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夏油杰觉得很泔》 第1章 地铁站里的求生 跑。 快跑。 5岁的夏油杰拼尽全力地奔跑着。 “呼哧呼哧……” 他用力吸气,寒冬的空气刀子般剐过他的气管,泛起血腥味的痒。 这午后的地铁站里,人们似小猫三两成伴,悠闲地走着。只有他像颗失控的玻璃弹珠,横冲直撞。 “这小孩怎么在地铁站里乱跑啊?”旁人议论道。 夏油杰艰难绕开他们,往僻静处跑。 他身后不远处,一个黄衫男人摔倒。那黄衫男人茫然地坐在地上,几秒后,才抱住“滋滋”往外冒血的小腿哭嚎。这时,周围人才像刚接受到信号般,聚拢过去询问帮助。 夏油杰也情不自禁瞥去一眼,可就这么分了下神,酸软的双脚就忽地一绊,重重摔倒在地。他来不及呼痛,连忙就地一滚,一张满是尖牙的大嘴擦着他的体表,“咔吱——”一声猛地闭合。 白瓷砖反射出的惨白灯光,晃得夏油杰眼花,只隐约看见,一个浑身尖刺,鳄鱼般的怪物回身向他咆哮。 刺耳的声音,伴着怪物腥臭的口气,扑了夏油杰满头满身。冷汗瞬间满头满身,他顾不上擦,支起自己酸软的四肢,连滚带爬地甩开鳄鱼怪。 虽然这是夏油杰第一次见到鳄鱼怪,但他知道鳄鱼怪绝不是现在的他可以调服的。不过这“调服”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等他深入思考,便骤然惊醒:怎么能在战斗中分心! 他连忙一个急转弯,甩开鳄鱼怪。视线不停地在地铁站里搜寻,他要为自己找一条生路,这样一个不会累,平常不会受伤的怪物,他是绝对跑不赢的。 忽然间,他看到了不远处虚掩着门清洁间。他笑了起来。 而他身后的鳄鱼怪也想笑。虽然夏油杰总是不停转折,害得它四肢打滑,每次都要在地上扒拉好一阵子,才能稳住身体。不过,它发现夏油杰离它越来越近! 鳄鱼怪对着夏油杰的背影,愉悦地张开了大嘴,嘴中每颗闪着寒芒的尖牙,都像是在嘲笑夏油杰的自不量力! 两人你追我赶间,前面的夏油杰突然撞开了什么,钻进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身体猛地往地上一歪。 鳄鱼怪几乎遮掩不住脸上的喜意,四肢用力一蹬,便扑向了夏油杰。 只听,“duang”的一声巨响。 鳄鱼怪一头撞上了墙壁,但没关系,区区撞击,要不了鳄鱼怪的命。它晃了晃脑袋,头晕眼花地看向旁边偷偷摸摸往洞口跑的夏油杰,手上还拿了一个长条状的东西。 它瞬间来了精神,追着夏油杰往洞口跑去。可夏油杰一出洞口,洞口就黑了下来。它带着疑惑,扑了过去,却又被弹了回来。它便不断地扑,不断地被弹…… 门外的夏油杰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松开了扶着扫帚的手。 他看着被扫帚卡住的门,略感羞愧。 曾经,他在幼儿园里,用拳头教育过那些用扫把卡住门把手,把人关在屋内的坏孩子,可如今……往事不提也罢,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正义,这等道德上的污点,他可以背负! 夏油杰昂首挺胸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正要准备离开,却突然看到一个穿清洁服的人,径直往清洁间走去。 他瞬间紧张起来,仔细用眼角留意着那名清洁工。那清洁工走到门口,却突然停了下来,神情有些茫然地在门口盘旋几圈,便走开了。 夏油杰放松下来。 他见过许多次,人们像是被什么迷住心智般,近乎诡异地忽略、远离和怪物相关的事,但他每次还是会紧张地期待着“奇迹”。 一个世界上并非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怪物的“奇迹”。 夏油杰回头看着“咣当咣当”响的门;看着地铁站里来来往往的、神色平静的人们;看着从清洁间旁边的卫生间里出来的乘客,被卡在门把手上的扫帚绊倒,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径直离开,直到远离了清洁间,他才恍惚地揉了揉膝盖,奇怪地问:“我的膝盖怎么这么疼?” 夏油杰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笑了笑。 算啦算啦,鳄鱼怪没伤到人,已经是件大好事了,算啦。 不料,他却突然看到远处一个抱着小腿哭,被人抬着走的黄衫人。是那个被他连累的可怜人! 夏油杰保持了可贵的沉默,鬼鬼祟祟地跑向远处一个焦急的女人。女人一看到他便生气道:“小杰,你怎么可以一个人在地铁站乱跑?” 夏油杰抱住女人的腿,仰头笑着乖乖道:“对不起,东川阿姨。” 东川情不自禁地跟着他笑了,两只手也揉上了夏油杰的脑袋。 好一会,东川才收住笑。她一把将夏油杰抱在怀里,严肃道;“以后不可以一个人跑开哦,对于小孩子来说,地铁站是很危险的地方,要和大人一起行动,才能安全哦……” “嗯嗯,我错啦。”夏油杰贴着东川的脸,认真道歉。 东川努力绷着脸,抱着夏油杰边走边说教。两人路过一个座椅时,东川道;“小杰刚刚是看到这个座椅,才突然跑开的吧……” 几分钟之前。 东川牵着夏油杰走到这里。夏油杰余光瞥见椅子后面有什么东西在晃动,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却正好对上了一双冰冷的橙黄色眼睛——是那只鳄鱼怪。 夏油杰冷笑出声。别看他现在谁都打不过,但他有金手指——知识! 从小,他的脑海就经常跳出些来历不明的知识,大多数都是和战斗相关的。比如怎么出拳威力更大、对视可以挑衅怪物,让它们失去理智…… 夏油杰不知道什么人会故意挑衅怪物,不过和他没关系,也不妨碍他从中学着刻意避开怪物的视线,保护自己。只是他没想到,现在怪物也会布陷阱钓鱼了。 他含恨咬牙,转身就跑。果不其然,怪物追了上来。不过,再狡猾的怪物,也敌不过他的智慧! 就在夏油杰得意挺胸之时,东川却突然问道:“……小杰是被座椅吓到了吗?” 夏油杰表情凝固。 “噗嗤。”旁边一个路人笑出了声。 那路人和同伴看了眼夏油杰他们,又古怪地对视几眼,几人发出像老鼠般细细碎碎的笑声。 这令夏油杰毛骨悚然。 东川看着夏油杰略带痛苦的表情,更担忧了,连声问他怎么了。 夏油杰余光中,又有几人路过,见那几人围在这里笑,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大有上来问一问的意味。他受不了了,便绷着脸,趴在东川肩膀上羞耻道:“座椅好吓人,我们快走好不好……” 东川拍着夏油杰的后背,快步走过座椅,安慰道:“好好好,什么坏座椅,我们才不看它……” 夏油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周围又是一阵老鼠般细细碎碎的笑声,他压在东川肩膀上的脸,瞬间扭曲。 ‘该死的、会钓鱼的怪物,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两人平安无事地上了地铁。 —— 此时此刻,清洁间里的鳄鱼怪,还在不停地撞击着门板。 终于,它撞开了门。 它愤怒地窜了出来,却没看到那个用眼神挑衅它的人类小孩。 它认真地思考着,突然发现,饿了,便用充满食欲的眼睛在地铁站中扫视。 在它的视野里,地铁站里人来人往,每个人身上都往外散发着淡灰色的烟气,可有些人散发的烟气却格外浓重,近乎于黑色。 鳄鱼怪就近扑向一个黑烟人,一口便咬下块冒着黑烟的大腿肉,不停咀嚼。 “好痛!什么东西啊!”那黑烟人抱着自己的腿,倒在地上哀号惨叫。 鳄鱼怪吸去黑烟,吐出碎肉,又撕下黑烟人一块肉。 那名黑烟人拼命后退,可身上的肉还是一块块地消失。他越来越害怕,身上的烟气也越发浓重。突然,他眼前一花,像是某种蒙在他眼睛上的,用来过滤某种存在的滤镜消失。他看到了鳄鱼怪。他惨叫着后退,“怪物!救命啊!” 可周围人却毫无反应,甚至无人看他。早在鳄鱼怪咬住黑烟人时,周围人便诡异地忽略了他,行动间也会绕开他。他的血越流越多,地上也散布着鳄鱼怪吐出的碎肉。 有人一脚踩在碎肉上,“刺溜”一声滑飞出去,摔了个头破血流。他怒吼:“那个兔崽子在地铁站扔香蕉皮啊!” 他爬起,想找到所谓的“香蕉皮”,去找工作人员好好聊聊,却发现自己鞋上沾着血和碎肉。他心里咯噔一下。顺着血迹,他看到了更多的血肉,里面甚至掺着根“人指”! “啊!!!”他腿软得像面条,倒在地上指着“人指”惨叫。 他身上的灰烟像爆炸一样,往外窜长了一大截,颜色也浓重的像黑色。他眼前一花,便看到不远处正在“吃人”的鳄鱼怪,惨叫声拔高了一个台阶。 可惜他没有经验,在鳄鱼怪看向他时,他居然没有移开视线,直接和鳄鱼怪对视上了。这激起了鳄鱼怪的恶意,便抛下黑烟人,向他扑来。 此时,人们才看到残缺的黑烟人,和满地的碎肉鲜血。恐惧像瘟疫般在人群传播,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了鳄鱼怪。人们身上爆出的烟气越发浓厚,隐隐纠缠在一起,像个漩涡,慢慢向鳄鱼怪这个涡心流去。鳄鱼身形微不可见地变大,体周的尖刺也越发尖锐。 大多数人惨叫着逃跑了,一小部分人留了下来,引开了鳄鱼怪,将两名伤员救了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年轻的声音突然从众人身后传来,“这里交给我,你们快离开吧。” 第2章 初次相遇 那是一个1米7多、瘦长的少年,脸上带着稚嫩的婴儿肥,一头新雪般的白发,飞扬跋扈地乱翘着。鼻尖挂着一个全黑的圆片墨镜,看着像个盲人。 他的身上也有烟气,但奇怪的是,那烟气似乎依照着某种奇特的纹路,在他的体表聚合流动,竟然丝毫不往外散发。因这古怪的聚合,他身上的烟气凝实如液体般粘稠,颜色也更为纯粹透亮,近乎于蓝色。 众人回头一看,说大话的是个盲人小少年,牙都酸倒了。但他们也不好让个盲人少年在地铁站里乱跑,便七手八脚地将他藏在身后。 少年挠挠头,像是有些苦恼。他体表的蓝烟猛地一滞,便骤然蓬起,将众人推开。 “抱歉了。”少年礼貌道歉,不等众人反应,便越过众人,一拳捶在鳄鱼怪没有尖刺的下巴上。拳风撩起了他的额发,露出他光洁的额头,挺拔的眉弓。 他收回手,拳头上的蓝烟脱离他的手,附着在鳄鱼怪的下巴上,像火一般,从鳄鱼怪的下巴烧遍了它的全身。他的额发缓缓落下,而鳄鱼怪也烧了个干净,就连灰烬都不曾留下。 灯光撒在他身上,像是为他镀了层银边。看得旁边上了年纪的众人一个个都像吃了怪味豆似的龇牙咧嘴,不肯直视他。 或许这就是代沟吧。 少年正要离开,旁边一个手臂上带着伤的人回神,急忙拦住他,问:“那是什么?” “是咒灵,”少年回答,“是咒力,即人的负面情绪,孕育出来的以咒力为食的怪物。” “这种怪物多吗?”那人接着问。 “大人,”一个穿着和服的青年从众人身后走出,对着少年低眉顺眼道,“我们该回去了,”又抬头瞥了眼形容狼狈的其他人,冷淡道,“我们就不打扰诸位了。” 少年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便冲众人点点头道:“我会保护你们的,不必担心。” 两人离开,上了辆小汽车。 和服青年边开车,边从后视镜中观察着少年的脸色,闲聊般:“大人,您不是一向不爱多话,怎么今天还和那些看不见咒灵的普通人们多说?” 少年没说话。 “大人不会是看重那些普通人吧?那些普通人只是因为一时的恐惧,导致咒力暴涨,才能暂时看到咒灵。他们跟我们咒术师不一样,他们的身体根本留不住咒力,更别提使用咒力拔除咒灵了。” 他瞄了眼少年,面露讥讽,“等到他们体力耗尽,咒力逸散干净,他们既看不见咒灵,又跑不了,只能白白送命。所以说,他们只是帮愚蠢的……” “再啰嗦,杀了你哦。”少年打断。 和服青年悻悻闭嘴。 车一路往前,途中遇到一个红灯停了下来。 少年无聊地看着窗外。突然,他动作一定,脸贴上了车窗玻璃,微微下撇的墨镜后,一双苍蓝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路边一个男孩。 是夏油杰! 他正牵着东川的手,百无聊赖地等着公交车。他漫无目的地乱看,却对上一双好看的蓝眼睛。他动了动,蓝眼睛追着他动。他便对少年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少年打了个哆嗦。 夏油杰瞬间收了笑,皱起眉看着他。少年却露出一个夸张到近乎挑衅的笑,探身想开门时,车却开走了。 少年大喊:“停车!” 开车的和服青年却道:“路口不能停车啊,大人!” 少年想推开门,和服青年又喊:“不可以啊大人,跳车会上新闻的,这违反了咒术界的规矩!” 少年冷笑一声,正要打开车门,却突然停下。 他转头一看,和服青年正通过后视镜,死死地盯着他,像是深夜藏在门后的贼人,紧攥匕首正在等待时机。 少年面无表情地与青年对视。 青年目光闪烁几下,突然眯起眼睛,温和地对着少年笑了笑,道:“不如我们前面掉头回来?” 少年点点头。 而等他们绕回这里时,夏油杰早就离开了。 此时正是元旦前后,街上人山人海,各种咒力痕迹杂乱交织。 就算少年的眼睛足够奇特,能分辨不同的咒力痕迹,但他也没有办法从中找出一个没有用过咒术,甚至还未觉醒的咒术师。 “嘟嘟嘟”来往的车辆按着喇叭,路过的人们笑着闹着。 在和服青年窥伺的眼神中,蓝眼少年戴上墨镜,冷淡道:“走吧。” 两人沉默地离开了,他们身后依旧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 下了公交车的夏油杰还皱着眉,暗骂蓝眼少年没礼貌,亏了他还有双那么好看的眼睛。 不过,那双眼睛好眼熟,他总觉得在哪儿见过。在哪见过呢?他苦苦思索。 忽地,他身上浮现一道道纯白色的半透明锁链,猛地勒紧了他。 他神情一怔。 ‘我刚刚在想什么?’ ‘蓝色星星,我在想我刚刚看到的超好看的蓝色星星!’ “小杰,喜欢这个小汽车吗?” “喜欢!”夏油杰回神,看着东川手里的重重点头。看起来很是平常。 天渐渐黑了,两人回到家,很快就休息了。 空中,明月高悬,月光似水般倾泻而下,洗去了整个城市的繁杂。 在这片祥和的夜空中,却突然出现了一个灰色的模糊而透明的奇怪影子! 那影子动了动,面前便浮现了一道与它同色的光圈,里面一片昏暗。它扎向光圈,卡在光圈处不停蠕动。它的位置没有移动,身影却越发清晰,看着像条没有血肉的鱼骨头,而它半腰处的光圈越来越暗了。 隐约有“咔”的一声脆响,光圈瞬间碎裂消失,连带着骨鱼像是受到什么重压般,浑身碎裂,掉下一块块闪着光的灰色骨片,在空中点出层层叠叠的白色涟漪。 此刻月光大胜,骨鱼周围隐隐有锁链浮现。 骨鱼越碎越快。它于周身撑起一圈黯淡的光圈,尾巴狂摆,它的身影便急速模糊,直到几乎与夜空融为一体时,才散去光圈。 它像个透明塑料袋在夜空中盘旋,突然,它身形一卷,似乎抛下了什么东西。那东西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是个花里胡哨的彩色光点! “啵”的一声,光点像是穿透了什么般,骤然从骨鱼身边坠落。 忽地狂风骤起,几条锁链伴随着刺耳的“咔擦”声,自半空中浮现,向着光点绞杀而去。光点却像是虚幻投影般,完全不受影响。 光点穿过层层叠叠的锁链,投进了一栋破旧低矮的小楼,又穿过小楼的几层楼板,消失在一个女人身上。 女人和夏油杰很像,她平直地躺在一张洗的发白的床单上。脸色青白,没有呼吸,她的身体还往外蒸腾着一些发光的灰尘。 随着光点入体,女人的胸口猛地一震,青白色的脸上倏然泛起一丝血色。 她猛地呛咳了一声,闭着眼手脚并用,像只爬虫般,爬到床边,往外吐出一口秽物。她拧眉狠狠打了个哆嗦,伸长脚尖扒拉许久,才找到碰到了旁边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 仿佛她很不熟悉被子的位置一样。 她猛地一脚踹开被子,脚尖一勾,钩住被子罩住了自己。她松开眉头,舒服地长叹一声,便整个人都缩了进被子里,只剩下如墨般的长发,蜘蛛网似地铺在枕头上。 悬浮在她身体周围的黯淡灰尘,又一点点地亮了起来。那些灰尘围着她缓缓旋转,却又始终与她隔了段距离。 而窗外的骨鱼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日升月落,第二天。 昨天早睡的夏油杰,今天早早也就醒了。他洗漱吃饭后,便元气满满地走到窗边的小书桌旁。上面摆着个木盒,里面有个长得有点像人的怪物。 它大概有10cm长,眼睛全黑,占了整张脸的三分之二,嘴唇鼻子的位置是两个孔洞,浑身油腻腻的,当然这些也就罢了。最可怕的是,它没有手脚,躯干外只长了圈像蚊子腿般,却比蚊子腿更长更密的脚。 夏油杰叫它蜈蚣怪。他一手抓着蜈蚣怪,一手抓着蜡笔,对照着蜈蚣怪,认真地画着。 “咿呀”,蜈蚣怪脸部靠下的孔洞突然张大,发出尖锐的叫声。细长的舌头伸出孔洞,不停抽动。那一圈细长的脚,夹在夏油杰的指缝中,不断的开合翁张,在夏油杰的手下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夏油杰眉头紧皱,吵得画不下去了。他攥紧蜈蚣怪,狠狠将它砸向桌面,可它却毫发无损。便又抓起旁边准备好石头,塞进蜈蚣怪张大的孔洞里。 蜈蚣怪浑身一僵,拼命用细长的爪子去扒拉石头,却怎么也拿不出来,只能被迫安静了。 这个蜈蚣怪,是夏油杰在东川身上取下来的。 当时东川带着蜈蚣怪回来,直抱怨胳膊好重,手腕好酸,还怀疑自己得了痛风。 夏油杰探头一看——蜈蚣怪趴在东川手腕上。 细长的脚不停地在东川手腕上抓挠,几乎有它身体一半那么长的舌头,正搭在东川手腕上,像蛇一样左右蠕动,留下湿漉漉的腥臭口水。 东川却看不到蜈蚣怪,也看不到手腕上,蜈蚣怪挠破红肿的部分,只是徒劳地活动着手腕,想让自己好受些。像是被什么迷住了心智。 旁边的夏油杰看了东川一眼,想了想,“东川阿姨,这个我会治哦。” “哎?”东川疑惑地看了眼夏油杰,将信将疑地将手腕递给他。 夏油杰在屋子里跑来跑去,一会拿酒精擦,一会用生理盐水喷的,一连串的小花招,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他还不时抬眼,小心地留意着东川的神情。 东川等得有点疲倦,不停打哈欠抹眼泪。 夏油杰眼睛一亮。趁着东川视线被挡,眼疾手快地将蜈蚣怪拿了下来,扔到地上踩住,又将东川的手腕,高高举到东川眼前,说:“当当当,东川阿姨你看,我治好啦。” 东川骤然回神,仔细地感受一番,便一把抱住夏油杰惊喜道:“真的好多了!小杰好厉害!小杰简直是当代神医!” 神医!夏油杰突然想到自己苍白瘦弱的母亲,如果他是神医,那应该可以让母亲强壮起来吧。脑海里蹦出一个虎背熊腰,臂能跑马的女人。 还没等他想明白,东川就突然看到手腕上红肿破皮,连忙撒开夏油杰,震惊道:“这是怎么了?!” 夏油杰骤然回神,额头冒汗,慌里慌张地说:“这个、这个……” “我知道了,”东川眼睛一亮,“是将藏在体内的‘毒素’逼到体表了吧。” 她稀奇地捧着手腕乱看,随口道:“难道小杰真的会医术?” 夏油杰不冒汗了。他面无表情地问:“所以东川阿姨一直在骗我吗?” 东川动作一滞,但很快,她就像想到什么似的,笑问:“昨天买的小蛋糕还在冰箱里,我们拿出来吃好不好?” 可恶!夏油杰捏断了手中的蜡笔。他闭上眼,平复下受回忆影响的心情,可另一只手中的蜈蚣怪又闹腾起来了。 他冷眼一扫,不知什么时候,卡在蜈蚣怪嘴里的石子不见了。白腻的虫舌蠕动,黑密的线腿抽搐,口中还“咿~啊~咿~”地叫着,真是恶心又吵闹。夏油杰不堪其扰,也懒得去找尺寸合适的石子,便直接将断掉的蜡笔,捏开蜈蚣怪的嘴,硬生生塞了进去。 蜈蚣怪再次陷入了安静。夏油杰长出一口气,闭眼享受了会宁静,便心情不错地换了只笔,接着画起了蜈蚣怪。 东川走到夏油杰旁边。“小杰在画什么?”她探头一看,倒抽一口冷气,“好一幅抽象派大作!” 其实也没有那么夸张,毕竟小孩子的画技也就那样,笔法简单,色泽艳丽。只是他的模特过于“出众”,画作就显出了几分诡谲。 夏油杰冷笑一声,这语气和夸他“神医”的时候一模一样。 “嗯?”东川歪头看着夏油杰,双手捧着他的脸蛋,面露疑惑,“怎么?小杰不高兴吗?” 夏油杰僵着脸,捧读道:“哈,哈,我好高兴哦。” 东川双手揉搓着夏油杰的脸蛋,埋怨道:“小小年纪就学人作怪。” 夏油杰拼命挣扎也挣不开。 好一会儿,东川才猛地松手。“啊,我今天有急事要出远门,不能浪费时间了,”她看了眼手表,“我送小杰回家好不好?” 夏油杰通红发皱的脸瞬间舒展。他看了眼东川,难掩喜悦又故作矜持地点点头。 第3章 奇怪的妈妈 两人收拾好,便坐车大包小包地来到一栋破旧的小楼前,里面的楼梯上堆满了空花盆、碎床单、啤酒瓶之类破旧的杂物。 东川踮着脚抱着夏油杰,在杂物缝隙里找路。她叹息道:“丽子为什么不愿意带着你一起住到我家里,我家又不是住不下。” “因为这有爸爸的痕迹,”夏油杰下意识地回答,“妈妈也说过,不可以给东川阿姨添麻烦。” 东川沉默,脑子里闪现一幕幕画面,畏畏缩缩藏在阴影里、沉默寡言的丽子,一提到故去丈夫就眼神发亮,滔滔不绝的样子。 她闭上了眼睛,大力揉揉夏油杰的脑袋。 夏油杰抱着脑袋,大声制止:“东川阿姨!” “我一个人住就想有人来陪我,你们又讨人喜欢,我怎么会嫌你们麻烦,”她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笑嘻嘻地,“别难过啊,小杰,我和你妈妈会一直陪着你的!” 两人笑闹着,东川心中还有些不解:小杰都过来住了,多个小杰妈妈有什么好麻烦的? 他们走到三楼。这一层的杂物格外的多,有一户人家的门几乎被坏家具、啤酒瓶等等杂物掩埋了。 “小杰,你家在哪?” 夏油杰指了指被垃圾淹没的那户。 东川震惊。怪不得丽子从来不邀请她进自己家做客。可这样也影响进出吧,丽子是一直没出门,还是一直没回家? 她皱眉打电话,听到屋内隐隐有铃声传来,便挂断电话,低头勤勤恳恳地清理杂物。可她收拾着,翻出许多的啤酒瓶。 丽子不是不喝酒的吗?如果是为了换废品,为什么只有这一个种类的瓶子?东川拎着啤酒瓶满心疑惑。 “喂,你是这家人的亲戚吗?”东川背后的门突然打开,出来一对男女,其中的男人满身酒味,语气蛮横,“这好几天没人进出了,门口的垃圾也一直堆在这里,很影响环境啊!” 东川闻到男人身上和啤酒瓶相似的酒气,眯着眼睛没说话。 “喂!”男人提高了声音,“跟你说话呢!难不成你和对面那女人一样,是个连话都说不全的蠢货吗?” “真的吗?”男人旁边的女人捂着嘴,笑得浑身发颤,眼睛上下打量东川,“好可怜哦?” 东川冷笑一声,拿出手机对准两人,“你们这么说话,不会觉得羞耻吗?我已经在录音了,我会去告你们的。” 男人脸色一变,用力摔上门,隐隐约约听到:“真是疯女人”、“果然和对面那两个疯子有关的都是怪胎”。 东川接着收拾完杂物,却看到夏油家的门上刻着“扫把星”、“怪胎”等等字样。她一下咬住了牙,压着声音含糊道:“畜生。又是这一套。” 她小心地挡住夏油杰,免得他看到。举手敲门,过了许久,一个苍白瘦弱的女人,摇摇晃晃地打开门,迷迷瞪瞪地看着他们。 正是昨夜光点入体的那个! 她体周依然悬浮着那些白色灰尘。灰尘在现场所有人身上萦绕穿梭,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仿佛所有人都看不见似的。 “丽子?!你怎么了?”东川连忙伸手摸向女人的脑门,发现温度正常后,松了口气,担忧地看着女人。 丽子愣愣地好一会都没有反应,直到东川将手收回,发虚的眼神才艰难移到东川脸上,痛苦道:“困……” 东川是又好气又好笑。她没好气地问:“除了困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丽子想了想,仰头大声道:“还饿!” 东川气笑了。回忆起当初,丽子说话总是低声细语,也从不抬头看人,可现在算什么,算本性暴露吗? 她一把将夏油杰塞到丽子怀里,又将身上的大包小包放到客厅,边往外走边道:“袋子里有面包,你凑合吃点。我有急事,就先走了。有事你给我打电话。” 可丽子根本没听完她的话,就把门关上了。她下意识地松手,白色灰尘却缠住她手臂,让她以一种标准的姿势抱着夏油杰。 就这样,她幽魂似的回到房间,缩回被窝里睡着了。 …… 与此同时,昨日的那名蓝眼睛少年才刚刚醒来。他一睁开眼就对上了一张大脸。 “大人,您醒了吗?” 少年默然地看了对方一眼后,果断地闭上了眼睛。 “大人、大人?你别吓我啊,大人……” 折腾许久两人才从房间出来。 少年跟着对方,来到一个阴森的木制宅邸前。他推开障子门,只能看清门边一节深褐色的木板,而更深处却是一片黑暗。 “噌” 黑暗中亮起一点昏黄的烛火,映出一张满是褶皱的脸。两片干瘪的皮肉裂开,露出无牙的黑洞洞的口舌,道:“稀客啊,难得这位‘贵公子’还记得祠堂门朝哪开啊。” 少年没说话。 “笃、笃……” 轻轻的敲击声传来,一个苍老的身影缓缓出现在门前。老人骨瘦如柴,穿着一身绣着暗纹的和服,一手拄着拐杖,一手举着烛台。褶皱蠕动间,老人挤出个狰狞的笑,“贵人怎么不说话,难道是突然哑巴了?” 老人浑浊的眼睛盯着少年身上,简洁朴素的现代衣物,嘶哑的声音微微提高,讥讽道:“贵人穿着这样‘体面’的服饰,怕是踩到祠堂的地,都嫌脏了脚吧?祖宗祠堂?你眼中哪里还有祖宗!” 老人冷哼一声,回头往里走。 门口的仆从微微抬头,眼神抽筋似地示意少年跟上。 “……”少年情不自禁露出牙疼的表情,装没看见。 老人点亮屋内其他蜡烛,微风拂过烛火,影影幢幢间,看见正对着门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幅褪色的花纹模糊的卷轴,下方的地台上摆着把朽断的武士刀。 双手捧着烛台,小心地放到地台上,老人拿起拐杖拄着,艰难地侧过身站在一旁,阴冷的眼神刺向一旁,却刺了个空。老人豁然抬头,看到少年坦坦荡荡戳在门口身影,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撅过去。 “嗬、嗬……”老人艰难地喘息几声,扶着拐杖稳住身体,声音骤然拔高,“好好好,原来贵人是真嫌祠堂脏脚,那你装什么哑巴,你该指着我的鼻子骂,骂我这老不死的碍了你赶潮流的好日子,骂我这把朽刀、这匹破布碍了你的眼!咳咳咳……” “骂啊,你这个数典忘祖、让家门蒙羞的畜生……咳咳咳……” 老人咳嗽不止,身体慢慢瘫倒在地上。门口的仆从连忙跪趴在地不敢抬头,小声道:“大人,大长老不允许仆从进祠堂,您还是进去看看吧。” 少年疑惑,平时为了狗屁的“家族荣光”不让进就算了,这种情况也不能进吗?不过少年生性不爱为难人,便向老人走去。 老人眼睛骤然发亮,口舌粘接,含含糊糊道:“你……知道……错……” 少年看了老人一眼,总感觉老人莫名其妙有些兴奋,但他却兴奋不起来。他应该用什么方式搬运老人呢?公主抱吗?有点恶心啊。可时间不等人,他牙一咬脚一跺,拎着老人的衣领,就将人拎了出来。他狠狠松了口气,像是解决了什么世界难题般充满成就感。 “畜……”老人颤颤巍巍地指着少年,眼里都飙出了泪花。 少年知道自己不该多管闲事,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心,便蹲下劝慰老人:“你呀,岁数这么大了,怎么还不稳重点,天天生气,要是气坏了身体可怎么办?也就是我,被你莫名奇妙地骂了也不生气,还来救你,要是……” 老人气得浑身直哆嗦,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少年更担忧了,话也更密了。 “大人!”扶着老人的仆从打断了少年,“大长老需要静养,您还是先去忙您的吧。” 少年不知道老人需要静养和他有什么关系,但就像前面说的,他不爱为难人。所以就算异常困惑,他还是离开了。 刚好他今天有事要忙。 …… 这边的夏油杰窝在被窝里睡得正香,却突然被一阵奇怪的动静吵醒。 “咕——咕——” 他循着这可怕的动静找了过去。他掀开被子,趴在丽子肚子上时,才发现是丽子在响! 他满脸茫然地搓着被震得发麻的手。却见丽子在冬日又没有暖气的房间里,猛地打了个哆嗦,豁然睁开眼。夏油杰吓了一跳。两人面面相觑,谁都没说话。 半响,丽子移开视线,喃喃自语,“我这是没睡醒吗,”又打了个哈欠,“算了接着睡。” 她闭上眼拽被子却拽不动,便微微睁开一只眼看,是夏油杰坐在被子上。她又拽了拽,被子纹丝不动,便扔开被子,恼怒道:“一个梦而已,要不要这么真实啊!” 夏油杰连忙让开,帮丽子盖好被子。他心里有点别扭,以前他妈妈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摸摸脸亲亲头,虽然最近妈妈很少亲他的额头了,但还是会摸摸他的脸颊的。难道以后连摸脸也没有了吗? 夏油杰不好意思问,便迂回着道:“妈妈,你今天好奇怪哦。” 丽子撩开眼皮,烦躁地看他一眼后,便不理他,闭上眼睛在枕头下乱摸。“昨晚那局游戏差点通关了,我看看有没有存档……”她眉头渐渐皱起,“我手机呢?” 夏油杰从未见过这样冷漠的丽子,有些害怕。他轻轻趴到丽子身上,凑过去小声问:“妈妈,你不舒服吗?” 丽子没说话,找手机的动作更大了些。他便摇摇丽子的胳膊,又问了一遍。却没想到丽子猛地瞪眼,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夏油杰一怔,便松开手,惴惴不安地望了回去。 灰蒙蒙的光线洒在夏油杰脸上,眼睛外翘内勾,上挑的眼睫毛拖出道飞扬的眼线。脸蛋稍稍有些长,却额头饱满,五官匀称,加上年幼的肉脸颊,显得格外可爱可亲。其中水当当的乌黑眼珠,闪着光地看丽子。 丽子狰狞的脸肉眼可见地慈祥下来。她眼珠转了转,脸上突然露出一抹奸诈的笑。她凑到夏油杰耳边,轻声道:“你妈不要你喽。” 夏油杰一怔,看着丽子脸上,越来越陌生的表情,心一点点下沉。过往的一幕幕画面在他眼前浮现。 他想起邻居们拉着被怪物吓哭的小孩,却找到丽子,叫她好好管教孩子,别让孩子成了满口“怪物”的怪胎。想起那次台风天,他和妈妈躲在家里瑟瑟发抖不敢出门,等到台风天过去,管理员要求他们整理门口杂物,他们却在那些不属于他们的杂物堆里,看到一张被揉成一团的、通知紧急避难的传单。 想起那天丽子将他送到东川家,他追出去问丽子什么时候来接他,丽子摸了下他的头发,便快速消失、被他泪水模糊了,显得格外暗沉的背影。 ‘妈妈不要你了。’ 第4章 危机解除 他的眼前蒙起层雾,可胸膛却引爆了一颗炸弹,炸得他四肢发软,炸得他想不管不顾地质问,‘就是因为我是喜欢说怪物的怪胎吗?’ 明明怪物就在那里,明明他已经很久没有再提过怪物了,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 他想推开丽子离开,却又怕再也见不到丽子。他觉得自己像是撕成了两半。 不知不觉中,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对不起……” 他的声音小小的,却似一记重拳,帮他打碎了自己,打碎了那份不肯认错的自己。 眼泪从他脸上滚落。他抽噎着,拉着丽子的衣袖,“对不起,对不起妈妈,都是我的错,别不要我,呃,呃,我会改的……” 丽子脸上骤然浮了层汗。双手像作法般,围着夏油杰的脸飞舞,像是想给他擦泪,却没敢碰他。 夏油杰一把按下了丽子的手,执着地盯着她。 大冬天的,丽子的汗珠顺着脸往下淌。她神情慌张。“哈哈。”她尬笑两声道,“我开玩笑的,你看你,还当真了,哈哈。” 夏油杰紧绷的躯体渐渐松懈,可心脏还是阵阵收紧。他看着丽子莫名像狗的脸,火气又冲到了头顶。他扁扁嘴,哭得更大声了。 丽子吓坏了,像个孙子似的,跪坐在一旁,双手合十乞求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爷,算我求你,别哭了好不好。” 夏油杰越哭越大声,根本就不理她。 许久之后,两人可能是累了,终于不折腾了。丽子用手抹去头上的汗,夏油杰用纸擦去脸上的泪。夏油杰边打哭嗝,边声音暗哑地说:“妈妈怎么可以用这种话来开玩笑。” “错了错了,”丽子连连道歉。 夏油杰攥着纸巾,正要地说没关系。却见丽子当着他的面说—— “吃饭都够不上桌的年纪,就这么难缠,以后还得了!不过说到吃饭,”说着说着,丽子还吸溜了下口水,“我倒是真饿了,还是回现实吃饭吧。” 丽子又瞄了一眼他,埋怨道:“小孩子还是太可怕了。” 夏油杰震惊:什么现实不现实的,这不就是现实吗?还有这是挑衅吗?哪有人恨不得贴人脸上,蛐蛐人的? 他的眼泪还挂在脸上,但他已然顾不上伤心,瞪着眼睛去瞧丽子。直到这时,丽子才像终于看到,一直坐在旁边的他一样,还神色如常地冲他笑了笑。 不是,为什么啊? 夏油杰攥着纸巾的手微微颤抖。 他还没想明白,就看到——“啪”的一声巨响,丽子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她的眼神瞬间睿智起来。 在这巨大的荒谬感中,夏油杰诞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难道巴掌能提升人的智商? 丽子像噩梦惊醒般,急促地呼吸着,视线在屋子里乱窜。她扫过遍布细小裂纹的墙体、破旧矮小的家具……最终她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正对面,和卫生间相连的墙角处。那里被水泡发,墙皮鼓包脱落,暴露出来的灰色混凝土上,有着大块的绿色霉斑。 好巧不巧的,天花板上又掉了块墙皮,正落在丽子头上。丽子像条被人逮上岸的活鱼,边嗞儿哇啦地尖叫,边来回扑腾。 夏油杰话都不想说。他扶着颠得发晕的头,艰难地爬了下来,看到丽子甩到地上,碎成一瓣瓣的墙皮,便空着脑子将它们捻起,放到垃圾桶里,顺手还清理了床边的呕吐物。 等他清理好,洗完手回来时,丽子总算冷静了。 两人沉默地对视着,表情都有些痛苦。 丽子欲言又止,眼神不自觉地躲闪。她看到侧面那幅洗到发白的蓝色窗帘时,眼睛骤然一亮。她掀开被子,赤脚冲过去,一把掀开窗帘,掰开吱呀作响、贴着胶布的窗户,探出头。 夏油杰看了眼她的赤脚,打了个哆嗦。他提起床边的棉拖,放在丽子脚边,垫着脚也往外看—— 微弱的金色阳光里,迎面立着栋五层的楼房。褐色干枯的爬山虎藤蔓爬满楼面,藤蔓网中积着一簇簇雪丛。几只小汤圆般的麻雀从中跳出,叽叽喳喳地甩去满身碎雪。比视线略低一点,离地大概七八米的空中,几根黑电线穿过楼宇间。上面挤着两三只麻雀,正歪着脑袋看过来。 也没什么奇怪的嘛。夏油杰偏头正要问,却见丽子呆滞地和麻雀对视,喃喃问道:“这是哪?” 电线上的黑麻球们换了边脑袋歪着。 而夏油杰则再一次失去说话的**。 忽地风起,吹得两人一阵哆嗦,连忙合力关上窗户。夏油杰用手搓揉吹痛的脸蛋。丽子打着喷嚏,抱着胳膊边跺脚边发抖。 夏油杰看不过眼,抽空指了指丽子脚边,道:“鞋。” 丽子如蒙大赦,赶紧穿上了鞋。她似乎还是冷,便一头扎进被窝里。可冬天的被窝,一旦敞开,就是冰窟。她抖得更厉害了,肚子还在叫。她眼泪掉了出来道:“好冷!好饿呜……” 夏油杰觉得有些奇怪,虽然他妈妈平时也动不动掉眼泪,但她的表情一般都是很平静的,不像这样…… 丽子又扁又撅的鸭子嘴,丑得他几乎睁不开眼,他连忙走开,拿来了手炉和面包,递给她。 丽子接过面包就往嘴里塞,不忘用下巴示意夏油杰,手炉给她塞被窝里。 夏油杰想说,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但他脑海里突然蹦出一段信息:丽子不会用脚接手炉吧?毕竟这种任性型的,不少见,不过是那家伙的话,他应该会抱怨:“又是大道理吗?老子最讨厌大道理了!” 说不定还会吐着舌头做鬼脸呢!夏油杰情不自禁笑了,顺手将手炉塞进了被窝里。 就在夏油杰浮想联翩之间,丽子已经吃到第三个面包了。 她嗦着冰得生疼的牙花子,情不自禁地嚎啕大哭:“呜呜呜……我想吃我妈做的热乎乎的猪肉水饺呜呜呜……” 丽子不是孤儿吗? 夏油杰悚然一惊,但很快就压下心底那一点不安,转而按住自己的胸膛,心中默问:“那家伙”是谁? 没有回应。 夏油杰换了这段时间他经常会问的问题:你是谁? 依旧没有回应。 夏油杰失望地放下手,随心又暗问了一句:你们是什么关系? 没想到这次得到了回应:朋友……曾经的。 夏油杰不了解“朋友”怎么和“曾经”联系上,在他的心里,朋友就该是一辈子、甚至是生生世世的事! 一起打坏学生,一起玩游戏,一起踩水坑、偷吃零食……最后再一起死掉,下辈子还做朋友! 朋友啊,夏油杰正憧憬着。 旁边的丽子却伸脖子瞪眼的,忙着将第三块面包塞进胃里。 她痛快地打了个饱嗝,抹去眼泪和嘴边的残渣,便开始在床上找来找去,还推开夏油杰,看了看床底。 夏油杰回神,问:“妈妈,你在找什么?” 丽子神情复杂:“你能不能……算了,你知不知道我的棉衣在哪里?” 夏油杰一时间没反应,丽子着急地用手直比划。其实夏油杰能理解棉衣是什么,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在床底找,但又不敢问,因为他怕得到,他更接受不了的答案。 于是他只是沉默地指着床头柜。 “这是棉衣?”丽子试探地摸了摸柜子上的布料,又拎了起来,“居然真的是棉衣!叠的这样整齐,我还以为是公文包呢!” 丽子穿好棉衣,整理好仪容,便嘚瑟地冲夏油杰猛一甩头——就软倒在地上,不停干呕。 可能是面包吃多了。 好半天,丽子缓过劲,手抹了嘴,就这样坐在地上,对夏油杰伸出了手,做出邀请握手的动作。 夏油杰下意识地后退。 丽子满脸震惊和受伤。 夏油杰拿着纸巾帮丽子擦过手后,便狠下心握了上去。 “你好,请问我叫什么?”丽子开心地问。 “……”奇怪的问题打得夏油杰措手不及,好半天他才找回思路,“你好,你叫夏油丽子。” “好!从今天起我就是丽子了,你叫什么?” “夏油杰。” “你好你好,”丽子抓着夏油杰的手,上下晃,有种生疏的亲近感,“我可不可以和你商量一件事?” “就是你能不能不叫我妈妈,直接叫我丽子?当然我只是觉得这样更平等一点,没有抛弃你,不想当你妈妈的意思,你不要怕。” 就在“没有抛弃你”说出来的一瞬间,悬浮在她周围的白色灰尘便拧成一段锁链,捆住她,最后没入她的躯体。 丽子一惊,有些疑神疑鬼地四处张望,却又什么都没发现,便接着期待地看着夏油杰。 夏油杰中的不安越扩越大:为什么不让他叫妈妈?应该没关系,妈妈讲了不会抛弃他的。没关系的。 他紧紧抓住丽子的手,偎依在丽子身旁,胡乱地点头。 丽子牵着夏油杰在房子里乱逛。来到卫生间,丽子挑剔地看着镜子里的脸,突然她神情一怔,松开了夏油杰,虔诚地双手合十,道:“系统。” 丽子的身体中央散发出淡淡的灰光。周围一切都黯淡下去,丽子也虚化成一个彩色的光团,里面飘着个破碎的灰色骨鱼,外面围着一圈圈纯白的锁链,像一条条狩猎的蛇。 骨鱼漆黑的眼眶里,亮起一点灰色的光,它的胸鳍微不可见地动了动,它的身体里掉出几根黯淡的灰色锁链,融进了光团里。 一段难以理解的信息传来:……力量……换……治疗 骨鱼眼眶里的光消失了。 一眨眼,一切都恢复了原样。 几条灰色的锁链,从丽子躯体里探出。与此同时,虚空中猛地窜出一个纯白色的巨大锁链,却怎么都近不了丽子的身,只能徒劳地围着她转。丽子却像什么都没看见似的,四处张望着。眼看着她的表情越来越失望,几条灰色锁链交织,形成了一个半透明的游戏面板。 丽子目光钉在了那个半透明的游戏面板上。 “嘿嘿嘿……哈哈哈……桀桀桀……”丽子猖狂大笑,“果然,我才是天选之子!桀桀桀……” 可怖的笑声在狭小的卫生间里来回穿梭,击溃了夏油杰心中那最后一点侥幸。 这不是妈妈,他想,妈妈被鬼上身了,他的妈妈不见了…… 就在他情绪崩溃的瞬间,脑海又出现一段信息:咒灵没有情感,她蠢得太像人了,咒灵做不到,她应该是分离性身份障碍。 分、分离什么?被打断施法的夏油杰一脸懵地重复。 他的脑子里又蹦出一连串信息,他看不懂。夏油杰努力看他能看懂的,一时之间,脑子里的信息越跳越多,身上也浮现一圈圈纯白锁链勒住了他。他的头涨得发痛,却不肯停。 “小杰?”那个和他妈妈一样的“丽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身上的白色锁链瞬间卡住,脑子里的信息也消失了。 “丽子”蹲下,扶住了他软倒的身体,“怎么哭了?” “丽子”想碰他的脸,又突然收回手,小声念叨:“不可以直接接触小朋友,大人身上的细菌会让小朋友生病……” 她拿着纸巾对着夏油杰又是一顿悬空比划,最后将纸巾按在了夏油杰的下巴上,只擦夏油杰下巴上的水迹。 夏油杰身上的白色锁链一顿一顿地跳动着,直到“咔”的一声脆响,锁链崩出道细小的裂缝后,又开始慢慢旋转。 夏油杰的脑海里似乎响起一声轻叹,又有信息慢慢出现:她还是你妈妈,就像松软面团,被暴晒到干瘪碎裂的碎块,现在你看到的,是其中的一块碎片,坚硬脆弱,也不完整。如果你愿意加水、加新的面粉去照料这些碎片,碎片不会变成原来的面团,但有机会变得完整。 她不完整,所以她忘记了你,让你陌生。她或许能想起你,或许会一直忘记你,但她确实是你的母亲。 忘记,夏油杰呆呆地看着丽子。他突然开口道:“丽子,我叫夏油杰。” 丽子诧异地看他一眼,点点头道:“我知道哦。” “今天我们认识了,”夏油杰抱住了丽子的脖子,“所以,以后不要忘记我了……” “嗯嗯。”丽子连连点头,脸上藏着像被猫咪蹭腿似的暗爽。 …… “录下来了吗?”“录了录了,我做事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夏油家门外传来小小的交谈声。 第5章 为什么追他 只见一对男女,正趴在夏油家的门上偷听! 两人正是之前和东川讲话的、夏油杰的邻居。他们手中拿着个磁带录音机。 “好像没声音了。”女人小声道。 两人又听了会,确定没什么声音了,便悄悄地回到了隔壁。 男人摆弄着手中磁带录音机,满脸得意:“我就说那女的不正常,那么严重的车祸,就她一个孕妇活下来了。她肯定有问题,叫管理员赶他们走,管理员还跟我和稀泥。现在,我手里有那女的在家里发疯的录音,我看他们敢不敢和稀泥。” “也给警察听听,”女人接过话,“万一那女的又像之前在家装死,不出门,管理员也拿他们没办法。但如果是警察怀疑她虐待儿童,说不定会让儿童相谈馆带走孩子。” 女人凑近男人,小声道:“我看那小孩才是最邪性的,那么严重的车祸,他不光没掉,还好好的生下来了。你还记得他以前动不动‘怪物怪物’的喊,我看他就是脏东西变的。如果赶不走两个人,把小的弄走也是好的。” “你说得对。” …… 此时,夏油杰他们正要出门。 丽子悄悄地告诉夏油杰,说她是天选之子,而经商是上天指给她的路,所以她要去买材料、摆地摊,还说他们指不定能一夜暴富。 夏油杰当然是不信的。可看着丽子略显夸张,勉强算正常神态,便忙不迭地点头,生怕他一个不注意,丽子就变态了。 他指点着丽子通过分类电话簿,找到相关店铺后,两人就出发了。 “好神奇,”两人出了门,丽子还在感叹,“没想到还有‘分类电话簿’这种东西,我还以为我们要找材料店,找好几天呢!” “是你太老土啦。”夏油杰牵着丽子的手,蹦蹦跳跳地说。 “我老土!”丽子大惊失色地喊,惊得路人不悦地瞪了她一眼,便快步离开了。 丽子左右看看,凑到夏油杰耳边,小声道:“小杰,说出来怕吓到你,我!其实是从二十几年后回来的!我比你先进多了。” 夏油杰神情复杂,劝道:“撒谎不是好孩子哦。” “我才没撒谎,”丽子满脸认真,“二十几年后,到处都是机器人,什么酒店、图书馆、商城都有机器人为人服务。每个人都有手机,里面还住着电子管家。找店直接对着手机问,电子管家就会回答,还能帮我指路。” 夏油杰点点头,道:“我也看过这部动画片。” “不是,你相信我啊!” 两人在路边纠缠,夏油杰不堪其扰,道:“妈……丽子,天黑了,店铺会关门的。” 丽子看看天,嘴上抱怨“还早着呢”,但还是乖乖赶路了。 走着走着,丽子又问:“小杰,之前就想问了,为什么大家都避着我们走?难道是我的不凡,太过耀眼了吗?” 夏油杰已经渐渐学会,忽视丽子一些奇怪的话了,道:“因为他们讨厌我们。” 丽子眼睛一亮,喃喃道:“原来我拿的是‘龙王归来’的剧本吗?” 不知不觉中,两人坐上了地铁。 丽子像乡下人第一次进城般探头探脑,四处乱看。夏油杰则安静坐在一旁。 突然他听到熟悉的站台名,急忙抓住丽子说,想去厕所。两人下车往厕所去的途中,路过一个门上破了一个大洞的清洁间。 夏油杰心里一紧:鳄鱼怪跑出来了。 他小心地四处张望,却没看到鳄鱼怪,只看到不远处有几名工作人员,在更换地上破碎的瓷砖。 “厕所到了哦,小杰。” 夏油杰回神,又拒绝了丽子的陪同,自己去了男厕。 等他再出来时,丽子正在认真研究站台两旁的广告牌。他刚要过去,却留意到站台里一个奇怪的人。 那人穿着一身带着奇怪花纹的和服,表情倨傲,一把抓住向他飞来的、成年人半个巴掌大的小怪物,扔到旁边人的怀里。 ‘咒’夏油杰的脑海里突然跳出信息。他有些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该死的’、‘咒’断断续续的信息跳出,一股无名怒火从夏油杰心头升起。他甚至想直视那个小怪物的眼睛,打死它。 夏油杰却觉得不对。虽然他也讨厌这些怪物,但他并不会杀死它们,因为他做不到。就像蜈蚣怪,他都捶过多少次了,蜈蚣怪就是不死,只能把蜈蚣怪关在盒子了。 他身上的纯白锁链猛地勒紧,他心头的怒火也渐渐消退了。他便不再纠结这件事,只当自己是被和服男气到了。 他看了眼怀里趴着怪物,无知无觉往前走的路人,又看了眼还在研究广告牌的丽子。便咬牙追上了和服男。 虽然他不喜欢和服男的举动,但他第一次遇见其他能看见怪物的人。他要去问个明白! 突然一只大手捂住了夏油杰的嘴,一把将他掳到旁边的大柱子后面! 他听到一个年轻的声音,在他耳边到:“我松手了,你别喊啊!” 夏油杰点点头,顺便小心地用余光去看对方。 雪白的头发,和一副、呃盲人墨镜?残疾人当绑匪,会不会太努力了一点?夏油杰暗想。 那人松手,就在夏油杰尖叫的前一秒,又捂着了夏油杰的嘴。 “都说了不要叫啦,”他单手拎着夏油杰,转了一圈,取下墨镜,坐在地上,和夏油杰脸对着脸,“你有见过像我这样好看的坏人吗?” 好近!夏油杰推着他的胸膛,想往后退,可后面又被他的腿圈住了,根本退不出去。 那人包住夏油杰半张脸的手,搓搓他肉嘟嘟的脸颊,道:“和你说话呢,能不能不要走神?” 夏油杰讨厌没礼貌的人,尤其是这种没经过他同意,就随便揉他脸的人! 他瞪着对方,张开嘴正要狠狠咬下去,给对方一个血的教训时,看到了对方漂亮脸蛋。 有、有点好看,不是,有点眼熟。夏油杰努力维持住凶恶的表情,恶狠狠地想,尤其是这双蓝色大眼,好像他昨天看过的蓝色星星。 这、这么好,咳,这么面善的人应该不是坏人。 夏油杰维持不住的凶恶,从脸上褪去。他想:不如给对方一个机会,看看对方想干嘛。 夏油杰点点头,表示相信对方。 那人试探地松手,看他没叫,便彻底放下手,有些不高兴地问:“你追那个烂橘子干嘛?” “什么烂橘子?” “就是你追的那个穿和服的、满身封建余孽味道的男人啊,你为什么追他?” 夏油杰想了想,问:“你认识他?” “可恶,你能不能不要用问题来代替回答啊?我当然认识他了,他天天跟踪我,逼迫我振兴什么狗屁的‘家族荣光’。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追、他?”那人握住夏油杰的肩膀,恶狠狠地追问。 眼看着那人的头发,炸得像个白色毛球,夏油杰觉得自己再不做出正确的应对,他就要气变形了。夏油杰连忙踮脚给那人顺头发,道:“对不起,我只是对那位穿和服的人有点好奇,不是故意不回答问题的,请原谅我吧,好不好?” 那人目光炯炯地和夏油杰对视,不说话也不动。夏油杰踮得脚都酸了,那人却突然一头扎进夏油杰胸膛,撞得他差点摔倒。那人用手托住夏油杰后背,冷哼一声,问道:“你为什么好奇他?” 夏油杰顺头发的手微微一顿,有些低落道:“因为我和他一样,能看见奇怪的东西……” “什么奇怪的东西?” “就是大家都看不见的怪物……” “什么怪物、等等,”那人微微侧头,露出只眼睛盯着夏油杰,诧异道,“你不会说的是咒灵吧?” “什么咒灵?” “就是,”那人抬头四处张望,可惜周围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他便伸出手,掌心燃起一团烟气,“由这东西构成的,普通人看不到的怪物啊。” 夏油杰眼睛渐渐亮了。他捧着那人的手,追问:“这是什么?” “这是咒力,我们咒术师用它来拔除咒灵,就是用来杀死咒灵的力量。” 两人藏在大柱子的阴影里,聊得火热。 不知多久,那人突然莫名其妙地问了夏油杰一句:“你妈妈是不是穿着黑色棉衣?” 夏油杰点头,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 那人搓着下巴,有些惊叹:“她看起来想要强闯男厕所哎。” 夏油杰满脸空白,但很快他就悚然一惊:“我忘记了,丽子还在等我。” 他想去找丽子,却被那人的腿拦住,便着急地看着那人,那人站起来,拍拍衣服道:“刚好烂橘子也走了,我们一起过去吧。” 夏油杰一把拽住那人的手,拖着他跑向丽子。 “丽子!”夏油杰的喊声,阻止了即将犯下罪行的丽子。 丽子回头看到夏油杰,正要甩开身边围着的,劝她冷静,保证帮她找孩子的工作人员,却因为情绪过于激动,眼前一黑,一头栽了下去。她旁边的工作人员连忙架住她的胳膊,将她扶到一旁的座椅上。 夏油杰正要冲过去,却被那人拦住问:“你妈妈是不是很能打?” 夏油杰看了看蔫头耷脑,歪在座椅上,苍白瘦弱的丽子,疑惑道:“啊?” 那人凑近夏油杰,声音很低,“虽然你妈妈体表沾着点咒力,但她本身一点咒力都没有。”他看着夏油杰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是一点、点咒力都没有。” 第6章 我愿意 之前两人闲聊,夏油杰已经知道了咒力是源于人类情绪的力量,虽然普通人能生成咒力能力很弱,但他们有情绪,自然有咒力。 已知人类情绪产生咒力,而丽子绝对称得上情绪充沛,却没有咒力,难道——“丽子不是人?”夏油杰瞳孔地震。 旁边白发的那人,诧异地看了眼夏油杰,偏头又仔细看了看丽子,肯定道:“是人,‘六眼’不会在方面出错。” “而且这种完全没有咒力的,我见过两个,都是挺能打的。”那人语气有些跃跃欲试。 跃跃欲试?他要试什么?夏油杰毛骨悚然,先不提丽子的身体素质,就说她能被块小墙皮,吓到的精神状态,能经历什么试验? 夏油杰仿佛已经看到丽子,被吓到满地乱爬,昏迷摔倒,磕出一头血的样子了。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比面对该死的数学题时,还要认真。夏油杰还想从他的金手指、那些莫名其妙的知识里,获得帮助。 那些知识,在他遇到咒灵、或相关事件时,会非常积极主动地跳出来。平时,他要非常用力地思考,才能获得点提示。 可如今他左思右想,那些知识却像死了似的安静。 眼看丽子越来越近,情况不容乐观。 夏油杰心一横,摇摇那人的手,试探道:“不如交给我,让我来试丽子吧?” 那人点头,夏油杰这才放下心,两人接着往丽子走去。 丽子嗦着嘴里的糖块,感觉工作人员很会挑的,给她的口味很好吃。但她可能是之前吃多了,现在有点想吐。她有点不舍得浪费这样好吃的糖,便狠下心咽下去了。没想到更想吐了。 一时之间,她是烧心又恶心,难受得不行,便坐在椅子上没动。等眼前的黑雾散去,她便看到了不远处的夏油杰。 “小杰!”丽子张开双臂。 夏油杰脸上不禁露出笑。他松开那人的手,跑向丽子。 可就在那一瞬间,对方却用力攥紧了他的手。那力道大得夏油杰心头一震,不等他回头,那力道便消失了。 对方松手了。 夏油杰不由得停下脚步。他看向对方平静的脸,又看向自己被攥得很痛的手。他心跳得很快,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什么,虽然他并不理解那是什么。他情不自禁再次握住了对方的手。 “你不过去吗?”那人偏偏脑袋,有些困惑。 夏油杰知道很多人,背地里议论自己,说自己不吉利,说自己会克死人。为了避免给他人带来麻烦,他总是避着人,总是一个人。但他现在知道了咒力,知道了咒术师。他将来一定会努力成为强大的咒术师,一定能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那人看夏油杰不说话,语气变得难以置信:“我承认我刚刚不小心力道大了点,但你不会这么小气,连这都要报复吧?你妈妈还在……” “你愿意和我成为朋友吗?”夏油杰打断了他,迫切地看着他,目光像是穿透了纯黑墨镜,看到他藏在后的眼睛,“我叫夏油杰,你愿意和我成为朋友吗?” 夏油杰不知道自己刚刚感受到的,到底是什么,但是他想,不能就这样离开。 那人的脸渐渐皱起,没有说话。 良久的沉默过后,夏油杰的自信心渐渐消失。他大受打击,正要落寞败走,却发现那人还拽着他,便虚弱地抬头看了过去。 那人抓抓脑袋,道:“我愿意,这话说起来怪怪的。对了,我叫五条悟。” “呼——” 围观的丽子倒抽一口冷气,但她坚信,夏油杰才5岁,能懂什么,一定是这叫五条悟的问题。 她强撑着身体,上前想分开两人,却发现两人,手像绑在一起似的,死活分不开。便将夏油杰抱在怀里,指着五条悟的鼻子,斥责道:“变态!” 不料旁边的工作人员,一把按下了丽子的手,看着丽子,眼含热泪,语气恳切:“这是羁绊啊,女士。纵使你的孩子的母亲,也不能用成年人污……的思想,去玷污如此伟大的友谊啊。” “就是,这就和路飞在邀请索隆上船一样啊!”路人感叹。 “再说,”工作人员抹了把泪,“你怎能如此狠心地抹黑一个,看不见的盲人少年呢?” “简直太残酷了。”路人啜泣道。 丽子这才注意到五条悟脸上的纯黑墨镜。她面露迟疑。 夏油杰张嘴想解释什么,却被五条悟的叹息声打断。 “我孤身一人,飘零至此。身有残缺,又无依无靠。经历过无数磨难,早已习惯了世人冷眼。没想到这孩子,对我不离不弃,我实在是情难自禁,给他带来了麻烦,都是我的过错。” 夏油杰瞠目结舌。他听得半懂不懂的,却浑身鸡皮疙瘩。他不由得松开手,还甩了甩,却发现五条悟的手,像铁钳般夹住了他,根本甩不脱! 丽子皱着脸,像看到了什么怪东西。 “天哪,世上怎么有这样狠心之人。”路人暗搓搓的眼神,情不自禁戳到丽子脸上。 丽子非常想问那位多嘴的路人一句:您是来地铁站旅游的吗? 但她丰富的吵架经验告诉她,吵架时不要随便攻击路人,容易引发众怒。她挑剔地看了眼五条悟,低头问夏油杰:“他真的是盲人吗?” 夏油杰还没来得及回话,五条悟又是一声叹息,叹得夏油杰浑身一个激灵。 “罢了,”五条悟苦笑一声,“是我自作多情了。” 说完,他松开夏油杰,像个盲人一样,跌跌撞撞地往外走。都给夏油杰看呆了。夏油杰情不自禁挣开丽子,走上前,扶住了五条悟。就在这瞬间,夏油杰听到五条悟的笑声,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不等夏油杰甩开五条悟,斥责对方,丽子便在众人的劝解中,不甘不愿地走到两人旁边,和五条悟道歉,说自己不该骂他等等。 众人满意散去,夏油杰几人又坐上地铁。 地铁上,丽子看着坐在夏油杰旁边的五条悟,满脸都是强忍的不耐烦:“你不回家吗?” “哎,你不知道,我家里腐朽晦暗,我想出来转转。” 不等他说完,丽子便翻着白眼走开了。她找到不远处的空位,便向夏油杰招手。夏油杰正要过去,又被五条悟拉住。 “连你也要离开我吗?”五条悟沉痛道。 md,丽子白眼翻上了天,控制不住地离他们更远了。 夏油杰偏头看了眼,感觉丽子应该听不到,便小声问:“五条先生,你应该看得见吧?” “悟,叫我悟,”五条悟微微撇下眼镜,蓝汪汪的眼睛看着夏油杰,学着他小声道,“你猜猜看呐,杰。” 猜什么猜,眼睛这么亮,看不见才是怪事呢。夏油杰想骂他,又被这声“杰”,叫得不好意思。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称呼过他,亲近又显得尊重。 “咳,悟”夏油杰学着老师的样子,干咳一声,压下不好意思,认真地道,“撒谎是会被人讨厌的。” “哦,那真是对不起了。”五条悟翻着自己手边的甜点袋子,递过去一个,自己也拿着吃。 “现在不是吃甜点的时候啦。”夏油杰嘴上说拒绝,可5岁孩子根本拒绝不了零食,尤其是这种花花绿绿很好看的甜点。 他接过甜点,一边投入地吃,一边难过地担忧。 等一个甜点下肚,他被甜点占满的大脑里,重新出现了智商。他灵光一闪,拍拍五条悟道:“只要不被人发现我们撒谎,我们不就不会被讨厌了吗?” 五条悟思考片刻,突然正义凛然道:“不,你可能还不了解我,我其实是个非常正义,而且非常擅长知错能改的人。我要向你的母亲道歉。” 虽然才认识了不到半天,但夏油杰敢肯定,五条悟绝不是他话里的那种人!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明明是五条悟先撒谎,然后骗到了他,害得他后面也不小心也骗了人,结果五条悟现在说,要去道歉,那他怎么办,他也要冒着被讨厌的风险,去道歉吗? 五条悟看他没反应,便作势要去道歉。 夏油杰连忙拦住了他,看了眼丽子那边,小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知道的,让我撒谎,我的良心会痛,唯有甜点,才能抚慰我疼痛难忍的良心,才能让我不去道歉。” “所以,你要吃甜点?你现在不就在吃甜点吗?为什么你良心不痛了,还要去道歉?” “你不懂,撒谎会让我的良心痛一辈子,所以我需要一辈子的甜点。”五条悟从口袋里取出个银行卡,拍在夏油杰手心,“以后,我们见面记得给我带甜点,用我卡里的钱。如果来不及,就见面之后陪我去吃甜点。” 夏油杰觉得不对劲,又用力转了转脑筋,问:“你有钱为什么不自己去买甜点?” “没想到这样简单的事,你都不愿意做,看来我只能去道歉了。” “等等等,”夏油杰拦住五条悟,“我做,我做还不行嘛。” 五条悟点点头,做回座位。他用手捂着脸,肩膀开始不住抖动。 夏油杰越想越不对劲,扒着五条悟肩膀,质问:“你不会是在笑我吧?!” “噗嗤”五条悟克制不住的笑声,从手缝里漏出。 夏油杰破防追问:“你到底在笑什么啊,可恶。” 五条悟发出一串惊天爆笑,好半天才缓过劲,揽住夏油杰肩膀,道:“杰,我没笑你,我只是觉得小孩子好有趣。” 夏油杰总觉得五条悟就是在笑他,便愤怒地推搡着五条悟,却像蚂蚁撼树般无力。 五条悟拍拍夏油杰的肩膀,道:“杰,记得给我带甜点,不然,噗嗤,我会忍不住道歉的,哈哈哈……” 五条悟又发出一串惊天爆笑。 第7章 煎熬 笑声吸引了地铁上众人的目光,夏油杰既窘迫又愤怒,情急之下,一拳捶上了五条悟的脸。 五条悟一怔,终于不笑了。他伸手捏了捏夏油杰肉嘟嘟的拳头,陷入沉思。 夏油杰有些忐忑,但有些开心。虽说老师一直说,打人是不好的,但他发现对待某些人,还是拳头更好用些。 他安慰道:“悟,如果你听话,我就不打你,也不让其他人打你。” “如果我不听话,你和其他人就会和我对打吗?”五条悟语气期待,但很快,他又低沉下来,“不过,你的拳头如此软弱,真的能和我对打吗?” 软弱?谁的拳头软弱?打遍幼儿园、5岁的夏油杰,难以置信。 五条悟又捏了捏夏油杰的拳头,满脸痛惜:“天哪,杰,你的拳头怎会如此软弱,真是我平生未见过的软弱!啧啧……” 夏油杰已然克制不住了。他对五条悟拳打脚踢,情绪到了还会上嘴啃。可都被五条悟防下来了。 五条悟凑近他,小声问:“我倒是不介意配杰玩,可你妈妈在看我们,要是她发现我不是瞎子怎么办?” 谁在玩?谁在玩?!他明明是在真情实感地生气!丽子看到,就看…… 夏油杰悚然一惊。他一个猛回头,丽子果然在看这里,双手握拳不住挥舞,像是在谁打气。看他回头,丽子双眼一亮,举着拳头,对着自己的鼻子不断比划,似乎是在暗示他,去捶五条悟的鼻子。 夏油杰收回啃在五条悟拳头上的嘴,边整理衣服,边对着丽子乖乖地笑了笑。 丽子眼里的光消失了。她勉强地冲夏油杰点点头。 夏油杰打定主意要安安静静地坐完这趟车,旁边却有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脸。他瞪了五条悟一眼,恼怒地问:“你有什么事吗?” “虽然你的拳头很软弱,但招式还挺不错的。你从哪里学会的?” “关你什么事。” 五条悟思索片刻,凑到夏油杰耳边,轻声道:“狱门疆。” 夏油杰身上潜藏的锁链猛地膨起,向他勒去,却像什么抵抗都没遇到似的,瞬间就没入了夏油杰的躯体。 夏油杰大脑一片空白,心跳却越来越快,就和他看丽子离开时的背影一样。他还没来得及细究,就有点犯困。 好似有人在他脑子里说:这是梦,快睡吧,睡吧…… 夏油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含糊问:“什么门?” 五条悟乘机又戳了戳夏油杰的脸。 夏油杰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是推开了他的手,道:“不要戳我啦……” 五条悟又仔细看了看他,发现他是真的困,便将他抱在胸前,拍着他的肚皮,抱怨道:“我们还在聊天呢,你就要睡了。算了,你睡吧。” “不舒服。”夏油杰皱着脸推开五条悟的手,转身抱住了他的脖子,脸埋在他怀里。 五条悟无师自通地托住了夏油杰的腿,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夏油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个声音吵醒—— “什么叫孩子睡了,我自己去?我是孩子的妈妈,你是什么人?我的孩子,睡在你怀里算什么事?” 是丽子的声音,夏油杰猛地睁开眼。 “我真是搞不懂你这个人,我都说了,杰在睡觉,你自己去就好。你非要带着杰一起,你这么大的人,难道还害怕一个人出门吗?” “我c……” “好了好了,”夏油杰连忙站出来,拦在两人中间,“我已经醒过来了,我们下车吧。” 丽子一把拉住夏油杰,就要出车门,却见五条悟双手前伸,摸索着跟了过来。 丽子、夏油杰:…… “丽子,要不,让我去扶他一下吧?”夏油杰小心翼翼地问。 丽子臭着脸,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夏油杰扶着五条悟,三人来到市场。 丽子摸着口袋里的钱,满心感慨。一开始她在家里没找到钱,以为自己的崛起之路要完蛋了。没想到,在门口的食材袋的底端,翻出了一个鼓囊囊的信封,里面是钱,外面写着“东川赠与夏油丽子。” 简直就和RPG游戏一样,不会让玩家落入彻底的绝境,丽子想,她果然是天选之子! 丽子干劲满满地找材料,夏油杰、五条悟两人跟在后面笑闹。丽子唾液横飞地讲价,两人在后面笑闹。丽子拎着大包小包,两人还在后面笑闹。 丽子恨不得点个炮仗,炸了两人,又勉强找回理智想:一个是残疾人,一个是小孩,算了吧。 她憋屈地走着。她以为这已经是最痛苦的了,没想到更痛苦的来了。 中午,三人找了家居酒屋吃饭。 丽子没想到五条悟吃个饭,还需要人照料,就因为他看不见。按道理,这事应该是丽子这个成年人去做的,但丽子怕自己不小心把筷子戳进五条悟的鼻子里,便由着夏油杰去照顾他了。 虽然五条悟年纪也不大,可毕竟夏油杰小他那么多,还要劳烦夏油杰去照顾他,丽子还以为他多少会有点不好意思,可丽子万万没想到: 五条悟他镇定自若,他处之泰然,他心安理得! md,丽子感觉自己血压都高了,只能低头当对面没有那两个人。一顿饭的功夫,硬生生给丽子吃出了“心外无物”的境界。 下午,在夏油杰的调和下,五条悟分担走了最重那部分材料,丽子才顺气了些。 日落西山,几人再次坐上地铁。 五条悟一路跟着两人回到夏油杰家。 丽子看着五条悟帮忙送回来的材料,道:“五条同学,我们送你去地铁站吧?你一个人应该不方便吧?” “丽子,让我去送悟吧,你累得都走不稳了。”夏油杰举手抢答。 丽子扶着墙,蹲下来说:“你才5岁,怎么可以去送人呢?” “5岁怎么了,”夏油杰有些困惑,“我经常送通学班的其他同学回家啊。” “什么没有大人带着你们吗?”丽子瞪大眼睛。 “什么是通学班?”五条悟也凑过来问。 “就是幼儿园的同学组成的,一起上下学的‘通学班’啊。之前还会有家长会轮流当‘护送员’,但等大家熟悉路线后,就我们自己走了。今年轮到我当领队了哦。” “天哪,一群路都走不稳的小鸭子,居然会自己回家,好可爱。”丽子捧脸。 “所以,你们‘也’是害怕一个人出门吗?”五条悟若有所思。 丽子额角青筋直跳。 夏油杰连忙架着五条悟出门,丽子托着腰,在后面喊:“早点回来,不要和陌生人走……” “知道了。”夏油杰远远应道。 一离开丽子视线,夏油杰便松开了五条悟。 “我看到门上刻的字了。” “……那些不一定是真的,我、我会保护你的。” “你要不要跟我走,你妈妈是成年人,应该可以一个人承担这些。” “……你是恶魔吗?” “说真的,你妈妈看起来不像心理脆弱的人,你离开了,她最多难过个两三天。” 夏油杰没说话。 五条悟停下脚步,弯腰认真观察夏油杰,肯定道:“你舍不得她。” “嗯。”夏油杰小声道。 “那你为什么……”五条悟满脸困惑和烦躁,“算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 这边的丽子看到两人离开,便回到房间,坐在椅子默念“系统”。 她的面前跳出一个游戏面板,上面只有四个大字:交易系统。 丽子对着那面板不停研究,却什么都没发现。她暗骂:“什么破系统,连个个人属性,技能,经验点获取都没有……” 此话一出,那游戏面板激烈抖动几次,然后变成了—— 【交易系统/夏油丽子 属性点 魅力:70(吸引客户注意) 感知:40(感知客户心意) 体质:30(消除客户异议) 技能 无 经验点 无】 丽子眼珠一转,突然表情变得倨傲又挑剔:“我穿越而来,难道没什么福利吗?比如说什么属性加成,新手技能之类的?” 面板上的魅力跳到了90,技能里多出了【鉴定、制造、话术】三个 LV1 的技能. 几根细小黯淡的灰色锁链,从面板中冒出,包裹住了丽子。 “疼……”丽子抱住脑袋,蜷缩在椅子上,不住发抖。 好半天,灰色锁链才消失。丽子渐渐恢复过来。她感受着脑子里多出来的知识,有些头昏脑胀的。 她干呕着感叹,果然,无论在什么时候,知识都是不容易进脑的。 不过,丽子看着面板上高达90的魅力点,笑容又渐渐变态起来,没想到她也有成为万人迷的一天,虽然她不是如此肤浅的人,但架不住上天强给。 她拿去桌子的照片,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得意地往卫生间—— “嘎吱”骨头摩擦的声音响起。 丽子一把扶住了墙。她好像闪到腰了,腰疼得断了似的。但她实在是想去照镜子,便边走边蹭,半身不遂地蹭到了卫生间,顽强地照到了镜子。 好像没什么变化,丽子对着镜子研究,没道理啊,技能都能直接给她灌输,没道理在属性点上做假啊? 丽子对比着照片,仔细研究,发现脸好像变亮了点,就像打了个反光板。 发现这一点时,丽子汗都下来了。她抖着嘴唇,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 她走到开关旁边,颤颤巍巍地关灯。镜子里一片黑暗。她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这脸要是像个大灯泡似的,晚上都亮着,那还要不要活了。” 说完,丽子出了卫生间,挪到材料袋子旁,结合着脑子里的知识,看看自己能做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夏油杰回来了,道:“我和悟约了明天见面,丽子,我可不可以去?” 丽子皱眉:“我们和他才第一次见面,不确定他是不是好人吧?” “不能去吗?”夏油杰有些难过地低下头。 “算了,我明天要去摆摊,可能照顾不到你,把你一个人关在家里也不好,”丽子看了看狭小的房间,“这样吧,你们去哪里玩,我就摆地摊,摆到哪里好了。” “那我可以去了?” “对哦。” “嘿嘿……” “哼,怎么这么开心,明明才第一次见面,而且,”丽子看了眼夏油杰,语气古怪,“今天一整天,你都在关注他哦。” 夏油杰感觉有些不对,情不自禁走过去,抱住了丽子的胳膊。 “哼,你去贴那个五条悟好了。”丽子轻轻撞了撞他。 “嘿嘿。”夏油杰又笑了起来,亲了亲丽子的脸颊。 丽子不由得也笑了起来。 第8章 “新”人物出现 夏油杰陪着丽子做了会手工,有点困便提前休息了。丽子一个人努力了半宿,成功做出了一桌子的成果,她既得意又期待,也利索睡下了。 日升月落,丽子很早就醒了。她看夏油杰还睡着,便一个人跑去便利店,买了许多零食,像小学生春游似的,往夏油杰的小书包、自己的大背包里塞。 她分门别类,将零食和商品整理好,看看时间,又去热了两个面包,便回到了卧室。 夏油杰卷着小被子,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丽子叫他起床,他便将肉乎乎的脸,埋进被子,嘟囔道:“唔,不要起。” 丽子凑近他,小声问:“小杰和五条悟越好的时间快到了哦,这样也没关系吗?” “悟!”夏油杰眼睛都没睁开,便费力地,往上蛄蛹着,后背却半天离不开床,“不行,要起……” 丽子猛地拉开了窗帘,金灿灿的阳光洒在夏油杰圆乎乎的小肉脸上。 夏油杰皱眉,扭头避开阳光,嘴里念叨两三声“要起了、要起了”,便又响起细小的呼噜声。 丽子回头一看,大惊失色,连忙晃了晃夏油杰,喊:“醒醒!” 夏油杰没躲没闪,反而埋进丽子怀里,睡得更香了。 丽子抱着带着奶香的、小小软软的夏油杰,看着他睡得红扑扑的脸,满心慈爱地想:还是孩子啊,算了,这么小的孩子,还是让他多睡会吧。 她凑到夏油杰耳边道:“小杰好好睡觉哦,我去帮你回绝了五条悟。” “悟!”夏油杰抓住丽子,眼睛勉强睁开了一条缝,“要见面。” 丽子柔软的慈母心,瞬间坚硬如铁。 “悟,悟,就知道喊他,他是香饽饽吗?”她臭着脸,将夏油杰抱进卫生间,用湿毛巾,狠狠搓了搓他的脸。 夏油杰迷迷瞪瞪地睁开眼,问:“香饽饽是什么?” “哼,”两人来到客厅,丽子将面包塞进夏油杰嘴里,“吃你的吧,哪有这么多问题。” 两人吃完,下楼在旁边便利店门口的椅子上等着。 突然,夏油杰感觉有什么东西来了,一种无形又沉重的东西,压向了他,让他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他随着这股压力看去,远处深幽的小巷子中,一个漆黑的人影从半空,缓缓落到地面。那人影走出来了,是带着墨镜五条悟。 夏油杰不由得瞪大眼睛。他第一次真正意识到咒术师的强大。他跑过去,抓住了五条悟的手,想问什么却又咽下,只道了声:“悟,早上好。” “早上好,杰。” 两人正要离开,五条悟却猛地回头,脸对着走向他们的丽子,还不等他发问,夏油杰便急忙说:“悟是听到脚边声了吗?是丽子在跟着我们,她是去我们去的地方,卖东西的。” 五条悟想了想,问了句:“丽子恐高吗?” 丽子只觉得莫名其妙,“还行吧?” 夏油杰汗出来了,连忙拉住五条悟,趴在他耳边悄声问,“还有难道你要用刚才那种飞的吗? “当然,”五条悟点点头,“我们要去找人,还是飞的更方便吧?” “你现在是在演,眼睛不正常的人啊……算了,那我们怎么跟着你?” “杰,你趴在我怀里,”五条悟右手拍拍胸口,左手攥紧,做了个拎袋子的手势,“丽子,拎着不就行了?” 夏油杰目瞪口呆。他仿佛已经看见,丽子挂在五条悟手上,像块腊肉般随风飘荡。 他一把松开五条悟,对丽子道:“丽子,我们哪里都不去,就在家门口玩。这里、这里,”他绞尽脑汁,“没有人,丽子应该去有很多人的地方,卖东西。” 话虽如此,但丽子还是比较怀疑五条悟。在夏油杰的指点下,五条悟拿出了能证明身份的健康卡。 丽子接过了那张淡黄色的厚纸卡片,默读:“五条悟,生日,1989年12月……” 今年是2003年1月,丽子计算了一下,破防道:“什么!区区13岁,凭什么长这么高?!” 13岁,1米7多的五条悟,淡定道:“这很正常吧,不过,你很难理解也很正常。” 勉强1米6的丽子再度破防。 就在她冲过来,要和五条悟一决生死时,夏油杰拦住了她:“丽子,身份核对过了,你应该相信悟了吧。” “怎么可以相信他!他一看就不是好人!” “为什么?”五条悟满脸不解,“就因为我比你高?那对你来说,世界上岂不是很多坏人了?” 丽子反应过来后,发出野牛般的怒吼:“别拦着我,别拦我!” “好了,好了,丽子,你不是还要去卖东西吗?不能再拖延了。还有,悟的眼睛不正常,他不了解你,不小心说错话了,你不要生气。” 夏油杰反复劝说,丽子终于冷静了。她眼看时间越来越晚,看夏油杰铁了心要和五条悟玩,看五条悟……算了,她不想看。 她努力想着办法,突然想到了她的系统。她连忙丢下句“等我一下”,便躲在拐角折磨系统。 五条悟渐渐皱起眉毛,小声问:“丽子是不是有问题?我看到她一直在捶打空气?” “丽子是有点怪……对了,你为什么会飞?我以后也能学会飞吗?” “哼哼,因为我的眼睛是‘六眼’,可以360°无死角地扫描周围数据信息,而我的术式是‘无下限’,只要知道具体的数据、计算公式,我就可以一定程度上操纵空间哦。” “嗯……”夏油杰其实没听懂,也不喜欢数学,便理智点头道,“看来我不能学了。” …… 过了好一会,丽子阴着脸回来了。她在拐角折磨系统许久,系统只给她添加了一个没有等级的“标记”技能,便像死了似的安静。 “标记”每个月只能用一次,一次持续72小时,无法累计。它每小时刷新一次,显示被“标记”者过去一小时内,情绪波动的平均值。50%是正常,0%是死亡。 虽然丽子觉得这个技能什么用都没有,但有总比一点信息都得不到好。 丽子给夏油杰打上了“标记”,一根所有人都看不到的灰色锁链,从丽子身上探出,快速划过夏油杰,又收了回去。丽子看面板上,“标记”后面已经显示出“小杰:50%”,便转头离开了。 五条悟眉头紧缩,他的“六眼”可以看到咒力波动,刚才他便“看”到夏油杰体内的咒力,不自然地减少了些,却找不出这部分咒力的去向。 他调用“六眼”,扩大扫描范围,扫描周围一切信息,包括刚才离开的,没有任何咒力的丽子。过量的信息,几乎要撑爆他的大脑,却依旧一无所获。 “悟,我们不走吗?”夏油杰抬头问他。 看来只能以后再去找答案了,五条悟抱起夏油杰,消失在了原地。 等两人再次出现时,周围已是另一幅景象。他们在空中,脚下的人像蚂蚁一样大,周围很安静,没有人说话的声音,没车子的声音,只有“呼呼——”的风声。 好像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样。 夏油杰像是害怕似的,紧紧抱住五条悟的胳膊,眼睛却亮晶晶地盯着下方。他看着蚂蚁般的人缓缓挪动,看着玩具般的汽车慢慢驶过,看着高楼投下的影子,像黑色的铅笔,划过城市,分出一块块不同的区域…… 五条悟带着他不停移动,最终停在一个花坛旁。 前面走来一个和五条悟一般大的女孩。女孩留着棕色的柔顺短发,右眼下有颗泪痣,身材高挑,身侧斜挎着一个书包。 女孩一看见两人,就眉头一皱。她的视线落在夏油杰脸上,神色越发难看。她手伸进口袋里不停摸索,最终只摸出来一个棒棒糖。她嫌弃地看了眼糖,便递给了夏油杰。 “谢谢姐姐。”夏油杰礼貌道谢。 女孩却猛地打个哆嗦,忙不迭道:“拜托,请称呼我为‘硝子’,我不习惯被人喊姐姐,尤其是和五条有关的人。” 五条悟对此却没有反应,只弯腰盯着夏油杰手里的糖,道:“哇,太偏心了吧,硝子,为什么我没有糖?” 夏油杰看了眼五条悟,又看向硝子。 硝子点点头,道:“你想给就给。” 夏油杰连忙将撕开的棒棒糖,塞进五条悟嘴里。 五条悟直起腰,满脸得意地叼着糖。 硝子嫌弃地看了眼五条悟,不懂他在得意什么。硝子拽着他走到一边,看着不远处乖乖等着的夏油杰,悄声问:“怎么回事?” “就像你看到的那样,出意外了吧。”五条悟无所谓道。 “我还以为我们要在学校里见面呢。” “我早就想来找你们了,结果,哈,”五条悟的笑容有些狰狞,“我一直没找到杰,一直没找到。” “算了不聊了,硝子你帮我救个人。”五条悟抱起夏油杰,拎着硝子的衣领,又换了个地方。 三人像街溜子般,在街道上乱晃。终于,三人在一个幽深的小巷子中,堵住了一个健壮男人。 在如此寒冷的冬日里,那男人依然穿着一件黑色单衣。嘴角有道伤疤,昏暗中的眼眸,像狼一般亮着绿光。 第9章 热血战斗 男人看着三人,眼神锐利如刀。他缓缓俯身,右手反手从缠绕在他身上的一只肉色的长虫里,抽出一柄短柄逆刃。 他紧紧地盯着五条悟,阴沉的脸色中,藏着嫉恨和不甘。他低声道:“五条家的‘六眼’……” “哈,禅院,”五条悟摘下墨镜,“看来今天是非打不可了。” 话音未落,两人的身影瞬间消失! “碰——” 一声巨响,两人在半空浮现,五条悟一记重拳,砸在禅院右手腕。 禅院右手松开短刃,眨眼间,包住了五条悟的拳头,同时,左手接住下落的短刃,自下而上,直取五条悟心口。 “嘿。”五条悟不躲不闪,甚至笑出了声! 原来他右腿似电,早已甩至禅院腰腹。禅院来不及变招,便如炮弹般倒飞出去,砸在了小巷的墙壁上。 周遭一片昏暗,禅院爬起来,谨慎捕捉空气中的细微声音。 “以前你或许能赢……” 上面!他猛一跺脚,身如游隼般,飞掠而起,紧握的短刃,闪电般划破灰尘,刺向空中的五条悟。 “但现在,”五条悟侧头避开短刃,右手的蓝色咒力球,瞬间击中禅院,“你一定会输哦。” 咒力球携带千万斤的力道,压着禅院下坠。他奋力挥动短刃,刺破了咒力球,却无法停在空中,只得重重砸向地面,犁出道黑色的鞋印。 鲜血从禅院头顶滑落,他有些耳鸣。 ‘猴子!没有咒力的猴子!’他仿佛回到了少时,耳边总是围绕着各式各样的声音‘废物,渣滓,去死吧!咒灵快杀死他啊!’ ‘呵,咒术师,呵,’禅院费力地站起,从趴在肩上的、长虫的嘴里,取出铁链,绑在短刃上,‘只要杀了咒术师中,最强的‘六眼’,只要杀了他……’ ‘只要杀了最强的咒术师,’禅院甩出锁链,端头的短刃,离弦之箭般刺向远处的五条悟,‘那么被猴子踩在脚下的咒术师们,又算什么呢?’ “又是这一招,”五条悟不断闪现,躲避着短刃,皱眉烦躁道,“真是有点腻了。” “算了,”五条悟松开眉头,扬起夸张的笑,“只能粗暴点了。” 他身影一闪,抓住了面前的铁链。 禅院一惊,从长虫嘴里抽出源源不断的铁链,向五条悟抛去。 铁链层层叠叠地,缠绕着五条悟,却被他周身膨起的蓝色咒力,压制不得寸进。 “嘎吱、嘎吱……”铁链摩擦的声音不断响起。 “碰”的一声,铁链猛地炸开。 四散的铁链还未落地,五条悟便出现在禅院眼前,蓝色咒力如巨山,自上而下,压住了禅院。 “没有了天逆鉾,这种能破除我咒力防御的武器,你应该束手无策了吧?”五条悟把玩着天逆鉾,问道。 禅院拼尽全力地抵抗。他站直身体,抓住从肩膀滑落,压扁的纸一样的长虫,冷笑道:“‘六眼’果然不同凡响,可惜,我不是供你们咒术师取乐的乐子呢。” 说完,他浑身肌肉绷紧,双脚重重一踏,身如闪电,扑向远处的夏油杰、硝子两人,手中还高举着,不知什么时候从虫嘴里取出的长刀! 夏油杰下意识地上前,却被淡定的硝子,拉着后退一步。 又是“碰”的一声巨响,呼啸而来的风,裹挟着飞沙走石,扑了两人满头满身。 一个冰冷而无情的声音传来:“我可是最强,当着我的面杀人,你是在开玩笑吗?” 夏油杰急忙睁眼。 五条悟跪压在禅院背上,按在禅院头上的手,青筋暴起。背光的巷子里,看不清五条悟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微微垂下的眼睛,像是两团幽幽燃烧的蓝色火焰。 禅院周围是一圈圈凹陷碎裂的地面,他右手臂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弯折在地上,像是断了似的。 ‘好——酷,’夏油杰心砰砰直跳,眼睛亮晶晶的,‘无论是谁都好酷,好强大,我以后可以做到吗?’ 禅院吐出一口血,讽刺道:“哈,最强,就算杀不掉你,能杀掉你保护的人,也算回本了。” 说着,他又用左手臂去够长刀。 五条悟气笑了:“你不会看不看出来我只是不想杀你,不是不能杀你吧?” “我这样的猴子,怎么能猜到咒术师在想什么,我只要知道我在做什么就好。” “医生,我带来了咒术界最好的医生——‘反转术式’持有者,你是禅院家的,应该知道什么是‘反转术式’吧?” 禅院停下动作。他皱眉思考片刻,突然道:“你们不会是接了我放在黑市里‘找医生’的委托吧?” “嗯?”五条悟歪着脑袋,好奇道,“是啊,你不会没看出来吧?” “‘六眼’你是傻子吗?”禅院气急败坏,“谁接委托,不和中间人对接,而是鬼鬼祟祟地跟踪委托人的?” 五条悟揉揉耳根,满脸不耐烦道:“喊什么啊,吵死了。还有谁鬼鬼祟祟的了,我们明明是光明正大找上你的。我真是搞不懂,明明直接找你就能解决的事,为什么还要去找中间人?” “关键一个两个,就和兔子似的,这里一个住处,那里一个据点的,怎么找啊?” “md。”禅院又吐了血。 “喂喂,”五条悟皱眉,警告道,“你别以为我脾气好,再随便骂人,就杀了你哦!” “行,算我倒霉,”禅院深吸一口气,看起来很冷静,完好的那只手拍拍地面道,“‘反转术式’在哪?你们怎么证明是‘反转术式’?” 五条悟看向硝子。 “你刚刚还想攻击我们,立个束缚吧。”硝子道。 禅院和硝子、夏油杰两人立下了不相互攻击的束缚。虚空中传来熟悉的锁链摩擦声,白色的锁链连接了三人。 五条悟让开,又收回压在禅院身上的咒力团,小声给夏油杰补课:束缚不能违背,违背了可能会死。 “叔叔,你不和悟立束缚吗?”夏油杰看向趴在地上起不来的禅院,好奇地问。 “呵。” “不需要,反正禅院完全不是我的对手呢。” 此话一出,禅院的血飙得更快了。 硝子提醒道:“禅院,‘反转术式’只能治疗伤口,不能补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禅院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他连忙叫停硝子,问:“你们要什么?” 五条悟用手肘怼了怼家入硝子。 硝子:“你收养我,我们立束缚,你保证我的安全,我帮你救人。” 五条悟:“我买你的武器库‘丑宝’。” “我能答应‘反转术式’的条件,但是‘六眼’我不能将所有的武器都卖给你,我需要武器做任务赚钱。” “好,除了‘天逆鉾’和‘游云’,你挑些留下。” 禅院挑好后,问他准备出多少钱。五条悟给了他一张卡。 禅院甚尔接过卡问:“里面多少钱?” “不知道,”五条悟耸了耸肩,“但应该不少,我是直接从大长老房间拿的,密码就在卡后面。” 禅院拿着卡到旁边的ATM机上一查,当场笑出了声。他回来,和缠在身上的肉色长虫解除了束缚后,将它抛给了五条悟,幸灾乐祸道:“成交。虽然这里面的钱根本不够,但也不少了。哪怕你是‘六眼’,也免不了一顿责罚吧?” “随便吧,我以后再还他们的。” 几人说笑几句后,禅院道:“我的条件是,你们不可以向他人泄露我的妻儿的信息,也要尽力去保护他们。” 几人各种立下束缚后,便跟着禅院,往他家赶去。 几人进了禅院家,家里布置得很温馨。地上是米白色的瓷砖,门口米黄色的鞋架上方,摆着几个可爱的娃娃,餐厅的木质餐桌上铺着白色的桌布,上面有个白色花瓶,里面是几朵白色的百合花。墙上贴着暖黄色的墙纸。客厅里,棕黄色的沙发上铺着米白色的垫子,靠近窗户的空隙中,铺着一个浅灰色的毛毯,上面有个木质的摇篮,摇篮上支起的杆子的顶端,挂着个浅粉色的风铃。 禅院带着几人,径直穿过客厅,来到房间。 昏暗的房间里,睡着一个黑发女人。她脸色苍白,呼吸微弱。 硝子快步上前,为她治疗。 “怎么样?”禅院紧张地问。 “……有没有病例副本,或是检查副本之类的?” 接过禅院拿来的资料,硝子坐到一旁的小沙发上,开着小台灯研究。 其他三人只在旁边干站着。 突然,外面传来孩子的哭声。 三人循声来到客厅的摇篮旁,里面是个非常非常小的宝宝。 禅院皱眉看了眼,便表情冷酷给宝宝换尿裤,擦洗身体,动作熟练而温柔。 “你是个好爸爸,”夏油杰在旁边看着,好奇地问,“为什么不多对宝宝笑笑呢?” 禅院看了眼乖乖趴在旁边,安静的夏油杰。想了想,便对着宝宝,挤出一个笑,上挑的嘴唇,牵动了唇角狰狞的疤痕,锐利的眼睛闪烁着诡异的光……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 “噗嗤。”五条悟捂脸偷笑。 “那个,那个,”夏油杰额头冒汗,绞尽脑汁,“人还是做自己就好。” “哇——”反应慢了半拍的宝宝,声嘶力竭地哭了。 禅院加快手上动作,换好尿布后,只是拍了几下宝宝的后腿,宝宝便安静地睡着了。 看着面无表情的禅院,夏油杰松了口气。他小声问:“宝宝叫什么名字?” “惠。” “惠吗,很可爱的名字哦,宝宝长相也很可爱,以后一定是个很可爱的人。” “噗嗤。” “……悟,你到底在笑什么?” “我想起了好笑的事情。” …… 就在夏油杰这边一片宁静祥和时,丽子,却遇到了重大危机。 她正在警察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