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青影》 第1章 第 1 章 嘉禾三年十一月冬,细雪刚开始和往年零星的降雪一样,谁也没想到后来临近年末,突然连续数日狂风呼啸,雪花如沙粒般积蓄在屋顶上,积雪厚度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已达一尺有余,在山谷的低洼处甚至形成半米深的雪堆,北方的人们看着雪花习以为常,日子如常的过着,日落而睡,诸多酣睡的百姓们没想到会一觉醒来家都没了,至亲至爱也会遂之逝去。 刚进入腊月里的京郊村落依旧飘着小雪,京师周遭李家庄住着一家四口人,当家的王狗儿蹲在灶台前拨弄着柴火,眉头紧锁,灶膛里爆出个火星子,映得王狗儿脸上发红。 王狗儿盯着膛口的火光心理发愁,心想:“担心冬日这雪不好出门进城找活计,眼见着这雪越下越大,本来准备进山弄点山珍野货也不成了,太危险了,山路难行不说,下那么大的雪,山林里的牲畜也饿的慌,没吃的,说不定老虎野猪等也得下山觅食,原来这时节去后山挖冬笋,赶集上还能卖了钱换点酱醋之类的。 家里都是老弱妇孺的,就自己一个男丁,也不放心出远门,往日里要进城就得趁天还刚露白,坐李婶子家的骡车上路,才能赶在晚上归家,快过年了,家里总的置办点东西,得给媳妇和孩子们买点吃的穿的,实在不行就把爹留下的锦缎之类的给卖了,庄户人家也穿不了那缎子,送礼都没法送。” 次日,说干就干,王狗儿把那匹金绒蝴蝶缎子包着麻布准备出门,天刚蒙蒙亮,院角的老槐树落了一地碎叶,同村的李婶子来敲门喊人,昨天约好了一起进城的,王狗儿刚听到响声,推开房门风就裹着凛冬的寒气往领口里钻,顶着风雪钻进了李婶子家的骡车,夫妻俩准备把之前囤的腌肉近年口卖一些。 到了西面的广安门排队进城后,王狗儿就同李婶子夫妇分开了,相约晚间再同回。王狗儿就直奔当铺的胡同口,走的有些急,裤腰带都有些松了,只好停下提了提裤子,紧了紧腰间的布带,之后的脚下步没敢停。他听隔壁村的边睿说,正阳门外的义成当是城里老字号,据说收东西公道,便先往那边去。赶到义成当的时候,当铺的伙计刚下门板,当铺的掌柜是个留着山羊胡的高瘦老头,此刻正坐在柜台后,眼睛一瞬不移的看着账册,手里不停的拨算盘,听见动静也没抬眼瞅了王狗儿一眼,还是伙计招呼的王狗儿,问明来意,伙计就去后厢房找当天主事的朝奉去了。 朝奉居高临下的看着王狗儿抬头的笑脸,“朝奉,您瞧瞧这个。” 王狗儿踮着脚把包袱递上去,柜台太高,他得仰着脖子说话,手还攥着包袱角没敢松。朝奉慢悠悠接过包袱,手指在缎面上捻了捻,又掏出个放大镜,扯出布料一段,对着光仔细瞧那蝴蝶纹样和光泽度。 “漳绒是不假,” 朝奉放下布料,语气平淡的说,“可你这缎子,蝴蝶翅膀这儿的绒线都起球了,颜色也太艳,北边人不爱穿这个。再说,如今时兴素色的杭绸,谁还穿这么厚重的漳绒?” 王狗儿急了,往前凑了凑:“朝奉,这是新的!我爹当年从江宁带回来的,就没打开过几次,您再瞧瞧,这绒多密,绒面厚实,摸着手感极好的!” 出了义成当的门,王狗儿本来想往涿州的天惠当去,涿州离刘姥姥的家近些。但是涿州离城里有三十多里地,怕时间赶不及,最后没去,改去了东城利源当,远远就瞧见了有着大大“当”字的幌子,到利源当门口时,王狗儿的额头上的汗都冻成了霜。这当铺比义成当小些,柜台后站着的不止是朝奉还是掌柜,是个圆脸胖子,正给神龛中的财神爷烧香,嘴里嘟囔着念念有词,祝祷仪式结束,转头看向进门的王狗儿,上前接待。 等的这些时间,王狗儿刚好把气给喘匀了,歇歇脚,接着把缎子递过去说“掌柜的,您老看看这漳绒,能当多少银子?”胖掌柜接过缎子,翻来覆去看了两眼,问王狗儿:“漳绒?什么地方产的,你瞧瞧这边缘,绒线都松了,再说,北边只有达官显贵穿这么金贵的料子,你这式样看着也老旧,衣料都讲究个时兴,我收回去还怕压手里。这样吧,给你四两,多一分都没有。” “三两?怎么只给三两,掌柜的,你给再看看,漳绒大冬天现在这个时节的穿正合适的。” 王狗儿的声音都抖了被掌柜的砍价太狠了气的,“掌柜的,您老压价也太狠了些,这真是正经的漳绒,不是仿的,这本钱都不止四两,北边可没会织漳绒的织娘,没这手艺!” “这漳绒看着金贵,其实不好打理,沾了灰就显脏,北边天冷,穿在里面看不见,穿在外面又太厚,谁要啊?三两银子,你愿意当就签字画押,不愿意就走,别在这儿耽误我做生意。你要是识相,就三两当了,不然一会儿我反悔连三两都不给了。”圆脸胖子一脸不耐的回绝了,没好气的把布料直接推出去,王狗儿忙上去接住布料,好险没掉地上弄脏。 王狗儿看着胖掌柜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和推布的态度,心里又气又怒,可又没别的办法,只能斜抱着包袱往外走。这时候肚子 “咕噜” 叫了一声,他才想起早上没吃饭,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刘氏一早起来烙的面饼里面还加了个鸡蛋,咬了一口,虽然凉了,也好吃,他就着冷风躲墙根嚼了半天吃完。 快中午了,王狗儿没敢再耽搁时间,又往城里的布料店去。城里最大的布料店叫 “嘉和布庄”,管事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店里其他人称呼他为章管事,说话倒是和气,接过王狗儿放柜上的缎子看了半天,点了点头:“确实是好漳绒,绒密,颜色也正,就是款式老了些,如今姑娘们都爱穿浅颜色的,这金绒蝴蝶的式样,不好卖。现在都偏好花样子,特别是兰花” 王狗儿赶紧说:“章管事,您给个实在价,我家里等着钱用,您多给点,我谢谢您了!” 章管事想了想,说:“这样吧,我给你七两银子,这料子我收回去,或许能裁成小块,做个坎肩、小袄什么的,也算不浪费。” 七两比当铺高,可王狗儿心里的预期是十二三两 —— 他记得爹当年买这缎子的时候,花了二十多两银子,就算过了这么多年,也不该只值七两。他犹豫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章管事,谢谢您,可七两还是不够,我再去别处问问。” 王狗儿走在路上,沿途一路遇到了不少往来卖水送水的苦力,因为京师很多的苦水井,自己打井的费用并不便宜,需要十两银子,而且即使打到了水也很有可能是苦水井,所以京师的人很多都是买水的,城外往城内运的水更贵。 王狗儿发愁琢磨着怎么把手里的这漳绒卖高价,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家成衣铺子门口,招揽客户的伙计笑着问王狗儿:“客观,要是要做衣服?是自己做还是给家里人做”,王狗儿忙答道:“我是想卖块料子。”,随即王狗儿把缎子递了过去,语气里透着点疲惫,“您给掌掌眼,这是漳绒的,换多少价格合适?”听是漳绒,里面的老裁缝从隔间出来,接过缎子,凑到光前仔细看,又用手摸了摸,眼睛亮了亮:“好料子!正宗的苏州漳绒,你看这绒线,摸着手感多软,摸着就和暖云一般!” 王狗儿见老裁缝识货,心里一喜,赶紧点头附和道:“是是是,我爹当年从江宁带回来的,就是在南边也不多见的,您再看看,这料子真的好!” 老裁缝把缎子铺在案子上,看了半天,叹了口气:“可惜了,款式是老了点,如今年轻人不爱穿这么花哨的,要是早个十年,这料子能卖个好价钱。不过,漳绒在北边少见,我这儿有些南边来的老安人,就爱穿这种厚实的料子,裁件夹袄、马褂,也挺好。” 他抬头看着王狗儿:“小伙子,我给你十两银子,你看怎么样?这价钱可是公道价了,我也是真心想要这料子。” 王狗儿咬了咬牙,壮着胆子说:“您老给的实诚价,十两是不少,可我跑了一整天了,天没亮就出门进城,再从广安门到东城,,饭都没顾得上吃,您能不能再加点?或者给我添点别的东西,做个添头。” 老裁缝看着王狗儿疲惫的神色和冻得发红的手,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这年头老百姓过日子不容易,这小伙子跑了一天,肯定是急着用钱。他想了想,说:“银子我是不能再加了,我这铺子小,利润也薄。不过,我这儿有些定做了又退订的成衣,还有些裁衣服剩下的残布,有些算不上什么好料子,你要是不嫌弃,我就都兑给你,你拿回去,自己穿或者改改给家里人穿都成。” 王狗儿一听,赶紧点头:“庄户人家不嫌弃!不嫌弃!谢谢您,掌柜的!” 老裁缝转身从里屋抱出一堆东西,有两件半新的青布夹袄,还有几匹裁剩下的青布都是干净的,没什么瑕疵。他把这些东西和十两银子一起递给王狗儿:“这些你都拿着吧,以后要是有好料子,还来我这儿。” 王狗儿接过银子和东西,心里又暖又踏实,眼泪差点掉下来。他给老裁缝鞠了个躬:“谢谢您,掌柜的,您真是个好人!”,王狗儿的心也算落下了,漳绒脱手也能过个好年了,新年的衣服也有了,回去孩子们指定高兴,媳妇得夸我。 出了成衣铺,太阳已经西下一半了,得赶紧去广安门了,王狗儿高兴的感觉风好像也没那么冷了。王狗儿揣着银子和东西,脚步轻快了不少。等到村门口一段路的时候,天就全黑了,好在安全回家。 女主是王狗儿的女儿,青儿 写这文就是为了影射红楼梦的,文中的故事案例很多都是采用借喻的方式影射红楼梦的人物和事情,把看着原著本身不合理的情节,合情合理合法的解释清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过了几日,外面都北风依旧呼呼的刮着,因为贪玩把衣服裤子都磨破导致衣服上全是不定的哥哥板儿牵着比他整整矮了一个头的妹妹青儿从里屋出来钻进了后厨,两人就站在门旁不吭声,两双眼睛都死死盯着等着爹爹王狗儿把炉膛里的红薯烤好。 王狗儿看烤了差不多了,拿着火钳拨弄翻转,取了一个出来,用身上的围布包着掰着两段,放两个木碗里递给两孩子,怕孩子贪嘴烫伤,媳妇刘氏赶紧从橱柜中取了两勺子分开放他两的碗里。 板儿吃的特别的熟练,青儿抓着勺子吃的慢慢悠悠的,没一会儿板儿吃完了自己碗里的,肚子还饿着,就盯着妹妹碗里没吃完的,想伸手抢,但是看着父母都在,到底最后是没动。 此时门外传来响动,板儿立马起身跑出门去看,发现是刘姥姥来了,板儿高兴坏了,每次刘姥姥来家里都回带不少好吃的,这次也不例外,刘姥姥双手提了不少东西,王狗儿和刘氏看到是刘姥姥也具是笑颜,王狗儿连忙上前接了东西领刘姥姥进屋去。 屋里都炕桌上散落着一些糕点,炕上还有刘氏未做完都针线活,刘氏赶紧去后厨端了一碗热姜茶过来给刘姥姥暖身子驱驱寒,刘氏对刘姥姥说:“娘,你大老远的,这天气还下雪怎么还过来,赶紧把这姜茶趁热喝了,润润嗓子,暖暖身,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刘姥姥赶紧招呼女儿刘氏别忙活了,回道:“别忙活了,自家人,我是想孩子们了,过来瞧瞧,没什么事,老头子在家也挺好的,你舅舅家腌了不少腊肉,我给你带些过来。” 青儿此时还是哥哥的应声虫,所以也一块儿跟着过来了,板儿已经忍不住从包袱里掏的东西吃了,而青儿靠着坐在炕上的刘姥姥就要往上爬,刘姥姥弯腰抱起青儿往炕上轻轻一放,从身上都兜里掏出油纸包着的一大堆形状不规则都麦芽糖,从纸头里的小碎糖捡了一块喂青儿嘴里,给板儿也分了一块碎糖,然后重新包好油纸,给炕桌对面都女儿,让她收好,别让孩子把牙给吃坏了。 接着刘姥姥就是和女儿女婿唠唠嗑了,说的都是一些家长里短和各家道听途说或者姻亲邻里之间发生的事情,有一茬没一茬都聊着,刘氏坐在旁边,继续做着没干完的针线活一遍听着母亲和丈夫互通有无。说到天气,刘姥姥感慨道:“今年这雪下都大啊,不过这么大的雪,来年就不容易有虫灾了,瑞雪兆丰年。” 刘姥姥是嫁到赵家村的,刘氏在赵家村也是小姓,刘姥姥娘家在涿州范阳县就离李家庄有些远了,刘姥姥娘家那边发生了一件大事,同时是一桩丑闻,还是娘家探亲走动的时候,刘姥姥娘家兄弟告知的。 刘姥姥给女儿使眼色,刘氏就打发了孩子们去炕屏后面玩去了,然后才故意压低声音刚准备说事,没成想院门被拍得震天响,王狗儿只得起身去开门查看,原来是隔壁的几个邻居带着孩子们过来窜门子,一路走来头发上和肩背上落的雪花都没化。 王狗儿忙请他们入内烤烤火,人多热闹,大家一起听事,来人见屋里还有刘姥姥在,忙给姥姥打招呼,说着吉祥话,寒暄过后,孩子们都去耳房玩闹去了,姥姥和众人分享着故事。 这事就是关于单家的,话说单家的官司刚了,桩桩件件都透着荒唐,连祠堂里的老族老们提起,都忍不住摇头叹气。 单家在范阳县算得上中等人家,长房的单老栓有个独子单二郎,前面的大郎其实并不存在,据说早年单老栓信了游方的道士说的,齿序二,好骗过鬼魅魍魉害人,单二郎娶的是邻村李氏,两年后李氏的表妹林氏又嫁了同村单家是没出五服都同宗,两家成了姻亲,在村里走动得格外近。可自打李氏进门,五年都没生下一男半女,单二郎急得嘴上起燎泡,偷偷去城里找郎中瞧,才知道是自己身子弱,没发孕育子嗣。 这事在村里瞒不住总有走漏的风声,按宗法无后可是天大的事,不仅断了香火,连家产将来都没个正经继承人,何况单老栓还是长房,单二郎是长房长孙,对这事是严防死守。林氏看着姐姐家急的不行,有自己都小算盘,林氏自己刚生了个儿子,便主动找单老栓商议:“大伯,我看二郎哥和姐姐实在难,不如把我家大宝过继给他们,从小在单家养着,将来也是单家的根,家产也落不到外人手里。” 单二郎听了直点头,他待大宝本就亲,想着从小养大能跟亲生的一样。可单老栓却把烟袋锅子往桌上一磕,沉声道:“不行!用不着老九媳妇操这份心。” 单老栓一辈子要强,认定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绝无可能让家产旁落,当年可是好不容易从兄弟手里把家产守住的,所以单老栓是绝无可能松口的。 最后单老栓和儿子商量,要把儿媳妇留住且有后就得借种,单老爹对独子说:“将来生了孩子,对外就说是你的,没人会知道,也没人会怀疑,毕竟兄弟俩长得像很正常,日子久了也就没人会再说你闲话了。” 单二郎最后屈服于老爹的计策,因为单二郎第一丢不起这个人,第二家里的家产的确是需要有人继承,第三迫于父亲都威压,不过这事李氏却从头到尾并不知情,因为公爹吝啬节俭,平时晚上并不点灯烧火的,加上父子俩都抽一样都旱烟气味都一样。 没成想单二郎不知道听信哪里来的男科偏方,还是想试试,最后把自己给吃死了,李氏从娘家回来得知消息哭得死去活来,之后过了些日子,李氏发现自己怀了孕,又喜又悲,喜的是终于有了单家的种,悲的是这孩子还没出生就成没爹的遗腹子了。 李氏发动生下个胖小子,单老栓很是欢天喜地,唯独林氏心里不是滋味,她的小算盘打不了了。她本想着过继大宝给单家,将来大宝能继承单家的田产和房子还有那生财的油坊,如今李氏自己生了,她的心思落了空,整日里郁郁寡欢。那天满月虽然没办酒,但是一些近亲还是去道喜的,林氏也随丈夫去单家看孩子,但是并没有见到孩子,她家说孩子身子弱,不好见客,孩子容易夭折,大家也都体谅没多说什么。 后来林氏回了家中,日子还是照旧过着,有天产婆桑婆婆上林氏娘家走动,才知道这个产婆和自己娘家沾亲带故的,还是李氏当时的产婆,结果因为产婆没和林氏打过照面,所以并不知道她们直接都姻亲关系,桑婆婆就说了李氏生都这个男孩看着是足月的,满月的时候长的也是珠圆玉润都胖娃娃,别人见不到孩子,但是产婆是必须见的,特别是李氏做月子还要排好些天都恶露,都是产婆在旁帮忙的。 林氏听完总觉得哪里不对,产婆走了之后想了许久,才忆起要是足月,当时单二郎可是去商丘两个月都没回来呢,家里还收到过一盒当时单二郎归乡带的当地特产做节礼,林氏觉得定是李氏自己偷偷在外面偷人,然后把丈夫害死,好独吞单家的家产,断了自己都财路,如何肯放过林氏,之后据此把这桩案子捅到了官衙。 里正带着官差上门来问询的时候,刚给孩子喂好的李氏还一脸茫然的看着差役,得知是怀疑自己与人通奸毒杀丈夫,合谋夺取家产,因为李氏是产妇,孩子需要照料,所以就把李氏押解到县衙牢房,而是圈禁家中防止逃逸,有人去油坊报信,单老栓急忙赶回来,听到缘由,心理一咯噔,当时他也担心过孩子月份问题,但是等孩子长长基本就看不出什么来了,以为是事发了。 后来再听,当差的说还有杀夫的罪名,这怎么都不对了,但是没想到主审的是个老手,升堂问审没几下就抓住了漏洞,让李氏归宗且要剥夺孩子继承权,不在单家的户籍落户,这怎么能行,单老栓就急了,口不择言最后自己坦诚了爬灰的事实,这桩事这才兜不住了。 而李氏惊愕之余当庭昏死过去,衙门外挤满了吃瓜群众,毕竟原来以为是通奸杀夫,好些年县里都没有那么恶性的案件了,所以听到风声都人,闻风而动把县衙门口挤得水泄不通,有生意头脑的甚至在旁边搭了茶棚,卖些零嘴什么的,太多人后面都看不到。 县衙两边的围墙上都爬满了凑热闹的,所以李氏晕倒,立马有人去把大夫给推了出来给李氏看病,大夫给李氏把了脉,扎了几针,李氏缓缓转醒,大夫识趣的退到了堂内的一遍,占了更近的位置旁观,县令也未多说什么,默许了,其他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依旧站在县衙门口。 李氏甚至不知道这个孩子是公爹的,因为和单二郎感情还不错,从来没疑心过这个孩子会是丈夫以外的人,李氏醒来一直不愿相信,嘴里不停嘟囔着:“不可能,不可能,孩子是先夫的,是先夫的。” 县令最后按《大清律例》判, “凡通奸者,杖八十;有夫奸者,杖九十;若奸公爹者,属尊卑相犯,杖一百”。但念李氏实属不知情却既成事实,且刚生产不久,判杖五十归宗,孩子归单老栓抚养,归还李氏的嫁妆并让单家给银二十两,另按律例 “妇女犯奸,产后未满百日者,许收赎”,也就是说,可以交钱抵罪,收赎为一两。 通奸都男女同刑,所以单老栓被判杖一百,不可收赎,但是县令觉得他其情可悯,独子已亡,孙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养大,让单老栓分期受杖,李氏的赎钱也由单老栓负责,单二郎之死都问题,在单家搜到了那个偏方,在场都大夫看过后,又细细询问了单二郎的饮食和习惯等,大夫就说应该是自己吃死的,倒不是因为偏方问题,是单二郎喜好吃发酵的面食酸汤子因此食物中毒而死,因为已经下葬,不用开棺验尸,也就用不上仵作。 判决下来,李氏哭着收拾了东西,跟着娘家来的人走了。单老栓抱着襁褓里的孩子,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等孩子大一些,立得住的时候,单老栓把家产转卖去了其他地方另起炉灶,给孩子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而生母李氏也已改嫁外县,远离吃人得闲言碎语。 林氏没想到自己忙碌一番最后一场空,心里虽还有些不甘,可官司已经判了,她也没法再闹。 这案子是借喻影射秦可卿和贾珍通奸的原因的,是当时宁国府需要面对的困境和可能,三个可能性支线之一,这个案子是第一个,下面一章是第二种,还有第三种,太惨无人道了,我就没写,但是提了一嘴。 红楼梦现存的版本里,并没有公媳通奸的实证,所有非原文直接推断的内容我是不信的,我遇到的所有人说爬灰对象是秦珍两人的无一例外全部是依照甲戌本脂砚斋的批注那个至今从未现世的章回名为证据推的,而我的所有分析观点都是按照原文和史料,以原著原文为最高准则。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刘姥姥和众人八卦完这事后,大家故事听得入迷,结束都唏嘘不已。 单家的官司落了幕,李家庄的积雪都比门槛还高了些,之前众人来时走过都脚印现在都被新的积雪覆盖了,人迹已消。李婶子叹着气说:“单家那事,听着荒唐,可细想起来,也是为了家产香火,换了谁,怕是都难办。” 王狗儿正坐在桌边翻一本泛黄的《刑统律例》,闻言抬起头,手指在书页上顿了顿:“婶子,您这话在理,可要是单家那案子,比当年赵家还复杂咧。单老爹就一个独子,按‘三法’里的规矩,将来他百年之后,独子没子嗣,从族里过继是避无可避的事。” 张寡妇抱着孩子,凑过来问:“狗儿,你咋懂这么多?我记得你说过,你读书不行啊。” 王狗儿笑了笑,指了指墙角用竹制的书架上满满当当罗列着成套的书册,那些书封面都磨破了,有的还缺了页:“这都是我爹和祖父留下的,我爹是我爷爷过继来的儿子。 当年我爷爷在城里当官,致仕后想着京中居大不易,花销太多,就把京城的宅子卖了,一半的钱给我姑母置办嫁妆,我姑母是祖父的亲闺女,所以当年嫁人的时候,十里八乡无人不晓,嫁妆得樟木箱子都抬了四十八抬,算是厚嫁了。剩下的钱,爷爷回咱李家庄置了百十来亩地,想扶我爹一把。” 他拿起一本书角已经卷边的《东周列国志》,轻轻拍了拍封面若有似无的灰:“我爹当年是作嗣子,祖父有心让他走科举,给他请了先生进了私塾,买了这些经史子集之类,花了不少资源财物。 可我爹屡试不第,考了七次,最后连个秀才童生都没中,最后只能在家种地。到我这辈,家业比祖父在世时少了大半了,我也认了,我从小翻这些书,经史子集看不懂多少,可‘三法’(指宗法、礼法、律法)里的规矩,倒记了不少,知道自己不是读书的那块料,不如踏实过日子,现在也不想前朝那样还有其他渠道可以单科考试。” 钱叔听得入了神,追问:“那你说说,单家那案子,单老爹为啥非得跟儿媳做那事?就不能纳妾生子,他家也不是买不起人的样子啊,正经纳一门妾室的花销他家难道承担不起?” “娶妻纳妾都没用。” 王狗儿和钱叔论理道:“单老爹就一个独子,按‘三法’里的继承规矩,家产必定是传给独子的。就算单老爹现在娶妻纳妾,生了小儿子,按‘嫡长子继承制’的排序,等单老爹百年之后,还是独子先继承家业,独子没子嗣,还是要过继的,独子自己从族里选,叫‘立继’; 要么是独子没了,长媳还在,长媳能做主选,也叫‘立继’。只有长子长媳都没了,族里才会‘命继’,给选个继承人。” 王狗儿顿了顿,刘氏给自己倒了杯热姜茶,抿了一口润润嗓子:“单老爹要是生了小儿子,将来独子过继了孩子,小儿子也捞不着什么家产;就算独子过世,长媳还在,还是长媳说了算,轮不到小儿子。 所以单老爹想让自己亲生的血脉继承家业,当时最好的办法,就是跟儿媳生下子嗣 ,这样办孩子是独子的‘儿子’,名义上是单家的独孙,将来父死子继,家业就落不到外人手里。” 王狗儿停了停继续说:“那最差的办法,是单老爹杀了独子,可虎毒还不食子呢!”众人听得皆咋舌,有人疑惑道:“分家产不是诸子均分的嘛。”王狗儿回道:“诸子均分也没错,但是单家是长房嫡支,所以单老爹的家业还有族产和祖产,这个是不可分的,诸子均分那分的是私产,况且父母在堂,不可分家。所以单氏族人才告到衙门想要分单老爹的财产。” 王狗儿又想到了什么,斟酌了下继续说道,“我祖父当年在城里当官时,就遇到过一个类似的案子,比这还惨咧。那户人家姓周,周老爹同样有个独子,娶了媳妇没生孩子就病死了,长媳也没多久跟着去了。但是没想到周老爹夫妻俩老蚌生珠,又生了个小儿子,但小儿子还没成年长大,老夫妻也都病重,人快不行了。 族里贪图周家富贵,就‘命继’了个远房侄子过来,当继承人。周老爹夫妻过世后,提告的苦主就是这个周老爹的妹妹,以小儿子这个外甥的名义提告的,那外甥被那命继子寄养在乡下的一个亲戚家。” 王狗儿从旁边码整整齐齐的干柴里随手捡了一根往火炉里添,火光映着他的脸:“那命继子怕周老爹的小儿子将来回来争家产,就跟寄养那孩子的亲戚商量,想把那孩子溺死在河里。那亲戚贪财,收了命继子五十两银子,就答应了。 可他没敢溺死,想着再赚一笔,孩子而且是长得好看的男孩更能卖个好价钱,就把孩子卖给了邻县一个人牙子。没成想那人牙子不是东西,本来说好给孩子找户无子得做养子,转头把孩子准备卖给开堂子的,还没卖成,中间被人截了胡,那人最后犯了幼童□□的罪,把孩子害死了。” 钱嫂子和钱叔也有一个老来子,听完颇为愤慨,攥紧了拳头:“后来呢?这几个俩牲口没好下场吧?” “那肯定没有。” 王狗儿声音提高了些,“那人被抓了现行,按《刑统律例》,‘凡□□童十二岁以下者,斩立决’,直接判了斩立决,都不用等秋后问斩的。 那命继子是主谋,按‘谋杀人者,造意者斩监候’,他用周家的家资还给自己捐了个官,事发就被褫夺了,但他还涉及‘争夺家产’。 不过他命好,遇上了大赦,最后改判了发配边疆为奴,永世不得回京。那亲戚更惨,不仅贪财,还卖了孩子,按‘略卖良人为奴婢者,杖一百,流三千里’,先杖责一百,枷号三个月,示众后再发配边疆为奴,这辈子也别想回来了。最后周家族亲和官府重新议定了嗣子,是周老爹那个苦主妹妹的孙子做嗣孙,按三法也在可许之内。” 房里安静了下来,只有柴火 “噼啪” 作响伴随着火星往外冒。几个有孩子的妇人甚至听得偷偷抹泪,张寡妇小声说:“都是钱闹的,好好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王狗儿叹了口气:“可不是嘛。单老爹那案子,其实也是被家产和香火逼的。他怕自己一辈子攒下的家业,毕竟单家这偌大的产业是在单老爹手里做大的,落到族里旁支手里,怕单家断了根,才出了这么个昏招。他也是知道‘三法’里的规矩,也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钱叔围着火炉,搓搓手点头道:“还是你读书多,懂这些。以前总觉得‘三法’是官家的事,跟咱老百姓没关系,现在看来,过日子处处都离不开这些规矩。” 王狗儿接话:“可不是嘛。我从小学这些,不是想当官,就是想把日子过明白,别像单老爹那样,走了歪路,能给自己从既定得秩序里找条活路出来。” 讲完这些事,天也快黑了,各家道别要回去忙自家灶上的事了,总不好都留在王狗儿家吃晚饭的,庄户人家的口粮都过得紧巴。 晚上一夜酣睡到天明,却不想当日都城和附近周遭的几个县城都遭遇了大暴雪,在李家村里,冬天家家户户都和往常一般在屋里炕上捂着,村里的条件看一眼冒烟的囱道就知道富裕程度,王家因为祖上做过官,所以家里修缮的不错,是个两进的宅子,青砖大瓦,还修了农村少见的火墙。 青儿大名王倩,此刻在炕上窝在母亲刘氏的怀里继续睡着,刘氏则盘腿坐在炕上做着针线,刘姥姥从隔壁的厨房取了一些还一直热在炉子上的早点端进房里,把蒸笼里的几碟子包子糕点等搁在炕桌上。 刘姥姥对着女儿刘氏抱怨道:”这老天爷不作美,外面那风雪大的眼睛都睁不开,西风刮的脸生疼,那么大都雪现在也回不去,不知道老头子在家怎么样了”,刘姥姥一边摩搓着双手,一遍把手往房中的火盆靠,如此反复几次才算恢复 接着说:“这雪下的大,那明年地里的害虫都冻死不老少,前年为了除虫废了老大劲了,希望地里收成也能好点,就是别一直下那么大的雪,那也是遭不住的”。刘氏脸上并没有什么忧色和母亲道:“家里的房子不是去年才翻新修缮过嘛,还是舅舅家过来帮的忙,爹那时候天天盯着监工干活,不会出什么事的。” 的确事后家里房子是翻修加固过的,的确没什么事,别家好几处都倒了塌了,刘家的几间房子一点事都没有,但是刘老爹好酒,刘姥姥又不在家,没人管束了,加上天冷,刘老爹就多喝了几口黄汤暖身,后来把自己给喝病了,大雪天的大夫也顾不上来给刘老爹看诊,到处都是重症病人,大夫们都忙得喘口气的时间都要没了。 一大清早王狗儿从房里拿了工具去了外间,他担心要是连着下几日的大雪,牲口棚里的牲口怕冻死,特别是出生没多久的羊羔,牲口棚也得加固,给多加点草料垫着保暖。 王狗儿的前后两个媳妇都是刘姥姥的女儿,前头的原配是姐姐,姐姐因为生了板儿难产,之后得了产褥热没等孩子满月就过世了,病发的快,产婆没法子,请了村里的游方郎中也是束手无策。 王狗儿只好连夜赶去城里请大夫,跑了几个药铺,好些坐堂的大夫嫌远都不想去,最后王狗儿找了华春堂的一个年轻大夫,结果大夫带过来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请大夫看了小儿黄疸,倒是没花什么药钱,大夫说多晒晒太阳,过段时间就好了。 王狗儿给大夫幸苦费,虽然到了的时候人已经没了,还是年轻大夫经历少,见不得这样的,推辞婉拒了没收,后头王狗儿就续弦了妹妹刘氏,此是后事。 过继分好几种,入赘其实也分好几种 红楼梦中的贾敬其实就是过继给贾代化做的嗣子,第一个儿子贾敷,也是养子,但是贾敬应该是成年后科举中了进士后正式过继的,历史著名人物就是宋仁宗的嗣子宋英宗。 我把宁国府当时的三种艰难选择都写了,贾珍在秦可卿死后,把独子贾蓉也弄死,自己在生一个就能继承宁国府的,这就是第三种可能,但是秦可卿或者后来的贾蓉继室不死,杀了贾蓉也没用的,因为寡妇也能做主过继的,因为过继是换父母。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刘姥姥躺在炕上心里念着老头子回忆着往昔,那年深秋的风卷着落满地的斑驳枯叶,在刘家那座老旧的红砖土墙房顶上打旋,这天傍晚,刘祖父正坐在院中的柿子树下编油篓,手指还灵活地穿梭在红柳枝条间,突然身子一歪,手里的油篓也顺势倒了,人便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老头子!老头子你咋了!” 正在厨房烧火的刘姥姥听见动静,手里的擀面杖都没来得及扔,慌慌张张地跑出来,扑在刘祖父身边,颤抖着伸手探他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脉搏,只觉得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 祖父的气息微弱,脉搏也跳得又慢又沉。 刘老爹当时正在从货郎那里买了点粗盐和竹篾回来,从回家的小路看过去远远看见媳妇在院子里哭喊,意识到不对,差点手里的东西都给扔了,冲进院子里喊“爹!爹!” 他跪在父亲身边,声音都变了调,“快!快找大夫!” 邻居们听见动静也都围了过来,有手脚麻溜的赶紧跑去邻村请大夫,还有人帮忙把刘祖父抬到屋里的炕上。大夫赶来时,刘祖父已经陷入了昏迷,诊了脉后,郎中皱着眉说:“是中风,得赶紧抓药,可这药不便宜,你们得有个准备。” 刘家也就小康,平日里也就靠几亩薄田和刘祖父制的油篓换些零碎银子过活。为了给刘祖父治病,刘老爹就去刘祖父藏起来的小盒子里翻找,刘老爹把家里攒下的那点积蓄全拿了出来,可药喝了一碗又一碗。 刘祖父的病情却始终不见好转,反而越来越重,无力回天。自从刘祖父去世后,刘老爹的弟弟刘二郎,也就是还没成婚的叔叔,刘老爹管不住这个弟弟,刘二郎在家憋得慌,总爱去村尾的私酿酒家偷偷打几两回来喝闷酒。 有道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里,有天月亮高悬,刘二郎甚至没点灯,又喝得醉醺醺的,晃晃悠悠地往家走。 回家要经过一条小溪,平日里跨过去就行了,可那天他没看清踩水里去了,加上水里石头打滑,一时竟是没站起来,深秋夜晚的水寒彻骨,没一会儿就冻的人僵了,最后刘二郎还被溪水冲走了,直接冲到了连通的河道里。 等第二天一早刘老爹和刘姥姥发现他还没回家,本来也习以为常了,以为他去哪个相熟的人家家里呢,结果到晚上了,白天遇到的村里的人,没一个知道刘二郎去哪里了,都没见过他。 刘姥姥劝慰刘老爹说道:“小叔子那么大个人了,又不是大姐家的板儿,总能照顾好自己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回家了。”,待到第三天中午才有人认出他后跑过来通知去认尸。 “爹才刚走,二郎啊!你怎么能抛下我这么走了啊!二郎啊!老哥哥我还没看到着你成亲呢。” 刘老爹抱着刘二郎冰冷的尸体,嚎啕大哭,喉咙里一阵腥甜,差点哭晕在地,刘姥姥站在一旁,看着小叔子的遗体,前几天还那么鲜活的一个人就那么没了,太突然了,一时间也说不出劝慰刘老爹的话,任由刘老爹把情绪发泄出来。 为了给刘二郎办丧事,家里又不得不花钱,上回刘祖父治病把家里的积蓄就去了大半了新的开销又压了过来。刘姥姥之前给小女儿刘氏攒的嫁妆,本是几匹上好的棉布和一点银子,想着女儿议亲时能体面些,可这下全拿出来给祖父治病、给叔叔办丧事了,嫁妆彻底没了踪影。 刘氏原本议的亲事都谈的七七八八了,对方是本村一个本分的庄稼人,两家已经说好了,过了年底出了孝就把亲事定下来的,可刘家接连出了这么多事,不仅嫁妆没了,刘氏守完祖父的孝还得接着守叔叔的孝,对方家的母亲一听说这些情况,立马就变了卦,托媒人来传话说:“家里接连遭了这么多事,又是守孝又是家徒四壁,我们家可不敢娶这样的媳妇,免得带了晦气。” 亲事黄了的消息传来,刘氏躲在自己的小屋里,蒙着被子偷偷哭了好几天。她今年已经十七了,等出了孝再议亲在乡下算是 “老姑娘” 了,原本满心期待着婚事,如今却成了如幻泡影,心里是无奈又绝望。 刘家的困境,让族里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动起了歪心思。刘家以后就没有成年男丁,按照当时的说法,这就是 “绝户”,族亲里的二伯公和三堂叔早就盯着刘家的房子和剩下的几亩地了。 二伯公表面上对刘姥姥和刘老爹嘘寒问暖,背地里却跟三堂叔盘算着:“等老刘头也没了,他们娘俩肯定撑不下去,到时候这房子和地就该归咱们了,总不能让外人占了去。” 三堂叔更是直接,有时候故意跑到刘老爹面前说风凉话:“我说哥,你这家里没个男丁,以后可怎么办啊?这地没人种,房子没人修,早晚得荒了,不如趁早卖给族里人,还能得点钱养老。” 刘老爹当时虽然伤心,但身子还撑得住,听了三堂叔的话,气得脸都白了,指着他的鼻子骂:“这是我刘家的家产,轮不到你管!就算我没儿子,我还有女儿,将来总有办法!” 可骂归骂,家里的难处摆在眼前,家里的十亩地要是给全给女儿当嫁妆,那老两口可就没养老钱了,可是要是没这十亩地或者其他的嫁资替代,之前的嫁妆都被挪用了,等出了孝,女儿可怎么办啊,可他也想不出别的办法。 亲人接二连三地离世,让刘老爹彻底垮了,经常晚上就坐在炕边发呆,常常一夜一夜睡不着觉,茶饭不思,人日渐消瘦,精神气都没了,原本挺直的腰杆也弯了下去。没过多久,他就病倒了,躺在床上起不来,浑身无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刘姥姥急得团团转,又请游方郎中来看,郎中诊完脉后,摇着头对刘姥姥说:“他这是忧思成疾,心里的郁结解不开,再好的药也没用,你们得让他宽心,不然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刘姥姥听了医嘱,偷偷抹了好几回眼泪,她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丈夫,又看看一旁愁眉苦脸的女儿,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刘老爹清醒的时候,知道自己怕是不行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老妻和女儿。当时刘氏的孝期已经过了,他怕自己要是走了,女儿没人照顾,真的会被族亲欺负,耽误了终身大事。 这天,刘老爹让刘姥姥把女婿王狗儿叫了过来。王狗儿是刘老爹大女儿的丈夫,为人老实本分,平日里常来家里帮忙,之前刘祖父中风和二郎后事他都出了大力。王狗儿抱着板儿来到炕边,看着病重的岳父,心里也不好受。 刘老爹拉着他的手,声音微弱却坚定地说:“狗儿,我怕是不行了,你婶子和你妹子就托付给你了。你妹子年纪也不小了,亲事耽误不得,你要是不嫌弃,就帮着照看她们娘俩,看在大姐儿和板儿的面子上,你要是有心再娶,要不就把妹子给板儿当娘” 王狗儿红着眼眶,用力点头:“好,叔,您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婶子和妹子,绝不让她们受委屈!” 刘姥姥看着丈夫交代后事的样子,心里又疼又急,突然想到这是冲喜啊。她想着既然老头子把小女儿给许给王狗儿,那赶紧把婚事办了,说不定能给丈夫冲冲喜,老头子就好起来。她跟刘老爹说了这个想法,刘老爹虚弱地点了点头同意了。 刘姥姥不敢耽搁,当下就裹紧棉袄,冒着寒风出门找媒婆。她找的是当年给大女儿说媒的王妈妈,王妈妈跟刘家和王家都熟,知道两家的情况。 刘姥姥找到王妈妈家时,王妈妈正在缝衣服,听刘姥姥说了来意,立马放下针线,说:“妹子你放心,这事儿我一定给你办得妥妥当当的!都是熟人,我这就去王家说去!”,媒人最喜欢这种两家已经商量好了,基本上只要来回跑跑腿的事,说些舌灿莲花的吉祥话,还能拿不少的谢媒礼。 王妈妈办事效率很高,当天就去了王狗儿家,跟王狗儿和王父王成说了这门亲事。王狗儿本来就答应要照顾刘氏,自然愿意; 王父也觉得刘氏是个好姑娘,勤劳本分,两家又是亲戚,孙子板儿从小就没了娘,王狗儿因为板儿一直没同意续弦,怕那后入门的对板儿不好,所以王父基本没犹豫,也没拿乔当即就答应了。 接下来几天,王妈妈忙着跑前跑后,合生辰八字,两家交换庚帖礼单,去衙门办婚书,王狗儿和媒婆同去,还需要更改户籍,落户改户帖,一切都办得干净利落。 婚礼办得很简单,基本一切程序从简,赶进度赶时间,王狗儿这边只请了几个亲近的邻居和亲戚,摆了两桌简单的饭菜。刘氏穿着大姐姐当年的旧嫁衣,虽然有些不合身,但她脸上还是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拜堂的时候,刘老爹靠在炕上,看着女儿和女婿拜天地,眼里含着泪,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王狗儿用家里的骡车把刘氏和她带的东西一口气就给全拉回李家庄了。 或许真的是冲喜起了效果,刘氏出嫁后几天回门的时候,刘氏明显感觉刘老爹的病情有了好转。他能吃下东西了,精神也好了许多,一开始能坐起来,后来慢慢能下床走动了。又过了一阵子刘氏回家住对月的时候,他甚至能拄着拐杖到院子里晒太阳了。刘姥姥看着丈夫一天天好起来,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族里的二伯公和三堂叔听说刘老爹好了,还听说刘氏嫁给了王狗儿,知道想占刘家房子和地的心思落空了,只能在一旁干瞪眼。二伯公还不甘心地来家里看了一趟,看到刘老爹精神矍铄地坐在院子里,只能尴尬地笑了笑,说:“哥,你好了就好,好了就好啊!” 说完就灰溜溜地走了。 阳光洒在刘家的院子里,柿子树上冒出了新芽,一切都在慢慢变好。刘老爹看着院子里的景象,又想到女儿有了好归宿,心里的郁结彻底解开了。他知道,以后的日子虽然还会有难处,但只要一家人齐心协力,总能好好过下去。 古代讲的五服周亲,姻亲关系不一定服丧,但是亲缘关系的一定服丧,朱元璋当年定过叔嫂服丧的规矩,但是礼法里面并没有这条,所以后来老道士嘉靖朱厚熜就拒绝给堂嫂服丧,早年朱元璋的时候,为了这个事朱标还顶撞过老朱的。 古代的礼法是很严格的,家里有人过世,不服丧,不奔丧,不报丧是说不过去的,即便是普通人家都会戳脊梁骨的,所以很多人概念里现代不服丧,其实在古代都是需要服丧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正值新年之际,衙门都下衙落锁封印了,再开得是节后了,所以没有邸报,也没有朝报透露京师大雪,只有民间的一些小报流通,写着:“京师大雪,蔽日遮天,路人互不相见,鸟不得栖息。”或是:“京西即有落雪,木杪皆垂,折枝散于路旁。五日不晴,西山皆为雪幕所罩。”诸如此类,后来史载称:“嘉禾雪灾”。 过年得祭祀,在李家祠堂,祠堂前的石砌台阶被雪覆盖,只有几块被踏实的脚印留下清晰的痕迹。李氏族人们都穿着厚厚的棉袄,手里捧着香烛,冻得缩着脖子,却还是恭敬地站在雪地里。 李家族长是个已过古稀之年的老人,头发胡子全白了,他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长袍,手里拿着祭文,声音沙哑地念道:“先祖垂恩,庇佑子孙;天降大雪,愿风止息,粮食常盈。今我李氏族人,困于寒雪之中,房屋倾颓,粮食将尽,恳请先祖显灵,上苍垂怜,佑我族人平安度过此劫...” 等祠堂祭祀的仪式流程都结束后,众人都散去后,有些还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闲聊,有些庄里的老一辈是知道李家那糟心事的,有些庄里后来移居安置的或者是一些新嫁过来的媳妇,甚至李家的小一辈不太懂这些的都围过来听故事。 那老头捋着自己的苍髯娓娓道来,给小辈们讲述着一个引人入胜的故事: “开国初年,中原大地刚从战乱的硝烟里喘过气,几户姓李的人家沿着河支流一路归心似箭,终于回到了当初这个生养自己的地方,有些两鬓斑白的老妪直接放声大哭,那哭声的力量贯穿人心,影响着周遭的人,哭声逐渐扩散开来,一波接着一波,此起彼伏连绵不绝,有些人家归来发现自己家的房屋还住着别人,被当成了无主的资产处理,被官府重新划拨了。 因为李家归来的人数众多,当地的里正没法处理,只好报给了县令,县令派了县丞和文书,县尉过来处理,只得协商重新划分房屋田产。 归乡的李家宗亲们,只得先挤挤凑合着睡过渡下,等都安置的差不多了,众人先去给先祖扫墓,烧纸,那撕裂人心的哭声不绝于耳听得在庄里的其他人家都害怕的心悸,有些人感同身受也哭了一场。” 年以耄耋的老人用枯如枝干的手抬起拐杖,变换着指着方向示意,接着说道: “那边靠在水塘的叫前塘李家,占了庄后缓坡的是中丘李家,守着山崖的成了后崖李家。刚归乡时,断壁残垣的房子还不少,几户人凑在一块儿,捡来烧坏的砖瓦、伐了些树,硬生生盖起几间土坯房,等后来有余力了,族人齐心协力在村子中央平整出一块地,立了座简陋的祠堂。 李氏祠堂上挂着一块李氏祠堂的匾额,还是从柴房里找出来的,差点被人当柴劈了,就是祠堂里当年的族谱遗失了,不知道是被烧了,还是流落在何处。 而这三家其实是一家,得从他们祖上说起了,大李是原来族里出了名的壮实汉子,他刚娶了邻村的姑娘阿秀,朱红的双喜纸还没从门上揭下来,就来了征兵的官差。 那时阿秀肚子里已经揣了大李的骨肉,一开始寄了家书过去还收的到,告知了大李怀孕生子的消息。 可过了一年又一年,别说人了,连封家书都没传来。有从前线逃回来的兵丁路过,说那边打仗打得狠,尸首都堆成了山。 那几年兵荒马乱的,地里收成不好,村里还闹过一次旱灾一次时疫,不少人家都逃荒去了。阿秀娘带着孩子也是无奈,家里人做主改嫁了小叔子,阿秀后来给小叔子生了五子子。 大李这边跟着队伍转南走北,挂念家里,逢人就打听家乡的消息。有次队伍途经涿州附近,正好遇上时疫,死了不少人。 大李托一个要回乡的伤退老兵捎信路过大李老家的,让他打听家里的情况,可那老兵走到半路就染了时疫,没等传到李家庄就没了气。后来大李又听人说,南直隶的大部分地方因为时疫和战乱,十户九空,不少人都逃荒去了,没人知道李家庄的下落。 大李孤苦伶仃,在战友的撮合下,娶了一个也是战乱中丧夫的女子,女子带着一个女儿,鳏夫配寡妇,后来大李退伍,就带着妻女回了李家庄。两边这才知道,对方原来都还活着,但是时过境迁。 李家庄两家住得不远,平日里互相帮衬。 前塘李家是大李续弦的后代,填房后来也给大李生了五个,虽然前头都是女儿,但是后来生了一个独苗,几个女儿也嫁的不错,后崖李家是小李和阿秀生的后代,觉得小李这一脉人丁更兴旺,不该屈居人下; 最尴尬的是中丘李家,也就是阿秀和大李的大儿子,他是大李的长房长子,按规矩该承大李的香火,可他从小跟着小叔长大,当亲爹孝顺的,母亲阿秀后来也跟小李合葬的,当时大李和小李安排后事的时候,下面的小辈都没什么意见。 现在三房族人要分宗,虽然中丘李家现在是族长,但是这个分宗最尴尬的就是中丘了。 分宗是要把父母牌位一起挪出去开宗的,真分了三个,中丘的反而父母的牌位都没了,现在中丘的子孙不争气,老族长还有威望能压得住不分宗,等老族长百年后就不好说了。” 老汉说完拄着拐杖晃晃悠悠的走回家去了。 留下众人唏嘘,大家伙都说兵荒马乱的时节,人总的先活下来,妇道人家带着孩子改嫁他人过日子也是常理,这在的确当年挺常见的,村里的蔡老和赵婆婆家都是差不多这么个情况,然后就村民们各自散去,天黑回家休息了。 翌日清晨,天可怜见的,不知道是先祖和上天没听到祷告,还是太多祷告应付不过来,反正第二天依旧北风呼号着,像野兽的嘶吼,雪如絮般狂舞,苍生受困于寒,连出门找柴火都成了难事。雪密的阳光都没法从缝隙中透射出来,整个李家庄像被一层厚重的白絮笼罩,满目皆白。 又过了几天,这风雪一直不得停歇,终于村里有人家的草屋牲口棚和一些年久失修的老房子终于被这累累的积雪给压垮了, 出门望去原本灰黄的土坡早已被覆盖成了白茫茫一片,风裹着雪粒刀割般打在脸上,像针扎一样疼。 王狗儿顾不上喝粥,抓起墙角的蓑衣披在身上,准备周边转悠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半夜雪压断了王狗儿家院里的老槐树,王狗儿只好先清理自家的老树的残肢断臂,清出一条能走的过道过后,再出门去。 正厢房里刘氏搂着青儿缩在炕角靠着炕柜,看刘姥姥用豁口的瓢往外舀雪水,那水缸昨夜就见了底。还好里面一直没存水,不然里面有水冻裂了再买可贵着呢,刘姥姥接着佝偻着背在灶台边翻找着秸秆准备引火。 王狗儿路过张寡妇家时看到其他人也在,张寡妇的房因为年久失修所以房塌了,其他家当天都没啥大问题,张寡妇是远嫁来的也没地方去,张寡妇抱着孩子蜷缩在漏风的厢房里。大一点都孩子蹲在灶台边啃着冻硬的窝头,就是损失点财物,人没事就好。 与黎民众生的困苦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荣府里的一片祥和之景。宝玉和林黛玉这些骄生惯养的公子小姐们,正围在暖阁里赏雪,体会着李白在《北风行》中,以诗句“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绘声绘色地描述了此刻京师的大雪。 大观园的暖阁里烧着银丝炭,温暖如春,桌上摆着精致的点心和热茶。宝玉披着一件狼肷皮袄,手里拿着一把折扇,虽然是冬天,却依旧不改往日的雅致,实际是因为炕和火炉都烧得太热了。林黛玉坐在窗口,因为在风口下,所以裹着一件藕荷色的貂绒披风里面穿着元狐肷皮短褂,头发上簪着一支梅花簪,正看着窗外的大雪出神。 “林妹妹,你看这雪,下得可真大!倒应了李白《北风行》里的‘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 宝玉笑着说,伸手接过袭人递来的热酒,一口而尽。林黛玉轻轻点头,声音柔婉:“玉树琼枝确实壮观,只是这雪下得太大太久了些,不知道外面的百姓该怎么过活。” 旁边的探春也开口道:“可不是嘛!昨天听管家说,街上的米价涨得厉害,京城外的天宁寺已经连着三日外设粥厂赈济灾民了,好多人都饥寒交迫。只是我们住在这大观园里,也帮不上太多忙,只能让管家多捐些粮食和棉衣过去,聊表心意。” 宝玉放下酒杯,感怀的说:“唉,这雪也不知何时息止。我昨天去爹爹都书房,看见程先生写的文章,说西山那边雪更大,好多房子都塌了,百姓们连个住的地方都没了,只得风餐露宿。” 说着,他拿起一支笔,在纸上写下 “雪中怜民图” 四个字,字迹潇洒,却难掩眉宇间的忧虑。笔下是人间困苦,阁内是吟诗作画,每一片花絮都是沉重的,压在黎民百姓的房梁,也同样落在王孙公子的屋脊,何处是归处。 京师城内街上的店铺大多关了门,少数开门的货摊,货价也骤涨,一日三价。米价从平日里的一两银子一石,涨到了三两,煤和木炭更是贵得离谱,普通百姓根本买不起。 京城外的天宁寺如今已是连续第五天在寺外设粥厂赈济,灾民蜂拥而至,不计其数,男女分列,防止寻衅滋事,推搡争抢难以维系,但是如此赈济难以周全,却绝非长久之计。 李家祠堂祭祀和李家分支的故事其实是借喻影射宁荣两公的,他俩是同母异父所生,但是红楼梦原文是无法确定他俩生父之间具体是什么关系,李家的情况比贾府甚至更加复杂。 原著贾府祠堂的内容有很多的细节和伏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