苍白,道:“我……我这就告诉他们……” 林如玉忙急着赶回家,她知道魏真的事情定与女儿出去玩耍有关,一路上也没停歇,见到女儿便问:“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咬月虽然发过毒誓,但她见魏真已死,便将今天外出玩耍所遇之事一一说了出来,如何遇到那个怪人,又如何因为去救魏真跟着怪人,再最后怪人如何杀了贼人。 林如玉越听越觉得事情不对,她们所住的村子偏远,为何来了那么多异乡人?便问道:“他们长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吗?” 林咬月道:“那两个贼人穿的很普通,没什么特别的。只是那个怪人是个拄着铁杖的跛腿和尚!” 林如玉心下一惊,问道:“那个和尚是不是还戴着个金箍,拿着个酒葫芦?” 林咬月道:“是的,妈妈原来你认得他啊!怪不得他要帮我。”林如玉听了,冷笑道:“他可不是什么好人。阿月,那他有没有问你叫什么名字?” 林咬月摇摇头,林如玉叹息道:“阿月,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事吗?”她见女儿沉思一会儿,道:“对了,还提到了神书!” 第3章 众魂断 林如玉心中一冷,她本来还抱有侥幸的心理,认为自己还没有暴露,眼下听了这句,便知这里再也不能待下去,当下便道:“阿月,你快去收拾行李,我们今晚就走!” 林咬月听了,立马回到自己房中收拾,一想到此次离开家乡,还不知何时才能归来,将东西收拾了一件又一件,就连妈妈做的布娃娃也塞在包裹里。一来二去,竟然收拾出来两个包裹,但仍觉得留下东西太多,还要收拾,直到听得林如玉催促道:“阿月,收拾好了没有?” 她只能丢下手里东西,背负着包裹来到母亲那里。林如玉见女儿背着两个大包裹,不禁好笑,“阿月,我们又不是搬家,出去逃难,自然越简单越好。你最多带几件换洗衣服,其余什么都不要拿。我们出门在外,主要是手里有钱,有了钱什么都不怕。”说完这些,林如玉见女儿搭着个脑袋,心道:“到底是个小孩子,哪里还吃过这些苦呢?”心中不觉涌起酸楚。 林咬月听了母亲的话,即使不舍得,也只能将包裹丢下,重新装了几件换洗衣服。她见母亲神色匆匆便问道:“妈妈,我们去哪里?” 林如玉道:“阿月,你忘记了吗?我们要去昆仑山。”说着,便撕掉了墙上的画像,原来这画像之后有一个暗格,打开暗格,里面有一把布匹包住的宝剑。林如玉抽出宝剑,剑身闪着寒光。 “二十年前我还是于府里的小丫鬟,因为我们老爷喜欢习武,带着少爷小姐都习武健身。我整日跟在于小姐后面,就这样学会了武功。你娘的武功便是源此。(林咬月插口道:“怪不得村子里的人都没有武功”)是的,大家都不会武功。我扯得远了,几年后于小姐嫁人了,我便随着于小姐一起去了她夫家。于小姐的命很好,嫁了一个好丈夫,婚后虽然离家远了却很幸福。” “然而……我还记得那是一个雪天。那天我早已经起床了,正在准备为小姐梳洗,如水从外面端着一个盒子走了进来。那盒子我记得,上面雕刻着的是瑶池赴会。原是老爷最心爱的东西,不知道为何出现在如水手里。小姐也认出那箱子,便问道:‘如水,你从哪里弄来这箱子的?’如水答道:‘是今儿从老爷家送来的,也没有信件,没人知道是什么。我想一定是老爷急着要给小姐的东西,便急着拿过来了。’” “小姐便顾不上梳洗了,她打开箱子,我只听得一声惊呼。随即箱子掉在地上,一个椭圆形的东西咕噜咕噜滚到了角落,我正欲去拾起,小姐哭喊道:‘爹!’我吓住了,才意识到刚才那个东西是老爷的头,只不过被损毁严重,只能勉强看出来样子。但是小姐毕竟和老爷生活了十几年,怎么会认不出老爷。如水也吓得跌坐在地上,我强鼓起勇气,安慰道:‘小姐,此事关系重大。我们要去打听一下于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小姐含泪答应。” “我用布匹包住老爷的人头,(林咬月惊呼道:‘妈妈,你不怕吗?’)我当然怕,可是我怎么能将老爷的人头放在地上。小姐吩咐我将老爷的人头暂时放在箱子里,等查明真相再下葬。如水也出去打探消息了。我将人头放在箱子里,突然瞧见老爷的嘴巴张开了,吐出一个黄色的东西,看上去像是符纸。我连忙告知小姐,小姐靠在床上,颤声道:‘如玉,麻烦你帮我爹拿出那个东西……不知是谁如此恶毒……要这样毁坏人的尸首。’” “我轻轻拽住那张符纸,符纸越拽越长,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的小字,奇怪的是并没有被血迹污染。越拽我越害怕,好像那符纸没有尽头似的,老爷的眼睛瞪着我,好像愤怒我从他口中夺走了这样东西。我拽了好半天,才将符纸完全拿出。将那东西递给了小姐。小姐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便大惊道:‘这是爹爹说过的神书!’我哪里知道什么神书,但老爷死也要藏在嘴里的东西,估计是很重要的东西。那个时候,我又如何知道,原来一切灾祸都因此而起。” “不一会儿,姑爷从外面回来了。他来得第一句话便是道:‘松雪,你可收到爹爹的来信?’他来的可真及时,小姐听了这句,扑到他身上哭诉道:‘不知道是谁杀了我爹爹!还将他的人头寄了过来。’姑爷听了这句,立马夺走了我手上的箱子,他里里外外仔细打量了一番,好像里面装的不是人头而是什么金银财宝。他什么也没发现,质问道:‘松雪,你是不是动过箱子?’我抢在小姐前面回道:‘姑爷,箱子只有我碰过,里面什么也没有。’” “姑爷瞪着我,还好小姐打岔道:‘如水刚才出去了,说要去问消息,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回来?你看到她了吗?’姑爷支支吾吾道:‘我才……回来,怎么看到她?’我正要走,姑爷却喊住了我,‘如玉,你真的什么也没看到吗?’小姐这时候恼了,‘你今儿怎么了?回来就问箱子的事情,我爹爹死了也不见你关心!’我见他们二人快要吵架,自然是赶紧出去为妙。” “哪知没走多远,就听见小姐的尖叫。我立马折返,远远看见姑爷卧倒在门槛上,后背插着一把长剑。我心里害怕得很,还好小姐并没有受伤。她见了我哭喊道:‘刚才他要夺走我的神书,我敌他不过,神书被他抢走,哪知道他刚到门口,就被人杀了抢走了东西……’我回道:‘小姐,我们快带着孩子离开这里。’” “当下我便让小姐暂时在屋内等我,一路上,我发现家中奴仆皆以死去。死状犹如今天的魏真,都是面色苍白,面露惊恐……我不敢多看,从乳母房里抱走了两位小小姐。之后赶到小姐屋内,我们二人从后门一处狗洞里钻着离开。没走多远,便看见了早已死去的如水。原来她出去没多久便中剑而死。所幸这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贼人。夜里我们宿在破庙里,小姐这才支支吾吾道:‘其实……神书还在我的手里,我只不过拿了一本爹爹编的武学书给混了过去。’我听了这句,大感不好,我知道那帮人一定会再次追来。” “果不其然,他们追了上来。我身负重伤,但我为了救小姐,所以和小姐她们分开,我将神书带在身上,只不停跑着,但还是被他们擒住,眼见着我就要命丧黄泉。突然出来一名女子,击退了他们。我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身处山洞里,那名女子坐在洞口,见我醒了,扔过来一个杯子,杯子里有水,我虽然被她救了,但素不相识,也不知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因此不敢喝水。她开口反问道:‘难不成你怕我毒死你?我若要杀了你,自然不会救你。’我有些迟疑,但还是喝了下去。喝完水后,我才发现身上的神书已然不见,质问道:‘你也是为了神书而来,把书还给我!’” “那女子微微一笑:‘这本书放在你那儿不安全,暂且交给我保管。这把宝剑你接着!’她再扔过来一把宝剑,便是我现在手上拿着的这把。她继续说道:‘十五年后,你带着这把宝剑来昆仑山找我。以此剑来换书。若是不来,必定后患无穷。’我还想追问为什么,竟感觉头有些晕沉沉的,恍恍惚惚之中听她说道:‘出了山洞,一直往北走,你会遇到一个村子……’” 林咬月道:“所以妈妈你来到了这里,而现在正好是十五年后,所以我们要去昆仑山。” “正是如此。”林如玉将宝剑背到了背上,“事不宜迟,我们快快赶路。” 此时已是深夜,村子里静悄悄一片。林如玉母女二人轻轻的向着村口走去,林如玉断后,一直注意着周围是否有人,却见女儿站在村口脸色灰白,极是惊惶。林如玉道:“怎么了?”不等女儿回答,只见村口黄泥地上用鲜血写了六个大字:“出村十步者死”。离村口大约十步外,躺着一个汉子的尸体。 林咬月颤声道:“妈妈,这时谁写的?我们是不是不能出去了?” 林如玉道:“阿月,你别怕。我看这血迹已经干了,写这字也有好半会儿了。他写他的字,我们走我们的,若是今天要死在这里,也是我们的造化。阿月,跟着娘后面走!” 林如玉带着女儿,大步跨过血线,倒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路上二人尽挑些小路走,东绕西绕,所经之地看不到一户住家。直到次日中午,才在路旁发现一间小饭铺。林如玉本来还想着继续赶路,看见女儿肚子饿的咕咕叫,于是便准备在此先吃饭休息一下。 见有人来了,从后堂里走出来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妇人,那老妇人笑道:“二位想吃些什么?” 林如玉只想着快快吃完饭好赶路,于是道:“你们随便炒些菜,将就着吃点饭就行,越快越好!”老妇人答应着去了,从后堂里传来老妇人与年轻小伙子的说话声,随即翻炒声传来,不多一会儿,两道小菜端了上来。 林如玉给女儿乘了满满一碗米饭,叮嘱着她快快吃饭。母女两人正在吃饭的时候,忽听得马蹄声响,林如玉心下一惊,正准备催促女儿快点离开,却不料那骑马人已经来到了小饭铺外,当下只能静观其变。 只听得一人道:“总算离开百花村了,这里刚好有一个小饭铺,我们兄弟俩吃吃饭再去。”另一人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哎,小小的一个村子,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样的惨案,真是吓人!”林如玉转身望去,见是两位官差,说的正好是她们所在的村子,当下便准备仔细听听。 谁料那边林咬月却道:“妈,我吃好了,我们走吧。”这句话一说,那两个官差望了过来,其中一位向林如玉质问道:“你们从哪里来的?怎么看了我们就要走?” 林如玉早已经想好了措辞,便道:“两位官爷,我们从牛家村来的,只因这孩子的爷爷生了重病,所以带着孩子想回百花村看看。”那官差听了便道:“你们也不要去了,村里人死……”话还未说完,便被另一位官差打断。 “总之你们不要去便是了……趁着现在天色还早,赶紧回牛家村吧。”那官差说完,见店家还没有出来,便朝内堂喊了一声:“贾老头!今儿你怎么了?我们兄弟俩还想喝喝你的酒!” 一语落了,刚才的老妇人又从内堂里走了出来,说道:“客官请坐,喝酒吗?”那官差见了,立马反问道:“你是谁?贾老头呢?”那老妇人道:“客官,我是贾老头的内人。哎——你有所不知,我家老贾最近不知怎么的得了风寒,现在正在床上躺着,还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说着竟然擦了擦眼泪,继续道:“就这样,那老不死的还说,一定要给店开着,说等着官爷们来。没办法,我和儿子便白天继续开着这家店。你要的酒,我马上给你端来……” 那老妇人说完便跑到内堂去拿酒,其中一位官差道:“真是奇怪……我还从未见过贾老头的老婆。”另一位打趣道:“怎么?你不会看那老妇人还有几分姿色,动了歪心思吧?”言毕,二人哈哈大笑。 这边林如玉母女已经吃好,林如玉就等着老妇人回来,好把钱给结算好。不一会儿,那老妇人便托着一只木盘,端着些下酒菜和两壶酒走了过来。 幸是赶路口渴,那官差直接拿起一壶酒,对嘴喝了起来,然而还没喝上几口,竟然“哇”的一下一口全吐了出来。另一位官差正想开玩笑,却见地上一滩酒里赫然躺着一只毒蝎子。 那官差立马提刀怒言道:“老太婆,你是什么人?!” 那老妇人却不回答,只是“咯咯”笑个不停,见官差要上前擒住她,便抬起右手一挥,几条绿蛇便挂在了那位官差身上,一时间,只听得二人惨叫声。 那林如玉趁着老妇人对付官差的间隙,早将女儿送到了马上,吩咐女儿抓好缰绳,便将马儿缰绳割断,又在马臀上轻轻刺了一刀。马儿痛得厉害,一声长啸,狂奔入林。 第4章 寻娘亲 林如玉见女儿的身影越变越远,这才放下心来,右手紧握着长剑,转身面对那老妇人。那老妇人却坐在木桌之上,用手指盘弄着头发,看上去十分悠闲:“方才我儿子料到你有这手,已经去追那个小丫头了。哎——本来我还想做个好人,让你们母女两死在一起,现在……” “你要杀便杀,少在猫哭耗子假慈悲!” 林如玉话语刚落,那老妇人竟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当下便一身是汗,她自知自己不是这个诡计多端老妇人的对手,当下只能尽力抵抗,为女儿争取时间。 可是既然心神已散,自是很快败下风来,长剑虽然使出,却被老妇人回肘撞出,便摔倒在地。那老妇人更是一脚踏在林如玉的背上,将她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多年未见,你的武功倒是变差了……我劝你别再挣扎,留着一口气,或许还能见到你女儿。” 林如玉气愤道:“村里的事情,也是你们干得吧?” “不错,正是我们做的。十五年前,你若交出神书,哪里要死那么多人?”老妇人说着,脚又加大了劲儿,林如玉虽然痛的厉害,却只在强忍着。 “我没有什么神书,纵使有……也不会给你们的!”林如玉说完,只觉得胸口一闷,登时吐了一大口血。 “你不说也行……我会在你身上试毒,毒蜘蛛,毒蝎子,毒蜈蚣……总有一个你怕的!” 林咬月大喊着:“妈妈!”方才她以为母亲也会跟上来,可是马儿越跑越快,眼前掠过大片大片树影,母亲的声音也越来越远。她心中挂念着母亲,不肯一人独活,双手放掉缰绳,侧身向旁边歪去,滚下马来,几个打滚,摔入了草丛之中。 那马却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只是越跑越远。林咬月抓住身旁的树枝,想要站立,身上却疼得厉害,几次尝试,都使不上劲来。忽然之间,后领被提了起来,林咬月被吓得叫了一声,见这人满脸凹凹凸凸的尽是疤痕,正是那小饭铺在后堂里炒菜的汉子。 那人笑道:“死丫头,跑得可真快,让我带你去见妈妈——”话还未说完,只听得不远处传来几声呼叱,紧接着脚步声响,好像有两个人追了上来。那汉子放下林咬月,从身上掏出铁笛准备应战。 林咬月忙伏入草丛之中,但听得兵刃交加,有几个人激斗,见声音停了,她悄悄探出头,从草丛间隙中向前看,只见那汉子的对面站着二位姑娘,左边的身材瘦高,衣着紫衣,气质清冷,大概十六七岁。右边的十五六岁年纪,一身青衣,发间别着一朵小野花,看上去颇为俏丽。两人均手拿长剑,神色紧张的面对着那汉子。 那汉子喝声道:“你们俩到底是谁?在此捣乱!” 那青衣姑娘接道:“你管我是谁!我是你姑奶奶!你在此残害无辜,我就要出手!”言罢长剑挺出,跟那汉子激斗起来,紫衣姑娘忙喊道:“小师妹,千万小心!”他们缠斗起来,突然间,那汉子虚晃一招,那青衣姑娘未曾料到,急忙防守,倒暴露了自己的弱点,眼见着那铁笛要击中她头部,那紫衣姑娘一剑劈在了铁笛上,只听得铮得一声,那汉子后退了好几步。 忽的不远处传来吹哨声,那汉子本欲还想斗下去,听到了这声呼唤,一手抓住了正要悄悄逃跑的林咬月,他见不远处则是一处陡崖,便将林咬月掷了下去,大喊道:“我得不到你们也休想得到!” 二人哪里料到他做事如此之绝,当下便去救人。 林咬月只觉得身体不停下坠,伸手想抓住什么,慌乱之中,只觉得头好像磕到了石头,痛晕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等到再次睁眼,首先看到天上的星星,林咬月心想:“难道人死掉了,也能看到星星吗?”此时脑子里昏昏沉沉,想要动动手足,却好似手足不是自己的一样,试了几次之后,只好作罢。心道:“即使没死,我恐怕也残废了。”便不再使劲。 “大师姐,你看到那位姑娘了没有?”青衣姑娘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林咬月此时躺在草丛里,听到了声音,却连一刻也不敢动。 那紫衣姑娘回道:“小师妹,她应该逃走了。我们该走了,师父叫我们去给师丈买药,我们可不能耽误了归期。”那青衣姑娘听了这句,仍有些迟疑。 紫衣姑娘继续道:“师丈的药可不能耽误!” 那青衣姑娘听到此句说道:“但愿她已经安全。”说完,二人穿林而去。 等到二人走后,林咬月有点后悔,心道:“若是我刚才喊几声,也许这二位姐姐可以帮我救妈妈。”转而又想:“你怎么知道她们就是好人?即使是好人,你让她们为你送死吗?若要救妈妈,就要靠自己,或是找到一位行侠仗义的大侠……” 她不知道自己在草丛里躺了多久,直到身体恢复知觉,林咬月这才起身,循着记忆慢慢走回小饭铺。 小饭铺里一片漆黑与凌乱,那官差的尸体还倒在地上,林咬月此刻却一点也不害怕,她饿的有点发晕,从后厨里找了些干粮填肚子,又喝了好大一口水,吃着吃着眼泪却掉了下来。心道:“我不知道妈妈去了哪里?我又该怎么救妈妈。”但很快她就振作起来,点了一根火把,四处搜寻起来,将后厨里可以带走的吃的全都装了起来,正在准备从后厨离开,却不小心踢到了一堆柴火,只听得哐当一声,在这黑夜里让人有些恐怖。 林咬月弯腰将落下的干柴拾了回去,才发现干柴堆上落下一张请帖,她展开请帖,上面写的是薛府寿宴的事情。这张请帖怎么看也不是原本贾老头的东西,定是那两个怪人漏掉了东西,忙将塞到口袋里。 从后厨来到前厅,林咬月鼓起勇气摸起了官差尸首的口袋,倒真让她摸出不少钱。拿走了钱,她对着尸首拜了拜,“二位大爷放心,我今后一定替你们报仇。”临到门口,她又发现母亲丢在地上的宝剑,忙将宝剑用破布包上,插在背后衣内。 走出店门,四周都被一座座大山包围,仿佛整个人都要被大山吞没,只听得草丛之中隐隐传来虫鸣。从前这个时候她跟着妈妈早在家中说笑,如今,却要一个人独行。想到这里,不由觉得凄凄凉凉,忍不住放声大哭。 但哭过之后,林咬月决定继续赶路,只要找到了薛府,就一定能找到妈妈。 林咬月接连走了几日,因为不知方向,一路上连半个人也没看到,好在几天后终于来到一个小村。此时身上的干粮已经吃完,她不想花光身上的钱,便决定去一家乞食。但林咬月长到这么大,什么时候干过这样的事情,当下便涨红了脸。 那家的小孩正要出门玩,忽的见到了林咬月,见到她浑身脏兮兮的,顶着着一张大花脸,误以为是疯子,吓得一边折返一边大喊道:“妈妈!外面来了一个疯子!”那农妇听了这句话,提起扫帚往外赶,看到了林咬月,喝声道:“你这小疯子!你要敢过来,我打不死你!快走快走!我家什么都没有!” 那农妇一边骂着,一边提起扫帚向林咬月的头打过来。林咬月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当下便大怒,一把夺过扫帚,将它扔到了树上,“谁是疯子!我不过是来……是来……”后半句话的“讨饭”二字她始终说不出口,那农妇见自家扫帚被人扔掉了,更加生气,大骂道:“小疯子,我知道,你是来讨饭的!谁教你这么讨饭的!我家就是把饭倒掉了也不给你!”说完朝她吐了口唾涎,转身回屋关门。 林咬月受此羞辱,羞愤难言,但之后她莫名感到一阵悲伤。想到从前遇到危险的时候总有妈妈出头,而现在自己的妈妈却不知在何方,也不知是生是死。于是放声大哭起来,哭过之后她转身准备离开。那农妇却从屋中出来,拿着四枝煮熟的玉米棒子,交在她手里,叹息道:“小鬼头,这就吃吧!老天爷也真狠心!让你这么小就到处流浪。” 林咬月听了这些话,只觉得心中惭愧,心想:“我不该将人家的东西丢掉。”于是道:“婶婶,谢谢你。我把扫帚捡起来还你。”那农妇见那扫帚恰好卡在树的最顶端,摆手道:“不用了,你为了捡扫帚摔断腿就不好了。小鬼头,你要去哪儿?你的父母呢?” “我的父母不在了……”林咬月想起请帖上的字来,问道:“婶婶,你知道薛府在哪里吗?”那农妇摇摇头,道:“你朝着北边走,一路上还有其他村子,或许其他人还知道。”林咬月再次谢过农妇,便咬着玉米棒子朝着北面走去。 这一路上,她有时候乞食,有时候去山野间摘些野果充饥。好在她年纪小,每逢乞食别人见她可怜,或多或少都会施舍些。这一路上问的人多了,倒真让她问到薛府的所在处。得知目的地后,林咬月更不敢再多休息,便一再赶路,生怕错过了寿宴。 几日过去,刚到得池州府内,便下起了大雨。幸好路边有一茶馆,林咬月自知自己身上脏污,便不敢进去,只是在外面寻了一处避雨的角落蹲着。她望着屋外的大雨,看着宛如黄豆的雨滴直直的滚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一时间思绪万千。 忽听得一个妩媚的声音说道:“韩采荷,这雨下得不停。我们在这里歇息一下,稍后再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