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该怎么拯救修真界》 第1章 重生 叶曌没想到自己竟然穿越了，穿越的原因尚且不明确，不过她是身穿——意思是，她是直接以自己在现代活了十八年的身体，穿越到另一个世界的。 她穿越的那天，潍市的大雨已经下了两天，城市的排水系统都支撑不住，积水开始往路上反溢，更别说那些低洼地区。 伴随着大雨的，还有时不时炸响在不远处的雷声。 那道雷光劈在窗户边的时候，叶曌刚好拿着抹布擦窗台。 刺目的白光闪得她睁不开眼，叶曌下意识地伸手遮住眼睛，可就是这一闭眼一睁眼的时间，她就到了另一个世界。 手上拿着的抹布还在，身上的长裤卫衣也还在，就是——眼睛看不见了。 再然后…… “师姐！师姐你在哪里啊？” 清朗的少年音由远及近喋喋不休。 不堪其扰的叶曌掀了掀眼皮，睁开眼，深棕色的眼眸中似乎有金色的流光。她颇有些疲倦地按了按太阳穴，单手撑在树杈上坐了起来。长发高束，发尾扫过身侧的树干，有几缕缠绕在粗糙的纹路上。 叶曌循声低下头，看见那一身黑金弟子服的少年在树下蹦蹦跳跳，左顾右盼地寻找着什么。 叶曌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会儿，才出声问道：“找我做什么？” 少年吓了一跳，抬头往上看去，和叶曌对视的时候笑了起来，“师姐，师尊说寻到了好东西，叫你过去看看。” “不去。”叶曌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 底下这人是叶曌的师弟周翌霄，叶曌穿越后拜师天琅山长老楼眠青，是他的第五位亲传弟子。叶曌上面还有两位师姐和两位师兄，她下面就是这个刚刚被门主丢过来的记名师弟了。 周翌霄显然了解叶曌的脾气，“别啊，师姐，师尊说这个东西你绝对喜欢，你去看一眼嘛！” 叶曌依旧不想动。 一天前，她从两百年后重生回来，脑子突然多出来许多记忆。那是一段漫长的故事，庞杂的记忆让现在的叶曌还不能适应。 现在的她才拜师一年多。 在引气入体之前，要经历锻体，纳劲，入微三个阶段，叶曌才刚刚入微，开拓了自己的精神识海，识海也就一个水桶大小。而她多出来的那段记忆里的最后，叶曌已经是化神后期，和自己的师尊一个等级了。 楼眠青曾说过，叶曌适合修仙。 可是前世的她才修炼到了化神期，却遇到了一场空前的灾难。 修炼需纳天地灵气为己用，天地灵气自灵脉衍出，而灵脉无形，只有修习推衍一道、上祀天道的天机阁可勉强追溯一二。 前世的某一刻，天地灵气瞬间枯竭，由原来充斥天地间的汪洋大海变作小溪，无数生灵因此暴毙，修士的修炼也再难寸进。 不仅如此，魔族自魔域大举进攻，它们不需要灵气反而依赖死气，死的人越多，它们的实力越强。反观没有灵气而无法补充战力的修真界，如溃穴之蚁，难以抵挡。 在山河飘摇的最后，天机阁举全阁之力，马不停蹄地推衍一年，得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毛骨悚然的结果：天道失衡，灵脉尽毁，灭世之灾。 “师姐！” 叶曌的思绪骤然被打断。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和这小孩计较，手掌在身下一撑，身影从树上翻下，轻巧地落在周翌霄的面前，少年瞬间噤声。 “好了，走吧，我也确实有事需要和师尊聊聊。” 说罢，叶曌习惯性地走在前方开路。 她身后，周翌霄挠了挠头，总感觉师姐好像哪里变了，刚才他有种见到师尊的危机感。 现在的叶曌还未修习御剑，所以她只能依赖双腿赶路，好在经历过锻体，她的体质比穿越前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修士依赖天地灵气修炼，门派也多建立在灵脉之上，叶曌所在的天琅山也不例外，她边走边吐纳四周充盈的灵气，带着贪婪和怀念。 拥有前世记忆的夜晚，叶曌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吐纳灵气，刚刚入微的她，已经有练气的雏形。 这一点，叶曌的师尊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看出来了。 师徒教学多在楼眠青的道场中，这次也不例外。叶曌刚来到道场，就见到一袭青衣伫立在场地中央，如同一棵青松，历经风雨也不摧折自己的脊骨。 “师尊。” 叶曌莫名喉咙发紧，在她多出来的记忆中，这个人青衣染血，用最后的灵力为她构筑结界，目光哀戚又贪恋，却坚定地将她推开，随后被无尽的魔物掩埋。 ——楼眠青的战死，也只是万千生灵死亡的一员。叶曌甚至来不及为他哀恸，就在短暂地休息过后，投入下一场守城战。 楼眠青原本打算等徒弟一来，就给她看自己寻到的宝贝，可他第一眼就看出了叶曌的异常。 “你半月前才刚入微，怎得就要练气了？” 楼眠青微微蹙眉，又见叶曌眼眶含泪，以为自己吓到了徒弟，赶紧放柔声音，“为师并不是想责问你，只是若你的识海还未稳固，就提前练气纳灵，怕你识海崩溃，从头来过。” 叶曌一眨不眨地多看了楼眠青几眼，这才抿了抿唇，直白地说道：“师尊，徒儿有事相商。” 只说有事相商却不说具体情况，楼眠青明白叶曌的意思，对周翌霄说道：“翌霄，你先退下吧。” 周翌霄虽然跳脱，但到底害怕师尊，进了道场就一声不吭，得到指令就赶紧离开了。 偌大的道场就剩叶曌和楼眠青二人，叶曌深吸一口气，她早在过来时就打了腹稿，现下直接开门见山：“师尊，你可知山河图的阴阳逆转之术？” 楼眠青颔首，“天机阁的秘宝山河图，是她们推衍天地、描绘炼制出的天地山河，确实听闻有阴阳逆转之效，只是未曾考究。此事并未宣扬，知者甚少，你又是从何处知晓？” 楼眠青审视的目光落在身上，叶曌先是抱拳行了一礼，这才说道：“昼为阳，夜为阴，阴阳逆转，昼夜逆转，时间回溯——师尊，我知晓此事，是因为，我就是那个施术之人。 “一百五十年后，天道失衡，灵脉被毁，天地灵气枯竭，魔族大举来犯。我们苦战五十年，终是走到绝路，存活不足一城之数。” 叶曌平静地诉说着，可手指却控制不住微微痉挛。 “那时的天机阁阁主墨蝉衣献出山河图，说出了阴阳逆转之术。只是此术只成形意，还未得天道认可，贸然使用只会撕裂使用者的灵魂，此前尚未成功过。而我，因为本就是异世之人，反而可以绕过天道认可这一环，成功使用。” 叶曌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 魔物的死气浸染天地，遮蔽日月，草木枯萎，生灵涂炭。最后的人族聚在一起，她们此刻每个人都把自己炼成护城阵法的阵眼，用自己的一切来维持最后的净土。 桌案上徐徐展开的山河图上，山清水秀，草木葱郁，是她们许久都未曾见过的景色，是她们想要守护的人间。 叶曌是当时的修为最高者，因异世之人的身份，她被天道忽略，反倒被压制的不深。同时，她也是整个护城阵法的中心，是最重要的阵眼。 让叶曌施术回溯时空，中心阵眼缺失，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景象。 此前从未有人成功施术，所以墨蝉衣也不知道究竟会是怎样的回溯——是独她一人回到过去，还是整个世界回到过去？ 但是，不管怎么样，都是一场豪赌。 叶曌背负着所有人的希望，来到了两百多年前。 这般想着，叶曌掐住指尖，疼痛让她清醒，克制住心里的哀恸。她一掀衣摆，竟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师尊，天道失衡绝不是偶然，祂不会突然改变世间规则，只可能是有人慢慢渗透到‘规则’之中，遮蔽天道。灵脉无形，却如同被剪去绳子的珠串骤然被毁，必定有人做了那个剪绳之人。 “未来的我们无从查起，但是现在，现在……我们还有机会。” 虽然此文可能没人看，但是我还是讲一下：文中女角色占比很大，但是如简介所说，男主是楼眠青，也会有男配，所以本文会有其他男角色，且男角色的单箭头很粗。 女主先穿越，再重生，从两百多年后重生到了拜师后的第一年。 有女尊私设，但不是女尊文，不要抠字眼。一个“徒弟”要怎么改就让我痛苦了半天，我决定爱怎么写怎么写。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重生 第2章 赶超 空旷的道场上，叶曌的声音随风飘荡，像一片落叶悠悠落下，却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楼眠青并没有打断她的叙述，叶曌说完之后，他望着她那双深棕色的眼睛，明明才几天不见，小徒儿的眼中却盛了几百年漫长沉重的时光。 他伸出手，将叶曌从地上扶起。 随后，楼眠青略带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楼眠青说：“辛苦你了。” 他顿了顿，又道：“也多谢你愿意相信我。” 现在一切尚未明晰，叶曌把这些告诉楼眠青，也是相信楼眠青不是灭世之人。 “我不会辜负你的信任。”楼眠青对她保证，“兹事体大，此事不宜宣扬，但各大门派也该做好准备，我会去和宗主她们说，你且先放宽心。” 闻言，叶曌心里紧绷的弦微微一松，这两天一直抑制不住的疲惫感就涌上心头。 楼眠青在袖子中摸了摸，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盆景，放到叶曌的手里，“这是为师外出巡游时得来的，别看它才这么大一点，却是个空间法宝，里面自有一方小世界。炼制之人很有巧思，将盆景炼制成法宝又不伤其本体，里面的小世界也是这个模样……为师本想带你学习其中妙思，你且先拿着，来日再学。” 盆景只有巴掌大小，里面栽种着一棵小柏树，柏树看着不大，却枝繁叶茂。叶曌知道，进入盆中景的小世界，就能见到这棵柏树遮天蔽日的样子。 叶曌接过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盆中景，哑然片刻，“谢谢师尊，我……” 楼眠青却忽然明了，“啊，想起来了，你应该是会这个的。” 叶曌：“那也是师尊教的。” 虽然是前世。 楼眠青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叶曌捧着盆中景，默了片刻，忽然抬头，“师尊，这个盆中景也救了不少人。” 盆中景可短暂容纳生物，叶曌曾无数次在战役中，将重伤的队友放入盆中景，带离战场，或是在逃亡途中，放入力竭的队友。 回应她的，是头顶不轻不重的一拍。 “为师知道，那段未来非常难捱，也请我的小徒儿先遵守师命，回到你的屋子，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好好睡一觉。” 楼眠青收回刚才拍人的手，负手而立，“于炼器一道，为师可能再教不了你什么，但是此刻就算天塌下来，也不该让你来扛。” 闻言，叶曌眼中又有泪意。她本来就是个泪失禁体质，身穿过来，治了眼睛也依旧容易哭。她知道，楼眠青这番话不是假的。门主，长老，道君……这些“个高”的人先替她们扛起了天，直到她们一个个身死，底下的弟子接过她们的接力棒，前赴后继地奔向战场。 ……那是一场延续了五十多年的苦战啊。 “唉。” 楼眠青叹息一声，他抬手抛掷出一个球形的法器。法器在空中变换形态，落地时俨然是一栋一百多平的房子，房子门口的匾额上写着“陈思堂”三字。 “为师想了想，现在让你回去也静不下心，陈思堂内有阵法，可辅助平思净心，你若是愿意，可去里面打坐。” 楼眠青说着，又取出来一把零零散散的东西，塞到叶曌的手里，“若是不愿意，你就先拿着这些法器研究原理，就是拆了也无妨，为师会炼制。” 安顿好叶曌，楼眠青这才怀着担忧离开了道场。他的身影化作一道流光，去往凌霄宗宗主所在的凌霄山。 叶曌目送自己的师尊离开，直到再看不见人影，她这才把目光投向了自己手里的一堆法器，里面有不少她熟悉的东西。 看着法器，与之相关的记忆就一个个冒了出来。四分扇折于念山，她没能救下念雎之；牵机毁于药王谷，她们没能取回衔珠草；悦尘铃毁于南城，凭借其自主发声的能力，来了一招声东击西，救下城中百余人…… 无数画面从脑海中闪过，叶曌使劲掐了一下指尖，迫使自己清醒。她将法器先放入盆中景，随后走入了陈思堂。 陈思堂不算大，室内空空荡荡，中央放着一个打坐用的蒲团，蒲团下面就是静心用的阵法。 陈思堂是惩戒堂的逝水长老请楼眠青炼制的“小黑屋”，她打算随身携带，随时能够把心气浮燥的弟子关起来，让她们在陈思堂陈思己过。 楼眠青也确实炼制出来了，还专门找了阵修来刻录相关阵法，最后这东西却落在楼眠青的手里——因为逝水长老破产了，拿不出尾款，只能用法器抵债，陈思堂也就还在楼眠青这里。 至于逝水长老破产的原因，脑子里记忆太多，叶曌有点记不清了。她也不纠结，径直走到蒲团位置，盘膝而坐，盆中景放在面前地上，闭上眼睛开始打坐。 还未真正引气入体的人，打坐并不能引灵气入体修炼，只是为了凝神静气。修炼需先修心，静不下心的人，再修炼容易行差踏错。 每个人身体里都有供灵气运行的身脉，与天地间的灵脉作用相似。只是普通人未曾激活身脉，故而修炼者才会经历“锻体，纳劲，入微”这么一遭。 锻体，顾名思义，锻炼身体。与普通人锻炼身体不同的是，修士锻体不仅会强健体魄，也会锻炼身脉，为纳劲阶段的激活身脉做准备。可以说未来修炼的基础，就在锻体这一段打好，一个修士的天赋，就看她锻炼出来的身脉如何。 而纳劲，则是在锻体之后，直到锻体到达极限，身脉再无法凭锻炼拓展，这才进入纳劲阶段。这个阶段时间可长可短，只要能够将外化的锻体收为内化，寻找到激活身脉的开关，并成功激活，打通身脉的各个节点。 下一阶段，则是入微，入微要开识海，开了识海的修士才可以感应到天地灵气。识海也是非常重要的，如果说身脉是修士的地基，那识海就决定了修士的高度。当然，识海并不是一成不变的，随着修炼，识海会逐渐拓展，也会随修士的心境发生变化。 修士需修“身，形，魂”，这也就对应了“锻体，纳劲，入微”。这三者打好最初的基础，修士的身体能够承受并感应灵气，才会主动引外界灵气入体，进入练气期。 叶曌只锻体七个月就达到身脉极限，这个速度可以说非常快，就连她的师尊楼眠青，修真界难得的男修士中的天才，也锻体了一年。 锻体并非越久天赋越好，正相反，身脉越容易锻炼，代表其越能为修士所用，之后的修炼也越顺畅。 叶曌的纳劲阶段也很迅速，跟随楼眠青的指导，七窍逐一打开，身脉觉醒，她于半月前刚刚入微，识海跟一个矿泉水桶差不多大。 内视识海，叶曌的魂体化作一尾红色小鱼，落入识海中。 识海有“海”之一字，是因为所有人刚开辟的识海，都是水的模样，普遍拳头大小。它蕴养着修士的魂体，连接着身脉，之后每次升级，识海都会发生变化。 小鱼在清澈见底的水里游了几圈，叶曌确认自己的识海已经稳固，没有出现“漏水”“变黑”等危险情况，决定引气入体，赶超记忆中的修炼进度。 记忆中，她本该在一个月后才彻底稳固识海，在师姐的引导下引气入体。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叶曌拥有了前世记忆，她不仅无师自通了吐纳灵气，识海还提前稳固了。 闭上眼睛，感受外界，一片漆黑中出现了许多光点，它们漂浮在叶曌的身边。 进入练气期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只需要会吐纳灵气，并让灵气在身脉完整地走上一圈，若是中途断了，或是没能完整连上都算失败——有师承的好处就在这里，前辈可引导后辈的灵气运行，少走许多弯路。 叶曌此刻虽无人引导，但她早已运行过无数次，吐纳天地灵气如同呼吸一般自然。叶曌控制着引入身脉中的灵气，让其在身脉中完整地走了一圈。 进入练气期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动静，就像孩子第一次站起来走路，从此便会习惯直立行走。 在此之后，修士每次吐纳灵气，都会令其在身脉中走一圈。在这途中，身脉会自主炼化灵气，而那些被炼化了的，就留存在身脉和识海之中，成为她日后施法使用的灵气——练气期便是让修士习惯这个过程。 而叶曌，她不需要这个过程，此刻她周身的灵气很有规律地起伏，练气俨然成熟，只待筑基。 叶曌并未选择现在筑基，于每一位修士而言，筑基都要慎之又慎，即使是叶曌，也不敢在这里太过求成。她打坐修炼了一会儿，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这才结束修炼，缓缓睁眼。 一睁开眼，叶曌就看到门口倚着一个人。 来人浅蓝色衣衫，束腰束袖，一头长发高高扎起，看起来非常干练，发现叶曌看见了自己，笑着说：“师妹啊，师尊还曾叮嘱我日后引导你练气，你这自己就做好了，我很难办啊。” 楼眠青：（掏一堆玩具给徒儿，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放松） 叶曌：（灭世之灾在背后像有狗熊在追，我要比前世更努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赶超 第3章 修道 凌霄宗的守山长老们每十年公开收一次徒，不过也不是每次都会收亲传弟子，多数是记名弟子。亲传与记名的区别，在于前者会接受师尊的所有传承，所以收的并不多，而后者只会引导踏入仙途。 叶曌穿越时，楼眠青已经三十年没有收过亲传弟子。还是他的师尊——已经不问宗内事务多年的“墟月上仙”，在凌霄宗众人讨论如何处置叶曌的时候，专程来了一趟，告诉众人，那位被天雷劈到凌霄山上的异世之人，与楼眠青有很深的因缘。 也因此，就算没到公开收徒的时间，在宗主的提议下，楼眠青收了叶曌做亲传弟子。 在叶曌之上，还有四位亲传弟子，其中最早的两位已经出师，浪迹四方数十年，不知踪影。留在天琅山上的两位中，最大的就是这位排行第三的师姐了。 三师姐名叫卞靳泷，看着正正经经的模样，实际上有颗放荡不羁的心，热爱插科打诨，跟所有人都能打成一片。 在其他人对叶曌或试探或好奇的时候，卞靳泷已经能自然地和她勾肩搭背了。 卞靳泷说完那句话，也没想着得到叶曌的回答，很快又补上一句：“不过还好你心中有数，没有筑基。以后想修什么道？” 闻言，叶曌收手起身，摇了摇头，说：“还没想好。” 见她停止修炼，卞靳泷走近，亲昵地拍拍她的肩膀，“没想好也正常，只要别行差踏错，走上什么风月道杀戮道就行。” 叶曌习惯性和她打趣反问：“风月道合欢风流，为何修不得？” 卞靳泷捡起地上的盆中景，边观察这个新奇的小玩意，边说：“风月道讲究‘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洒脱无情，可是与人交心又怎能不动心？最后累得一身相思负债。你修风月道还不如修无情道……不过无情道我也不推荐啊，千百年来就一人修成的，成功率比风月道还低。” 前世的叶曌知道这个人，修习无情道的“玄羲上仙”，也是此道的开道祖师。自从一千多年前她一刀斩裂空间，将所有魔族放逐斩出来的魔域之后，就销声匿迹。 玄羲上仙留下的无情道传承，早就在修真界公开，可是千百年来无一人道成。大多数人在化神前就道毁，要么终身止步于此，要么毁掉道基，从筑基重新开始。 依据叶曌从前看小说的经验来说，无情道就是拿来破的。 “师姐修的什么道？”虽然叶曌知道答案，但是她为了不突兀，还是问了一句。 “这是师尊带回来的吧？挺有意思的小东西。” 卞靳泷把盆中景递还给叶曌，这才回答，“我？普普通通的炼心道。当初筑基时没想太多，就问了师尊哪条道要求最低，就修了这个，后来才知道，以我的心性，修习逍遥道更合适。” 不过，以卞靳泷的资质来说，炼心道和逍遥道没什么区别，“道”无高低贵贱之分，只分修习它的人。 叶曌前世修的便是炼心道，此道省心之处就在于，修炼只需坚持本心即可，故而修士普遍都是炼心道。 她不知道自己要炼什么心，只一心想飞升，想回到自己曾经的地球，因为那里有她的父母亲朋。 可是……修炼二百余年，她早已和这里的人们建立起亲厚的关系。即便飞升之后能够拥有穿梭世界的能力，能让叶曌回到地球，她也要先救下这个世界，救下她的朋友们才行。 “说起来，师妹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卞靳泷突然问道。 叶曌一愣，握着盆中景的手微微一紧，“为什么这样问？” 卞靳泷绕着她走了两圈，倒是没看出来什么不对劲，“师尊传音让我来陪陪你。” “他没说其他的吗？” “没有。” 卞靳泷停在叶曌的面前，比叶曌高出一些的她弯下腰，摸着自己的下巴，目光如炬，“那看来，是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秘密了。” 叶曌直视着她的眼睛，不躲不避，“或许之后你会知晓。” 对面的人微微一怔。 卞靳泷这时才发现，那双隐隐流动着金光的眼睛里，不知何时，藏起了许多深沉的东西。若说之前的叶曌是一只慌张的小兽，不知该如何融入陌生的族群。那么此刻的叶曌，像一只扛起族群生存的老兽，刚刚打完一架，正疲惫地梳理自己的毛发。 眼中的笑意逐渐收敛，卞靳泷直起身，半晌没有说话。 “师姐。”叶曌不明所以地眨眨眼。 谁知卞靳泷心下千回百转，最后拍拍叶曌的肩膀，又笑了起来，“师尊既然让我来陪你，那我们去灵兽园玩玩。我记得你很喜欢绒绒，咱们去薅点它的毛回来炼器吧！” 叶曌：“？”这个逻辑是什么？ 叶曌还是被卞靳泷拉去了灵兽园。 凌霄宗的灵兽园里豢养着许多灵兽，这些灵兽大多开了灵智，都是宗门弟子外出巡游时救下的，愿意留在宗门，被修士豢养。好处是保住了命，且以后衣食无忧，代价是每隔一段时间，要从它们身上薅点材料。 像卞靳泷说的“绒绒”，本体是一只长毛白绒兽，长得圆滚滚，跟个大号蒲公英一样。这个种群栖息在雪山，战斗力不高，但是一身绒毛可帮助它们藏匿行踪，用在炼器上，可有效帮助器物塑型。 灵兽园说是灵兽园，实际上占了好几个山头，为了让灵兽们生活在适宜的环境，有的山用阵法划分出好多个区域，每一片区域都各不相同。 叶曌刚刚练气期，还未学习御空飞行，卞靳泷顺手掏出一把折扇。那折扇在空中变大，最后变成可以容得下她们二人在上面打滚的程度。 器修不缺法器，这柄折扇也只是卞靳泷炼制的法器之一，拿来踩脚下也不心疼。 卞靳泷刚带着叶曌来到灵兽园的上空，就被一道传音喊住：“灵兽园高空禁止飞行！” 卞靳泷充耳不闻。随后，一道青色的光芒抓住了飞行的折扇，温和却又不容置疑地把折扇放到了地上。 被迫落地，卞靳泷收起折扇，笑着对叶曌说：“宣邈还是这么固执，这下我们又得走上一个时辰咯。” “呵，又在小师妹面前说我坏话。” 随着一声冷笑，一道身影神出鬼没般在周围转了几圈，仅凭叶曌练气期的神识，无法捕捉到她的行动轨迹，活像恐怖片里随着灯光闪现的鬼。 “怎么能算是坏话呢，我说的是事实。”卞靳泷手中的折扇精准地向身旁某个位置一敲，那里本是空无一物，却在被敲击后渐渐浮现出一个人影。 那是一位披散着头发，穿着宽大白袍的少女，她面容清秀，脸色苍白，眼睛是幽幽的绿色。 叶曌恭敬地叫了她一声：“宣邈师姐。” 话音刚落，白袍少女的身影又消失了，下一秒出现在叶曌的背后。 宣邈打量了她两眼，突然伸手，在叶曌的手腕上捏了捏。她的体温很低，如同一块寒冰，叶曌忍不住挣了一下，但又很快忍住。 “天赋不错。”宣邈评价道，语气平淡无波。 卞靳泷对此与有荣焉，“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的师妹。” 绿色眸子幽幽地瞥了她一眼，下一秒，宣邈又出现在卞靳泷的身后，寒气肉眼可见地往外冒，“小师妹的天赋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开心个什么劲儿？” 卞靳泷晃了晃脑袋，无视了此人的寒气，“因为她是我的师妹啊。我的。” 宣邈：“……可恶。” 自从来到灵兽园，叶曌就只能插得上那一句话。 卞靳泷和宣邈是同一批拜师的，俩人关系极好，不过她们一个想学炼器，一个想学御兽，就拜了不同的师尊。 宣邈的天赋极好，然而宣邈是棺生子，她的母亲死后在棺材里产下的她，导致她身上自带鬼气。灵兽有趋利避害的本性，自然就躲着宣邈走，这让她非常挫败。 好在宣邈的师尊并不打算放弃她，她既然喜欢灵兽，那就让她照看灵兽园，日夜相处下来，灵兽们与宣邈亲近了不少。 因着一心教授宣邈，宣邈的师尊便没有再收亲传弟子。与宣邈同一批拜师的，都当上了师姐师兄，这让她也有点羡慕。 不过，叶曌知道宣邈想要师妹师弟的根本原因。 一个不留神，宣邈又出现在叶曌的身边，叹息着说道：“小师妹，真的好乖啊。” 森森鬼气吹拂过脖颈，叶曌默默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见叶曌神色不对，卞靳泷赶紧把她拉过来，护在身后，“好了好了，宣邈，我们要去找长毛白绒兽，先不闲聊了。” 宣邈：“雪山区域吗，去不了。” “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宣邈左右晃了晃身子，像是想直接走人，过了半晌，她抬头看向凌霄山的方向，说道：“前段时间有几处阵法出了点小问题，还没来得及修，就由师尊先看着。不过，师尊于一刻钟前接到宗主的紧急传讯，离开前，她关闭了那几个阵法的出入口，雪山区域就在其中。” 卞靳泷也不由自主地看向那边，听着宣邈的话，她的眉心渐渐蹙起，“紧急传讯？” “是。看紧急程度，守山长老们应该都收到了。” 墟月上仙说的：姻缘。 众人听到的：因缘。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修道 第4章 巧合 闻言，叶曌大概知道了原因。楼眠青去找宗主讨论叶曌所说的事情，兹事体大，宗主必然要和守山长老们一起商讨。 只是谁也没想到，管理灵兽园的“静尘长老”一离开，阵法坏掉的几个区域直接关闭了。 卞靳泷可惜地说道：“看不到绒绒了。” “你那是为了看它吗？你们这些器修，天天薅它们的皮毛材料炼器，分明是馋它们身子。”宣邈冷笑一声。 “嗨呀，话不能这么说，我这不是还给它们带回春丹了吗？” 卞靳泷手指在自己储物镯子上一点，掏出一个洁白瓷瓶，“呐，药王谷历轻衣出品，保准一颗下去，消耗的全部都能补回来。” 看着那个小瓷瓶，叶曌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一段记忆。 在灭世之灾拉开帷幕前，凌霄宗的灵兽们有过一次暴动。雪山和荒漠区域的两大族群突然发疯，它们撞断支柱，摧毁阵法，无差别攻击了周围所有人和灵兽。 这些灵兽平时都比较佛系，但是普遍修为不低，几乎都是金丹期，让尚在金丹期的宣邈无可奈何，只能勉强救人。还是静尘道君出手镇压，活捉了几只发疯灵兽，交给医堂诊断。 医堂研究过后，得出结论：灵兽们长期食用了一种慢性毒药，至少百余年。毒素经年累月在体内淤积，最终侵入识海，造成它们日渐暴躁，最终引发暴动。 之后医堂又挨个检查了其他灵兽的情况，发现它们或多或少都有中毒症状，只是没雪山和荒漠这两个严重。 惩戒堂据此展开调查，最后将目标锁定在了弟子们每次找灵兽取材之后，给它们吃的丹药上。 可丹药来源过于驳杂，弟子们自己都忘了具体怎么获得的。有自己炼制的，有医堂发放的，有委托丹修炼制的，有从药王谷购买的，还有和别的修士以物易物换来的……总之，她们找不到毒素的真正来源，只得先立下规矩，“不得自带丹药投喂灵兽”。 那时的叶曌看到这条规矩，只觉得它像极了穿越前动物园里经常贴的“禁止投喂”标语。 而此刻，叶曌看着卞靳泷手里那个小小的瓷瓶，却脑子里嗡的一下。 “宣邈师姐，很不好意思打断你们，”叶曌插入了她们的互怼，“我想知道除了雪山，还有哪个区域的阵法有缺？” 卞靳泷和宣邈的视线顿时落在叶曌的身上，见她神色认真，宣邈回想了一下，说：“还有荒漠和沙地，这几个阵法处于同一个大阵之内，牵一发而动全身。” “荒漠……” 暴动的灵兽也有荒漠区域。叶曌想，会是巧合吗？还是说早已有人想动手脚，只是这次没能成功呢？那幕后黑手的布局究竟在多早之前？ “小师妹，你在想什么呢？”卞靳泷在叶曌面前挥了挥手。 叶曌暂时不打算告诉卞靳泷这个猜测，假装遗憾地说道：“听说荒漠里有墓蝎，它的毒液淬在刀尖上，可以使武器变紫。我有些想取一点试试，没想到也去不了。” 雪山去不了，荒漠也去不了。卞靳泷摇了摇扇子，道：“这一趟来的，净和宣邈拌嘴了，看来我们得去天机阁算上一卦，最近是不是流年不利。” 宣邈幽幽地看了她一眼，“快去快去，别来嚯嚯我们的灵兽。” 越这样说，卞靳泷越不可能走，“虽然摸不到绒绒，看不到墓蝎，我们可以找平替嘛。小师妹，想不想去见见三尾狐？宣邈，三尾狐所在的丛林没有关闭吧？” “……没有。”宣邈知道，今天卞靳泷是非要进灵兽园了，她的目光落在叶曌身上，看她是说“想”还是“不想”。 叶曌顶着宣邈目光的压力，说了“想”。 卞靳泷便快乐地领着叶曌进了灵兽园的大门。 为了让灵兽们按照各自的习性自在生活，灵兽园里分隔区域的阵法繁多，影响范围一直能覆盖到天上去——这也是灵兽园上空不允许御空飞行的原因之一，就怕一个没注意，修士在飞到新的区域时，和新区域的飞兽撞机。 这个规矩是好的，但是也导致了大家想去自己去的区域，只能从每个区域之间专门留的“门”走。 好在三尾狐所在的丛林区域离得近，很快就走到了。 区域之间的“门”长得就是个大门的模样，叶曌刚过了“门”，门边就有一只白毛团子扑了过来。 叶曌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多年的战斗本能就让她掌中运起灵力，一巴掌拍在那个白毛团子的头上。 白毛团子疑惑地“嘤”了一声。 练气期的攻击对它来说不痛不痒，它只是疑惑叶曌为什么要打它的脑袋。 一旁的卞靳泷被逗笑了，她抓起白毛团子一阵揉搓，“这么着急欢迎我们，离离想不想我呀~” 叫作离离的白毛团子奋力从卞靳泷的“魔爪”下挣脱，贴回叶曌的身边。它“嘤”了一声，又意识到叶曌不懂灵兽语，口吐人言道：“小曌小曌，你怎么就要筑基了？” 叶曌总算想起来这白毛团子是谁了。 灵兽园里的团宠，因其特殊的体质，无视阵法各个区域到处跑的福泽神兽“暮黎”。 暮黎围着叶曌打转，毛茸茸的一团，压根看不出它本体长什么样子。 “小曌，你的练气好稳，可我还是看不到你的吉凶，帮不到你。” 是的，福泽神兽可一眼观吉凶祸福，奈何叶曌身为异世之人，她的命轨不在此方天道管辖范围之内，也就无法用正常方法为她卜卦。 叶曌抱起暮黎，揉了揉刚才被她拍了一掌的地方，笑道：“没事，看不了吉凶没关系，以后我开始炼器了，多多贡献你的毛就行。” 暮黎：“嘤。” 暮黎在一身长毛下揣起手手，幽怨道：“小曌跟小泷学坏了。” 一旁的卞靳泷正把指缝间刚刚薅下来的白毛塞进储物手镯，就听到这句控诉，她非常自豪地说：“哪能说学坏了呢，这是传承。” 如果宣邈在这里，肯定会说“这算哪门子的传承”，但是她不在，暮黎只是“嘤”一声，倒也没拒绝叶曌。 有暮黎在，卞靳泷也没再拉着叶曌去找三尾狐，她们寻了处石头坐下，卞靳泷跟叶曌唠起了最近宗门里的一些八卦。 另一边，凌霄山，凌霄宗宗主“幻真道君”的道场内。 除了楼眠青，被一道紧急传讯叫过来的守山长□□有九位。来到道场，她们围成一个圆坐下，静静地听完楼眠青的讲述，这才有人开口。 惩戒堂的逝水长老看着是个冷面的女子，她听完后，拧眉说道：“师兄，你如何证实叶曌所说为真？” “叶曌并不是会弄虚作假之人。” “可据我所知，天机阁下一任阁主并不是墨蝉衣，而是墨蝉衣的师姐白浮音。” “山河飘摇，倘若你我都已战死，墨蝉衣临危受命并非不可能。” 此言犀利，逝水长老无法反驳，她闭了闭眼，不说话了。 坐在逝水长老旁边的，是管理灵兽园的静尘长老，看起来是位温和典雅的女子。见逝水长老不再提问，她才说道：“师弟，叶曌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楼眠青轻叹一口气，“她看起来有些疲惫，我让她先休息，卞靳泷在陪着她。” 想起那双沉淀着两百多年时光的眼睛，楼眠青不由得心中微涩。他说：“只要和她对视一眼，你们就能知道我为何信她。” 眼中的疲惫不作假，眼中的锐利不作假，那必得是从战场上练出来的。楼眠青在那些经历过魔域开辟之前、与魔族战斗过的前辈眼中看到过类似的神色。 “可她并不在场。”静尘长老指出。 楼眠青回应：“我已让她休息半天有余，如果各位想见她，传音请来即可。” 话虽然说到这份上，静尘长老却不好直接拿主意，她看向做决定的人，“宗主，要请吗？” 凌霄宗宗主幻真道君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属于她所修之“君”道的威严无声漫开，每个被看到的人都心神一凛。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楼眠青的身上，半晌，幻真道君说道：“那就请叶曌过来吧。” 宗主发了话，在她右手边坐着的，一位白衣束冠的女子便发了一道传音出去。 回到叶曌这边，卞靳泷正好讲到了在弟子堂发生的趣事。 “弟子堂里的那些小鬼头，每天锻体疼得嗷嗷叫，居然还有力气溜出宗门买零食吃！可惜伪装不到位，回来的路上被师长抓住，罚她们每日加训半个时辰。 “也幸亏她们碰到的是师长，但凡遇到经常在弟子堂周围闲游的灵谕长老，那可有的苦受了。” 听到灵谕长老的名字，叶曌有些汗颜。穿越前作为21世纪的一名学生，她本来就对老师怀着敬畏之心，上街看到老师就想躲，更别提见到以“师者”入道、教学严谨的灵谕长老了，那真是老鼠见了猫，怕了怕了。 正在这时，有人走出“域门”，径直朝她们走了过来。 来人叶曌认识，是她们正好说到的那位灵谕长老的大徒弟。 她行了个平辈的礼，说道：“叶曌师妹，宗主有请。” 第5章 信任 叶曌早知道会有这么一遭，楼眠青既然要将她所说的话告诉宗主，那她必然要亲自去一趟。 楼眠青已为她留足了休息放松的时间，暮黎毛茸茸的手感也让她心情缓和了不少，叶曌做好了再见宗主长老们的准备。 叶曌将怀里的暮黎放到卞靳泷的怀里，说：“师姐，我去去就回。” 卞靳泷记得守山长老们都去凌霄山了，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去去就回”的轻松事，“我也去，你又不会御空。” 灵谕长老的大徒弟却说：“师尊让我带了‘扁舟’，师妹只需坐在扁舟中。” ‘扁舟’，形似一片竹叶，飞行法器，可根据乘坐人数变大变小，作用类似校车，是接送弟子们上下课的工具。 灵谕长老考虑到了叶曌不会御空这一点，卞靳泷一时找不到借口，决定死缠烂打，“我还是得去，万一你被宗主吓哭了，出来找不到人倾诉怎么办？” 叶曌：“……不会的。” 虽然宗主确实很有威严，但她也不至于被吓哭。 好在来人并不在乎接一个还是接两个，扁舟启航，飞过层层云雾，降落在凌霄山。 每位收徒授业的道君，都会修筑自己的道场，为了方便教学，大多平坦宽阔，一览无余。 宗主的道场不同。在修仙前，幻真道君钟梦期曾是一国皇女，若非她突然得道筑基，受限于“修仙者不可插手人间事”的规则，她早已登基为帝。 也因此，幻真道君的道场内部平坦，外部却因她的喜好修筑了觐见的台阶，看起来更像是祀天的祭坛。 台阶下，卞靳泷被拦住，灵谕长老的大徒弟对她说：“宗主只让叶曌师妹一人前去，你我在这里等候。” “好吧。”卞靳泷不放心地叮嘱道：“师妹，遇事别怕，师尊估计也在里面，有事你就求助他。” 叶曌不由得笑了，“好。” 踏上台阶的一瞬间，四周倏然静了下来，每走一步，就越能感受到属于君者的威严。叶曌仿佛真的成了一位即将面见帝君的臣子，心中不由自主地忐忑。 即将走入道场，叶曌闭了闭眼，平复了一下心绪。 “叶曌，上前来。” 宗主的声音落在她耳边。 那是一道传音，宗主和长老们早就知道叶曌已经到了。 抬脚走入，来到道场内，凌霄宗的十位守山长老都在。甫一入内，她们的目光都落在叶曌的身上。 叶曌并没有怯场，反而一一回看了过去。每看过一人，就会想起前世的许多事情。无数记忆涌上心头，叶曌有些恍惚。 “叶曌，你先在中间坐下。” 说话的是坐在宗主右手边的女子，白衣束冠，外表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叶曌认得她，就是那位以“师者”入道的灵谕长老。 待叶曌在中间盘腿坐下，其他长老在周围，仿佛三堂会审，审问人便是灵谕长老。 “接下来我会问你一些问题，以此作为判断，并非是不信你，你可做好准备？” 叶曌点了点头。 确认她做好准备，灵谕长老开始速问：“你可知我等叫你前来的原因？” “我知道。” “你确信自己所言非虚？” “我确信。” “你是如何回来的？” “使用了天机阁的阴阳逆转之术。” “此术有何风险？” “当时作为中心阵眼的我，一旦失败身死，我们最后的阵线也将崩溃。” 灵谕长老本意是想询问阴阳逆转之术对施术者自身的风险，然而叶曌压根没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她只担心中心阵眼缺失，剩下的人该怎么办。 灵谕长老为此沉默了片刻，才继续问道：“你前世最后的修为？” “化神期。” “所用道号？” “明空道君。” “何时出师？” 说到这里，一直对答如流的叶曌却停顿了，她下意识地想看一眼楼眠青的神态，目光扫了过去，却在他的青衣上一触即离。 叶曌放在膝盖上的手攥了攥衣服，声音低沉地说道：“……并未。” 一般来讲，徒弟修为到达元婴期就可出师，举办出师礼。可前世叶曌还未曾正式出师，楼眠青就已战死在她面前。 或许是因为叶曌读不懂楼眠青死前的眼神，在那之后，那张染血的脸总会见缝插针地浮现在眼前，成为她心中细碎的疼痛。 见她这幅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灵谕长老没再继续问下去，她轻声叹了口气，说道：“好孩子，你辛苦了。” 闻言，叶曌便知道，这位严谨的师者相信了她的经历。 灵谕长老不再发问。一旁，从叶曌进来就一直观察着她神态的静尘长老，语气复杂地对楼眠青说道：“师弟，你说得没错。” 只要看到这个孩子的眼睛，就会相信她确实经历了那些。沉重的时光在她眼里刻下难以磨灭的印记，就连疲惫也被她下意识地掩藏。 其他几位长老也表示自己相信叶曌，开始互相交流起来，时不时问叶曌一两个问题，三堂会审般的氛围被打破。 这时，宗主开口了：“我前世是怎么死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在相信叶曌之后，她们都对前世的情况很好奇，对于自己可能会遭遇的死亡，踟蹰着不敢询问。心中所想被宗主这样直白地问出来，她们也想知道答案，顿时静下来，等着叶曌开口。 叶曌也被问得一懵，宗主是第一个问出这个问题的。她沉默半晌，说道：“其实，前世您最后是死是活，我们都不确定。 “魔族大举进攻之前，您和其他前辈有所察觉，某日你们相约去了魔域入口，就再无音讯。之后墟月上仙、静尘长老，还有忘忧道君，也相继在魔域入口失踪……那里仿佛有一个深渊，进去的人再没有出来过。 “而在您失踪三年后，魔域入口大开。我们也试图调查过，那里确实是魔域的入口，可调查过程死伤惨重，后来疲于奔命，也无法再去查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魔域入口。”宗主将这几个字在喉咙里滚了一圈，“玄羲上仙千年前一刀劈裂空间，放逐魔族，魔域从没有过入口。” 叶曌知道宗主不会信，在它彻底洞开之前，修真界无人相信那处默认封闭的空间有出入口，“有的。不知何时起，修真界总会零星出现几个魔族，那就是从魔域逃出来的，只是它们弄出的动静很小，被发觉了也无人在意。” 宗主不置可否，转而问道：“那你可记得最近会发生什么？” 脑子里闪过好几个事件，叶曌思考半晌，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哪些算是征兆。但是我记得，灵兽园发生过异常事件。” 闻言，管理灵兽园的静尘长老看了过来，微微蹙眉，“是最近出现的阵法问题？” “不是。” 叶曌把灵兽暴动事件讲了一遍。 静尘长老越听越不平静，一向温和的她，在听到最后也没查出毒素来源时，也显露了怒容。她问：“距离此事发生还有多少年？” “一百三十多年。但中毒过程至少百余年。” 静尘长老转向宗主的方向，抱拳行礼，声音带着一丝怒气，“宗主，我申请调查此事，防患于未然。” 静尘长老喜爱灵兽，平日哪只生了病都要心疼半天，宗主知晓这位师妹的性子，颔首同意：“可以。逝水师妹，仁素道君，你们全力协助。” 惩戒堂的逝水长老和医堂的仁素长老齐声应下：“好。” 安排好这事，宗主又看向了叶曌，“叶曌，你刚才提起了‘忘忧道君’，你是如何认识她的？” 忘忧道君，原名江酒，是宗主的大师姐。她修习“逍遥道”，讲究随心自在逍遥，自然不愿被约束，一出师就跑出去逍遥山河去了，常年不见人影。 其实叶曌也与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道君不熟，相比起来，总被惦记让改修逍遥道的卞靳泷和忘忧道君更熟一些。 “我第一次见她应当是两年后，忘忧道君想让我三师姐改修逍遥道，某天我正好碰见了。而我最后一次见她，是在您失踪的一年后，她前来询问了您失踪前的最后地点，就去找您，之后再也没有出现。” 这次，宗主沉默了，这位君王一样的女人，神情中流露出一丝复杂。过了半晌，她敛了神色，说道：“你先回去休息。此事虽然重大，但是修炼切忌急功冒进。” 提起修炼，逝水长老终于有机会问出自己观察到的情况，她一见到叶曌就看出她练气期的修为，“一月不见，你的练气竟如此稳固，想好修什么道了吗？” 已经是第二个人问她了，这事在修真界跟“你以后想上哪个大学”一样普遍。叶曌摇了摇头，“前世我修的炼心道，今世……我不知道。” 逝水长老板着一张脸，看起来很严肃，“修真界似乎没有‘不知道’的传承，莫非你要做‘不知道’的开道祖师？” 叶曌不明所以：“……？” 逝水长老讲了一个猝不及防的冷笑话，得到叶曌迷茫的表情。 还是灵谕长老先看不下去了，“好了，别逗她了。此事今天先议到这里，大家都先回去吧。” 灵谕长老在宗门的话语权仅次于宗主，长老们没什么事要说，纷纷化作流光离开。叶曌也向宗主辞别。 即将离开道场时，一直跟在叶曌身边的楼眠青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她说道：“别急，还有我们。” 叶曌停下脚步，仰起头，却依旧不敢与楼眠青对视，目光停留在他的下巴处。 她的语气疲惫又坚定，“师尊，我知道，以我现在的修为，就算遇到事情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可我没办法停下。” 知她执念，楼眠青叹了口气，不再勉强，“一个月，你暂缓一个月，我为你炼制一座小型道场。一个月后，你是想闭关修炼，还是想开始炼器，都可以。” 未到收徒的元婴期修为，却能拥有一座道场，这简直算得上是纵容。叶曌很是感动，“师尊，谢谢你。” 楼眠青：“你师姐还在等你，去吧。” “你不一起吗？” “怕你们不自在。” 说罢，楼眠青先一步化作流光离开。叶曌走下台阶，就看到卞靳泷正和灵谕长老的大徒弟拌嘴。 凌霄宗的十位守山长老中，有三位都是墟月上仙的徒弟，其余长老没有师出同门。 以下可以不用专门记（？） 墟月上仙的大徒弟：江酒，忘忧道君，不在宗内。 二徒弟：钟梦期，幻真道君，凌霄宗现任宗主。 三徒弟：程梵希，静尘道君，灵兽园守山长老。 四徒弟：楼眠青，栖梧道君，天琅山守山长老。 五徒弟：雁寻，逝水道君，惩戒堂守山长老。 现出场长老中还有：灵谕道君，弟子堂守山长老。仁素道君，医堂守山长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信任 第6章 炼器 叶曌一直觉得自己这位三师姐是个“神人”，她似乎能和所有人都打好关系，比如此刻。 卞靳泷双手抱胸，下巴一扬，看起来很是嚣张，“我师妹无人引导，半月就自行练气稳固，你师妹能吗？” ——这确实不能，一般人最快也得几年才能稳固，但我也是沾了前世的光。 灵谕长老的大徒弟不甘示弱，“我师妹无人敦促便可熟读背诵《寰宇史记》，你师妹能吗？” ——好厉害，《寰宇史记》记录修真界万载历史，元婴期以下的神识背诵它的难度，堪比小学生学会线性代数，估计没几个人能做到。 卞靳泷不假思索，“那有何难？我师妹当然……” ——不！我不能！ 叶曌匆忙打断：“师姐！” 听到声音，忘神攀比的卞靳泷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一扭头，仔细端详叶曌的神情，惊喜般说道：“哎，没哭。” 叶曌无奈，“……宗主又不凶。” 叶曌出来了，灵谕长老的大徒弟有点师姐包袱，不继续跟卞靳泷吵架丢人，取出扁舟，“咳，叶曌师妹，我送你们回去。” 折腾了一天，回到天琅山时已到夜晚，卞靳泷叮嘱叶曌好好休息，就离开了，只余叶曌看着眼前的房子，寂静无声。 因为楼眠青是器修，需要什么就能自己炼制，所以天琅山上的东西，包括各徒弟的屋子都是由他亲手炼制，每个都是法器。 在为叶曌炼制房屋时，楼眠青询问叶曌是否要还原她世界的房屋样貌。叶曌很是心动，便手绘了一张图，画出她喜欢的带花园的小二层楼别墅，室内的布置也简单画了画。 不过，她对于古风气息浓厚的修真界建筑也很心动。楼眠青似乎看出了这一点，他将缩小版的法器房屋交给叶曌时，直接给了两个——一个是按她的图画的现代建筑，一个是修真界版。 叶曌两个都很喜欢，不过她更喜欢在熟悉的现代风格小楼里住。楼眠青知道后，又根据叶曌的描述，陆陆续续炼制了许多家具。 重生回来，叶曌一直未曾回到屋子歇息，她在踟蹰，在犹豫，灭世之灾的大山压在她的身上，她知道自己失去了那份对现代的执着。 良久，她才沉默着推门而入。灯光亮起，叶曌的目光从那些旧物上一一扫过，心情复杂难言，她将一些东西拿起又放下，最后从衣柜里翻出自己穿越时身上穿的衣服。 那是一身简单休闲的运动装，刚在跑步机上跑完步的叶曌被母亲喊去擦窗户，紧接着就被一道雷劈到凌霄山上，还失明了。 这身衣服已经被楼眠青炼成法器，确保不会轻易损坏，可以保存很久很久。指尖抚摸过衣服上的商标，叶曌想起，她前世时常会看看衣服，以此坚定自己回家的信心。 可灭世之灾开始后，她便将其遗忘在了储物空间的角落。 炼心，炼心。 传言飞升之后的世界可与别的世界相通，前世她坚持修仙，就是为了那一丝回家的可能性。可是…… 衣服被叠好放了回去，叶曌知道，她的心境早已不同。 如今以救世为目标的她，虽然也可继续修习炼心道，但“救世”的概念太宽泛——倘若她一直无法定义“救世”的成功，她的道是否能继续？倘若她找不出潜藏的阴谋，遏制不了灾难的发生，她的道是否会停滞不前？ 在未想清楚这些之前，叶曌知道，自己无法炼心，不能轻易筑基。 许多修士都卡在了“筑基”这道门槛，找不到自己想要坚持的“道”，就像一栋楼打不好的地基，那其上的高楼就算能够建起，轻易便会坍塌。 不过，既然答应了楼眠青暂缓一个月，叶曌便不再继续思考这些。她换上睡衣，怕自己继续想东想西睡不着，就使了个沉睡术强行入眠。 第二天，叶曌自然睡醒，换了衣服刚打开门，就看到卞靳泷坐在小院子里的石椅上。 她正在拆解手里的一件法器，看到叶曌出来，朝她挥了挥手，“师妹，师尊让我来陪陪你。” ……又是这样。 “他怎么不自己来？”叶曌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她自己都不察觉的埋怨。 “师尊似乎要炼制新的法器，正在找合适的材料呢。”说着，卞靳泷掏出一堆零碎，有石头有树皮，“你到练气期了，可以操纵灵气，要不要试试炼器？” 炼器吗？这一世还没炼过呢，她也想试试。叶曌这般想着，一口答应，“好啊。” “你这小院子扛不住炸炉，我们去师尊的道场吧。我给他说一声。” 卞靳泷立即传音给楼眠青，另一边的楼眠青得知她们要炼器，有点不放心，决定跟在旁边护法。 炼器和炼丹，都带个“炼”字，需要锻造炉锻造炼化。放入炉中的材料在灵气催动下，被灵火熔化，再根据炼器者的操控，凝成想要的模样——因此极其耗费精力，越精细的东西，越需要强大的神识去操控。 叶曌想起，自己前世第一次炼器，不知道想要什么，就做了一个她学生时代最熟悉也最惦记的东西——手机。 道场内，卞靳泷贡献了自己的锻造炉，把装着材料的储物袋给叶曌，让她在里面挑，“师妹，第一次炼器你随便做，只要你能把材料炼化成物就算成功。” 话虽如此，叶曌想再试试做手机。她从里面取出灰蕴石，秘银和几个小材料，还有增加炼器成功率的绒兽毛。 锻造炉有两人高，由于叶曌还未学习御术，没有属于自己的灵火，卞靳泷就帮她点燃，还留了一团灵火协助。炉身侧边打开一个小门，叶曌将灰蕴石投入炉中，熟练地用灵气接管锻造炉，闭上眼，开始炼化里面的东西。 “咦？” 再天才的人，第一次炼器怎么会这么熟练？她以为今天叶曌顶多学会炼化材料。卞靳泷看在眼里，心中不免疑惑，不由得看向楼眠青，想知道师尊怎么看待这份异常。 楼眠青知道叶曌是重生之人，并没有惊讶，对于卞靳泷的疑惑，他只含糊解释了一句：“她很特殊。之后若有机会，我们会告诉你原因。” 师尊都这样说了，卞靳泷也不纠结。无论是改变的眼神，还是叫上所有守山长老的会议，这两天的经历让她知道，师妹身上有秘密。但既然宗主放叶曌出来自由活动，那必然不是会威胁到其他人的秘密。 对于两人之间的交流，叶曌并不知道，她正专心致志地炼化材料。练气期的识海储存的灵气实在稀薄，不过前世最后省着用灵气习惯了，叶曌没有多少不适。 灵气操纵炉内的火焰，在叶曌的控制下逐渐将材料熔化。这一步需要注意“火候”，一旦过热，材料本身的特性就会被损坏，热度不够则熔炼不了。 灰蕴石属于炼器中最简单的材料，炼化时热度容许范围较大，且易塑型，初学者大多用它来练手。叶曌虽然有前世记忆，也不敢托大，选择从最简单的材料开始。 灵火熔化材料的同时，叶曌的灵气一点点融入灰蕴石，以便她能够控制它的形状。 当灰蕴石彻底炼化成液体，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叶曌操控着液体状的灰蕴石变了几次形状，确定已经可以了，便开始塑型——外面的灵气如同一只大手，像揉面一样将灰蕴石揉成一块扁扁的长方体，而融入材料的灵气像骨架，撑住了形状。 待到机身塑型成功，叶曌将秘银投了进去，打算炼化后熔成手机屏幕部分。只是两样材料在融合时出了一点小插曲，两种材料互斥，尝试了几次都不肯融合在一起。 察觉到这点，叶曌不紧不慢地将绒兽毛扔进去。长毛白绒兽的毛可随环境发生改变，属于修真界版章鱼拟态，是上好的“黏合剂”。 有绒兽毛的配合，叶曌成功将两样物品合成一体。紧接着，就是一次性投入剩下几个材料，用以添加功能。 一件法器必然有自己的用法。不过，由于她确实记不太清手机有什么功能了，这个世界有传音术，也没有打电话的需要，叶曌只是给手机上做了一个连连看小游戏。 做好小游戏，定好游戏的模式，叶曌力有不逮，差点没撑住。练气期的灵力和神识撑不住这样消耗，她的灵气稍微一散，被灵气操控塑型的手机，形状也散开些许。 还好卞靳泷一直留神叶曌灵气的消耗，察觉不对，及时取了颗回灵丹让她吃下。丹药入口即化，逸散的灵气很快就帮助叶曌回复了蓝条，她终于完成最后的步骤——冷却。 锻造炉在操控下冷却，这个过程并不敢过快，怕损坏法器。 等到被炼好的手机从中取出，拿到成品时，叶曌发现手机的背面并不平整，左下角凹陷进去一块不规则的形状。 指尖抚摸过那处凹陷，叶曌记得，前世第一次正式炼器，要到她筑基之后了。在那之前，她只练习过炼化材料。 筑基期的识海内灵气比现在充足，但是做出来的手机也有类似的缺陷，那是前世操纵灵气塑型并不熟练导致的。 ……明明是不同的情况，却最终导致了相似的结果。会是命中注定不能更改吗？叶曌心中涌出恐慌，她不愿细思。 “居然第一次就成功了！师妹，这是何物？我以前没见过。” 卞靳泷迫不及待过来，打断了叶曌的思绪。她看着叶曌点亮屏幕，出现连连看的游戏界面。 叶曌勉强拉回神智，一边给卞靳泷展示玩法，一边说：“是我前世的一个……玩具。它的用法很丰富，只是我不清楚它运行的原理，在这个世界也没有配套的网，只能玩连连看。” 卞靳泷只看了一遍就清楚了游戏规则，接过手机开玩。 从那个手机的塑型开始，楼眠青就陷入可疑的沉默。他本该在叶曌炼制出成品时给予夸赞，可在看到那个东西时，他的心里便掀起惊涛骇浪。 楼眠青眼神复杂地看着叶曌摸过那处凹陷，他的指尖微微蜷起，摩挲着袖口，像是自己也在亲手抚摸一样，楼眠青甚至知道凹陷处哪里有凸起，哪里有钝角。 ……阴阳逆转之术，可以回到过去，改变过去。那，她会是那个人吗？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寻找和等待的那人，终于出现了吗？ 心跳如雷，楼眠青竭力保持着面上的不动声色，脑海中却不断闪过许多破碎的画面。少年时的那段经历他终身难忘，更是忘不了如同照进深渊的那道阳光——激荡的心绪让他说不出话。 卞靳泷上手很快，很快就赢了一局连连看，兴奋地说：“很有意思的玩具，我师妹果然是天才！还能不能添加新的玩法？” 神识消耗太大，叶曌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我以后再做吧，现在有点累了。” ……她累了。 楼眠青瞬间回过神来，这才缓步上前，目光却控制不住地落在叶曌的脸上，细细描摹过她的眉眼。从前的稚气已经因为重生而从叶曌的身上脱离，她逐渐与他记忆中模糊的身影重叠。 “……以你练气期的神识，”楼眠青开口，声音却比平时艰涩沙哑，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手机上，一时间不知该用什么语气，只苍白地夸道，“能够炼出这种精度的法器，已经很厉害了。” 叶曌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看他很好奇手机的样子，就将其递了出去，“师尊，要试试吗？” 楼眠青迟疑了片刻，他努力控制着微微颤抖的手指，接过手机。点开的界面上，连连看的图案是各种卡通水果。 他无比熟练地操作，几乎没有停顿，很快赢了一局连连看，时间比卞靳泷快了很多。 叶曌和卞靳泷并不觉得诧异，以楼眠青化神期的神识，他比卞靳泷反应更快很正常。卞靳泷还拍手捧道：“不愧是师尊。” 楼眠青摸了摸那处凹陷，把手机还回来，他抿了抿唇，怀着自己也无法辨明的心思，叮嘱道：“这是你做的第一件法器，别弄丢了。” 前世十八岁刚高考完就穿越的叶曌：（惦记手机自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炼器 第7章 天机 炼器这事就跟嗑瓜子一样会让人上瘾，叶曌炼了一次，还想再尝试别的，可惜练气期的实力还是太过勉强，只得作罢。 不再尝试炼器，叶曌就跟着卞靳泷在凌霄宗里到处溜达。卞靳泷逢人便说：“哎，今天天气真好啊，你怎么知道我师妹第一次炼器就成功了？” 对面总会回给她一个无语的表情。 次数多了，叶曌都看不下去了。尤其是，卞靳泷给外人炫耀也就算了，闭关一个月的四师兄终于出关后，卞靳泷对着四师兄还来了一句：“师弟恭喜出关啊，炼制的法器挺不错的嘛。哎说起炼器，你知道吗，小师妹第一次炼器就成功了！” 叶曌上一次见到这位四师兄，是她拜师楼眠青的拜师仪式上。四师兄话少，看着很社恐，比叶曌早三十多年前拜师，现在修为还没到金丹期。 四师兄脸皮薄，白白净净的俊俏少年，看起来跟叶曌一样大，闻言微微睁大了眼，惊讶极了，“师妹好厉害。” “那是。”终于在师弟这里得到了想要的反应，卞靳泷心满意足。 四师兄手里握着一个雕刻日月祥云的手镯，是他新炼制的法器，踟蹰了半天，终于红着耳朵递给叶曌。 “师妹，这是一枚储物手镯。你在灵气槽留下标记就能让它认主，是给你的礼物……恭喜你成为修士。” 知道四师兄腼腆社恐，能说出这么长一段话已经是莫大的勇气，叶曌也不推辞，接过手镯，干脆利落地道谢：“谢谢四师兄！” 四师兄略显紧张地抿唇，点头，“你喜欢便好。” 手镯初始比较大，叶曌戴上它，在灵气槽留下标记，手镯自动缩小到刚好圈住手腕，不紧不松的大小。她看了一眼里面的空间，大概一百平方，还不是空的，有许多炼器材料，全是新手炼器时极易损坏消耗的，堆了空间的十分之一。 “好多材料，很有用，谢谢四师兄。”叶曌真心实意地再次道谢。 “嗯。” 送完礼物，四师兄好像完成了今天的使命，如释重负道：“三师姐，小师妹，我先回去了。” “去休息吧。”卞靳泷大发慈悲放四师兄离开。 四师兄忙不迭地御空飞走了。 “让我看看他炼得怎么样。”卞靳泷托起叶曌的手腕，“玄灵晶，墨辉石，秘银，混石……材料选择的不错，纹样合适，塑型的瑕疵也少了很多，就是融合处有些相斥，不是什么大问题。混石展开的空间面积不小啊……师弟用心了。” 于炼器一道，卞靳泷已经走了一百年。她经手的材料不计其数，以她的眼力，一眼就能看出四师兄做出来的法器用了什么材料，哪里有不足。 在楼眠青闭关或者出山巡游时，卞靳泷便担起了教导师弟师妹的责任。 自然，对于四师兄炼器的情况，她了如指掌。看过他这次的炼器成果，卞靳泷还算满意。 思及此，卞靳泷叹了口气，“师尊闭关炼器快有半个月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出关。” 算起来，距离和楼眠青约定好的一个月期限还有十天。 今日的放松已经结束，边往自己的小屋走，叶曌边说道：“应该快了。” 闻言，卞靳泷眯眼，“师妹，老实交代，你和师尊秘密谋划什么呢？” “谋划谈不上，不过确实是秘密。” 又是这样。卞靳泷无奈，突然表情一怔，像是收到了某人的传音，半晌后，神情复杂地说道：“师妹真是个大忙人。又有人来找你了。” 叶曌疑惑，“谁？” “你很快就知道了。” 说很快，确实很快。 没等俩人回到叶曌的院子，卞靳泷腰间挂着的弟子牌亮了光，有人发来入山申请。 卞靳泷点开一看—— 【天机阁阁主玄文姝，天机阁弟子墨蝉衣。】 和宗主刚才传音过来的信息符合，卞靳泷果断同意了申请，天琅山的护山结界为申请人打开了门。 不多时，有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落在叶曌的面前，还没看清脸，她便一眼认出，这两人来自天机阁。 天机阁的人对于自己所行之路异常自豪，她们统一穿着与“天”颜色相近的蓝色衣服，衣服纹样是星图与祥云，衣摆处用古语言绣着大大的“天机”二字。 走在前面的，是天机阁的阁主。阁主看起来二十七八的模样，顶着一对很重的黑眼圈，眼睛却明亮锐利，好似一盏明灯，世间万物在她的照耀下无所遁形。 被这双眼睛注视着，叶曌明明一句话都没有说，却好像已被她看穿所有秘密。 叶曌不躲不避地直视她。 “有趣，有趣。” 盯着叶曌看了一会儿，突然，天机阁阁主朗声笑了起来，“上次见你，你的命运与此间无一点联系，如今却多了一根蛛丝，虽摇摇欲坠，却不断延伸。” 天机阁阁主慢步走到叶曌面前，比叶曌高出一个头的她垂首，与她平视。墨蓝色的眼睛里，一缕金色转瞬即逝，“我信你说的。” “愿为此间灾厄付出一切，此等大义，令人钦佩。” 天机阁阁主翻手取出一枚巴掌大的淡蓝色令牌，弯腰亲手系在叶曌腰间，“天机阁阁主玄文姝愿奉叶曌为天机阁‘先冥’，今后若有需要，天机阁必全力以赴。” ——先冥，意为“先觉醒的人”，在修真前的混沌时代，也有“首领”之意。经过千万年的不断演化，现如今它成为一种职位，可与“阁主”“宗主”并列。 “天机令！”处于状况之外的卞靳泷看清令牌上的字，惊讶道，“可调用天机阁一切资源的天机令，见此令如见阁主……阁主，叶曌师妹究竟做了什么？” 天机阁阁主没解答卞靳泷的疑惑，她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极为笃定道：“别着急，十天后你就知道了。” 卞靳泷痛苦地扶额，“……还得等十天？” 谁来救救她的好奇心啊喂！ 天机阁阁主又将目光放在叶曌身上，她说：“你若要调用山河图，直接从天机令里取出便可，令牌内有移物阵法。” 山河图，阁主居然连山河图都给她了。抚摸着腰间的天机令，叶曌神色复杂，“阁主竟这般信任我吗？” “你是好孩子，”天机阁阁主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我比你年长不知几何，却从不敢真正尝试阴阳逆转之术。此术由我创造，凶险程度我又怎会不知？即便身为异世之人，过程中的痛苦怎会少？ “从那蛛丝中，我窥见汝之命运，‘瘴雾明灯，萤火烛光’。你今后的路坎坷崎岖，我等只能尽绵薄之力。” 叶曌沉默不语，说实在的，或许是因为重生的过程中出现某种偏差，她记不起其中的细节，也不确定有多痛苦。但阁主的那句批语，“瘴雾明灯，萤火烛光”……到底是在说她的命运，还是她想救世的心？ 好在天机阁阁主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她话锋一转，“对了，你之前提到过墨蝉衣这孩子，我把她带来与你见上一面。” ——墨蝉衣。 提起这个名字，叶曌想起了一双如沁水墨玉的眼睛，可这双眼睛的主人疲惫倦怠，如风中残烛。 她记得，最后的会议开始，墨蝉衣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张画卷，置于桌案上徐徐展开。 墨蝉衣脸上每一处肌肉都紧绷着，说话时牵动嘴角，僵硬如生锈齿轮，淡淡的悲哀如雾般缠绕，她缓慢地一字一句：“此乃天机阁秘宝山河图，初次绘制它的时间我并不知晓，白师姐身陨前只来得及将它与阴阳逆转之术托付给我。” 提起白师姐，墨蝉衣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天机阁借由玄道天机之力，将一年内的山河图景汇成一道墨迹，每年都会在山河图添上一笔，记录时间。灾厄之后，我们无力继续。阴阳逆转之术或许会让你回到山河图所拥有的时间中，或许会带着整个世界回到过去，独你一人保留记忆。并且，我无法确定，你究竟会回到哪一年……” 叶曌记得当时的每一处细节。她的语气，她的神态，她低垂的眼尾，她从下巴延伸至脖颈处的伤疤。 沉重，疲倦，怨恨，不甘。数不清的情绪萦绕着她，就连被炼化成阵眼的躯壳都透露着死意。 ……至少，不会是眼前这个活泼少年的模样。 “你好，我是墨蝉衣，听师尊说你认识我？” 墨蝉衣跟叶曌同龄，都是快要二十岁的年轻人，知道自己要去见一个和她年岁差不多的朋友，兴奋极了。 她欢快地说着，还眨巴两下眼睛，冲着叶曌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可看着如此生动的墨蝉衣，叶曌却突然不知该作何反应，她已许久未曾见过她笑起来的样子，自从白浮音身陨，墨蝉衣就失去了笑容。 “认识……” 已经不一样了，会不一样的。叶曌几次呼吸间平复好心绪，向墨蝉衣伸出一只手，清秀的面庞上流露出一丝真挚的笑意，“不过，对你来说我们是初次见面，我还是先做个自我介绍吧。 “你好，我是叶曌，日月凌空的曌，来自另一个世界，很高兴……能与你相识。” 被所有人谜语人的卞靳泷：……够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天机 第8章 众生 天机阁阁主很识趣地拉着卞靳泷离开，在卞靳泷的“师妹你跟新朋友好好玩”叮嘱中，叶曌和墨蝉衣相视一笑。 叶曌小院很有她个人的风格，简单纯粹。中间是低矮的草坪，两边种植着观赏性极佳的璨云花，层层叠叠的花瓣开得热烈。中间一条通向房子门口的石板路，都是楼眠青用法术变出来的。 修士随手变出各种东西的能力，叶曌也曾用自己的知识理解过——物质是守恒的，是由各种分子原子组成，灵力就是那修真界的分子原子，法术就是将分子原子组合成各种物品的方程式——她不是理科生，对物化生一知半解，但这样自我安慰似的一理解，瞬间就能接受修真界的设定，愉快地使用法术了。 “叶曌叶曌，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呀？”墨蝉衣对此充满好奇。 这倒是把叶曌难住了，她想了好一会儿，才从记忆中寻找到她们最初的相遇。 “大概……在一年后的上云集会，有位男修士看见你是天机阁的人，非要拉着你给他算卦。你不想给他算，被纠缠了许久。” “算卦？我最不会算卦了！一想到那些奇径八门我就头疼。”墨蝉衣哀嚎一声，毫无形象地往石桌上一趴。 “来，稍微起来一点。”叶曌习惯性帮她拉出压在胳膊下的头发，以防待会她动作太大扯到，“其实他也不是真的要你算卦，只是想借你天机阁的名望，推销自己的材料罢了。” “他怎么能这样！”墨蝉衣生气地一握拳，“那是你帮了我吗？” “也算是吧……”叶曌又想起墨蝉衣当时炸毛小猫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我假称是你以前的合作对象，给他报了个高价，让他掏不出来就别算，他骂骂咧咧地走了。” 墨蝉衣一脸崇拜，“哇！你好聪明！” ——哇！你好厉害！谢谢你！ 眼前人在某一刻与记忆中的模样重叠，叶曌恍惚了一瞬，感觉自己像被什么人大力拉扯着，从不知何时淹没到胸口的深水里扯上岸。 她总算抹开眼前的水雾，看清了墨蝉衣的模样。 少年人阳光开朗，朝气蓬勃，那双沁水墨玉也没有失去养分，依旧明亮。 “谢谢你。”叶曌忽然低声说道。 墨蝉衣茫然，“哎？应该是我谢谢你，我最不会跟这种胡搅蛮缠的修士打交道了。” “经验之谈，也不算什么本事。” 墨蝉衣单手支起头，好奇地看过来，“你经常遇到这种人吗？” “嗯，在我那个世界，会遇到很多。” 委婉表达拒绝，会被当成“钓着”。就算说了“不要”，依旧被当成欲拒还迎。生气被说成不识抬举，委屈被说开不起玩笑。 “会遇到很多这种人？”墨蝉衣明显不理解，“你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那个世界，不算很好……” 短短十八年的记忆，又怎能比得过二百多年？只是前一百五十年都在时不时怀念，才能记住一些。 叶曌挑着自己印象深刻的部分介绍，墨蝉衣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发出犀利提问： “既然女性体质更阴，更容易沟通鬼神，连接天地，那应该适合修道才对，为什么道士几乎都是男性？” “家族？如果真想将血脉传承下去，那就该以母家为主，男性又不能生育，他怎么能确定就是自己的孩子？” “一场考试就可以决定命运，自觉将人划分三六九等吗？可论道之路本就有顿悟契机，谁能确定自己一定会走在前面？” …… 越聊墨蝉衣越困惑，最后实在忍不住问道：“叶曌，我们的世界那么好，你真的一定要回你那个世界吗？” 叶曌张了张口，她竟想不起自己当初为什么执着回去，“我……想我的父母朋友，我如果失踪，她们恐怕会难过一辈子。” “你真的好为她人着想呢。”墨蝉衣一语道破叶曌的本质。 叶曌笑了笑，“大概吧。” 俩人聊了很久，直到月亮出头，天机阁阁主才过来，接墨蝉衣回去。 临走时，天机阁阁主似乎又从叶曌身上看出了什么，提示道：“若心有疑虑，可去藏书阁第一层看看。” 藏书阁。 除却记载修真界千万载历史，收藏修真界各类书籍的“文津馆”，每个宗门都会有自己的藏书阁，收录着本宗门的各类法术和秘籍，宗门的人可以随意借阅。 叶曌记得，藏书阁的第一层，收录的是与修真界历史相关的书籍。 她知道自己的疑虑，关于未来的灭世之灾，天道为何失衡？灵脉又是什么，为什么会被毁？ 前世的叶曌对这些并不了解，就连天机阁的人，也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既然天机阁阁主为她指明方向，叶曌打算第二天去藏书阁看看。 翌日清晨，叶曌早早苏醒，和前来陪她的卞靳泷说了一声，又坐上了她的扇子。 灵力御器飞行，比直接御空飞行的消耗要少许多，故而修士出门更喜欢御器。好的法器会自带许多功能，比如替代修士的护体灵力，帮忙挡风和抗伤。 凌霄宗的藏书阁位于弟子堂内，由灵谕长老主管。 弟子堂，算是凌霄宗最活跃的地方之一，这里都是刚刚入门的少年，大部分人还在锻体，学习知识。 等到她们开了识海，能够吸收灵力，就可以根据自身喜好和天赋，选择自己未来想修什么，或自己争取，去寻找自己想拜师的师尊，或等待十年一度的守山长老收徒。 叶曌没有这个过程。她穿越过来的阵仗太大，不仅把久不出世的墟月上仙炸了出来，还让其他几个和凌霄宗关系不错的宗门宗主过来凑了热闹，天机阁阁主就是其中之一。 最后选择拜师楼眠青，一是因为墟月上仙的那句“因缘”，二是叶曌本身动手能力极强，平时喜欢自己动手做手工，学炼器也是兴趣使然。 飞到弟子堂所在的山脚下，叶曌就看见了许多身穿黑金色弟子服的少年。她们叽叽喳喳的散布在各个地方，由不同的师长带领，讲解自然规律，教授修炼知识。 叶曌眼尖地看到了一位熟人，灵谕长老的大徒弟。此刻她正带着一群刚入门的师妹师弟，捡起地上的一根枯枝，随后她似乎讲了什么，将枯枝举起。 很快，灵力赋予枯枝生命，它抽发出新的枝丫，嫩绿色的新叶摇摇晃晃。 在师妹师弟的惊叹声中，她手中的枝丫却迅速凋敝，只片刻就化为点点微光散去，余下最初的枯枝。 当她松手，那根枯枝坠落在地。明明拿起时还算坚韧的枯枝，此刻只是坠落，就让它四分五裂。 随着扇子越飞越近，叶曌逐渐能听到灵谕长老的大徒弟的声音：“……灵力可以做到许多事情，你们可以赋予仍有生机的生命活力，但这只是短暂的，一旦失去灵力供给，它们会回到原本的状态，甚至，更糟……” 扇子从她们头顶飞过，正在讲课的灵谕长老的大徒弟似乎抬头看了叶曌一眼。 叶曌只来得及朝她挥了挥手，就继续往藏书阁的方向飞去。 卞靳泷也看到了她，向叶曌解释道：“姜月还在授课，我们就不打扰她了，下次再找她玩。” 哦对，灵谕长老的大徒弟名叫林姜月。 降落在藏书阁门前的广场上，这里的人并不是很多，除却那些还未拜师的弟子，还有许多像叶曌这样，前来查询资料的修士。 藏书阁本体是一件法器，它大门敞开，叶曌步入其中，有道分辨不清性别的声音问她：“小师妹，你要去哪一层？” 法器可蕴养出灵智，这道声音就是藏书阁的灵，平时喜欢逗新入门的弟子玩，本身还是很尽职尽责的。 “第一层。” “想要学习历史吗？是个脚踏实地的好孩子呢。” 随着那个声音的评价，叶曌有种坐电梯的感觉，片刻后，她的眼前亮起了许多光点，或明或暗的光点上下闪烁，连织成河，构成一道知识的银河。 叶曌伸手拨动银河，每接触到一个光点，脑海里都会浮现出所属书籍的名字。这种感觉很神奇，像在翻阅电脑里的文件夹。 想要了解修真界的历史，自然是要看《寰宇史记》了。 翻开第一页，便是一段耳熟能详的历史。 【昔万载之前，人族式微，妖族宰制人间。妖族锻体修形，躯干雄健而无灵智，寰宇遂陷浑沌。生民孱弱，几无自保之力。忽有先冥名‘棠溪’者出，察人族可纳灵气而修，是为修仙之肇始。溪乃导引万民，共参此道。 其后人族凭灵气之盛，渐凌无智妖族，日臻蕃昌。然众生禀赋各异，有不堪修者。彼辈筑基之修未逮者，乃筑凡城，与天道立契：但非覆巢之祸，修真者不得相扰凡城之事。】 简单来说，就是在很久很久之前，主宰世界的是肉身强大但没有灵智的妖族，弱小的人族几乎没有自保能力。 直到有一位名叫“棠溪”的先冥发现了人族可以吸收天地灵气，并引导其他人开始修炼，修士逐渐强过未生灵智的妖族，这才使人族走向繁荣。 而人族中总有人天赋心性不足，修炼难以寸进，于是无法筑基的人族聚集起来，修筑凡城，并上祀天道，与之立契，“若非灭顶之灾，修士不能插手凡城的事”。 当时学习这段历史，还是灵谕长老前来单独为叶曌授课。叶曌听完，发出疑惑不解的声音：“如果有人故意制造灾难，借此瞒过契约，插手凡城事呢？” 比如为了个什么法宝屠城，她看的修仙小说经常有这种剧情。 灵谕长老显然不明白叶曌为什么会想到这里去，“你怎会这样想？一来这并无好处，二来人族理应互助，相互攻伐实乃大忌。即使修习杀戮道，也不会如此行事。” 叶曌喃喃片刻，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灵谕长老见此，心中已有判断，猜测叶曌所在世界的人族喜好相互攻伐，便开始讲起这修仙始祖“棠溪”的事情。 作为人族的修仙始祖，开辟修仙之路，引领人族从微末走向繁盛的先冥，棠溪所修之道，名为“众生”。 对于此道，灵谕长老缓缓讲述：“众生道者，非为一己超脱，乃‘为众生求生路，舍己身渡苦海’。心系苍生，道方为真。” ——众生道。 想起这段记忆的叶曌蓦然抬头。 天机阁阁主：不知道学哪个专业？去看看历史书，曾经有个人遇到跟你类似的情况，你可以参考一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众生 第9章 筑基 “你说，你想找我请教修炼上的问题？” 白衣束冠的女子眉眼深邃，头发一丝不苟地梳着，手里捧着一本书，与凡城学堂里的普通师长没什么两样。 听到叶曌的来意，她缓步走到叶曌近前，看着面前这个从二百年后重生回来的小辈，语气放柔了些：“修炼不必急躁，你在前世二百年已是化神期，就证明你的天赋非常人所不能及。” “我知晓。”叶曌虽然有点惧怕灵谕长老的教导主任威严，但是也看了这么多年了。前世，灵谕长老还不止一次为她解惑，叶曌对灵谕长老很是敬爱，也知道她最喜欢什么称呼。 叶曌深吸一口气，说道：“……老师，你曾问我今世想修什么道，我当时没有想法。今日我去往藏书阁，看到棠溪先冥所行的众生道，有了一些疑惑。” 听到叶曌所言，灵谕长老的神色逐渐严肃起来，“请问。” “人族第一位修炼者所行之道为‘众生’，为何如今众生道所行者甚少？” 灵谕长老将手中的书置于旁边的桌案，为她解惑：“众生道者，需心怀天下苍生，有舍己救世之心。人有七情六欲，有私心，能做到众生平等的修炼者，少之又少。” 叶曌：“但并不是没有。” 灵谕长老颔首，“自棠溪先冥至今万余年，修真界共出现过一百七十三名众生道修炼有成的修士，其中飞升者八十一人，是飞升概率最高的道。” “那炼心道呢？炼心道所行者最多。” “炼心道本质是为正视内心的**，与自己的**达成和解，找到最合适的路。它最简单，要求最低，故而所行者最多。但人心驳杂，需得一直坚持本心，方可道成。 ” 闻言，叶曌陷入沉思。 前世，她的**是“回家”，故而炼心道对她来说再合适不过。可是今世，她早已不再执着，目标更改，道自然也不同。 那么……众生道是她今后所行之道吗？叶曌再次想起了那句话： ——为众生求生路，舍己身渡苦海。 叶曌沉吟片刻，坦白说道：“老师，我想修众生道。” “猜到了。” 灵谕长老并没有否定她的想法，在叶曌来问众生道的时候，她就猜到了。 她如老师般循循教诲着，“众生道并不好走，你心怀救世之心，可却被困在前世的记忆中无法自拔。你如今心中焦急，并不适合入道，否则一朝踏错，生出心魔，便无法回头。” “老师，”叶曌非常认真地与灵谕长老对视，眸中倒映着白衣师长的模样，“我想救你们，想救下所有人。” 灵谕长老所行“师者”之道，传道受业解惑，对各道了如指掌。在凌霄宗，每一位入道前的弟子，都会得到灵谕长老的解惑与教诲。 这位师长，希望自己教过的学生，都能走上合适的道路。 叶曌也希望，这位教导过自己的师长，不要走到前世的地步。 灵谕长老在她执拗的眼神中叹了一口气，拿起刚才放下的书，轻轻敲了一下叶曌的头顶，力道不重，像是老师对喜爱的学生无奈的纵容。 “你也应知，入道讲究一个‘缘’字，需得对此道有所感悟……” 灵谕长老还未说完，叶曌就闭上双眼，周身的灵气像遇到漩涡一般，往她身边聚集。灵谕长老只惊讶了一瞬，就反应过来，叶曌这是要筑基了！ 与练气期不同，筑基代表修士彻底踏上属于自己的道。在此之后，天道无形的“眼”就会落在修士身上，每当修士有所顿悟突破，天道就会降下考验。 九道天雷，为探寻修士修炼是否稳固。一道问心，为叩问修士道之所成。 劫云在弟子堂上空凝聚，轰隆隆作响。不明所以的弟子们都仰起头，好奇地看向劫云所在之处。 “有人要筑基了。” 灵谕长老的大徒弟林姜月根据劫云大小，分辨出这是筑基期的劫云，顺势给周围的弟子介绍：“修士修炼皆为与天同行，每当有所感悟，天道就会降下考验。考验通过，便可向飞升再跨一阶。” “师长，筑基是什么呀？”有一弟子挠挠头，对新名词很是不解。 “这本该等你们对灵气亲和之后所教，不过既然遇见了，那我简单说一下。” 林姜月遥遥看向蓄势待发的劫云，“根据每次天道的考验时机，与修士感悟突破之后的经验总结，修士等级分为炼气期，筑基期，金丹期，元婴期，化神期和大乘期。每一阶段的修士之间，实力天差地别，无论是神识强度还是识海大小，都有质的飞跃。” 弟子追问：“那飞升呢？不是说修士以飞升为最终目标吗？” “大乘期之后，便是飞升。飞升并不会有劫云出现，在修士彻底悟道的那一刻，天上会出现金色的祥云，降下飞升的天梯——那是天道对修士的认可，接引其飞升而去……” 弟子堂各处，其他师长也在借此教学。 澎湃的灵气涌入体内，不断冲刷着叶曌的身脉。 待到识海内灵气充盈，意识到劫雷即将落下，她睁开眼，向灵谕长老微微一笑，说道：“老师，在我决定回来的那一刻，就已踏上了众生道。” 灵谕长老知晓叶曌即将入道，她此刻的心情不亚于当初询问时，得到“施术风险”答案的震撼。 叶曌确实做到了。 不止是她回来的那一刻，从她将生死置之度外，不顾风险，将自身炼化为中心阵眼之时，叶曌就已经走在众生道上。 “去吧。” 灵谕长老叹息般说道：“去迎接天道的考验，走向你要走的路吧。” 叶曌抱拳行了一礼，走出了房间。 灵谕长老此刻休息的房间距离藏书阁并不远，劫云聚集时，广场上的弟子就已经被疏散。 叶曌来到空荡荡的广场中心，仰头看向天上的劫云。 劫云黑压压的，像是在酝酿一场可怖的风暴。但是叶曌见过比这还要黑的天，死气带来阴冷黏稠的风，吹得人骨头缝里都透着寒冷。 “来。” 她张开手，仰着头，毫不畏惧。 “告诉我，我将要所行之道是否正确？” 终于，酝酿许久的劫云中，第一道天雷劈下。 紫色的雷光只冲向那一个目标，叶曌调动周身的灵气，护在身上，毫发无损地扛下这第一道。 片刻后，第二道天雷轰隆而下，将那护体的灵气劈出一道裂隙。 第三道天雷并没有直接降下，而是在劫云中酝酿。 叶曌知晓这是天道留给修士的喘息时间，广场上猎猎风声作响，吹动她深绿色的衣摆，高束起来的青丝在空中飞扬。她调动灵气修补着裂痕，做着迎接前的准备。 “告诉我，众生是否与你同行？” 随着这声质问，第三道天雷降下。 这是比前两道加起来还厉害的天雷，只一下就劈开了叶曌的护体灵气，残余的细微电流激起她的长发，炸起如狮子鬃毛。 然后是第四道，没了护体灵气的叶曌结结实实受下这一击，好在锻体之后的身体早已不似凡人，她并没有受伤。 雷光游走在她周身，深棕色的眼睛流淌着金色的光芒，在叶曌没有注意到的地方，雷光悄然隐匿在她眼底。 叶曌重新支起护体灵气，她的手放在四师兄给的储物手镯上。那里面有许多楼眠青给的法器，她知道，筑基期的雷劫，四分扇就可以全部抗下。 她迟疑片刻，还是什么都没有取出来。 修士可以凭借法器抗天雷走捷径，但是叶曌不愿意——这和考试作弊有什么区别？ 她不忿天道偏向魔族，不忿天机阁推衍出的结局，她便要凭己身去问祂—— “告诉我！” “你是否看着众生！” 轰隆—— 那是更细的一道天雷，却蕴含天道法则之力。 护体灵气再次被破开，叶曌终于扛不住，单膝跪地。天雷入体，被炼化成法器的双眼发热，刺激得她不由自主留下泪来。 她在哭吗？ 是愤怒吗？ 是不甘吗？ 一道，又一道……直到九道天雷劈完，入体的雷电修补并拓宽她的身脉，叶曌终于有空擦干自己的泪水，和嘴角溢出的鲜血。 她的发梢被电焦，外衣破损不堪，好在里衣是楼眠青炼制的法器，除了自带清洁功能以外，还能自动修补。 自渡劫开始，灵谕长老就在广场旁边，为叶曌护法。渡劫期间，外人并不能介入，但是渡劫结束后的“问心”阶段，修士的神识将受天道拷问，虽有劫云在上方守护，但总有可能出岔子，需要旁人护法。 叶曌的泣血三问，也一句句敲击在她的心里。 “众生，众生……”灵谕长老喃喃自语，墨色的眼眸倒映着那跪倒在地，却挺直脊梁的身影，“人如何能舍弃私欲，只为众生呢？” ——如何能呢？ 天空中，劫云不再乌黑，颜色渐渐淡为比天更深一些的蓝，边缘透着金色的光芒。 雷光修补着被天雷击打后的身体，天道赠予通过考验的修士更广阔的前路，而前路是否能迈出去，就看这最后一道问心。 叶曌勉力支起身子，刚刚站起来，金色的光从天而降，将她笼罩其中。 以后我会把自己其他OC也拉进文里客串，如果发现熟悉的名字不用惊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筑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