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星》 第1章 第 1 章 爆炸是无声的。 在真空的宇宙战场,绚烂的火舌寂静地翻卷蔓延。舰船残骸如同被无形巨手捏碎的玩具,在黑暗中缓慢旋转,成为这片死亡星域中,又一座永恒的墓碑。 叛军最新一代星际战舰"殉道者号",此刻已沦为巨大的钢铁棺椁。 洛希躺在"星野壹号"主控室冰冷的甲板上,感受到生命力正随着失压警报一同流逝。视野边缘闪烁着血红的警灯,但他什么也听不见,只有心脏在耳膜里沉重地撞击。 他翻身,咳出一口鲜血。鼻息间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还有那股熟悉的、混杂着烈酒与硝烟气息的Alpha信息素——是艾斯特的信息素,如同最后的拥抱将他牢牢包裹。 就在三分钟前,当敌舰主炮完成充能,死亡的光束即将吞噬“星野壹号”的时刻——艾斯特,这个本该在逃生舱里安全返航的疯子,竟强行突破了舰桥的控制权限。 “洛希!看着我!” 洛希的通讯器里,传来他狂放的低笑,“我的指挥官……这是我最后一次,违抗你的命令。” “不——!”洛希的嘶吼被真空吞没。 他眼睁睁看着那架喷涂着嚣张七彩的机甲,在太空中划出一道超越驾驶极限的螺旋轨迹,精准地冲向敌方主炮。 艾斯特以惊艳绝伦的姿态,用机甲最坚固的部位,迎上了那道毁灭性的炮火。 核聚变引发的殉爆无声地绽放,刺目的白光吞噬了整个星域。 粉身碎骨。 字面意义上的,粉身碎骨。 洛希迎着强光睁大双眼,直至角膜灼痛,却找不到任何稍大一点的残骸。 殉爆渐熄的三十秒,漫长如他的一生。足够他将所有温暖的记忆重温一遍,再看着那些画面一一粉碎。 他徒劳地伸出手,想在虚无中抓住什么。指尖掠过的,只有那人遗留的信息素——狂野而温柔,仿佛下一秒,那个男人便会回到他身边,桀骜地对他扬起眉毛。 不。绝不能就这样结束。 帝国抛弃了他,臣民嘲笑着他——他都可以不在乎。但唯独艾斯特……唯独这个家伙,不能以这种方式从他生命里消失! 绝不能! 洛希挣扎着爬起身,无视肺部撕裂的灼痛。他阖上双眼,将意念从灵魂深渊中剥离,凝成亿万缕微光闪烁的银丝,决绝地射向那片仍在爆裂的星骸之海。 这是禁忌之术,轻则精神海枯竭,重则灵魂永堕虚无。 但洛希不在乎。他操纵着意念丝,在破碎的星石、扭曲的金属与凝结的血珠间疯狂穿梭,在亿万片碎屑中,固执地搜寻着那缕独一无二的气息。 “艾斯特,回答我……” “你说过永远不会放开我……你说过的……” “回答我——” 终于,在那寂灭风暴的正中心,他触到了一缕微弱的搏动。那频率如此熟悉,带着艾斯特独有的桀骜与温柔,正一点一点散进虚无。 “洛希……活下去……” 那缕意识如脆弱的星火,在真空中明灭不定。 “没有你,我如何独活——” 洛希在精神图景中嘶吼,灵魂的撕痛比血肉之伤更加彻骨。 他强行将四散的精神力收束,将它们绞成更密集的银线,轻柔地缠上那缕即将熄的意识核。 身体已不堪重负,鲜血自唇角不断沁出,在零重力中凝成一颗颗暗红的血珠。意念丝因过度透支而接连断裂,在意识海中炸开一片片苍白的花火。 这过程如同在神经末梢上行走。每一根意念丝都与洛希的痛觉相连,艾斯特意识核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像刀锋刮过他濒临破碎的灵魂。 艾斯特却在抗拒——那个骄傲到骨子里的Alpha,即便自身即将湮灭,也固执地不愿成为他的负累。 “混蛋……这次……由不得你!” 洛希咬破舌尖,以剧痛换回片刻清明。他毫不留情地压榨着所剩无几的精神力,银光在虚空中奔流,交织成密不透风的茧,将那缕挣扎的意识死死裹挟。 嗡——! 茧成刹那,毁灭性的能量洪流沿精神链接倒灌而入。 洛希的精神海在瞬间沸腾,热浪掀天,将视野染成末日般的赤红。他的意识核在这天倾地覆的中央,发出沉闷而巨大的哀鸣,震荡传遍他灵魂的每一个角落。 “回来吧……亲爱的……” 他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将那枚微光流转的茧一点点拽回,猛地按进自己的胸膛—— “我们……回家!” 当光芒没入心口,剧痛与暖流同时炸开,恍若一颗新星在他体内聚变重生。 洛希喷出一口鲜血,终于支撑不住跪倒下去。 他颤抖着按住胸膛,清晰感知到另一道灵魂在其中微弱搏动。 肺腑灼烧般剧痛,心却是安定的。 那道倔强而温柔的星光,终于落回他破碎的夜空。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洛希脑海里最后定格的,是许多年前在中央军校那间明亮的评估室里,那个金发凌乱、眼神桀骜的S级Alpha,嚣张地对他扬起下巴: “我特别喜欢以下犯上,尤其是遇到您这种……德不配位的上级!” 第2章 第 2 章 洛希在帝国中央医院的病房里醒来。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纯白床单上洒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冷冽气息,医疗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在寂静中回响。 他试着动了动手指,全身立刻传来尖锐的刺痛,仿佛身体每一寸筋骨都被拆解又重新拼凑。 身体轻飘飘的,像被掏空了五脏,唯有心口沉甸甸地坠着,如同揣着一颗持续搏动的铅球。 “总算醒了。”一道沙哑的男声毫无征兆地响起,口吻是难以掩饰的焦灼,“洛希,你是不是疯了?” 洛希蹙眉,艰难地转动脖颈——病房里空无一人。 坏了,难道中枢神经受损,以致产生了幻听? 不。若只是幻听反倒算他幸运。 星野壹号…… 他想起敌舰主炮刺目的光芒,警报声嘶力竭地尖鸣。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命令所有舰员撤离,独自留在舰桥操纵返航系统。 他本该随着星野壹号一起湮灭在那场能量风暴中。那么近距离的爆发,连战舰装甲都在瞬间汽化,他怎么可能幸存? 可是他的确活了下来。而且几乎毫发无损。 记忆在此断裂。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他痛苦地捏紧眉心,试图从混乱的思绪中理清线索,然而越是努力搜索记忆,越是头疼欲裂。 “别掐了,”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换了副熟悉的慵懒腔调,“再掐要留印子了。” 洛希猛地僵住。 这一次,他清清楚楚地感知到——这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在他的脑海里回荡。 洛希瞳孔骤缩,猛地坐起身,冷紫色的眼眸瞬间结霜:“谁?” “呵,这是睡懵了吗?”那个熟悉的声音说,“看看你的胸口,我的指挥官。” 洛希迟疑地扒开病服领口,只见心口处隐约浮动着一层淡金色的光晕——那是另一个灵魂驻留于此的印记。 他的心跳骤然加速,一个荒谬的猜想浮上心头。 “艾斯特……?”洛希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你怎么在我身体里?” “你问我?”艾斯特的声音陡然拔高,灼热的精神波动烫得洛希太阳穴突突直跳,“是谁在爆炸废墟里发了疯似的把我的意识核锁进自己身体里的?你不要命了?你知道你昏迷了多久吗?三天!该死的,我差点以为你再也……” 洛希的眉头紧锁,脑海中闪过支离破碎的画面:艾斯特自杀式的进攻,同归于尽的敌军星舰,还有自己不顾一切释放精神力的剧痛。 他隐约记得艾斯特的机甲在星空中绽放成绚烂的火花,记得自己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留住什么。 可是为什么?他们不是向来水火不容吗?他怎么可能冒着生命危险,去救这个处处与他作对的混账? “我绝不可能做这种事。”洛希的脸冷得像星际深渊的寒冰。 艾斯特沉默了片刻,声音忽然沉了下来:“亲爱的,别开这种玩笑,你该不会……失忆了吧?” 那声突如其来的亲昵称呼像一道电流,猝不及防地刺入洛希的脑海,仿佛有什么被尘封的画面即将破土而出,但终究没有。 “如果真是我强行将你的意识核纳入体内,那么记忆出现缺损确实在情理之中。”洛希竭力让自己冷静,“艾斯特,我们能活下来已是万幸,该去酬谢伊西斯的庇佑。” “你真的……真的不记得了?这不可能……”艾斯特的声音里带着洛希从未听过的颤抖,“可你还认得我不是吗?你记不记得在阿尔斯星域,我们……” “我当然记得。”洛希冷声打断,每个字都像是从黑洞里捞出来的,“我记得你非常讨厌我。而我,也非常、非常讨厌你。”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洛希心口却传来一阵莫名的锐痛,让他几乎喘不上气。 艾斯特发出挫败的低吼:“见鬼……你真的全忘了!不对——你独独把关于我们的一切全都抹去了!洛希……洛希!你真是好样的!” 那委屈的语调,竟让洛希有一瞬间的晃神。他从未想过这个桀骜不驯的Alpha,会当着他露出这样孩子气的一面。 他终是稍稍放软了语气:“对不起。我的确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洛希,你这个渣男!你说过要对我负责的!”艾斯特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哽咽,像是真的快要哭出来了。 “艾斯特!”洛希不可置信地涨红了脸。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抽动着,仿佛有根看不见的丝线在撕扯着他的胸腔。他强迫自己用最冰冷的语气训斥道:“注意你的言辞!现在我们不得不共用这具身体,我希望你谨守做客人的本分,并对你的上级保持最基本的尊重!” 话音未落,心口又是一阵剧烈的绞痛。 艾斯特却突然笑了。笑声破碎而扭曲。 “呵呵呵呵呵呵呵……” “都怪你的唇尝起来太甜了,”洛希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指尖生涩却执拗地抚过自己的唇瓣,“我居然差点忘了,你这张嘴里从来吐不出象牙!” “住手!”洛希猛地甩开自己的手,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这种身体被他人操控的感觉让他毛骨悚然。 “这就受不了了?”艾斯特的低笑仿佛直接在他的神经末梢震动,“等我恢复力量,可不只是动动手指这么简单。你知道的,指挥官大人,我最大的毛病,就是喜欢以下犯上!” 洛希心口猛地一跳,一股陌生的热意自小腹窜起——那感觉鲜明而炽烈,分明来自身体里的另一个人。 “感受到了吗,指挥官?”艾斯特恶劣地冷笑,“你的身体,可比你那冷冰冰的破嘴诚实多了。” 洛希浑身僵硬,本能地筑起精神屏障。 心口的烙印随着情绪对抗而阵阵发烫,像是艾斯特在嘲笑他的所有努力都是徒劳。 “滚出去!”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手指紧紧攥住了床单。 “求之不得!”艾斯特的声音带着胜利的快意,“但在你想起怎么把我们分开之前,恐怕要委屈尊贵的指挥官大人,继续收留你''最讨厌''的下属了!” 艾斯特的声音渐渐远去,留下洛希独自坐在病床上,头疼不已。 仅仅三天。艾斯特的意识核明明还十分虚弱,对这具不属于他的躯体也远未熟悉,可他已经能从无到有地操纵一只手的动作。这种可怕的恢复速度和适应能力,让洛希不寒而栗。 他再清楚不过——随着艾斯特的力量继续恢复,这个Alpha不仅能与他争夺身体的控制权,更能长驱直入他的意识海,将他所有深埋心底的记忆与情感翻个底朝天。 洛希低头,看向心口那道若隐若现的金色微光,它像极了艾斯特那双总是含着戏谑的浅金色眼睛,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绝望地意识到,从今往后,他的生命里将不复存在真正的私人空间。每一次呼吸,乃至每一个潜藏的念头,都将完全暴露在那道目光之下。 “该死!”洛希猛地一拳捶在床沿。 他到底哪根神经搭错了,非要拼死捡回这个天大的麻烦?当初在爆炸废墟里,他怎么就不能放任这个混蛋自生自灭?! 洛希懊恼地揪着自己的头发。 第3章 第 3 章 两年前,帝国中央军校,心理评估中心。 洛希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肩章上曾闪耀的将星已被取下,取而代之的是属于执教官的银色徽章。 窗外,新兵操练的口号声震天动地,而他所在的评估室,却寂静得能捕捉到自己每一次的心跳。 就在三个月前,他还是帝国最年轻的将领,统领着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星焰”军团。 那些在星舰指挥台上度过的日夜,所有用鲜血换来的功勋,都在他二十五岁生日那天戛然而止——他被确诊分化为了Omega。 “这不可能。”当时的军医反复核验着报告,声音里充满困惑,“洛希少将,您的精神力水平明明……” 明明强悍到足以压制军团里所有的Alpha。 但分化的结果不容置疑。 一夜之间,帝国最耀眼的将星陨落——他从万众瞩目的骄傲,沦为军部的耻辱。 一个Omega,竟曾统领帝国最精锐的Alpha部队。站在政治舆论的立场而言,这无疑是荒谬绝伦的笑柄。 然而,若仅以一名军人的标准来衡量,洛希自问,他无愧于肩章承载的每一分重量。 他并非没有抗争过。 分化确认当天,他便接通了直通元帅府的专线,向那位曾亲手为他佩戴上将星的老长官陈情。 他伏案三日,写下数万字的报告,字字以事实为基——帝国的疆域上,处处遍洒他的热血,那些殚精竭虑、以命搏来的胜利,难道还不足以定义一个指挥官的价值? 他试图用理性证明,一个人的本质,应远胜于一个性征的标签。 可他等来的,是比战场炮火更残酷的现实。 报告石沉大海,昔日并肩的同僚纷纷避之不及。 最终,那位他曾敬若父辈的老元帅,只在加密通讯里留下一声叹息:“接受安排吧,洛希。这不是你的错,但为了星焰军的声誉,你必须离开。若真相公开,整个帝**部都将沦为星际笑柄。” 那一刻,洛希只感到一种彻骨的荒谬。 他曾愿为之献出生命的帝国,转而视他为必须抹除的污点;他曾誓死守护的信仰,毫不留情地将他驱逐;那些他曾以命相护的同袍,联手筑起高墙,将他永久流放。 心寒吗? 不。那感觉,更像他亲手捧出一颗灼热搏动的心脏,却被冰冷的权杖迎面刺穿。忠诚、热血、信仰——一切曾在他胸腔里熊熊燃烧的东西,都在那一记重击下死去,只余下胸腔中一片死寂的空洞。 “这就是政治。”洛希在心底冷笑。他甚至应当“庆幸”——军部终究还给了他一条生路,没有让他“牺牲”在某个无名之地,已算是最后的仁慈。 他亲手熄灭了那盏长明了十余年的指挥灯。黑暗中,他站了许久,直到身影与夜色融为一体——如同帝国急于抹去的一段历史。 这位曾经的帝国利刃被迅速调离前线,像藏起一件碍眼的瑕疵品,被安置在这所军校,担任一个无足轻重的闲职。 然而,洛希并没有被击垮。即便从云端跌落泥潭,他的脊梁依旧挺得笔直。 他可以忍受不公,却绝不认同被定义为“败者”。 他依然是军人。 帝国的军人,无论身处何地,肩负何职,脊梁永不弯折,头颅永不低下。 他依旧穿着熨烫平整的制服,银色短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沉静如风暴过后的冰原。 仿佛被残酷剥夺的,并非显赫的权柄与光明的未来,而只是暂时卸下了一副染血的铠甲。 仅此而已。 “长官,第一位是艾斯特上尉。”助理将档案放在他桌上,眼中带着几分同情,“他是军部塞来的‘问题军官’,据说……非常难缠。” “是吗?”洛希回以温和的微笑,那年轻人立刻耳根泛红。 洛希心底一片冷然。他能清晰地捕捉到那抹混合着怜悯与好感的微妙情绪——Omega身体可悲的敏感度,让他对他人的情绪洞若观火。 好吧。既然命运发给他这样的牌,他就必须打出价值。 自怨自艾是弱者的权利。于他而言,这份过人的感知力,无论是洞察战场还是窥探人心,都将成为一件利器。 他端起咖啡轻啜一口,从容地翻开档案。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赫然映入眼帘。 照片上的男子有着浅金色的短发,浅金色的眼睛,像是将星辉碾碎后染成的颜色,昭示着某种稀有星域的血统。 令人意外的是,他面部轮廓并不像大多数Alpha那般粗犷,反而线条流畅,近乎柔和,巧妙地中和了高挺鼻梁与深邃眼窝带来的凌厉感。 那是跨星域混血独有的精致轮廓,然而那双眼中毫不掩饰的桀骜与审视,却让人很难静下心来欣赏这份得天独厚的英俊。 洛希目光下移,前一任医师的批注简洁而犀利: 【艾斯特,23岁,S级Alpha,星际战机飞行员,上尉军衔。战功:剿灭星际海盗据点17处,获银翼勋章三次。诊断:攻击性过强,服从性缺失,亟需心理干预。注意:建议采取安抚策略,严禁对抗,切记!!!】 看着那三个鲜红的叹号,洛希唇角微扬。 正好。他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也亟需一块“垫脚石”,好让他在这被动处境中迅速立稳脚跟。 而眼前这个桀骜不驯的年轻Alpha,再合适不过。 第4章 第 4 章 “砰!” 门板被蛮力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一道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逆着光,轮廓硬朗。 年轻的军官金发凌乱,领口随意敞着,没有报告,也没敬礼。浅金色的眼睛像淬了火的刀子,直直扎向办公桌后的洛希。 洛希抬眼,迎上那道视线。这毫不掩饰的挑衅,让他几乎失笑。 “坐。”他起身,语气平淡。 艾斯特大步走近,抬脚踹开那挡路的椅子,径直逼到洛希面前,利用身高的优势,居高临下地迫视着他:“听说你以前……是个将军?” 洛希回以谦和的微笑:“是少将。” “哈!少将?”艾斯特嗤笑一声,故意拔高音量,让每个字都足够清晰,“一个Omega,指挥帝国最强的Alpha舰队?你凭的什么?”他恶劣地拖长语调,“该不会是……在星焰那帮兄弟面前,把腿张开的‘本事’吧?” 门外瞬间爆发出哄笑和刺耳的口哨。 “艾斯特上尉!”一旁的助理脸色煞白,“注意你的言辞!洛希长官仍然是你的上级!” 他的呵斥立刻被更下流的起哄淹没了。 “哟——!这就心疼上了?” “哈哈?上级?都没实权了,摆什么架子!” “就是!Omega想骑在Alpha头上?除非在床上!” “哈哈哈哈……!” “你们……”助理气得满脸通红,却说不出话。 洛希冷眼扫过门外晃动的人影,心底一片冰寒。 他太熟悉这种场面了,熟悉得几乎有些厌倦。在军队这个崇尚绝对力量的环境里,不讲逻辑、没有道理。力量,就是唯一的规则。 唯有当众、彻底地碾压挑衅者,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 他不动声色地注视着艾斯特。那金色眼睛里不止有傲慢,还有对权威的憎厌,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 洛希微微一笑:“看得出来,你很自信。可惜,你的优越感似乎全来自Alpha的身份,而不是你本身有多强。” 艾斯特眼神一厉:“你什么意思?” “你履历上那些剿匪的战绩,听着是挺唬人。” 洛希轻轻摇头,带着点惋惜,“但我猜,你没经历过真正的战争。你这样的,打打杂鱼还行,遇上正规军,活不到今天。” “你他妈——”艾斯特猛地伸手,一把揪住洛希的衣领,金色瞳孔里怒火翻涌,“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评价我?” “怎么?”洛希甚至懒得挣扎,就那么淡淡地看着他,“被戳到痛处,就只剩动手这一招了?看来我确实高估你了。小朋友,你这病没得治,下一位吧。” 艾斯特死死瞪着这张看上去比自己还年轻几岁,却倚老卖老的脸,肺都快气炸了。 妈的!这家伙说话怎么这么招人恨?是不是故意要激怒他?! 不能上当!对一个Omega动手,传出去他的脸往哪搁!Alpha的尊严还要不要了! 好啊,不是说他没脑子只会动粗吗?那他就要用比暴力更有效的方式,让这个过了气的前将军,好好体会下什么是S级Alpha的压制力! 看他到时候还有什么脸面在自己面前装腔作势! 艾斯特缓缓松开手,甚至替洛希抚平了被攥皱的衣领,嘴角扯出个坏笑。 “长官说得没错,我是病得不轻。”他又逼近半步,军靴叩出清脆的声响,“他们没跟你说吗?我被扔过来‘改造’,就是因为我有个毛病——” 他倾身,金色眼眸亮如锁定猎物的鹰:“我特别喜欢以下犯上,尤其是遇到您这种……德不配位的上级!” 话音未落,暴烈的Alpha信息素轰然爆发!那是硝烟与烈酒交织出的狂野气息,灼热如岩浆喷发,带着顶级Alpha的霸道威压,张狂地碾过空气。 这股力量精准地直逼洛希而去,目的恶劣而直白——他要碾碎对方的意志,强行唤醒那Omega基因中本能的恐惧与臣服! 门外霎时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睁大了眼睛,迫不及待要目睹一场好戏——看一个被剥去实权的Omega将军,如何在Alpha下属面前尊严扫地。 艾斯特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一抹快意的弧度。 想到洛希即将在他面前狼狈屈服,他的血液就不由自主地沸腾起来。他会战栗吗?会腿软吗?会像其他Omega一样颤抖着求饶吗?那画面,他光是想象就觉得无比痛快! 然而—— 洛希缓缓抬眸。 刹那间,冰冷磅礴的精神力如沉睡的凶兽骤然苏醒!无形的咆哮席卷整个房间!大门轰然洞开,窗玻璃剧烈震颤,文件被激流卷起,漫天飞扬。 门外接连传来几声闷响——几个低等级Alpha承受不住,直接晕倒在地。 艾斯特脸色一白,咬紧牙关才没有跪下去。他全身肌肉都在发抖,却硬撑着一步未退,眼中第一次露出惊骇。 洛希起身,不紧不慢地绕过办公桌,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艾斯特绷紧全身,准备迎接更狂暴的冲击。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可那可怕的精神力竟如有生命般,精准地绕开他,在他与洛希之间筑起一道无形的墙。 这种举重若轻的控制力,比那恐怖的爆发力更令人绝望。 洛希在一步之外停住,微微倾身,在他耳畔低语:“你的信息素,闻起来……很特别。” 艾斯特浑身一僵,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可是力量本身,没什么了不起的,小朋友。”洛希嘴角勾起没有温度的弧度,“学会驾驭你的力量,而不是被它支配,你才算真正强大。” 说完,他利落地转身,恢复了公事公办的语气:“每周三下午三点,心理矫正。迟到一次,禁闭24小时。现在,出去。” 艾斯特僵在原地,浅金色的眼眸中翻涌着复杂的光芒。 在如此针对性的压迫下,洛希连呼吸都没乱一下。这收放自如的精神掌控——他只在极少数最顶尖的Alpha身上见过。 他沉默地凝视着洛希,在那双深紫色的眼眸深处,捕捉到一闪而过的锐利与苍凉。 那是真正将领才有的眼神,是历经生死淬炼出的目光。 他信了。 那些关于星焰指挥官洛希的传说,每一句都是真的。 在这个男人被贴上“Omega”的标签前,他曾是屹立帝**界顶峰的传奇,是被所有战士仰望的传奇,也曾是……他心底唯一的光。 艾斯特笑了。 笑自己竟会愚蠢地以为,一个性别标签就能定义洛希。 这个男人的灵魂,是千锤百炼的钢铁,是不灭的星辰。 洛希,终究是洛希。 他深深地、深深地看了洛希一眼,最终,抬手敬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军礼: “是,长官!” 第5章 艾斯特个人小剧场 艾斯特独自站在基地观测塔的顶端,这里是整座星球最接近宇宙的巅峰,也是离人间烟火最远的孤岛。 夜风撩乱他浅金色的发丝,他浑然不觉,只是仰头凝望着无垠的星空。星光坠入他眼底,在那片浅金色的漩涡中,折射出比银河更为璀璨、也更寂寥的光。 这副继承自未知血脉的容貌,如今是他无往不利的武器,却也曾是他所有苦难的源头。 “怪物!” “你看他的眼睛,真恶心!” “滚远点,外星杂种!” 因为这双异于常人的眼瞳,他被遗弃在福利院冰冷的石阶上。自那以后,排挤、欺凌、深入骨髓的不安,构成了他全部的童年。 自那以后,排挤、欺凌、饥饿与不安,构成了他灰暗的童年。 无数个夜晚,他独自蜷缩在角落,死死咬住嘴唇将泪水逼回。只有一个念头在心底疯长:要变强,强到让所有欺辱过他的人都付出代价! 一个从未被爱浸润的灵魂,大概永远不会懂得如何去爱他人。 小艾斯特就在这片冰冷的荒漠中,怀抱着仇恨,孤独地成长。 直到那个沉闷的午后。福利院老旧的公共光幕上,正播放着帝**事新闻。 画面中接受授勋的年轻军官身姿挺拔如出鞘的利剑,肩章流淌着冷冽的辉光。而真正击穿艾斯特灵魂的,是那双与他同样独特、却蕴含着截然不同力量的异色眼眸。 那是一双美丽的冷紫色眼睛,里面却没有怯懦和迷茫,只有洞穿一切的笃定与力量。 “洛希。” 在古天体学课本上,艾斯特曾学到过那个名词——洛希极限。那是天体环绕中一道残酷的法则,任何星体一旦逾越那条无形的边界,都将在强大的引力下被撕扯、粉碎。 多么危险的巧合,仿佛命运的谶言。可他就像宇宙中一颗失控的行星,明知前方是毁灭的界限,却仍不由自主地,想要触碰那遥不可及的恒星。 从那一刻起,洛希不再是一个名字,他是他黑暗宇宙里唯一的光,是他所有奋斗与存在的终极意义。 他拼了命地训练,不顾一切地激发潜能,考入星焰舰队,只为有朝一日能有资格站到那个人身边,被他看见。 艾斯特梦想中的洛希,是打破一切偏见的强者,Alpha的完美巅峰。 然而,就在他被确定为S级Alpha的同一天,命运给了他最残酷的一击——洛希分化了,分化成了一个Omega。 艾斯特的全部信仰,轰然坍塌。 今日那粗鄙的挑衅,不仅出自Alpha骨子里的张狂,更深层的,是极致的失望发酵成的、扭曲的恨意。 是的。与其有一天看着他人玷污他的神,不如……由他亲手将那个男人从那座被玷污的神坛上拽下来! 可是,他错了。 那深不可测的精神力,将他自以为是的力量碾得粉碎。 更可怕的是,洛希一眼就看穿了他力量之下的所有不安与空洞。 “学会驾驭你的力量,而不是被它支配。” 这句话,像一柄锋利的匕首,毫不留情地剖开了他所有用傲慢筑起的脆弱伪装。 艾斯特望着无垠的星河,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夜风中散成星尘。 该死。 好像……真的爱上他了。 无关征服和占有。他只想追随这束光,哪怕运行的轨道注定将他引向粉身碎骨的结局。 艾斯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转身走下观测塔。军靴踏碎满地的星光,笃定地向光而行。 第6章 第 5 章 洛希再度沉入昏睡,眉宇间的锋芒被柔化,显出一种毫无防备的沉静。 而艾斯特却前所未有地清醒着——以一种他从未设想过的方式。 他的意识被囚禁于这具温热的躯壳,如同一个无处可去的幽魂。他被动地聆听着胸腔下每一次心跳频率,感受着每一道呼吸起伏,并将两人沉静共度的时光,在脑海里一帧一帧、缓慢地重温。 从为守护这个男人在星海中粉身碎骨,到阿尔斯星域迷航中失控的拥抱,再到更早时在军校,他对他一见钟情。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是如何傲慢地睥睨着这个被贬谪的Omega将军。 那时洛希回望他的眼神,冷得像冰原上最刺骨的风。 理所应当。艾斯特想,洛希当时讨厌他,简直是天经地义。 那他怎么不干脆把自己完全忘掉?偏偏记得那些针锋相对的过往! 洛希说得对。他缺乏头脑,也不够成熟。尤其那时候,喜欢一个人,只懂得用最笨拙的方式引起对方注意——找茬、违纪、处处作对,只为换来那人专注的一瞥。 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从互相敌视,到在枪林弹雨中托付后背,在寂夜里交换不曾示人的软弱。 他好不容易,才触碰到洛希坚硬铠甲下的温度,好不容易才让这个男人相信,有人愿拼尽一切守护他。 而现在……洛希把这一切都忘了。 换作是他,即便忘记自己的姓名,也绝不会忘记阿尔法星域那漫长的航行。 狭小的逃生舱内,氧气浓度危险地下降,每一次呼吸都变得灼热而艰涩。理智在缺氧的环境中寸寸崩断,那些被军规与身份压抑了太久的情感,终于挣脱束缚,如野火蔓延。 他记得自己如何失控地吻着洛希,对方唇舌的灼热至今烙印在灵魂深处。 Alpha的本能再也不受控制,信息素如风暴般席卷了逼仄的空间。而洛希竟罕见地没有用精神力展开防御——那双总是结着冰霜的深紫色眼眸中,映出的是一片他从未见过的、破碎而迷离的星空。 “洛希……再也不要推开我……再也不要……” 他在急促喘息中断断续续地低吼,以近乎野蛮的方式侵占着对方的每一寸领地,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这个永不低头的男人,终于在这一刻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而洛希……竟然把这一切都忘了! 他的存在,他的爱,他倾尽所有构建起来的世界,在洛希那里,都变成了一个无从考证的、虚假的故事。 大混蛋! 艾斯特狠狠磨了磨牙齿,却在愤怒的余烬中,不无恶劣地感到一丝庆幸。 现在的他们,算不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彼此拥有”?他的意识住在洛希的身体里,分享着他最私密的心跳与呼吸。这难道不是比任何世俗伴侣都要深刻一万倍的联结? 这念头让艾斯特感到血液诡异地沸腾。这本该属于洛希身体的感知,如今都对他敞开。 他小心地驱使这具身体睁开眼睛。洛希的意识微微波动了一下,却没有醒来。 艾斯特轻轻抬起手——修长的手指,清晰的指节,这是他曾经深情亲吻过、也紧紧交握过的,洛希的右手。 “既然你忘了,”他用洛希的声线喃喃自语,“那我就让你……重新记住我。” 艾斯特竭力让意识凝聚,操控着这只手,极其缓慢地抚上胸膛。 指尖下的皮肤温热,饱满的肌肉线条在掌下清晰可辨,随着沉睡的呼吸微微起伏。绝对掌控与深沉亵渎交杂,那种快感无与伦比,就像有股电流顺着神经末梢凶猛地流窜,引起一阵阵酥麻的战栗。 他沉醉在这奇异的感官风暴里,分不清这令人头皮发麻的悸动,是源于自己意识的狂欢,还是这具身体最本能的生理反应。 但这感觉,确实很不赖。 他的指尖遵循着最原始的渴望,无意识地继续向下滑去,试图更深入地探索这具他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身体—— “艾斯特!” 洛希骤然转醒,强大的主意识带着惊怒,将艾斯特的精神力狠狠撞开。 “碰一下都不行?”艾斯特不满地嘟囔,“长官,讲点道理,我一个成年Alpha,解决一下自己的生理需求,不犯法吧?” 在病房?用他的身体??解决生理需求??? 洛希整张脸都黑了:“艾斯特,你的字典里还有‘廉耻’两个字吗?” “至于吗?”艾斯特操纵着洛希的喉舌,溢出一声低哑的轻笑,“将军,再好的武器长久不用也会生锈。我这是在帮你做日常保养——你难道没觉得,有我在,这具身体都……变年轻了?” 洛希简直不敢相信这种混账话是从自己喉咙里滚出来。他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别这么小气,”艾斯特的笑意更深,“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是彼此没见过的……” “闭嘴!” 啪—— 记录板砸落在地的脆响让两人同时一怔。 年轻的护士僵在门口,惊恐地瞪着病床上正在“自言自语”的俊美军官:“洛、洛希大人?您……您还好吗?” 洛希——或者说,此刻操控着面部肌肉的艾斯特——瞬间切换出无可挑剔的温和表情:“我很好。” 护士将信将疑,目光飞快扫过空荡的病房,还是迅速退了出去:“您稍等,我这就去请医生过来看看。” 门一合拢,洛希的脸立刻冷了下来:“她一定认为我疯了!” “是我们。”艾斯特惬意地纠正。 洛希没理会他的文字游戏。 “听着,艾斯特。军部有内鬼。星野壹号的轨迹被泄露得如此精准,叛徒必然身居高位!”洛希的思维高速运转,寒意森然,“一旦我们被贴上精神失常的标签,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那我们该怎么办?”艾斯特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合时宜的愉悦——显然,他对洛希脱口而出的“我们”极为受用。 “还记得警校第三课么?”洛希异常冷静,“潜伏。” 艾斯特当然记得。那是他们作为教官与学员的第一次实战配合。在危机四伏的敌占区伪装身份,在无处不在的监控下传递情报,在每一个生死瞬间彼此托付。 正是在那些命悬一线的日夜中,他们淬炼出了超越言语的默契。一个眼神便能传达警示,一个手势即可扭转战局。 艾斯特至今记得,当他在黑市酒馆被三名特工合围时,一个醉醺醺的船员恰巧踉跄而过,“意外”打翻的酒杯为他赢得了拔枪的先机。 直到任务结束他才知道,那个满身酒气的邋遢水手,正是洛希。 后来洛希向学员们传授伪装精要时,说过一句让他铭记至今的话:“最高明的伪装,并非扮演他人,而是让观察者看见他们期待看见的模样。” 艾斯特的意识泛起微澜,带着追忆的暖意:“你是指那套‘完美伪装三原则’?第一,忘却本我;第二,洞悉目标;第三……” “第三,从潜意识里坚信自己就是那个人。”洛希接过话,声音里辨不出波澜,“从现在起,你就是我。艾斯特,让我们融为一体。” 艾斯特得偿所愿地笑了:“如您所愿……我的长官。” 第7章 第 6 章 洛希深吸一口气,重新接管了身体的控制权。 当医生带着护士推门而入时,看到的是虽然面色苍白,但神智清明、笑容得体的洛希上将。 “可能是镇静剂的副作用,刚才有些混乱。”洛希抬手,指尖轻按太阳穴,嗓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沙哑,“现在好多了,劳烦你们跑一趟。” 医生上前查看了床头的生命体征监控仪,数据平稳正常。“稳妥起见,为您做一些基础检查。”他拿起精神检测仪,在洛希额前扫描。仪器发出柔和的绿光,波动处在正常阈值。 就在这时,洛希心口那道灵魂烙印猛地一烫!一股张扬的意识波动毫无征兆地冲了出来——是艾斯特。 检测仪的绿光骤然闪烁,发出“嘀嘀”轻响,一条警示性的黄色电波缠绕着绿波交错跳动。 “奇怪,”医生皱眉看向他,“洛希大人,您是否感到头痛或精神震荡?” 洛希下意识否认:“不,我没事……” “啧,你真是不会撒谎。”艾斯特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放松,洛希,把身体交给我。你越抗拒,这玩意儿叫得越欢。” 洛希撕了他的心都有。但当前形势不容周旋。他暗骂了一句,几乎是立刻放松了对身体的控制。 下一秒,那股熟悉的力量流畅地接管了每一寸肌体。 “洛希”虚弱地靠回床头,对医生露出一个歉然的微笑:“很抱歉,刚才突然有些头晕。” 几乎同时,检测仪上的黄色电波稳定下来,迅速恢复成平稳的绿浪,警报声也随之停止。 “各项指标正常,”医生盯着仪器看了几秒,点了点头,“这确实是高浓度镇静剂可能引发的副作用,通常随代谢自行缓解。请好好休息。” “谢谢,辛苦了。” 病房门轻轻合上,确认医护人员走远,艾斯特得意洋洋的声音立刻响起:“怎么样?我学你学得像吧?连仪器都骗过去了。快夸夸我!” “艾斯特。”洛希的意念冷得像万载寒冰,“我们必须约法三章。” 想起上次试图抗拒管束的恐怖后果,艾斯特立刻乖乖收敛了气焰:“是,长官。” “第一,你的存在‘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察觉。刚才那种愚蠢的冒险行为,不许再发生。” “好吧,”艾斯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情愿,但终究没敢反驳, “……毕竟我也不想被绑上实验台,被一群疯子白大褂当成稀有样本切片研究。” “第二,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擅自操控我的身体。尤其是……那些出于你低级趣味的举动。” “低级趣味?”艾斯特像是被这个词刺痛,声音陡然拔高,“是人就会有正常的生理需求,你凭什么禁止?” 洛希冷道:“凭这是我的身体。” “你的身体?”艾斯特嗤笑一声,那笑声尖锐得能划破空气,“现在也是我的!按《信息素联结公约》 第几条来着……我至少算半个合法所有者!” “收起你那套Alpha逻辑。”洛希勉强压抑着火气,冷冷地说,“再说一次,这是我的身体,你没有资格谈所有权。” “是吗?”艾斯特忽然压低声音,那语调里带着危险的探究,“说起来,洛希,我很好奇……发情期来临时,你这具Omega的身体究竟会有什么感觉?为什么你就那么抗拒、那么害怕面对它?” 洛希的脸色沉了下去。 他厌恶一切关于性征的讨论,更厌恶艾斯特总是能如此精准地戳中他试图掩盖的不安。这让他感到一种被冒犯的颤栗。 “别误会。”他一字一句淡淡地说,“我只是对你没兴趣。” 艾斯特一怔:“你什么意思?” “我对你这种连生理**都无法克制的小朋友,全、无、兴、趣。” 艾斯特只觉得一团火腾腾往上蹿,委屈和怒火交织着灼烧他的神经。 小朋友?他在洛希眼里,难道永远只能是这个停滞不前的形象?那些并肩穿越生死的过往,那些他拼尽全力做出的改变和成长,难道在洛希心里就轻飘飘地没有一点分量? 他明明已经变了。他那么努力地去控制自己,学着收敛爪牙,磨平棱角,才终于学会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克制。唯独在洛希面前,这一切总会轻易瓦解,而这份狼狈,竟成了对方轻视他的理由。 艾斯特磨着牙,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你总是说我幼稚,但在某些方面,你简直像是个小学生,洛希。需要我现在用你的终端,给那位天天送花的奥罗拉上校发点‘深夜问候’吗?看看那个你盛赞‘儒雅’的家伙,上了床还会不会继续保持体面?” 洛希感到一股炽烈的怒意不受控制地直冲头顶,烧得耳朵都在嗡嗡作响。他瞬间警觉:自己何时变得如此易怒?竟然被这种幼稚的挑衅气成这样。 是艾斯特。是这家伙不加约束的情绪在影响他,像浑浊的浪潮般通过共生联系倒灌进来,冲击着他的理智。 这认知让他更加恼怒,也生出一丝恐惧——他竟连自己的情绪都无法完全掌控,他引以为傲的精神力,足以让他在任何Alpha的信息素风暴中岿然不动,此刻在这家伙灼热的情感洪流面前,竟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你大可以试试。”他听见自己用比对方冷硬十倍的声音说,“正好让你亲身体会一下,Omega的身体在被信息素胁迫时,究竟是种什么感觉!” 艾斯特那边猛地一静,像是被这句话狠狠抽了一记耳光。 “……你还在为那件事记恨我?”他的声音沉了下去,之前的戏谑荡然无存,“洛希,你就这么看不上我吗?那只花孔雀究竟哪里比我好?你宁愿便宜他也不愿意让我……” “至少他不会把易感期当作随处宣泄的借口。”洛希脸色铁青,手指紧紧揪紧了被单,“你问我为什么看不上你?因为你幼稚、无礼、狂妄自大!我和你无法沟通,也永远不可能立场共情!因为你就是我最厌恶的那种Alpha——被**支配,还以此为荣!” “你终于说出真心话了。”艾斯特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在你眼里,我和那些你深恶痛绝的Alpha从来没有区别,是不是?” 洛希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一个清晰的“是”就堵在舌尖,却无论如何也吐不出去。 他咬牙道:“这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艾斯特咬着牙重复这句话,“好,很好。我倒要亲自去看看,你那些’与我无关’的记忆里,到底藏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你敢!”洛希厉声喝止,精神屏障瞬间光芒大盛。 “你看我敢不敢!”面对那堵骤然筑起的冰冷高墙,艾斯特像被彻底点燃,积压的委屈和愤怒轰然爆发,“洛希!你以前不会这样对我!在阿尔斯星域的时候,你抱着我时明明说过……你说过你……” “闭嘴!”这个词脱口而出,嘶哑得连他自己都陌生。洛希深吸一口气,想找回平时的冷静,但更恶毒的话语却像有了自己的生命,争先恐后地涌向喉咙,“把你口中那些所谓的’以前’,永远烂在心里!我不记得自己说过任何话!也不想知道!” “你当然不想知道!”艾斯特的声音竟带着破碎的哽咽,”这样你就能理所当然地推开我,去招惹那些花花草草!其实你根本没失忆,只是后悔了,不想要我了,觉得我是个甩不掉的麻烦,才用这种方式摆脱我,对吗?!” “够了!艾斯特!”洛希怒极攻心,双手都在发颤,他甚至想给自己一耳光,让这混乱的一切停下。心口那股陌生的抽痛再次袭来,诡异而尖锐。 “这就是第三条——”他强忍着那痛楚,一字一句狠狠地说,“现在的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意识海里陷入长久的寂静。 在无人能触及的最深处,艾斯特轻轻碰了碰那个被遗忘的誓言。 ——可你明明说过,再也不会推开我的,洛希。 他的叹息如同沉入深海的星火,没有激起任何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