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死亡》 第1章 序章 前言: 活着,是□□之行动,是精神之亡故;死亡,是精神归属自由,是肉躯败于枯腐。 鸟群从楼宇上方飞速划过,我隐约见得它们尾端残留的形迹。 此处所有物似受赋一层薄纱,任凭我如何竭力揉搓耳目企图清明,它也如旧雾气蒙蒙。赤足踏入草坪的沙沙声响若能伴随我入眠,何尝不算一种轻易享着的惬意? 然我们一行人迫于蹑迹而无可停驻原地再多一刹那,只因时不我待,我们殷切需要觅求到下一处临时的庇护所。 如果你偶然侧瞟阴云密布,山雨欲来,一睹它们交融铺盖原就阴沉晦暗的天空,那便是它们来了。 于伊始,我还天真般低看这不过是回仿若天方夜谭的荒谬经历,怎料一切云淡风轻竟猝然截断,以致我措手不及。 至眼下,我执拗着尝试点燃忽明忽暗的火苗,可我何能追赶上时间消逝的速度? 凄风冷雨后定然会有阳光明媚。 清晨初醒,我两目朦胧遥望高升的东曦,生活亦能逐日顺意的祈盼在心底油然而生。 但阳光为何这般短暂呢? 天象历来变化莫测,而我独情愿、喜悦身沐曦光的照耀,故而它退去的急促过程令我无比厌弃。 我不断默念、祈求阳光快回来吧,这显然为徒劳无果,直至我罢休后须臾之间,它方姗姗来迟。 我一俯首,见光亮将我的长影映射在地,由此恍觉自己终于立足骄阳普照之地,却使之后每跨一步都踩往自己的阴影中。 不必特指某时某地,人群中总会现身本零散各处的无知者,他们的所作所为又将导致事件割裂出两种分歧: 一批人顽固不化,断不肯垂首摈弃骄慢承认自身的谬误,缘由在于确定自己犯下错处的同时,更是在击溃打破自我所谓的认知。既想维护表面高上尊严,又不容许挫败于争辩中,他们就始终刚愎自用,对自己崇拜的刻板印象与一意孤行的思想坚定不移。 当他们犯病时,切勿试图同他讲道理,或甘作拯救他的天上使者,当你选择殚精竭虑破除他深刻的认知时,他只会觉得你才是真正的无知者。 而另一伙人又因本身愚顽不灵,遂可轻而易举被他者的思维逻辑牵着头走,身处各类变换的环境中,无时无刻更替自己积攒的傀儡观点,变得愈来愈迷惘、摇摆不定。 无知者以首当其冲丧命,亦以畏缩不前姑且苟活。 我频繁忌惮生活里的处处细节,即使它多么微不足道。因此至我迎接教自己大失所望的结果时,方幡然悔悟当初落定不足严谨的抉择。 我无法立时意识到自己的失措,纵然它融入堆砌如山的回忆,我也一错再错。 对于现今的我而言,它必然是个错误。大言不惭的我早已忘却曾经下定决心前忖思苦量过些什么,更不便设身处地理解,贸然一味批判并埋怨彼时只顾惘然的自己。 后来我将这些累赘抛诸脑后,想做事一旦下定决心办成,大可以回首,但绝不能往回走。 回头是为反思己过并从过往砥砺中汲取利己的经验;决绝前行是为不愿再步前尘,穿着敝履回到跋涉长途重蹈覆辙。 初始尾尽寡孑身,胸定夙愿起,踽步西晕止。图遥牵旧昔深深,了白首,伤悲沉。贪满聚,恋团圆,不寻得。 平生窘乏却匆匆,甘无烦厌虚求真。 我的肉身和灵魂归聚,魂魄宛如被错综复杂的树干围裹,我无可分辨它意欲拥护我,抑或牢固束缚我,亦不晓得它哪时会扩张。 谈及树枝松展一刻,我向往的将是希冀,还是更深的绝望? 人格解体,我大抵正身处这样的状态中。 我对生存的世界感觉毫不真切、虚无缥缈,我与外界事物之间阻隔着一层难以攻破的隔膜。我仿若备受笼罩,长久思量时间与生命的延续是否早已休止于某一时刻,我,不过是死在躯壳当中飘荡到四处碰壁的魂魄。 我准备完毕进行一次肢体活动,灵魂自然而然脱离这具名肉身的容器,悠悠飘浮到空中去,静静观望内里空旷的肉身行走。无论行走坐卧、与他人交往,它送来的虚无感都会持续干扰我,不曾想我竟始终未因此心烦意乱,反而不厌其烦敞怀接纳了它。 它的存在甚至让我开始猜度,其实我本困囿梦境,独有死亡方可引领我逃离幻想神世。又打消此想猜言我断已丧生,如今无非是在身临其境地回忆此一生罢了。 究竟哪岸才是现实? 两种极端的感受交替,使我面对明日更渐惆怅。 陈叙,该醒了。 阳光并未如我预料到来,因而我被黑暗拢入它怀。 第2章 前兆 废墟中重铸的世界,是选择活着,还是死亡? 朝晨苏醒,我一眼望见天花板中央摇摇欲坠的顶灯,刺眼的光亮使我不得不再阖紧双眸。 我做了一个梦。 不,它不像平平无奇的梦境,它更偏颇属实发生过,准确而言,应是……将会发生。 那块荒芜之地人迹渺无,无一丝生气,周遭鸦雀无声,空剩寂寥。容我闻听的唯有一双赤脚蹚在污水滩里造响的啪嗒声,继而我垂下头,窥见水中映射的倒影…… 我霎时汗洽股栗,竟睹我的身躯处处残缺不整,手臂跟着长袖一起断掉半截,轻易看见令人作呕的腐烂血肉,但是为什么,我为何还能好好走在路上? 我的头可也只有半边了。 我不是人类了。 围观人群站在人行道上组成几排,一同目不转睛观望躺在草坪上敞露血躯的男人,他姿态怪异扭曲,四肢不停抽搐缠绞,而他周围的草地上还有被胡乱撒下的衣服碎片。 更令人竦然的是利刃般的雨水敲打在一旁没撑伞的人们身上,未曾出现任何异样,反观落在他脖子上的雨水居然直接侵蚀了他的肉身,那脖颈间被疾快打破一个黑洞,他也随之在顷刻间停止挣扎。 底下胆大的人在大声疾呼赶快报警,胆小的早就惊惶失措地落荒而逃了。 公司楼层中二人身心被惊恐霸占完全,老张连张开的嘴唇都在打哆嗦: “哎,这石头不会是地上那人扔的吧……?” 陈叙喉间犹如被这石头给死死堵紧了一般,此刻一言难发。 这绝不可能,光眼观就庞大无比的石头,况且这儿可有十层楼高,纵然是举重冠军驾到也难以搬动丝毫吧…… 言留后路,就算搬得起来又怎能丢得上来? 陈叙慢慢将视线挪到坑坑洼洼石头上,附着其表面的黑色液体正顺着弧面滴落在地,他回头看向楼下,且与那人颈部里淌出的液体一般无二。 在观影过的恐怖电影中类似的场景固然不罕见,然而倘若自己亲眼目睹,那是会兢惧到身心都创巨痛深。 陈叙现已身处原地动弹不得,之后还需老张把他拉回工位歇息片刻,以纾解突如其来的恐惧。 待警察赶到现场,其中两位同志一睹那具尸体就当场作呕吐势。一名见识广深的警察先行上前盘问停留路道的群众,人们统统争先恐后地抢着发话。 一个健壮的年轻男人领先争夺发言: “警察同志,我今天大清早六点半到这儿来晨跑,跑到这里就恰好撞见这人从楼上掉下来了!” 他身旁的中年男人即刻反驳: “哎!这不对啊,我比你还先到这儿呢,我看到他明明是爬过来的!” “最初我眼花没看清,以为那是条流浪狗,这凑近一看,居然是个人呢!” 陆陆续续有人辩驳言说自己偶遇不同一面,另有人张口表示自己目睹与某人所言情景如出一辙。 一名警察为维持秩序,出面打断了群众的争辩: “大家稍安勿躁,知情者请随警方人员回到警局接受调查!” 办案人员搜查并收集着尸体所有有利侦查的痕迹。 “它一定是梦,反复循环的梦……” 陈叙双目圆睁走到床边落地镜前,慌里慌张梳理了几下睡得凌乱的头发,继经过争分夺秒的洗漱后,遂以迅疾之速跨出僦屋。 走过遮挡视线的廊顶,陈叙仰首倏见彤云密布,风起云涌,眼看倾盆大雨果然将临,他毫不迟疑转回家门勾上那把红伞。 一切如预料之中,他前脚刚抵公交站,就恰巧碰到自己即将乘坐的一班车。 车辆准备着续程,陈叙即如上回循环里一般稳坐挑中的靠窗位,偏过头屏气凝息紧盯着窗外成群沐风栉雨,为求谋生四处奔波的人们。 公交车路经两站,陈叙面前忽然出现一位搂抱着孩子的妇人,他们正巧选中他前方座位就坐。 他并未过多留意旁人,侧首继续对向窗外仔细观察,然而不过多久,他就被一道耳熟的声音嚷得回神。 陈叙不信邪定睛一瞧,缘乃那孩童难止呛咳,他现才肯留意住前面二人共戴着口罩,随即蓦然念及近期情况愈加危急的传染性咳疾切实闹得人心惶惶,紧接他手忙脚乱地拿出皮包里的备用口罩戴好,那对母子即刻齐齐瞟过他一眼。 记得起初是缘因一位咳嗽不断的患者到临医院进行检查,恰逢群众防护意识各参差不齐,唯有寥寥几人面戴口罩,而自当天过后,相同病情的患者霍然疾速增加,此次事发突然,且现今医疗技术对此病毒的疗愈方法、疫苗接种尚不足成熟,相关部门仍然在日以继夜地研究着。 成功的尽头一定是秃头吧。 陈叙思绪回笼,到站的广播音正好响彻车厢,他暂未踏下阶梯便迎头瓢泼大雨,撑开雨伞的他暗自庆幸着。 步入公司大厅,他立刻翻寻出皮包里的手机,向备注“母亲”和“微湘”的两位联系人发送出门记得携带雨伞的信息。 陈叙忽地觉察今天的公司相比上回循环倒变得十分古怪,大厅内每个工作位不明为何全无一名员工在岗。与此同时,他脚底的冷风伺机而动,静悄悄往上快速席卷。 手机猝然叮咚一声,是“微湘”首先回复信息: “好,谢谢啦。” 陈叙注视着这句话,面容有意表露淡淡笑容,他再次扫望一圈四周,并未对此过度生疑,随即径直朝电梯口走去。 待达工位,就见小组里除去自己唯独一人到位。 陈叙看向正用毛巾使劲揉擦湿发的老张,登时明白他定然又没记得携带雨伞,急匆匆出了门。不过来得最早的人果真还是他。 老张是个实打实的工作狂,他先前说是趁有地方肯收人,就念想着再多赚赚以后的养老钱。 相比照下,自己反而每天期盼早早下班,甚至时常幻想老板发布剩余一笔工资后终于溜之大吉,大家齐聚工作室狂欢的场景。 嗯……今晚做这个梦。 陈叙心底想得美滋滋。 老张抬起头瞟到他一眼,不禁问道: “哎,你怎么进公司了还戴口罩?” 陈叙抬眸与其对视: “最近感冒传染得如此严重,不得多多重视保护好自己。” 老张深表赞同地点起头: “嗯,也是,这点我得向你们年轻人学习学习了!” 他紧接着问: “哎,你那儿还有口罩吗?能否借我一个,等我明天买了再还你?” 陈叙摇摇头回道: “今天只带了一个备用的。” 老张微笑着表示理解,忽然他又朝向天花板竖起手指: “哎对了,这上头让做的报告你做好没有哇?” 陈叙抛却要紧事,紧盯眼前的电脑屏幕一刻不离,嘴倒不忘回应他: “嗯,昨天熬夜完工的,我休息会儿马上上交。” “好啊,你再歇会儿也好。” 老张于自己工位那儿集齐所有资料,后将它们统一夹在文件夹里: “小陈啊,之后一段假期你规划好去哪儿没?” 陈叙稍稍露出眼眸,一时对此无语凝噎,他蓦然发觉,原来自己的眼界已然褊狭到连一梦想抵达的理想地都思想不出了。 “随便吧。” “你可要好好想想哦,咱就不给人生留下缺憾!” 老张笑容满面地走出几步,就毫无征兆地转过身来提出请求: “哎,小陈,不好意思,能不能再借你手机打个电话啊?” “这不,我让我老婆多注意着点最近这事儿,好顺路买几包口罩回家呐。” 陈叙无半分犹豫地同意,老张立时连连弯腰感谢他,再小跑着到角落里打电话去了。 不过多久,老张捧起满面笑容大步走回来,边说着: “小陈,先谢谢你啦,等我把这个月工资拿到手,及时把话费钱还你!” “她这人倒是比我细心多了,今个儿一早就出门把口罩买回家了,还嘱咐我安心赚钱养家呢!哈哈哈……” 陈叙安静倾听老张谈笑,同时被拉着开始想念异地的两人,当初三人虽为各自的目标各奔东西,但网络中的联系和关心从来不断。 老张这时巧合谈起: “哎,你也要多关心些你身边的人哟,不过我看你平常时不时抱着个手机敲屏幕,应该就是在跟他们联络吧?” 陈叙眼睛弯弯,笑意难掩: “现在各自忙碌,我们偶尔才会有联系。” 老张将目光抬到窗外,叹出口气: “话说回来,公司里咋除了咱俩就都还没其他人到呢?哈哈哈。” 挂在脸上的笑容来不及收回,刹那间,一块巨石轰然砸破玻璃撞进楼层! 目睹此况的两人顿时惊愣在原地呆若木鸡,待过后逐渐反应过来才一齐警惕地踢开玻璃渣走向窗边,不曾想楼底再度就地展开一幕与起初如出一辙的骇人场景。 老张接满一杯热水放置陈叙的办公桌上,而后坐回自己的工位休憩着等那人回来。 躲匿卫生间里的陈叙呕吐不止,他无法自控脑海里闪动的令人栗栗危惧的片片场景,随即身体又一度开始不适。 “别再想了……” 熬过漫长苦楚,陈叙抱起虚弱的身体,拖着双脚从卫生间里惊魂未定地走出来,老张转眼瞧到面无人色的他,迅疾站起身走上前把人搀扶回工位。 “来,刚刚给你接好的水,喝点缓缓吧。” 陈叙饱受折磨而不剩多少力气,索性埋头在杯口啜饮温吞水,老张见状立刻抬手轻抚他的背部。 及至根本吮吸不起沉于杯底的水,陈叙才如大梦初醒,猛然仰头定睛在老张惘然的一张脸上,他的黑瞳仁边布满红血丝,脸更是涨得通红。 “老张,这到底是世界末日了吧?” 他紧盯着正在厨房间忙着做晚饭的妻子和孩子,亦无法忽略这句话重三迭四地萦绕耳边,那使人胃里翻江倒海的场景紧随其后再度瞬闪消遗。 “吃饭咯!” 一盘延接一盘的饭菜被端上餐桌,他头一回看到这般眼花缭乱。 “老婆,我今天好像没什么胃口。” 一股恶心的感觉闹得越发汹涌: “呕……” 第3章 伊始 新闻第一时间播报此次突发事故,为不引起群众的过度恐慌,某些真相并未大肆宣扬,只是略显云里雾里地将它陈述为首次的特殊事件。 陈叙依旧困于不明就里的谜团中无法自拔,待嗡嗡的信息铃声拉拢遨游在外的意识,他才胆颤心惊地将手机捞出口袋。 定神后,他一瞥即见母亲送来的一条消息: “一丨” 陈叙全神贯注地紧盯这不明何意的两字,昨日发生的一切催致他不得不被恐慌逼迫往坏方向去想。 设若发生在公司的此类事件为第一例,且以本市为中心向外传播扩散,抑或它还未来得及往周边蔓延,那母亲大抵无碍。 “不,打电话一定会接通的……” 陈叙尽力为己寻找完美托词,并自行服下定心丸,准备通话问慰。 他首次尝试按号码键,就因双手颤得实在厉害,手忙脚乱之下顿然把手机重重摔到地上。 第二回,他尝试长舒一气,无时无刻教自己醒悟切勿太过慌乱,紧接一个个数字接连显示在屏幕里。 第六次戳中这串号码,对面仍旧无人接听。 陈叙执着按下电话回拨键,在客厅来回踱步反复说服自己,不巧偶然一转眼,他望见对面放映的电视中乍然插入一条紧急播报: 某市相关人员在其位于地区发现几十例相同死亡案例。 第21年4月6日上午10:14分。 女人匍匐在地艰难爬行,她损耗将尽的力气触碰到前方的手机,黑色屏幕瞬时沾满黑色液体。 然事违人愿,她算不得幸运,楚痛急剧席卷身躯叫人撕心裂肺,她的皮肤开始糜烂撕裂,最终暴露肌肉到骨髓。 (处彻底沦落为“怪物”的前一分钟内,求生者会因生前未了遗愿继续行动,但因智力逐步产生障碍致使速度极为缓慢。) 就在极短的三天内,各座城市的街道、公园、校园操场等特定地点,更多相同异变死亡事例接踵而至。 现今安然无恙存活于世的人类皆陷入极度恐慌之中,而此类案例中的身亡者被统称为“糜烂性人”。 (糜烂性人会因不明原因在特定地点的空旷处突然实行某些诡异行为,之后定会降落一场“怪雨”在他们的颈部打破黑洞,它们紧接用肢体动作表达自身极度痛苦,末终停止挣扎。) (怪雨对糜烂性人的开始穿透时并不固定,或早、或晚。) “从现在起,我们千万要不间断地保持联系,记住一定要把食物和必需品准备充足,这段时间尽量少出门……别去空旷的地方!” 陈叙猜想到最恶劣的答案时,头中似有一块千斤巨石沉塌,他的母亲也已感染身亡……事实昭然若揭,因此他意力挽狂澜挽回远方另一人。 陈叙如今懊悔不已,懊恼二人从未沟通过是否能够去往同一城市,更便互相照应。 但后悔不过是无用功,现阶段他们只有通过信息和通话联系确保对方的人身安全。但若能看得到平安回复,自己心里倒能落个安定。 忖量他接下来该如何作为?身陷这般田地,就永远蜗居屋子里瑟瑟发抖吗?外边的世界突然翻天覆地变了天,这换谁来能够泰然自若,冷眼静观? 陈叙紧咬着颤栗指尖的须臾,某件要事嗖地掠过脑海给他当头棒喝,随即他弓下腰杆强撑着沉重的半身朝冰箱走去。他往往在下班后顺道购买次日需要的食材归家,眼前不出他料想,冰箱里的食材已然所剩无几。 家里残剩的食物顶多让人饱腹两三顿,为往后生存起见,他迟早不得推脱出行买菜。可他没有那熊心豹胆,万一再牵五挂四地碰上这种怪事该有何对策?万一自己也惨遭飞来横祸怎么办? 陈叙心中踌躇难定,腿脚却不由自主,鬼使神差地走到家门边。他刚打算拧下门把手,脑中骤然袭来的预感猝叫他把脸紧贴到猫眼边,两只眼睛因此相对。 这只距离差之毫厘的眼睛红血丝掺满眼白,且延伸到黑眼珠与之衔接,更易凸显毛骨悚然,陈叙瞬间惊吓得汗毛直立!此时门外恰起一串响彻一楼的敲门声,它起先平缓又霎然转变急促,而论遇此突发状况,谁人敢打开这扇防范危患的大门? “小陈,小陈?” 老张用粗哑的声音呼唤。 陈叙毫不犹豫敞开门扉,他一眼注目老张身上裹着好几层衣服,脸部也遮得严实。由于陈叙适才所见猫眼中的红目瘆人太甚,以致他心有余悸到移不动脚掌,老张便先唠叨着拉他进房。 “先进屋再说,我顺便脱几件衣服!” 两人一同坐到沙发上,陈叙紧张地开口说: “您知道外面多危险吧,竟然还敢大摇大摆地到我家来?” 老张双掌拍拍自己的大腿,长唉一声: “我这不惦记你平时也不咋买菜,那照现在这情况看来,家里面保准是不够了嘛!” “这不,俺给你带点菜和肉过来,咱家买得多,你帮忙分担些!” 暂能解决燃眉之急,陈叙自然收入囊中,而后心存侥幸地不停道谢: “张叔叔……谢谢您,着实非常感谢,真是雪中送炭情可贵!” 老张连连摆手: “哎呀,咱俩没啥好客气的!我平常也老找你借东西啥的,就当咱们互相帮个忙嘛!” 陈叙微笑后紧随正色,对老张提及满腹疑惑: “对了,您刚刚在门外,有未撞上什么行迹诡怪的人?” 老张高扬起的嘴角逐次掉下,摇摇头说: “没有啊,我到这儿的时候,外面可一个人影都见不着哟。” 陈叙闻言怛然失色,语色中畏葸满满当当: “可我在猫眼里看到,外面并不是你……” “对面的猫眼旁紧贴着一只眼睛,一只血红的眼睛!” 老张这一听,乍然察觉整件事情绝不容小觑,他指指陈叙胸脯说: “你搁这儿等着,我倒要去看个究竟。” 他撂下此话便走,陈叙即刻愕然站直身目送前方人的背影,企图叫住他的脚步: “老张。” “我真不该接受你送来东西。” 老张踏出的两脚几步一顿,他身首始终转不回来,背影却越远越显孤寂。他杵在门口边儿消磨了好几分钟,一会儿进屋瞅瞅,一会儿出门,最后浑身阴沉地面朝陈叙走来。 不寻常的是,度过半晌才听见他出声解释: “你家门眼好像装反了哟?” 陈叙面色闪一瞬诧异,随之笑笑道: “啊,还有这事儿。” 不知何处出差错,两人毫无征兆地将主要问题抛诸脑后。 “你下回别自个儿吓自个儿了,有事的话打……” 老张差些脱口而出的话一下被勒回嘴里。 算算他平日挣的钱里,即便划分些出来也就勉强容人买部手机,然现在看来,这连买手机的机会都从手里头溜走了。 “我隔几天就来找你一回!” 老张佝偻着身躯端详陈叙茫然的脸,欲语还休后默然无语从腰包里掏出来一叠老旧的纸钞,经一次次数清数目后,他果断伸出两只手把分出的钱递到陈叙面前。 两人彼此心照不宣,陈叙无需多言,默默接过老张递来的钱。老张见后眉开眼笑,末了与他辞别道: “这衣服,我就不穿着走啦,太热了,干脆拿着走吧。” 老张停步大路上临走之时,还转过身咧嘴笑着朝门边的陈叙摆手,招呼他赶快回屋。谁料眨眼之间,一声嘶吼就从耳后传来。 陈叙蓦地回首,光睹一衣着破烂,头发糟乱的……人? 她轻而易举跃上老张的背脊,顺势把他扑倒在石砾地上,老张双目圆睁来不及有所反应,就直截被她咬断了脖颈。 恍惚间,陈叙依稀可见老张竭尽浑身解数抬高手臂朝向这儿上下摆动,他是为痛苦难堪在求救,还是催赶自己快逃? 他本因恐吓瞪圆的双目待瞳孔光芒扩散到失焦,一直与另一双满含惶恐的双眼对视不移。 一弹指间,老张惨临厄运已被撕咬得不成人样。跌坐他身上的怪物仰面朝天一阵长声嘶吼,它静持这姿态几秒后,脖颈猝然如断掉一般垂倒,让头接续去吞食残缺不全的肢体。 陈叙心急火燎想逃入房中锁紧大门,完全遮蔽眼前一切景象不再直面。败于他短短两日内就历经如雷轰顶,千奇百怪的异事,现已落得步履维艰,困缚原地丧魂落魄的地步。 他不愿继续无间隙直观血肉模糊的惨象;不愿被怪物发现另有生还者的存在;更不愿自己亦。 好在最终他免于一难逃过一劫,那怪物仿佛并未在意身旁的一切,它一吃完人就慢悠悠爬行到别地去了,徒留扎堆的血肉与白骨在原地。 陈叙满怀侥幸后退回房里,缓缓伸起颤颤巍巍的手闭合大门,独自蜷缩在墙角旮旯里沉吟不决,咬紧指尖思忖着…… 第4章 陷落 翌日午时,天气晴朗,艳阳高照。陈叙两腿蜷曲蹲在茶几前嗦泡面,并凝神屏气紧盯今日的新闻。 今日报导果不其然无比反常,昨日傍晚他窥见的那个怪物,绝对毫无疑义会去往其它地方再度伤人,互联网中定然也将展示其相关信息。反观电视中唯持续播报流行感冒愈发严重,务必做好防护措施的警示。 陈叙拿出手机,不厌其烦地打开每个有概率搜索到相关报道或能够被推送信息的软件,奈何他次次登录所见就无一不是系统推送的可能感兴趣的内容或关乎流感的新闻,他想破脑筋都搜索不出类如怪物伤人的相关事件。 “怎么可能……呵。” 陈叙短促的冷笑声刚落,便闻门铃陡然作响,他惊得浑身打了个颤,走到大门旁畏畏缩缩地对外问道: “是谁?” 外边的人颇快回应: “楼上的,叫张诚!” “开个门呢哥们?” 张诚嗓门可谓声震屋瓦,大得怕是能把吃人的怪物招来。陈叙一时草木皆兵,侧耳倾听屋外再无除他以外的诡异动静,缄默片刻才敢出声: “你有事直言,我不太方便开门,别费劲敲了。” 张诚将他的话当作耳旁风,仍然敲着门大喊: “哎哟,这不近来流感闹得厉害,我好心给邻居们分点药啊!” 这人满嘴方言,陈叙勉强听懂几句。 “谢谢,请你放门口吧,我稍后出来拿。” 张诚应下一声便没再吭声,待几分钟逝去,陈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推开房门。阴冷昏暗的潮湿楼道中,一摆放地上的黑色塑料袋格外显眼,装里的俩盒子隐约可见。他解开绳结瞧上一眼,这黑色袋子里装有些普通感冒药。 一刹那,头部电流过般的刺痛突如其来,陈叙紧捂住双耳,身不由己跪倒在地,他的头不停磕在地板上,一边瞪圆眼珠难以忍耐地低吼。一幕幕画面若疾若缓地闪过脑海: 他昨天给谁开了门?是谁被那个怪物吃掉的? 身体剧痛渐加,他险些没承受起这压迫,用尽全部气力发泄嘶喊。 他想清楚了,他记起来了,那个人是老张啊…… 报警电话自是拨得通,然而思绪缠乱的陈叙连整件事情的时间经过都未理清,从而叫对面听了他一通胡言乱语: “我要报警,今天……不,是昨天!有个怪物把我同事吃了!” “对,是把他吃了!救救我,不对,快救救他!老张死了,为什么他死了?” 纵然那面早已挂断通话,陈叙依旧要自言自语地讲说,讲着讲着便难忍抽噎后相接的啜泣。他五指掐着额头欲将指甲嵌进肉里,瘫倒在墙边捂住嘴涕泗横流,面临灾祸难免的觳觫,旁人逝去带来的楚痛足以使他感受痛彻心扉。 灾厄突然袭来又悄然而逝,仿佛是世界予众生的最终预告。 第21年4月19日傍晚18:06分。 陈叙用手指揉搓眼皮,这回晕乎乎醒来感觉头不再刺疼,他便先卧床愣神半晌,方起身走入卫生间。镜子映现的面庞如往常般疲惫憔悴,他又下意识瞟了一眼远处的时钟。 时间飞逝,昏昏沉沉迷睡中不觉三日已过,陈叙愁眉不展地暗忖大抵是因那几日疲劳过甚的缘故。 新闻频道循环播放着针对流感病毒的报导,陈叙只得点开手机里眼熟的软件,系统同以往一样立即推送可能感兴趣的内容,他终究不禁在某条视频里发布一条评论: “首先,我没有精神病,我绝无半句虚言,前不久我亲眼目睹我的同事被一个迹类疯迷的怪物吃干抹净,彼时我实在太过害怕,所以未及时救回他。而到现阶段我连报警都再无任何作用,有人与我经历相似吗?或者能够帮助我?” 陈叙晓得暂时不得回复,于是放下手机,起身走到冰箱前打开柜门,自动照耀的亮光刺眼无比,他急忙紧闭双目,硬顶着强光摸出来一颗袋装白菜。 冰箱里储存的蔬菜鲜肉还是老张当初留下的,哪曾想,如今它们却成了他留给自己的最后一物。 蔫掉的菜叶被水珠打下几分,顺着叶尖垂悬滴落。当老张溘然长逝之时,他的时间好似顷刻戛然而止,心底更未起伏任何波涛。直至眼下,一切就犹如卡顿的齿轮往复生硬地转动,生活里霎时映射出他的影子,失去亲友的悲怆在此刻乍然泄出。 真临伤悲处,语止泪不休。 经睹生死共荒茫,无情起伏非难忘。而触切身遗时物,复丧考妣泪重行。 夜晚22:06分。 信息提示音连续叮响两次,陈叙按亮锁屏看到一条评论回复提醒,一条“微湘”发送的短信: “我很好,你也需要照顾好自己,等一切结束,我们见一面吧。” 陈叙返回主界面点开另一软件,发现自己的评论居然吸引来百余条留言,但一眼看去,多为不信任或否定他发言的回复。 每一行字快速滚动着,他心底恳求找到对己有益的信息,只是即使翻到“收起”二字,也未出现任何一条回复在如出一辙的言论中显得格外突兀。 陈叙眸色疲惫加剧,刚退回消息页面,一条私信又重新点燃他希望的火苗。 一位未曾更改默认头像,昵称为R的私密者送来一段话: “我与你同市,我知晓你的确未在诓骗。我也曾遇见这类怪事,且亲眼目睹有只怪物啃食了一位同窗。我几度尝试其它办法,但均无果,大家一致认为我是胡诌乱傍。而至现在,万幸我找到了你。” 陈叙压制雀跃快速打字: “真的吗?” 不过一分钟,对面便回复: “嗯,有时间的话,我们大可见面详谈。” 见言,陈叙立即发送去一条信息: “好,你选地址。” 只过几秒,对方发过来一段话: “明日上午九点,迎息黔站最近那家咖啡馆见,如果你看过18号的新闻,就应该清楚现在外面算得安全,你暂且放心。” 末了,由这方人结尾: “好。” 闹铃潜入眠梦把沉湎当中的陈叙拢回,他睁眼一瞬就登时念起与R的相约。 他匆匆忙忙洗漱完毕,接后迈着大步至大门前拧动沉重的门把手,跨过了这道积攒些许尘埃的门坎,步进亮堂堂的楼道。 陈叙抬首又与一碰巧下楼的女人四目相对,然他的神绪已被赴约之事占尽,因而未久顾此遇径直朝阶梯踏去。 只是那女人见状,倒当即叫停他的脚步: “哎,不好意思。” “那袋药,你吃了吗?” 陈叙呆愣原地望向她,忽地忆想起之前张诚送来的感冒药,随即眯眼试探道: “前几天那个叫张诚的……” “对!就是他!” 女人突然打断他的话语。 “不好意思,如果你还没吃的话,能不能还给我们?” 陈叙听此荒谬之言皱下眉头,想分明是他自己甘愿送予别人,现在却企图将东西讨要回去,这是闹的哪出? 女人眼光锐利,察觉他不满的情绪后连连摆手: “不,如果你吃了也没关系,我回头跟他说说便好。” “没有,我不过不太理解你们这般……” 说罢,陈叙尽急切掏出钥匙插进大门锁孔,回到房内将那袋药翻找出来。女人从始至终盯紧陈叙递来的黑色口袋,而后怯怯地伸出手将这袋药纳回怀里。 “谢谢你啊。” “无妨,无其余事我先走一步。” 陈叙向她微笑。 女人面向他轻微颔首,楼台窗口透进的光映亮她脸庞两道泪痕,寒风锥骨。 陈叙走出单元楼,一眨眼正巧直视老张身亡的地方,此刻再望,仿若又同他那双涣散的瞳孔相对,他忍不住飞快垂眸。 阖眸的间隙,他隐约觉察有处地方不对劲……余光一掠,那儿大摊血迹、节节白骨消失无迹,丝丝毛发还散落在地。 第5章 疑惑 是有人来此清理过吗? 陈叙转念打消这猜想,暗忖怎会有人无缘无故来清理这种东西,何况还只清理血迹,摈弃一团毛发不管……疑心深重的他瞬时感觉后脊发凉,心里头想自身该举步维艰,身却不由心促使着自己快步离开。 刷卡提示音休止神思,陈叙往周围环顾一圈,车内乘客互不叨扰各自做着手中事,一路走来眼观景象如旧,比照先前飞来横祸时景恍若两世。 陈叙旋即身陷混沌中狐疑不决,思索那被怪人投掷的庞然巨石、母亲始终未阅的短信,还有老张……兴许也全是假象。 掌握着方向盘的司机瞥眼见他站在原地如如不动,遂出声催促道: “小伙子别光站这儿啊,快去座位上坐好,要开车了!” 陈叙闻声才仓促找着一靠窗的位置就坐,随即全神贯注盯着玻璃窗外来往穿梭的车流,及至眼前的场景愈向朦胧。而恰当两辆车一并因红灯暂停时,他倏地看清眼前红色轿车的窗户被一只布满黏液的触手强行按下。 车窗后一张血肉丝连的脸不忍直睹,两颗眼珠子在眶中提溜摇转了几圈,旋即就突然如锁定猎物般干瞪着公交车里的一人。 “怎么可能在这时出现。” “迎息黔到了。” 到站提示音响在耳畔,陈叙耳目顿时清明畅通,转首察看窗外缥缈如烟的幻象也已消散无遗。 陈叙从橱窗往里东张西望,光临咖啡馆的独寥寥几客。他凭借火眼睛睛衣装识人,目光停驻于独自躲藏角落里的黑衣人,他半张脸被帽檐遮掩,看似正聚神于手机屏幕。 陈叙意为确认身份而点开信息界面问询道: “我到了,你在哪个位置?” 一眨眼功夫,一段位置精确的描述赫然显示在眼前,陈叙只一眼扫过而后直面R的身影悄声走近,他目光冷峻凝视着身前人半露的脸,并小心翼翼拉开身旁的靠椅,R觉察到有人凑近遂猛然仰首与之面面相觑。 R三指捻住帽檐取下头顶的鸭舌帽,将额前卷发撩向后面,隔着口罩慢声细语道: “你是那个小白兔?” 陈叙闷闷嗯下一声: “你是,网名为R那位?” R面表的警惕顺随长舒一气消弭于空中,他摘掉口罩将杯中咖啡一饮而尽,随即正色端坐地面向陈叙,内里激昂溢于言表: “我说过,我在学校里的遭遇与你所言如出一辙。” 陈叙立时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 “什么时候发生的?” “就在上一礼拜,那夜我在宿舍里辗转反侧地睡不着,于是心念着到阳台吹吹夜风,然而不过多久,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凄咽声。” R转动眼球继续回想往忆。 “我原先不愿多管闲事,但那怪声着实持续太久,我便多留意了几分,之后发现那里居然有一个人趴在地上,按住另一个不动的人在那里吃……” 陈叙闻言色变: “你看清楚了吗?” “当然!” R低垂眼眸继续讲述: “起初我也以为是自己眼花缭乱看错,但当我想再探究竟的时候,就见底下只剩余一具尸体。” “如今想象那幕场景着实令人作呕,他的四肢被啃食得连骨头都暴露在外。” “当时是几点?” R临对突如其来的疑问表现得从容不迫: “大概午夜十二点左右。” 陈叙立携令人竦然的眼神追问道: “夜色如此之深的时间,你还能看得这么清楚?” “即便身处深夜,我的视力依然不错。” R信誓旦旦地回答。 “我所言千真万确。” “怪就怪在不过约二十分钟过去,那受害人残留的肢体悄然神不知鬼不觉地一统消失了。” 陈叙喉结起伏三两下: “我当时所睹场景同你所言一致,包括上午出门时,我发现老张剩下的残肢同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R稍微低头,眼珠向上盯着他: “老张?” “是我的一个同事,平时关系不错。” “把你的名字写在上面。” 陈叙撕开笔记本书页小块碎纸,放置木桌上递于R手边,而后二人不约而同拿起钢笔慢条斯理地书写。R归还的纸条表面赫然展现“黎铭”二字。 “回去之后我会把电话号码发给你,我们以后用短信联系。” 说罢,陈叙拎上皮包站起身。 “好,好。” 黎铭眼眸里刚毅丝毫不褪。 陈叙临走前看着他抿唇且携目光游移,困窘和犹豫不加掩饰地展现于其面容。他跨过店门槛霎觉檐前曦光略微刺眼,遂用手挡在额头前遮蔽。不料他方踏下台阶,乍听后方响一道耳熟的喊声: “陈叙!” 闻声人侧身仰望到站驻门帘外的黎铭,阳光肆意挥洒于他俊朗的姿容与颀长的身躯。陈叙一见此景,脸色讶异凸显,又飞快如落花般弱化为失意。 黎铭自以坚贞不屈,宁愿赴死的模样肃然询叩: “如果我将与他们决一死战,你会助我一臂之力吗?” 陈叙不带迟疑颔首回道: “会。” “回去吧。” 陈叙背过身淡笑着准备离开,俄而,皮包里的手机陡然震动起来。他眉毛微扬,一瞧屏幕那理当极其眼熟,这时却犹感目生的“微湘”。 就当电话即将自动挂断的前一秒,犹疑不定的他才忙里忙慌地同意接通电话,听那人如往常般柔声平和地问候道: “叙,陈叙,你还好吗?” 电话那头声音略有卡顿,但并非太过影响通话。 “微湘。” “是我,你这几日……有碰上麻烦事吗?我由于前些日子忙碌得不可开交,故没来得及尽早联系你。” 陈叙闻言一怔,捏紧手机回道: “没关系,庆幸我们都相安无事便好。” 对方低声发笑几声,经几句寒暄后道: “除此之外,我有意来你的城市找你。” 陈叙初见端倪然匿言于心,欲语还休之后遂觉察传在耳畔的声音愈加卡顿,至末了方勉为其难凑整一句话: “设备似乎出现故障了,这几日我大概难以联系到你。” 他心底畏葸迅登心头,即刻因惧时不我待而焦灼地呼唤: “喂,喂?” 一人形单影只僵举再无回音的手机独站石路边,神色失意地凝视着车来人往,眼神空洞且呆滞着暗度:也许道路上亦有怪物佯装人类模样蛰伏其中,而它们恰是在磨砺以须,稍候将掠捕的猎物与良好的时机。 陈叙拥抱着皮包连带疲软的身体一齐后倒在沙发上,顺手摁下开机键,再察时间已将近六点。日暮西落,月夜将临,夕阳光相比白昼时倒不那么刺眼。 手心的震动感提醒陈叙收到了短信: “陈叙,你到家了。” “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 陈叙将对话框中一长串数字发送,一分钟后他又收到黎铭的短信: “陈叙哥。” “什么事?” “我只是需要确认一下。” “……” 陈叙沉默良久方答复: “睡了。” “陈叙哥你睡得那么早吗?” “叙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