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杀猪匠》 第一章 子承父业 大乾绍兴六年,南迁已六载。曾被誉为大乾第一战将的叶战,被褫夺冠军大将军、唐国公等职,入狱后以叛国罪问斩于市。其子与心腹将领同赴刑场,叶家男丁流放琼州,女眷充入教坊司。 一时间,举国震动。右相蔡桧趁机指挥属下攀咬朝堂主战派,大批主战派官员被贬谪,大乾朝堂沦为一言堂,主和派独揽大权。 八月,议和结束。大乾向北元行兄长礼,每年纳岁币银三十万两、绢两万匹,并将淮河南岸的唐、蔡等州拱手相让。消息传出,民怨沸腾,百姓纷纷怒骂奸相误国。 然而,蔡桧不为所动,继续对北元示好,打压主战派官员,维持对朝堂的掌控。 唐州泌阳县,曾是叶战的后勤辎重腹地,如今却沦为北元之地,城头大王旗易主。百姓虽心有不甘,却只能无奈接受成为北元治下之民的现实。 泌阳县河道纵横,比水、泌河、酆水在此交汇,直通淮水,是北上的交通要冲。叶战曾凭借此地,将大乾的物资源源不断地运往前线,支撑大军作战。 县境内比水与淮水之间,群山植被茂密,大军难以翻越。只要以优势水军支援,少量人手驻守泌阳县,就能阻止北元大军南下。然而,如此战略要地,却被拱手相让。 “大郎,快起床,莫要再偷懒了!赵家庄的赵员外明日家中宴请,奈何东乡的张屠户折了脚,这不叫人来请你了!”来人是泌阳县长丰乡韩家庄的村长韩老三。 自古政令不下乡,无论北元还是大乾,乡里皆以自治为主,当然,若有违法之事,仍可去衙门告发。 一个乡按大小,通常由四到五个里长负责协助官府收税、厘清田亩人口、分派徭役等事。至于各个村落,基本完全自治,通常由有威望的人担任村长,邻里纠纷基本在村长这里就能解决。 “韩叔,我实在不太会。”被唤作大郎的人一脸郁闷。 在大乾,一家男丁中的老大通常被唤作大郎,本无可厚非。然而,这个大郎却穿越而来,本名武安君,前世常被叫“武大郎”,没想到穿越后依旧如此。 “怎么?大郎,还惦记着读书呢?咱们如今归了北元,你爹娘早逝,总得养活自己吧?之前你昏迷不醒,寻医问药早已家徒四壁,总不能一直靠邻居接济。”韩老三语重心长地说,他与武大郎的父母关系不错,自然希望这小子能谋一条生路。 “武大郎是吧?我家员外说了,除了猪头和下水,管两顿饭,再加五十个大钱。若非衙门规定必须由登记在册的屠户来宰杀,这好事哪轮得到你?”来人是赵员外家的佃户,负责跑腿请人。 按照泌阳县的规矩,屠宰大牲口,一律管一顿饭,外加猪头和下水,赵员外着实大方。如今一个大钱就能买一个大白面馒头,五十个大钱够穷人吃半个月了。 “您费心,在外面稍坐,我这就把他拉起来与你同去!”韩老三陪着笑,拉着赵家来人到屋外坐下,他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将这武大郎送去杀猪。 赵家的佃户翘着二郎腿,心想武大郎只要不傻,定然乐意去。 原本武大郎是泌阳有名的学子,在唐州解试中名列前茅,本该次年去临安参加礼部省试。然而,唐州被划归北元后,他心中失落,买醉跌落水中得了失心疯。 其母早亡,家中变故后,其父武屠户也撒手人寰,留下一个时而清醒、时而昏迷的武大郎。好在武屠户在村里人缘不错,大家帮忙变卖家产请大夫,隔三岔五送些吃食,这才没让他饿死。 三日前,武大郎突然清醒,将满是恶臭的家清扫干净,自己生火做饭。消息很快传遍村里,大家也松了一口气,总算村里少了一个拖累。 “大郎啊,你这缸里只剩三日之粮,家里那三亩田早就变卖了,往后还怎么营生?”韩老三忧心忡忡,读书人去杀猪,面子上实在过不去。 他也暗暗责怪武屠户,好好的孩子非送去读书,老老实实杀猪多好,至少家里荤腥不断,让人羡慕。 无论是大乾还是北元,屠宰都必须由登记在册的屠户来干,私下屠宰会被杖责二十、罚钱十贯。这一规矩主要是为了保护牛、马、驴等大牲口,避免屠宰过度影响农事,其次也是为了收税。 比如一头猪要交二百文的税,必须先将税交给里长,领了凭证才能杀猪。在朝廷看来,能杀大牲口吃肉的都是有钱人,收点税钱天经地义。 “若是杀得不好,就怕赵员外见怪。”武大郎微微皱眉,这些天他思前想后,却毫无头绪。既已穿越而来,总要先活下去。 北元的科举尚不规范,大乾的学子只要身家清白,就能报名参加解试,以文章取胜。而北元这边则必须有三名官员联名举荐,便能直接参加礼部省试。这让武大郎大为光火。他一个世代杀猪的,上哪儿找官员举荐?北元的科举,不考也罢! 北元如此安排,也是为了筛选忠心之人。若都是心向大乾的人中了进士,十几年后,恐怕大乾入北元,那便是遍地跪迎王师,还打个屁? 至于北元起家的草原人,打仗还行,考试嘛……估计给了答案都抄不好。 “怎么不会?你自幼跟着你爹杀猪,看也看会了吧?照葫芦画瓢,大郎你这般聪慧,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韩老三絮絮叨叨地说。 “也罢!就去试试吧!”武大郎想了半天,报酬着实不错,杀猪就杀猪吧,总要活下去。 “武大郎是吧?速速收拾一下,随我上路!”赵家佃户得到韩老三肯定的回复,赶紧进来招呼武大郎收拾东西。 “这位大哥,在下武安君!”武大郎深吸一口气,他实在不喜欢“武大郎”这个称谓。 武安君才是他真正的名字,当初父亲花了百文,请山上道观的老道长起的。先秦之时,武安君白起是真正的杀神,虽然名字有些搞笑,但比“武大郎”好多了。 “好的,武大郎,赶紧收拾!”赵家佃户催促道。 武安君无奈摇头,虽然家徒四壁,但杀猪的家当还在,主要是这东西不好变卖。 他将东西装在板车上,拉着往赵家庄走去。这副身体还算健壮,年方十六,身高五尺半有余,换算成后世大约一米七五。出生在屠户世家,营养自然不缺。只是之前失心疯,身体还有些虚弱,估计还需一阵调养。 抵达赵家庄时,武安君已气喘吁吁。乡间土路难行,七八里地着实够呛,若非佃户帮忙,恐怕得下午才能到。刚进村,就见一帮大姑娘小媳妇围过来,好似看热闹一般。 大乾和北元民风开放,女子行动自由,乡村之地更是如此,只要不偷汉子,农闲时村头巷尾都是聊天的。 “早就听说韩家庄的武大郎不仅书读得好,还长得俏,总算见到了!” “可不是,以前都在县里读书,等闲看不到呢!” “这容貌还不错,就是身板瘦弱了些!” “嘿!这也就是归了大元,要是在大乾,那可是要当相公的,哪里瘦弱了?” “可不是,笔重不过半两,总是提得动的!” “嘿,刘家小娘子,怕不是心动了?” “只是可惜了,听说他爹早就给他定了婚约!” “切!杀猪的而已,不过确实长得不错!” ……… 武安君的脸红得像猴屁股,这些女子毫不回避,当着他的面就聊起八卦,更有甚者直接动手来摸。他赶紧拉着车冲过去,引起一阵娇笑。 赵员外是赵家庄首屈一指的大户,家中良田数百亩,在县城还有产业,是长丰乡数得着的人家。武安君在赵员外府邸外站定,只见青砖绿瓦的屋子有十数间,院墙高达八尺,寻常人根本爬不上去。 “明日就是我爹大寿,赶紧的,西院的猪都绑好了,只要料理妥当,都好说!”听说人请来了,赵员外的大儿子赵硕出来招呼道。 他早就听闻武大郎年轻不靠谱,但如今也没办法。明日开始,赵家要摆足三天酒席,给赵员外庆贺六十大寿,猪是必须要杀的。 “咳,我饿了!”武安君看了看天,太阳已到正中,他连早饭都没吃,就被村里人从床上拉起来了。 “放心,饭菜已经备下了,我赵家做事,绝不含糊!”赵硕指了指西院的方向,示意那佃户带武安君过去。君子远庖厨,这种杀生的场面,体面人自然是不适合去旁观的。 武安君大喜,有的吃就好,他赶紧提着杀猪的装备往西院走去。 西院之中,除了带他过来的佃户,还有两个赵家的佃户。赵硕怕武安君不靠谱,多找了两个帮手。一旁还有个中年妇女叫陆婶,是赵家的下人,平日里负责料理牲畜和洒扫,今日也在这里帮忙。 “你们先歇歇脚,饭菜还在锅上热着,我这就端来!”妇人让武安君和其他三人坐在院中的石桌上,转身往厨房走去。 赵家还算大气,满满一大盆咸菜猪肉和豆腐,米饭更是管够。 武安君饿得不行,直接盛了一大碗米饭,狼吞虎咽起来。“那个,武家小兄弟,可别噎着了!”陆婶原本以为三个佃户饭量够大,如今看来,武安君才是真正的“大胃王”。 陆婶准备的饭菜本就不少,但三个佃户各自吃了两碗,武安君却一口气干了四碗,最后连汤汁都舔了个干净。 “呃!陆婶好厨艺!”武安君打了个饱嗝,这些日子他连荤腥都见不着,今天总算吃了一顿饱饭。 “可别撑坏了!”陆婶笑笑,反正也是赵家的米粮,多吃点也无妨。 “那不会,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武安君起身揉揉肚子,舒展了一下身体。 “那咱们动手?”带他来的佃户问道。既然吃饱了,就该把主家交代的事办利索了,他也好早点回家。 “再歇一炷香的功夫,来得及!”武安君摆摆手,杀猪是个体力活,等消消食再动手。 若不是为了早点弄完回家,他巴不得再等半个时辰。那杀猪的活他实在手生,别把这么好的饭菜整吐了。 猪早就被绑好放在猪圈,折腾了老半天,这会已经没多少力气了。四人一起上,将其牢牢按在长凳上。 武安君估摸这猪有二百斤出头,在后世不算什么,但在这个时代,妥妥是一头大肥猪。瞄了一眼猪的胯下,好家伙,居然是阉割过的。看来这个世道已经掌握了阉割猪仔的手艺,若是再好好培育猪种,三四百斤的猪也不是不可能。 武安君左手揪着猪耳朵,右手摸出杀猪刀,仔细回忆了一下他爹武屠户杀猪时的情形,一闭眼就猛地捅了进去,随即快速回刀,猪血瞬间喷涌而出。 “莫怪老子心狠,咱也是为了讨口饭吃,都不容易!”武安君用力摁住嘶吼的肥猪,感受到生命的流逝,肥猪本能地挣扎,却被四人死死按住。 三个佃户对望一眼,暗道眼前这个白白净净的武家大郎,看着秀气,动起刀来却干脆利索,丝毫不拖泥带水,看来以后也是个狠角色。 武安君第一次杀猪,整个人都在颤抖,还一阵阵犯恶心,好在总算没吐出来。感受到手下越来越弱的挣扎,他长出一口气,这一关算是过了。从今天开始,他就是正式的屠户了。 “叮!恭喜你迈过第一关,激活杀戮值兑换奖励系统!”一道机械而冰冷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随即一块面板亮起。 “我去,果然是穿越必有福利,老子发了!”这些日子一直愁着怎么活下去的武安君,顿时有一种中了大奖的感觉,仿佛从破落户一跃成为高富帅。 “玛德,有了金手指,老子还不横着走?杀个毛线的猪!”武安君松开手,示意三人将猪掀入一旁的大木盆中。有了金手指,整个人的气场都强大了不少。 武安君借着休息的空当,在脑海中查看这个面板。最上方写着“杀戮值:1”。 “杀戮是为了活下去,是为了洗涤世间的罪恶,是为了守护世间的美好。滥杀无辜,将会被双倍扣除杀戮值。”面板上还有一行小字。 “合着这‘1’就是刚才杀猪获取的?那岂不是老子还得继续当杀猪的?”武安君一阵气馁,杀猪这活,他实在不想干。 “系统激活,赠送洗髓一次,任意抽奖一次,是否立即进行?”系统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毫无情感。 “系统,你给好好介绍一下呗?”武安君对这个系统还不熟悉,既然有白送的好处,当然要好好利用一下。 然而,系统没有任何回应,仿佛没有听到他的问题。武安君有些无语,这破系统,连个攻略都没有,算了,眼下正忙,还是等回去再研究吧。 第二章 坑爹的系统 陆婶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瞧着热闹,只见武安君熟练地摸索一番后,在猪的后肘精准地开了个小口子,而后深吸一口气,鼓起腮帮子用力猛吹。 只见那猪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渐渐变得滚圆。武安君见状,迅速用绳索将其牢牢绑住,动作一气呵成。 此时,另外三人与武安君合力,将陆婶提前烧好的热水缓缓倒入大木盆中。武安君手持绳索,小心翼翼地将肥猪在热水里来回滚动,待猪身被热水浸润透彻,他便拿起刮毛刀,开始仔细地去毛。 虽说许久未曾操持这活计,手法略显生疏,但他自幼看父亲杀猪,耳濡目染之下,那些步骤早已烂熟于心,当下便依照记忆中的流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那头原本活蹦乱跳的硕大肥猪,在武安君的操持下,已然被分成了一块块纹理清晰、卖相极佳的肉块。每一块肉的切口虽透着几分新手的稚嫩,却并不影响食用,尤其是猪毛清理得干干净净,足见他做事的认真细致。 “武家大郎这手艺,比起东乡的张屠户丝毫不差啊!”赵家长子赵硕听闻杀猪的活儿差不多完工了,便踱步过来查看。 他在这方面也算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了门道,对武安君的手艺很是满意,忍不住夸赞道。 “少东家客气了,这都是我分内之事!”武安君赶忙拱手回礼,像其他佃户一样,恭敬地称呼赵硕。在他看来,多些礼貌总没错,说不定以后还有求于对方。 “嗯嗯,今晚务必吃了晚饭再走!”赵硕大摇大摆地交代完,便匆匆离去。明日便是赵员外的寿宴,要准备的事情繁多,他还有一堆事务等着处理。 这时,赵婶走了过来,伸手随意一划拉,示意武安君切下一块肉,笑着说道:“晚上就用这块肉给大家改善改善伙食。” 一旁的三个佃户见状,不禁咽了咽口水。中午那顿饭,他们不过才吃了寥寥几片肉,此刻瞧见武安君切下的这块肉足有一斤多,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想着晚上终于能敞开肚皮吃肉了。 一番忙碌下来,武安君早已累得精疲力竭,他喝了两口水,稍作歇息,便准备料理那一大堆猪下水。其他内脏处理起来还算容易,可这猪大肠却极为费功夫。 在以往的记忆里,这猪大肠通常都是丢了喂狗的,但武安君来自后世,深知它是一道美味佳肴。虽说如今缺少香料,做出来的味道肯定比不上后世,但他如今条件艰苦,哪还能挑剔这些,能有荤菜吃就已经很不错了。 武安君向陆婶讨了一块破布,蘸了些水后捂在鼻子上,便开始动手处理猪大肠。原本就满是腥臊味的东院,很快又混合了令人作呕的屎臭味,众人纷纷掩住口鼻,远远避开。 然而,武安君却渐渐沉浸在这份工作中,手中翻转猪大肠的速度越来越快。终于,在日头渐渐偏西的时候,他将所有的猪下水都料理完毕,随后又和佃户们一起,将东院仔细清理打扫了一番。 陆婶此时正在厨房忙碌着,众人的晚饭可全指望她了。正值初春时节,没什么应季的新鲜蔬菜,晚饭的菜品和中午大致相同,唯一的区别就是肉的分量多了不少。佃户们心里都清楚,能吃到这么多肉,多亏了武安君,于是纷纷热情地往他碗里夹肉,示意他多吃点。 陆婶因为还要忙着准备赵员外家的晚餐,匆匆吃了几口便离开了。武安君忙活了一下午,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此刻面对满碗的肉,他也不客气。在三个佃户惊讶的目光中,一连吃了四大碗饭,那食量让旁人惊叹不已,也不知道他这身体是怎么装下这么多食物的。 吃完饭后,武安君有些后悔,今晚肉吃太多,比中午吃得还要撑。他暗自思忖,下次吃三碗就差不多了,不然实在难受。 休息一番之后,武安君提着杀猪的装备,准备去前院装车。武安君正好在前院碰见少东家,赵硕让人取来五十个大钱,递给武安君。 “谢少东家!”武安君连忙道谢,接过钱后小心翼翼地装入怀中。有了这些钱,他顿时感觉底气十足,仿佛看到了生活的希望。 武安君拉着车走出赵家院子时,太阳已经西斜。他归心似箭,脚下生风,朝着韩家庄的方向小跑而去。 此时正值春寒料峭之际,刚走到半路,太阳一落山,原本还算温和的风瞬间变得寒冷刺骨,吹在脸上如刀割一般。 武安君身上的衣服混着杀猪时沾上的水迹和汗水,此刻被冷风一吹,冰冷刺骨。但他丝毫不敢停歇,深知一旦停下来,肯定会着凉。他心里清楚这个世道的医疗水平,可不想因为生病而陷入麻烦。 当月亮缓缓挂上枝头的时候,武安君终于回到了自己家中。他将板车推进院子,随后赶紧生起一堆火,打算先把衣服烤干。烤火的时候,武安君微闭双眼,在脑海中查看起系统来。 这个系统分为三大板块,分别是功法武技、武器装备和杂物。每个板块又细分为上品和极品。武安君忍不住暗暗吐槽,这分类方式怎么跟选饮品的中杯、大杯似的,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更让他无奈的是,功法武技板块中,抽取一次上品功法需要一百杀戮值,而抽取极品功法竟然要五百杀戮值。照这样算来,杀一头猪才获得一个杀戮值,那得杀五百头猪才能抽一次极品功法。 他记得老爹在世时,一年也不过杀百头左右,这么算下来,他一年才能抽一次所谓的上品功法,这可太让人头疼了。 武器装备板块的设定也是如此,上品一百杀戮值,极品五百杀戮值,而且还看不到具体能抽到什么。相比之下,杂物板块的抽取条件倒是简单些,上品十个杀戮值,极品五十个杀戮值,可武安君觉得,以自己目前的情况,不知道何年马月才能攒够杀戮值去抽取杂物。 武安君不禁思索起来,要是去从军,是不是获取杀戮值会快一些呢?可眼下大乾和北元刚刚达成议和,短期内根本不会有战事。再说了,就自己这副身板,在韩家庄还算壮实,可真要是上了战场,估计也就是个当炮灰的命,能活着回来都得谢天谢地了。 想到系统赠送的那次随机抽奖机会,武安君心里纠结起来。他想着,这次抽奖必然要在极品功法或者装备中选一个,不然可就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 但到底是选功法还是装备呢?功法固然好,能提升自身实力,可谁也不知道能不能练出个名堂来。反观武器,哪怕弄个左轮手枪,那在这个世界也绝对是大杀器。可又一想,要是抽到飞机大炮之类的,自己根本不会用,也没地方找燃料,这可如何是好?思来想去,他觉得还是功法武技更靠谱些。 “漫天神佛保佑,来个容易上手的功法,让我能尽快强大起来!”武安君嘴里念念有词,随后在脑海中果断朝着功法武技板块点去。 刹那间,脑海中金光大作,一本厚重古朴的功法书凭空出现在他的意识里,封面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纯阳功。 “我去!运气不错啊,居然真的抽到了功法!”武安君暗自庆幸,他原本还担心抽到武技,以自己现在的身体条件,根本使不好。相比之下,功法显然更适合自己。 他迫不及待地查看功法简介,上面写道:此功据传乃是纯阳道人吕洞宾所传,不仅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威力更是惊人,练到高深之处,可以开碑裂石! “这也不行啊!”武安君刚看完简介,就忍不住嘟囔起来。在他心中,吕洞宾可是八仙之一,这仙家功法,练到深处怎么才只能开碑裂石?就算不能移山填海,起码也得达到飞花摘叶皆可伤人的境界吧? 但好歹有胜于无,他只能无奈地继续往下看。看到后面,他发现这功法在小成之前,必须保持童子之身,否则修炼难度会陡然增加,大概率终身都无法小成。 “你大爷的,这不是坑人嘛!威力一般也就算了,居然还得禁欲!”武安君气得直摇头。 不过好在他年纪还小,才十六岁,只要勤加练习,在成婚之前小成应该还是有希望的。 武安君本就没什么太大的野心,只想着以后能过得滋润些,娶个漂亮老婆,要是条件允许,过几年再纳个妾室,光是想想就觉得美滋滋的。他琢磨着,等这纯阳功小成之后,自己阳气十足,到时候多纳几房小妾也不是不可以。 “赶紧的,学起来!”武安君在脑海中兴奋地喊道,一想到小成之后的美好生活,他便一刻也不想耽搁,恨不得马上开始练功。 然而,就在这时,“资质不足”四个灰色大字突然出现在纯阳功的页面上。 武安君见状,差点没气得喷出一口老血。“你大爷的,前面这么多坑也就罢了,老子好不容易抽到的功法,居然还不能学,这算什么事啊?”他愤怒地抱怨道。 “极品功法岂是人人可学?是你自己贪心!”一道冰冷机械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不用猜,肯定是这个让人又爱又恨的系统。 “玛德,合着你能听到我的想法,那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武安君气得火冒三丈,这才发现原来系统能和自己交流,只是之前故意不搭理他罢了。 “系统不能干涉宿主的行为!至于资质,是可以提升的!”系统再次冷冷回应道。 随后,任凭武安君如何呼喊,系统都不再有任何反应,他也只好无奈作罢。 看着眼前无法修习的纯阳功,武安君满心无奈。突然,他想起系统说过资质可以提升,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光顾着抽奖,都忘了系统还赠送了一次洗髓的机会。 他连忙查看系统界面,只见洗髓剩余次数那一栏显示:一。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每次洗髓需要的杀戮值,是上一次的两倍。 眼瞧着极品功法就在眼前,却因为资质问题无法修习,武安君心里实在不甘。于是,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在脑海中点下了洗髓按键。 刚一按下,武安君就感觉一股热流顺着经脉缓缓游动,紧接着,一阵剧痛如潮水般涌来,仿佛有数不清的蚂蚁在经脉里疯狂撕咬。 “狗日的!痛死老子了!”武安君疼得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在地上来回翻滚。 他随手抓起一节木头,狠狠咬在口中,生怕自己痛得叫出声来。要是让村里人听到,明天肯定又会传出武家大郎失心疯更严重的消息。 毕竟今天在赵员外家杀猪,他费了好大劲才给人留下个好印象,要是因为这事儿坏了名声,以后可就没人找他杀猪了。没了杀猪的活儿,哪来的杀戮值?他还指望系统带自己过上好日子呢。 在剧痛中,武安君一边强忍着痛苦,一边胡思乱想。他觉得这洗髓不仅疼痛难忍,更坑的是大脑此时无比清醒,让他对每一丝疼痛都感受得清清楚楚,要是昏过去该多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疼痛终于渐渐缓解,武安君却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整个人虚弱地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好不容易恢复了几分力气,他挣扎着起身喝了口水,然后将已经熄灭的火堆重新点燃。接着,他迫不及待地查看脑海中的系统,却发现纯阳功上“资质不足”四个大字依旧存在,只是颜色浅了一些。这让他顿时火冒三丈,在脑海中将系统狠狠地咒骂了十八遍。 发泄完之后,他还得面对现实,那就是必须想办法修习功法。他仔细观察,发现“资质不足”四个字的灰色确实变浅了不少,心想是不是自己离能够修习纯阳功又近了一步呢?于是,他又赶忙查看洗髓界面,只见原本显示剩余次数的地方,变成了洗髓所需杀戮值:一。 武安君深吸一口气,心中一横,“玛德,一不做二不休!”说罢,他再次点下了洗髓按钮。 果然,剧痛再次如汹涌的浪潮般袭来,哪怕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这疼痛依旧让他难以忍受。 当第二次洗髓结束时,武安君身上的干净衣服早已被汗水湿透,整个人黏糊糊的,还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腥臭味,比刚从粪坑里爬出来还难闻。 原本杀完猪后身上就有股味儿,现在更是雪上加霜。要是换作旁人,武安君估计自己都得躲得远远的。 他强忍着不适,再次进入脑海查看系统。果然,“资质不足”四个大字上的灰色已经淡成了半透明状态,仿佛轻轻一碰就能消失。可它依旧顽强地存在着,这意味着武安君若想修炼此功,还得再洗髓一次。 此刻的武安君实在是没辙了,一番折腾下来,他早已精疲力竭。无奈之下,他只好用热水随意擦拭了一下身体,便上床睡觉去了。 第三章 梁二嫂 日上三竿,阳光透过斑驳的窗棂,洒在武安君的床榻上。或许是前一日的折腾太过劳累,他这一觉睡得极为香甜,直到日光刺目,才悠悠转醒。 “大郎!大郎!快开门呐!”正当武安君还想在这暖被中多赖一会儿时,院子外骤然响起一阵急切的敲门声。 武安君慵懒起身,披上外衣,打开院门,只见门外站着村里的梁二嫂。这梁二嫂年方三十有几,身姿婀娜,只是眉眼间透着几分寡居的落寞。她的丈夫早逝,独自一人拉扯着一个十岁的孩子,在这流言蜚语纷飞的村子里,日子过得颇为艰难。 “梁二嫂,您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武安君疑惑地问道。 “哟,咋,我就不能来了?前些日子,你卧床不起,奴家可没少来给你做饭,还细心照料,给你擦拭身子呢。”梁二嫂捂嘴轻笑,目光在武安君身上打量着,这小子虽说衣着朴素,可那俊朗的面容,着实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小子多谢二嫂悉心照料,快请进!”武安君微微脸红,带着几分感激,侧身将梁二嫂让进院子。 武安君此前在村里待的时间不长,但也听闻过一些风言风语,说这梁二嫂与他已故的老爹关系不一般。他心中明白,老爹独自一人在家,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照料,倒也正常。只是一想到自己昏迷时被这妇人看了个遍,心里还是有些不自在。 “哎呀,你一个大男人,独自过日子可怎么行?总得有个人帮你收拾屋子。来,把这些脏衣服都脱下来,我拿去河边给你浆洗干净。”梁二嫂一边说着,一边扭着腰肢走进屋内,伸手轻轻扯了扯武安君的衣角,眼神示意他赶紧脱衣。 武安君身上这一身衣服,早已汗渍斑斑,难受极了。他多年未曾归家,家中竟找不出一件合身的衣裳。无奈之下,只能去父亲的房间翻找出一套旧衣换上。衣服虽不太合身,但好歹干净整洁。 梁二嫂手脚麻利,拿起木盆,将脏衣服一股脑儿装进去,又顺手从角落里抄起棒槌,迈着轻盈的步伐,扭着腰肢朝着河边走去。 武安君深吸一口气,摸了摸饿得咕咕叫的肚子,心想当务之急,是赶紧做饭填饱肚子。他端起昨日带回来的猪头和猪下水,走进厨房,可刚一进去,就犯了难。这厨房倒是宽敞,可米缸里仅有寥寥几碗米,除此之外,竟找不到半点做菜的材料,就连盐巴都不见踪影。 稍作思索,武安君决定用稻草绑上一块猪肝和猪心,提着便往村长韩老三家走去。韩家庄中,韩姓乃是大姓,族中人口占了村子的四成之多。韩老三在家族里威望极高,家中有良田三十余亩,虽说比不上镇上赵员外那般的大户人家,但日子过得也算殷实。 “韩叔,在家吗?”武安君来到韩老三家门口,抬手用力叩响了门环。 “哟,这不是武大郎吗?你咋来了?”开门的是韩老三家的小儿子石柱,同村之人,彼此自然相识。 “石柱兄弟,往日多亏韩叔关照,我特意来道谢的。”武安君心中无奈,这村子里的人都习惯叫他武大郎,看来这称呼是改不掉了。 “快请进,我爹在后院呢!”石柱一溜烟跑向后院门口,扯着嗓子大喊了两声。 此时,韩老三正在后院忙着修缮屋顶。再过些时日,雨季就要来临,这屋顶若是漏雨,往后的日子可就难熬了。听到儿子说有客人来访,韩老三赶忙顺着梯子爬下来,向前院走去。 “大郎来啦?我还想着下午去你家瞧瞧呢,昨天事儿办得咋样?”韩老三一眼就瞧见武安君手中提着东西,心里明白这小子是来送礼的。虽说东西不算贵重,但好歹说明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还多亏韩叔昨日提点,一切都挺顺利。小子没啥值钱的东西,这点心意,您收下。”武安君赶忙将手中的猪肝和猪心递过去。 “太客气了,都是乡里乡亲的,叔自然盼着你能好起来。往后啊,你就踏踏实实地干,这十里八乡的,但凡有人家要杀牲口,我韩老三肯定帮你留意着。”韩老三接过东西,转身递给儿子,示意他送去厨房。 韩老三当了这么多年村长,在这长丰乡多少有些人脉。有他帮忙,武安君往后接活肯定容易许多,总比自己像只无头苍蝇似的乱撞强。 “韩叔,还有一事想麻烦您。我家中如今连半点佐料都没有,想跟您换点,好回去把这些猪下水炖了。”武安君可没心思天天琢磨着做饭,打算来个一锅乱炖,够自己吃上好几日。 “这有啥,你跟我来,需要啥尽管拿!”韩老三摆了摆手,以他家的条件,也没什么特别名贵的东西。 武安君应了一声,跟着走进厨房。他环顾一圈,发现韩老三家的调料种类也不多,不过暂时对付着用也够了。 除了盐巴,武安君还拿纸包了一点生姜、花椒、桂皮和八角,又用碗盛了些许醋和黄酒。虽说调料不算齐全,但用来炖猪下水勉强凑合。 “要是有辣椒就好了。”武安君低声嘀咕了一句,可惜在他的记忆里,这大乾王朝似乎还没有辣椒这种作物,只能无奈作罢。 “你说啥?”韩老三没听清,在整个韩家庄,他家的香料算是最全的了。 “没啥,韩叔,我一会把碗给您送回来。”武安君掏出五个大钱,放在桌上。他拿的这些东西虽说看着不起眼,但都是值钱玩意儿,只是用量少罢了。 “赶紧把钱收回去,不然这东西你也别拿了!”韩老三板起脸说道。他心里清楚,只要武安君肯踏实杀猪营生,日子很快就能好起来,卖他个情面也是应该的。 武安君推辞不过,只好将钱放回怀中。韩老三还说,等会让石柱去他家取碗,省得他再跑一趟。 武安君回到家中,将最值钱的猪肚和猪腰子挂在屋檐下,打算过两日去乡集上卖掉换钱。至于不太值钱的猪肺和大小肠,自然是要拿来犒劳自己的肚子。 最让武安君纠结的是那个猪头,要是碰上有人祭祀需要,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可如今他实在太穷了,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带到乡集上碰碰运气,能换钱就先换钱,起码得买些米回来。 武安君又仔细地将大肠清理了一遍,放入锅中焯水,随后再次仔细清洗。接着,他在锅中重新添水,把大肠、猪肺、猪肝等一股脑儿切碎放入锅中,再加入各种香料和调料,便生起火来。 两个灶膛烧得旺旺的,一个用来煮饭,一个用来炖猪下水。不一会儿,厨房里便飘出阵阵诱人的香气。 “大郎,这是做啥好吃的呢?”梁二嫂走进院子,将洗好的衣服晾在竹竿上,顺着香味就来到了厨房门口。 “二嫂,煮了些猪下水,这玩意儿难煮烂,估计还得一会儿。二嫂要是不嫌弃,等会儿就留下一起吃饭吧。”武安君从灶膛后面探出头来,热情地说道。 从今日梁二嫂在他家的熟稔程度就能看出,她之前没少照顾武大郎。既然承了人家的情,自然得好好相待。 “那哪好意思呀,我家那小子还等着我回去做饭呢!”梁二嫂双手在围裙上蹭了蹭,脸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神色。 自从武安君的父亲去世后,梁二嫂的日子也不好过。她一个妇道人家,靠着那三亩薄田,勉强维持着自己和孩子的生计,已经好些日子没见过荤腥了。虽说她这个年纪,也不是没吃过肉,但此刻闻到这香味,还是馋得不行。嘴上虽这么说,可脚下却像生了根似的,挪不动步。 “二嫂,您这说的是啥话,今天饭煮得多,把小豆子也一起叫过来,大家热热闹闹地吃顿饭。”武安君赶忙说道,他是真心想留梁二嫂吃饭。 “那多不好意思啊,小豆子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饭量可大了!”梁二嫂心里有些心动,可还是先提前打个招呼。 “嗨,再能吃还能比我吃得多?二嫂您尽管回去叫他。对了,二嫂家里有没有什么菜,能和这猪下水一起炖着吃的?”武安君心想,不管那纯阳功靠不靠谱,首先得把身体养好,饮食上还是得注意营养搭配。 “大郎不说我都差点忘了,我家地窖里还有不少萝卜,我带些过来!”梁二嫂应了一声,扭着腰肢匆匆往家走去。 没过多久,梁二嫂就带着小豆子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破竹篮,里面装着十几个萝卜。这萝卜在冬天本就不值钱,梁二嫂家地窖里也没什么值钱东西可放,就存了不少萝卜。虽说这东西填不饱肚子,但好歹能凑合着吃。 梁二嫂让小豆子去帮武安君烧火,自己则麻溜地收拾起萝卜,切碎后放入锅中。武安君也没客气,起身尝了尝味道,又加了点盐巴,估摸着再煮一会儿就差不多了。 梁二嫂本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见院子有些杂乱,顺手拿起扫帚就准备打扫。 “二嫂,别忙活了,这院子我打算翻一翻,回头种点菜。”武安君赶忙制止道。如今武家的田地都没了,好在这院子宽敞,开辟两块菜地倒也不成问题。 “那行!”梁二嫂微微诧异,心想这小子比他爹还会过日子。 武安君闲来无事,索性在院子里扎起了马步。这具身体底子太差,功法暂时练不了,先锻炼锻炼身体也好。 梁二嫂看着眼前年轻精壮的身影,心中泛起一丝涟漪。犹豫片刻后,她一咬牙,悄悄解开领口的两颗扣子,又往下拉了拉。今天,她打算豁出去了。 “大郎啊,你身体才刚好,可别练坏了。奴家给你擦擦汗。”梁二嫂走到武安君跟前,微微俯身,从怀里掏出手帕,就要往他额头擦去。 武安君不经意间顺着梁二嫂的领口望去,只见一片白皙,顿时感觉热血上涌。他赶忙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 “二嫂,我自己来就行。”武安君转身跑到水缸边,舀起一瓢冷水,先喝了半瓢,随后将剩下的半瓢直接浇在脸上,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二嫂,您和小豆子帮我盯着火,我出去走走。”武安君觉得这院子里实在待不下去了,再待下去,真不知道梁二嫂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如今的武安君可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年,他心里清楚,梁二嫂这摆明了是在勾搭自己。虽说梁二嫂年纪稍大了些,但身姿依旧风韵犹存,若能与之共赴巫山,想必也别有一番滋味。可这梁二嫂之前可是他这具身体便宜老爹的相好,父子俩沦为同道中人,实在不妥。况且还有那纯阳功的限制,眼下功法尚未能修炼,何时能小成更是遥遥无期。但武安君已经下定决心,为了日后的幸福生活,必须等到功法小成之后,再考虑男女之事。 武安君出了院子,径直跑出村子,在田野间慢跑了几圈。尽管饥饿感愈发强烈,但精神却感觉清爽了许多。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他才转身往家跑去。 在武安君出去的这段时间里,梁二嫂独自一人在院子里,心中懊悔不已。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一个寡居妇人,拉扯孩子实在太难了。若是带着孩子改嫁,孩子就得改姓,可她当初答应过亡夫,要给他们家留个香火。这也是她一直与武屠夫保持暧昧关系,而没有另嫁他人的原因。 村里想占梁二嫂便宜的人不在少数,可愿意真心付出的却没几个,武屠夫算是其中出手最大方的。梁二嫂觉得武安君这小子有前途,比他那死鬼老爹强多了,可奈何始终没能打动他。想当初,她只解开一颗扣子,武屠夫就被迷得神魂颠倒。 “难道我真的老了?”梁二嫂轻轻抚摸着脸颊,心中满是落寞。 就在梁二嫂满心惆怅之时,武安君回来了。他依旧热情地招呼着梁二嫂和小豆子,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眼见小豆子要从灶膛后面出来,梁二嫂赶紧整理了一下领口,在儿子面前,她还是得保持端庄。 如今这宅子家徒四壁,连一套桌椅都变卖了。武安君直接盛了一大盆猪下水炖萝卜,放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然后招呼梁二嫂和小豆子,端着碗,就着石凳蹲在一旁吃起来。 “武大哥,太好吃了,你这手艺比我娘强多了!”小豆子夹起一块猪肺,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烫得直咧嘴,却死活不肯吐出来。 梁二嫂没好气地白了儿子一眼,心里想着,自己就算厨艺再好,没有这些食材,又能做出什么美味佳肴呢? 第四章 山中狩猎 “来,二嫂,尝尝这个!”武安君夹起一节大肠,放入梁二嫂碗中,在这堆下水之中,数这大肠最为美味。 “这是大肠?”梁二嫂微微皱眉,心中泛起一丝异样。她以往从未见过有人烹制这东西来吃,总觉得有些怪异。 “二嫂放心,我收拾得干干净净,这玩意儿可美味了!”武安君说着,自己夹起一块,毫不犹豫地塞进嘴里,那爆汁的口感,瞬间在口腔中蔓延开来,当真是畅快至极。 梁二嫂半信半疑地夹起大肠,轻轻咬了一口,刹那间,唇齿间满是留香,那独特的滋味让她不禁眼前一亮,“大郎这手艺,若是去城里摆个摊,想必能挣不少钱!”梁二嫂一边说着,一边连着扒拉两口饭,如此美味的菜肴,自然得多吃几口饭才过瘾。 “那可不敢想,城里的大人物多如牛毛,咱们去了,嘿嘿,人家一根手指头就能把咱碾得粉碎!”武安君心里清楚得很,目前就暂且在这韩家庄猫着。虽说日子过得穷酸了些,可胜在安稳,安全才是眼下的头等大事。 武安君并非没见过世面之人,他从前读书时,长期在县城,唐州州治所在的比阳县也去过一阵子。他深知那些城里挣钱的营生,背后都有各个势力把控着。你若是去消费,人家自然笑脸相迎,可要是想从中分一杯羹,就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本事,命够不够硬。 回想起之前的事情,武安君总觉得自己落水一事透着蹊跷。虽说因诸事不顺,喝点酒也属正常,可他向来不会喝得烂醉如泥,怎么就莫名其妙落水了呢? 当年在比阳城,武安君作为解试中榜者里最年轻的一个,难免有些心高气傲。加之他出身贫苦,自然遭人轻视,还和比阳城的几个学子起过冲突,记得带头的那个人叫秦蕴。 这秦家在唐州那可是声名远扬的大族,家中历代都有人入朝为官,秦蕴更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 年仅十七岁的秦蕴在解试中同样大放光彩,可偏偏遇上了武安君。武安君不仅更为年轻,名次还在他之上,将他的风头彻底压了下去。 秦蕴在比阳学子中威望颇高,曾不止一次当众让武安君下不来台。或许,自己落水这事和他脱不了干系。 唐州归北元之后,秦蕴的父亲秦师珪率先投诚,成了北元的忠实“带路党”。作为回报,秦师珪被任命为唐州通判,成为唐州此番变故中的最大受益者。 武安君如今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低调行事,默默积攒实力。毕竟自己可是穿越者,还带着系统呢。只是这系统,似乎不太靠谱,眼下最要紧的是,上哪儿去弄杀戮值呢? “也不知道杀鸡宰兔这些小玩意儿,能不能有杀戮值?”武安君心里想着,觉得得找机会去试试。要是杀只鸡都能获得杀戮值,这系统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三人吃饭的速度很快,吃得最少的当属梁二嫂,到底是妇道人家,脸皮薄,不好意思放开了吃。小豆子则是连吃两大碗,肚皮撑得圆滚滚的。至于武安君,照旧三大碗,吃饱就好,也不会刻意把自己撑得难受。 吃完饭,梁二嫂打发小豆子出去找小伙伴玩耍,自己则留下来收拾碗筷。 武安君则陷入沉思,在村上偷鸡肯定不合适,或许只能去山里碰碰运气了。 距离韩家庄五里之外,便是一片山岭,一直延伸至大盘山。这里本是官府产业,在大乾时期,还允许百姓进去砍柴。如今北元统治,只许百姓在周边活动,再往山里去,就有官兵设卡,没有通行令,根本不让进。 大盘山绵延数十里,一直通到淮水边上。据说山里藏着不少匪寇,官府这么做,也是为了切断匪徒的物资供应。 武安君自幼在此长大,自然知晓山里有无数条羊肠小道可以上山。只要离官兵驻扎的地方远一些,进去打个猎,应该不会被发现。就算被发现了,往大山里一躲,也没什么大碍。 “大郎啊,快点,背上痒得厉害,快给我挠挠!”梁二嫂端着碗筷,用胳膊轻轻蹭了蹭武安君。 “哦!”武安君正想得入神,下意识地就把手伸了过去。 “再往上点,再往右一点……”梁二嫂似乎痒得不行,一边娇喘着,一边扭动着身躯。 等武安君反应过来时,手已经触碰到一片柔软温热的地方。 “好大、好软!”尽管隔着肚兜,可那种触感还是瞬间让武安君回过神来,这才惊觉自己摸的竟是梁二嫂的身子。 武安君赶忙收回手,强压下脑海中那些旖旎的念头,往后退了一步,“二嫂,我下午还有事!”说完,一扭头,回屋拿了把刀,藏在腰间,又拿起一截绳子缠在手臂上,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梁二嫂望着远去的武安君,不由得轻叹一声,这小子还真是难搞定,看来这张免费饭票是指望不上了。 武安君一路上思绪纷乱,脑海中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不断闪现。他暗自思忖,也不知道那梁二嫂是怎么保养的,都三十多岁了,胸前依旧饱满坚挺,刚刚入手的触感,实在是太过刺激。 这般下去可不行,他顺路在溪边停下,将整个脑袋埋进水里,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几分清醒。 或许是因为伙食改善了,又或许是休息得好,身体恢复了些,武安君感觉此刻自己的头脑比昨日要清明许多,昨日总觉得浑浑噩噩的。 找了个僻静无人的角落,武安君又绑了些杂草在身上做遮掩,随后猫着腰往山上爬去。 沿着羊肠小道大概走了一里多地,路的痕迹越来越淡,最后完全被灌木和杂草掩盖。武安君知道,差不多到地方了。 再往里走,便是人迹罕至之处,在此处捕猎,不容易被发现。 光靠这把刀和绳子,显然抓不到猎物。武安君从一开始就打算做一把弓,毕竟在捕猎这件事上,弓箭才是最靠谱的工具。至于做陷阱,一来他不会,二来他也没耐心慢慢等,他来这儿,主要是为了验证杀戮值。 武安君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动,双眼不停地在四周巡视。想要获得猎物,必须得有趁手的家伙才行。 又走了大概百来步,草木越发茂盛,前行也越发艰难。武安君这才体会到,为何古代大军只要守住关卡就行。别的不说,再往里走,一天一夜估计也就只能走个三里多地,而且这还是在没有悬崖峭壁等险阻的情况下。要是想横穿大盘山,起码得一个月,那得带多少物资补给啊! “就它了!”武安君瞧见一棵小腿粗细的竹子,颜色偏暗,看样子应该生长了好些年,用来做弓身再合适不过。 武安君手里拿的是劈砍用的刀,这可是他老爹赖以谋生的家伙,质量没得说。没费多大功夫,就把竹子砍倒了,随后挑选了最好的一截劈开。 一把优秀的弓,弓身通常是用复合材料,再以胶粘合而成。武安君可没这些材料,只能把竹片稍微修整一下,凑合着用。 他试着用手拉动一下,感觉还是软了点,干脆又削了一片,把两块竹片合在一起,再用麻绳缠绕固定。接着在两头开槽,用一根麻绳当作弓弦,用力拉了拉,感觉力道还可以,就是弓身不太稳。 原本他还担心这麻绳禁不住折腾,没想到居然挺结实。他又把剩下的竹片削出六根箭矢,这样,一副打猎用的竹弓箭就算做成了。 武安君提着弓箭,蹑手蹑脚地往前寻找猎物。没过多久,就发现了一只野兔。奈何野兔太过警觉,他刚一靠近,野兔便撒腿跑了。 “漫天神佛保佑!”当再次发现野兔时,武安君在二十步开外就停下了脚步。这个距离,他觉得只能靠运气了。 他一箭射出去,箭矢在离兔子还有十步远的地方就偏离了轨迹,撞在了灌木的枝条上。兔子见状,猛地一跃,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连续两次失利,武安君觉得猎杀兔子不太现实,只能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继续往前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武安君听到前面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灌木丛中不断传出扑腾的声音。 “老子运气不错!”武安君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只见前面的灌木丛中,居然有几只野鸡,其中个头最大的那只,跟村上养的鸡差不多大。 此时,这些野鸡正扑棱着翅膀,朝着他这边飞来。如此大好机会,怎能错过! 武安君张弓搭箭,瞄准了最大的那只野鸡。眼看着野鸡越来越近,已经进入十步之内,他毫不犹豫地松开了手。 那只野鸡正扑腾着翅膀乱飞,冷不防被竹箭射中腹部,顿时栽倒在地。 武安君一个箭步冲过去,在灌木丛中奋力穿行,到手的野鸡可不能让它飞了。 竹箭的杀伤力有限,那只野鸡还在挣扎,只是飞不起来了。武安君过去,直接一刀剁下了它的脑袋。 “妈的,果然是个坑货!”系统毫无反应,杀戮值依旧为零,武安君没好气地骂了一句。 好在收获了一只三斤多重的野鸡,也不算白跑一趟,晚上正好用来改善伙食。既然杀鸡没用,那兔子肯定也不行,武安君便转身准备下山。今天这点收获,还是靠运气,倒不如回去练练箭术,总比在山里瞎转悠强。 武安君也想过,要是能碰到野猪这种大家伙,说不定能获得杀戮值。可真要碰上了,谁杀谁还不一定呢。 突然,武安君猛地打了个寒颤,感觉好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他猛地回身望去,只见不到两步远的地方,钻出一条比他胳膊还粗的蟒蛇,正吐着信子,缓缓朝他游来。 武安君刚一转身,蟒蛇便猛地弹射而起,直朝他扑来。 武安君急忙侧身躲避,蟒蛇几乎是贴着他的胸口擦过。就在武安君想着怎么逃跑的时候,蟒蛇的尾巴突然一卷,直接将他的大腿缠了个结实。 那股缠绕的力量瞬间让武安君失去了平衡,随即摔倒在地。 这蟒蛇显然是捕猎高手,怪不得刚才野鸡会往他这边飞,原来是被这个畜生追赶。 武安君赶紧掏出腰间的劈砍刀,朝着蛇身用力砍去。这全力的一刀,居然只砍进去一寸多,就被蟒蛇的肌肉紧紧夹住。 吃痛的蟒蛇猛地转过头,张开血盆大口,朝着武安君的脖子咬来。 武安君索性扔掉刀,一把抓起背上的弓,直接塞进蟒蛇的口中。蟒蛇一口咬住弓身,还以为咬到了武安君,正准备发力解决眼前这个猎物。 武安君此刻异常冷静,果断弃刀,迅速掏出两支竹箭,猛地插进蟒蛇的双眼。 双目被刺,蟒蛇痛得松开了口,想要逃离这里。 武安君哪能让它轻易溜走?自己吃饭的家伙还在它身上呢!他一个飞扑,直接骑在巨蟒身上,双手死死掐住蟒蛇的咽喉。 蟒蛇奋力挣扎,想要再次缠住武安君,奈何双眼已瞎,动作完全被武安君预判,一次次被他躲过。 此时正值春天,蟒蛇这种冷血动物体力有限,没过多久,挣扎的力气就渐渐小了下去。武安君松开一只手,用膝盖压住蟒蛇,随后握住竹箭,猛地往蟒蛇脑袋里捅去。 又过了好一会儿,蟒蛇终于不再动弹,武安君这才气喘吁吁地站起身来。 这条巨蟒足有一丈长,手臂那般粗细。要是在平时,武安君哪里是它的对手?估计是因为刚从冬眠中醒来,天气还冷,又追捕野鸡消耗了不少体力,这才被武安君捡了个漏。 武安君感觉这山里实在太危险,拖着蟒蛇的尸体就往回走。这么大的家伙,能出不少肉,可不能浪费了。 等武安君从大盘山出来,天色已经擦黑,月亮像一道弯弯的鱼钩挂在天空。他借着微弱的月光,在田野间往回走。 这年月,大多数人都患有夜盲症,除非是像十五那样的月圆之夜,否则在野地里根本看不到人。不然,他拖着这么大一条蟒蛇,肯定会引起轰动。 回到院子里,武安君拿来剔骨刀,先小心翼翼地把蟒蛇皮剥下来。这么大一条蟒蛇的皮,能卖个好价钱。 剥完蛇皮,武安君又把蛇筋抽了出来。比起蛇皮,蛇筋不值什么钱,但却可以用来熬胶,制作复合弓身。之前那两片随意绑在一起的竹子,威力有限,而且弓身极不稳定,武安君觉得是时候制作一把像样的弓了。 在这个世道,弓是不禁的,可威力大的弓价格却高得离谱,动不动就是数十贯钱,他哪里买得起? 武安君仔细地把蛇筋抽出来,顺便把蛇胆塞进嘴里。这蛇胆太大了,差点把他噎住,他赶紧猛灌了几口水。 随后,他把蛇肉剁成十余节放好,便开始在厨房里生火做饭。折腾了这么久,他晚饭还没吃呢。 第五章 乡集见闻 “大郎,大郎可在啊?”饭菜的香气才刚袅袅飘散,门口便骤然响起一阵急切的叫喊声。 “韩叔,您怎么来了,快请进!”武安君仅凭那声音,瞬间便辨出是村长韩老三,赶忙起身,脚步匆匆地去开门。 “东乡的南坡岗,李员外家的骡子前天不慎摔断了腿。我今儿下午特意跑了一趟,把事儿给定下了。你明日赶个大早过去一趟。李员外说了,管两顿饭,另外给一百五十个大钱,不过你只能拿牲口的下水。”既然武安君平日里为人处世颇为周到,韩老三自然也乐意顺手帮衬他一把。 原本,李员外是打算等那摔断腿的张屠夫身体好些,再来宰杀骡子的。可怎奈韩老三能说会道,一番劝说之下,李员外也觉得有理。毕竟这断了腿的畜生,肯定会掉膘,要是再出点意外,一命呜呼了,那损失可就更大了。 “你可别嫌钱少,这上赶着求来的买卖,向来都是这般。你手脚麻利些,早点多挣些钱,把家里好好拾掇拾掇。你也老大不小了,再过个两年,也该娶媳妇进门了。”韩老三语重心长地说着,还伸手拍了拍武安君的肩膀,意在提醒他做人就得脚踏实地。 “韩叔,您这说的是哪儿的话。小子我明儿天不亮就出发,铁定不会误了事儿。我这家里正煮着猪下水呢,您带一碗回去,给石柱尝尝。中午他来的时候,还没煮熟。”武安君一边说着,一边麻溜地转身回厨房,盛了满满一大碗,双手递到韩老三面前。 韩老三假意推辞了两下,便顺势收下了。要知道,那南坡岗可不近,来回足足二十多里地,他今儿可是走了整整两个时辰才赶回来的。 待韩老三离去之后,武安君端起大碗,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忙活了一下午,他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吃到一半,武安君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心中暗自思忖:杀个山鸡没得到杀戮值,那这么大块头的蟒蛇呢,会不会有? “还不算太坑!”瞧见杀戮值那一栏里,赫然出现了个“一”字,武安君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想到明日回来,就能进行第三次洗髓,紧接着便要开启纯阳功的修炼,武安君只觉得内心一阵澎湃,激动得不行。 等修炼了纯阳功,再把那弓箭好好拾掇出来,到时候,那大盘山可不就跟自家后花园似的,想去就去,肆意闯荡。 怀揣着对美好生活的无限憧憬,武安君渐渐沉入梦乡,嘴角还挂着亮晶晶的哈喇子。 一想到即将能够修习功法,武安君就跟打了鸡血一般,浑身充满了干劲。天还没亮,他便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生火做饭。用绑着猪毛的竹棍简单刷了刷牙后,便风卷残云般干掉了三大碗饭,而后大步出发了。 家中的米缸已然见底,明日无论如何,都得先去集上采买些粮食回来,不然可就要饿肚子了。 骡子与猪可大不相同,体型更为庞大。不过,武安君在这方面也算见多识广。想当初,他父亲武屠夫可是当地赫赫有名的屠户,什么牲口没宰过? 有了之前杀猪积累的经验,武安君这次宰杀骡子,手法更加娴熟,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没一会儿,便将骡子的血放干了。 而与此同时,他脑海中的面板上,杀戮值瞬间变成了“三”,而非“二”。 “我靠,可以啊!”武安君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原来,这杀戮值并非每次都只给一个点,只是他也实在搞不明白,这评判标准究竟是什么。不过,管它呢,总归是好事一桩。 接下来,便是展示所谓“庖丁解牛”刀法的时候了。当然,这也只是武安君自己心里想想罢了。实际上,大多数时候,他还是靠蛮力将骡子骨头劈开。 李员外虽说觉得这小子屠宰技术着实不咋地,但好在收拾得干净,倒也有那么几分可取之处。 太阳渐渐西斜,武安君便拉着满满一车东西往回赶。当然,怀里还揣着那一百五十个大钱,分量沉甸甸的。 别说这些牲口下水了,就算是县城里那些盘账的账房先生,一个月下来,也不过才两贯钱,算下来一天也就七十个大钱。要是天天都有这样的活儿可干,倒真不失为一个安身立命的好营生,怪不得那梁二嫂整天眼巴巴地往上贴呢。 李员外本就抠门,原本只打算管一顿饭。武安君心里惦记着回家,拉着车脚下生风,跑得飞快,一心只想尽快赶回家吃饭。 当武安君回到家时,天边还残留着一丝余晖。一进家门,便径直往厨房奔去。料理一匹骡子可不是件轻松的活儿,这会他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他随手捏起一个冷饭团,塞进嘴里,接着掏出火折子点燃了炉灶。没过一会儿,锅里便飘出了饭菜的香气。 满满一大锅猪下水炖萝卜,被武安君风卷残云般吃得干干净净。他干脆把锅涮了涮,将蟒蛇肉一股脑都放进锅里炖了起来。剩下的香料和盐巴也没多少了,他想都没想,一股脑全倒了进去,有肉吃已经是极好。 等一切料理妥当,又往灶里添了几根木材,武安君这才眯起眼睛,打量起脑海里的系统。 洗髓所需杀戮值:二 武安君深吸一口气,回想起之前洗髓时那刻骨铭心的痛苦遭遇,心里一合计,决定先出去溜达一圈,消消食。毕竟这会肚子吃得太撑,要是这时候洗髓,搞不好得吐出来。 出了院子,武安君突然发现,之前晾晒的衣服不见了,那可是他唯一一套合身的衣服啊。他赶忙走进房间,这才发现,衣服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头,就连一些破洞的地方,也被人仔仔细细地缝补好了。武安君心里明白,这肯定是梁二嫂的手笔。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蛇肉的香气悠悠飘来。武安君特意把院门关上,又将厨房的门紧紧栓好,生怕被人瞧见,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他把灶膛里的火烧得旺旺的,又将周边收拾得干干净净,可不能出一点差错,万一失火了,那可就糟了。紧接着,他拿起一根木棍,咬在口中,脑海里果断按下了洗髓按钮。 刹那间,一阵痛彻心扉的疼痛感如汹涌潮水般袭来,这一次,似乎比之前还要更加剧痛难耐,仿佛有千百只蚂蚁在身体里疯狂撕咬。黑暗中,武安君充血的双眼变得通红如血,口中紧紧咬着木头,还时不时发出低沉的嘶吼声。 终于,疼痛开始逐渐消退,洗髓成功了。 不出所料,纯阳功上“资质不足”那四个大字已然消失不见,这意味着他终于能够修习此功法了。 武安君下意识地就想去点开,他实在是一刻都等不及了。 “友情提醒:初次练习功法极为消耗心神,根据功法等级,所需时间长短不一。一旦行差踏错,轻则经脉受损,重则万劫不复!”就在这时,系统那冰冷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武安君脑海中响起。 武安君吓得一缩脖子,这破系统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难得出来一次,既然好心提醒,那这事肯定不简单。 “咳,系统大爷,我该怎么做?”武安君心里想着,之前对系统态度不太好,这会儿决定好好讨好一下。 可惜,他这次算是失算了,系统跟个闷葫芦似的,根本不为所动,没有给出丝毫回应。 武安君无奈之下,只得暂且放下修炼功法的念头。今夜刚完成洗髓,整个人疲惫不堪,还是先休养一天,等明日从乡集回来再说吧。 泌阳县城内,商铺鳞次栉比,各类物品应有尽有。然而,入城得缴纳五个大钱的入城税,平头老百姓,有几个舍得花这笔冤枉钱?平日里,老百姓有些东西要买卖,便自发找个地方自由交易。慢慢地,一些走街串巷的货郎也闻声赶来,这便是乡集的雏形。 后来,各个乡逐渐形成了约定俗成的规矩。就拿长丰乡来说,每个月的初五、十五、二十五这三天,在云栖观前的广场上举办乡集。每到这个时候,全县乃至隔壁县的小商小贩都会蜂拥而至,一些手头有东西要卖的老百姓,也会赶来凑热闹。 次日,天刚蒙蒙亮,武安君早早起床,弄了两碗蛇肉羹下肚。这几日,他只觉得神清气爽,浑身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力气似乎也比以前大了不少。武安君心里清楚,这多半是洗髓带来的神奇功效,这也让他对修习功法愈发期待了。 今日去乡集,武安君带了猪腰子、猪肚、猪头,另外,昨天刚宰杀的骡子的肚子和腰子也一并带上了,想着去乡集上看看,能换多少钱。 东西虽说不算多,但他还是拉上了车,毕竟还得买米粮,用车拉着自然轻松些。 随着云栖观越来越近,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离云栖观还有半里地的时候,路边就开始出现早点摊了。 那是一个用铁皮炉子加热的小摊,上面摞着好几个蒸笼,腾腾热气不断往上冒,光是瞧上一眼,就让人忍不住直咽口水。 “小郎君,来几个吧,馒头一文一个,包子两文,味道包您满意!”只见那妇人满脸堆笑,热情地招呼着。一旁的汉子则闷着头,专心看着炉子,显然,招揽客人这活儿,还得靠这妇人。 “来五个馒头!”武安君从怀里摸出五个大钱递过去,早上刚吃过肉,这会儿来点馒头垫垫肚子就行。 妇人喜笑颜开,接过钱仔细数了数。一旁的汉子动作麻利,迅速拿出一张纸折了折,将五个馒头装进去,递到武安君面前。 武安君接过馒头,咬了一口,只觉香甜松软,味道着实不错。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路,路边摆摊的越来越多。武安君瞧了瞧,寻了个空位,把车停了过去。他心里明白,再往前去,恐怕就没地方停车了。 “走一走,瞧一瞧,货真价实!”武安君把东西在车上摆放整齐,满心期待着买主上门。 这会儿太阳才刚刚升起,早起赶来的大多是为了卖东西的。武安君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过来问价,只能耐着性子,继续等待。 就在武安君百无聊赖地等着的时候,只见几个闲汉勾肩搭背,成群结队地从云栖观方向走了过来。 “哎,这几个天杀的,又来了!”武安君隔壁是个老汉,面前放着一篮鸡蛋和两只鸡,显然是来乡集上换点钱贴补家用的。 “老丈,您认得他们?”武安君微微皱起眉头,他平日里很少来乡集。虽说县城里也有青皮闲汉,但可不像这般明目张胆、招摇过市。毕竟城里有公差巡逻,那些青皮闲汉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躲都来不及。 “怎么会不认得?为首的是小王村的杜老三,那几个都是整日跟他厮混在一起的。以前他们本在县城里混日子,也不知道从啥时候起,每逢乡集,就必定会来这儿。只要想在这儿摆摊,就免不了被他们勒索。”老汉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几个人,几乎都成了长丰乡的一大祸害。 武安君微微眯起眼睛,心中暗自思忖:就这区区几个人,竟能让在场这么多人乖乖交钱,这世道,还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只见那几个青皮闲汉一路走来,时而怒骂,时而恐吓,所到之处,一个个摆摊的人都乖乖交了钱。没交钱的,也被他们强行拿走一些货物抵数。武安君在心里默默算了算,这几个青皮闲汉,光靠乡集这一天的敲诈勒索,收入恐怕就不下一贯钱,还真是个来钱快的门道。 “老头,今儿又来啦?老规矩,三文钱!”杜老三怀里抱着一柄短剑,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开口说道。其他几个人也都随身带着家伙,一看就不是善茬。 “好汉,能不能宽限到下午啊?我这还一个都没卖出去呢!”老汉面露难色,迟疑着说道。这还没开张呢,倒要先出三文钱,想想就肉疼。 “等你都卖完了,我上哪儿找你去?拿四个蛋顶账吧。”杜老三一挥手,身后立马有人上前,伸手拿了四个鸡蛋,装进自己的篮子里。 “好汉,这鸡蛋一文钱一个呐!”老汉忍不住争辩了一句,平白无故多损失了一文钱,他实在心疼。 “啰嗦!这就是老子定的规矩,有钱就交钱,没钱就拿东西抵。老子拿去变卖,不需要时间啊?”杜老三原本还笑眯眯的脸,瞬间冷了下来,手中紧紧握住怀中的短剑,一副一言不合就要动手捅人的凶狠模样。 老汉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最终,也只能长叹一声,无奈地坐了回去。这点鸡蛋,他自己一个都舍不得吃,一下子就少了四个,怎能不心疼? 第六章 神功入体 “嘿,瞧你小子面生,却带着不少好货啊。”杜老三脸上堆起了如商人般精明的笑容,那笑意不达眼底,透着股算计的劲儿。 “我给你合计合计,就收你十个大钱吧。”在他看来,只要有钱可赚,他就得热情些。 “啥?为啥要我十个大钱?”武安君一听,顿时感觉一股无名火“噌”地从心底往上冒。 这十个大钱可不是小数目,能买足足五个肉包子呢。回想起方才自己为了省钱,只舍得啃干巴巴的馒头,好不容易省下这点钱,这下可好,还不够交这笔莫名其妙的费用。 “看你新来乍到的,老子就给大家再说道说道。”杜老三扯着嗓子,提高了音量,带着几分不容挑衅的权威。 “就你这几样东西,往少了说也值三百个大钱。咱这儿的规矩,三十抽一,收你十个大钱,那可是合情合理、天经地义的事儿!”他一边说着,一边扫视着周围,这就是他定的规矩。 武安君心里一阵肉疼,脸上露出迟疑之色。他心里清楚,和这帮地头蛇起冲突没好果子吃,犯不着为了这点小钱给自己惹一身麻烦。 犹豫了一瞬后,他还是不情不愿地伸手探入怀中,指尖摩挲着那几枚来之不易的大钱,最终咬咬牙,摸出十个递了过去。 “你这小子上道!大伙都给我看好了,这就是老子定下的规矩,谁都不许坏了它!”杜老三满意地咧嘴一笑,将那十个大钱高高抛向空中。 大钱在阳光下闪烁了一下,随即被他稳稳接住,转手扔给一旁候着的小弟。那小弟心领神会,麻溜地将钱揣进兜里,眼神中满是狐假虎威的得意。 日头渐渐升高,金色的阳光洒在乡集上,来采买的人如潮水般越来越多。武安君将车留在原地,独自朝着集市里面走去。 没走几步,一道稚嫩又熟悉的声音钻进了他的耳朵:“娘!我要吃糖葫芦!” 武安君抬眼望去,只见梁二嫂和小豆子站在不远处。梁二嫂面露难色,她紧了紧手中的布包,里面装着的钱要用来购置家中的必需品,实在没有余钱满足孩子的这点小愿望。 “小豆子乖,咱这次不吃哈。”梁二嫂轻声哄着,语气里满是无奈与愧疚。 “娘,你上次就答应我了!”小豆子不依不饶,紧紧拉住母亲的衣角,眼睛里蓄满了委屈的泪花,小小的身子因为激动微微颤抖着。 “小豆子,给,拿着吃吧。”武安君走上前,从糖葫芦小贩的草把子上轻轻拿下一根糖葫芦,递到小豆子面前,随后又从怀中摸出五个大钱,递给小贩。 这糖葫芦外层裹着一层饴糖与蜂蜜混合熬制的糖浆,在阳光的映照下晶莹剔透,里面的山楂颗颗饱满,透着诱人的红色,是大乾少有的甜食,对孩子来说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谢大郎哥!”小豆子瞬间破涕为笑,眼睛里闪烁着惊喜的光芒,一把接过糖葫芦,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去,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吃得那叫一个香甜。 梁二嫂眼看来不及阻止小豆子收下糖葫芦,只能无奈作罢。可武大郎屡次拒绝她,自己又怎能一再接受对方好处? 她捋了捋头发,带着几分嗔怪道:“大郎,莫要惯坏了孩子,这糖葫芦太贵啦。” “无妨,我还得采买些东西,先走一步!”武安君摆了摆手,大步离去。大庭广众之下,他生怕梁二嫂再言语撩拨,徒生是非,坏了名声。 武安君一头扎进集市,八角、桂皮等香料各买了些,食盐更是秤了两斤,又购置一小坛黄酒、一小坛醋和一小坛酱油。 至于饴糖,他犹豫再三,终究因价格昂贵放弃。一番采买下来,五百多个大钱瞬间少了一半,只剩不到三百文。他又添了一把锄头、几包菜种,还扛了一袋足足一百斤重的米,这时身上仅余二十几个大钱。 武安君将东西装车,便匆匆往回赶。以他的饭量,这百斤米能撑二十来天,好歹暂时告别断粮之忧。家中最值钱的蟒蛇皮,适合做乐器,可在这乡集实在不便出手,只能等日后去县城再想办法。 离开乡集时,杜三带着手下在路口假意挥手送行,这小子倒还会做表面功夫。“要是把他宰了,应该不算滥杀无辜吧?也不知能得几个杀戮值?”武安君这念头刚一闪过,就赶忙掐灭,为了十个大钱杀人,实在不划算。 回到家,武安君把昨日收拾好的骡子下水挂在廊檐下,蟒蛇肉足够他吃几天了。他生火做饭,早早吃完晚饭,便在村里溜达,跟邻里打招呼,混个脸熟。消食过后,武安君回到家中,牢牢抵住院门,拴好房间门,期待多日的纯阳功修炼终于要开始了。 他在床铺上盘膝而坐,凝神静气,脑海中打开纯阳功秘籍。只见古朴书籍化作漫天金光,没入他的身体,他随之获知了修行之法:推动丹田中那缕微不可见的真气,沿着经脉中金光标注的路线游走一圈,每次必须一气呵成,待真气游走全身回到丹田才算成功。 武安君瞧着丹田内那缕不知从何而来的真气,集中精神,指挥着微弱真气缓缓凝聚成团,开始游动。可真气运行速度极慢,金光标注的路线又特别漫长,他已然开弓,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更糟心的是,经脉中坑洼不平,还有堵塞之物,真气前行愈发艰难。 他哪里知道,洗髓能拓宽经脉、减少障碍,他如今资质已算极高,只是纯阳功等级太高,几乎要走遍全身经脉,这才导致真气运行时间格外漫长。 在真气运行过程中,身体血液里一部分微不可察的真气缓缓融入其中,还有一些精气则渗入肌肉筋骨,滋养身体,这正是纯阳功炼精化气的功效所在。 平日里人进食,食物中的精能滋养筋肉,气若无相应功法便会消散,而纯阳功可将气纳入丹田,关键时刻游走全身,爆发出强大能量。 当真气再次回归丹田,不仅壮大了一圈,浓郁度也提高不少,不再那般虚无缥缈。武安君累得虚脱,直接瘫倒在床上,连手指都懒得动,很快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已是晌午,从练功到现在,整整九个时辰,他大概只睡了三个时辰,运行一次功法竟耗费六个时辰。 “玛德,破系统,你出来!”武安君怒火中烧,“一天才十二个时辰,老子还过不过日子了?觉都不够睡,还怎么挣钱?”他感觉自己被坑惨了,这还怎么玩? “纯阳功等级太高,在极品功法中也是佼佼者,你可以选择放弃!”在武安君一连串的怒骂下,系统终于给出回应。 武安君差点被噎住,难道怪自己当初选了抽极品功法,还是怪运气太好?“有没有办法提速?”他心有不甘,就像眼前有块大金块,却因太重拿不动,实在不划算。 “勤修功法、洗髓改善资质,或者服用天才地宝都可以。记住:十二时辰内最多修炼一次功法,否则过犹不及,会损伤经脉!”系统依旧冷淡,对武安君的遭遇无动于衷。 “勤修功法?天材地宝?”武安君对这两个办法不太抱希望,看来靠谱的还是洗髓。他看向洗髓界面,下一次洗髓需要四点杀戮值,可他现在只有一个,还得接着想办法杀猪攒杀戮值。 在脑海里跟系统发泄完,武安君只觉饥肠辘辘,快步冲向厨房,生火做饭成了头等大事。“要是有现成的吃的该多好?”他揉着肚子,饿得难受,却只能耐着性子等待。 锅里的肉刚熟,他便迫不及待捞起两块塞进嘴里,至于米饭,还得等好一会儿。“等老子有钱了,就雇个丫鬟专门做饭,我一心练功,等神功小成,嘿嘿……”武安君心态乐观,刚崩塌的心情很快又调整过来。 吃饱喝足,武安君感觉浑身充满力气,看来这纯阳功确实有点门道。这几日村里忙碌起来,正值春耕好时节,之前没注意,此时天空飘起蒙蒙细雨,正是播种的绝佳时机。 武安君割下一块骡子下水,提着锄头脑袋就往村北走去。韩家庄唯一的木匠韩大坤正在家中做棺材,这是之前杀猪的赵员外家订的。在这,大户人家过了六十岁就开始为老人准备棺材,又叫寿材,大家非但不忌讳,还觉得喜庆。就连大乾皇帝,一登基就着手修建皇陵,对身后事极为看重。 “大坤叔,忙着呢?”武安君一手拿着骡子下水,一手提着锄头脑袋,来找韩大坤主要是想装上锄头把。“哟,大郎啊,听说你身体好了,真好!你爹娘在天有灵,也能安心了!”韩大坤放下锯子,招呼武安君进屋。 “哎,往事不堪回首。今天还得麻烦大坤叔帮个忙,家里没啥值钱东西,这点下水,您收下!”武安君递上东西。 “一点小事,客气啥,稍等片刻就好!”韩大坤也不推辞,接过东西走向厨房。他家有现成竹柄,只需装上几个小零件固定就行。 武安君看着地上散落的木材片,突发奇想,用力弯折一片,发现弹性极佳,心想用来和竹片做复合弓身应该不错。“大坤叔,这木材片能卖两片给我吗?”他拿起一片小指粗细的木材问道。 “你要这干啥?”韩大坤把锄头修好递给武安君,疑惑地问。“不敢瞒大坤叔,我想做个弓箭去打几只野鸡。”武安君嘿嘿一笑,想起家里还有只没收拾的野鸡。 “你这小子,还没长大呢?这片不好,等着!”韩大坤在废料里翻找,用锯子给武安君锯下一段约五尺长的木料,这长度对武安君来说正合适。 “大坤叔,能不能把它锯成四段,两段长些,两段短些?”武安君厚着脸皮继续请求,他要做复合材料的弓身,单一材料强度不够。 “大郎,你小子有点门道啊,还知道这个!”韩大坤眉毛一挑,做了二十多年木匠,一听就明白武安君的意图。 “书上看过,看过!”武安君赶紧把缘由推到书上,实则是他前世了解的信息。上好弓身要用牛角和黄鱼胶,可这两样是管制材料,武安君弄不到,只能退而求其次。 “可别惹出事端来!”韩大坤好心提醒,接着弹线、锯开,还简单处理了木料表面。 “想要耐用,得用桐油,不过这东西可金贵。”看在武安君懂礼貌的份上,韩大坤又好心提点。 “大坤叔,太贵了,我就剩十个大钱,您匀我点,总比没有强。”武安君继续求情,他深知桐油的好处,能防虫防潮,还能增强弓身强度,可他总共就二十几个大钱,还得留些应急。 韩大坤从角落拿起破碗,从坛子里舀了两勺桐油递给武安君,一点没少给,这都是看在往日武屠夫的情分上。武安君连声道谢,满心欢喜拿着东西回家。 他把竹子削成薄片,和木料一起压制弯曲,务必让其完全成型,这样才能做成反曲弓的弓身。再用猪毛做成刷子,蘸上桐油,仔仔细细刷了一遍,接下来就只能耐心等待弓身成型。 随后,他又开始制作羽箭,用野山鸡毛做尾翼起稳定作用,找些旧铁皮在前端配重,稍微打磨后,威力倍增。 一切完工,武安君又开始准备晚餐,他满心期盼:天可怜见,谁家要杀猪啊?他觉得不能坐等生意上门,得出去转转打听消息。于是关上门,前往田间地头。 春雨刚停,空气湿润,迎面吹来的风让武安君格外清醒。没走多远,就见好些人聚在一起。他快步上前,想去听听热闹。 “听说,朝廷要调草原人南下,那些官田都要分给草原人耕种了!” “可不是,怪不得官田都收回去了,不让咱们种了!” “还不止呢,原先靠着官田讨生活的,这下要倒霉咯!” “咋说?” “那些草原人可蛮横,骑马拿刀的,哪有道理可讲?” “他们还要把官田连成一片,强行跟咱们换地!” “哎,好多肥沃良田都要换成贫瘠山地了。” “这下可有热闹看了,往后怕是没安宁日子喽。”…… 武安君听着,不禁皱起眉头。北元皇帝为加强对南方的控制,竟将大批北方草原人南迁。 这些草原人是他的族人,放弃草场来南方耕种,自然得给优厚待遇,可如此一来,势必侵犯本地乡民利益,激化矛盾。原本大家以为换个皇帝,日子照旧,如今看来,并非如此啊。 第七章 生活不易 “东乡曹员外家的麦苗,本是长得极好,可听闻被野猪糟蹋得不成样子!” “那也是他报应,曹员外心黑得跟锅底似的!” “谁说不是呢,好些人家的田地,都被他使手段低价弄走了。” “人家弟弟在衙门当差,还深受县令大人倚重,能不嚣张嘛!” “依我看,最好把他家麦子都给糟践光!” “曹员外都发出悬赏了,杀一头野猪,赏一贯钱呢!” “这么多?” “多啥呀,那一窝野猪能轻易对付?搞不好命都丢了!” “别说丢命,就算伤筋动骨,那一贯钱,连看大夫都不够!” “听说东乡的里正正在招募人手,他儿子在衙门壮班当差,这事就是他牵头的。” …… 武安君听着这些议论,心里直痒痒。一窝野猪,要是都杀了,得有多少杀戮值?还能赚好几贯钱,自己立马就能摆脱穷日子了。 可也只能想想罢了,虽说如今自觉身强体壮,但毕竟年纪尚小,比起成年壮汉,还是差了些火候。 估计那里正的儿子,也是为了巴结曹家。自己还是小命要紧,得低调发育。野猪皮糙得像铠甲,跑起来又快,就自己这把杀猪刀,根本派不上用场。 他在街上转悠了一个时辰,没打听到谁家要宰杀牲口,只能无奈作罢。刚回到家门口,就瞧见梁二嫂在门口徘徊。梁二嫂见武安君回来,立刻迎上前,说田里的活儿刚忙完,看看他这边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武安君赶忙推辞,瞧着她可怜,便又给了两块蛇肉让她带回去。 “大郎,这是什么肉?咋这么香?”梁二嫂只闻了一下,就知道这肉比猪下水强多了。 “呃,那个,是骡子肉,那天东家赏了一块。”武安君随口编了个理由,反正骡子肉少见,梁二嫂肯定没吃过。 “这、这也太珍贵了。”骡子这样的大牲口,好多人一辈子都吃不上它的肉,梁二嫂自然视若珍宝。 “唔,无妨。二嫂要是有空,还请帮忙料理一下家中杂事。”如今每天大把时间都得花在运功上,要是能有人帮忙分担些杂物,那可再好不过。 梁二嫂自然是满口答应,扭着腰肢匆匆往家赶,她这般,全是为了小豆子。 等梁二嫂走后,武安君赶紧吃饭,接着便早早开始打坐练功,想着能早点休息。 天色还大亮,武安君就进入了打坐状态。这次运功,感觉比之前轻松了些许。 若把经脉比作上山的羊肠小道,走的次数多了,自然就走得快些。听系统的意思,这功法练得多了,经脉也会有所改善,可和昨日相比,今天却没看出丝毫变化。 当体内真气再次回到丹田,武安君长舒一口气,这次比昨日快了些,大概用了五个时辰,随后便一头栽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接下来的几天,武安君的日子过得简单而规律。每天太阳刚落山,就开始打坐练功,到次日午时才能醒来。下午便料理院子里的菜地,有时也摆弄那把正在制作的弓箭,弓身已渐渐成型。 梁二嫂有空就会过来,帮他打扫清理家中,却再没做过之前那些诱惑之事,变得安分守己起来。 武安君每日吃得不错,顿顿有荤腥,再加上纯阳功的神奇功效,身体肌肉愈发结实,连裤腿都显得短了些,显然又长高了。 昨日,他又接了一单杀猪的活儿,带回来一个猪头和一堆猪下水。照例把猪肚、腰子、猪头挂好,再过三天就是乡集了,到时候带到集上卖掉,好买些上等蚕丝回来,弓弦也得想办法解决。 武安君之所以执着于制作弓箭,是因为在这个世道,弓箭是普通人能拥有的最强兵器。冷兵器时代,弩虽威力巨大,却被禁止在民间私藏,一旦发现,便是杀头重罪。若能有一把强弓傍身,再配上精准射术,无论是捕猎还是自保,都是绝佳选择。在自身还不够强大时,要是与猎物或敌人近身肉搏,即便取胜,也容易受伤。 那绵延数十里的大盘山,想必有不少猎物。等实力足够了,武安君也想去山中打猎,既能获取杀戮值,又能增加收入。 反正没地可种,他闲来无事,又去韩大坤家讨来一根木棍,当然,上门时带了个猪心当作礼物。回来后,在木棍前端绑了个石块当作配重,一边锻炼体能,一边权当练习枪法。 原本还指望系统能给些武技,现在看来是没指望了,只能先专心把洗髓进行到底,不然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得在床上躺着,啥也干不了。 院子里的菜地上,种了青菜、菠菜、茄子等,墙角还种了几棵丝瓜,如今都已长出嫩绿的幼苗。 “妈的,这么多天了,还是没什么进展,真是穿越者之耻!”武安君看着自己依旧破旧的衣衫,空荡荡的屋子,除了米缸里多了点米,和院子里这块菜地,感觉自己好像没来过这世界一样。 “破系统,你也是金手指里最坑的!”武安君觉得这不能全怪自己,这系统也太不靠谱了。别人穿越,那是要啥有啥,物资丰富,功法一练就突飞猛进,没几天就能以一敌百。可自己呢,虽说在同龄人中算优秀的,但遇到有力气的壮汉,估计一个都打不过。 系统却像没听到他抱怨似的,毫无回应。武安君只能无奈叹息,自我安慰年纪还小,低调发育才是正道。 好在运气不错,乡集前又接到一单杀猪生意。农忙时节,十天能杀两头猪,多亏了东乡的张屠户摔断了腿。武安君在心里暗自祈祷,希望张屠户多休养些时日。 以前他爹武屠户在世时,上半年生意一般都不多,下半年,尤其是中秋过后,才渐渐忙碌起来。最忙的时候,自然是进了腊月,几乎每天都要杀一头猪。屠户一年就靠年前那段时间挣钱,平时也就勉强混个温饱。 这次杀的两头猪没收钱,就靠卖两个猪头和猪腰子等下水换钱。乡集那天,武安君依旧早早起床。 到了乡集,他还是像上次一样,买了五个大白面馒头,兜里的钱瞬间就没了。原本他打算买几个肉包子,可剩下的十五个大钱还得交保护费。 果不其然,武安君刚把车停好不久,杜老三就带着人溜达过来了。 “哟,小兄弟又来啦,看兄弟这架势,家里是干屠户的?”杜老三明显热情了许多,对于交钱爽快的人,自然得服务周到,让人家下次还愿意来。 “在下就靠这手艺谋生!”武安君撩起衣摆,露出腰间的刀具。左边是一把放血刀,也就是俗称的杀猪刀,长约一尺,带有血槽,寒光闪烁;右边是一把剔骨刀,长度不过半尺,锋利程度更胜放血刀,熟练的屠夫能用这刀轻松将一头猪的骨架剔出。至于劈砍刀和切肉刀,太过笨重,卖个猪头猪下水用不上,自然没带在身上。 两把明晃晃的刀突然出现,杜老三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短剑。 “兄弟年纪轻轻就能靠这手艺立足,真是条好汉!”杜老三意识到自己失态,赶忙又把短剑抱在怀里。怪不得之前就觉得这小子不一般,原来是个屠夫,杜老三不禁对他多了几分重视。 倒不是说屠夫有多厉害,而是屠夫见惯了血腥场面,遇到事真敢动手伤人。杜老三心里清楚,他们这几个兄弟能在乡集横行,靠的就是一股狠劲。可要是真有人带头闹事,还真不一定能压得住。为了长久赚钱,遇到厉害角色,也得主动示好。 “唔,这次就收你八个大钱,咋样?”杜老三原本想收十三个大钱,可既然对方不好惹,那就示好一点。 武安君一愣,上次带的东西比这次少,还收了十个大钱,这是怎么回事? “小兄弟,我们兄弟几个在这维持秩序,还得震慑那些偷鸡摸狗的,完事后还得打扫清理,八个大钱真不算多!”杜老三耐着性子解释道,他们收钱,也是提供了服务的,不然这集市乱糟糟的,肯定得出事。 “那就多谢了!”武安君伸手到怀里,掏出八个大钱递过去,心想这些闲汉也不是毫无用处。 武安君在后世见多了这种事,要是真没人管理,这乡集肯定乱成一团糟。管理就得收费,自然会引起百姓不满,这其中就得权衡利弊。这么一想,八个大钱也算合理。 “还不知道小兄弟贵姓?”杜老三留了个心眼,在社会上混久了,自然有自己的一套生存之道。眼前的武安君年纪轻轻,就有这般气度,等成年了,肯定是条好汉。 “免贵姓武!”武安君拱手说道。 “莫不是那武大郎?”杜老三眼睛一亮,武大郎的事他倒是听说过一些。 “正是!”武安君一脸郁闷,怎么人人都知道他叫武大郎。 武安君不知道,在这长丰乡,认得他模样的人不多,但知道他名号的可不少。长丰乡唯一屠户家出了个读书人,还打算科举当相公,这么劲爆的八卦,自然是人尽皆知。至于后面发生的变故,大家也都略有耳闻,只是觉得惋惜罢了。 “以兄弟的本事,咋不摆个代写书信、写写画画的摊子?”杜老三觉得,杀猪终究是个低贱的行当。 “呃,杜兄过奖了,这乡野之地,哪有多少生意可做?”武安君指了指代写书信的摊子,那人还是个私塾先生,每逢乡集就来代写书信,可根本没几单生意。 在如今这个社会,普通人很少出远门,且不说出县得要凭证,就算不要,靠两条腿又能走多远?普通人没几个钱,出门就带几块饼,去一趟县里回来都能吹嘘好几天。而大户人家,识字读书是基本的,根本不需要找人代笔。 “倒也是,不过我相信兄弟是真金,迟早会发光的。”杜老三绞尽脑汁,想让自己说得文雅些。 “借杜兄吉言!”武安君笑笑,自己有系统在身,不仅要发光,还要大放异彩,只是眼下得先低调行事。 “往后你在这长丰乡,要是有事,就报我杜老三的名号,管用!”杜老三拍拍武安君的肩膀,两人就算熟络起来了,说不定以后还用得上。 “要是有人家需要宰杀牲口,还请杜兄帮忙推荐推荐。”武安君咧嘴一笑,拱手说道,这人倒也有趣,结交一下也无妨。 “一定、一定!”杜老三哈哈大笑,这小子挺有意思,没那些读书人的迂腐气。 乡集上有个铁匠铺,手艺不算精湛,但打些农具还是没问题的。上次的锤头就是在铁匠铺买的,回去用着还挺顺手,武安君打算再买点别的。 铁料一直是管制物资,这些铁匠铺都在官府登记备案。每月购进多少铁料,卖出多少东西,都得经过官府查验。 铁匠姓马,大家都叫他马铁头,整日光着上身在铁匠炉子边敲敲打打。 “马叔,我想买点东西!”武安君看了看满地的农具,他今天想要的可不是这些。 “说吧,要啥?”马铁头抬头看了一眼武安君,有点印象,上次这孩子来买过锄头。 “有箭头吗?我打猎用。”武安君挠挠头,之前练习用的是生锈的破铁皮箭头,要是真去打猎,还得用真正的铁箭头才行。 “箭头得用好铁,一个箭头三十个大钱,你要几个?”马铁匠有些惊讶,不过也没多问,做买卖嘛,只要不是一次买成百上千个,没必要多打听。 “三个吧!”武安君暗暗咋舌,真贵啊。上次买个锄头才八十个大钱,三个箭头就要九十个大钱,不得不说这玩意儿价格高得离谱。 “一刻钟后来取!”马铁匠拿起一小块铁料,放到火炉上烧了起来。 “那个,马叔,要是打两块这么长、这么厚的铁片,得多少钱?”武安君比划了一下,他搞不到牛角,想做威力大的铁胎弓,只能用铁片。 “你小子,那种东西我可打不了,得用精钢才行。县城里的吴氏铁铺或许行,不过我估计,至少得一贯钱。”马铁匠摇摇头,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是做铁胎弓的。 铁胎弓可不是随便什么铁都能用的,必须得是上好的精钢,要有足够的回弹力,不然一拉就变形,根本没威力。 武安君嘿嘿一笑,果然不行,向马铁头道谢后,就去买蚕丝了。 相比铁料,蚕丝就好买多了,还有现成的蚕丝线。武安君直接买了一丈,回去根据弓身长短再改改,估计能做两根弓弦。 随后,他又买了一大袋糙米,兜里只剩下三十来个大钱了,也该回家了。 第八章 曹家祸事 武安君踏入家门,手中紧攥着蟒蛇之筋,那筋条粗硕且富有韧性,在日光下隐隐泛着幽光。他径直走向灶台,将蟒蛇筋放入锅中,添水点火,待火势渐旺,锅中的水缓缓煮沸,那蟒蛇筋在沸水中翻滚扭动,逐渐熬煮成浓稠如胶的状态。 与此同时,他将事先备好的木制弓身取出,这些木料皆是他精心挑选,质地坚韧。只见他手法娴熟,通过精巧的卯榫结构,将一块块木件严丝合缝地拼接起来,不一会儿,一个初具雏形的反曲弓便呈现在眼前。 随后,他用特制的器具,将锅中熬好的蟒蛇筋胶小心取出,均匀地涂抹在弓身之上,再把精心准备的竹片稳稳粘于其上,紧接着,又拿起用油液浸泡多日的麻绳,沾上胶后,一丝不苟地仔细缠绕在弓身,每一圈都缠绕得紧实而规整。一番忙碌之后,一架简易却透着几分粗犷劲道的反曲弓宣告完成。 不过,刚成型的弓还无法立即使用。武安君深知其中门道,他将弓轻轻置于阴凉通风之处,让其自然风干。“待过个三五日,彻底成型,便可一试这弓的威力了。”他低声自语,眼中满是期待。 彼时,天空中细雨绵绵,雨丝如牛毛般细密,接连数日下个不停。武安君望着屋外的雨幕,连出门的兴致都没了。好在屋内储备充足,吃喝不愁,每日他只需保持三个时辰的清醒,其余时间便沉浸在修习功法之中,日子倒也过得飞快。 他所修习的纯阳功,极为耗时耗力,可带来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武安君明显感觉自己力气日益增长,浑身似有使不完的劲儿,且各项感知愈发敏锐。 如今,他只需静静坐在门前,便能清晰瞧见十几步外小青菜叶片上的细微虫子,那虫子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屋檐上滴落的雨滴,在落下的瞬间,他便能第一时间感知,身形轻轻一闪,便能轻易避开。 只是,这屋子着实让他郁闷不已。每至雨天,便四处漏雨,漏雨之处还不止一处。这些时日,他已将床挪了好几回,照这情形下去,再过几日,怕是连被褥都要被雨水浸湿,没法盖了。 连续多日吃着下水,武安君颇感腻味。今日,他决定换换口味,将之前猎获的野山鸡炖了。他随手用茅草编了个简易斗笠,戴在头上,便准备出门去寻些菌菇,想着与野山鸡一同炖煮,定能增添一番风味。“要是再没猪可杀,可就得断荤腥了,幸好还能寻些野菜菌菇吃。”他一边自我安慰,一边踏入雨中。 田野间,依旧有许多百姓在雨中忙碌农活。他们身披蓑衣,头戴斗笠,在泥地里辛勤劳作。相比之下,武安君自觉幸福许多,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无需像这些百姓一般,为了一家老小的生计拼尽全力。 近来几日,村子里最热闹的新闻,当属祸害曹员外家麦田的那窝野猪。听闻里正家的儿子带着几个人前去抓捕,结果不仅野猪没抓到,反而有两人不慎摔断了腿。此事在村子里传得沸沸扬扬,众人皆当作笑话谈论。而作为正主的曹员外,那是心疼得不行,此刻正冒着雨,焦急地在衙门外等候。 曹员外有个堂弟,名叫曹吉,在衙门里担任司户功曹一职。这司户功曹,掌管着县里仓库的钱粮物资,手中握有一定权柄。县令通常三五年一换,初到衙门,人生地不熟,诸多事务还得依仗曹吉这般老吏来操办。 曹员外为人精明且心黑,平日里在乡里没少算计他人,可对这个堂弟,却是巴结得很。每年交税粮之时,别人都是用大斗,他却使小斗,虽外观看着并无二致,可实际分量却差了许多。 “兄长来了,快随我进来!”曹吉听闻曹员外到来,赶忙到衙门口迎接。曹员外不过是个有点小钱的土财主,县衙这种地方,平日里他可不能随便进出。 此刻见曹吉亲自迎接,他赶忙应了一声,满脸堆笑,跟在曹吉身后走进县衙。踏入县衙的瞬间,曹员外心中满是羡慕,这里可是泌阳县的权力中心,在他看来,与权力相比,钱财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县衙内设有六房,各房都有独立的办公屋子。曹吉身为功曹,在其中一间屋子内,用屏风遮挡出一块专属区域,这待遇,可比普通书吏高出不少。 “兄长喝茶!”刚一进屋,便有书吏起身,手脚麻利地泡好了茶。曹吉示意曹员外坐下,曹员外坐下后,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哎,我知道兄弟你在衙门里事务繁忙,若不是实在有事,我也不愿来打扰你。”说着,他以手扶额,一脸愁容。最近被野猪的事搅得心烦意乱,茶饭不思,整个人都憔悴了几分。 “我倒是听壮班的兄弟提起过,野猪毁几棵麦苗,能有多大损失?值当兄长如此发愁?”曹吉微微皱眉,对于自家兄长的情况,他多少知晓一些,曹员外平日里名声可不太好。 “怎么就只是几棵麦苗?我那可是近百亩麦田啊!眼下至少要减产一成,若是再不解决,三成恐怕都打不住。那野猪就跟成精了似的,白天不见踪影,一到晚上,就专门盯着我家麦田祸害。 村里的人还都传言,说是我曹家平日里坏事做多了,得罪了山神,这才招来如此祸事……”曹员外唉声叹气,这不仅是损失钱财的事,如今闹得曹家在村里都快抬不起头了。 “简直荒谬!区区野猪之祸,他们竟如此造谣生事?”曹吉面色顿时一沉,若说自家兄长名声不好,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坐在这司户功曹的位置上,常年利用大小斗的伎俩克扣钱粮,平日里没少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但这些以往都是暗地里的事,如今众人借着野猪祸害麦田之事,光明正大地辱骂曹家,若是这话传到县令耳朵里,县令会作何感想? “哎,人言可畏啊。我找了些人手去抓捕野猪,结果毫无用处。野猪没抓到,还搭进去一贯钱的医药费。”曹员外两手一摊,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你若不帮忙,我可就真没辙了。 曹吉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他可是听说了,那两个摔断腿的人,曹员外才给了一贯钱医药费。他这个兄长,心可真够黑的,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单,你去帮我把林捕头找来,就说我有事找他帮忙!”曹吉无奈之下,也只能出手相助。自家兄长都上门来了,他若是不帮衬,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况且此事如今也牵连到了他,他可不想因为这事儿,让曹家在泌阳县彻底抬不起头。 没过多久,只见一个身高六尺半的男子,面容冷峻,双目深邃如渊,迈着沉稳的步伐,跟在老单身后疾步而来。 “老曹,你找我何事?”林明一进屋,便对着曹吉拱手问道。在衙门里,六曹的功曹与三班的班头虽属平级,但曹吉掌管钱粮物资,又是现任县令的心腹,林明自然要给几分面子。 “林捕头来了,这是我东乡的兄长。兄长,这便是咱们泌阳县第一高手——林捕头!”曹吉连忙起身,拉着林明坐下介绍道。在泌阳县,虽说不清楚是否还有其他隐藏高手,但... “此事,倒也并非难事,只是想要彻底肃清,恐怕不易。再过五日,我正好休沐,届时可带三个兄弟一同前往。不过,恐怕还得多请些帮手,最好是那些能够在夜间开弓射箭的人。”林明心中明白,曹吉既然开口相求,若是回绝,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在衙门当值,每旬休沐一日,整个捕快班总共十二个捕快,他最多能带走三个。若是带的人再多,万一在此期间衙门出了岔子,他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好,兄长当赶紧回去,多备些丰盛餐食,可千万不能怠慢了林捕头一行人。”曹吉给了自家兄长一个眼神,意思再明显不过,平日里你抠门心黑也就罢了,此番可千万不能得罪了林捕头他们。 曹员外听了,心中忍不住一阵肉疼,可又不敢违抗,只能硬着头皮应下。当即起身,对着林明和曹吉连连道谢,而后匆匆回去准备。 当夜,消息便如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十里八乡。众人皆知,曹员外请来了泌阳县第一高手林捕头,率领数名衙门捕快前去捕捉野猪,如今还在招募帮手,尤其优先招募那些能够在夜间视物开弓的人。事成之后,每人赏钱五百文,并且还能根据功绩大小,分润猎获的野猪。 当这消息传到韩家庄时,武安君正在屋内专心给弓箭上弦。他手中这把弓,便是之前用蟒蛇筋、竹片和麻绳自制而成。上弦完毕后,他随手试了试,感觉这弓的力道比他预想的还要大。 虽说这弓没有牛角和精钢片装饰,外观显得有些粗糙,但好在弓身粗大,且比普通弓长了六七寸,威力大些倒也在情理之中。 武安君随手在三十步开外立了个简易箭靶,而后取出一支铁皮箭头的羽箭,搭弓便射。只听“嗖”的一声,羽箭如离弦之箭,直直地射向箭靶,居然稳稳上靶。他心中一喜,随即又连射五次,每一支羽箭都精准地射中箭靶,其中更是有一箭正中靶心。 “哈哈,老子果然天赋异禀!”武安君忍不住得意地大笑起来。一个优秀的弓手,必须具备足够的力道和敏锐的感知,而在这两点上,武安君凭借着修习纯阳功,早已远超常人,取得这般成绩,倒也不算意外。 随后,他又取回弓箭,继续练习了几轮,直到手臂酸软,力气耗尽才停下。 “大郎、大郎啊,在家吗?”就在这时,韩老三的声音在篱笆院墙外响起。 “韩叔,快请进!”武安君一听是韩老三的声音,想着多半是有活找他,顿时乐呵呵地跑去开门。这些日子,若是再没活干,他可就要没钱买米下锅,只能喝西北风了。 “哎,你听说了吗?东乡曹员外家的事儿。”韩老三一进院门,便迫不及待地说道。 “刚在村口听了些,说是有捕头去捕猎,不过这捕猎之事,不该是猎户的活儿吗?”武安君一边说着,一边将弓弦卸下。为了保证弓身的张力,不用的时候,他都会将弓弦卸下妥善保管。 “你是不知道那林捕头,一根水火棍使得出神入化,难逢敌手。这些年,多少匪寇都栽在他的棍下,猎户哪有这般本事。大郎,我瞧你还懂得射箭?”韩老三瞧见武安君熟练地收拾弓箭,眼中满是诧异。 “射乃君子六艺之一,我不过略懂皮毛罢了。”武安君随意找了个借口敷衍道。 “那敢情好!我本来是想跟你说,此番猎野猪,那是十拿九稳的事儿。你早些去曹员外家走一趟,把杀猪的活儿揽下来。野猪虽说谁都能宰杀,但想要料理得好,可不还得你这杀猪好手出手?依我看,那野猪数量估计不少,就算少收点钱,也划得来。不过既然你懂射术,说不定还能混进猎杀队,多赚些好处!”韩老三一脸羡慕,要是他也会射箭,能参与这次捕猎,那该多好,不仅能拿到五百大钱的赏钱,还能分肉。 “那林捕头,当真有这么厉害?”武安君微微挑眉,听韩老三这一番描述,这林捕头显然不是简单的力气大,武艺怕是相当高强。 “那当然!据说林捕头自幼便跟随师傅习武,二十多岁才出师,而后子承父业进了衙门当捕快。凭借着一身精湛武艺,短短三年就当上了捕头,以后说不定还能更进一步呢!”韩老三言语之间,对林明满是恭敬。 当初,他曾机缘巧合,亲眼见过林明施展身手,那场面,至今让他印象深刻。 “那我明日去试试看!”武安君摸了摸下巴,既然此事有把握,那自然要去凑凑热闹,混点好处。再这样坐吃山空下去,他可真要断荤腥了。 韩老三再三叮嘱武安君,一定要早些去,万一招募的员额满了,可就错过这次难得的好机会了。 武安君当晚早早吃了饭,便回房间修习功法。从申时开始,一直持续到子时过了才结束,整整超过四个半时辰。结束修炼后,他立刻上床睡觉,养精蓄锐。 次日辰时刚过,武安君来不及做饭,便随意捏了几个饭团,揣在怀中,一边走一边吃。在旁人眼中,这个点出门已然很晚了,可对武安君来说,这已经算是极早了,平日里他可都是午时才起床。 武安君还未抵达曹员外家,远远便瞧见门口围满了人。即便正值农忙时节,可这般热闹事儿,大家都不愿错过,纷纷赶来瞧热闹。 第九章 初露锋芒 人群之中,骤然爆发出一阵欢呼。武安君听闻,心中好奇,拨开人群,奋力往内挤去,欲一探究竟。 他瞧了好一会儿,又向旁人打听,这才弄清楚,原来是曹员外正在自家门口选拔善射之人。选拔要求颇为严苛,需在五十步开外,连发三箭皆中靶,且箭头入靶须达半寸以上。 “这老狐狸,可真够精的!五百大钱,哪是那么好拿的!”武安君瞧着曹员外那一脸狡黠的模样,心中暗自腹诽,就凭这副德行,他家麦苗被糟蹋,那也是活该。 在这五十步的距离,若想让箭头入靶半寸以上,非得用强弓不可。然而,弓的力道越强,射手瞄准便越发困难。听闻,今日一上午,也仅有两人符合这选拔标准。 “曹员外,在下想试一试!”武安君好不容易挤过人群,来到曹员外跟前,开口说道。 “去去去,小孩子家的,一边玩去!”曹员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眼前这少年,身形虽高大,可面容稚嫩,嘴上无毛,一看就不靠谱。 “咳咳,曹员外,我乃长丰乡屠户武安君!”武安君一阵无语,无奈之下,撩开衣襟,露出腰间那明晃晃的杀猪刀。这老混蛋,竟把他当成来捣乱的小孩了。 “咳咳,啊,老夫倒是有所耳闻,小兄弟稍等片刻,此人结束,便轮到你!”曹员外瞧见杀猪刀,心中猛地一震。他也听说过武安君的事迹,知道这小子杀猪是把好手。 武安君拱手致谢,心中却把曹员外家的祖宗挨个问候了一遍。 此刻,正在射箭的是个二十来岁的汉子,手中握着的是一把普通猎弓。武安君瞧着,便知这弓应付不了这选拔。果不其然,那汉子三箭射出,只中了两箭,而且箭头入靶深度不够,直接被曹员外拒绝了。 武安君一登上场,便感觉台下人群瞬间热闹起来。许多人都听闻过他的事迹,可真正见过他模样的却没几个。 他动作麻利地给弓上弦,取出一支羽箭,这箭头是从马铁头那儿买来的。深吸一口气,缓缓侧身开弓。人群中,众人对着他手中的弓箭指指点点。这弓一看就不是什么精良之物,弓身粗糙,未经细细打磨,更没有用上黑漆、牛角等高档材料。 武安君感受着粗糙的弓身,将弓拉至满月,调整好呼吸,略微瞄准后,松开了弓弦。 “嗖!”羽箭带着一丝残影,如闪电般扎在箭靶之上。人群中爆发出比之前更为热烈的欢呼声,只见武安君射出的箭头整个没入箭靶之中,这力道,明显强于方才那人。 紧接着,武安君又连射两箭,皆命中箭靶。虽说一箭都未射中靶心,但这并不妨碍他通过选拔。 “小兄弟,三日后早些过来,我曹家定不会亏待你!”曹员外大喜,他可是答应了自家兄弟和林捕头,要多找些弓手。 “咳咳,当然,若是猎到野猪,在下也可一并帮忙宰杀,您看如何?”武安君轻咳一声,猎杀队伍他要加入,这屠宰的活儿,他也不想放过。 “也好,不过那日还得跟林捕头说一声才行!”曹员外自是没有异议,只是此行由林明带头,总得先请示过他才行。 “那在下先行一步,三日后再来!” 回到家中,第二日武安君便断了荤腥,顿时觉得食不知味。到了第三日,更是觉得饭菜寡淡,难以下咽。更糟糕的是,断荤之后,他练功时总感觉效果大不如前,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破系统,你给我出来!” “系统你大爷的,快出来!” “系统大爷,您就出来一趟吧!” “他娘的,这练功到底跟饮食有没有关系啊?” 武安君只觉崩溃,两眼一抹黑,这破系统实在太不靠谱了。 “以你目前的进度,滋养身体的精华以及在经脉中运转进入丹田的真气,皆来源于食物。”系统那冰冷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武安君满脸颓丧,果然不是错觉。“穷文富武”,这话当真不假。 “老子要吃肉!”武安君在心中怒吼,暗自决定,明天就去曹员外家,找野猪“拼命”。 即便练功效果变差,武安君依旧早早关门,专心练功。他心里清楚,若想早日过上好日子,就必须将这纯阳功练至小成。 至于杀戮值,在洗髓点到足够高之前,根本不用多想。 “妈的,难道老子这身体是废材体质?”武安君不禁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若没有洗髓这个金手指,他是不是连习武都做不到? 实际上,武安君完全想错了。吕洞宾修行的功法等级极高,对资质的要求极为苛刻,估计百万人中也难有一两个合适的。若他修习普通功法,资质也算上佳。 武安君赶到曹员外家时,还未到午时。他此番前来,就是为了混顿饭吃,毕竟已经断了两日荤腥,就盼着今日能好好吃一顿。 刚到曹家门口,便瞧见林明一行人。以前读书时,在县里从未见过此人,可今日一见,武安君便断定,此人必是林明。为何如此笃定?只因林明身上自带一种独特气场,与旁人截然不同,给人一种难以撼动的感觉。 林明往那儿一站,犹如一棵苍松,稳稳扎根于地。 “你就是武安君?很不错!”林明经过武安君身旁时,稍作停顿,似乎心有所感。 “在下见过林捕头!”武安君心中诧异,林明竟一眼就认出了他。 “不妨过来与我等同坐!”林明直接开口邀请。他武道有成,敏锐地察觉到武安君应该是修习了功法,故而发出邀请。 大乾与北元交割州城,官衙中的官员肯定要换,但这些公差、书吏却一个未动。林明在泌阳县担任捕头已有好几年,对武安君的事也有所了解。 “不甚荣幸!”武安君赶忙应下。林明在泌阳县可是一号人物,以前一心科举,没觉得有什么,如今想在泌阳县过上好日子,能与林明交好,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曹员外也颇感诧异,这小子竟能得到林捕头的另眼相看。不过,他也没太在意,赶忙招呼林明等人入座。 “诸位兄弟,吃饱喝足后,咱们去麦田走一趟,做些部署!”林明入座后,先拱手向另外两桌的人打招呼,那都是曹员外请来的帮手。 众人纷纷应和,一切皆以林明马首是瞻。 见武安君被林明高看一眼,曹员外赶忙将之前武安君提出屠宰野猪的事说了一遍。 “若是可以,尽量别直接打死野猪,由我来放血,这样肉质会鲜美许多。”武安君早有盘算,赶忙顺着曹员外的话说道。 “好!就依武兄弟所言,一切都按乡里的规矩来!”林明为人豪爽,有现成的屠户帮忙料理野猪,自然求之不得。 武安君心中暗自欢喜,如此一来,杀戮值岂不是滚滚而来?洗髓大业又有希望了。 因为还有正事要办,众人都未饮酒,只是埋头吃饭。饭量大的,当属林明和武安君,每人都吃了三大碗,其他人最多也就吃两碗。 “武兄弟好饭量!”林明起身,拍了拍武安君的肩膀。他果然没看错,习武之人,饭量大是常理。 “贪吃了些,让林捕头见笑了,曹员外莫怪!”武安君略带尴尬地笑着说道。其实,他已经有所收敛,不然还能再吃一碗。 “无妨!无妨!”曹员外今日格外大方,一来是因为林明等人在场,二来实在是被野猪闹得焦头烂额。 “武兄弟,你这弓可否借我试试?”林明摆摆手,看向武安君的弓。这弓明显比其他人的笨重许多。 武安君自然不会拒绝,上好弓弦后,将弓递给林明。 “这弓大概有一石一二的力道,若是再配上牛角,当有一石五六之威。只是你这弓身较长,要找到这般长的牛角,可不容易。”林明轻松将弓拉至满月,又缓缓松开,脸上略现失望之色。 “林捕头说笑了,在下家境贫寒,哪买得起那些宝贝?再说了,就算有强弓,在下也拉不开啊!”武安君并不清楚一石五的力道究竟是多大,不过从林明的话中能听出,这比现在的弓要强四成。以他目前的实力,开这样的弓确实够呛。 不过,以他修行纯阳功的进度来看,最多两三个月,开一石五的弓还是很有希望的。这也是他之前打算弄铁胎弓的原因。铁胎弓威力远超牛角弓,只是耐用性差了许多。 “你还年轻,好好努力!”林明再次拍拍武安君的肩膀,随即示意众人起身,一同前往麦田。 原本,武安君以为林明准备靠武力强攻野猪群,可显然,他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林明先登上一个小山坡,仔细观察四周麦田。通过麦田被毁坏的痕迹,确定了野猪经常出没的路径,随后选取了两个地方,准备挖陷阱。 接着,林明拿出纸张,画了个简易地图,将每个人的站位一一标注清楚。 “大家看,野猪虽说神出鬼没,但通常进出的通道就这三处,而且基本都会从这里经过!”林明朝着第一个陷阱的位置画了个圈。 “咱们发现野猪后,我就带人从后面驱赶,截断野猪的后路。大家在两侧用弓箭和火把招呼,把它们往陷阱那边赶。当然,野猪还有第二种可能,就是突破防线,绕道这里回山。所以,这里我们还要安排人手驱赶,固定它们的逃跑路线,第二个陷阱就等着它们自投罗网。为了降低大家驱赶野猪时的危险,我们在这里、这里,都会布下一些暗桩,让野猪难以突破。”林明详细地讲述着计划,目的就是要将野猪一网打尽。 武安君听着,不住点头,心中暗自佩服。这林明果真是个人才,竟把野猪的行动路线都算计得如此精准。 “那个,林捕头,要是野猪直接往山上跑,该咋办?”一名猎户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就让它们见识见识咱们兄弟的手段!”林明挥舞了一下手中长枪,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计策固然重要,但武力同样不可或缺。真要是野猪敢直接回头,那就只能近身肉搏了。 “你们三人一组,分别一人手持火把和短兵刃,一人手持长兵刃,另一人为弓手。以驱赶为主,适当用弓箭射击。一旦野猪近身,便以长短兵刃自保。谁要是丢下同伴私自逃跑,事后,我定会亲自找他算账!”林明最后这句话,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众人听了,皆是心头一紧,暗自提醒自己,今夜行事,务必小心谨慎。 与武安君分在一组的,一个是手持长枪的戴大毛,另一个是拿着叉竿的老丁。 戴大毛不过二十岁出头,身强体壮。至于老丁,听说以前当过兵,可瞧着却像个普通老农。他手里那叉竿,看着也有些滑稽。 叉竿长约四尺,前端是个弯月形的刀刃,看着不太锋利。估计这东西的用处,就是能把野猪推回去吧。 随后,众人开始下桩。桩子离地面约一尺半高,再用青草等物遮掩好,这样便不会被野猪发现。 一切安排妥当,众人都熟悉了自己的站位。林明还让大家演练了几遍,模拟野猪来时该如何应对。 经过几番演练,就连武安君都觉得胸有成竹,就等着今夜野猪下山了。 晚上,曹员外又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武安君也不客气,甩开膀子大吃起来,反正白吃不要钱。 晚饭过后,林明便让大家各自前往麦田中潜伏,静静等候野猪出现。 武安君抱着弓箭,与同组的两人一起,缩在暗处。事先准备好的稻草盖在身上,既能挡风保暖,又能隐藏身形。 据曹员外等人说,这批野猪都快成精了,稍有风吹草动,便会溜之大吉。要是有人落单,还会遭到它们的围攻。 “野猪来了!”武安君双手呈碗状伏在地上,耳朵敏锐地捕捉到细微的动静。 老丁闻言,立刻取出火折子。只要一看到林明等人的火把亮起,他就得尽快点燃手中的火把。 武安君透过缝隙望去,好家伙,月光下,十几个黑影在那儿撒欢,时而奔跑,时而原地打转,就跟在踢足球似的。 在更后面,武安君看不见的地方,林明应该正带人悄悄摸过去,截断野猪的后路。 “快,点火把!”武安君瞧见远处亮起五支火把,知道定是林明等人。 待麦田中其他火把相继亮起,林明事先规划的一切都已就位。他当即一马当先,朝着野猪群冲去。 其余四人立刻跟上,口中大声呼喊。 原本就察觉到异样的野猪群,瞬间慌了神,开始四处逃窜,被众人驱赶着往一号陷阱跑去。 不断有野猪试图往两侧突围,都被事先安排好的人手赶了回去。领头的野猪更是被弓箭射中,不得不折返。 眼看着野猪离陷阱越来越近,武安君心中默默祈祷,千万别再变道了,这样他就能轻松拿到好处。 突然,一只体型最大的野猪猛地转身,另外两只野猪也跟着转向,径直朝着来路冲了回去。 第十章 月夜捕杀 月光如银纱般倾洒在大地,给这片乡野披上了一层朦胧的薄裳。林明仿若一只敏捷的猎豹,在月色下飞速奔跑。他与野猪群的距离本就不过二三十步,此刻双方相向而行,时间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须臾间便到了近前。 林明瞅准时机,脚下猛地发力,如离弦之箭般蹿出。手中长枪恰似灵动的毒蛇,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迅猛刺出。 枪尖精准无比地从野猪脖子下方扎入,顺势穿透,从肩胛骨下穿出,刹那间,大片温热的血花飞溅开来,在清冷月光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野猪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凄厉哀嚎,庞大的身躯轰然栽倒在地,四肢抽搐了几下,便再也无法动弹,彻底丧失了行动能力。 原本跟在它身后的两头野猪,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瞬间僵住,紧接着慌不择路地掉头逃窜。其余野猪见状,继续朝着前方狂飙突进。 在距离一号陷阱仅仅二十步之遥时,野猪群像是得到了某种神秘指令,竟猛地集体转向,风驰电掣般朝着武安君所在的方向冲了过来。 “快!”武安君心急如焚,口中大喊一声。与此同时,他的双手好似闪电般迅速抬起,弯弓搭箭一气呵成,瞄准最前头那头气势汹汹的野猪,毫不犹豫地松开了弓弦。 羽箭裹挟着呼啸的风声,在黑暗中一闪而过,以雷霆万钧之势正中野猪前腿。野猪吃痛,发出一声响彻夜空的怒吼,庞大的身躯剧烈扭动,拖着受伤的腿,朝着二号陷阱的方向疯狂奔去。 武安君丝毫没有停歇,再度张弓搭箭。几乎同一时刻,戴大毛和老丁也迅速拿起手中的家伙,严阵以待。一头野猪凭借着灵活的身姿,巧妙避过长枪的穿刺,却没料到一头撞上了隐藏在暗处的暗桩。 说时迟那时快,老丁眼疾手快,手中叉竿前推,猛地抵住野猪脖子,然后使出浑身力气用力一掀,只听“扑通”一声,野猪被掀翻在地,在地上不断挣扎、嘶吼。 其他野猪见状,纷纷改变方向,朝着二号陷阱蜂拥逃窜。武安君瞅准时机,一个利落的翻身,手中杀猪刀寒光一闪,犹如暗夜中的死神之刃,迅速给被掀翻的野猪放血。 武安君为了收割杀戮值,可谓是拼尽了全力。不出所料,一点杀戮值顺利入账。 众人都紧紧跟随着林明,继续围堵野猪。而武安君却趁着夜色,独自摸黑朝着林明刚刚放倒的那头野猪跑去。方才他看得清清楚楚,那头野猪虽然身受重伤,但应该还有气息。 果不其然,那是野猪群中体型最为庞大的一头。此刻,它正躺在地上,艰难地挣扎着,发出微弱的哼哼声。它的前腿被林明一枪挑断,根本无法站起身来,不过一时半会儿还不至于断气。 武安君快步上前,手中的刀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随着大量鲜血汩汩涌出,他惊喜地发现,竟收获了两个杀戮值。 “为什么是两个?”武安君满心疑惑,暗自思忖,难不成这头野猪是野猪群的首领,类似于游戏里的精英怪? 方才对付一头普通野猪,他和两个同伴借助暗桩,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勉强将其制服。而这头大家伙,林明竟能正面硬刚,一枪便将其撂倒,武艺之高强,着实令人惊叹不已。 收获杀戮值后,武安君心中一阵窃喜,赶忙朝着大部队跑去。 此时,大部分野猪已落入陷阱,仅剩三头在外面四处乱窜,林明正带着众人全力追击。 武安君顾不上陷阱里的野猪,一心跟着林明,试图多弄些杀戮值。 最终,他又成功斩获两点杀戮值。还有一头野猪,等武安君赶到时,早已被众人乱枪捅死。 随后,众人在陷阱旁挖了个坡道,齐心协力将野猪一头头弄上来。武安君手持杀猪刀,每头野猪都补上一刀。 忙活完这一切,他的杀戮值直接涨到了十四点,他还从未如此“富有”过。 接下来的两次洗髓,分别需要四点和八点杀戮值。也就是说,武安君可以洗髓两次,还能剩下两点。 曹员外看着运回来的十几头野猪,脸上笑开了花,心里那叫一个高兴。这下总算能过上安稳日子了,他一改往日抠门心黑的模样,当场给众人发钱。武安君也领到了五百个大钱,沉甸甸的一大袋。 接下来便是杀猪的活儿,这些猪都得处理妥当。 林明直接去洗漱休息了,武安君在众人的协助下,开始料理野猪。首先得解决猪毛的问题。 一直忙到后半夜,才把野猪全部开膛破肚。随后,武安君便到曹员外家的地铺上睡下。今日实在来不及练功了,只盼明日能早点回家。 第二日午后,武安君哼着小曲儿,十几个猪头和猪下水都装在车上,还额外多了半片猪肉,这是他夜里出色表现的奖励。其他人可没这么多,武安君不仅一箭射中野猪,还一刀击毙一头,众人都看在眼里,自然多分了些。 要说收获最大的,当属林明等人。回城时,他们足足带了七头野猪的肉,剩下的才分给其他人,毕竟人家功劳最大。至于曹员外给了他们多少辛苦费,就不是武安君能知道的了。 “要是曹员外家地里能再来一波野猪该多好!”武安君拉着沉重的板车,心里想着,这次的收获,足够他无忧无虑地过上两三个月。 武安君拉着这么多东西回到韩家庄,自然吸引了不少人前来围观。 武安君毫不吝啬,这家送一块猪心,那家割一块猪肝,众人都乐呵呵地回家了。至于韩老三家,自然不同,武安君特意挑了个猪头送过去。 “哎,那些草原人,凶狠得很,个个骑马持刀。小葛庄那里好大一片良田,都被他们占了。咱们村子还算太平,你要是瞧见他们,千万要让着点。”韩老三推辞不过,收下了猪头。 作为长辈,他语重心长地叮嘱了几句。 眼看着武安君走上正途,过几年说不定就能娶媳妇、开枝散叶,韩老三心里也高兴。他盼着韩家庄以后能越来越红火。 “哎,韩叔,您放心。我老远瞧见他们,肯定躲得远远的,保证不跟他们碰面!”武安君笑着说道,谁没事会去招惹那些草原人。 “那就好。平时倒没什么,就怕在乡集上碰到,你机灵点!”韩老三忍不住又唠叨了几句。 武安君拍着胸脯保证,随后便匆匆回家了。这么多野猪下水还没料理,他得赶紧回去收拾,毕竟着急回家是为了修行功法。 刚到家门口,就瞧见梁二嫂带着小豆子在门口眼巴巴地张望,想必是知道武安君此番收获颇丰。 平日里在村上,这孤儿寡母的,名声不太好,自然不敢往人堆里凑。闲言碎语就像刀子,伤人得很。 “小豆子,快过来搭把手,累死我了!”武安君高声喊道。 “大郎哥,我来推车!”小豆子麻溜地跑到车后,撅起屁股用力推车。 梁二嫂则帮忙打开院门,手脚麻利地帮忙收拾。原本还担心会遭白眼,没想到武安君这般热情,心中的忧虑顿时消散。 “二嫂,这些先不急。你和小豆子帮忙烧火做饭,我收拾出一批,咱们先煮上一锅。”武安君知道这半车野猪下水一时半会儿料理不完,还有正事要做。 梁二嫂赶忙招呼小豆子去灶膛生火,自己则开始刷锅放水。 武安君手脚麻利地收拾了些野猪肠子和猪肺下锅,这次奢侈一回,又拿起一个猪头放进去。咱也该吃点肉了。 他将香料和调料依次下锅,又嘱咐梁二嫂看好火。要是有空,就把猪头上的毛再清理清理,之前只弄了个大概。要是想卖个好价钱,自然得弄得干净些。 “二嫂,我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合眼。饭做好后,你和小豆子先吃,走的时候把院门关好,不用等我,千万别进来打扰。”武安君交代完,便径直回屋,顺便从门后把门拴好。 梁二嫂连忙应下,让武安君放心。 武安君进了屋,把弓箭挂好,随即抓起一块木头塞进嘴里,在脑海中点下了洗髓按钮。第一次洗髓结束时,天色还亮着。他透过门缝瞧了一眼,梁二嫂还在收拾猪头上的毛,估计才过了半个时辰。 休息片刻后,武安君再次点下洗髓按钮。他受够了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只能躺在床上的日子,必须尽快回归正常生活。 刚刚缓过来的身体,再度陷入无尽的疼痛之中。等疼痛渐渐消散,他直接昏睡过去。 夜半时分,武安君才从房间出来。饿得饥肠辘辘的他,赶忙开门往厨房跑。 刚进厨房,就看见灶膛边蜷缩着两个人影,是梁二嫂和小豆子。 “大郎,你醒啦,我给你盛饭!”梁二嫂见状,就要放下小豆子起身。 “二嫂,别这么客气,我又不是什么富家少爷,自己来就行,你照顾好小豆子。”武安君赶忙拒绝,拿起一个大碗,盛了一碗饭,直接站在锅边吃起来。 梁二嫂和小豆子显然没吃多少,猪头更是一口没动。武安君也不多说什么,心里有数才能长久相处。 “二嫂,你怎么不回去呢?”武安君一碗饭下肚,人也缓过来些。 “屋里这么多东西,你又睡得那么沉,要是遭了贼可怎么办?灶膛边暖和,我睡一会儿没事的。”梁二嫂指了指门外那堆值好几贯钱的东西。 “倒也是,我是饿醒的。多亏二嫂想得周到,要不我送你们回去?”武安君点点头,这梁二嫂心思确实细腻。 “这大半夜的,就凑合一晚,明天天不亮我们就走。”梁二嫂以为武安君怕人说闲话,打算天蒙蒙亮就叫醒小豆子回去。 “不用,你和小豆子吃了早饭再走,我一会儿还得接着睡。”武安君摆摆手,大晚上把人赶回去也不合适,干脆留他们再吃一顿。 武安君转身回屋,找了一床被褥给梁二嫂,便又回屋去了。 怀着满心期待,武安君开始修习纯阳功。连续两次洗髓,总该有点效果吧。 果然不出所料,他的经脉不仅变得宽阔了些,往日的一些淤堵也少了许多,真气运行顺畅了不少。如此一来,真气运行速度加快,耗费的心神也大幅减少。 要是用后世开车来打比方,之前好比在乡间狭窄土路行驶,道路崎岖,到处是大坑和石块,还时不时陷进淤泥里,费力不说,车速还慢得要命。 现在道路拓宽了不少,大坑和障碍也清理了一些,只要集中注意力,基本不会出问题。 当武安君的真气重回丹田,他长舒一口气。瞧了瞧外面天色,东方刚泛起一抹鱼肚白,比以前快了不少,大概只用了三个时辰。 武安君粗略估算了一下,要是一天练功三个时辰,睡觉四个时辰,那就还有五个时辰能保持清醒。差不多从日出到日落,都能正常活动,基本算个正常人了。 “妈的,总有一天,老子要把这经脉修成高速公路一样!”武安君在心里暗暗发誓。要是那样,估计一个时辰就能完成修炼。 好在现在修习功法对精神的消耗没以前那么大,武安君依旧能保持清醒。他当即推门出去,好久没看过日出了。 梁二嫂正带着小豆子吃早饭,催促小豆子快点吃,再不走,村上的人就要起床出门了。 “大郎哥早!”小豆子刚把最后一口饭扒拉完,正好看见武安君进来。 “嗯,多吃点,好长个子。”武安君摸摸小豆子的头,等这小子长大了,梁二嫂或许就能熬出头了。 “我吃饱了,长大了要像大郎哥一样,挣钱给我娘买好吃的!”在小豆子眼里,武安君就是榜样,能吃上肉那就是厉害。 要说在这韩家庄,估计没谁家比武安君的伙食更好了。不过这也是各种巧合凑在一起的结果。而且武安君压根没打算攒钱,眼下就是吃饱了练功,锤炼身体。 “嗯,你娘一个人把你拉扯大不容易,以后要孝顺点。”武安君拍拍小豆子,示意他和母亲赶紧走。 梁二嫂听了,鼻子一酸,赶忙拉着小豆子离开。再不走,真要被人瞧见了。 武安君在院子里感慨了一番世道艰难,随后便刷牙洗脸,填饱肚子。吃完还有大量猪下水要料理。 武安君料理猪下水的时候,好几户村民来买肉,后来连邻村的人也来买了一些。武安君直接按照乡集上猪肉的价格,卖出去不少。 一直忙到日落,才勉强收拾得差不多。武安君干脆决定明天再弄,早点休息,好练功。 两天后,又到了乡集的日子。武安君把值钱的东西都拉到集上,虽说卖出去一些,可还剩下大半。得赶紧换成钱才行。 “上好的野猪肉,野猪肚……” “都过来瞧瞧,错过可就没啦!” “大哥,野猪腰子,大补啊,来两个?” …… 如今的武安君早已没了当初的青涩稚嫩,停好车就开始大声叫卖。 第十一章 变故横生 “武兄弟,今儿人多,挤得慌。前头有个好位子,我特意给你留着呢!”杜老三正带着兄弟们收管理费,一眼瞧见武安君的摊子,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这多不好意思呀!”武安君受宠若惊道。 “这算啥,咱兄弟之间还客气啥。快,兄弟们都搭把手!”杜老三一挥手,手下的兄弟们立刻上前,帮着武安君把车往前挪去。 果真是个绝佳的位置,正处在离道观不远的岔路口,这儿最为热闹。 “杜兄,您算算,该给多少钱。”武安君连忙道谢,该交的钱他可不会含糊。 “唔,那就拿两副猪腰子吧,咱兄弟补补身子就行!”杜老三咧嘴笑着,在他看来,野猪腰子那必定是好东西。 “我再给割一块肉!”武安君也很识趣,当即手起刀落,割下二斤肉,连同腰子一起递了过去。人家照顾自己,自己自然也得有所表示。 “那就多谢了!大家伙儿都帮着宣传宣传,可不能白吃武兄弟的肉!”杜老三接过肉,笑呵呵地递给弟兄们,心里暗自想着,这武大郎可真是个爽快人,值得结交。 原本武安君还担心东西卖不上价,如今占了这最好的市口,又有人帮忙宣传,摊子前问价的人越来越多。武安君底气足了,咬死了价钱,比家养的猪肉贵上两成。 “老子发财了!”眼看着摊子上的东西越来越少,武安君笑得合不拢嘴,装钱的盒子里满满当当都是钱。 “让开、都让开!”就在武安君眯着眼乐呵的时候,几匹马疾驰而来,停在了路口。 武安君抬眼望去,居然是草原人。他们一个个梳着与中原截然不同的发型,身着皮袄,身上还带着一股牲畜的膻味。 “这个地方,我们要了,你们赶紧走开!”为首的草原人直接拔出弯刀赶人,武安君的板车也在被驱赶之列。 “窝台大人,这是啥情况?”杜老三赶忙带着人赶过去,这可是他们赖以谋生的地方啊。 “我们有些东西要卖,这个地方,我们占用了!”为首之人正是南迁到长丰乡的首领窝台。 据说南迁到长丰乡的草原人有一百多,其中青壮有三十多,而窝台就是他们的首领。 “窝台大人,凡事都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吧。下次,我一定给您留个好地方!”杜老三赔着笑脸说道,这个好位置的摊主可都是他的重要客户,窝台这么做,简直就是要砸他的饭碗啊。 “啪!”窝台抬手就是一个耳光,直接把杜老三打得懵在了原地。 “我们可是奉皇帝的旨意迁到这儿的,就连官府都得对我们礼敬三分,你算个什么东西?”窝台一点面子都不给,在他看来,别说占块地方,就算杀了人,县衙也得上报到东京留守处,否则根本定不了他的罪。 北元为了让他们南迁,给了足够多的优待,不然就这点人,在南方一不留神就没了。 武安君看在眼里,不禁咂舌。这些草原人虽说人数不多,却能轻易组建一支数十人的骑兵队伍,在这长丰乡足以横行无阻了。 而且这为首的窝台,给他的感觉和林明有些相似,应该也是有武艺傍身,只是气场比林明稍弱一些。 杜老三身后的人见自家老大被人抽了耳光,自然忍不住掏出家伙。而那些草原人见状,纷纷抽出弯刀,翻身上马,一副一言不合就要血洗此地的架势。 “杜兄,形势比人强,不可硬来!”武安君一把抱住杜老三,将他往后推。杜老三这人不错,要是折在这儿可就太可惜了。 “大家伙儿都挪一挪地方!”武安君说完,第一个带头拉着板车就往远处走去。东西都卖得差不多了,还是离这趟浑水越远越好。 杜老三脸上火辣辣的,当即一挥手,带着麾下众人往别处去了。至于管理费,杜老三觉得还是别自取其辱了。 武安君没一会儿就把东西卖完了,随后又去找马铁头打了五支箭镞。就五个,实在是太少了。再过些日子,他准备进山打猎,天气越来越热,这杀猪的活儿就越来越少了。 眼瞅着温度一天天升高,他也得寻思些别的出路了。 接着,他又买了些生活用品和糙米,足够用到秋天。随后扯了一丈棉布,买了些针线,得做几件衣服才行。 一切置办妥当,武安君大致数了数,至少还有一贯半的家产,这就算是他的积蓄了。 路上碰到杜老三等人,一个个灰头土脸的。武安君安慰了几句,便拉着车回村去了。 回到村子,武安君先去了梁二嫂家。这针线活他可做不来,梁二嫂的手艺倒是不错。 “二嫂,别做那肥大的仕子服,这边、这边都要收口,贴身些。”武安君之前的那套衣服太过肥大,走动起来颇为不便。 他有心弄成后世的衣服样式,可又怕为难了梁二嫂,便想着在普通衣服样式上稍作修改。 “大郎放心,我懂。省着些裁剪,这些布应该够做两套长的,一套短的。”梁二嫂比划了一下,大致明白了武安君的意思。 “衣袖到这里就行,就做两身长的,外加两套内搭。剩下的,我就不要了,你看着给小豆子做个背心啥的。”武安君略带不好意思地说道,内裤这东西,也不知道梁二嫂能不能掌握好尺寸。 “那你站好,我给你量个尺寸。”梁二嫂捂嘴轻笑,去卧室取来线头,给武安君量尺寸并做好记号,回头比划着裁布就行。 待到量好尺寸,武安君赶紧逃离。方才梁二嫂几乎整个人贴在他身上,他血气方刚的,如何经受得住这般亲昵。 眼看着武安君落荒而逃,梁二嫂忍不住捂嘴轻笑。这小子人还真不错,能给小豆子添一身新衣服了,方才就算是给他的奖励了。 接下来的日子,一切又恢复了平静。武安君日复一日地练功、射箭、打熬身体。 期间梁二嫂带着小豆子来过,给他试一下半成品的衣服,方便再修改得更贴身些,自然也少不了在这儿蹭饭。 “大郎哥,你这弓箭威力好大!”眼见武安君一箭没入箭靶,小豆子拍手叫好。跟武安君的弓箭比起来,村里小伙伴们的那些简直弱爆了。 “等你长大了,也给你做一个。如今我用的这个啊,还嫌力道小了些。”武安君抬手又是一箭,现在手头宽裕了,都是用正儿八经的箭来练习,全部换上了铁箭镞。 如今在三十步的距离上,他几乎全部射在靶心,修习纯阳功带来的优势愈发明显。 院子里场地太小,不然他都考虑把靶子换到五十步的距离上练习了。 “大郎哥,要是想让弓箭威力更大些,该咋办呢?”小豆子一脸好奇地问道。 “嗯,要是有牛角的话,就能让威力大上许多!”武安君说着,随即又是一箭,箭靶上已经密密麻麻扎满了羽箭。 “等我长大了,一定要给大郎哥弄到牛角!”在小豆子心里,武安君是除了他娘之外对他最好的人,他渴望能回报对方。 “好,等小豆子长大了,我带你一起去打猎!”武安君摸摸小豆子的头,再过三四年,小豆子就该蹿个子,长成大小伙子了。 “那可太好了,我要打一头野猪,让我娘天天吃肉。”小豆子眼睛一亮,比起猪下水,猪肉更好吃,不过他也只有在武安君这儿才能吃到。 每次他都能吃上好几块,他娘吃得更少。虽然武安君从来不说什么,可梁二嫂却是个知趣的人。 小豆子已经十一岁了,开始懂事了。他知道他娘为什么一大锅肉只吃一点点,因为那不是他们自己的东西。 他想成为像武安君一样的人,能弄好多肉回来,让他娘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梁二嫂听着,忍不住落泪,儿子快长大了,总算有盼头了。她赶忙将眼泪擦拭干净,继续做针线活。 气温一天天升高,眨眼就到了五月中旬。这期间武安君又杀过两回猪,收入不多,但也还过得去。 之前没吃完的猪下水都风干了,再用盐麻好,够吃好一阵子的。 他去过一次乡集,那些草原人愈发飞扬跋扈,杜老三等人在乡集上越来越难混下去了。一些大的商户都开始向窝台靠拢,杜老三只能收些零碎买卖的小钱,自然暗地里给那些草原人添堵。 双方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武安君提醒过杜老三,那窝台可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主儿。至于杜老三能不能听进去,那就不得而知了。 为了不被殃及池鱼,武安君又做了一次采买,短期内不打算再去乡集了。 功法运行的速度越来越快,武安君起床的时间也越来越早,通常辰时就能醒来。闲来无事,他就去山上弄些竹子回来。 当然,他都是偷偷摸摸去的,毕竟山里算是禁地。他陆续给家里添置了一套竹制的桌椅,手艺虽说粗糙,却胜在结实耐用。又编了一个竹篮,美观肯定谈不上,却也能用来出去捡个蘑菇什么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据说东乡的张屠户腿好了,可想而知,这个夏天武安君能接的活会少得可怜。 “不好了,不好了,大郎,出事了!”武安君刚打熬完身体,冲了把凉,换上梁二嫂给做的新衣服,正躺在竹椅上小憩,冷不丁被院门外的一声大喊吓了一跳。 “韩叔,这是咋回事?”武安君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杀猪刀。以他现在的本事,若是真有事儿,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哎,赶紧跟我走一趟,梁寡妇家的小豆子,死了!”韩老三一脸焦急,拉着武安君就要出门。 作为村长,他自然知道梁二嫂和小豆子经常往武安君这儿跑。他装作不经意地在院门外走过,见梁二嫂都是青天白日在院子里帮忙,倒也没往龌龊的地方去想。 如今梁二嫂家中突遭大变,他自然想着把武安君拉过去。 “这、小豆子咋就死了?”武安君如遭雷击,昨日小豆子还跟梁二嫂来他院子里送衣服呢。 武安君为了表示感谢,私下里还给了小豆子五个大钱,让他今天在乡集上能买一串糖葫芦。小豆子走的时候还悄悄跟他说,这糖葫芦要跟他娘一起分享。 “偷草原人的东西,被活活打死的!”韩老三一声叹息,那草原人哪是好惹的?更何况还是个孤儿寡母。 “偷东西?”武安君瞪大了眼睛,怎么会这样呢? 当武安君赶到梁二嫂家门口时,门外围了好些看热闹的人,可没几个进去帮忙的。主要是梁二嫂名声不太好,那些妇人都不太待见她。至于男子,有心进去,却又怕回去后家里的妇人闹腾。 韩老三大喝一声,摆出村长的架子,众人赶忙让开。不管这梁二嫂名声如何,总归是村里的一份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这个村长必须得出面。 武安君进了屋,只见地上铺着一堆稻草,上面放着一具被白布蒙盖着的尸体,想必就是小豆子了。 而梁二嫂早已哭不出声,整个人痴傻一般,就连韩老三和武安君进来,也毫无反应。 “二嫂,我是大郎啊,你跟我说说,到底咋回事,小豆子咋就没了?”武安君蹲下身,盯着梁二嫂的双眼问道。 “小豆子,他、他拿着人家的牛角在手上看,起身去买糖葫芦的时候,那些草原人就非说小豆子是要偷牛角,一脚就给踢死了。大郎,小豆子死得惨啊,我这个当娘的,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啥都做不了啊!”梁二嫂痛心疾首,她想不明白,好好去一趟乡集,儿子怎么就没了呢。 儿子可是她最大的希望,一个人含辛茹苦拉扯这么大,眼瞅着要熬出头了,怎么就没了呢? “嗡!”武安君只觉脑海一阵轰鸣。 “牛角、糖葫芦......”小豆子的死,竟然跟他有关系。 若不是他跟小豆子说牛角能加强弓的力道,小豆子怎么会去拿牛角看?若不是他私下给了五个大钱,小豆子又怎么会去买糖葫芦? 武安君轻轻掀开白布,小豆子的五官痛苦地扭曲在一起。再往下看,小豆子的整个胸膛都塌陷了下去,出手之人显然是下了死手。 对一个孩子,下这么重的手,这人简直就是畜生。 第十二章 心魔起 “韩叔,报官了没?”武安君深吸一口气,竭力稳住情绪。面对梁二嫂的悲恸,他实在没勇气道出详情,眼下能做的,唯有多为她料理些后事。 “我已派人去告知里正,出了人命案,肯定得报官。只是,当时小豆子确实手持牛角,好多人都瞧见了,况且对方还是草原人,这事儿恐怕棘手得很。”韩老三无奈摇头,他心里也不信小豆子会偷牛角,可众目睽睽之下,事实似乎摆在眼前。 “牛角,不是禁止私下售卖吗?”武安君心里清楚,想从官府那儿讨个公道,几乎是奢望。 “那是针对咱们,那些草原人可不管这套。”韩老三不住摇头,在这地界,草原人连官府都不放在眼里,区区售卖牛角,对他们而言更是小事一桩。 “二嫂,您可别哭坏了身子,小豆子的后事还得操办,官府定会给个说法。”武安君轻拍梁二嫂的后背,温言安慰。 “往后,我可咋活啊?”梁二嫂面色如纸般惨白,只觉天旋地转,生活的希望瞬间破灭。 “日子还长,路得一步步走。我先去跟大坤说一声,打一口薄棺。木料钱就先算一贯,缺的部分,往后再慢慢还。”韩老三瞧着梁二嫂可怜,可在这世事无常面前,又能有什么法子。 “钱都在这儿!”梁二嫂仿若失了魂的木偶,机械地走进房中,捧出一个木盒。 “这里也就四五百文,差得远呐!”韩老三打开木盒一看,便知这钱远远不够。 “梁叔,您先跟大坤叔通个气,缺的钱我随后补上,务必尽快给小豆子打口棺材。另外,还得麻烦您安排三个妇人,轮流来陪着二嫂,一天三十文钱,我来出。”武安君对着韩老三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梁二嫂一个寡妇,这些钱指不定是从牙缝里省出来的。他一个男子,多有不便,况且自己还得练功。 梁二嫂双腿一软,瘫坐在地,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对周遭的一切毫无反应。 韩老三赶忙应下,心里暗自庆幸,把武安君找来果真是对的。只要有了钱,许多事便能解决。 因武安君出钱,加之逝者是未成年的孩子,一切从简。三日后,小豆子入土为安。 一直神情木然的梁二嫂,在小豆子下葬那一刻,悲恸的哭声仿佛要震碎天地。若不是武安君紧紧拉住,她怕是要随小豆子一同入土。 这段时间,武安君四处打听,得到的消息和梁二嫂所言相差无几。是非对错此刻已不再重要,残酷的现实是小豆子死了,死状凄惨,且这事还与自己脱不了干系。 这几日练功,武安君总觉心浮气躁,稍有不慎便会踏入歧途。或许,这便是心魔作祟! “也许,我得尽快除掉这心魔!”一想起小豆子天真的模样,武安君就满心揪痛。他是真把这孩子当作亲弟弟看待,甚至都盘算着过两年带他一道去打猎,没成想竟出了这般惨事。 当初出手的是窝台,杜老三知道小豆子和武安君交情匪浅,想讨个说法,结果也被窝台打伤。若不是手下营救及时,杜老三怕是也性命不保。 “二嫂,您得振作起来,小豆子在天之灵,也不愿见您这般消沉。”武安君端着一碗饭,递到梁二嫂面前,轻声劝道。 “大郎,这些日子多亏有你,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梁二嫂像是稍稍缓过了些神。 武安君闻言,当即起身。有些事,终究得靠自己想通才行。 时光匆匆,眨眼便到了六月初,天气酷热难耐。衙门那边终于有了消息。 果不其然,衙门判定小豆子偷窃在先,草原人是为保护财物才出手。只是念及小豆子年幼,又是孤儿寡母,草原人出手过重,故而赔偿五贯钱。 这笔钱由里正亲自送到梁二嫂家中,此事就此画上句号。 “一条人命,就值五贯钱!”武安君嘴角浮起一抹苦涩的冷笑,官府的作为,实在让他失望透顶。 一直以来,武安君只想安稳度日,默默积蓄力量,可这件事,已然成了他心头挥之不去的心魔。 “大郎,这些钱,是你之前垫付的,先还给你。”梁二嫂拿出一袋钱,放在桌上。若不是武安君帮忙,小豆子恐怕连副棺材都买不起。 “二嫂,您留着用吧,我眼下不缺钱。”武安君满心愧疚,都不敢直视梁二嫂的眼睛。 “我如今孤苦伶仃,要钱也没啥用。你收下吧,我还得去小豆子坟前烧些纸钱。这孩子在世时没过过好日子,到了地下,可不能再受穷。”梁二嫂幽幽叹了口气,这些日子,她每日都折好纸钱,去小豆子坟前焚烧。 “那我就收下了。”武安君不再推辞,接过钱袋。 梁二嫂随后便出门了。武安君望着眼前的钱袋,心中暗自思忖,或许,是时候去一趟县城了。 说做就做,当日太阳尚未落山,武安君便开始修炼功法。次日清晨,他早早出发前往县城。与往日拉车不同,今日他只简单背了个布囊。 布囊里装着武安君全部的家当,还有那张珍贵无比的蟒蛇皮。这么大的一整张蟒蛇皮实属罕见,用来制作乐器,堪称绝佳材料,定能卖个好价钱。 武安君对泌阳县城熟门熟路,县城里的刘记奇珍阁,收购这类物件时出价最为公道。 “哟,这不是武公子吗?今日怎么有空来小店了?”刘记奇珍阁的掌柜刘年,一眼瞧见武安君进门,赶忙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武安君从前在泌阳县年轻读书人里可是出类拔萃的人物,他曾见过几次。 “惭愧,家中贫寒,想变卖件东西。听闻刘记奇珍阁出价公道,特来请掌柜掌掌眼。”武安君拱手行礼,说罢便打开背囊,取出蟒蛇皮。 历经数月,蟒蛇皮早已风干,可上面的纹路依旧清晰漂亮。 “这么大的蟒蛇皮,还是新货,完整无缺,只可惜,这儿有道口子。”刘掌柜仔仔细细翻看了几遍,手指轻轻抚过当初武安君劈砍的那道口子,不禁惋惜地叹了口气。 “还望掌柜给个公道价。”武安君也很无奈,当初生死攸关,能保住性命已然万幸。 “五两银子,如何?要是没有这道口子,能给到六两银,这绝对是公道价。”刘年心里盘算了一番,对着武安君说道。 银子与铜钱的兑换比例时常波动,眼下约莫八九百文钱能换一两银子,如此换算下来,这张蟒蛇皮能换四贯半钱。对武安君而言,这无疑是一笔巨款,他还是头一回接触以白银计量的交易。 “好像,少了点儿吧。”武安君其实并不懂行情,但他故作懂行的样子,完全不怕露馅,实在不行,五两银子成交也能接受。 “武公子既然知晓行情,那我再加三钱银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怎样?”刘年还真被武安君这模样给唬住了,谁让武安君是见过世面的读书人,不好糊弄呢。 “也罢,就依刘掌柜所言。”武安君佯装不舍,又在蟒蛇皮上轻轻摸了一把。 三钱银子,那也有二百多文,杀一头猪差不多也就这点收益,着实不少了。 刘年取来秤,称出三块碎银,又略微减掉一些,正好五两三钱,分毫不差。 武安君将碎银贴身放好,转身离开奇珍阁,径直朝吴氏精铁铺走去。那可是泌阳县最好的铁匠铺子,当然,价格也最为昂贵。 若说泌阳县有谁能打造出用于铁胎弓的铁料,非这家铺子莫属。 此刻正在打铁的壮汉,便是吴家铁铺的主人吴温书。当初,他爹和武屠夫一样,盼着儿子走读书科举的道路,可没想到,他最终还是子承父业,干起了打铁的营生。 吴温书在打铁方面天赋极高,身高六尺半,一身黝黑的肌肉好似铁塔一般,光是往那儿一站,便能给人带来十足的压迫感。 据说吴温书曾被邀去军中参与制作军械,不过这事儿是真是假,就无从得知了。 “吴师傅,我想打一块特制的铁片。”武安君在铁匠铺门口停下脚步,对着正在打铁的吴温书说道。 “说吧,做啥用?”吴温书抬眼瞧了瞧武安君,这小子读书厉害,他爹没少在自己面前夸赞,可如今不也和自己一样,继承家业了。 “那个,想用在弓身上,增强威力。”武安君心里明白,这事儿必须说清楚,不然打出来的东西恐怕不合心意。 “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还想玩铁胎弓?”吴温书咧嘴一笑,满脸调侃。 武安君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有些恼火,自己这明显健壮的体魄,他咋就看不见呢?衣服下面可全是精壮的肌肉。可再瞅瞅吴温书那一身夸张的肌肉,顿时泄了气,罢了,瘦弱就瘦弱吧。 “咳,你甭管我咋用,能打不?就照着这个竹片的尺寸来。”武安君摸摸下巴,掩饰着尴尬。为了确保尺寸精准,他照着弓身,特意用竹片做了个模具带来。 “读书人脑子就是好使。用普通铁料打,一根算你八百文。要是用精铁,一根就得一千五百文,两根就是三千文。”吴温书看了看竹片,比起那些人瞎比划,这可强多了。 “精铁咋这么贵?有啥好处?”武安君舔了舔嘴唇,这价格可真不便宜。 “好处自然多了去了。其一,弹性好,威力大;其二,耐用,不易变形;最重要的是第三点,不易生锈。”吴温书对这些特性了如指掌,精铁和普通生铁不同,那可是用上好的木炭烧制而成。 如今,无论是大乾还是北元,煤炭炼铁已成为主流,极大地降低了炼铁成本。 可煤炭炼铁有个致命缺陷,那就是炼出来的铁质地发脆,容易折断。这也是为何如今大乾和北元的武器,都变得愈发厚重,不再追求锋利,转而注重砸出去的力道。 铁变得便宜后,战场上铁甲的出现概率大幅提高,而追求锋利的武器容易折断。现在,就连北元军中的弯刀,也逐渐沦为次要选择。 “那就用精铁吧!”武安君一咬牙,从怀里掏出一块较大的碎银,又添上一堆铜钱,好不容易凑够了三千文。 吴家精铁铺规矩向来严格,一律先付钱,概不赊欠。 “看你这般爽快,现在就开工,一个时辰后来取。”吴温书收了钱,麻溜地开始准备打铁。一块用于铁胎弓的铁片,可着实不好打。 武安君当即告辞,先去了昔日的书院。曾经书声琅琅的书院,如今已没了往日的热闹景象,只剩下一些启蒙的孩童在里面读书。 透过门扉望去,秦老夫子正靠在椅背上打盹,任由孩子们摇头晃脑地背诵《千字文》。 这秦老夫子,正是武安君从前的恩师,那时他可是恩师最得意的弟子。如今自己这般落魄模样,实在无颜面对恩师,只能默默转身离去。 随后,武安君去买了些上等的麻绳,又购置了牛筋胶和黑漆。刚到手的碎银眨眼间便花了个精光,还倒贴进去不少铜钱。 一路上,他买了十个馒头,花了十二文,比在乡集上贵了些。他一边啃着馒头,一边朝着吴氏精铁铺走去,渴了就到河里捧两口水解渴。 县城比乡集热闹得多,可武安君没心思买东西,只是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权当打发时间。 “武公子、武公子!”就在武安君闲逛之时,身后突然传来呼喊声。 “凌岳、凌川,你们俩兄弟咋在这儿?”武安君听着声音有些耳熟,回头一看,竟是一对双胞胎兄弟。 “我们活儿干完了,就出来溜达溜达。我老远就瞅着像你,我哥还说不是,哼!”凌川说完,傲娇地撇了撇嘴。 “好了,我弟弟眼力最好。武公子如今体型变化太大,我差点没认出来。”凌岳赶忙安抚弟弟。在他们心中,武安君就如同文曲星下凡,他们爹叮嘱过,要听武安君的话。 “你们最近咋样?来,吃馒头。”武安君找了块路边的石头坐下,一手拿着一个馒头,递给兄弟俩。 “能咋样,还不是收夜香呗。我们力气大,不到午时就能干完活儿回来,所以才能碰上你。”凌川抢着说道。 “就没想过换些别的活儿干?”武安君点了点头,这活儿虽说脏了些,好歹能自食其力。 “我们丐族,能做的事儿有限。收夜香虽说遭人嫌弃,可收入还算过得去。”凌岳挠了挠头,在他们看来,能填饱肚子才是头等大事。 丐族,在大乾是普遍存在的现象。皆是祖上有人犯下重罪,首恶自然被诛杀干净,那些倒霉的族人,通常不是被流放,就是被打入贱籍。他们不能参加科举,也不能购置产业,只能从事最底层、最卑贱的工作。 以前武安君在书院读书时,这俩小子就常跟着他们爹来收夜香,一来二去,彼此便熟络起来。 武安君为人毫无架子,还不许书院里其他人欺负他们。这俩孩子也爱往武安君这儿跑,找他玩耍。凌岳、凌川这两个名字,还是武安君给取的呢。 第十三章 再传噩耗 “你们爹近来可好?身子骨还硬朗不?”武安君满心无奈,自身已是泥菩萨过江,又哪有余力帮扶旁人。 “去年寒冬,爹就没了,染上风寒,没扛过去……”兄弟俩神色黯然,至于母亲,在他们记忆里一片空白。 武安君对兄弟俩母亲的事毫无头绪,这俩孩子同样一无所知,他们那常年咳嗽的父亲,对妻子之事半个字都未曾吐露。 好在兄弟俩身强体壮,武安君在同龄人里堪称大块头,可跟这二人一比,不管是身高还是身板宽度,都逊色不少,这兄弟俩活脱脱就是哼哈二将现世。 短暂闲聊,武安君叮嘱兄弟俩好好生活,便匆匆朝铁匠铺赶去。 “稍等片刻,马上就好!”吴温书手下动作不停,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通红的铁片上,黑色残渣不断剥落。紧接着,他将铁片放入水中淬火,随后把两片铁片递到武安君面前。 “回去记得稍微打磨打磨,千万别碰水。对了,送你两个箭镞,前端加了精钢,算是点钢箭。”吴温书摸出两个箭镞递过去,权当做人情,心想着说不定下次这主顾还来照顾生意。 “有枪头不?给我来个便宜的就行。”武安君摸摸背囊里剩下的钱,还得留着派别的用场。 “喏,便宜卖给你了,回去自己打磨打磨。算你四百大钱!”吴温书从底下翻出一块锈迹斑斑的枪头,约莫一尺半长,两边开刃,正是如今最常见的样式。 武安君道了谢,付完钱收好东西,便朝着城外走去,回程的路还远着呢。 走到半路,武安君拐了个弯,先往云栖观方向,也就是乡集那边去,杜老三等人平日里就住在那儿。 刚到道观门口,就瞧见杜老三的小弟廖明,武安君表明是来看望杜老三的。 “杜大哥伤势还没好全,这会儿正在里头歇着呢。武兄弟,随我来!”廖明在前头带路,武安君赶忙跟上。 云栖观往昔可是座大道观,鼎盛时道士多达二十余人。北元尊崇佛教,道教渐趋式微,唐州割让给北元后,众多道士纷纷离观远游。如今这云栖观也就剩下五六个道人,空出好几间屋舍,杜老三等人便在此落脚。 “杜大哥,韩家庄的武兄弟来看您啦!”廖明刚到门口,就冲里头喊道。 “快进来!”杜老三赶忙从床上爬起来,随手抓过一件衣服套在身上。 武安君目力极佳,进门时只匆匆一瞥,就瞧见杜老三身上还没盖住的伤痕,心想这窝台下手可真够狠的。 “见过杜兄!”武安君拱手行礼。 “武兄弟,快请坐。那个,廖明,去倒杯水来!”杜老三满心欢喜,没想到武安君会来看他。 “无妨,我听闻那日杜兄仗义出手,却受了伤。前些时日忙着料理丧事,如今才有空过来探望。”武安君轻叹一声,小豆子就这么没了,实在令人痛心。 “说来惭愧,我知道那小孩和武兄弟相熟,自是要护他周全。无奈我本事不济,非但没救下那孩子,还差点把自己搭进去!”杜老三满脸愧疚,先前武安君劝他别跟窝台起争执,他还以为武安君胆小怕事,却没料到窝台竟有这般能耐。 杜老三自觉也懂些拳脚功夫,又向来擅长街头斗狠,在这长丰乡是出了名的狠角色,可在窝台手下,竟连三招都接不住。 “杜兄切莫自责,那窝台想必修习了内家功法,绝非寻常人能抗衡。不知杜兄可有其他打算?此地不宜久留啊。”武安君觉得杜老三继续留在这儿,迟早要出事。 “这些日子我也在琢磨,只是我们兄弟一时没别的出路,还得靠这营生糊口。等寻到能养活自己的门道,自然立马离开。”杜老三也想早点离开,如今收入锐减,又和窝台彻底闹掰,此地已如鸡肋。 只是人活着就得吃喝花销,他们兄弟向来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根本没多少积蓄。 “我这儿还有些余钱,杜兄先拿去应急,千万别推辞!”武安君从背囊里掏出一个布袋,里头装着五百大钱,递到杜老三面前。 “这可不行!”杜老三自是不肯收。 “杜兄如此见外,莫不是不把我当朋友?不过是应个急罢了,日后手头宽裕了,再还我便是。难道杜兄嫌少,看不上这点钱?我家中境况,杜兄想必也清楚……”武安君读过书,杜老三哪里说得过他。 “武兄弟,别说了,再说下去,我都没脸见人了。这些钱我先收下,算借你的,日后一定还。”杜老三站起身,双手接过钱袋。有了这笔钱,至少近期能宽裕些。 又闲聊了几句,武安君便告辞了,他还有别的事要办。 刚回到村子,就听说梁二嫂要卖地,说是打算回娘家了。武安君心中满是不舍,不过也好,离开这个伤心地,或许她能活得自在些。 武安君径直回了家,第一件事便是仔细打磨那两片铁片,随后把弓身上的细麻绳全都取了下来。 他用少量水将胶熬好,小心翼翼地把铁片粘上去,最后又用新买的麻绳仔细缠绕。 这次武安君缠得格外用心,完工后整个弓身不再显得粗糙。接着,他把弓放在阴凉处风干。 酷暑时节来临,武安君常常光着膀子在院子里锤炼身体,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发结实。 他耍起一杆红缨枪来有模有样,只是从未经历过实战,大概率只是花架子。 至于枪头,他精心打磨过,估计掺了些许精铁,起码比锄头的铁料要好些。 放下长枪,武安君又用黑漆把弓身仔细涂抹一遍,黝黑的弓身除了稍显宽大,再没了先前的粗糙之感。再过几日,等这黑漆彻底干透,这把铁胎弓就算大功告成了。 武安君看了眼杀戮值,只有六点,距离下一次洗髓还差两点。只等弓制成,他就准备去大盘山碰碰运气。 听说梁二嫂已经把田地都卖出去了,小豆子的事渐渐被众人淡忘,可武安君却一直铭记在心。等他有了绝对实力,一定要为小豆子报仇。 武安君正在擦洗身子,院门突然被推开,来人正是梁二嫂。 “二嫂,您在这儿稍坐会儿,我进去穿件衣服!”武安君指了指院子里的椅子,转身就要往屋里走,此刻他还光着上身呢。 武安君刚进屋,梁二嫂就跟了进来,还顺手把门关上了。 武安君回头一看,只见梁二嫂站在门边,迅速脱下上衣,只剩一个肚兜,大片雪白肌肤露在外面。屋里关了门,光线本就昏暗,好在武安君目力惊人。 梁二嫂手下不停,紧接着又去解裤腰带,那雪白粗壮的大腿瞬间映入武安君眼帘。 “二嫂,您这是做什么?快把衣服穿上!”武安君强忍着内心的燥热,捡起地上的衣服就往梁二嫂身上披。他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哪经得起这般诱惑,什么道德束缚都能抛到九霄云外。可没办法,一旦没了元阳,纯阳功就废了,往后的路只会更难走,给小豆子报仇也将变得遥遥无期。 “大郎,小豆子没了,我没别的本事,就只剩这副贱身子。我知道你瞧不上,可我实在没别的能让你看上的东西了。你想怎样都行,二嫂求你,帮小豆子报仇好不好?” “每天我一闭眼,就梦到小豆子哭着跟我说,他疼得厉害!” “大郎,你就收下我吧,我能指望的人,就只有你最有本事。只要你答应给小豆子报仇,二嫂这条命都可以给你!” 梁二嫂一把抱住武安君,整个人在他身上磨蹭,双手也不安分地游走,肆意撩拨着武安君的每一根神经。 武安君感觉自己快要失控了,赶忙在脑海中回想小豆子惨死的模样,强压下心中的欲火。 他直接把梁二嫂抱起来,放在一旁,然后开门侧身出去,随手又带上了门。 “二嫂,我明白您的心思,小豆子的仇我一定会报,您真没必要这样!” “我把小豆子当成亲弟弟,眼下我确实还没十足把握,但我向您保证,等我有了把握,一定去给小豆子讨回公道!” 武安君隔着门,斩钉截铁地说道。 “二嫂信你,那我就替小豆子先谢谢你了。”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想必梁二嫂正在整理衣衫。 武安君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梁二嫂穿衣服的画面,瞬间热血上涌,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体内喷薄而出。 梁二嫂出门时,衣衫已经整理得整整齐齐,看不出丝毫异样,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二嫂这是要回娘家了?”武安君心中满是不舍,梁二嫂可是他在韩家庄最亲近的人。 “嗯,明天就走!你要是改主意了,现在还来得及!”梁二嫂捋了捋头发,笑意盈盈地看向武安君,她实在想不通,这小子怎么能忍得住。刚才她都察觉到了,武安君身体明明有强烈反应。 “那祝二嫂一路顺风,有空常回来看看!”武安君揉揉脸颊,努力让自己清醒些。 “肯定会回来的,等我死了,要和小豆子葬在一起。”梁二嫂说完,转身离去。 望着梁二嫂渐行渐远的背影,武安君只能无奈叹息,命运的苦难,全让这个苦命女人给摊上了。 武安君摇摇头,转身去厨房生火做饭。他深知,唯有在日复一日枯燥的生活中不断提升实力,才有希望达成心中所愿。 次日,武安君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昨晚梦里净是些不可描述的场景,睡得极不踏实。 照旧是吃饭练功的枯燥日常,先练射术,再练长枪。三十步开外,固定靶子如今他已能做到箭箭命中靶心,眼下武安君开始练习移动靶。 所谓移动靶,就是在院墙上装个风车,风车转动带动一张纸在靶上不停移动,风速不同,纸张移动速度也不一样。这是武安君参照后世移动靶的原理设计的。 “嗖!”一支羽箭射出,正中纸张,转动的风车瞬间停了下来。 武安君走上前去,取下羽箭,风车又重新转动起来。移动靶难度颇高,得根据风速判断纸张的移动轨迹和速度,要是风大,还得考虑风对羽箭的影响。如今武安君已能做到十箭射中七八箭,这般天赋,着实令人惊叹。 那焕然一新的铁胎弓,劲道十足。以武安君如今的力气,不过能拉开七分左右,还无法将其威力完全发挥出来。可即便如此,威力也比之前的弓强了一半还多。 武安君暗自估算,要是现在去猎杀野猪,只要一箭射中要害,就能让野猪当场毙命。哪怕射中腿部,也能让野猪行动迟缓,方便捕杀。 当然,比起林明的本事,他还是差了一大截。毕竟林明可是能正面单挑野猪,一枪将其必杀的厉害角色。 “大郎,不好了!快!快!梁寡妇死了!”韩老三气喘吁吁地跑来,看样子比上次小豆子出事时跑得还急。 武安君只觉脑海“嗡”的一声,这梁二嫂不是回娘家去了吗? “韩叔,您别急,慢慢说,到底咋回事?”武安君赶忙扶住韩老三,昨天梁二嫂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没了呢? “梁寡妇,拿着刀去找那草原人报仇,结果,反倒被人打死了!”韩老三喘了口气,艰难地说道。 武安君只觉一阵眩晕,一把扶住院门才勉强稳住身形,这突来的消息,让他有些承受不住。他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柔柔弱弱的梁二嫂,竟会提着刀去找窝台拼命。 他一直以为,梁二嫂会忍辱负重,跟他一般,可他低估了一个母亲给儿子报仇的决心,或者说,她根本就是一心求死。 怪不得昨日梁二嫂会来他这里,显然是知道自己大概活不下来,若是仇报不了,就只能指望武安君了。 “我当然会回来,死后还要跟小豆子葬在一起呢!” 想起梁二嫂昨日说此话时的情形,武安君再也忍不住,眼泪汹涌而出。 第十四章 复仇 若是,他能再勇敢几分,是否早就为小豆子报了仇,梁二嫂是不是也能逃过一劫,不必赴死? 他一直想着低调苟且,暗自发育。毕竟他清楚自己身负系统,还掌握着纯阳功,只要假以时日,实力定会与日俱增。 可他从未真正站在梁二嫂的角度去思量,一位母亲含辛茹苦养大孩子,那孩子就是她生活的全部希望。如今希望轰然破灭,她只能趁着还有力气,拼尽最后一丝努力去讨回公道,为子报仇。 武安君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神情木然地跟在韩老三身后。梁二嫂的身后事,总得有人料理。 韩老三带着人走进梁二嫂的卧室,将装钱的盒子取了出来。盒子里装着卖地所得,处理后事倒也够用。韩老三不禁连连叹息,原来梁二嫂早就做好了赴死的打算,卖地就是不想身后事还拖累旁人。 武安君望着那被稻草覆盖的梁二嫂,她全身衣衫破碎不堪,大片肌肤裸露在外,显然生前遭受了残酷的虐待。致命伤在脖子处,咽喉被一刀划断。 “听说,梁寡妇当时拿着菜刀砍向那人的脖子,却被对方闪身躲开,只砍在了肩膀上。那草原人恼羞成怒,反手一刀就割断了梁寡妇的咽喉,当场就断了气。那草原人受了伤,觉得杀了梁寡妇还不解恨,竟想把她脱光了挂在树上示众。好在杜老三他们几个把尸体抢了回来,这才被乡亲们带了回来!”韩老三满心不忍,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 武安君把拳头捏得咔咔作响,窝台,老子定要取你狗命! 既然有了钱,后事便好安排了。几个妇人连夜为梁二嫂置办了一身崭新的衣服换上,韩大坤那边也在抓紧赶制棺材。 梁二嫂下葬那天,她在韩家庄无亲无故,武安君亲自披麻戴孝,送她入土为安,将她葬在了小豆子的旁边。 “大郎,有件事,得跟你说一声!”回到家中,武安君脱下孝衣,韩老三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原来,韩老三听说,梁二嫂死的第二天,那草原人带着一帮人手,跑去云栖观找杜老三他们的麻烦。足足去了十几骑,杜老三他们哪是对手?四人直接被捉了去,挂在了云栖观前的大树上。 “说是杜老三他们谋划的刺杀,要把他们挂足三日,谁都不许插手,否则就当作幕后真凶!”韩老三声音压得极低。 杜老三被草原人这般对待,肯定和那天抢梁二嫂尸体有关。原本草原人打算把梁二嫂扒光了挂起来,现在是把这股怨气撒在了杜老三他们身上。 “人都已经死了,还要这般折磨,简直欺人太甚!韩叔,我知道了,我想静一静,休息会儿!”武安君微微眯起双眼,看来有些事,实在拖不得了。 武安君早早便开始运功修习,夜幕降临之后,便朝着云栖观的方向出发。他必须得把杜老三他们救下来。 今晚的月光不算明亮,但武安君耳聪目明,凭借着白日练就的武艺,快速朝着云栖观赶去。 他手中提着长枪,背上的长弓早已上好弦,背囊里十二根羽箭一根不少,腰间的杀猪刀也没有落下。 云栖观前的大树下,点燃了好几堆篝火,隔着老远便能瞧见树上吊着的四人。 武安君从一旁的野地里小心翼翼地摸了过去,当务之急是先把杜老三他们放下来。 “杜兄,你们怎么样,还好吗?”武安君悄悄凑近,将身形隐匿在大树后面,轻声问道。 “是武兄弟吗?你怎么来了?那草原人能看到这边,你可千万别露面!”杜老三原本被吊得浑浑噩噩,听到武安君的声音,瞬间清醒过来。 “我来救你们下去,那草原人是要你们的命,绝不能死在这里。”眼下正值夏天,被吊在这里三日,几乎没有活命的可能。 “可要是草原人发现了你,不就连累你了吗?”杜老三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不想因为自己害了武安君。 “你们都不怕,我又有什么好怕的。我现在就放你们下来,你们连夜逃到远处躲起来,这些草原人难不成还能掘地三尺把你们找出来?”武安君话音刚落,直接掏出杀猪刀,割断绳索,将四人挨个放了下来。 四人被吊了大半天,四肢麻木,不听使唤,在地上揉了许久,才勉强能够起身。 武安君又取来水,让四人喝了几口,然后赶忙催促他们赶紧上路,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们刚走了不到半里地,脚下便传来马蹄震动的声音,显然是草原人发现树上的几人不见了,骑马追了过来。 “一共两骑,这样,现在天色昏暗,你们分成两边埋伏。等敌人靠近,拉紧绳索做成绊马索,我正面迎敌,定要让他们有来无回!”武安君心里清楚,必须得有一个人正面吸引对方的注意力,才能让他们放松对两侧的警惕。 此时道路两侧皆是农田,根本无处藏身,只能拼上一拼了。 杜老三也不含糊,他们兄弟几个体力几乎耗尽,又没有兵器在手,如此安排已是当下最好的办法。 他吩咐兄弟们把绳索绕在肋下,再紧紧握住,这样就算松手,也能给马造成更大的阻碍。至于受伤?要是被抓住,那可就性命不保了,还顾得上受伤? 四人刚在农田里趴好,两骑便出现在视野之中。武安君将长枪插在地上,取下背上的长弓,搭好一支普通羽箭在弓弦上,两支点钢箭则插在身前的地上。 眼看着敌人越来越近,武安君缓缓拉开弓弦,为首之人正是窝台。弓拉至一半,他随即松手,羽箭朝着窝台射了过去。 窝台听到破空之声,只是轻轻一个俯身,便轻松避开了箭矢。 “机会来了!”就在窝台俯身的瞬间,武安君迅速抓起地上的点钢箭,用尽全身力气拉开弓弦。 刹那间,只觉丹田处涌起一阵热流,整个人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强大的力量,亢奋不已,直接将铁胎弓拉至满月,毫不犹豫地将点钢箭射了出去。 窝台在马上起身之时,武安君射出的点钢箭恰好避开了他的目光。 当窝台站起身来,猛地听到一阵更为凌厉的破空之声,比刚才那支箭快了许多。 窝台心中大惊,知道来不及再次俯身躲避,慌乱之中,下意识地想用手臂格挡。可肩头传来的一阵刺痛,让他动作慢了半拍,点钢箭擦过他的手臂,直直没入胸膛。心脏破碎的撕裂感,瞬间抽走了他所有的力气。 另外一人因为窝台避开羽箭,原本就超出了一个马身的距离,此时见情况不妙,连忙回身朝窝台望去。 杜老三带着兄弟们猛地往后一拉绳索,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间将他们带得摔了出去。 马上的骑士看到窝台中箭,本就慌乱不已,此刻又因马匹突然失蹄,直接一个翻身,狼狈地摔落在地,差点被马压到。 武安君眼疾手快,早已弃弓换枪,此刻将这敌人当作练习的活靶子,快步向前挺进几步,然后猛地一枪刺出。 刚站稳身形的骑士心知不妙,急忙抽出弯刀想要格挡,可刀还未出鞘,长枪已然穿透他的身体。 武安君拔出长枪,鲜血顿时喷涌而出,骑士无力地摔倒在地。 “你们收拾一下,把能用的东西都带上!”武安君持枪而立,一阵虚弱感涌上心头。 “原来这真气还能这么用!”方才情急之下,他竟然调动了真气,整个人瞬间爆发出远超平日的实力,这才得以毫发无伤地击杀这二人。 杜老三几人都看呆了,在他们眼中不可战胜的窝台,就这么轻易地死了。 “快点,有用的东西统统带走,皮甲、武器都别落下,这马也牵走,再摸摸他们身上有没有值钱的玩意儿!”杜老三回过神来,赶忙招呼兄弟们动手。 武安君则先去查看了窝台的尸体,确定他死透了,才把羽箭拔出来,又用枪将伤口捣得稀烂。接着走到远处,把之前被窝台磕飞的箭找了回来,同样将另一名骑士的伤口捣烂,以防被人追查,暴露自己。 “武兄弟,咱们这地方是待不下去了,我们兄弟几个商量好了,直接去山里落草为寇。这两匹马和武器太扎眼,你肯定用不了,我就带走了,这点碎银子你拿着!”杜老三把几块碎银子塞到武安君手中。 “武兄弟,你不如跟我们一起进山得了!”廖明在一旁劝道,以武安君的身手,去了山匪窝里,肯定能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别胡说八道,武兄弟那是要做相公的人,怎能去当匪寇?”杜老三一巴掌拍过去,廖明吓得缩了缩脖子。 在杜老三看来,武安君这样的人,读书厉害也就罢了,身手还如此了得,日后前途不可限量,怎么能落草为寇呢? “我还有些事要办,暂时不能跟你们去。斩杀这两个草原人的事,还得麻烦杜兄你们几个担着!”武安君并不想落草,大山里的日子,哪能和城里相比? 在武安君的计划里,他要去城里闯出一番事业,过上一妻二妾的奢靡生活。隔三差五再去勾栏听听小曲,这才是穿越人士该有的享受,跑去山里喂蚊子算怎么回事? “放心,进山之前,我们会大摇大摆地露面,把我们斩杀这两人的事儿宣扬出去。武兄弟,就此别过,他日若再相见,咱们再痛痛快快地大醉一场!”杜老三摸了摸马背,两匹马,正好两人一骑,赶路比走路快多了。 刚才摔伤的那匹马也只是受了点轻伤,不影响赶路。 “那祝你们一路顺风,在山里混出个首领当当,他日我要是混得不好,就来投奔你们!”武安君朝着他们的背影挥了挥手。 武安君回到家中时,还是半夜。他赶忙烧水,仔仔细细地把身上所有可能留下的痕迹都清洗干净。反复洗了好几遍,确定身上没有一丝异味,才作罢。 经此一役,武安君对自己的实力有了更清晰的认识,也许用不了多久,就该去城里闯荡了。 至于挣钱的门道,武安君早就想好了,做香皂是个不错的主意。所需材料简单,容易获取,纯碱市面上有现成的卖,平日里大家洗衣服也会用到一些,猪油对他这个杀猪户来说,也不算难事。 只是这个年月,猪油产量有限,肯定没办法大规模生产,注定只能走高端奢侈路线。 怀揣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武安君渐渐沉入梦乡。 第二天,杜老三等四人击杀草原首领窝台及其手下,还抢了战马和武器,直接进山落草为寇的消息,如同一阵狂风,迅速传遍了整个泌阳县。 这四人在进山之前,那是大摇大摆,逢人便吹嘘自己的英勇事迹。乡民们本就对草原人心怀不满,自然乐意帮忙宣扬,把这四人传得跟降妖伏魔的罗汉似的。 泌阳县令苏晋得知这个消息后,感觉天都要塌了。此番草原人南迁,北元朝廷可是三令五申,要确保妥善安置,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结果到了他这儿,部落首领居然被杀了,这简直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啊。 泌阳县县尉一直空缺,苏晋这股怒火自然就烧到了捕头林明的头上。 林明被叫到大堂,被县令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他空有一身武艺,此刻也只能硬生生地忍着,毕竟只要还想在衙门里混口饭吃,就不能顶撞这位县令大人。 林明憋了一肚子气,走出大堂,招呼上两个兄弟,立刻骑马朝着城外云栖观的方向赶去。 “头儿,上次你不是见过那个草原人首领,叫什么窝台的,你不是说他武艺高强吗?”说话的是邹青,他和林明有点亲戚关系,算是林明的心腹。 “就是,那四个地痞,在长丰乡吓唬吓唬老百姓还行,就咱们兄弟俩,要缉拿他们还不是轻轻松松。”另一个叫苗关,也是林明的心腹,和邹青是同乡,从小一起长大,彼此知根知底。 苗关和邹青二人习武天赋不高,但战斗力还是比普通人强一些。杜老三他们几个不过是身体强壮、好勇斗狠的普通人罢了。 他们这些能在衙门里当捕快的,个个都有一身武艺,不然怎么缉拿盗匪呢? “这事儿确实透着蹊跷,去现场看看再说!”林明一拉缰绳,胯下的马跑得更快了。 唐州这边和北方不同,良马十分珍贵,以林明一个捕头的收入,根本养不起马。整个县衙一共才养了六匹马,只有遇到紧急公务才能骑乘。上次去曹员外家捞外快,他们还是自己掏钱雇的马车。 不过如今唐州归入北元,倒也有个好处,良马开始陆续流入,价格自然也会慢慢降下来。 第十五章 命案风波 林明一行人,直接奔赴案发现场,力求挖掘出尽可能多的关键线索。 现场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却都远远站着,不敢靠近。他们心里清楚,要是不小心破坏了案发现场,衙门公差定会找上门来兴师问罪,到时候可没好果子吃。 林明俯身,细细查验死者伤口,随后又在周遭仔仔细细查看各种痕迹,一番忙活下来,心中已然有了几分思量。 “窝台是被一箭射穿咽喉致死,射箭之人箭术精湛,力道十足,能让窝台毫无反应,绝非等闲之辈。另外一人则是被一枪毙命,究竟是一人作案,还是两人配合,尚不得而知。你二人守在此处,等仵作前来,将尸体带回衙门验尸。我去云栖观那边瞧瞧,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线索。”林明打算前往之前吊着几人的大树那儿,探寻一番。 “驾!驾!”就在林明准备动身之际,数名草原人簇拥着一位年轻的骑手,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你就是官府的人?我父亲死得不明不白,你们必须给我一个交代,杀人偿命!”这年轻人正是窝台的长子阔翰。 按照草原部落的规矩,他已然成为部落新任首领,除非有人能赢得部落多数人的支持,并且在争斗中战胜他。 身为新任首领,阔翰必须为父报仇,方能服众。他此前来过案发现场,为了不破坏现场,才暂且离去。一听说官府的人到了,立刻快马赶来。 实际上,阔翰对窝台的感情本就一般。他觉得父亲半辈子窝在草原,要是早点南下,早就建功立业了。如今好处都被瓜分殆尽,现在才让他们南迁充当看门狗,他压根就不稀罕。 “这是自然,一旦查明真相,县令大人定会秉公处理!”林明拱手行了一礼,对于这些草原人,他心里也没什么好感。 此前,窝台的一些所作所为,林明也略有耳闻。县令大人本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也只能照此处理。 “给你们三天时间,要是给不出一个说法,我就亲自带人到衙门讨要说法!”阔翰撂下一句狠话,猛地一拉缰绳,打马而去。 林明揉了揉脸颊,暗自思忖,要是这些草原人真闹到县衙,甚至州府,自己肯定是最倒霉的那个。 随即,林明翻身上马,前往云栖观前的大树处,仔细查看痕迹。根据痕迹判断,救下杜老三等人的,应该只有一人。之后,他又在道观周边走访打听,一个叫武大郎的人渐渐进入他的视线。 一番深入打听后,林明得知武大郎就是武安君,也就是那日在曹员外家与自己同席而坐的杀猪匠,他顿时觉得事情似乎能对上号了。 这小子有勇有谋,箭术还高超,说不定真有几分作案的可能。 武安君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正忙着生火做饭,韩老三带着林明走进了院子。 林明径直走到那柄红缨枪前,细细打量,随后目光转向武安君。 “小兄弟,近来可好啊!”林明看向武安君,眼神中带着一丝意味深长。 “劳林捕头挂念,日子过得还凑合。快请坐,饭马上就好,一起吃点!”武安君神色如常,没有丝毫局促。他自认为早已将作案痕迹清理得干干净净,这时代又没有指纹之类的先进查验手段,料想官府根本找不到证据。 “村长你先去忙,我在小兄弟这儿吃顿饭再走!”林明显然想和武安君单独聊聊,便打发韩老三离开。 韩老三也是个机灵人,立刻拱手告辞,没有丝毫犹豫。 “武兄弟,你去照看饭菜,我随便四处转转!”林明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身为捕头,他自然有查探的权力。 “您随意,我再去添把柴火!”武安君乐呵呵地应道,转身进了厨房。 林明迈着四方步,在武安君家中四处溜达,双眼犹如扫描仪一般,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很快,一把黝黑的弓箭映入他的眼帘。他取下弓身,用力一掰,便知晓这是一把铁胎弓。虽说样式看着粗笨,可威力绝对不容小觑。 林明又将一旁的羽箭一一拿起来查看,甚至放到鼻尖轻嗅,随后便退了出去。 今日卤的还是前几天杀猪带回来的下水和猪头,最近都没去集市上卖,留着自己吃了。 武安君切下一大块猪头肉,又弄了些猪肠、心肝肺,满满装了一大盆,招呼林明入座。 “你这桌椅用的竹子,可都是大盘山深处的稀罕物件!”林明将椅子往后挪了挪,一屁股坐下,毫不客气。 “嘿,林捕头,家里穷得叮当响,只能弄些不要钱的材料,自己动手打制。还请林捕头高抬贵手,别声张!”武安君夹起一块猪头肉,放到林明碗里,热情地招呼他多吃点。 “这事与我无关,只是提醒你小心些,做任何事都会留下痕迹,可别行差踏错!”林明尝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 武安君听出林明话里有话,却佯装不懂,插科打诨,一个劲儿地劝林明多吃。 “死了两个草原人,其中一个还是首领,这事儿闹大了,你知道吗?”林明一碗饭吃完,将碗递给武安君,示意他去添饭。 “听说了,他们也是罪有应得。梁二嫂和小豆子就死在他们手里,我恨不得亲手宰了他们。现在他们死了,倒也痛快。我一会儿就去折些纸钱,到他们坟前烧一烧,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武安君咬牙切齿地说道。 “会不会是你下的手?”林明接过饭碗,冷不丁地问道。 “我?我倒是真想,可没那个本事啊。要说杀猪,我在行,可一口气杀两个骑马舞刀的草原人,说出去谁信啊!”武安君两手一摊,心里想着,只要自己死不承认,谁也别想把罪名扣到自己头上。 “倒也是,昨夜你在哪儿?”林明继续追问。 “睡觉啊,我入夜之后从不出门,都是日上三竿才起床,村上的邻居都能作证!”武安君的作息时间,在韩家庄那是出了名的,大家都说这是他之前失心疯留下的后遗症。 “你那弓箭是怎么回事?”林明点点头,武安君这话倒真没什么破绽。 “嗨,那天不是跟林捕头一起猎杀野猪嘛,总觉得弓箭力道不够。那次把野猪肉卖了,再加上曹员外给的赏钱,凑了凑,让吴氏精铁铺打了两块铁片绑在弓上,说是能增加威力。结果现在可好,只能拉开一半的弓,说出去都让人笑话。”武安君捂着额头,做出一副羞愧难当的样子。 林明又问了一些其他事,武安君对答如流,此刻他的思维清晰得可怕。 “好!我吃饱了,记住今天问你的话,不管谁问,都这么回答,千万别出差错!”林明连干三碗饭,起身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觉得该告辞了。 “嗯,我向来不说假话。我送送林捕头。”武安君赶紧放下碗筷,心里明白,自己这一关算是过了。 等林明离开后,武安君长舒一口气,赶忙扒拉了几口饭,就去梁二嫂和小豆子的坟前烧纸。 这一次,武安君烧了好多纸钱,在坟前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草原人被杀的事儿,村里不少人路过都听见了。 第二天,衙门里就传出风声,说是击杀草原人的是大盘山匪寇烈焰虎。据传,这烈焰虎手中有一把强弓,箭术高超。 县令苏晋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这些隐藏在大盘山里的匪寇,大多打着义军的旗号,对抗北元朝廷。他们手上本就沾染了不少草原人的性命,多这一两条也无妨。 “阔翰兄弟,令尊是遇上了反贼,也算是战死沙场。本县这就上书州府,为令尊请功,再请州府调派兵马,围剿烈焰虎这伙反贼!”苏晋说得斩钉截铁,一口咬定凶手就是烈焰虎,在他看来,没有比这更合适的替罪羊了。 “那我父亲的仇,什么时候能报?”阔翰满脸不悦,他还想借这件事在部落中立威呢。 “阔翰兄弟,不是本县不想出兵。据传,那烈焰虎手下有千余人马,又在山中占据地利。我泌阳县大大小小的差役加起来都不到一百,再加上守城郭参军麾下的人手,也不过二百来人,就这么点人进山,那不是去送死吗?”苏晋两手一摊,摆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意思是敌我力量悬殊,可不是他能力不行。 “要不这样,阔翰兄弟你麾下也有不少人手,我派一队机灵的兄弟,跟着你们去大盘山走一趟,看看那烈焰虎到底藏在哪儿,再做定夺,如何?”苏晋见阔翰还想开口,直接把他的话堵了回去。 阔翰差点被气个半死,心想,你这二百人不敢进山,说是送死,我麾下最多能凑三十个人,进去还不得连个响都听不到? “那就看知州大人怎么说,我也会写信给防御使张大人,这事儿必须得有个交代。”阔翰说完,一甩衣袖,转身走出了衙门。 阔翰等人在城外行事嚣张,可真进了衙门,也不敢放肆。毕竟这些都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官员,属于北元统治阶级的一部分。 “林捕头,此番你破案有功,本官自会为你请赏。你先去支十贯钱,带着兄弟们去吃顿好的。”苏晋见阔翰气呼呼地走了,心里也觉得畅快。 “卑职谢过大人,只是这烈焰虎是凶手,也只是卑职的推测,证据还不太完善!”林明小心翼翼地说道。 “就算不是,那也得亲自去找烈焰虎核实!”苏晋才不管那么多,在他看来,这事儿到这儿基本就算了结了。就算州府派人来,也就是走个过场。 至于真去攻打烈焰虎,那根本不可能。大盘山里盘踞着好几股势力,具体实力如何,官府都摸不清楚。当初大乾朝廷在的时候,就围剿过几次,可没占到什么便宜。北元来了之后,直接把主要出入口封了,就怕这些势力继续壮大。 此时,武安君正盯着系统发呆。他清楚地记得,击杀窝台之前,杀戮值是六点。杀了窝台及其部下后,按道理杀戮值应该是八点,可现在却足足有十六点。 只是杀了两个人,就多了十点杀戮值,难道一个人能值五个杀戮值? 武安君摇摇头,也不再纠结这些,干脆直接按下洗髓按钮,忍着那钻心的疼痛开始洗髓。 洗髓结束后,还剩下八点杀戮值,而下一次洗髓需要整整十六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攒够。 没了梁二嫂和小豆子,武安君的日子过得愈发平淡。偶尔杀头猪,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提升自己的实力。如今,乡集完全被阔翰等人掌控,收取的管理费比杜老三那会儿还高,百姓们自然少不了抱怨。 期间,州府衙门有人来找过武安君,问的问题和林明那天问的差不多。武安君自然应对得滴水不漏,没露出任何破绽,这事儿也就渐渐平息了。 天气渐渐转凉,武安君打算进山打猎试试。之前天气太热,山里草木茂盛,一不小心就会被困在里面出不来。 眼下杀戮值已经到了十一点,距离下一次洗髓还差五点。他想去山里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猎到些值钱的猎物。 现在,武安君修习功法的速度又提升了一些,已经缩短到两个半时辰。作息也越发规律,有时候太阳刚出来,他就起床了。 次日清晨,武安君吃过早饭,准备了几个饭团,提着弓箭和长枪,一头扎进了山里。 他还是走上次那条老路。由于进山的人少了,没走多远,道路就被灌木丛堵住了。武安君借助长枪,小心翼翼地往山林深处走去。 与上次相比,如今的武安君实力大增。他的箭术堪称神射手,五十步的距离,每箭都能射中靶心;三十步的距离,移动靶也能轻松命中。 眼尖的他瞧见远处有一只野兔正在啃食野菜,便悄悄地靠近。等距离拉近到四十步左右,他张弓搭箭,一箭射出。羽箭如闪电般划过,野兔刚察觉到动静,就被羽箭牢牢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以前打猎,难的是射中猎物;现在打猎,难的是在山林中悄无声息地行动,不惊吓到猎物。山里草木太过茂密,稍有动作就会弄出声响,猎物早就逃得没影了。 一直到太阳快下山,武安君才猎到两只野兔。收获不算多,但也能解解馋。他把野兔往腰间一拴,提着长枪,踏上了回家的路。 第十六章 婚约波折 武安君回到家中,手脚麻利地将野兔剥皮,挂在阴凉处晾晒。随后,他把兔肉下锅炖煮,屋内很快弥漫起阵阵肉香。 武安君拿起一张兔皮,在身前比划了一下,心中琢磨着,要是能攒够六七张这样的兔皮,缝一件皮袄倒也不错,寒冬腊月里,定能抵御刺骨的寒意。 第二天,武安君本想着继续进山打猎,昨天吃了兔肉,他感觉练功时精气神都足了不少,效果比以往不吃肉时强多了。 可转念想起林明的告诫,他决定还是低调行事。于是,他在村子里溜达了两圈,算是在乡亲们面前露了个脸,便转身往家走。 刚到家门口,武安君就瞧见一位富态的中年男子,在村长韩老三的陪同下,正候在自家院子门口,瞧这架势,显然是有事儿找他。 “韩叔,找我呀?”武安君热情地跟韩老三打招呼,在他心里,韩老三为人着实不错。 “大郎啊,这位是你西水乡的余世伯,快,叫伯父!”韩老三指了指身旁的富态男子,向武安君介绍道。 “在下武安君,见过余世伯!”武安君定睛一看,瞬间想起眼前这人是谁了。原来是他那许久未曾谋面的便宜老丈人,此前就常听人说起,自己有一门婚约,对象便是余世伯的女儿。 余世伯名叫余广海,在西水乡算得上是个不大不小的地主。虽说比起曹员外、赵员外那样的大户人家,略逊一筹,但比起韩老三这样的普通殷实人家,那可富裕多了。 原本,武安君的祖父那一代也在西水乡生活,后来家道中落,武屠户便跟着妻子来到长丰乡韩家庄定居。武屠户与余广海年纪相仿,自幼交情深厚。余广海膝下有一女,比武安君小三岁。 在余广海女儿十岁那年,武安君随父亲去余家赴宴。彼时的武安君,聪慧过人的特质已初露端倪,在学堂里成绩更是出类拔萃。 余广海见此,心中便动了与武家结为儿女亲家的念头。武屠户一听,自是感激涕零,自己一个杀猪匠,儿子能高攀上余广海家的女儿,那简直是祖上积德。 余广海心里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他寻思着,武安君只要不出意外,州府的解试肯定能通过,小小年纪就能取得参加科举的资格。 往后三年一次的礼部省试,即便考不中,只要连续参加六次,就能获得特奏名资格,被赐同进士出身。要是再运作一番,谋个小官当当不成问题。 这些门道,武屠户一个杀猪的自然不太清楚,可余广海早就打探得明明白白。 他心里想着,最多到三十多岁,武安君再差也能混个同进士出身。或许在那些达官显贵眼里,这同进士出身算不得什么,但在普通老百姓眼中,那可是得尊称一声“相公”的。 莫说那些乡下土财主,就算进了衙门见了县太爷,有这身份也能一同入席。要是武安君真中了进士,那可就了不得了,妥妥的正儿八经士大夫。 大乾朝最硬气的就是这些科举出身的进士,只要不犯造反的大罪,哪怕行事再荒唐,也死不了,最多也就是被贬到偏远之地。 就说那蔡桧,权倾朝野,可反对他的人即便把他骂得狗血淋头,只要是进士出身,蔡桧也只能将其贬官、驱逐,眼不见为净。反观那些没有功名的人,即便像叶战那般厉害,最终也难逃被斩杀的命运。 可以说,余广海的这一番算计,几乎是稳操胜券,他只需耐心等待。那份婚书,他更是藏得严严实实,生怕弄丢了,到时候武安君不认账。 然而,千算万算,余广海没算到大乾会把唐州割让给北元,一切努力瞬间化为泡影。武安君更是遭受打击,得了失心疯。 “贤侄啊,当初你武伯父去世的时候,世伯我不巧得了腿疾,行动不便,没能前去吊唁,就让犬子代劳了,他没出什么差错吧?”余广海满脸堆笑,今日前来,他心里其实有些难以启齿。 “呃,当时我身体不好,没太留意。世伯请进,韩叔,您要不也一起?”武安君瞧出余广海似乎有难言之隐,便想支走韩老三,单独聊聊。 武安君心里明白,余广海这所谓的难言之隐,十有八九和婚约有关。他对此倒也看得开,这门亲事,退了也就退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没想到,这种在话本里才有的老套情节,竟会落到自己头上。 一想到那些被退婚的穿越主角,一个个悲愤交加,怒吼“莫欺少年穷”,武安君就觉得好笑。自己都穿越了,还有金手指,还怕被退婚?大丈夫何愁无妻,没了婚约,不正好自由自在嘛。 韩老三见状,笑着推脱说自己还有事儿,脚底抹油般匆匆离开了。 “余世伯,小子家境贫寒,只能请世伯喝口水了!”武安君拿起两个竹制杯子,各舀了一杯水,将其中一杯递给余广海,示意他坐下说话。 “无妨,无妨!方才听人说,贤侄身体大好,日子也越过越好,世伯打心眼里高兴!也替你武伯父高兴,喝水就跟喝酒一样畅快!”余广海试图热络气氛,毕竟一上来就谈退婚,他怕武安君年轻气盛,当场翻脸。 虽说武家如今穷困潦倒,武安君又只是个少年,但毕竟读过书,还练得一手好杀猪手艺。听说他杀猪时,红刀子进白刀子出,比他老爹还利落,可千万别把他惹急了。 原本,武安君凭借自身的聪慧,在县里也是小有名气的读书人,将来有望成为相公,这门亲事自然是门当户对。别说他爹是杀猪的,就算是干更粗鄙营生的,余广海夫妻也会认下这门亲事。 可如今呢,好好的未来相公,却子承父业,成了十里八乡有名的杀猪匠。这阵子,余广海没少被妻子数落,脑袋都快被骂臭了。 听说妻舅给女儿物色了比阳县一户员外家的儿子,那户人家条件比余广海家强太多了,而且那孩子也读过书。家里良田数百亩,还有亲戚在衙门里做事,女儿嫁过去,妥妥的富贵太太。 如今,不光妻子整日吵闹,儿子和女儿也跟着起哄。余广海的女儿余云舒,自幼在众人的夸赞声中长大,本想着将来能嫁给相公,如今相公却变成了杀猪匠,这落差,她实在难以接受。 余广海也是无奈,硬着头皮来处理这事儿。当然,他也不是空手而来,还是准备了些补偿的。 “世伯此番前来,想必有话直说吧,不妨开门见山!”武安君心里惦记着上山打猎,今晚的肉食还没着落呢,可没功夫跟余广海在这儿闲扯。 “那,世伯我就厚着脸皮开口了。原本呐,贤侄与我家那丫头有婚约,只是眼下,恐怕得变动一下!”余广海舔了舔嘴唇,绞尽脑汁,想让这话听起来委婉些。 “变动一下?这婚约还能随意变动的?”武安君一脸诧异,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满心疑惑,余广海家就一个女儿啊,这变动是几个意思? 起身时动作稍大,衣服一摆,露出了插在腰间的杀猪刀。余广海见状,心里猛地一紧,只是说变动一下婚约,这小子就这反应,要是直接说退婚,还不得拿刀捅了自己?都说这小子得了失心疯,估计杀人都不用抵命。 还好自己留了个心眼,没敢直接提退婚,只能迂回行事。 “这个,其实就是换个婚书。贤侄有所不知,我有个兄长,前些年生病去世了,留下个女儿,比小女大一岁,比武贤侄小两岁。兄长走后,这孩子便养在我膝下,和亲生女儿没啥两样。按我们那儿的规矩,长幼有序,自然得长女先出嫁。我就寻思着,不如把长女许配给贤侄,这年龄也更般配些。”余广海本就心怀愧疚,又忌惮武安君的气势,每说一句话,都在心里斟酌再三。 余广海此刻心里想着,武屠夫这儿子,虽说当不了官了,但性子比从前多了几分果敢,在这乡里,断然不会受人欺负。侄女静姝嫁给他,往后也能过些安稳日子。 余广海口中的静姝,全名余静姝,正是他早逝兄长的女儿。余广海夫妻早就觊觎兄长留下的产业,只要把这个侄女嫁出去,那些产业自然就归他们家了。 在大乾也好,北元也罢,户籍上只登记男丁,也只有男丁有继承权。可要是家中有未出嫁的幼女,这些产业旁人就无法处置。余广海夫妻一直盼着余静姝出嫁,如今这事儿,正好一举两得。 余广海老婆算盘打得精,乡邻们都知道,谁要是娶了余静姝,那聘礼指定是有去无回。 “那个,咳,世伯,要不咱直接退婚得了!”武安君双手叉腰,一脸坦然。他 觉得结不结婚的,对自己眼下的生活影响不大,况且自己还在专心修炼纯阳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小成。再说了,真娶个小丫头回来,多一张嘴吃饭,经济压力可就大了。 当然,武安君手头还是有些积蓄的。那晚从窝台身上搜出了好几两碎银子,他一直藏着,打算过段时间再拿出来用。 “那哪行?贤侄,要是这么做,我怎么对得起你那去世的武伯父?咱们两家可是世交,如今你父亲不在了,我理应照应你。静姝这孩子,性情娴静,还在学堂识过字,家务活样样精通……”余广海把侄女夸得天花乱坠,仿佛她就是世间少有的贤妻良母。 “世伯,您也瞧见了,我如今这家境,结婚这么大的事儿,没人帮忙操持,也没多少余钱……”武安君头疼不已,余广海这是打感情牌啊,句句不离他死去的父亲,搞得自己要是不应下,就是大逆不道似的。 “哎,这都不是事儿,我跟你伯母商量过了,一切从简。今日咱先把婚书换了,过些日子,我就把静姝送过来,你们小两口安安心心过日子。等往后日子红火了,再请我们过来吃顿饭就行。”余广海深吸一口气,看武安君这反应,估计事情有戏。 “这,哪有新娘子自己上门的道理?”武安君满脸不可思议,他觉得余广海这说法太不靠谱,简直是信口胡诌。 可转念一想,余广海大概率就是拿这当借口,想退婚罢了。算了,看在死去老爹的份上,自己也别跟他计较了。 “无妨,无妨。贤侄呐,这份婚书就作废了,你那份呢?”余广海拿出武安君与余云舒的婚书,这种婚书都是一式两份,中间还有防伪印记。 “世伯稍等,我去找找!”武安君还真没留意过这婚书放哪儿了,赶忙跑到父亲的房间,一番翻箱倒柜,总算找到了。 余广海把两份婚书一合,严丝合缝,毫无差错。随即,他掏出火折子,将婚书点燃。 武安君见状,也长舒一口气,心想这麻烦事儿可算了结了,这下余广海该走了吧。 可没想到,婚书刚烧完,余广海又伸手往怀里一摸,掏出两本文书,递到武安君面前。 “贤侄,新的婚书我都准备好了,你在这儿签字画押就行!对了,我还得把韩老三请过来做个见证!”余广海把两份婚书往武安君跟前一放,转身就出去找韩老三了。 武安君本以为烧了婚书,余广海就该走人了,没想到他来真的,还真要把侄女送上门来?在当时,婚姻嫁娶的流程本就繁琐,不过小门小户没那么多讲究,一般就订婚、下聘、迎娶这三个步骤。今日这婚书一签,就算订婚了。 武安君揉了揉脑袋,只觉这事儿透着股古怪,自己莫名其妙就换了个未婚妻。他仔细回忆,当初跟武屠夫去余广海家喝酒时,见过那两个小女孩,模样都挺清秀,如今想必也出落得不错,自己好像不吃亏。 就在武安君琢磨着往后日子该怎么过的时候,余广海拉着韩老三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看热闹的乡亲。在韩老三等人的见证下,武安君和余广海各自签字,又把婚书合在一起,在中间画押,如此一来,婚书便再难伪造。 “贤侄啊,你把家里好好拾掇拾掇,过些时日,我就把人送过来。”余广海把自己那份婚书往怀里一塞,大功告成。他摸出一把大钱,塞到韩老三手里,这是按规矩给的谢礼。 韩老三乐呵呵地收下,毕竟这是喜事,这钱他拿得心安理得。 没等武安君回应,余广海脚底抹油,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第十七章 买一送一 武安君摇了摇头,在一片恭贺声中将看热闹的人群都送出了门。他环顾四周,家中徒有四壁,冷清得让人有些心寒。是啊,该添置些东西了。 这些事以后再说,武安君取了装备,便往山里钻去。今日运气不错,猎了一只獐子——那是一种类似小鹿的动物,他乐呵呵地拖着猎物往家赶。皮袄的计划已经完成了一半,看来打猎还是有前途的。 他本想等乡集再去采买,但转念一想,还是不要和阔翰那帮人照面了,于是径直往县城赶去。这一趟,他添置了一些碗筷,又买了几丈不同花色的布料——床单、被褥这些都得给人家置办新的。至于余广海何时能把人送来,他也不清楚,但至少得有个睡觉的地方。 他又找了一趟韩老三,买了些砖瓦回来,准备修缮一下房屋。这些年久失修的门窗自然还得让韩大坤来修,顺便把仅有的那张床也修理一下。 “嗯,你小子只要不蹦起来拼命跳,应该倒不了。”韩大坤打趣道。 “大坤叔,莫要打趣我了。要不您给赊账打一批?”武安君笑了笑,其实他手头还有些钱,但打家具实在没必要,随便弄几个竹子糊弄一下也能用。 修缮房屋是为了冬天做准备,他年纪轻身体好,可万一把人家给冻坏了怎么办?他又跟在屋顶的韩老三交代,在房子角落的狗洞里砌一个灶台,以后就从狗洞塞柴烧火,后面再用竹子做一个烟囱通到屋外。这样一来,冬日屋内就能暖和些,也不用烧火被烟呛了。 “你小子,书没白读!”韩老三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二位叔先忙,我去打柴,回来再做饭!”上次武安君去城里,特意买了一把砍柴刀,依旧是吴氏精铁铺的货。这玩意不便宜,刀口一侧用的是精铁,刀背则是普通铁料。回来让韩大坤装了木柄,整整花了他一贯钱。现在他进山都不带长枪,而是带着这把柴刀,既能开路,还能顺路打柴回来。 “你小子,小心些,莫要被那些守卫瞧见了!”韩老三嘱咐道。一看武安君打的柴,就知道不是外围的,外围的树枝年年砍,哪有这般粗的。 “韩叔放心!”武安君摆摆手,进山对他来说早已是轻车熟路。 武安君每日专注打猎,顺便带着柴回来,各式皮毛攒了不少,和布料放在一起,也不知道余广海何时能把人送来。 那日说是要拒绝,其实他内心又何尝不渴望有个人能陪着他?在这个世界,他太孤独了,梁二嫂和小豆子走了之后,这种感觉愈发强烈。 天气渐凉,秋收陆续开始,武安君杀猪的活也忙碌起来。东乡的张屠户腿脚早就好利索了,但武安君杀猪的名号已经闯了出来,长丰乡基本还是请他去杀猪。 如今最劲爆的消息,就是大乾朝廷中那个奸相蔡桧,据说已经好些时日没上朝了,不知道这个冬天能不能熬过去。 不过武安君对这些并不感兴趣,虽然他经常去山里打猎,但那些兔子之类的小东西,一个杀戮值也没混到,倒是靠着杀猪攒到了五个。今天回去就该再次洗髓了。 一想到下次洗髓需要足足三十二个杀戮值,武安君就感觉头疼,也不知道这个冬天能不能凑够。等冬天过去开了春,又到了淡季,杀戮值估计就难搞了。 今日又去杀了一头大肥猪,收获还不错,下水都处理好了,回到家就能炖上美美地吃上几天。武安君哼着小曲,如今体力渐长,拉着车丝毫不费劲,一路小跑,比旁人空手赶路还要快些。 刚到家门口,就瞧见两个蓬头垢面的女子,正站在他家院子门口。他稍一打量,一个年纪稍大些,估摸着二十出头,另一个则是个小丫头片子,两人俱是脸色灰黄,一看就是营养不良的样子。 “要钱没有,要饭吃的话,就在院子里等会,我还没做!”武安君叹息一声,也不知道是哪里闹了饥荒。看这俩人的鞋都破了洞,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对于这些逃难的人,他一贯的原则就是管一顿饱饭,但要钱一文也没有,毕竟他自己也是个穷鬼。 两名女子对视一眼,便跟着武安君进了院子,在他的招呼下坐在椅子上。武安君也不去管她们,径直走到厨房生火做饭。待火起,他又取了一些猪下水清理干净,放在另一口锅里烧起来。 “你们从哪来的?”武安君用竹杯在锅里舀了两杯热米汤递给她们。 “西水乡!”年长些的女子接过竹杯回道。 “这西水乡,也没听说闹饥荒啊,怎么就出来讨饭了?哎,一会多吃些!”武安君拍拍身上的灰尘,又去灶膛里添柴。西水乡距这里不过三四十里地,若是真有什么大事,隔天就能传到韩家庄来。 “我们才不是讨饭的!”年纪小的女子鼓着嘴巴,显然对武安君认为她们是讨饭的不太乐意。 “行、行、行,一会先吃饭!”武安君摆摆手,估计她们家中一时出了些状况,便无意深究。锅里香气传来,他直接料理其他的下水和猪头,这些该吃的吃,该卖的卖,日子总得过。 眼瞅着武安君手脚麻利地干活,两名女子低头窃窃私语。武安君也不想偷听,等她们吃完饭就让她们走。 等到猪下水差不多了,武安君又摘了一些青菜洗洗,直接往锅里一丢,这美食就算成了。 眼看两个女子营养不良,今日武安君就大气些,每人一大碗米饭,上面加上一勺猪下水,再铺上几根青菜,主打一个营养全面。 两名女子显然是饿了,接过饭碗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武安君也盛了一大碗,和她们一起开干。 显然是饿急了,再加上武安君的厨艺极佳,两名女子吃完之后还眼巴巴地看着武安君。至于他自己,已经干到第二碗了。 “自己去添,管饱,但不能浪费。谁若是浪费了,别怪我拳脚无情!”武安君大发善心,却也不能浪费。 两名女子点点头,各自又去锅里盛了一些。 武安君打了个饱嗝,将碗往桌上一放,忙活了一天,也该休息一下了。只见那年长些的女子,直接麻溜地接过碗筷就要开始收拾,显然是个手脚利落的。 “哎,不用不用,你们该赶路就赶路,该找地方投宿就趁早。”武安君连连摆手,几个碗筷而已,他一会自己来。 年长女子朝着那年轻的使了个眼色,自顾自去洗碗了。 “咳,其实,我们并不是讨饭的,而是来找人的!”年轻女子眼角闪过一丝尴尬,早知道她抢着去洗碗了。 “啊?你们在这边有亲戚?谁家?我送你们过去!”武安君一听,这事好办。 “那个,咳,是一个杀猪的,叫武大郎!”女子低着头,搓揉着衣角,暗道武安君傻乎乎的,若是寻其他人,怎会在你家门口? “啥?你俩跟我是什么关系?我爹说老家那边没什么走得近的亲戚了。”武安君感觉有些懵,可他家祖上确实是西水乡的,或许还有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可这也能来寻自己投靠? “那个,你自己看吧!”女子实在说不出口,从怀中掏出一纸婚书递给武安君。 “我去!”武安君看着那婚书,打开一看上面有他的签名,绝对错不了。 可他还是不信邪,直接跑去房中取出自己的那份,两份合在一起,就感觉天塌了。 “余广海,你这个缺德带冒烟的玩意!”武安君在心里将余广海骂了个遍,这哪是嫁女儿?分明是送了两个讨饭的过来。 可是他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婚书是有法律效力的,眼前这个小丫头片子就是他的妻子。虽然有些遗憾,但他很快释然,等以后发达了,纳妾还不容易? “不对,这他么怎么还买一送一,那个年长的又是个什么回事?”武安君带着几分疑惑,拿着婚书走出房间。 年长女子这时已经收拾好了碗筷,带着几分紧张站在小丫头片子旁边,双手紧紧捏着衣角。 “你就是余静姝吧?那你呢?”武安君很愁,这哪是嫁女儿,明显这俩人是被扫地出门了。 “这是云瑶姐姐,我娘走得早,后来我爹就纳云瑶姐姐进门做了我的姨娘。年岁差得不多,我更喜欢叫她云瑶姐姐,我爹走了之后,我们相依为命,是云瑶姐姐照顾我长大的……”余静姝一口气说了好多,反正就一个意思,云瑶必须留在这里,她跟云瑶绝对不分开。 “留下来可以,但必须分担家里的事务!”武安君深吸一口气,也罢,多个人热闹些,把家务都丢给她们,他也好多些时间打猎去。 “大郎放心,无论是针线女工还是插秧种地,我都会。”云瑶面露喜色,总算能安定下来了。虽然武安君这里穷了些,但吃的还不错,房子也是正儿八经的青砖绿瓦的大宅子。 当然,余静姝父亲在时,她们住的宅子比这个还好,但父亲去世之后,就被赶到了偏房去,正房被余广海大儿子结婚用了。原本是正主的她们,就过上了寄人篱下的日子。 余静姝是个机灵鬼,知道她和云瑶两个弱女子容易被人惦记,从那时起就尽量蓬头垢面,还在衣服里乱塞些稻草布片,尽量不要引起他人的邪念。这也是为何余广海只想着早些把余静姝送出去,她整日这般造型,自然寻不到好婆家。 至于云瑶,余广海老婆早就想卖掉了,奈何余静姝闹得厉害,瞧着也卖不了几个钱,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留在家里还能去地里干些活。 “咱家没地,以后这院子里的活,都交给你们了。但有一条,入夜之后,除非是房子着火,否则不能进卧房打扰我。你们也不用起太早,日出的时候做好早饭就行,院子里的菜地也料理一下。”武安君说道。 “对了,我还准备了些布料和皮子,你们自己看着做两身衣服。床单被褥都破旧了,你们自己做新的用。” “还有,都给我收拾干净了,不然你们做的饭我吃不下去。” “这里面是家里的零花钱,若是有货郎来,也能买些东西。其他的缺什么跟我说,乡集上我会带回来。” “猪下水这些,我放在厨房的就是能吃的,挂在墙上的就是等着卖钱的。” ………… 武安君准备彻底当甩手掌柜,他家这个条件,哪能养得起两个闲人?在他看来,这俩女子一定愁眉苦脸,毕竟他的规矩有点多。 然而他回头,却瞧见两女一脸欣喜,好似捡了天大的便宜似的。 其实他不知道,这俩女以前在家里,不仅要帮余广海大儿子家料理家务,田地间的活也不少干。现在只需要料理家务,而且武安君还给他们准备了这么多布料,更难得的是还给她们零花钱,里面有好几百文。 自打余静姝的爹去世之后,家产的掌控权就到了余广海夫妻手中,一个没人权的小妾,加一个早晚要嫁出去的幼女,能给口安稳饭吃就不错了。 武安君说完,便双手背在身后回自己房间了。再过一会儿天就黑了,他还要洗髓呢。他怕俩女不守规矩,愣是在房中等了一会儿,确定俩女不会进来,才将木棍咬在口中,随即在脑海中点下了洗髓按钮。 屋外,两女待到武安君走了,立刻变得活泼起来,在屋里屋外前后忙活,从现在开始,这里就是她们的家了。 “云瑶姐,比我想象的好哎!”余静姝抱着钱盒,作为这个家的女主人,自然该由她来掌管。 “应该是个不错的人吧,我们先裁剪一块床单出来,一会要用的。”云瑶白了她一眼,这个小财迷。至于武安君人怎么样,还得再观察一下,对乞丐尚且如此,应该不会太差吧。 “那不行,我先烧水去,咱们得梳洗一下,郎君交代的。”云瑶现在已经接受了女主人的身份,在自己家里岂能再继续扮丑? “这就喊上郎君了?”云瑶打趣道。 “有什么不能的?”余静姝翻了个白眼,咱是有婚书为证的,只差拜堂了。 俩人又斗了几句嘴,便各自干活去了。 第十八章 偷猎惊魂 “郎君起床啦!云瑶姐,快去准备早餐!” 武安君刚揉着惺忪睡眼打开门,一声娇脆甜美的声音便在耳畔轻快响起。他缓缓睁开双眼,只见眼前亭亭玉立着一个秀气可人的小姑娘,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令他瞬间愣在原地,眼神中满是惊讶与疑惑。 “你是余静姝?”武安君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昨日那个浑身脏兮兮,宛如小叫花子般的臭丫头,怎么竟在一夜之间摇身一变,成了这般娇俏动人的漂亮姑娘? 他不禁仔细打量起来,只见她小脸圆润可爱,恰似春日里刚刚绽放的桃花,泛着淡淡的红晕,透着一股别样的娇羞与甜美。身姿轻盈婀娜,腰肢纤细如柳,随风轻摆间,尽显柔美之态。双眸清澈灵动,宛如一汪清泉,闪烁着熠熠光芒,还带着几分俏皮娇憨的韵味,让人瞧着便心生欢喜。 “静姝见过郎君,郎君往后唤我静姝便是,哪有整日叫人家全名这般生分的?”余静姝莲步轻移,上前贴心地帮他整理有些凌乱的衣服,努力扮演着一个合格妻子的角色。 至于何为合格的妻子,她自己心底也没有个确切的答案,只是隐隐觉得,能让郎君生活得舒心惬意,大概便是其中要义了。 “我自己来就好,只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武安君轻轻扶住余静姝的肩膀,将她稍稍往后推了些,脸上写满了迷茫与困惑,一时之间,脑袋里如一团乱麻,理不清头绪。 “大郎起来了啊,快过来喝粥,是青菜粥,我还特意剁了些肉沫在里头呢。家里没面粉了,不然蒸上些馒头,就着粥吃,也不至于这么寡淡。”恰在武安君满心狐疑之际,另一道温婉悦耳的女子声音悠悠传来。 武安君闻声循去,只见一名女子身姿亭亭,如同一朵盛开在风中的百合,优雅动人。她胸前微微隆起,勾勒出柔美的曲线,线条恰到好处,既不失挺拔之态,又尽显女性的婀娜风情。纤 腰盈盈一握,身上一袭灰白色的粗布长裙,虽质地普通,却被她穿出了别样的韵味,完美贴合着她的身材曲线,每迈出一步,都摇曳生姿,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成熟女人独有的迷人魅力。 武安君见状,不禁咽了咽口水,心中满是震惊,这又是唱的哪一出?瞧这眉眼之间,分明就是云瑶,可昨日见到的她,明明是个身段臃肿,上下几乎一般粗细的妇人模样,如今这反差,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郎君安坐,只管好好吃饭便是。我们之前那般装扮,实是为了自保,迫不得已,这才是我与云瑶姐姐本来的模样。”余静姝笑语嫣然,与云瑶并肩而立,朝着武安君俏皮地扮了个可爱的鬼脸。 “咳,好吧,既然如此,你们就在这儿安心住着便是。”武安君思忖片刻,回想起来,之前就觉得余静姝长相清秀,如今这般容貌才符合他心中的印象。至于云瑶,她爹家境殷实,当初纳妾找个身段容貌出众的,倒也合情合理。 “郎君今日打算去哪儿?可否带着我们姐妹一同前去?”余静姝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满心好奇,渴望能跟武安君一同出去,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 “等乡集的时候,咱们再一道去逛逛。今日我要去山中打猎,路途艰险,多有不便,怕是没法带着你。”武安君挠了挠头,一下子凭空多了两个如花似玉的美女要照顾,顿感肩头的养家压力陡然剧增。 “打猎多有意思呀,我和云瑶姐姐也想去,说不定还能帮你搭把手呢。”余静姝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脑海中已然浮现出在山林中追逐猎物的有趣画面,对打猎一事愈发向往。 “咳,实不相瞒,此番进山,实则是偷猎。这事儿风险极大,万一出了事,我怕你们跑都跑不掉,还是乖乖在家待着,做做女红吧。眼瞅着天就要转凉了,等有空了,还得去多打些芦花回来,把被子褥子铺盖得厚实些,也好安稳过冬。”武安君一脸严肃,直接拒绝了余静姝的请求。 他心里清楚,偷猎一旦被驻守的官兵抓住,那可不是闹着玩的,绝不能让两个姑娘跟着冒险。 “静姝,别闹了,大郎你安心去便是,我们心里有数,知道该怎么做。”云瑶轻轻拉住余静姝的手,温柔地拍了拍,示意她莫要再纠缠,人家大郎这是出去挣钱养家,可不能添乱。 武安君又细细叮嘱了几句,而后手提柴刀,肩背弓箭,沿着一条偏僻的小路,一头扎进了山林之中。 平日里,他打猎都不会太过深入山林,可如今,感受到养家压力如泰山般沉重地压在肩头,他咬了咬牙,暗自决定,今日定要往山林深处再去一些,碰碰运气。 今日,武安君卯足了劲,比往日多深入山林一里地。他目光如炬,在这莽莽山林间急切地搜寻着猎物的踪迹,然而,一路行来,竟连一根兽毛都未曾瞧见。 就这般两手空空地回去?那岂不是颜面尽失!想到此处,他心一横,脑袋一热,咬着牙继续往山林深处钻去,心中暗暗发誓,今日定要有所斩获,否则绝不罢休。 陡然间,一阵震耳欲聋的虎啸声从前方传来,那声浪好似汹涌的波涛,震得头顶的树叶簌簌作响。武安君吓得浑身一哆嗦,本能地瞬间匍匐在地。 如今他虽说实力较往昔有了显著增长,可老虎毕竟乃山中之王,成年老虎体重足有三百斤开外,反观自己这百来斤的身板,若与之正面对敌,那无疑是以卵击石,绝无胜算。 就在他暗自盘算着悄然退却之时,一声雄浑的熊嗷吼传进了耳中。“玛德,莫不是老虎和熊干起来了?”武安君心中犯起了嘀咕,犹豫不定。 若单独碰上其中任何一个,他都只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可倘若这俩猛兽相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说不定能从中捞到好处。 武安君当下猫着腰,身形如鬼魅般,极为缓慢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挪动,每一步落下都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一丝声响,好似一只潜伏的猎豹,生怕惊扰了前方未知的战局。 随着距离愈发接近,熊和老虎那暴躁的叫声愈发清晰可闻,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紧张与肃杀的气息,显然,一场大战已然一触即发。 他寻到一棵粗壮的大树,迅速躲到树后,将整个身形藏匿得严严实实,仅把砍柴刀的刀刃微微探出,当作简易的镜子,用以窥探前方的动静。 刀刃映照出的画面并不清晰,只能勉强分辨出模糊的轮廓。毕竟这俩畜生皆是极为警觉的主儿,稍有不慎,一旦被它们察觉,自己必然会成为最先遭殃的那个。 定睛瞧去,只见熊此刻正紧紧护着身前的食物,那可是它辛苦狩猎得来的战利品,眼中满是警惕与凶狠。而老虎,则是不请自来的恶客,意图抢夺熊的食物,它那威风凛凛的身躯微微伏低,蓄势待发,眼神中透露出贪婪与霸道。 “打啊,快打起来,打死它!”武安君在心中疯狂呐喊,默默祈祷着这俩猛兽赶紧争斗起来,必须得打起来才行,如此他才有机会从中获利。 紧接着,一声猛烈的虎啸划破长空,老虎终究是按捺不住心中的贪婪,失去了耐心,如同一道金色的闪电般,朝着狗熊悍然扑去。 在它的认知里,这片山林本就是它的地盘,岂容这头笨熊在此撒野。狗熊也毫不示弱,粗壮的四肢用力一蹬,庞大的身躯猛地站起身来,与老虎展开了激烈的缠斗。一时间,尘土飞扬,树木摇晃,二者厮杀得难解难分。 武安君藏在暗处,大气都不敢出,双手紧紧捏着弓箭,掌心早已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此地距离虎熊相斗之处足有五十步之遥,他心中实在没底,实在无法确定这老虎在与熊的争斗中还留存着多少实力。然而,狗熊明显已经受伤,可一旦他贸然现身,狗熊大概率会立马舍弃食物,转身逃窜。 “拼了!”武安君咬了咬牙,将点钢箭稳稳搭上弓弦,缓缓拉开,那弓身被拉成了满月之状。 随后,他微微侧身,目光如隼,锁定老虎,毫不犹豫地一箭射了出去。一箭射出后,他没有丝毫停顿,动作娴熟地迅速拔出插在身前地上的第二支点钢箭,再次瞄准老虎,用尽全身力气,毫不留情地将箭射出。 当武安君第三次开弓之时,老虎已然察觉到了这个隐藏在暗处、连续两次伤害它的敌人,愤怒瞬间冲昏了它的头脑,让它对武安君的恨意远远超过了对狗熊的敌意。它猛地转头,朝着武安君所在的方向如狂风般飞奔而来。 狗熊本就有撤退之意,此刻见老虎离去,瞅准时机,叼起地上的食物,撒开四条粗壮的腿,转身便逃,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山林深处。 武安君第三箭射出后,果断弃弓,伸手将靠在大树身上的砍柴刀牢牢握在手中。老虎的速度快得惊人,仅仅在他射出三箭的短暂功夫里,便已冲到了他的近前。只见老虎高高跃起,一个猛扑,那血盆大口仿佛要将武安君一口吞下。 武安君反应迅速,侧身一闪,躲到了树后方进行闪避。紧接着,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中锋利的砍柴刀高高举起,朝着老虎的背上奋力砍去。锋利的柴刀好似切豆腐一般,轻易地割裂了老虎的皮肤,几乎完全没入老虎的身体。 随即,他猛地往后一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柴刀从老虎身上抽了出来,脚下因用力过猛,被带得一个踉跄。 老虎重重落地,感受到身上传来的钻心剧痛,再次发出震耳欲聋的虎啸,那声音仿佛要将整个山林震塌。它的双眼布满血丝,死死盯住武安君,眼中满是仇恨与不甘。 武安君双手紧握着柴刀,目光坚定,丝毫不惧,同样死死地盯住老虎的眼睛。 他的射术向来精准,方才射出的三箭都稳稳地射中了老虎的身躯,虽说没有射中要害,但也给老虎造成了足够的伤害。再加上老虎之前与熊搏斗时受的伤,以及方才又挨了自己这一刀,此刻的老虎实力已然锐减。 老虎似乎意识到了眼前这个敌人的棘手,它一个转身,直接朝着后方跃去,显然是想要逃离此地,身体的虚弱感让它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 武安君见状,哪肯轻易放过,赶紧快步跟上。若是让这老虎逃了,不仅之前的努力全都付诸东流,捞不到半点好处,还白白搭上了三支点钢箭,这损失可就大了。 老虎身为山林之王,若非此刻身受重伤,以它的速度,武安君根本撵不上。即便如此,武安君也只是勉强吊在老虎的尾巴后面,艰难地追赶着。 就在武安君感觉自己快要被老虎甩掉的时候,老虎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大量失血让它的体力急速下降,脚步也变得踉跄起来。 武安君此刻心中郁闷不已,暗自想着,若是自己今日带的是长枪,那一击必然能给老虎造成贯穿伤,老虎绝对跑不了这么久。 老虎虽然动作迟缓,但它心里清楚身后有追兵,不愿停下,依旧拖着沉重的身躯,顽强地想要逃离。 武安君瞅准时机,一个飞扑,整个人如炮弹般朝着老虎扑去,直接将老虎重重地撂倒在地。随即,他眼疾手快,一把伸出手臂,死死卡住老虎的脖子,将其牢牢锁住。 这可是两脚兽最强的肉搏杀招,此刻已然力竭的老虎,根本无力挣脱,只能在绝望中发出低沉的嘶吼。 武安君并非没想过用柴刀结果老虎性命,可若是那样,老虎的皮毛必然会被砍得破烂不堪,如此一来,就卖不出好价钱了。 感受着老虎渐渐没了动静,晕了过去,武安君长舒一口气,随后不慌不忙地掏出杀猪刀,在老虎的颈动脉上小心翼翼地开了个小口子,接着,他俯下身,将嘴凑了上去。 都说虎血乃是至阳的大补之物,如此珍贵的东西,若是白白浪费,那可就太可惜了。 平日里,别说是虎血了,哪怕是鹿血,武安君都从不放过。他早就亲身试验过,这些被世人认为是大补之物的东西,对他体内真气的提升有着极大的好处。 以他的判断,这些但凡被视作大补之物的,其中蕴含的气的含量或者质量想必比较高,故而对人体有着极大的益处。 一直喝到再也没有血流出,武安君才心满意足地躺下来,大口喘着粗气,今日这一番经历,实在是太过刺激。 第十九章 春心暗涌 在山中,武安君随手砍了些树枝,匆匆搭了个简易担架,而后拖着老虎的尸体,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他的弓箭,还遗落在之前与老虎对峙的地方,此刻无暇顾及。 待武安君拖着老虎出山时,月亮已悄然挂上夜空。这倒也好,若在白日,拖着这么大一具老虎尸体,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大郎,你咋这么晚才回来呀?”在门口焦急踱步的云瑶,一瞧见武安君的身影,立马快步迎了上去。 “嘘!别声张,咱进屋再说!”武安君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云瑶的嘴,将她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呼硬生生憋了回去。 云瑶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武安君已拖着老虎尸体进了屋。余静姝听到武安君回来,赶忙跑去厨房生火,热那早已凉透的饭菜。 云瑶迅速关好院门,旋即进了厨房。她先是捂住余静姝的嘴,接着将刚才看到的那惊人一幕,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即便余静姝提前有了心理准备,可当亲眼看到那头威风凛凛的老虎尸体时,仍不禁张大了嘴巴,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武安君径直将老虎搬进屋内,放在院子里总归不保险,要是真被人瞧见,估计整个泌阳县都会知道他去山中偷猎了。要知道,大盘山的外围,平日里连兔子、野鸡都难觅踪影,老虎跑出来,怕是得活活饿死。 “先吃饭吧,我都快饿扁了!”武安君深吸一口气,拖着这么大一头老虎从深山里出来,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一个人走路都费劲,更别说拖着一具沉重的老虎尸体了。 “饭菜都热好啦,只是天黑了,外面有些凉,要不就在厨房吃吧。”余静姝拉住武安君的手,亲昵地将他往厨房带。 之前,余静姝还觉得屠户这营生有些不体面,可如今,她只觉得武安君无比了不起。能杀猪不算啥,但能猎杀老虎,整个泌阳县,又有几人有这般能耐? 云瑶也端来水,待武安君坐下后,就细心地为他擦脸。脸上满是血迹和灰尘,想来在山中与老虎搏斗时,定是经历了一番生死较量。 “郎君,你咋就猎了一头老虎回来呀?”余静姝端着饭碗,走到武安君面前,一脸好奇地问道。 云瑶亦是如此,活脱脱一个好奇宝宝,连平日里觉得无比美味的饭菜,此刻都失去了吸引力。 “捡的!”武安君扒拉了两口饭,忍不住逗逗她们。 “怎么可能?我都瞧见那柴刀上的血迹了!”余静姝不依不饶,一只手拉住武安君的胳膊,轻轻摇晃起来。 “话说我那时正在……”既然她们非要听,那武安君可不就得添油加醋地讲述一番。 等武安君讲完,俩女子眼中好似闪烁着小星星,已然成了他的小迷妹。 “一会烧些热水,把洗澡桶放我屋里,我得好好洗洗,现在我得先去收拾一下。”武安君吃完饭,交代了一声,便回房间去了。 他得先把老虎皮扒下来,一块完整的虎皮,那价值可绝对不低,回头带到刘记奇珍阁去,准能卖个好价钱。 虎皮这东西,要是出现在乡集上,肯定要惹出大麻烦。但刘记奇珍阁就不一样了,人家做的就是这行生意。除了朝廷明令禁止买卖的物件,其他一概不问来路,钱货两清。 据说这刘记奇珍阁背后是有靠山的,在泌阳县开了这么多年,从未见公差上门查问过。 武安君凭借着自身强大的感知能力,如今干起这些活来相当利落。两炷香的工夫,就将一块完整的虎皮扒了下来。 紧接着,他再次动手,把虎尾、虎骨这些值钱的部位,挨个切割下来,最后剩下的,便是不值钱的虎肉和下水。 值钱的东西都能卖给奇珍阁,可这么多虎肉却成了个大麻烦。一时半会吃不完,卖又不敢卖,就怕被官府追查来源。 “郎君,水烧好了!”余静姝如今已彻底接受了武安君这个夫君,言语间满是亲昵之意。 “呃,等我先把这边的下水料理清楚了!”武安君手脚麻利,值钱的物件都收拾妥当,老虎肉也切割成一块块,摆放得整整齐齐。 房内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可俩女子却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生怕武安君觉得她们嫌弃杀猪这活儿。虽说在旁人眼中,杀猪这营生不怎么体面,可那是武安君的谋生之道,靠着这个,她们才能过上安稳日子。 又过了半个时辰,月亮已升至树梢,武安君才直起腰来。 要是以前,他还得接着打扫,可如今这些活儿都有俩女子接手,今天他便能好好休息了。 余静姝开始收拾屋子,云瑶则提着木桶去打水。武安君伸了个懒腰,直接脱了衣服,进桶里泡澡。 “得把香皂弄出来了!”武安君摸摸身上的油腻,光靠布条搓,总觉得差了点意思。 武安君闭目养神,恢复着精神,待会还得修习功法。 他看了一眼脑海中的系统界面,这次猎杀老虎,系统竟给了他八点杀戮值。武安君这才明白,这系统给杀戮值,大概是按照对方的战斗力来衡量的。 上次杀了窝台及其手下,给了十个杀戮值,也就是说,那两人的战斗力加起来,要比这头老虎稍高一线。 不过,这实力对比可不是简单的相加。就拿这头老虎来说,要是面对八头野猪,它肯定得落荒而逃。可要是野猪挨个出现,十八头野猪也得栽在它手里。 眼下,武安君的杀戮值已达到二十五点,距离三十二点还差七个杀戮值,他倒也有足够的耐心等待。 武安君此刻有一种感觉,自己的经脉,如今应该算得上是水泥路了。明明可以将功法的运行速度提升得更快,却好似遇到了瓶颈一般。 以前运行功法时,总感觉是因为经脉这条“道路”不好,他不得不降低“车速”,以确保安全。可现在情况反过来了,“道路”没问题,可速度却提升有限,就好像汽车动力不足一样。 突然,房门被打开,武安君猛地坐起,双眼借着油灯那微弱的光亮,朝着房门的方向望去。 “大郎,我来把衣服拿出去洗了,上面有血渍,明天就难洗干净了!”来人正是云瑶,她年岁稍长些,重些的家务活儿自然由她来做。 “哦,拿去吧!”武安君松了口气,又靠在桶壁上,继续闭目养神。 “这些干净衣服放在这儿了,一会你换上,可别着凉了。”云瑶红着脸,借着微弱的灯光,她能瞧见武安君那健壮的体魄。本就对武安君心生仰慕的她,只觉得心中一阵荡漾,弯腰拿起脏衣服,便匆匆出去了。 武安君瞧着敞开的房门,一阵无奈,心想:你倒是把门给关上啊。 家里有两个如花似玉的美女来回晃悠,武安君就这么躺在木桶里,敞开的房门让他莫名地生出一种强烈的羞耻感。 “静姝,静姝!”武安君觉得,还是叫自己的妻子比较合适,虽说二人还未有夫妻之实,可好歹有婚书为证。 “大郎叫你呢!”云瑶正埋头洗衣服,脑海里全是刚才武安君在灯光下的身影,这让她不得不轻咬嘴唇,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我的好姐姐,你代我去吧。”余静姝方才就在门外瞧见了,武安君赤条条地躺在浴桶里,这会叫人,肯定是要服侍他穿衣服。 她一个黄花大闺女,虽说有夫妻之名,可毕竟还没拜堂成亲呢。 “这怎么行?”云瑶俏脸绯红,好在是夜晚,月光下瞧不太真切。 “这怎么不行?咱俩说好了,要一辈子在一起。我夫君就是你的夫君,你要是想另找他人,还能等到今天?我的好姐姐,你就快去吧,以后,我肯定好好待你。”余静姝拉着云瑶,就往屋里推。 余静姝正值豆蔻年华,对男女之事已有了些懵懂的认知,对于这个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姐姐,她并无半分芥蒂。 云瑶出身低微,凭着几分姿色,被余静姝的爹纳为妾室。不管是在大乾还是北元,妾室的地位都十分低下。丈夫过世后,讲良心的人家,就把妾室留下为奴为婢,黑心的,直接卖到勾栏里。云瑶是靠着扮丑,再加上拉扯年幼的余静姝,才避免了被卖的悲惨命运。 “大郎,我来伺候你更衣!”云瑶进了门,小声说道,话语中带着几分颤抖。 “那个、咳,我还要再泡一会!”武安君只感觉一直清明的大脑瞬间有了宕机的迹象,原本想说的是让云瑶出去,顺便把门带上,可话到嘴边,却变了味儿。 或许,在他心底深处,也有着那么一丝期待,只是被纯阳功的限制给压得死死的。 “那、我给大郎、擦背!”云瑶颤抖着伸出手,拿起木桶上的布条,轻轻挽起衣袖,在武安君的背上努力搓揉起来。 武安君只觉浑身像触电一般,瞬间紧绷得笔直,整个人的精神都高度紧张。 云瑶搓得极为轻柔,她那纤纤玉手,时不时透过布条,与武安君的肌肤亲密接触。武安君只感觉一阵阵电流在刺激着大脑,让他整个人都有些僵硬,那种奇怪的感觉从未有过。 “大郎,你趴着,这样我方便用力些!”云瑶带着几分娇喘,也不知是累的,还是热的,额头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更添了几分妩媚的韵味。 武安君早已大脑空白,机械式地俯身趴在桶壁上。 云瑶轻移莲步,身躯正对着武安君的头部,缓缓俯身,将布条在水中搓洗了一下,接着又继续给武安君搓背。 武安君只感觉跟在云端一般,那种僵硬的感觉慢慢缓解,整个人又开始恢复了清明。 “大郎,该起来了,水都凉了!”又过了一会儿,云瑶仔细地将武安君整个背都搓洗得干干净净,这才用衣袖擦拭了一下额头。 武安君也渐渐回过神来,方才那一幕,就好似一场春梦,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完全不受控制。 当武安君从木桶中站起身来,早有心理准备的云瑶,虽连忙撇过头去,可余光还是瞥见了不该看的,整个人瞬间像被点燃了一般,只觉得心口好似有无数只爪子在抓挠。 云瑶夹紧双腿,强装镇定地给武安君擦拭身体,直到武安君穿上衣服,才慌慌张张地逃了出去。 至于武安君,不得不弯着腰,先得把洗澡水倒出去才行。 之后,云瑶便待在房间里,再也没出来。方才那一幕实在是羞死人了,她得赶紧换件贴身衣服,不然晚上肯定会被静姝发现异样。 武安君在心中暗自自责,方才只顾着享受云瑶的伺候,可他毕竟是余静姝的夫君啊。他偷偷瞧了一眼余静姝,见她还在那晾晒衣服,好似对刚才发生的事情全然不知。 回到房中,武安君默守心神,待到精神重新恢复清明,立刻运功修习起来。 这一次,武安君明显感觉真气运行的速度更快了,就好像换了一台崭新的发动机,运转起来,那种拖泥带水的迟滞感大幅减少。 收功之后,武安君凭窗而立,差不多刚好两个时辰,就将真气重新送回丹田,而且精神上的疲惫也减轻了许多。 “系统大爷,你给说说,到底啥情况?”武安君试探着问道。 “因为你的神识得到了加强,对精和气的掌控力自然就更强了。”这次,系统倒是干脆地给出了回复。 “那神识为啥会得到加强,或者说我以后该咋加强神识呢?”武安君很是意外,看来今天系统心情不错。 满心期待之下,武安君等来的却是沉默,无尽的沉默。 “系统,你大爷的!”武安君在脑海中朝着系统比了个中指,心想:我还真是把你想得太好了。 既然系统靠不住,那就只能靠自己了。武安君开始仔细梳理。 这修行,肯定与精气神息息相关。精,就是平日里摄入的营养,用来强健肌肉和筋骨。气,则是天地间的元气,存于丹田,运行在经脉之中,既能强化经脉,关键时刻还能爆发出强大的爆发力。至于神识,大概可以理解为精神力,人对身体的掌控,就全靠这精神力了。 今日精神力大幅提升,无非两个原因。一是克服了恐惧,成功击杀了猛虎;二是方才面对情欲的诱惑,他硬生生地克制住了自己。 武安君突然想起,之前经过梁二嫂的挑逗,他就感觉脑海中格外清明,只是当时他的经脉太弱,还体会不到对真气掌控的改善。 反复梳理之后,武安君大致得出一个结论:面对诱惑或者恐惧时,能够战胜自己的内心,应该就是提升神识的办法。 第二十章 城中遇旧识 原本,武安君心里暗自想着,往后得尽量避免与云瑶有肢体接触,那种感觉太容易让他沉沦其中,难以自拔。可如今细细思量,为了提升神识,似乎还得继续这般相处。毕竟,按照他琢磨出的那套“理论”,面对诱惑能克制住自己,从而战胜内心,对提升神识大有益处。 有了这看似“正大光明”的理由作为支撑,武安君顿时觉得一切都变得心安理得了。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随后直接躺到床上,准备好好睡一觉。 由于昨晚睡得晚,第二天武安君自然没能早起。等太阳都已高高升起好一会儿了,他才悠悠地从屋里走出来。 余静姝眼尖,立马招呼武安君落座,如今的她,越来越有贤惠妻子的模样。而云瑶呢,却不太敢正眼瞧武安君,只是假装全神贯注地在菜地里捉白菜上的虫子。 “你俩收拾一下,一会儿咱们去县城!”武安君端起饭碗,紧接着开口说道。 余静姝一听,瞬间开心得像个孩子。她还是在年幼时,跟着父亲去过一次县城,如今听闻又能去,满心欢喜。 云瑶则偷偷瞥了一眼武安君,心中暗自思忖,难道这是对昨晚之事的奖励?也难怪她会这般瞎想,毕竟连乡集都没怎么去过,却突然要去县城,这转变实在有些大。 云瑶瞧向武安君时,恰好与他四目相对。武安君只看了一眼,便瞧出她心底的疑惑,不禁在心里深吸一口气,暗自嘀咕,这哪跟哪呀,至于这么想吗? “这些值钱的东西,我不会炮制,放的时间越久越不值钱,必须马上出手。但进城的话,很容易被搜查出来。你们在城外守着东西,我进城去找买家出来。当然,东西卖出去后,咱们可以在城里好好逛逛。”武安君耐着性子,详细地解释道。 俩女子听后,不住地点头,反正能去城里逛逛,她们就心满意足了。 “咳,你俩稍微打扮一下,看着普通些,但也别太刻意了。”武安君指了指她们姣好的容颜,去县城还是低调点好,免得招惹是非。 俩女子乖巧地应下,立刻手拉手回房间收拾去了。 武安君走到厨房,在角落的隐秘洞穴里摸索了一阵,抠出一小块碎银子,然后将所有要带的东西都装上了板车。 不一会儿,两女子按照武安君的交代,收拾妥当,看起来就像普通的乡下妇人。她们那曼妙的身材被宽松的衣物完全遮掩住,脸上也多了几分晦暗之色,显然是对此道颇为熟练。 武安君看着很是满意,又嘱咐她们一人带上三十个大钱在身上。出门在外,没钱可不行,而他自己也拿了三十个大钱。毕竟进城是要交钱的,用碎银支付反而会自找麻烦。 刚出村子不久,武安君干脆让俩女子坐在板车上,自己则拉着车一路小跑,朝着县城的方向奔去。 云瑶和余静姝依偎在一起,感觉就像在做梦一样,一种名为幸福的感觉在心头萦绕不散。 在离城门还有半里地的路口,武安君将板车停好,又摸出一把剔骨刀递给云瑶,让她们用来自卫防身。随后,他自己小跑着进城,径直朝着刘记奇珍阁而去。 奇珍阁做的都是大买卖,平日里自然没什么人,有时候一整天都不开张,这也是常有的事。伙计正拿着鸡毛掸子打扫,掌柜刘年则闭目养神。武安君一进门,刘年立刻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以饱满的精神迎了上来,这便是他的专业素养。 “武公子,好久不见啊,是来买东西,还是有宝贝要出手呀?”刘年一看是武安君,当即微笑着说道。 上次武安君拿来的那块蟒蛇皮,虽然赚得不算多,但很好出手。两天时间,一买一卖,刘年就赚了一两多银子,这可是笔不错的买卖。 “我手上有点东西,不知道刘掌柜敢不敢收?”武安君压低声音,凑到刘年耳边说道。 “只要不是弓弩、铠甲这些违禁物品,一概没问题!”刘年露出几分得意之色,在泌阳县这地界,他还是有些底气的。 “是皮毛!”武安君轻声说道。 “你直接拿来便是,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刘年笑着说道,心里想着,这年轻人就是没见过世面,就算是上好的狐狸皮,又能值多少钱呢?何必这般遮遮掩掩的。 上次那块蟒蛇皮一看就是刚弄来的新货,刘年就猜到这小子是去大山里搞到的宝贝,估计这次又从山里弄到了好东西。 “太大了,东西太扎眼,我胆子小,不敢拿进来!”武安君舔了舔嘴唇,他心里清楚,这东西要是真拿进来,说不定在城门口就被官兵拿下了。 “你到底搞到了什么,尽管说,老夫别的不敢保证,这嘴巴可是比精钢还牢靠。”刘年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他不怕东西值钱,就怕不值钱。越是值钱的东西,利润空间越大,赚了钱,东家才会给他丰厚的奖赏。 “虎皮和虎骨!”武安君左右看了看,伙计很识趣地到门口守着,此时屋里只有他和刘年两人。 “当真?虎皮是整块的吗?”刘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小子还真给他带来了一个天大的惊喜。 眼瞅着年关将近,刘年正发愁怎么去讨好东家呢,这不,机会就来了。据说东家的父亲,也就是老东家,双腿患了风寒,虎骨可是治疗风寒的圣药。至于虎皮,那就更不得了了,晚上睡觉往身上一盖,就算是滴水成冰的天气,也丝毫感觉不到冷。 “虎鞭和虎尾在不在?”刘年压低声音问道。 “在!”武安君点点头,这可是宝贝,他可不敢随便吃。他本就气血旺盛,可不能再补阳气了。 “好,武公子,老夫这就随你出城,肯定给你一个好价钱。”刘年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他心里清楚,东家这几年没少吃各种滋补的东西,嘿嘿,还有什么比虎鞭和虎尾更厉害的呢? 来的时候武安君是步行,出城时却直接坐上了奇珍阁的马车。马车上有奇珍阁的独家印记,赶车的正是刘年本人。城门守卫一看是奇珍阁的马车,直接放行,连搜查都免了。 武安君见状,暗暗心惊,这奇珍阁背后的东家,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 到了地方,武安君一个箭步下了马车,朝二女摆了摆手,然后直接将两个包裹拿上了马车。 刘年打开包裹一看,上面的血迹还清晰可见,一看就是绝对的新鲜货。 “这些银锭,二十两一锭,一共四锭,武公子,这个价格绝对是个好价钱。怎么样?”刘年说着,直接从怀里摸出四块银锭,展现在武安君面前。 武安君来到这个世道已经大半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银锭。八十两白银,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一笔巨款。在泌阳县,一亩上好的水田,也不过五六两银子,这笔钱足够买下十几亩水田,够七八口人吃穿用度了。 武安君下意识地沉吟了一下,心里想着,看看刘年会不会再加一点。 “小兄弟,这东西,整个泌阳县,只有我奇珍阁收了,才能保你平安无事,就算官府登门,老夫也绝对不会透露半个字。而且这价格,绝对不低,你可别犹豫!”刘年这次没有提加钱的事,而是耐心地等着武安君答复。 “就依刘掌柜,在下多谢了!”武安君接过银锭,放入怀中,朝着刘年抱拳行了一礼,然后直接下了马车。 “武公子,暂且别过,以后有好东西,可别忘了老夫!”刘年将东西放好,心里暗自想着,这小子手段不简单啊。 虎皮上那一大一小两个伤口他看到了,这老虎绝对不是用陷阱捕来的,而是正面击杀的。不管这小子是一个人干的,还是有帮手,实力都不容小觑。 刘年才不管武安君是怎么弄到老虎的,只要能挣钱,就是好买卖。 武安君挣了钱,心情大好,大手一挥,让二女上车,直接进城逛逛。 俩女子就像刚进城的土包子,看什么都觉得新鲜,什么都想尝尝。武安君也大方,她们要什么就买什么。 经过吴家精铁铺时,武安君又买了几支点钢箭。至于精铁打造的唐刀,他只是问了一下价格,便打消了念头,二十两银子起步。 武安君直摇头,倒不是买不起,而是这么大的手笔太引人注目了。 眼看到了午时,武安君带着二女来到街边的食肆,点了三碗面条,外加一些卤肉。 二女一致表示,这卤肉的手艺比不上武安君,还提议把吃不完的老虎肉卤了拿去卖。 武安君点点头,觉得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随即,他又去买了些香料和调料,县城里的东西肯定比乡集上的更齐全。 武安君一碗面条哪里够吃,刚吃到第二碗,就看见凌川和凌岳俩兄弟在街上闲逛,便招呼他们过来一起吃碗面条。 凌川和凌岳俩兄弟一见到武安君,便大倒苦水。现在县里的粪水都得送到更远的地方去,而且一文钱都不多给。 可县里的丐族又不止他们俩兄弟,好多人都等着这份差事呢。只要他们敢撂挑子,立马就有人顶上,这份活起码能让他们吃饱饭。 武安君听了,也感到无奈。这俩兄弟身材魁梧,若是去看家护院,肯定是一把好手;要是从军打仗,一个能顶俩。可如今却只能在这里收夜香,实在是憋屈。 俩女子对视一眼,想到这俩傻乎乎的大个子每天大清早去收粪水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但还是强忍着没笑出声,因为他俩是武安君的朋友。 “武公子,你是个有主意的人。我们兄弟俩挣的钱勉强够吃饭,我爹还指望我们娶妻生子,延续香火呢。现在别说没人给我们说媒,就算有姑娘送上门,我们兄弟也不敢要啊,要了就得饿肚子。”凌川叹息一声,他还记得父亲临死前的嘱托。 武安君也没什么好办法,丐族这制度,从设计之初就是想让这帮人慢慢灭绝。把他们都杀了,有伤天和,基本就相当于给他们绝育了,过上几十年自然就消失了。 有哪个女子会傻到愿意嫁给丐族的人呢?就算有,下一代还得找同样傻的。丐族生出的年轻女子,宁可给普通人家做妾,也不会再嫁给丐族的人。庶出子女,虽然地位低了些,但也比丐族强,起码可以从事正经职业了。 “哥,要媳妇干嘛?咱俩一起过挺好的。”凌岳没心没肺地说道,父亲的话早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了。 “你懂个屁!”凌川狠狠地瞪了凌岳一眼。 “武公子,你说,要是我们兄弟去投义军,会不会好一些?”凌川压低声音,在武安君耳边低语。 “可别乱说!”武安君吓了一跳,本以为凌川稳重些,没想到也这么不靠谱。 所谓义军,其实就是匪寇打的旗号。大乾在的时候,他们就造反;大乾撤了,他们就喊着要为大乾收复失地,本质上还是匪寇。要是能被大乾或者北元招安,混个一官半职,那就再好不过了。 在这县城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凌川直接开口说要落草为寇,武安君差点被吓住了。 “咳,其中的滋味,我也不清楚,风险可不小。你们兄弟二人,还是好好过日子吧!”武安君斟酌了一下,觉得劝人落草为寇可不是什么好事。 匪寇的日子也不是像传说中的那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酒和肉从哪里来?整天窝在山里,物资必然匮乏,能享受的只有少数人,大多数人还是被奴役。 这俩兄弟心思单纯,要是遇上一个腹黑的,被卖了还得帮人数钱。 “哎,再这么下去,早晚得去山里讨生活!”凌川低声哼了一句,他早就受够了这种低人一等的生活。 武安君又安慰了俩人一番,说他们还年轻,以后还有机会,千万别在情急之下做错事。 “这兄弟二人心思单纯,以后等我有钱了,该把他们收入麾下才是!”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武安君小声嘀咕道。 武安君仅凭自己一个人,在这个世道显然势单力孤。要是能把这二人收入麾下,再好好打磨一番,肯定是绝佳的帮手。 武安君摇摇头,虽然现在兜里有点小钱,但这不是稳定的收入来源,还是以后看情况再说吧。 第二十一章 未雨绸缪 “哥,你到底咋想的啊,咋就不张嘴呢,还拦着不让我讲。咱就跟着武公子去杀猪,哪怕打打下手,也比眼下这破活儿强太多了。实在不行,咱去租几亩地,凭这一身力气,总能混口饭吃吧!”凌岳一边挠着脑袋,一边满脸焦急地说道。 这兄弟俩近来心里那叫一个不痛快,一心就想着能跟着武安君,换个活法讨生活。 凌川瞥了凌岳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老二啊,你咋就不长点心呢。你没瞧见武公子身边那俩女子?武公子就靠杀猪这点营生过日子,如今又多了两张嘴要养活。咱们要是再凑上去,他还不得被咱们拖累得喝西北风啊。武公子对咱兄弟俩那可是掏心掏肺的好,咱可不能给他添乱!” 凌川心思细腻,方才就瞧出那俩女子看向武安君的眼神里,满是不一样的情愫。 “那大哥,你说咱们到底该咋办呀?”凌岳两手一摊,一脸迷茫地问道。 “还能咋办?明天早起,接着去收夜香呗!”凌川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虽说心里满是不甘,但他也清楚,当下起码得先活着,才有机会改变命运。武安君之前说得没错,他们兄弟俩还年轻,往后的日子长着呢,总会有机会的。 这边,武安君带着余静姝和云瑶继续在集市上闲逛。三人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武安君看着街边琳琅满目的货物,时不时驻足挑选。 他买了些日常吃用的物件,又在布摊前扯了几匹布料。天气愈发寒凉,每人都得添置两身厚实衣裳好过冬。更难得的是,武安君一咬牙,买了十斤棉花。 这年头,棉花产量极低,价格高得离谱。普通人家过冬,只能用芦花、柳絮,再塞些破布头在被子里,底下铺上厚厚的稻草勉强御寒。 武安君盘算着,用这些棉花做三条棉裤,他和两位姑娘一人一条。上身再配上皮袄,肯定暖和。 剩下的棉花就和芦花混在一起,塞进被子里,如此一来,这个冬天便能多些暖意。 买完棉花,武安君又给俩女各挑了一支铜制发簪,簪子上镶嵌着一颗不知名的石头,虽不算名贵,却也别致。待带来的碎银子花得一干二净,三人才满载而归,拉着满满一车东西往家赶。 一路上,余静姝和云瑶坐在马车上,兴奋得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以往过年,她们都不曾一次性买过这么多东西,如今跟着武安君,日子似乎有了新盼头。 回到家中,余静姝麻溜地跑去厨房烧火,云瑶则在院子里铺开布料,准备裁剪。 “那些皮子,你俩先琢磨着做两身袄子,剩下的再给我做,要是料子不够,就给我做个背心。棉裤可得做得厚实些,被子里多塞点芦花也成。”武安君一边说着,一边提起两块老虎肉,利落地切好放进锅里,又熟练地撒上各种调料,做完这些,他便觉得自己的活儿算是告一段落了。 “嗯,大郎,我给你量量尺寸,衣服合身穿着才舒坦。”云瑶拿着一根绳子,走到武安君跟前,微微俯下身开始量尺寸。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的手在测量过程中,总是不经意地碰到武安君的大腿。武安君只觉浑身像过电一般,心里燥热得快要炸开了。 “大郎,你这量的不准呢!”云瑶双颊绯红,轻声说道。 “咳,对不住啊!”武安君尴尬地伸手调整了一下,努力让自己不再那么窘迫。 “我是说裤长啦!”云瑶瞧见武安君的动作,瞬间明白他误会了,又羞又急,赶忙逃开了。 武安君挠挠头,每次一碰上这种情况,大脑就像短路了一样,一片空白。不过好在,他心里清楚,这种对自身欲望的克制,对提升神识倒是大有裨益。 老虎肉本就有些柴,加了调料炖煮后,味道勉强说得过去,可口感着实一般,和野猪肉相差无几。武安君眼珠子一转,心想不如多卤一些,后天拿到乡集上去卖。 虽说老虎肉柴,但好歹是肉,余静姝和云瑶吃得那叫一个香,用力撕咬着,半点都舍不得浪费。 想当初,她们好久才能见着一星半点荤腥,如今跟着武安君,时常能吃肉,脸色都愈发红润,整个人也透着股精气神。 “上好的野猪肉嘞!” “滋补圣品,不容错过!” “男的吃了强身健体,女的吃了美容养颜!” “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一斤只要五十文啦!” …… 到了乡集这天,武安君在阔翰那儿交了三十个大钱,便站在摊位前,扯开嗓子卖力地招揽顾客。 阔翰看着武安君那叫卖的模样,心里不禁暗自点头,觉得这小子有股子冲劲。当然,要是他知晓武安君就是杀了自己老爹的人,恐怕就不会这么想了。 余静姝和云瑶依旧打扮得普普通通,站在一旁,不太好意思像武安君这般大声揽客,只是面带微笑,静静地看着过往的行人。 平日里,一斤猪肉也就二十多文,做熟了差不多得四十文。武安君打着野猪肉的旗号,卖五十文倒也不算贵。 摊位上浓郁的肉香飘散开来,再加上武安君那响亮又极具感染力的叫卖声,很快就吸引了不少顾客。 余静姝和云瑶见状,赶忙忙活起来,一个切肉,一个上秤收钱,两人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心里别提多高兴。一上午的工夫,他们就卖出去六十多斤肉,进账三贯多铜钱。 武安君这人实诚,主动又去阔翰那儿补交了三十文钱,他心里想着,毕竟自己把人家老爹给……多给点钱也是应该的,主打的就是一个配合。 “武兄弟,你这人可真地道,和那些个耍赖的刁民完全不一样!”阔翰拉着武安君的手,满脸热情,恨不得立马拉着他去喝上几杯。 在这收税的日子里,他见多了那些想少给钱、甚至不给钱,卖完东西就脚底抹油跑路的人。像武安君这样,卖完了还主动回来补交税款的,他还真是头一回见。 “阔翰兄弟,咱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个诚信。”武安君用力握了握阔翰的手,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 “你这人太实在了!我这儿有牛皮、羊皮,你要是有看上的,我给你个最低价!”阔翰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他们草原人摆的摊位,摊位上主要卖的就是牛皮和羊皮这些物件。 “那行,阔翰兄弟,我就却之不恭了,买块牛皮。”武安君眼睛一亮,他发现这阔翰年纪轻轻,为人倒挺好相处,和他那蛮横霸道的死鬼老爹完全不一样。 窝台往日那般霸道,是仗着自身有实力撑腰,可阔翰如今地位还没稳固,行事自然低调许多。 武安君挑挑选选,直接划了一块牛皮,又顺带买了一张羊皮,正好家里皮子不够用。眼瞅着天气越来越冷,往后进山打猎怕是愈发困难,买张羊皮也能应应急。 至于那块牛皮,武安君打算用来做皮靴。想着到了冬天,上身穿着皮袄,下身套着棉裤,再蹬上一双皮靴,在这韩家庄,估计也就他能有这般装扮了。 买完皮子,武安君又特意去买了做皮靴专用的针和线,普通针线可对付不了这厚实的牛皮。 往后的日子,武安君愈发忙碌起来。找他杀猪的人越来越多,几乎每隔两三天就得杀一头。起初,他还担心猪下水会多到吃不完,没想到买的人也不少。 许是秋收之后,大家手头都有了点余钱,都想改善改善伙食。有时候杀完猪,武安君回去时,就只带着猪大肠和一大串铜钱。 这段时间,武安君又经历了一次洗髓。只是下一次洗髓,竟需要六十四个杀戮值,照这情形,年前怕是凑不齐了。 云瑶心灵手巧,针线活比梁二嫂还要出色。为了让武安君的棉裤穿起来更舒服,她每天都要在武安君身上比划比划,就怕尺寸有偏差。 冬天的第一场雪,如期飘落。原本因农闲而热闹非凡的韩家庄,瞬间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武安君清晨起床,只觉天地间一片死寂,仿佛所有的声音都被这寒冷冻结了,唯有厨房顶上袅袅升起的炊烟,给这冰天雪地添了几分烟火气。 “大郎,快来厨房,这儿暖和!”余静姝和云瑶正在厨房生火蒸馒头,瞧见武安君出来,赶忙招呼他过来。 武安君紧了紧身上的皮袄,脚下皮靴踩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比起布鞋,这皮靴保暖效果简直强太多了。 余静姝和云瑶穿着也和他差不多,比起普通人家,已是强出许多,可即便如此,她们还是觉得冷,只能窝在厨房里。 武安君刚迈进厨房,余静姝就递给他一个大白面馒头。武安君轻轻咬了一口,发现里面还夹杂着一点肉馅,应该是用之前腌制的老虎肉,混了些猪头肉做成的,味道还挺不错。 “郎君,屋里冷得厉害,咱们今天就躲在厨房吧!”余静姝娇声撒娇道。长时间的相处,她和云瑶早已摸透了武安君的性子,余静姝撒娇这招,屡试不爽;云瑶则擅长温柔体贴,时常黏在武安君身边。 “用不着,一会儿我把炕烧起来,屋里可比厨房舒服多了,你们就等着吧!”武安君一边说着,一边将包子塞进嘴里,又从灶膛里抽出两根燃着的木棍,快步走了出去。 只见他猫着腰,在狗洞那儿捣鼓了一阵,原本伸出房顶的竹子瞬间冒出缕缕青烟。武安君一口气往里面添了好些柴火,随后用木头把狗洞封得严严实实,也不知道这炕能烧多久,但想来肯定不会短。 没过多久,武安君就和余静姝、云瑶端着馒头,围坐在三尺见方的炕上,一边取暖,一边吃着早餐。 “大郎,我仔细算过了,咱们现在盒子里有六贯多钱,足够买一亩中等水田了。这水田一年能种两季,冬小麦大概能收两石左右,水稻能收三石左右。刨去交的税赋,还能剩下四石粮食,差不多够我和静姝吃一年的了。”云瑶掰着手指头,仔细地算着。 她曾在余静姝家管过两年产业,对这些农事账目十分熟悉。 在这北元治下的唐州,税赋和大乾时期差不多,一亩田的夏税和秋税加起来,差不多就是一石粮食。一石粮食两百斤,四石就是八百斤,加工之后大概能有不到六百斤,两个女子要是平日里常有荤腥吃,这些粮食勉强够吃一年。 而且,要想有这样的收成,就得精耕细作,翻土、除草、施肥,一样都不能落下。 想当初,她和余静姝刚来的时候,每顿都能吃上一大碗饭,可这段时间伙食太好,她们现在一顿也就吃半碗,云瑶甚至都感觉自己圆润了不少。 “种地?”武安君一听,直接摇了摇头。 他如今实力到底有多强,自己也不太清楚,距离纯阳功小成还有多少时日,更是毫无头绪。但他心里明白,就凭自己现在这身体素质,不动用丹田真气,单挑两三个成年男子都不在话下。 他辛辛苦苦锤炼身体,可不是为了去种地的。再者说,种地又没法获得杀戮值,他得想方设法多弄些杀戮值,这样才能更快提升实力。 “郎君,杀猪这活儿,也就这几天忙,过了腊月十五,基本就没什么生意了。咱们要是一直这么坐吃山空,可不是长久之计啊!”余静姝作为这个家的女主人,满心希望武安君能把眼光放长远些。 要是能买上一亩地,再去地主家租几亩来种,收的粮食虽说勉强够吃,可日子就得过得辛苦些。 “我是这么打算的,咱家既然是登记在册的屠户,那就一门心思把屠宰这活儿干好,地里的事儿,我实在是弄不来。”武安君是真打心底里不想种地,一门心思就想着怎么获取杀戮值。 “我和云瑶姐姐都会种地,虽说力气小,干得慢些,但料理个两三亩地还是没问题的。”余静姝眼中满是希冀,期盼着武安君能听得进去她的话。 “我琢磨着,开春之后,咱们去县城租间铺面,就以杀猪卖肉为生。你们不是总说我做的卤肉好吃嘛,到时候咱们顺带也卖卤肉,这样能多挣些钱。”武安君盘算了许久,他心里清楚,继续留在这儿,不种地肯定不行,可光靠三个人杀猪,日子也过不宽裕。 至于进山打猎,除了上次猎到那头老虎,平日里也就偶尔能打到些小猎物。要是再往深山里去,就得在山里过夜,风险实在太高,划不来。 第二十二章 入城探路 如今武安君手头还有八十两银子,去县城租个带院子的门市,想来花费也不会太多。 在泌阳县,贩卖牲口、猪肉这些都得在西市,那儿环境虽说差点,但好歹是在城里。要是每天都能杀一头猪,那杀戮值岂不是能源源不断地来了。 “大郎,城里可不好立足啊!”云瑶看了一眼武安君,着实没想到他竟有这般想法,想要去城里扎根立足。 “要是那些轻松又来钱快的营生,自然难办。可这杀猪卖肉,说白了就是个体力活,那些达官贵人根本看不上。咱们家本就是正儿八经登记在册的屠户,杀猪卖肉天经地义。市井之中,虽说有些好勇斗狠的人,但咱也不怕他们。要是他们讲道理,咱也能和他们好好说。要是不讲理,正好,我也略懂些拳脚功夫!”武安君说着,右手轻轻一捏,指关节顿时咔咔作响,一脸自信。 云瑶见状,赶忙朝着余静姝使了个眼色,希望她能再劝劝武安君。在她看来,一个外来户跑去城里抢生意,肯定会惹出不少麻烦,还是在乡下种地来得安稳踏实。 “郎君,你说得对,咱不怕他们!”余静姝却直接无视了云瑶的眼色,毫不犹豫地站在了武安君这边,坚定地表示赞成。 窝在这韩家庄杀猪,能有多大出息?余静姝心里清楚,自家夫君可是堂堂男子汉,就算当个杀猪匠,那也得是城里的。都是屠户,凭什么她夫君就得在城外做那些零散活儿? “要是过上几年,咱们攒够钱,在城里置个小院子,也能过上城里人的日子了。”余静姝眼中满是憧憬,要是真能在城里置下产业,非得气死余广海一家子不可。虽说城里的生活未必事事顺心,但起码安全有保障,生活也便利许多。 “那就这么定了,开春之后,我就进城着手安排这事。”武安君其实早就在心里谋划进城发展了,如今和余静姝一拍即合,这事就算敲定了。 云瑶见二人意见一致,心里明白自己反对也无济于事,便也不再言语,决定跟着一起去。 雪过天晴后,武安君愈发忙碌,几乎每天都要宰杀一头猪,一直忙到腊月十五,才陡然清闲下来。可没过两天,天空又飘起大雪,这雪一下就是三天三夜,直接把门都给封住了。 武安君凭借强壮的体魄和纯阳功,倒还能扛得住这严寒。可余静姝和云瑶就不行了,几乎整日都围着那小小的炕头打转。如今炕边铺满了稻草,晚上她们就直接在地上打地铺,根本不去床上睡。 “闲着也是闲着,我教你们读书认字怎么样?”武安君实在无聊,就算把麻将弄出来,三个人也玩不起来。 “好呀,好呀!”两女一听,立马表示赞同。 余静姝曾上过三年私塾,认得千把个字,而云瑶识字就少得多,估计不足五百。 武安君家中值钱的书都卖掉了,只剩下一些最普通的启蒙书籍。他随手拿起一本《千字文》,准备先给二女打打基础。 三人就这么靠着炕,捧着书,余静姝和云瑶一左一右,跟着武安君诵读。读着读着,两女不自觉地就往武安君身边靠,原本是风雪中苦读的场景,渐渐变得旖旎起来,颇有红袖添香的韵味。 寒冬时节,大多数人都不愿出门。一来缺少御寒物资,二来一旦染上风寒,可不是闹着玩的。武安君和两女整日待在一起,感情愈发深厚。 常常读着书,武安君就能感觉到有只手在自己身上轻轻游动,不用想,肯定是云瑶。而余静姝呢,则抱着他的胳膊,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武安君瞅了一眼系统,杀戮值已经达到五十六点,距离下一次洗髓还差八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凑齐。 好在如今他修习功法的时间大幅缩短,丹田内的真气从最初的一丝,渐渐凝聚成了一个团状。只是这功法小成到底是个什么状态,他问了系统好多次,系统根本不理他,他也只能作罢。 闲来无事,武安君用猪油和苏打做了几块肥皂。因为没添加香味剂,称不上香皂,不仅模样粗糙难看,起泡效果也不佳。即便如此,这在当下也是划时代的产品,云瑶和余静姝瞬间化身他的迷妹。 武安君再三叮嘱,这肥皂只能自家悄悄使用,得明白怀璧其罪的道理。这几块肥皂的价值可比老虎皮强多了,它可是能源源不断生钱的财路。在自己没有绝对把握之前,一旦被有心人瞧见,等待他们的必定是灾祸。 过了正月十五,猫了一冬天的人们开始陆陆续续出现在街头巷尾,泌阳县城又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沿街的摊贩们个个面带喜色,卖力地招揽顾客。从进了腊月门到前几天,大家都一直处于坐吃山空的状态。 武安君踮着脚尖走在西市的街道上,虽说地面铺着青石板,但依旧有不少污水。他脚上那双干净的皮靴可得爱惜着点。 西市有三家猪肉铺,都是卖生肉的,另外还有两家卖羊肉、狗肉等。看起来,竞争不算太激烈。 武安君重点观察了那三家猪肉铺。其中一家的老板身材高大,比武安君还略高小半个头,差不多有后世一米九多,人称固一刀,切肉的时候总是一刀下去,误差极小。 另一家的老板和武安君个头相仿,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绰号索刀疤。 最后一家的老板比武安君矮半个头,腰身却是三人中最宽的,而且总是一副笑脸,不过是那种皮笑肉不笑的模样,绰号笑面虎。 武安君从这三人的摊位前走过,心里清楚,这几个都是狠角色,以后要是起争执,几乎是必然的事。 他还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这三个屠户形象各异,可他们的老婆却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身高五尺出头,腰围四尺出头,不干活的时候双手叉腰,一副随时要与人干仗的架势。 武安君摸了摸下巴,心想这三个屠户他倒还应付得来,可自家那两个女子,面对这三个一看就不好惹的泼妇,估计是招架不住。 屠户虽说收入还算可以,但毕竟是低贱的行业,自然很难娶到好女子。进了屠户家,天天吃不完的下脚料,要是不克制饮食,自然会一身肥膘。 入冬之后,余静姝和云瑶就刻意减少了食量,不再贪吃,倒也只是微微丰腴了一两分。 武安君在心里琢磨了半天,还是决定去西市的牲畜市场看看。屠户们平时也在这儿买猪羊回去宰杀售卖。让武安君意外的是,这里居然有马卖。他不太懂马,但看那马的块头和姿态,应该是很不错的马。 武安君上前和卖马的人攀谈起来,果然,这马是从草原运过来的。这一匹马叫价二百五十两白银,差不多相当于二百三十贯铜钱。 一头猪根据大小,价格大概在四五贯左右,折合白银不超过六两,一匹马的价格抵得上四五十头猪,普通人家根本买不起。就算有这么多钱,一般人第一件事也是去买地,谁舍得花钱买马。 武安君掐着指头算了算,后世一头猪大概两千左右,这么算下来,一匹马也就差不多十二万,和普通小汽车的价格差不多,作为优秀的交通工具,倒也不算太贵,只可惜他现在太穷了。 “小兄弟,也就是现在这个行情,去年低于三百两,想都别想!”贩马的汉子名叫柴向远,常年在南北各地跑生意,脸上的皮肤饱经风霜,布满了沟壑。 “我就看看,买不起!”武安君带着歉意笑了笑,他之前还觉得自己兜里有点钱挺满足的,没想到连半匹马都买不起。 “小兄弟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要不上去体验一下骑马的感觉?”柴向远性子豪爽,走南闯北,向来秉持着多个朋友多条路的原则。让人骑一下马,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损失。 “可以吗?”武安君心动了,那些草原人在马背上驰骋如风的样子,他早就羡慕不已。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我扶你上去,你听我指挥,保证不会摔下来!”柴向远说着,就给马装上了马鞍和脚蹬,示意武安君上马。 武安君如今实力大增,可一坐到马背上,还是慌得不行,没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仿佛飘在空中一般。柴向远拉着缰绳稳住马,告诉武安君不要夹紧马腹,而是踩着马镫,用大腿夹住马背,依靠腰力来保持平衡。 武安君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不再慌乱,身体随着马的走动上下起伏,这让柴向远都不禁竖起了大拇指。 “柴大哥,我能让它跑起来吗?”武安君觉得马走得太慢了,他感觉自己已经没问题了,想体验一下奔跑的感觉。 “好,你自己抓好缰绳!”柴向远把缰绳递给武安君,这匹马也该活动活动了。 这里场地宽敞,武安君一夹马腹,胯下的马便开始加速奔跑。武安君努力保持平衡,可战马跑得越来越快,根本不给他适应的时间,他干脆俯下身子,紧紧贴在马背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武安君觉得自己适应了这种节奏,便缓缓起身。这一次,他真切地感受到了自由奔跑的感觉,不再害怕,反而激动地朝着柴向远挥手。 武安君又围着场地跑了几圈,然后轻轻拉动缰绳,马就慢慢停了下来。 “柴大哥,我请你吃饭!”武安君开心极了,他觉得自己算是学会骑马了。虽然骑术肯定还很生疏,但会与不会,那可是天壤之别。 “别急,有客人来了!”柴向远示意武安君稍等,然后朝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公子迎了上去。 武安君瞧了一眼来人,只见他身着华贵的狐皮大氅,整个人都裹在里面,手上捧着一个精致的炭炉,身旁还跟着两个小厮,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少爷。 也不知道柴向远和那公子说了些什么,很快那公子就点了点头,手下的小厮掏出几张纸塞到柴向远手中,然后就把马牵走了。至于那贵公子,早就转身离开了,显然这里的气味让他不太舒服。 武安君看得直咂舌,二百多两银子,就这么轻松成交了? “小兄弟,我请你吃饭,要不是你刚才骑了这一圈,这匹马还不一定能入这位贵人的眼呢!”柴向远把银票收好,遇到这么豪爽的客人,几乎都没怎么还价。 “那不行,柴大哥,你教我骑马,我请你吃饭是应该的!”武安君直接拒绝了柴向远的提议,他可不是爱占便宜的人。 柴向远推辞不过,只好答应下来,不过他告诉武安君,以后有空就来找他骑马玩。武安君自然是求之不得,骑马的感觉实在太棒了。 两人随便找了一家街边的食肆,酒楼太贵,他们点了两个普通的菜,又要了一壶酒。 “武兄弟,你知道刚才那位贵公子是什么来头吗?”柴向远喝了一杯酒,打开了话匣子。 “小弟见识浅薄,真不认识!”武安君以前在县城读书的时候,也没见过如此气派的人。像这样气度不凡的人,只要见过一面,肯定不会忘记。 “你知道太原王家吗?”柴向远露出几分得意之色,他走南闯北多年,见识自然比常人广博。 “当然知道,那可是天下数一数二的望族,历经数朝而不衰。难道那位公子是太原王家的人?”武安君心中感慨万千,人家那才像是有主角模版的人,再看看自己,都怪这破系统不给力。 “估计是旁支的子弟,嫡系子弟哪会来这偏远之地?王家最大的产业就是太原钱庄,刚才他给的就是太原钱庄的银票。而且我瞧见他腰间那块玉佩上,有太原王家的标记,肯定错不了。”柴向远吃了一口鸡肉,他从北边贩马来南方,太原是必经之地,自然对这些事了解得比较多。 太原钱庄,是王家最大的产业,也是天下最大的钱庄,业务范围从草原一直延伸到琼州,无论是在北元还是大乾,都能轻松兑付银票。这也是唯一一个可以横跨两国的钱庄,其他钱庄都只能在北元或者大乾境内开办。 北元与大乾虽然时常对峙,但在太原钱庄这件事上,却出奇地一致,仿佛默许了这个钱庄的特殊存在。无论是北元攻入大乾的城池,还是大乾反击占领北元的地盘,都不会动城中的太原钱庄。 第二十三章 西市谋业 “这贵公子,怎么跑到这等偏僻之地来了?”武安君揉了揉脸颊,暗自苦笑。自己费了好大劲才挤进县城,在人家眼里竟还是偏僻之所,果真是投胎决定命运,这学问可太大了。 “若我所料不错,太原钱庄怕是打算在泌阳县开设分号。在唐州这一带,以往只有州治才有分号。如此一来,往后我办事倒是方便许多。”柴向远沉思片刻,心想,除了这个缘由,泌阳县这样的小地方,能有什么吸引王家之人前来呢? “柴大哥,我打算在西市开一家肉铺!”武安君夹起一块鸡腿,放入柴向远碗中,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希望能听听对方的意见。 “小兄弟,你也是屠户出身?可那西市的三个人可不好对付!”柴向远微微摇头,听闻那三人平日里没少明争暗斗。若是武安君贸然涉足,极有可能遭到他们三人联手排挤。毕竟,市场就这么大,多一个人分羹,他们自然就少赚一份。 “嗯,开春之后,城外活儿少了,就想着进城碰碰运气。”武安君点了点头,心里清楚,想要挣口饭吃,总归会遇到些阻碍。 “那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柴向远再度摇头,有些话,他也不便说得太过直白。 武安君当即点头表示明白,随后便盘算着要准备得更加周全。吃过饭后,柴向远又为他安排了一匹马。武安君骑上一试,果然比之前那匹差了不少。 从柴向远处离开后,武安君径直朝着牙行奔去。这牙行,就如同后世的中介一般,不管是买卖、租赁房屋,还是招募伙计等事宜,都能找他们帮忙。牙行手中掌握着最齐全的资源,衙门里的各类手续也能给办得妥妥当当。 “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赵婶,一向可好啊?”武安君走进牙行,笑着朝躺在躺椅上假寐的中年妇人打招呼。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武公子,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赵婶从躺椅上起身,她儿子从前也在书院读书,与武安君算得上是同窗。 “赵婶,我自然是有事相求。我想在西市寻一处铺面,最好后面带有院子和下房的。”武安君来找赵婶,心里想着,看在她儿子与自己同窗的份上,对方总该少些套路。 毕竟,屠宰需要场地,院子必不可少,而下房他也自有用处。至于居住,沿街铺面的二楼就足够了。 “西市?倒是有两间,不过价格可不便宜,一头一尾,宽度有一丈半。”赵婶抓了一把瓜子,示意武安君一起吃。 “没有位置更好些的吗?”武安君皱起眉头,一条街道,最不好做生意的就是一头一尾的位置,通常中间地段最为热闹。 “那能有什么办法,挣钱的好铺子哪能闲下来呢?”赵婶白了武安君一眼,心想这孩子读书倒是个好料子,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还得自己来教。但凡旺市的好铺子,一旦有人想出手,立刻就会有人接手,怎么可能轮到牙行呢? “倒也是,那先去看看吧。”武安君揉了揉脑袋,不禁感叹创业着实不易。 这两间铺面,要说便宜,自然是西市尾巴上那间。可位置实在太差,远离县城中心,都快挨着西城门了。 在泌阳县城内,条件好的人家一般住在城东,有些权势的则居于城南,城北以衙门等各类机构为主,而城西,向来是最穷困之人的住处。 县城内消费能力强的人群集中在城东与城南,相较之下,西市入口处的铺面离这两处要近得多。 “赵婶,就这间吧,价钱您再帮我磨一磨。”武安君盘算了一番,他打算兼做卤肉生意,在西市尾巴上肯定不合适。西市入口这边,紧挨着县城内的主街道,出去不远就有众多酒楼食肆,揽客相对容易些。 “武公子哟,这家铺子之所以空着,就是因为价钱咬得太死。我也不瞒你,这位置看着离哪儿都近,可就是生意难做,你说奇怪不奇怪?”赵婶叹了口气,这铺面已经换过好几任主人了,愣是没有一家能把生意做兴隆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风水有问题。 “我劝你啊,要不还是选尾巴上那家,起码便宜,比那些不带铺面的也贵不了几个钱。”赵婶直摇头,她是真的没办法把价钱谈下来。 “一个月五贯钱,一文都不能少吗?”武安君摸了摸下巴,这价钱着实不低。 “可不是嘛,而且还得半年一付。不过这东家有个好处,就是承诺三年内绝不涨租。”赵婶吐了个瓜子壳,心里想着,这东家也知道铺面租金贵了些,可就是死要面子不肯降价。 “哦,对了,楼上家具齐全,住着舒坦。”赵婶瞧出武安君明显中意这家铺子。 武安君暗自盘算,一次性就得支付三十贯租金,这得卖多少肉才能回本啊?若不是为了那杀戮值,他真的要打退堂鼓了。 “既然价钱没法变动,那您跟东家说说,这院子和下房得让我随意使用。”武安君看着宽敞的院子,后面还有足足五间下房,地方足够大,心里很是满意。 “那你得先说说做什么营生,我好跟东家打个招呼。”赵婶也不敢贸然答应。 “咳,赵婶,您也了解我的情况。我家本就是屠户,这不,子承父业嘛。”武安君摸了摸下巴,微微有些不好意思,想着这么清爽的院子,以后怕是要变得乱糟糟了。 “放心,我懂了。你就在我这儿安心坐会儿,我去找东家说道说道。”赵婶心里有数了,杀猪这营生,在其他地方或许让人难以接受,可在西市这地方,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武安君索性在赵婶的躺椅上休息起来,要是这事谈不拢,那就只能选尾巴上的那家铺子了。他瞧中的这家铺子还有个好处,就是离那几家杀猪宰羊的店铺都比较远,挨着的几家都是卖豆腐、蔬果的,环境还算干净。 再过去是卖粮食、山货的,往里走才是卖猪肉、水产的。三家肉铺中离得最近的是固一刀的固家肉铺,可也隔了六七间铺面。 就在武安君暗自盘算之时,赵婶满面喜色地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式三份的契约。 “运气不错,东家今天挺好说话。那后院和下房,只要你不拆了,随便怎么用都行。日后若是退租,得负责清扫干净。”赵婶抖了抖手中的契约,直接递到武安君手中。 武安君起身,逐条仔细查看契约内容,确定没有问题后才签字画押。即便与赵婶相识,可这牙行的口碑也不得不防。 武安君掏出四十两白银,赵婶欢天喜地地收下,随后又找回几两碎银子。这一单生意,她轻轻松松就赚了二两银子的好处费。 武安君对此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牙行向来如此,平日里生意冷清,一旦开张就是大赚一笔。接下来还得去衙门备案,这些事情牙行都能代劳,武安君只需等着搬进铺子就行。 “武公子,这是房子的钥匙,一共三把都在这儿了。东家说你若不放心,可以自行换锁。”赵婶乐呵呵地将钥匙递过去,心里想着,只要武安君明日去一趟衙门,这差事就算圆满完成了。 武安君拿着钥匙,与赵婶告辞后,直接转身前往那间铺面,打算再仔细看看。一上楼,他便觉得二楼的居住条件着实不错。 他掏出一张纸和炭笔,仔仔细细地绘制起图纸,想着回去之后得好好构思一下如何布置。 这两日,余静姝和云瑶一直在家里忙着收拾行李。再过几日,她们就要搬到城里去住了,该带走的东西一件都不能落下,这样也能省下些采买的钱。 武安君回到村子后,径直先去了韩老三家中。他深知必须提前布局,以防可能出现的变故。 三日之后,正是宜搬家的好日子。武安君拉着满满一车家当,朝着泌阳县城进发。村里许多相熟的人都出来为他送行。 “大坤,你说这小子靠谱不?这么着急忙慌地就去城里安家了!”韩老三摇了摇头,总觉得武安君此举太过激进。 在乡下好好弄几块地,过上几年就能吃喝不愁了,当初武屠夫就是这么打算的。料理个三四亩地,再走乡串巷杀杀猪,日子过得舒坦,还能供武安君在县城读书。 “哎,这小子铁了心要去城里闯荡,反正他给了钱,咱们就按他说的办呗。”韩大坤也摇了摇头,心里纳闷这小子哪来这么多钱,不过都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 西市总共也就三十多间铺面,临街口的一家新入住了人,这消息很快就传开了。时不时有人过来瞧两眼,一看武安君拉着的那一套杀猪家伙,便知道他是做什么营生的了。 那三家屠户都派人过来瞧过,一看是个年轻小伙子带着两个弱女子,皆是满脸不屑。 原本一丈半宽的门脸,武安君用屏风一分为二。订制的家伙什陆续送到,一楼渐渐有了店铺的模样。临街的一半用来卖卤肉,门口摆着一口巨大的铁锅,下面是铁皮封闭的灶台,既可以用炭火加热,也能用木柴生火。 铁锅旁边是一个案板,专门用来切肉。而另一边则是卖生肉的区域,与其他肉铺并无二致,只是将挂肉的架子分列两侧,中间留出足够空间方便与顾客交流。 后院的两间下房被改成了猪圈,武安君买了几头生猪养在里面,毕竟肉要新鲜才好卖。楼上的卧室同样是两间,余静姝和云瑶住一间,武安君单独住一间。 论居住条件,比之前在村子里的宅子强多了。只是西市这边有些吵闹,不过武安君想着,时间久了自然也就习惯了。 天还没亮,武安君便早早起床。为了做生意,他不得不调整作息,早早练功休息,就为了能早起。 他走到猪圈里,随意挑了一头猪。先拿出一个嘴套,小心翼翼地塞进猪嘴中,毕竟俩女还在睡觉,可不能太吵。随后,他双臂一用力,轻松将猪掀翻在地,拖着就往外走。 如今的武安君,双臂力道惊人,别说是家养的猪了,就算是野猪,他也能轻易放倒。虽说与当初的林明相比还有些差距,但也不再遥不可及。 猪被拖到院子里,还没来得及哼唧两声,武安君手起刀落,杀猪这事儿就完成了。他瞧了瞧系统面板里的杀戮值,心中长舒一口气,总算是又有了一点收获。 天才蒙蒙亮,余静姝和云瑶也开始下楼生火做饭。武安君熟练地将肉分割好,架在架子上,接着把猪下水清理干净,放入锅中。 他早就将卤肉的诀窍传授给了余静姝和云瑶,这些事如今他可以放心脱手不管了。除了猪下水,他又把猪头和猪爪也放进锅里,还额外切了二十斤肉一并下锅。 武安君打开铺面的门,西市的入口马上就要开了,马上就会有人进来。 “小店新开张,各位乡亲不妨过来瞧瞧!” “刚杀的猪,绝对新鲜!” “您想买哪块肉,尽管开口!” …… 武安君站在案头后面,热情地招呼着过往的每一个人。可让他郁闷的是,竟没有一个人来买肉。人们都是瞅了两眼便径直往里面走,仿佛里面藏着什么宝贝似的。 “静姝,你去里面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武安君深吸一口气,看了看自己写的肉价牌子,三十文一斤,这可是他打听清楚了的,泌阳县这段时间一直都是这个价。 而且,别家卖肉都是按既定规矩切割,他这儿可是顾客指哪儿切哪儿。就算自己是新来的,还没赢得顾客信任,可也不该一笔生意都没有啊。 余静姝应了一声,便出了铺子。在城里,街面上人多眼杂,倒也不怕出什么状况。 “郎君,不好了!他们三家店的肉都卖二十八文钱一斤!”余静姝气喘吁吁地跑回来,焦急地说道。原本大半年都没变动过的肉价,武安君刚一来,就被三家默契地调到了二十八文,这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武安君心里一算,若是不算人工工钱,把猪下水和猪头刨除成本,一斤肉的成本大概在二十三文,卖三十文本可以有不错的利润,没想到却被这三家摆了一道。 如此一来,他这新开的铺子,在众人心中就会留下价格偏贵的印象,以后大家自然更愿意往里面的店铺走了。 第二十四章 明争暗斗 “既然他们这般行事,那我就奉陪到底!”武安君摩挲着下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他心里清楚,这三家显然是想将他挤出这西市,哼,那就休怪他不客气了。 “各位街坊乡亲,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小店今日开业大酬宾,猪肉三十文一斤,买一斤送二两,数量有限,先到先得,送完即止!”武安君当即扯着嗓子大声吆喝起来,直接推出买送活动,如此一来,实际价格相当于一斤二十五文。 众人一听有这等好事,瞬间就被吸引住了,脚步再也挪不动分毫。武安君的肉铺前,终于迎来了第一批顾客,生意就此开张。 他今日拢共就杀了一头猪,售卖起来倒也迅速。没多大一会儿,便卖出了一半。 对面那三家肉铺的人听到这边的喧闹声,赶忙跑过来一探究竟。瞧见武安君肉铺挂出的价格牌依旧是三十文,不禁满心疑惑。可再一仔细打听,得知他搞买送活动后的实际价格,顿时郁闷得不行,这可比他们的售价便宜太多了。 那三家肉铺的妇人迅速凑到一块儿,对着武安君的铺子指指点点,脸上的神情不善,显然正在谋划着什么坏主意。 不过一个时辰,生肉便已卖得七七八八。接下来,便是店里的熟食登场了。武安君将炖至七八分熟的猪下水和猪肉,一股脑儿地倒入专门用来烹制熟食的大锅中,接着在锅底添上木材。火势一起,浓郁醇厚、热腾腾的香气,便顺着微风,朝着街口悠悠飘散而去。 今日,云瑶并未再刻意扮丑,只是系着一条围裙,巧妙地将自己那曼妙婀娜的身材遮掩起来。她笑语盈盈地站在案台后面,宛如一朵盛开在市井中的娇花。 西市之中,虽说并没有明文规定不许售卖熟食,可这里环境本就脏乱差,以往那些开在这儿的熟食店,大多都没什么生意。但云瑶不同,她整个人干净利落,所售卖的熟食又是当着众人的面,在店门口现卤现卖,制作过程清晰透明,让人看了就觉得放心。 很快,便有顾客上门光顾。卤好的猪肉定价五十文一斤,猪下水则是混搭着售卖,三十文一斤。 云瑶手脚麻利,顾客要多少肉,她瞬间就能精准切下,放上秤称好,随后用油纸仔细包好。不仅如此,她还会贴心地用竹筒舀上一勺鲜香的卤汤,一并递到顾客手中。 买了熟食的顾客,端起竹筒,轻轻尝了一口卤汤,瞬间眼睛一亮,脸上满是惊喜,当即竖起大拇指,嘴里不停地夸赞味道绝佳。 凭借着出色的品质和独特的口感,有着绝对竞争力的熟食迅速打开了市场,比那需要在价格上激烈竞争的生肉受欢迎多了。就连周边不少铺面的老板伙计,都纷纷被吸引过来,买上一些尝尝鲜。 “大郎,要不咱们往后就一门心思做熟食生意算了!”还没到午时,店里的东西便已全部售罄。三人围坐在一起,就着剩余的卤汤扒拉着米饭。 云瑶忍不住开口说道,卖生肉实在太费劲了,还得时刻提防着与那三家肉铺争斗。她之前瞧见那三个妇人,心里清楚,真要是动起手来,她和余静姝加在一起,恐怕都不是其中任意一个人的对手。 “先别急,咱们再观察观察。”武安君摇了摇头,神色凝重。 他心里明白,若是此刻就轻易退缩,难道做熟食就没有竞争了吗?有些事,必须得迎难而上,奋力去争去斗。唯有斗争到一定程度,让对方不得不承认他在这西市的立足之地,双方才有可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判。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泌阳县的老百姓可算是享了口福。肉价如同坐了滑梯一般,一天比一天低,最后竟直接降到了二十三文一斤的地板价。 这个价格,对于卖肉的商家来说,根本挣不到钱。西市之中的火药味也愈发浓烈,那三家肉铺的人时不时就在武安君的店铺前晃悠,眼神中满是不善。 武安君自然也毫不示弱,一杆长枪就稳稳地立在店铺一旁。平日里闲来无事,他便会拿起长枪,耍上几套枪花,那精湛的枪法虎虎生风,引得众人围观,也算是对那三家起到了一定的震慑作用。 “小兄弟,你这枪花使得倒是漂亮,不过不知道力道如何?不如咱俩比划比划?”这一日,李刀疤终于按捺不住,走上前来。他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意,在他看来,区区几套枪花,说不定只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怎么可能轻易把他吓住。 “好啊,怎么个比划法?”武安君闻言,不慌不忙地将长枪靠在墙边,轻轻抖动了几下双臂,活动了一下筋骨。他心里想着,若是能够通过较为文明的方式解决彼此间的纷争,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就掰手腕吧,简单直接!”李刀疤一边说着,一边利索地脱下外衣,露出两条粗壮得如同树干一般的手臂,上面的肌肉块块隆起,充满了力量感。 在这西市的三名屠户之中,李刀疤向来以力量强劲而闻名,固一刀则刀法最为精湛,至于笑面虎,为人最为心狠手辣。 “行,那就来吧!”武安君伸手一指自己卖肉的案板,言罢,转身大步走进屋内。李刀疤则昂首挺胸,站在店铺外,二人准备就在这案板上一决高下。 固一刀和笑面虎见状,立刻开始在一旁起哄。周围的百姓们听闻有热闹可看,瞬间聚拢过来,将二人围了个水泄不通。这西市平日里太过平静,难得有这样的新鲜事儿,大家都兴奋不已。 如此大的动静,很快便惊动了正在巡街的捕快。两名捕快一瞧这阵仗,心里暗叫不好。要是在这里出了什么乱子,影响到县令大人的考核,他们可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可当他们走近一看,发现只是二人要掰手腕,顿时来了兴致,干脆主动当起了裁判,想要看看这场较量究竟谁能胜出。 围观的人群几乎一边倒地看好李刀疤。瞧他那粗大厚实的手掌,再配上浑身隆起的肌肉,任谁看了都觉得力量感爆棚。反观武安君,虽说身材高大挺拔,但看着文质彬彬,一副书生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能与李刀疤抗衡的对手。 “来,一、二、三,开始!”其中一名捕快高声喊道。待二人都运足了力气,捕快这才将双手拿开。 李刀疤信心满满,一上来便使出了浑身解数,手臂猛地发力,朝着武安君压了过去。他心里窝着一肚子火,这段时间因为武安君,他损失惨重,今日非得好好出出这口恶气不可。 然而,让李刀疤震惊不已的是,他感觉自己的力量仿佛打在了一块坚硬无比的铁板上。眼前这个看似文弱的书生,那手臂虽说看着并不粗壮,此刻却如同生根了一般,纹丝不动。 武安君同样心中一惊,他一直对自己的筋骨强度和肌肉爆发力颇为自信,可此刻竟发现与李刀疤僵持不下,双方力量竟在伯仲之间。 他却不知道,这李刀疤平日里也修习过一种功法,只不过功法较为低级,只能起到强身健体的作用,并不能像他一样,通过调动真元来提升战斗力。 武安君深吸一口气,瞬间运转丹田中的真元。刹那间,一股磅礴的爆发力从他右臂汹涌而出。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武安君那看似不起眼的手臂,竟一点点地将李刀疤的手臂压了下去。 李刀疤的脸瞬间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他感觉自己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却依旧无法抵挡武安君那股强大的力量。 “咚!”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李刀疤的手臂重重地砸在了案板上,这场掰手腕的较量就此落下帷幕。 “李大哥,承让了!”武安君连忙站起身来,对着李刀疤拱手行礼。尽管赢得了比赛,但他的态度依旧谦逊有礼。 围观的众人看向武安君的眼神,此刻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大家都以为他只是个初出茅庐、不谙世事的愣头青,没想到竟深藏不露,是个实力强劲的过江猛龙。 在整个西市,李刀疤的力量一直是公认的首屈一指,可如今,这个名号怕是要易主了。 “小兄弟,技高一筹,我李刀疤服了!”李刀疤也站起身来,对着武安君拱了拱手,脸上满是颓丧之色。 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被人轻易击败,这种强烈的挫败感让他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他低着头,脚步匆匆,迅速穿过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径直回到了自己的肉铺。 固一刀和笑面虎对视一眼,眼中均闪过一丝忧虑,随后也默默地转身离去。他们心里清楚,这个新来的武安君,可真是个难对付的角色。 两名捕快满脸热情地走上前来,与武安君打起了招呼。在这世上,有实力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受到他人的尊敬。武安君见状,也十分热络地邀请他们进店坐坐,并吩咐云瑶切了些新鲜的猪肉和猪下水,招待这两位捕快。 这两名捕快,一个名叫叶弘,一个名叫皮伟,皆是子承父业进入了衙门当差,平日里负责在西市这片区域巡街。二人也没客气,大大方方地接过筷子,便吃了起来。 武安君又让余静姝去打些酒来,二人却连忙摆手拒绝,解释说中午衙门有规定,不许饮酒,否则被捕头知道了,那可是要挨揍的。 “说起来,我与林捕头也有好些日子没见了。”武安君看似不经意地说道,他心里其实一直盘算着,要与这些捕快搭上关系。若是能有林明这样的捕头做靠山,往后在这县城里行事,自然要容易许多。 “哦?小兄弟你认识林捕头?”叶弘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毕竟,武安君才刚到县城不久,在这城里根基尚浅。以前武安君在县城读书时,基本都只在书院附近活动,与这些巡街的捕快很少有交集。 “去年曹员外家组织猎杀野猪,承蒙林捕头看得起,与他同桌吃过饭。”武安君笑着解释道。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武大郎啊!那次他们回来后,可没少提起你。怪不得有这般好身手!”皮伟一听,顿时恍然大悟,对这件事他印象极为深刻。 记得那次林明他们出去猎杀野猪,回来时拉了好几头,快班的兄弟们都分到了不少肉。而且,那次出去猎杀野猪,林明他们唯一频繁提起的,便是这个叫武大郎的年轻人,说他实力不俗,身手干净利落,大家都对他高看一眼。 “这位大哥说得没错,在下正是武大郎。”武安君陪着笑,这还是他头一回以武大郎这个名字正式介绍自己。 “哎呀,无妨无妨,小兄弟快坐下,咱们好好聊聊……”叶弘一听,立刻热情地拉着武安君坐下。既然是林捕头都赞赏有加的人,那自然有资格与他们同席而坐,一起把酒言欢。 此时,固一刀三人的媳妇正轮流在武家肉铺前晃悠。看到武安君与两名捕快相谈甚欢,气氛愈发融洽,她们的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固一刀和笑面虎二人悄悄走进了李刀疤的家中。如今的局势,他们必须得坐下来好好商量商量,接下来该如何应对武安君,想出一个周全的主意。 “老李,今天到底咋回事啊?”固一刀一进门,便忍不住抱怨起来。 在他看来,若是今天李刀疤能一举击败武安君,事情又怎会变得如此棘手。现在整个西市的人,包括那些巡街的捕快,都知道他们在针对武安君。 更糟糕的是,武安君还借着这次掰手腕的机会成功立威,说不定已经有不少人动了与他交好的心思。毕竟,与武安君生意直接冲突的,也就他们三家,其他人不过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罢了。 “我能有什么办法?人家技高一筹,我输得心服口服!怎么,你还怀疑我放水了不成?还是觉得我老了,没力气了?”李刀疤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语气中带着几分恼怒。 “唉,咱们本是要联手把这小子赶出西市,可别自己先内讧了。这小子有些本事,看样子硬来是不行了,咱们只能来阴的。今晚子时,你们把家里的猪粪都送到我家门口,我自有打算。”笑面虎坐在一旁,脸上挂着一抹冷笑,眼中闪烁着阴鸷的光芒。 他心里清楚,对付武安君,他们还有不少手段可用。 既然笑面虎主动提出了计划,固一刀和李刀疤二人自然没有异议,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第二十五章 阴招来袭 待叶弘和皮伟离开时,武安君又特意用油纸包了一大份熟食,让他们带回去给林明尝尝。对于武安君如此会做人,叶弘和皮伟二人都十分高兴,心里想着,以后可得常来这武家肉铺转转。 太阳刚刚下山,武安君便早早吃过晚饭,回到楼上开始修习功法。对于武安君的这种作息习惯,余静姝和云瑶早已习以为常。此刻,店铺里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她们去处理。 夜半时分,万籁俱寂。武安君正在全神贯注地修习功法,如今的他,对这套功法早已驾轻就熟。在推动真气于经脉中运行的同时,还能分出一丝心神,感知外界的动静。 突然,一阵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隐隐传来。武安君心中一凛,听这脚步声,明显是两个人。这个时辰,西市早已闭市,按照规矩严禁人员进出,平日里大家这个时候也都不会出门。这两人的出现,显然十分怪异。 更让武安君警觉的是,脚步声在他们店铺门口停了下来。紧接着,便传来一阵“哗啦哗啦”泼洒东西的声音。 武安君赶忙收敛心神,一方面全力推动真气继续运行,另一方面则将感知力提升到极致,试图弄清楚究竟是什么人在搞鬼。 等到那两人离去,武安君仔细辨别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心中断定,此事多半是笑面虎一家所为。 功法运行完毕,武安君却并未立刻下楼去查看清理,而是直接躺到床上睡觉。他心里想着,天大的事,等明天再说。 第二天天还没亮,武安君便早早起床。他走到余静姝和云瑶的房门前,抬手轻轻敲了敲。然而,屋内却毫无回应。见此情形,武安君干脆用力一推,门“吱呀”一声开了。 武安君轻咳一声,试图将屋内的二人叫醒。 “大郎,你怎么来了?”借着门前微弱的月光,云瑶看清了门口的人影,便知道是武安君。 武安君的目光刚一落在云瑶身上,瞬间就定住了。只见云瑶只穿着一件肚兜,那曼妙玲珑的身材毫无保留地展露在眼前。他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出了点状况,咱们铺子门前被人倒了些垃圾,得赶紧清理一下。”武安君原本想要将目光移开,可在这昏暗的光线下,他又想着云瑶应该看不清自己的表情,于是竟有些肆无忌惮地欣赏起来。 “那我先起来,让静姝再睡会儿。”云瑶对此似乎毫不在意,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她大大方方地掀开被子,下了床。 月光下,她那修长笔直的大腿上只穿着薄薄的亵裤,身姿挺拔,曲线毕露,宛如一幅绝美的画卷。 武安君只感觉一股热流瞬间涌上心头,全身仿佛被烈火点燃一般。他慌乱地转过身,狼狈地朝着楼下跑去。 云瑶看着武安君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她心里清楚,武安君刚刚一直在盯着自己看,她倒要看看,这个男人究竟能忍到什么时候。 “大郎,你这衣服扣子都没扣好呢!”云瑶下了楼,快步走到武安君身后,突然伸出双手,一把从后面抱住了他。她将整个身子贴了上去,一边柔声说着,一边动手帮武安君整理起前面的衣服扣子。 武安君只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云端,整个人都飘飘然的,尽情享受着这份突如其来的旖旎与暧昧。 就在云瑶整理好扣子,准备转身离开时,武安君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冲动,猛地伸手一把揽住云瑶的腰肢,将她整个搂在了怀里。紧接着,他低下头,朝着云瑶的嘴唇吻了下去。 二人的嘴唇刚一触碰,仿佛一道电流瞬间击中了彼此,刹那间,两人都沉浸在了这热烈而深情的纠缠之中。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云瑶娇喘吁吁,好不容易才站直了身子。而武安君则微微弯着腰,脸上满是无奈与懊恼。 此刻,他在心里将那该死的系统骂了几百遍,心里想着,这系统给的什么纯阳功,关键时刻净掉链子,还不如给本葵花宝典呢! 经过这段时间的修习,武安君对自己功法的进展大概有了个底。他知道,等真气将丹田彻底填满,便会发生量变引发质变,从而顺利进入下一阶段。 目前,他体内的真气已经占据了丹田将近一半的空间,按照这个进度,大概再有半年时间,便能触摸到突破的门槛了。 “大郎,我先去生火做饭了哈。”云瑶眼中带着一丝幽怨,轻轻扭动着腰肢,朝着厨房走去。至于店铺门前的垃圾,她想着,待会儿再去清理也来得及。 武安君眼中闪过一丝歉疚,他心里明白,把云瑶撩拨得这般情难自已,却又戛然而止,这滋味着实不好受,毕竟他自己也正深受其扰。 “云瑶,有些事,还是得等静姝年岁再大些。”武安君摩挲着下巴,一脸认真,他可真不是有意要这般折磨人。 “大郎,你这话什么意思?怎能将我与静姝相提并论?那岂不是羞死人了!”云瑶娇喘着,胸脯剧烈起伏,还以为武安君竟想着要大被同眠,行那荒唐之事。 虽说她与静姝平日里同榻而眠,情谊深厚,但闺房私密之事,怎能如此放浪,当着静姝的面肆意而为? “咳,我的意思是,等与静姝拜堂成亲后,也给你一个名分,那时咱们才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武安君被云瑶这一误解,脑海中瞬间闪过那些不堪入目的香艳画面,只觉气血上涌,浑身燥热,那场景光是想想,便足以令人血脉偾张。 如今的静姝,身体渐渐发育,不再似从前那般青涩干瘪,已然初显少女的韵味。可她毕竟年纪尚小,武安君并无恋童癖好,心中还是觉得,怎么也得等她年满十六岁,方可考虑那男女之事。 “哼!谁知道你心里到底咋想的!”云瑶一听,顿觉羞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原来是自己想岔了。言罢,她匆匆转身,小跑进厨房,忙活起早饭来,试图以此掩饰内心的慌乱。 武安君呆立原地,突然感觉鼻子一热,伸手一摸,借着微弱的火把光亮一瞧,竟是流了鼻血。他苦笑着摇摇头,暗叹今日清晨这刺激着实太过猛烈了些。 他随意用凉水拍了拍额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随后便走向后院猪圈,准备开始一天的营生。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地宰杀了一头猪,武安君瞧了瞧系统面板,杀戮值正好凑齐了六十四点,今晚便又能进行一次洗髓了。 这些日子,武安君每日只杀一头猪,无论是生肉还是熟食,供应都固定限量,卖完便收摊。生肉生意基本不挣钱,全靠熟食赚些利润,每天大概能有个四五百文的进账,维持生计尚可,可若想攒下大钱,却是难如登天。 靠着熟食生意勉强支撑,武安君这边日子过得紧巴巴,那三家肉铺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他们自然对武安君恨得咬牙切齿。 等到余静姝起床,与云瑶一同打开店门,瞬间一股恶臭扑面而来。二人定睛一看,门口竟被泼满了猪粪,不用多想,肯定是那三家肉铺中的某一家干的好事。 俩女默默对视一眼,没有半句怨言,迅速拿起工具开始清扫。她们先用粪桶将猪粪一点点收集起来,随后提来一桶桶清水,仔仔细细地冲洗地面。 西市开市之时,二女仍在忙碌清扫。过往的行人以及旁边店铺的老板伙计们,一瞧这场景,便心知肚明,纷纷对干这等龌龊事的人指指点点,低声咒骂。 “各位街坊邻居,不妨过来看看咱这肉!虽说门口有些异味,但这肉的品质绝对上乘!”武安君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高声招呼着。他心里清楚,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若是此刻当街叫骂,正中对方下怀,只会让局面愈发糟糕。 等到收夜香的人过来,武安君赶忙上前,招呼他们将这些粪便都带走,并额外给了两个大钱作为酬谢。西市这边收夜香的,同样是丐族之人,不过并非凌氏兄弟,凌氏兄弟负责的是东街区域。但所有的粪水都必须从西门运出,也就意味着要从西市门口经过。 话说皮伟和叶弘回到衙门,将武安君送的东西转交给捕头林明,林明这才知晓,当初那个小杀猪匠如今竟来城里讨生活了。 “头儿,我俩今日巡街,需不需要特别关照一下那武大郎?”叶弘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请示道。点卯过后,他们便要去巡街了。 一想到武家肉铺卤制的食物,叶弘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那味道,可比那些酒楼里的菜肴还要略胜一筹,关键价格还亲民得多。 “不必,只要事情不闹得太过分,就当不知道此事。”林明摆了摆手,眼中闪过一丝深意,他也想瞧瞧,武安君究竟有多大能耐,能在这复杂的西市闯出怎样一番天地。 当日,叶弘和皮伟手持水火棍巡街路过武家肉铺时,武安君热情地招呼他们进店坐坐。二人礼貌地回应,只是笑着打了个招呼,便匆匆离开了。 “大郎,这两人怕是靠不住。”云瑶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微微皱眉,原本还满心指望他们能帮衬一二呢。 “郎君,要不就算了吧,咱们每天早起半个时辰,提前清扫便是。”余静姝觉得这事儿也不算太大,对方来泼粪,自己也得遭这恶臭之罪,她就不信对方能天天来捣乱。 “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中午多煮些饭,我出去一趟。”武安君伸手摸了摸脸颊,神色坚定。他深知,若想在这西市站稳脚跟,绝不能轻易退让,必须斗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云瑶和余静姝相互对视一眼,默默点头。在她们心中,对武安君有着绝对的信任,无论他做什么决定,二人都会全力支持。 中午时分,武安君带着两个身材魁梧、铁塔般的大汉回来了,正是凌川和凌岳。平日里,他们兄弟二人在何处厮混,武安君一清二楚。 “两位兄弟,快请坐!云瑶、静姝,赶紧上菜!”武安君满脸热情地招呼着两人落座,他心里明白,这一局想要斗赢那三家肉铺,还得靠这两位兄弟帮忙。 其实,武安君并非没有想过半夜去对方店铺门口泼粪报复,可他转念一想,若这般你来我往,每日把西市弄得臭气熏天,以后这生意还怎么做?整个西市的声誉都得毁于一旦。 “武公子,您这可太厉害了!这么气派的临街铺面,后面还有这么大的院子,住十口人都绰绰有余啊!”凌川一进门,便忍不住发出惊叹,眼中满是羡慕之色。 “哎,这是租的,我哪有那么多钱买铺子?还不就指着卖肉挣点钱,好交房租呢!”武安君笑着招呼两人动筷,别客气。 凌氏兄弟端起饭碗,便狼吞虎咽起来。一尝这卤肉的味道,顿时赞不绝口。 “武公子,就这卤汤,味道都比别家的肉还香,拿来拌饭,简直绝了!”凌岳一边埋头猛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 这丐族兄弟二人,平日里穷困潦倒,食不果腹,能填饱肚子就已经谢天谢地,哪曾吃过如此美味的饭菜? “没错,武公子,您这生意,往后必定日进斗金!若是缺人手打杂,可千万别忘了我们兄弟俩。只要能每日管饱,再给点猪下水和卤汤,我们就心满意足了!”凌川打了个饱嗝,一脸满足,这顿饭吃得实在太香了。 武安君今日可算是遇到对手了,这俩兄弟虽说没练过什么功法,可饭量惊人,一连吃了四大碗米饭。以往,也就只有武安君自己能有这般食量,一顿吃下三大碗。 如今的武安君,遵循养生之道,三大碗下肚便适可而止,绝不吃撑。 “原本我也是这么打算的,等生意再好些,你们俩有空就来店里帮忙。只是,哎,这县城不比乡下,做生意太难了,容易招人眼红……”武安君接过余静姝递来的热水,喝了一口。 自从进了城,生活条件改善了些,开始喝起热水来。主要是这县城里用的是井水,水质偏硬,烧开了喝更健康。 反观凌川兄弟,直接舀了一瓢凉水,咕咚咕咚灌进肚里,他们早已习惯了这般粗粝的生活。 “武公子,您快说是谁,竟敢挡您的财路?我们兄弟俩跟他没完!”凌岳打了个饱嗝,满脸义愤填膺。在他们心中,武安君不仅是朋友,更是如同亲人一般的存在。 他们的父亲临终前曾叮嘱,旁人皆不可轻信,但若是武安君有吩咐,务必听从,毕竟武安君是个厚道的读书人,为人至诚君子。 “对,武公子您放心,我们兄弟俩下手有分寸。就算事后赔点医药费,去衙门挨几板子,也绝不含糊!”凌川赶忙接过话茬,只是杀人放火的勾当可不能干,他们丐族身份低贱,进了衙门可没好果子吃。 “二位兄弟既然拿我当朋友,我又怎能害你们去衙门受刑?此事休要再提!”如今的武安君,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单纯质朴的至诚君子,在这复杂的世道中摸爬滚打,心眼儿多了去了。 “武公子,您这说的什么话?您要是不说,我自己出去打听,非得把那家伙的店给砸了不可!”凌岳一听这话,顿时急眼了,在这世上,除了哥哥凌川,他最在乎的人便是武安君。如今武安君被人刁难,他怎能坐视不管? “老二说得对,武公子您要是这般见外,可就太瞧不起我们兄弟俩了!”凌川也赶忙表态,在他心里,武安君不仅是好友,更是他们兄弟俩未来唯一的希望。他们整日在丐族群体中混日子,毫无出头之日,唯有武安君,读书人出身,头脑聪慧,说不定哪天就能飞黄腾达,带着他们兄弟俩脱离苦海。 第二十六章 争斗不休 “既然二位兄弟如此仗义,那我就直说了吧。今日一早,我这店门口被人泼了粪。你们想想,我这是卖肉的店,是给人吃的东西,被泼了粪,这不是故意糟践人吗?生意还怎么做?”武安君长叹一声,满脸愁容,显得极为伤神。 “泼粪?明日我就去给他泼回去!”凌岳双眼一瞪,怒目圆睁,在他看来,这事儿再简单不过了。 “这个,不妥。”武安君连忙摆手。 “这有啥不妥的?他不仁,咱们就不义!”凌川也附和道,在他们丐族的观念里,以牙还牙再正常不过。 “哎,都是街坊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做事不可太绝。不过,若是路过的时候,不小心洒出来一些,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还没个粗心大意的时候,对吧?”武安君瞧着两人情绪激昂,顺势引导,将自己的想法委婉地说了出来。 凌氏兄弟拍着胸脯保证,明日这事就包在他们身上。原本凌氏兄弟出城并不经过西市,既然答应了武安君,那就明日特意从西市出西城门,也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另一边,笑面虎哼着小曲,得意洋洋。他心里想着,任你武安君本事再大,遇到这事儿还不是没辙?有本事别睡觉,整夜守着来抓我啊!固一刀和李刀疤也都觉得笑面虎这主意妙极了,只要多来几次,定要把武安君恶心个半死,逼得他主动离开西市。 太阳还未完全落山,武安君便吩咐云瑶关上店门。他吃过晚饭,早早地上楼,准备进行第八次洗髓。这一次洗髓,足足耗费了六十四个杀戮值。 剧痛!前所未有的剧痛瞬间袭来,以往洗髓,那种疼痛如同无数蚂蚁在骨髓中钻动,而这一次,却仿佛有老鼠在啃噬自己的骨头,钻心刺骨,疼得武安君差点背过气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疼痛终于开始慢慢缓解,武安君整个人如同从水中捞出来一般,浑身湿透,衣服紧紧贴在身上,汗水混合着血水,黏糊糊的,难受至极。 他强忍着身体的虚弱,蹑手蹑脚地来到楼下,烧了些热水。这一身黏腻的汗水让他实在无法忍受,必须赶紧清洗干净。好不容易将身体擦拭得差不多,换上一身干净衣服,正准备上楼,恰好听到街道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武安君心中一动,干脆拎起一大桶冷水,悄悄上了楼。楼下,两个黑影正泼得起劲,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将至。武安君轻轻打开窗户,瞅准时机,对着两个黑影猛地将冷水倒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冷水,瞬间将两人浇了个透心凉。两人吓得一哆嗦,手中的粪桶“哐当”一声翻倒在地,秽物溅了自己一身。他们惊恐地抬头张望,却又不敢发出半点声响,慌乱之中,忙不迭地转身往回跑。 武安君看着两人狼狈逃窜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随后轻轻关上窗户。他心中清楚,此刻还不是彻底撕破脸皮的时候,这小小的惩戒,权当给对方一个警告吧。 随即,武安君静下心神,开始修习纯阳功。真气刚一运转进入经脉,他便敏锐地察觉到了显著变化。 怪不得此次洗髓遭受这般巨大的痛苦,往昔的洗髓,好似在蜿蜒山路上小修小补,拓宽些许路基;而这一回,却如同直接将崎岖山路改造成了平坦坚实的铺装路面。 此刻,经脉变得光滑无比,几乎没有丝毫阻碍,真气在其中奔涌流转,畅通无阻。若不是他的神识尚不够强大,运转速度还能更快。 武安君心中明晰,往后的洗髓,除了让经脉进一步粗壮结实,几乎很难再有其他突破性进展,而此次洗髓,无疑是从量变迈向质变的关键一步。他暗自欣喜,只是下一次洗髓,竟需要一百二十八个杀戮值,真不知要耗费多久才能攒够。 果然,这一回,还不到一个半时辰,他便顺利将真元送入丹田。随着日后他神识不断强化,往后极有可能在一个时辰之内就完成这一过程。 第二日清晨,天色刚破晓,西市的商家们纷纷打开店门。映入眼帘的,便是武家肉铺的人正忙着清扫门口的粪便。众人不禁在心底暗骂,那些天杀的家伙,把道路弄得臭气熏天,实在可恶。 武安君依旧满脸笑意,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待西市正式开门之时,清扫工作也基本收尾。此时,除了空气中还弥漫着些许异味,其他方面倒也并无大碍。 笑面虎远远地站在一旁观望,心中暗自思忖,哪怕昨夜被冷水浇了个透,往后还是得时常来此“光顾”,就不信整治不了这个新来的小子,赶不走他。 “让一让!都让一让!借过借过!”凌川和凌岳拉着粪车,缓缓从西市穿行而过,口中不停呼喊着,提醒大家避让。这兄弟俩体型魁梧,在县城里几乎无人不知,被人称作收夜香的丐族“二傻”。 众人见状,纷纷赶忙侧身避开,紧紧捂住鼻子,只盼着他们能快点离开。笑面虎也不例外,急忙往后退了一大步。 他心中暗自嘀咕,也不知这两个傻小子今日怎么会从西市路过,要知道这里地面常有水渍,十分湿滑,容易让人滑倒。 恰在此时,笑面虎念头刚落,就见兄弟俩中的凌川一个脚底打滑,粪车瞬间倾斜,紧接着整个翻倒在胡家肉铺的门口。刹那间,那股冲天的恶臭弥漫开来,熏得笑面虎差点当场昏厥过去。 “虎爷!对不住啊,我们兄弟这就清理!”凌岳赶忙停下粪车,匆匆跑过去,伸手将凌川从地上扶起。可这满满一车的粪水,此刻四处流淌,想要一时半会儿清理干净,谈何容易? “你们两个瞎了眼的东西!老子的损失谁来赔?小兔崽子,看我今天不收拾你们!”笑面虎瞬间暴跳如雷。可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昨日这二人还在武安君的铺子里面吃饭,他心中猛地一震,妈的,感情今天这是故意来找茬的啊! “虎爷,我兄长不小心摔倒了,又不是有意为之,您何必发这么大火?”凌岳面色一沉,冷冷地说道。如今的他们,早已不是从前的半大小子,身形都比笑面虎高出一个头有余。 “虎爷,我们兄弟命贱,死活无所谓。您要是真想要我们的命,尽管来取!”凌川也从地上爬起身来,浑身上下沾满了粪水,却好似浑然不觉。他与凌岳一左一右,将笑面虎夹在了中间。 “你们……你们赶紧给我把这里收拾干净!”笑面虎心中一惊,态度瞬间软了下来。他心里清楚,跟这两个愣头青死磕到底,就算最后赢了,自己也落不着好,倒霉的还是自己。 兄弟俩对视一眼,心领神会,随即拿起扫把,开始清理地上的粪水,一点点将其扫回粪车之中。 笑面虎赶忙一把拦住还想冲上去理论吵架的老婆,无奈之下,干脆先躲到后院去,至少那里没有这般浓烈的臭味。 经此一遭,笑面虎的肉铺这一上午,愣是连一笔生意都没做成。反观固一刀和李刀疤,倒是占了便宜。 武安君每日固定只卖一头猪,早已售罄。固一刀和李刀疤见此情形,趁机坐地起价,每斤肉多涨了两文钱,好歹还能赚上一笔。 “当家的,依我看,要不咱们跟那小子和谈吧?再这么斗下去,大家都得完蛋!”笑面虎的老婆捂着鼻子,一脸焦急地劝道。 她心里想着,多一个人分肉铺生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况且那小子还算懂事,每天就卖一头猪,影响也不算太大。 “我咽不下这口气!”笑面虎伸手狠狠地摸了摸脑袋,满心愤懑。昨晚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今天又被倒了一地粪水,折腾来折腾去,自己反倒吃了大亏,这口气实在憋得难受。 “那今晚你一个人去,我可不去了!”笑面虎的老婆连连摆手,态度坚决。她想起昨晚被冷水泼后,差点就冻出病来。而且她心里明白,昨晚人家泼的是水,今晚可就说不定了。要是被泼上粪水,不仅恶心至极,连身上的衣服都得搭进去。 “行,我去找他们合计合计!”笑面虎无奈之下,也只能妥协。他心里清楚,就凭自己一个人,肯定是斗不过武安君了。 没过多久,三人便在固一刀家的后院碰头。原本他们都以为这个初来乍到的愣头青容易对付,没想到却是个厉害角色,手段层出不穷。 “依我看,今晚咱们三个一起去。要是那小子敢出来,咱们就一起上,给他点颜色瞧瞧;要是他不出来,咱们就继续泼粪,看他能撑到什么时候!”笑面虎一肚子火,吃了这么大的亏,这口气非得找回来不可。 “这样做,会不会太直接、太莽撞了些?”李刀疤微微皱眉,面露犹豫之色。他向来不喜欢干这种背后使坏、暗地害人的事情。 “要是人家再从楼上泼水下来怎么办?咱们总不能天天这么被欺负吧?”固一刀也面露难色,提出了自己的担忧。他心里明白,天天去人家铺子门口捣乱,人家肯定会有所防备,蹲守反击。 “那就撑着伞去!我就不信了,他还能有什么招!”笑面虎已然铁了心,豁出去了,非要跟武安君争出个胜负高低不可。 而此时的武安君,对三人的谋划全然不知。不过,他心中早有打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以他如今的本事,对付这三个屠户,简直绰绰有余。 若不是为了隐藏自身实力,不引起他人过多关注,武安君甚至真想直接将三人约出来,狠狠暴打一顿,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厉害。 武安君依旧早早地上楼,修习功法。之后,便靠在窗边休息,手中还捏着几块石头。他心里想着,若是那三人今晚再来捣乱,定要让他们尝尝厉害,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就在武安君准备稍作休息之时,只见三个黑影从远处结伴而来。他定睛一看,只瞧身形,便一眼认出是笑面虎他们三人。 武安君见状,不禁觉得有些啼笑皆非。原来,这三人竟然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粪桶,小心翼翼地朝着这边走来,显然是怕武安君再次泼水,有了防备。 武安君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在手中掂量了两下,随即猛地朝着黑影丢了过去。 “咚!”一声闷响传来,最先遭殃的是李刀疤手中的粪桶。 石头精准命中,粪桶瞬间裂开,粪水四溢,洒了一地。紧接着,武安君又接连丢出两块石头,动作一气呵成。眨眼间,三人呆立在原地,看着手中破碎的粪桶,以及流淌得遍地都是的粪水,一脸茫然。 武安君则悠然地倚靠在窗台上,静静地注视着三人,眼神中带着一丝戏谑。见到三人垂头丧气地离去,武安君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直接上床睡觉去了。 笑面虎三人回到家中,无奈之下,只能各自拿起工具,老老实实清扫自家门口的粪水。不仅如此,他们还用水将地面仔仔细细冲洗了一遍,确认没有残留异味,这才疲惫地回去睡觉。 他们心里清楚,若是不清理干净,明天街坊邻居们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到时候麻烦事更多。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生活似乎又逐渐恢复了平静。猪肉的价格依旧在成本线附近徘徊波动,武安君靠着售卖熟肉赚得的那点微薄利润,勉强维持生计。 至于这场激烈的价格战究竟要打到何时,武安君也并不着急去理会。他心里明白,总要分出个胜负高低,往后才能迎来长久的安稳局面。 又过了两天,武安君听闻一个消息,西市的生猪贩子都与那三家肉铺签订了合约。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无论提供多少生猪,他们都照单全收,而且收购价格还要比往常高出半成。 武安君听闻此消息,不禁伸手扶额,暗自庆幸自己早有准备。若非如此,还真就被这几人给坑惨了,他们这是打算断了自己的货源啊。 笑面虎三人早就打听清楚了,武安君后院猪圈里如今只剩下三头猪。以往,武安君每隔几天就会去市场采购一批生猪,如此算来,三天之后,这吴氏肉铺就该因无猪可卖而被迫停业了。 他们心里打着如意算盘,虽然进价高了半成,但等武安君关门大吉之后,他们完全可以将肉价恢复到三十文一斤,依旧能获取不小的利润。 西市的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大家心里都清楚,这场斗争已然进入到了最激烈的白热化阶段。三家肉铺此次签下这样的合约,必然要付出不小的代价。一旦出现任何差错,说不定就会元气大伤,伤筋动骨。 武安君依旧每日宰杀一头猪,售价也依旧维持在二十三文一斤,对于时常在铺子附近晃悠、心怀叵测的笑面虎等人,根本不予理睬,仿若他们不存在一般。 第二十七章 纷争落幕 就在第三天,当武安君猪圈里的猪全部卖光,已然无猪可杀之时,韩家庄的人来了。只见他们赶着十几头膘肥体壮的大肥猪,浩浩荡荡地走进了武安君的后院。这个消息,如同一个重磅炸弹,瞬间在西市炸开了锅。 当这批猪出现在众人眼前时,所有人都意识到,那三家肉铺这下可惨了。武安君大不了就是不赚钱,可他们却要面临赔钱的困境。更何况,武安君还能靠着熟食生意维持生计,而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生意受损,不断赔钱。 “我就不信了,他们能有源源不断的猪供应?”笑面虎此刻早已没了往日的笑容,脸色阴沉得如同锅底,可即便如此,他依旧心有不甘,不愿轻易认输。 “老胡,咱们得愿赌服输啊。这一次,咱们确实栽了。这十几头猪够他支撑一阵子了,在这段时间里,他就有足够的时间去寻找新的货源。就算咱们把泌阳县的生猪货源都垄断了,他还能去隔壁县采购,难道咱们还能把整个唐州的猪都买下来不成?”李刀疤无奈地摆了摆手,一脸颓然。 他心里明白,既然斗不过人家,那就只能求和,大家坐下来重新协商,无非就是在原本的市场份额里,多一个人分一杯羹罢了。 在这西市,向来都有这样的潜规则:谁有本事在同行的激烈竞争与攻击下存活下来,谁就有资格进入这个市场,分得一份利益。 “现在大家都还没有彻底撕破脸皮,此时和谈,也不算太难看。真要是继续斗下去,闹得伤筋动骨,那就彻底结下死梁子了,往后大家都没好日子过!”固一刀也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劝道。 他深知,既然人家有这般能耐,能够应对他们的打压,那就该坐下来好好谈谈。真要斗到最后,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说不定出局的就是自己。 笑面虎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心里清楚,李刀疤和固一刀显然已经有了和解的意向。 若是自己再不识趣,继续一意孤行,指不定这两人就背着自己,私下与武安君和谈了。到那时,倒霉的可就只有自己了。 “好吧!”笑面虎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妥协了。 当李刀疤、笑面虎和固一刀三人一同出现在武家肉铺门前时,武安君面带笑意,热情地迎了出来。他心里想着,若是这三人再不和解,自己恐怕真的要趁着夜色,主动找上门去了。 实际上,武安君临走前,只是让韩老三他们帮忙囤了十几头猪,养在自己家中。 倒不是他不想多囤一些,实在是手头资金有限。今日这般大张旗鼓地将猪赶进铺子后院,为的就是彻底击垮他们心底的防线,让他们知难而退。 “三位,快请进!静姝,赶紧去泡壶好茶来招待贵客!”武安君平日里不常喝茶,上次特意买了一点备着,今日正好拿出来招待这三位“特殊”的客人。 很快,西市的四大杀猪匠便围坐在了桌前。武安君坐在正北面的主位上,对面坐的正是笑面虎,而固一刀和李刀疤则分坐在两侧。 “这些日子,实在是给三位兄长添了诸多麻烦,可在下也只是想谋条生路,混口饭吃,还望诸位多多体谅!”武安君满脸诚恳,双手抱拳,姿态放得极低。 他心里门儿清,在这西市想要站稳脚跟,光靠之前立威可不够,此刻怀柔手段才是关键。 果不其然,武安君这一番言辞恳切的话出口,对面三人的脸色明显缓和了许多。本来他们此番前来就是抱着求和的心思,如今武安君这般表态,他们心中那根一直梗着的刺,也悄然拔除。 “武兄弟,不瞒你说,咱们之前素昧平生,无冤无仇。这西市向来有它的规矩,大家在这市井之中讨生活,难免会有摩擦。我们之前行事,确实也有不当之处,还请武兄弟大人大量,多多包涵!”笑面虎率先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这一番争斗下来,他与武安君之间的冲突最为激烈,此刻率先服软,也算是为和解开了个好头。 “过去的事,就都让它过去吧,不必再放在心上。在下年纪尚轻,就以茶代酒,敬三位兄长一杯!”武安君也跟着起身,双手高高举起茶杯,言辞间满是谦逊,示意三人一同饮下这杯和解之茶。 接下来的商谈便顺利多了。众人一致商定,从明日起,猪肉价格恢复到三十文一斤。而武安君也很大度地表示,愿意与他们一同分担因进价提高半成而带来的成本压力,共渡难关,这番有难同当的表态,让三位屠户对他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从明日开始,三位兄长宰杀生猪时,能否让在下负责下刀放血?”武安君话锋一转,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盘算。 他心里清楚,若是能说动这三人,那每杀一头猪,他便能获得相应的杀戮值,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这……恐怕不太方便吧?”笑面虎面露难色,微微皱眉。他们平日里都是天不亮就起床杀猪,若是每天都要专门等着武安君来下刀放血,实在是太过麻烦,而且打乱了他们原本的作息和工作节奏。 李刀疤和固一刀二人听闻此话,也是面面相觑,面露犹豫之色。显然,让武安君来操刀放血,确实比他们自己动手要麻烦许多。 “三位兄长有所不知,在下最近琢磨出了一道以猪血为食材的卤味,打算做出来售卖。一头猪的猪血,我愿意出三十文购买,不知三位兄长意下如何?”武安君不慌不忙,笑着解释道,眼神中满是诚意。 在他看来,大家都是做生意的,只要利益谈拢,没什么事情是不能商量的。毕竟,以往杀猪后猪血都直接丢弃了,如今能额外多一笔收入,何乐而不为呢? 三人一听,心中暗自盘算。若按武安君所说,让他来下刀放血,一个月下来,竟能凭空多出一贯钱的收入,而且这笔钱来得轻松,不费吹灰之力。如此一算,三人顿时心动不已,当即满口答应下来。 随后,四人郑重其事地约定好,每日卯时,三家屠户各自将待宰的猪捆好,武安君准时上门下刀放血。 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武安君心情大好,情不自禁地哼起了轻快的小调。他心里明白,从这一刻起,自己算是真正在这西市站稳了脚跟。 云瑶和余静姝在一旁看着,也是满心欢喜。她们再也不用担心会被赶出县城,往后闲暇之时,还能在西市随意逛逛,感受这市井的烟火气息。 武安君吩咐二女拿个大碗,满满盛上一碗卤肉和猪下水,说是要带她们去马市走一趟。此前,因与三家屠户关系紧张,局势不明,武安君生怕二女出门遭遇意外,一直严禁她们外出。如今局面稳定下来,他也想带她们出去透透气。 此时,柴向远正百无聊赖地靠在墙边打盹。卖马这事儿,急不得,就跟钓鱼一样,得有耐心。 “这是什么味儿?怎么这么香?”柴向远突然鼻子一耸,一股浓郁醇厚的香味直钻鼻腔,瞬间将他从半梦半醒中唤醒。他赶忙揉了揉鼻子,坐直了身子,眼神中满是好奇。 “柴大哥,快尝尝!”武安君一直在旁边轻轻用手扇着风,将香味往柴向远那边送。见柴向远醒来,他笑着将卤味递了过去。 “哟,是你小子啊!怎么有空跑我这儿来了?你那事儿解决了?”柴向远定睛一看,发现是武安君,又瞧见他身后还跟着两名女子,心中顿时明白了七八分,猜到武安君应该已经在西市站稳脚跟了。 这些日子,柴向远也听闻了西市的纷争,但马市和西市毕竟是两个不同的行当,他作为一个外来人,也只能在一旁观望,不便插手。 “嗯,都解决了。今日无事,就想着来柴大哥这儿,蹭着骑骑马,放松放松!”武安君笑容满面,一边说着,一边示意柴向远赶紧尝尝卤味。 “唔,这味道还真不错!我早就听说你家卤肉好吃,正打算过两天去买些尝尝呢!”柴向远也不客气,接过卤味,直接用手夹起一块放进嘴里,细细咀嚼起来,脸上满是陶醉之色,不住地夸赞味道绝佳。 “柴大哥,您要是想吃,跟我说一声就行,何必去买呢?往后我给您送来便是!”武安君笑着说道,他心里惦记着骑马,几块卤肉对他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 要知道,买一匹马起码得二百多两银子,买回去后,每年光饲养费用就得十几两银子,花销可比人大多了。他隔三岔五来这儿蹭马骑,送点卤肉,简直太划算了。 柴向远本就闲着无聊,这些马每天也得活动活动,让武安君骑骑,权当遛马了,倒也无妨。 “行,说吧,你看上哪匹马了?我给你装马鞍去!”柴向远爽朗地大笑起来,他觉得武安君这小子为人爽快,又有本事,不妨与之结交一番。 “就那匹,最高大的枣红色骏马!”武安君毫不犹豫,伸手直接指向那匹在马群中格外显眼的枣红色高头大马,眼神中满是向往。 待柴向远熟练地套好马鞍和脚蹬,武安君一个箭步,身手敏捷地翻身上马,动作一气呵成,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上马后,他轻轻一夹马腹,那骏马便领会了他的意图,撒开四蹄奔跑起来。武安君的身体也随着马的奔跑节奏,自然地上下起伏,姿态潇洒自如。 跑了几圈后,武安君又让云瑶和余静姝上马,自己则牵着缰绳,带着她们在场中缓缓转了几圈,让二女也体验了一把骑马的乐趣。 柴向远端着饭碗,站在一旁,一边吃着美味的卤味,一边看着他们,心中暗自感叹,这小子要是天天来就好了,不仅能给自己送好吃的,还能帮着遛马,一举两得。 “武兄弟,你和两位弟妹以后但凡有空,就尽管来我这儿骑马。柴大哥别的没有,马有的是,你们要是不嫌累,天天来都行!”柴向远一脸真诚,拉着武安君的手说道。 在他看来,武安君这一行人给原本枯燥的马市生活带来了不少乐趣。 “柴大哥放心,您要是有空,也去我那店里坐坐,让她们给您做顿好吃的!”武安君连忙点头应下,他心里清楚,骑马这项技能对自己日后闯荡极为重要,必须得学会精通。 云瑶和余静姝也在一旁笑着应和。听到柴向远称呼她们为“弟妹”,余静姝心里非但没有丝毫不悦,反而暗自欣喜。若不是她一直有意撮合云瑶和武安君,两人的关系也不会进展得如此迅速。 回到家中时,天色尚早。武安君闲来无事,便打算教云瑶、余静姝以及刚赶来的凌川、凌岳兄弟读书识字。凌氏兄弟下午正好有空,又没别的地方可去,知道武安君在家,便赶忙过来了。 云瑶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发现家里米缸里的米消耗得太快了,暗自想着,明天得去粮铺多买些回来。 而余静姝呢,虽说名义上是她管钱,但实际上她对钱财之事根本不上心。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她的一颗心全系在了武安君身上,只要武安君高兴,就算把家里的家当全送出去,她也觉得无所谓,大不了就回韩家庄去。 原本大家都以为凌氏兄弟只是来这儿打发时间,凑个热闹的,没想到他们拿起炭笔,学起字来竟有模有样。一下午的时间,他们就学会了十个字,写出来的字虽说歪歪扭扭,像一条条蚯蚓,但好歹能辨认出来。 “嗯,学得不错!今晚给你们加块肉!”武安君拿起两人写着字的小竹板,仔细端详一番后,满意地点点头,给予了肯定和鼓励。 凌川和凌岳一听,顿时满脸喜色。在他们看来,跟着武安君上学,不仅不用交束脩,还能管饭,这般好事,除了武安君这儿,恐怕天下再难找到第二家了。 云瑶在一旁学习也十分认真,进步明显。倒是余静姝,让武安君有些头疼。她本是底子最好的一个,可学习态度却存在很大问题,心思完全不在课堂上,眼神总是不自觉地飘向武安君。 凌氏兄弟吃饱喝足后,小心翼翼地问武安君,明天能否还来学习。武安君自是爽快地答应下来,还补充道,明天最好早点来,因为要额外增加一节炼体课。 第二十八章 生意兴隆 至于吃喝方面所需的钱财,武安君压根没放在心上。他心里清楚,等自己拥有足够强大的实力,凭借香皂赚的钱,根本花不完。 他可从未想过一辈子窝在县城当个杀猪匠,毕竟穿越一回,若是如此碌碌无为,怎能对得起老天爷这份“厚礼”? “往后啊,咱们要去更大的城市,过上更好的日子!”武安君一边说着,一边揽着两位佳人的肩膀,慢悠悠地往后走去,顺便先给她们描绘起美好的未来蓝图。 “嗯,州城吃肉的人肯定更多,咱们要是去州城卖卤肉,肯定能赚得盆满钵满!”余静姝用力点头,她父亲从前去过州城,据父亲描述,州城比这县城繁华太多了。 “那岂不是又得像在县城这般,从头再来一遍?”云瑶一听,顿时心惊肉跳,在县城立足已然费尽周折,竟还要去州城闯荡? “所以,得再多找几个帮手。”武安君轻轻摸了摸云瑶的头,眼神满是安抚,示意她不必担忧。云瑶顺势依偎在武安君怀中,心中想着,那就一切都听大郎的吧。 如今武安君修习功法的时间愈发短暂,这天,他早早便醒来,先将自家的猪放血,而后前往另外三家杀猪铺。一刻钟后,武安君提着满满一大桶猪血归来。余静姝手脚麻利地去生火,云瑶则在一旁精心收拾猪血,准备制作新品。 “猪血炖豆腐,一大碗只要六文钱!” “大家都来尝尝鲜,绝对物超所值!” 武安君如往常一样,一边售卖猪肉,一边卖力宣传自家新推出的猪血炖豆腐。 此时,卤肉的大锅里,不仅加入了大量猪血,还放了不少豆腐。武安君仔细盘算过,一碗豆腐炖猪血的成本不到四文钱,定价六文较为合适。 这道菜虽单个利润不高,但胜在能走量,能迅速打响他家卤肉的名气。毕竟一碗猪血炖豆腐的价钱,差不多就跟两个肉包子的价格相当,几乎人人都消费得起。 很快,这道菜便畅销起来,云瑶跟余静姝忙得脚不沾地,大锅里的食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卤肉的畅销反过来又带动了生肉的生意,好在武安君为人懂事,依旧每日只杀一头猪,不多杀,不然另外那三家可就没生意做了。 武安君做事厚道,不仅把三家的猪血都包了下来,还让他们把卖不完的猪下水也送来,如今生意的重心已完全转移到熟食上。 “哟,林捕头,您怎么来了?”武安君眼尖,一眼便瞧见几名捕快正朝着铺子走来,为首的正是捕头林明,他赶忙满脸笑意地迎了上去。 “听闻武兄弟在此营生,本应早些前来拜访,无奈公务繁忙,一直抽不开身。如今见武兄弟生意兴隆,实在令人欣喜,特以此物为贺!”林明一边说着,一边从一旁叶弘手中接过一个木盒,递向武安君。 “这怎么好意思呢?林捕头,诸位,快请进!”武安君连忙推辞,他与林捕头此前并无深厚交情,实在不好贸然接受对方的贺礼。 “无妨,你打开看看!”林明执意将木盒塞进武安君手中,而后大摇大摆地往铺子里面走去。武安君见状,赶紧去泡茶,吩咐云瑶去准备饭菜,又让余静姝去酒楼买些好菜回来。在泌阳县这片地界,林明好歹是个手握实权的人物,自然得招待周到。 “看看,觉得怎么样?”林明落座后,见武安君还捧着盒子,便催促他打开看看。武安君本觉得当面拆礼物不太合适,可经不住林明再三要求,只好打开了木盒。 只见长方形的木盒之中,静静躺着一柄枪头,材质看上去极为不错,枪刃闪烁着丝丝寒意,明显比他现在用的要强很多。 “此物乃是之前一个江洋大盗所用,被我击杀后,县令大人让我留下做个纪念,我也用不上,便赠予你!”林明平日里也擅长用枪,他自己那把枪是难得的上品,且用惯了,自然瞧不上这把。 “在下武艺粗浅,只怕会埋没了这等好物!”武安君拿起枪头掂量了一下,感觉比自己之前的长枪要重不少,看来得对枪杆再做些改良,才能与之匹配。 “无需自谦,你的本事,可不比我这两位兄弟差!”林明说着,拍了拍叶弘跟皮伟的肩膀。 在他看来,武安君应该也修炼了某种功法,只是尚未达到高深境界,目前仅能起到强身健体的作用。听说武安君的力气比李刀疤还要大不少,可见其功法品级不低。 “林捕头过奖了,在下不过空有一身蛮力,在这市井之间勉强有些用处,跟真正有本事的人相比,不过是些庄稼把式罢了。”武安君连忙摆手,林明这话他可不敢当。 武安君虽没见过皮伟跟叶弘出手,但之前夜里见过其他两个捕快的身手,确实不如自己。 原本面色不太好看的叶弘跟皮伟,听到武安君这么说,脸色总算缓和了一些。想他们二人自幼习武,这武安君以前不过是个读书人,如今靠杀猪为生,实力居然比他们还强? 林明见此,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询问武安君的近况。武安君只说乡里没活可干,家中又多了两张嘴要养活,无奈只能进城讨生活。 “武兄弟好福气啊!”林明目光敏锐,一眼便看出余静姝跟云瑶皆是刻意掩盖了身材与容貌。 “早前家父在世时定下的婚约。”武安君微笑着回应,其中的曲折经历,他并不想多提。 林明简单吃了顿饭,便带着手下离开了,还特意叮嘱皮伟跟叶弘,以后要多关照武安君。 “郎君,这林捕头不怎么样!”等林明一行人走后,余静姝忍不住说道。 “为何这么说?”武安君微笑着问道。 “咱们都已经站稳脚跟了,他才过来。要是早点来,哪至于咱们费这么大劲?”余静姝撇了撇嘴,觉得林明此时前来,不过是想锦上添花罢了。 “哪有那么绝对的好坏之分,大家非亲非故,你自己得先有本事、有价值,人家才愿意拉你一把。要是自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别人又何必白费力气?至少从现在起,西市的人看咱们,都得高看一眼了。”武安君摇了摇头,在他看来,人呐,得自身先有价值,别人才会正眼相待。 毕竟西市这边的人大多都是靠辛苦劳作赚钱的普通百姓,没什么强大的背景,如今武安君有快班的人关照,自然要比旁人高出一等。 接下来的日子,武家肉铺的名声越来越响亮,贩夫走卒们都爱来买上一碗猪血豆腐,既好吃又下饭。条件稍好一些的,也喜欢来买些卤肉和猪下水,渐渐地,武家肉铺成了西市的一块招牌。 每天的忙碌让云瑶跟余静姝迅速成长起来,逐渐有了老板娘的模样,可即便如此,家里依旧攒不下多少钱,毕竟家中有三个食量惊人的“大饭桶”。 武安君在院子里准备了石锁用来锻炼力气,还打造了梅花桩练习身法与稳定性,最后又添置了木头人练习反应能力。凌氏兄弟虽然性子憨厚,但在炼体方面倒有些悟性,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身形瘦了一些,体格却变得更加健壮灵活。 日复一日,武安君的杀戮值快速增长,很快便达到了一百点。 “系统大爷,功法能不能外传?”武安君琢磨着该抽奖了,他如今急需一门武技,最好是枪法或者刀法,能快速提升自己的战斗力。 毕竟现在的他空有一身力气,招式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下,主要靠速度取胜。可功法跟武技抽奖,一下就得一百杀戮值起步,要是再抽到个功法可怎么办? “一门功法,最多可以外传两次,每次外传皆需消耗等额的杀戮值。且接收方必须对你敞开心神,资质满足最低要求,否则外传就会失败!”多日未曾出现的系统提示音,此刻在武安君脑海中清晰响起。 “那就抽一次,最好能来个武技!”武安君在心中默默祈祷,随后在脑海中点下了抽奖按钮。然而,当看到脑海中出现的《素女心法》时,武安君一脸无奈,抽中功法也就罢了,怎么还是个限定女性修炼的功法? 在武安君看来,要是抽到男性功法,便能让凌氏兄弟修炼,快速提升他们的实力。毕竟女性本身体质受限,即便修行功法,实力提升也较为有限。 武安君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只能先给云瑶练习了,至于余静姝年纪还小,以后等有了杀戮值再说。 “云瑶,随我来房中一趟!”武安君摸了摸下巴,既然抽到了,那就先让云瑶练起来,也不知道她资质如何。 “嗯!”云瑶一听,俏脸瞬间绯红,这么久了,大郎终于忍不住了吗?余静姝在一旁赶紧推了云瑶一把,示意她赶紧跟上。云瑶红着脸,双手紧紧揪着衣角,眼睛盯着地面,一步步往二楼走去。 “双腿盘膝而坐,放空思绪,完全信任我!”武安君指了指床铺,示意云瑶坐上去。 “嗯!”云瑶低着头轻声应道,接着便开始缓缓解开衣扣。她心里想着,也不知道大郎怎么想的,居然让自己双腿盘膝而坐,这姿势岂不是羞死人了? “你脱衣服干嘛?”武安君这才反应过来,此时云瑶已经将扣子全部解开,大红肚兜下那曼妙的身材若隐若现。 “大郎喜欢我穿着衣服吗?”云瑶说着,便伸手去解腰带,那意思是准备把裤子也脱了。 “哎,不是,你快把衣服穿好,盘腿坐在床上就行!”武安君赶忙一把拦住云瑶,再让她脱下去,自己怕是要鼻血狂飙了。 “嗯,都听大郎的!”云瑶红着脸,轻轻舔了舔嘴唇,只要大郎喜欢,让她怎么做都行。武安君只感觉自己的心跳急速加快,自己可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哪经得起这般撩拨? “云瑶,你可知道一种佛家神通,叫醍醐灌顶?”武安君强忍着心中的波澜,捏了个手印,努力让自己脑海中那些杂乱的画面消散一些。 “听说过!”云瑶赶紧整理好衣衫,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端庄一些。虽说她并非虔诚的信徒,但对这些神通之事,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敬畏。 “我欲对你施展此神通,将一门内功心法直接灌输到你脑海之中,日后你勤学苦练,定能身强体健,延年益寿。”武安君一脸严肃地说道,再让云瑶这么继续下去,自己今天怕是真要破功了。 “大郎还会佛家神通?”云瑶满脸惊讶,她从未听说过武安君在佛门修行过。 “那个……道家跟儒家也都有类似的法门,读书到了高深境界,对此都会略知一二!”武安君随便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去。 云瑶听后,当即深信不疑,毕竟都说读书厉害的人是文曲星转世,懂得些神通也在情理之中。云瑶很快整理好衣服,双腿盘膝而坐,静静地盯着武安君。 “闭上眼睛,敞开心扉,对我保持绝对信任!”武安君说完,便轻轻将手放在云瑶的额头。随后,在脑海中点下《素女心法》,瞬间,一道光芒闪过,顺着武安君的手,没入云瑶的脑海之中。 不过片刻,云瑶就清醒了过来,脑海中多了一套完整的内功运行图。 “大郎,我想现在就开始练习!”云瑶来了兴致,她还从未想过有一天能够修习内功心法。 “此法修行之时,不可受外界干扰,而且运行时间的长短不定,你最好先做好准备!”武安君怕云瑶不知道其中深浅,开口提醒。 “那我便先回房间去!”云瑶从床上一跃而起,直接回房去了,又感觉不妥,先下楼跟余静姝说一声。 “云瑶姐,这么快的吗?”余静姝也有些懂男女之事了,二人这才半柱香的功夫,也不对啊!瞧着郎君身强体壮的,难道实际上却是体虚的。 “唔,不是你想的那样啦,大郎教了我一门武功,需要打坐静修,你可莫要进来打扰!”云瑶知道余静姝想的什么,赶紧开口解释。 “嗯嗯,你快去吧!”云瑶也不懂,既然是郎君安排的,那自然有其用意。 云瑶转身回房去了,余静姝开始为明日的生意做准备。 第二十九章 市井日常 “静姝,你不吃醋?”武安君踱步至余静姝身后,轻声问道。 余静姝回头,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手上动作不停,继续捣鼓着明日要用的调味料,说道:“我和云瑶姐姐多年来相依为命,哪会为这事儿生气。郎君这般安排,定有深意。” 为保证卤肉味道始终如一,武安君早前就摸索出最佳配料比例,每晚都会仔细称量好,次日直接下锅即可。 “嗯,你年纪尚小,等再长大些,便能修习功法了。”武安君这般说着,实则是因杀戮值不够,不过寻了个托辞罢了。 他想着,若两女都能修习功法,也多了份自保之力,自己不在时,也能安心些。言罢,武安君径直上楼回房,准备修习功法。而余静姝则需等云瑶收功后,才能回房休息。 次日清晨,云瑶从楼下款款走来,武安君一眼便发觉她的皮肤愈发滑嫩,想来是修习《素女心经》的功效。 “大郎,我脸上有东西吗?”云瑶凑近武安君,疑惑问道。 “咳,你变漂亮了。”武安君赶忙后退两步,云瑶如今愈发大胆,这亲昵举动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我也觉着,皮肤好像更嫩滑了,只是每次修习功法耗时太久。”云瑶轻抚自己的脸庞,虽说过程漫长,但为了变美,她决心坚持下去。 “多久?”武安君问道,云瑶她们没有洗髓的便捷途径,只能看天赋如何了。 “一个多时辰,快接近两个时辰了。”云瑶小声嘀咕。 “很不错了,往后随着对功法的熟悉,耗时会逐渐缩短。”武安君故作沉稳地回应,实则心中暗喜,云瑶天赋着实不错。 虽无洗髓捷径,但随着功法精进,经脉会得到强化,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在一个时辰内完成修习。 “大郎你修习要多久?”云瑶凑近武安君耳畔,轻声问道。那温热的气息传来,让武安君浑身一阵酥麻,忍不住在心底又将系统埋怨一番。 余静姝起床后,见云瑶皮肤变好,满是羡慕。她本就比云瑶肤色略深,这一对比,差距愈发明显,当即对武安君撒娇。武安君好言安抚,随后提着杀猪刀匆匆往西市赶去。他心里清楚,能否给余静姝传功,还得看杀戮值够不够。 凌氏兄弟性情憨厚老实,学习态度却十分端正。短短三个月,便认识了一千多常用字,勉强能自己读书了。 武安君曾向叶弘等人打听修炼内功之事,却得知功法要么家传,要么拜师习得。修炼功法前需先筑基,不同功法筑基方式各异,且往往要用到名贵药材,药材属性还得与功法契合,否则极易走火入魔。 “原来这破系统也没那么坑。”武安君心想,怪不得系统收取高额杀戮值,原来是用于筑基。如此看来,自己之前错怪系统了。 天气渐热,武家肉铺已成为泌阳县城最火爆的卤菜店。这里的卤菜不仅味道鲜美,价格也十分公道。武安君包揽了西市杀猪放血的活儿,每天能收获四五个杀戮值。他依旧保持每日杀一头猪的习惯,与另外三家杀猪铺达成了默契。 凌氏兄弟身着短褂,在后院练习梅花桩。他们双腿和手臂上隆起的大块肌肉,彰显着十足的力量感。武安君用挣来的杀戮值,不仅让余静姝顺利修习《素女心经》,还抽到一份《罗汉功》,让凌川和凌岳也得以开始修行。 令武安君惊讶的是,这两个憨小子天赋颇高。初次修行功法,都在一个半时辰内收功,比云瑶和余静姝的天赋还好。 天赋最差的当属余静姝,修习一次功法足足花了两个时辰。好在她年纪小,倒也不太在意。而且,自从修习功法后,她的皮肤变得水嫩许多。 只是,凌氏兄弟在招式领悟方面欠佳,只能使用一些大开大合的招式,走“一力降十会”的路子。“从今日起,你们别练拳了,改练棍子。”武安君一脚将靠在墙边的木棍踢向他们,二人各自稳稳接住。 此前,武安君教了他们好些天枪法,他们却连门都摸不着,还差点伤到自己。 “武公子,咱们何时出去干大事?”凌岳凑到武安君跟前,一脸期待地问道。如今的他,自觉已天下无敌,怎能甘心一直待在此处。 “干何事?听谁说的?”武安君皱起眉头,如今日子安稳,这“大事”从何说起。 “大哥说的,大哥说公子您是文曲星下凡,定要干一番大事业。”凌岳挠挠头,不假思索地将凌川“出卖”了。 凌川瞬间黑了脸,兄弟俩睡前的闲聊,这二愣子竟全抖落出来了。自被灌顶后,武安君在他们心中已如神明般存在,若武安君此刻让他们去跳崖,他们估计都不会犹豫。 “挣钱算大事吗?”武安君有些迷茫,所谓文曲星下凡不过是无稽之谈,自己穿越还带着系统倒是真的。他本只想多挣些钱,过上左拥右抱、闲暇时去勾栏听曲的惬意生活。 至于培养凌氏兄弟,一来二人为人淳朴,对自己极为依赖;二来经历梁二嫂和小豆子那事,他深知身边有帮手的重要性。就像杜老三,若不是有几个兄弟帮衬,恐怕早就性命不保了。 “当然算,只要有钱,我们丐族就能脱籍。”凌川用力点头,在他看来,挣钱无疑是天大的事。 “要多少钱?”武安君摸摸脑袋,若能用钱解决问题倒也简单。等明年开春,他就打算开办作坊生产香皂,刘记奇珍阁是不错的合作对象。 “以前在大乾,立三个敌军首级的军功便能脱籍。”凌川伸出三根手指说道。无论是大乾还是北元,军功都可抵罪,哪怕是流放充军之人,只要立下军功,也能免去罪责。 “买军功?如今可是太平盛世!”武安君连连摇头,上哪儿去弄三个敌军首级的军功?如今大乾与北元相安无事,几乎没有战事,三个首级的军功堪称天价。 若在几年前叶战北伐之时,或许几百两银子就能搞定。当时叶战军中规定,斩获一个敌军首级赏银二十两,三个首级不过六十两赏钱。但在军中,累计军功可获升迁,其实际价值远超六十两银子。 “公子您不是说过,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哪能一直太平?”凌川揉了揉脸颊,他心里清楚,若不脱去丐族贱籍,哪家正经姑娘愿意嫁给他们?而且,即便有钱,也不许买房置地。 “公子还说过,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大乾与大元迟早会起争端!”凌岳也摇头晃脑地附和道。他在文化课上还算认真,总算记住了一些东西,此刻正好拿来显摆。 “本公子还说过什么?”武安君扶额苦笑,这二人说得似乎有些道理,说不定哪天就又爆发战事了。真到那时,就让他们去战场上拼军功,以他们的本事,配上一身像样的铠甲,应该不至于沦为炮灰。 “公子还讲过,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公子还讲过,天下大势,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 原本好好的聊天,不知不觉变成了考察功课。 武安君的实力提升迅速,尤其是枪法,出枪时能瞬间抖出多个残影,陪练的凌氏兄弟常被扎得生疼。这还是用铁皮配重的长枪,若换上林明送的真家伙,一枪下去就能扎出一个窟窿。 如今有捕快照应,门里又有凌氏兄弟这两尊“铁塔”坐镇,武家肉铺自然太平无事。凌氏兄弟依旧每日一大早就去收夜香,好歹也是份挣钱的营生,总不能全靠武安君养活。 每日,余静姝和云瑶都忙得香汗淋漓。随着修习功法,她们的皮肤愈发白皙,身姿也愈发挺拔。云瑶宛如盛开的娇艳花朵,余静姝则似含苞待放的花苞,各有千秋,武安君常常看得目不转睛,甚至流露出失态模样。 为避免惹出是非,平日里,两女从不刻意打扮,只穿着不显身材的朴素衣服。只有在下午店铺关门后,才会精心梳妆,身着艳丽服饰,在武安君面前展露风姿。 这一次,武安君终于攒够了一百个杀戮值。犹豫再三,他还是选择抽取功法。“《空明拳》?”武安君看着脑海中浮现的秘籍,顿时感到一阵头疼。 心想,哪怕来个刀法、枪法,或是棍法也好,怎么偏偏是拳法。“管他呢,学了再说!”武安君一咬牙,朝着脑海中的《空明拳》点去。然而,秘籍却丝毫未动,封面上赫然出现四个大字:“真气不足!” “你大爷的!”武安君心中一阵恼火。最近他对系统稍有好感,毕竟用杀戮值筑基比购置名贵药材容易多了,没想到今日又掉进坑里,早知道就抽取武器装备或者洗髓了。 武安君当即决定,从明日起,攒够杀戮值继续洗髓。至于武器装备,他觉得目前还用不上。林明送的枪头配上高级复合枪杆后,他每日只需稍加打磨,基本无需更换。那把铁胎弓亦是如此,随着实力提升,他仅凭力气就能轻松拉开,却很少有机会使用。 时光匆匆,从炎炎夏日到寒风瑟瑟,仿佛只是转瞬之间。余静姝的身形也愈发婀娜,胸前愈发挺拔。“大郎,快把门关上,我给你展示新做的裙子!”凌氏兄弟一出门,云瑶便迫不及待地催促武安君关门。之前买的布料一直没时间做成衣服,如今已至深秋,若再不穿给武安君看,就得等明年了。 “哼!就知道臭美!”余静姝轻哼一声,嘴上虽这么说,却也立刻朝楼上跑去,她也想换上一身漂亮衣服。如今铺子生意兴隆,虽说利润不算高,但收入也颇为可观,武安君出手自然大方。 不多时,两女便从楼上缓缓走下。她们各自换上漂亮衣裳,佩戴着各式首饰,身姿摇曳,宛如仙子下凡。武安君凝视着丹田中即将充盈的真气,心中满是期待。他盼着纯阳功早日小成,已等了一年多。 “大郎,你看我这新裙子如何?”云瑶提着裙摆,欢快地转圈,里面的亵裤若隐若现。修炼《素女心经》后,云瑶身体素质大幅提升,转几个圈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云瑶姐,别转了,郎君都流鼻血了!”余静姝身着紧身裙,这裙子是按照武安君的描述定制的,将她曼妙的身材展露无遗,这裙子若是穿到外面,定会惹人非议。 余静姝赶忙拿起手帕,为武安君擦拭鼻血,担心他失血过多,身体受损。 云瑶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连忙放下裙摆,遮住修长的美腿。半柱香后,武安君躺在竹椅上,脑袋上搭着一块湿毛巾,好不容易才止住鼻血。云瑶被余静姝拉着上楼,换上一身粗布衣衫,毕竟此刻得以武安君的身体为重。 “大郎,你说,要不要想想办法,你再去参加科举?”云瑶觉得,他们如今已有一定积蓄,若能打通门路,或许能弄到三名官员的举荐信。 武安君无奈地摇头,他上哪儿去找三名官员举荐自己?偌大的泌阳县,只有县令和主簿二人,县尉一职还空缺着。 更关键的是,如今的他已非往昔那个学富五车的武安君。虽保留着记忆,但应试的本领早已生疏。现在的他去参加科举,虽比滥竽充数之人强些,可与真正的饱学之士相比,仍有差距。 “听说秋闱结果已出,明年还会开恩科。”余静姝皱了皱鼻子,心想,若武安君真能再中进士,她叔叔余广海怕是要气得半死。 “科举之事,暂且作罢。”武安君果断拒绝,他心里实在没底。云瑶和余静姝对视一眼,轻轻摇头,以为武安君是因身为大乾读书人,不屑于在北元科举为官。毕竟读书人讲究气节,她们猜测武安君定是不愿考取北元功名。 西北风呼啸着刮过,武安君紧了紧领口。他才不管两女如何揣测,反正他是不想再参加科举了。 谁带着系统还愿意整天苦读诗书?要是被其他穿越者知晓,不得笑掉大牙。等纯阳功大成,抽取一把巴雷特之类的神器,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要那功名又有何用?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屋内的宁静,武安君不禁眉头紧锁。在西市开店这么久,还是头一回遇到关了门还有人敲门的情况。 第三十章 梨园词会 此时,距离宵禁还有半个时辰。武安君略作思忖,决定开门一探究竟。 “别敲了,你找何人?”他打开门,只见一个身着小厮服饰的下人站在门口,瞧模样,应是某个大户人家的。 “明日午时之前,送十斤卤肉至梨园小筑,这是肉钱,余下的当作跑腿费。”小厮边说,边递上一小锭碎银子。 武安君眼前一亮,这一枚碎银子,少说也值一贯钱,而十斤卤肉不过五百文,这位客人出手竟如此阔绰。 “放心,明日午时前必定送到。还未请教你家恩客贵姓?”武安君满心欢喜地接过银子,笑着问道。 “我家公子姓秦。明日你务必亲自送来,切不可有误!”小厮丢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 武安君将碎银子在手中抛了抛,脑海中思索着,却怎么也想不起泌阳县有哪位秦公子如此豪气。罢了,明日按时送去便是。 武安君知晓,梨园小筑乃是红袖坊的产业,专门用来招待那些不便出入风月场所的贵客。而红袖坊,可是泌阳县内赫赫有名的青楼,据传其背后靠山正是泌阳县主簿曹昉,在这泌阳县,无人敢轻易招惹。 说起这曹昉,他出身本地大族曹家,早年在大乾时,通过特奏名得了个同进士出身,又花了些银钱捐了个主簿之职。北元打过来后,他识趣地投诚,便继续留在泌阳县担任主簿,朝廷以此来稳定当地人心。 是夜,恰逢大雪纷飞,武安君早早歇息,为明日的差事养精蓄锐。 次日,肉刚炖好,他便取来一个干净的盆,在盆底铺上油纸,小心翼翼地将卤肉放置其中,再用锅盖严严实实地盖住,力求送到时,肉还能保留些许热气。 “我去去就回,你们照看好店铺。”武安君向众人交代一声,便小跑着朝梨园小筑赶去。人家给了这么多钱,服务自然得做到位。 刚到梨园小筑门口,武安君便瞧见林明带着一众捕快守在那里,阵仗着实不小。“林捕头,这是出大案子了?”武安君小跑上前,心中暗自叫苦。 林明出现在这儿,多半是有大案发生。可千万别牵扯到他的客人,不然还得去衙门接受问询。 “武兄弟,你怎么来了?这梨园小筑能有什么案子,不过是有大人物在此小住,我们负责巡视罢了。”林明也颇感诧异,武安君自打进了泌阳县城,那可是安分守己,几乎都没出过西市。 至于案子,谁敢不长眼,去招惹曹主簿背后的势力,那不是找死吗? “有一位秦公子,昨日在我店铺下了定钱,让今日午时前送十斤卤肉到这儿。”武安君说着,将面前装着卤肉的盆递到林明面前。 虽说彼此是熟人,但林明还是谨慎地掀开锅盖瞧了一眼,在大人物面前,可容不得半点差错。 “随我进去吧,千万别失了礼数!”林明确认无误后,将水火杖递给一旁的捕快,亲自带着武安君往里走。“林捕头,到底是什么大人物啊?”武安君压低声音,好奇地问道。 “唐州学正邓大人来此巡视,县令与主簿亲自作陪,还有大批唐州仕子跟随……”林明说到这儿,突然意识到什么,神色有些尴尬,下意识地瞧了一眼武安君。 毕竟,武安君曾经也是唐州声名远扬的年轻学子,如今却已与这等圈子渐行渐远。 武安君无奈地摇摇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大乾虽说存在诸多弊端,可在科举方面,相对还算公正,即便是蔡桧,也难以独断专行。而北元这边,本就对科举不太重视,更何况是新归附的唐州。 “哟,武安君来了,大家伙快来瞧瞧,咱们的才子来了!”一道带着讥讽的声音骤然响起。 武安君顺着声音望去,竟是秦蕴。武安君心中一惊,刹那间明白,那秦公子很可能就是秦蕴。怪不得出手如此爽快,原来是憋着坏,想借此奚落自己。 周围的人纷纷投来嘲讽的目光。想当初,在通过解试的人中,武安君可是最年轻的,风头一时无两,这般出众,自然也遭人嫉恨。 “可不是嘛,武大才子,今日不妨赋诗一首,让我等也开开眼界!”秦蕴的狗腿子立刻在一旁附和。 “方才秦公子做了一首词,《清平乐》,疏疏整整,风急花无定……”众人随即对秦蕴的词作一顿猛夸。没办法,如今秦蕴的父亲可是唐州通判,谁不想讨好几句。 “诸位,诸位才子才高八斗,武某不过一介粗鄙之人,今日来此,只为送货。”武安君说着,将卤肉递到秦蕴跟前,满心盼着对方赶紧收下,自己好能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众人见状,哄然大笑,心想这哪是什么才子,分明就是个杀猪卖肉的,简直丢尽了读书人的脸。 “叶知礼,这便是你口中的少年俊杰,你书院培养出来的人才?”这时,一位身着华贵服饰的中年男子缓缓走来,上下打量着武安君。 “回学正大人的话,这武安君才思极为敏捷,四书五经无所不通,在诗词方面也颇有心得,乃是老朽最为得意的门生!只是他出身寒微,还望学正大人能够多加提携一二!”叶知礼赶忙上前,拉着武安君的衣袖,向学正大人极力推荐。 武安君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伤感,没想到在这世道,竟还有人如此惦记着自己的前程。 “恩师,学生早已荒废学业……”武安君眼中泛起泪花,他真切地感受到了叶知礼对自己的爱护之情。想当初,自己出身贫寒,在书院时,极得叶知礼喜爱,先生家中藏书任由自己翻阅,私下里但凡有所请教,先生无不详细解答。 毫不夸张地说,若没有叶知礼,自己的求学之路定会坎坷许多,这份恩情,他铭记于心,难以割舍。 “哈哈,叶老先生,还是收起这份心思吧!”秦蕴冷笑一声,心想这个老顽固,还妄图为武安君出头。 “昔日不过是侥幸罢了!” “秦公子才是我辈中的翘楚!”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附和秦蕴。 “武安君,今日之事,可不单单关乎你个人,还涉及到学正大人对书院的评价。唯有学正大人认可,我泌阳县才有可能设立官学,这可关系到本县今后学子的前程啊!”叶知礼紧紧拉着武安君的手,眼中满是期待。他也是今日来到此地,才听县令大人说起此事。 此前,县令已叫了几个不错的学子前来,却根本不是秦蕴等人的对手。如今,叶知礼每日专注于给小孩启蒙,两耳不闻窗外事,听闻武安君如今在县城,他便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了武安君身上。 叶知礼盼着武安君能拼一把,虽说武安君的诗词并非特别出彩,但与秦蕴等人打个平手还是没问题的。若能得到几位大人的青睐,三年之后,武安君便有机会参加北元朝廷的科举。 “武安君是吧,本县早前也略有耳闻,机会难得啊!”县令苏晋也从房中走了出来。身为一县之尊,看到本县学子被秦蕴等人压得死死的,心中自然不悦。 奈何秦蕴乃是唐州通判秦师珪的儿子,他也不好凭借官威强行压制。至于学正邓宏敏,主管唐州学务,与他算是平级。此番邓宏敏前来巡视,便是为了考察各县设立官学之事。 北元为了招揽优秀人才,打算在学风鼎盛之地设立官学,招收不满十岁且已完成启蒙的优秀学子。 北元认为大乾留下的读书人靠不住,想自己培养一批,以此稳固根基。在官学之中,会设立一名教授,官居正九品。若泌阳县能够设立官学,这教授之位,自然非叶知礼莫属。 “先生,在下学业着实荒废已久,要论诗词,昔日曾偶然得一首,今日便权当抛砖引玉了!”武安君原本并不想卷入此事,可叶知礼的出现,让他内心难以平静。 回想起昔日在书院的点点滴滴,武安君心中满是感慨。最终,他决定帮先生这一次。 泌阳县的数位学子听闻,眼中皆闪过一丝喜悦。武安君愿意出手,至少这场比试不会输得太难看。 秦蕴和他身旁的人却对此嗤之以鼻,他们早已知晓今日考校的内容,花了好几日时间才琢磨出一首词,怎会认为武安君能在短时间内超越他们。 学正邓宏敏与县令苏晋皆满怀期待,若能诞生一首佳作,今日这梨园词会也算是圆满了。至于主簿曹昉,更是期待万分,眼睛几乎都要盯在武安君身上。毕竟,这梨园小筑可是他的产业,若能因诗词出名,日后生意必定兴隆,日进斗金。 武安君环顾四周,将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他在心底暗自叹了口气,无奈之下,决定抄一首诗词来应付。“雪梅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武安君在脑海中仔细思量一番,选定一首未曾在此世出现过的诗,缓缓吟诵出口。 众人听后,皆微微点头。尤其是泌阳县的学子们,单听这两句,武安君怎么也能与秦蕴打个平手了。而秦蕴则紧咬嘴唇,心中满是不甘。他本想让武安君来当自己的垫脚石,没想到却被对方抢了风头。 叶知礼瞧了瞧学正大人,见其脸色舒缓了许多,心中暗自欣喜,觉得官学之事还有希望。苏晋则面色平静,除非能有广为流传的佳作问世,否则意义不大。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武安君接着吟诵出后两句。这两句诗宛如一颗重磅炸弹,瞬间在人群中掀起惊涛骇浪,众人皆被震得晕头转向。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叶知礼嘴唇颤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两句诗,眼中满是激动与欣慰。 他深知,这两句诗定能传世,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武安君依旧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哪怕武安君仕途坎坷,可单论才情,足以令大江南北的人都高看一眼。 苏晋也被这两句诗震撼得不行,他自认为满腹经纶,却也从未写出过如此绝妙的诗词。能亲眼见证这样的佳作诞生,实乃人生一大幸事。 “不错,泌阳县,果然藏龙卧虎,此番前来,不虚此行。”学正邓宏敏轻轻捻着胡须,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心中盘算着,这首诗若流传出去,也算是自己的一项政绩,足以拿出去炫耀一番。 唯有秦蕴,双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他对武安君恨得咬牙切齿。本想羞辱武安君,没想到如今出丑的却是自己,而对方却凭借这两句诗声名鹊起。 “不对,今日乃是词会!”秦蕴的狗腿子仍不死心,试图挽回局面。他们想着,秦蕴作的是词,完全符合今日词会的要求,而武安君作的是诗,就算再好,也算是答错题了。 “也罢,昔日我还有一首词,名为《卜算子》。”武安君不慌不忙,继续吟诵起来: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 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武安君吟诵完毕,将卤肉放下,转身便走,没有丝毫停留。 秦蕴脸色涨得通红,犹如猪肝一般。他心中明白,这首词简直就是在赤裸裸地打自己的脸,词中的群芳,指的不就是他们这些嫉妒武安君的人吗?而那寒梅,自然就是武安君。 “老子要杀了你!”秦蕴在心底疯狂怒吼,他深知,这首词一旦流传出去,自己的名声就算彻底毁了。 武安君可不管这些,他潇洒地离去,心中想着,也算是还了叶知礼昔日的恩情。 最开心的当属主簿曹昉,他心里清楚,梨园小筑必定会随着这两首诗词声名远扬,日后生意定会兴隆无比,财源滚滚。 学正邓宏敏与县令苏晋对视一眼,皆欣然一笑。他们知道,今日的词会,必定会随着这两首诗词流传开来,而他们二人,也必然会跟着沾光。 武安君回到肉铺,凌氏兄弟已经到了。他索性不再去想之前的事,招呼众人吃饭,吃完该干嘛干嘛。下午,叶知礼在几名学子的带领下,前来寻找武安君。 武安君只是推脱,说日后再说,眼下只想安安稳稳地过好日子。叶知礼见状,不禁唏嘘不已,但仍苦劝武安君要多温习功课,称三年后的科举,他定能一鸣惊人。 第三十一章 变故突起 “大郎,你方才出去到底做了何事呀?”待叶知礼一行人远去,云瑶莲步轻移,立刻凑到武安君身旁,眼中满是好奇与疑惑。 这么多人前来拜访武安君,其中定有隐情,她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 “那个……实在推脱不过,便作了首诗。”武安君嘴角扯出一抹讪笑,眼神不自觉地闪烁了一下。 毕竟这诗是抄来的,他心底难免发虚,好似做了亏心事一般。 “郎君会作诗?平日里怎的从未听你提起过呢?”余静姝也不甘示弱,急忙挤了过来,作为家中的当家大妇,她自觉对夫君的大小事情都应了如指掌,可这件事竟闻所未闻,这让她心中多少有些诧异。 “只是恰巧罢了,恰巧而已!”武安君一边说着,一边连连后退,面对两女那探究的目光,他感觉自己仿佛被置于聚光灯下,浑身不自在,实在有些招架不住,推脱要去练功。 接下来的几日,武安君依旧如常,真气已经几乎将丹田充满,却依旧没有丝毫突破的迹象,只能继续耐心等待。 “武兄弟在么?”恰在此时,一道洪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哎呦,曹大人,您怎么有空大驾光临此地呀?”武安君一听这声音,心中一惊,赶忙满脸堆笑地迎了出去。待看清来人正是主簿曹昉,他愈发恭敬起来。 “武兄弟才华横溢,却甘愿隐于市井之中,着实令人钦佩!”曹昉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话语中满是恭维之意。 “曹大人说笑了,小的家境贫寒,无奈之下,只能靠着这屠户营生养家糊口。大人快请里面坐,云瑶,快去沏壶好茶来!”如今武安君家中也算积攒了些钱财,寻常待客的茶叶自然是有的。 “本官此番前来,或许有些唐突。实不相瞒,想向武兄弟求一副墨宝。我打算请工匠将其雕刻出来,悬挂在梨园小筑之中,以增添几分雅韵。这是些许润笔之资,还望武兄弟笑纳。”曹昉说着,便从袖口中取出两锭白花花的银子,轻轻放在桌子上。 武安君见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曹昉出手实在阔绰,一锭银子二十两,两锭便是四十两白银,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武安君却不知,梨园小筑举办的宴请,最低消费便是十两银子。凭借那两首诗词,梨园小筑往后每年多赚的银钱,远不止这四十两。 “承蒙大人厚爱,在下自当尽力而为。只是在下字迹潦草,恐怕难以入大人法眼!”武安君嘴上谦虚着,实则对自己的书法功底颇为自信。 年幼时,他在练字上花费了大量心血,如今又修习纯阳功,对力道的掌控早已远超常人,笔下功夫自然不俗。 “武兄弟学识渊博,书法造诣又怎会差呢?本官不才,愿为武兄弟磨墨!”曹昉说罢,竟撩起袖子,作势就要去拿墨块。 武安君见状,连忙一把拦住曹昉,好说歹说,才将他劝回座位。他心中清楚,自己哪敢让主簿大人为自己磨墨,这可实在折煞他了。 不多时,武安君笔走龙蛇,两首诗词一挥而就。曹昉在一旁看着,不禁连连赞叹。 武安君的字迹笔锋刚劲有力,间架结构严谨,隐隐已有大家风范。曹昉虽自己书法一般,但平日里鉴赏过不少名家真迹,深知武安君的书法功底,只需假以时日,必能在书法界崭露头角。 武安君一直将曹昉送至门口,待曹昉离去后,才返身回到店铺。那两锭银子,自然也就成了武家的积蓄。 过了几日,县令又派人前来,邀请武安君前往衙门一叙。县令一番话,大致意思是让他好好温习功课,切不可错过三年之后的科举。 武安君回到家中,手抚额头,心中暗自思忖。如今有了县令大人的认可,要拿到三名官员的推荐,并非难事。 他心中开始犹豫起来,若科举之路能够走通,日后飞黄腾达,自然要比当个富家翁风光得多。或许,在修习功法之余,也该重拾书本,三年之后去科举考场碰碰运气,说不定能就此改变命运。 如今在泌阳县,武安君也算小有名气,在西市更是颇具威望。毕竟他是有真才实学,且得到主簿与县令认可的学子。哪怕当下只是个杀猪卖肉的,可大家都明白,日后他必定能出人头地,成为受人敬仰的老爷。 “不好了!不好了!”叶弘气喘吁吁,一路小跑来到武安君的店铺门口,神色慌张,仿佛发生了天大的事情。 “叶大哥,出什么事了?”武安君见状,赶忙放下手中的屠刀,快步走到叶弘跟前,关切地问道。他平日里极少离开西市,一心埋头于肉铺生意与功法修习,实在想不出会有什么糟糕的事情发生。 “县尉,新来的县尉,竟然是秦蕴!”叶弘大口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道。他是叶知礼的侄子,平日里与武安君来往密切,此刻带来的消息,犹如一道晴天霹雳。 “什么?”武安君闻言,大吃一惊,双眼瞬间瞪得滚圆。这可真是冤家路窄,他怎么也没想到,秦蕴竟会来担任泌阳县尉。 如今有林明等人的照拂,武安君日子过得安稳惬意,可秦蕴一来,这一切恐怕都要化为泡影。秦蕴此人睚眦必报,当日在梨园小筑,自己可是狠狠折了他的面子,如今他手握县尉大权,自己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武安君心中懊悔不已,早知如此,当日真不该那般出风头。 “多谢叶大哥告知,我知道了!”武安君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心中暗自思忖,只要自己行事谨慎,不犯任何差错,量那秦蕴也拿自己没办法。 自那之后,武安君变得更加深居简出。前些日子,他好不容易积攒满了一百二十八个杀戮值,又进行了一次洗髓。 然而,此次洗髓效果并不显著,丹田几乎被真气填满,好似再也容纳不下分毫。可每次运行功法之后,真气却又能顺畅地融入丹田,仿佛丹田成了一个无底洞,怎么也填不满。 今日天气不错,武安君打发凌氏兄弟自行锻炼后,便朝着马市走去。他与柴向远约好,要去他那里骑马。 “武兄弟,你再不来,过两日我可就要启程了!”柴向远远远瞧见武安君,笑着迎了上来,伸手接过武安君递来的大碗。碗里满满当当装着卤肉和下水,这是武安君每次来都要带给柴向远的。 “柴大哥,您这是要去哪里呀?”武安君翻身上马,动作愈发熟练,只是还从未进行过长距离骑行。 “我打算北上去贩马,这最后一匹,是留着自己骑乘的。下次再回来,估计得到初夏了!”柴向远爽朗地笑着,他这一生,大半时间都奔波在南北贩马的路上。 “那我祝柴大哥一路顺风,驾!”武安君轻抖缰绳,双腿微微夹紧马腹,战马立刻撒开四蹄,加速奔跑起来。 “好好挣钱,等我此番回来,给你带一匹好马,算你成本价!”柴向远知道武安君喜爱马匹,也清楚他肉铺生意不错,攒些钱便能买马。 “好养活就行,太名贵的马,我可买不起,也养不起!”武安君在马背上站起身来,双手上下舞动,仿佛在打一套拳法,姿态潇洒自如。 柴向远看着武安君的骑术,不住点头。他觉得武安君在骑马方面颇具天赋,若是再配上刀枪,定能成为一名合格的骑兵。 武安君此次骑马骑了许久,直到胯下战马喘着粗气,疲惫不堪,才缓缓停下。 “柴大哥,您此去草原,路途遥远,务必注意安全。一定要平安归来,我还等着您的马呢!”武安君将缰绳递给柴向远,心中不禁有些感慨。若不是牵挂着云瑶和余静姝,他都想跟着柴向远去贩马,走南闯北,见识一下外面广阔的天地。 “放心吧,这条路我走了半辈子,不会有什么闪失。你就在家安心杀猪卖肉,等着我的好消息!”柴向远用力拍了拍武安君的肩膀,算是与他告别。 武安君挥了挥手,转身离去。从明天开始,他出门的次数将会更少,一心蛰伏,等待纯阳功突破的那一刻。 夜幕降临,武安君如往常一样上床练功。待他再次收功,将真气全部纳入丹田时,那种丹田即将被撑破的感觉愈发强烈,他隐隐觉得,距离纯阳功突破小成的日子不远了。 怀揣着对功成之后美好未来的憧憬,武安君渐渐进入梦乡,全然不知明日将有一场风波等待着他。毕竟,明天他还要早起,继续当他的快乐杀猪匠。 清晨,西市开市,武家肉铺很快便迎来了众多顾客。武安君每日依旧只杀一头猪,猪肉品质优良,价格公道,因此卖得极快,稍晚些便会售罄。当猪肉卖得差不多时,两名捕快走了过来,其中一人是叶弘,另一人则是邹青。 “武兄弟,跟我们去衙门走一趟!”邹青板着脸,神色严肃地朝着正准备切肉的武安君说道。 “怎么回事?”武安君一脸诧异,看着眼前这个不太熟悉的邹青,心中满是疑惑。平日里与叶弘搭档的是皮伟,今日这邹青突然出现,还让自己去衙门,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林捕头让你去衙门一趟,马市的柴向远,死了!”叶弘靠近武安君,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悲痛与焦急。 “什么?”武安君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昨天下午他还与柴向远在一起骑马聊天,柴向远还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就没了? “好了,叶弘,你已经坏了规矩了。别多说了,赶紧跟我们走一趟,林捕头有话要问你!”邹青上前拍了拍叶弘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再透露更多信息。 武安君赶紧点了点头,脱下身上沾满油污的围裙,换上一件干净的羊皮袄子,又匆匆跟云瑶交代了几句,便跟着两名捕快朝着衙门走去。 “二位大哥,柴向远到底是怎么死的呀?”武安君边走边问,到现在他都觉得这一切如同一场噩梦,难以接受。 “到了衙门,林捕头自会告诉你!”邹青显然不愿意多言,只是闷头赶路。 叶弘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又顾忌邹青在一旁,只能用眼神示意武安君不要着急,耐心等待。 武安君被二人带到衙门的班房,只见捕头林明带着数名手下早已在那里等候,柴向远的尸体就静静地躺在地上。 武安君见状,径直跪地查看。只见柴向远喉咙处被一箭贯穿,伤口处血迹早已干涸。他心中悲痛万分,柴向远与自己相识已久,平日里相交甚欢,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竟遭此毒手。 “尔等还不速速将此獠拿下?”就在武安君沉浸在回忆与柴向远的过往,试图寻找可疑线索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暴喝。 “秦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武安君猛地回头,双眼怒视,仿佛要喷出火来。好友身死,他本就悲痛欲绝,没想到秦蕴竟在此时落井下石,妄图拿自己顶罪。 “你觊觎柴向远的财物,故而痛下杀手,亏他还把你当作朋友。尔等立刻将此獠拿下,本官审理之后,再呈交县令大人定夺!”秦蕴一脸得意,眼神中满是阴狠,死死地盯着武安君。 他做梦都想除掉武安君,当日在梨园小筑,武安君的一句“群芳妒”让他沦为众人笑柄,声名狼藉。如今,他终于抓住了机会,定要让武安君付出惨痛代价。 武安君闻言,猛地站起身来,一股怒火直冲脑门,不顾一切地朝着秦蕴扑去。这是他入城之后第一次情绪失控,好友的死本就让他伤心欲绝,秦蕴的污蔑更是让他忍无可忍。 两名捕快见状,急忙挡在秦蕴身前,各自举起水火棍,朝着武安君狠狠砸去。 武安君毫无惧色,双手迅速往水火棍上一拍,借助这股力量荡开两棍,随即发力将两名捕快击退,继续朝着秦蕴冲去。 “武兄弟,切莫动怒,我定会还你一个清白!”林明见势不妙,赶忙挡在武安君身前,压低声音说道。 “待我查明案件真相,还需县令大人裁决。只要缉拿真凶,一切自会水落石出!”林明说着,腰间的佩刀已然出鞘。 他深知武安君此刻的愤怒,若武安君真的不顾一切击杀秦蕴,那事情可就闹大了,他也不得不出手阻拦。 “好,林捕头,我信你!”武安君缓缓收拳,强忍着心中的怒火。 他清楚,若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杀了秦蕴,自己恐怕很难逃出城去。暂且先忍下这口气,等此案了结之后,定要找个机会除掉秦蕴,否则此人日后必定会成为自己的心腹大患。 第三十二章 防不胜防 “林捕头,还不把这犯人收押起来?”秦蕴脸上满是得意之色,心中想着,自己身为堂堂县尉,整治一个小小武安君还不是易如反掌,有的是手段让他服软。 “大人,武安君仅仅是与死者有些往来,目前不过是有些嫌疑罢了,实在还不能称其为人犯。”林明转过身,一脸严肃地看向秦蕴。 他对秦蕴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就直接给武安君定罪的行为,打心底里感到不满,语气中也不自觉地带了几分强硬。 “哼,此案本官自会向县令大人详细禀报。先把这小子押下去,给我好生看管着!”秦蕴被林明当众顶了一句,顿觉颜面扫地。 气得满脸通红,猛地一甩衣袖,气急败坏地转身离去,那架势仿佛在说,他定要让武安君为今日之事付出惨痛代价。 “武兄弟,你先在牢里委屈一下。我这就去苏大人那里为你分说清楚,苏大人与你相识已久,深知你的为人,定然不会任由秦大人这般胡作非为。你只需安心待上一晚,明日就会没事的。”林明满脸关切,轻轻拍了拍武安君的肩膀,试图让他宽心。 “如此,那就有劳林捕头了。家中娘子们恐怕会十分担忧,还请您派人通知她们一声,就说我在衙门有些公事要办,明日便能回去。”武安君缓缓点头,神色镇定,他心中清楚自己与柴向远之死毫无瓜葛,坚信真相终会大白,很快便能还自己一个公道。 “武兄弟放心,这点小事对我来说不在话下。我亲自送你去牢房,保证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林明面色凝重,对武安君的遭遇深感同情,同时也对秦蕴的行径极为不齿。 泌阳县的牢房位于衙门西侧,没走多久便到了。林明精心为武安君挑选了入口处的一间牢房,这间牢房不仅打扫得干净整洁,光线也较为充足,比其他牢房要好上许多。 林明还特意吩咐狱卒,将原本在这间牢房的其他人都赶到了里面的牢房,只为让武安君能过得稍微舒坦一些。 “多谢林捕头!”武安君感激不已,对着林明长揖到地。他心里明白,若不是林明从中周全,自己今日怕是要在这牢房里吃不少苦头。 “不必客气,我与武兄弟情同手足,这点事算得了什么。你就在这儿安心待一晚,我这就带着兄弟们去仔细稽查案情,发誓定要将真凶捉拿归案!”林明再次拍了拍武安君的肩膀,眼神坚定,示意他不要过于焦虑,一切有自己在。 “那就烦请林捕头尽快缉拿真凶,还我清白。此事过后,我定在酒楼大摆宴席,好好宴请快班所有兄弟,以表我对大家的感激之情!”武安君深知自己能否尽快脱离困境,全仰仗林明他们破案,心中对林明等人充满了感激,言语间满是真诚。 “这些都好说,林某这就先告辞了。”林明拱手作别,又特意跟狱卒郑重交代了几句,叮嘱他们务必好生照顾武安君,随后才转身走出牢房。 武安君环顾牢房,里面除了一个散发着异味的马桶,便是一张用稻草铺成的简陋床铺,上面还放着一床又黑又脏、散发着阵阵霉味的被褥。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干脆盘膝而坐。 借着牢房门口透进来的微弱光线,武安君能感觉到天色在渐渐变黑。期间,狱卒来送过饭,一碗稀得能照出人影的粥,外加一块硬邦邦、黑乎乎,不知放了多久的饼。 两世为人,武安君从未吃过如此粗劣难咽的食物,可此刻身处牢房,为了保存体力,他也只能强忍着恶心,捏着鼻子将这些食物往肚子里咽。 吃完饭没过多久,武安君便感觉肚子饿得咕咕叫。今天他只吃了早饭,之后便被带到县衙,一整天下来,就吃了这点稀粥和黑饼,这点食物还不及平日里食量的十分之一。 他暗自打开脑海中的系统面板,上面显示着一百零八个杀戮值。看着这来之不易的杀戮值,武安君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抽奖的杂物选项上。 下一次洗髓需要二百多个杀戮值,若是用这些杀戮值在杂物抽奖,说不定能抽到些吃的。可一想到积攒这些杀戮值的艰辛,他又有些舍不得将其浪费在换取食物上,内心在纠结中不断挣扎。 武安君不敢贸然修习功法,生怕在这牢房里出什么岔子。他眼巴巴地看着外面的桌子上放着啃了一半的烧鹅,那是有人来探监送给狱卒的好处。 此刻,那两个值夜的狱卒正坐在凳子上假寐,门外面还有其他值夜的人,他们似乎对牢房内的情况毫不担心,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突然,牢房门口出现一道黑影,那黑影朝着武安君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武安君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仅仅看身形,他就认出了来人是林明。 林明所处的角度十分刁钻,只有武安君所在的这个牢房能看到他。只见林明轻手轻脚地走到狱卒身后,出手如电,分别给了两个狱卒一击手刀。 两个狱卒甚至来不及发出半点声响,便软绵绵地趴在了桌上。林明动作娴熟地摸出一串钥匙,迅速打开了武安君的牢房门,闪身走了进去。 “武兄弟,快,换上衣服,跟我走!”林明拉下面上的黑巾,果然是他。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夜行衣递给武安君,神色焦急,仿佛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 “林捕头,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武安君一脸茫然,接过林明递来的夜行衣,心中充满了疑惑,完全不知所措。 “我手下的兄弟,从你的卧室里搜出了大笔钱财,足足有数千两,其中大部分都是太原钱庄的银票。经过一番走访调查,已经可以确定这批钱财是属于柴向远的。柴向远平日里与人来往本就不多,而你恰恰是最近与他走动最为频繁的人,他死的当天你还在他那里待了很长时间,本来就有嫌疑,如今物证确凿,就算是县令大人想帮你,也无能为力了!”林明长叹一声,脸上露出同情的神色,似乎对武安君的遭遇深感惋惜。 “怎么可能,我怎么会杀柴大哥?”武安君脑袋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相信林明所说的话,整个人都懵了,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让他一时难以接受。 “有人想要你的命,早就精心布下了这个局。你赶快跟我走,再留在这儿,就必死无疑了!”林明焦急地催促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秦蕴,他好狠的心啊!”武安君咬牙切齿,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 他不禁想起当初在比阳城,或许就是秦蕴暗中使坏,让自己落水,没想到这次秦蕴竟如此丧心病狂,杀了柴向远还栽赃给自己。为了报一己之仇,竟然不惜杀害无辜之人,这样的人,简直天理难容。 “秦家势力庞大,我们根本抗衡不了。赶快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眼见武安君穿好了衣服,林明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林捕头,我若是走了,你怎么办?”武安君犹豫了,他心中清楚,自己一走,林明必然会受到牵连。 “大不了就是限期内破不了案,挨些板子罢了。至于到底是谁把你救出去的,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大山里的匪寇干的。”林明满不在乎地摆摆手,示意武安君不要担心自己,赶紧跟他出去。 出了牢房,武安君突然一把拉住林明,他心中突然想到了云瑶和余静姝,自己一个人走了,她们怎么办? “担心家人?放心吧,天一亮,我就派人安排她们出城,你在城外等着与她们汇合便是。”林明仿佛看穿了武安君的心思,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明白了他的担忧,随即宽慰道。 “林捕头大恩,在下一定铭记于心!”武安君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的情绪,郑重地向林明行了一礼,眼中满是感激。 “莫要如此,快走!”林明拉着武安君,迅速朝着城墙方向跑去。 林明显然对城防情况了如指掌,很快便找到了守城士兵巡逻的漏洞。他熟练地拿出一根绳子,系在城墙上,然后和武安君顺着绳子,小心翼翼地爬下了城墙。 “林捕头,你快些回去,否则天亮了就说不清了。”武安君落地后,又往前跑了几步,确认安全后,便催促林明回城。 “我现在回去才真的说不清呢。昨天下午我就出城了,就是为了洗清劫狱的嫌疑,方才是趁着天黑偷偷摸进去的。”林明轻笑一声,示意武安君跟着他,两人趁着月光,朝着远处快速逃窜。 直到离城七八里远,林明才拐进一条小路,随后径直往山林中走去。 “穿过此处,便是我早年在城外住过的老宅子,你暂且安心在此住着。明日一早,我会让人送你家人出城,午时应该就能到了。”林明一边走一边说,不一会儿,眼前便出现了一座破旧的屋子。林明走上前去,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武安君走进屋子,双手在面前挥了挥,顿时扬起一阵灰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显然这里已经长期无人居住了。 “武兄弟,过来坐!”林明拿起一根长凳,放在靠窗的位置,示意武安君坐下。 武安君向林明道了谢,可肚子实在饿得厉害,忍不住东张西望,希望能找到些吃的。 就在他刚要走到凳子前时,突然感觉脚下一空,整个人毫无防备地往下面坠去。武安君反应迅速,整个人顺势往前一扑,想要抓住前面的窗台,只要抓住窗台,他就能翻出窗外,脱离险境。 然而,就在这时,一根木棍从旁边袭来,带着呼呼的风声,直接砸在武安君的手臂上。武安君只觉手臂一阵剧痛,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平衡,直直地往下掉去。 慌乱中,武安君赶紧将身体蜷缩成一团,试图避免下面可能存在的刀剑等危险物品。 还好,下面只是坚硬的地面。武安君摔落在地,除了手臂被刚才那一下砸伤,有些疼痛难忍外,其他倒也没有大碍。 “林捕头,这是什么意思?”武安君抬起头,愤怒地看向林明,他刚才看得清清楚楚,那一棍正是出自林明之手。 他满心疑惑,实在想不通,林明煞费苦心将自己骗出城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是为了投靠秦蕴,那让自己在牢里等死不就行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秦公子说,他在泌阳县最多待两年。两年之后,他保举我为县尉,这份诱惑,实在太大了!”林明不慌不忙地取出一块铁架子,直接安装在洞口,随后用锁链将洞口牢牢锁死。 他一边做着这些,一边淡淡地说着,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这个地洞深有一丈,除非武安君能够徒手破开这粗壮的铁链,否则绝对不可能从里面逃脱。而且,就算他能勉强爬上来,最终也会因为体力不支而掉下去。 “区区一个九品县尉,就值得你做出这种事?”武安君强忍着心中的愤怒,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实在没想到,自己竟然瞎了眼,错把林明当成了可以信赖的朋友,若不是如此,自己白日里就杀了秦蕴逃走了。 “九品县尉,或许在武兄弟你眼中不算什么,毕竟你是读书人中的佼佼者,若不是时运不济,或许早已主政一方。但是对我们这种人来说,这辈子能有这样一次晋升的机缘,那简直就是祖坟冒青烟了,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它溜走。捕头,说到底终究是吏,哪怕在人前有些威风,可终究还是低贱的胥吏。但是县尉不同,那可是高高在上的官,你或许无法体会我们的心情!”林明走到窗台前,望着天上的月亮,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情。 同样的月亮,在不同人心中,却引发了截然不同的感触。 “那你直接给我定罪不就行了,何必这么麻烦?”武安君无奈地叹了口气,直接盘膝而坐,他此时又饿又累,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只能尽量节省体力。 “原因自然是有的。证据做得再好,也可能会有破绽,若是县令大人彻底追查,或者让其他人接手此案,便有可能出现差错。可是只要你逃走,罪名就坐实了,案子自然也就结了,再也不用担心有人翻案。”林明蹲下身来,看着下面的武安君,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其二么,我还想从你口中盘问出你的功法。昔日你读书时,并未习武。如今不过短短两年,你的功法却如此厉害,昨天你的表现可是让我大吃一惊,我手下两个弟兄联手,居然都挡不住你。若我所料不差,这功法定然是上品,留在你手中也是浪费,不如传给我好了!”林明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贪婪,死死地盯着武安君,仿佛在看一件即将到手的珍贵宝物。 第三十三章 绝境求生 “你简直做梦!我就算死,也绝不会把功法传给你这等狼心狗肺之徒!”武安君双目圆睁,怒声咆哮,心中的愤怒如熊熊烈火般燃烧。 他万万没想到,平日里看似和善的林明,竟隐藏得如此之深。原来,林明之前与他交好,不过是为了谋夺他的功法。亏他还一直将林明当作知心朋友,真是瞎了眼! “别急嘛,你最终肯定会同意的。毕竟,你还有家人,那两个娇弱的小娘子,你真忍心看着她们受苦?要是你执意不肯交出功法,等秦公子来了,我就让他在你面前,好好‘疼爱’她们一番。我倒要看看,她们能坚持多久,你又能忍到几时?” 林明脸上泛起诡异的潮红,嘴角勾起一抹令人作呕的淫笑,那模样仿佛已经看到了接下来不堪的场景,沉浸在邪恶的幻想之中。 “你敢!你这卑鄙小人,我跟你势不两立!”武安君气得浑身颤抖,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深知秦蕴是个什么德行,却没想到林明竟比秦蕴还要龌龊百倍。平日里林明那副正义凛然的形象,如今看来,不过是用来迷惑众人的伪装罢了。 “事已至此,你还是早点招了吧。我不妨告诉你,你今日必死无疑。但那两个小娘子是否会遭受折磨,可就全看你的表现了。你就在这里好好反省吧,可别把自己饿死了。”林明随手丢出两个硬邦邦的馒头,那冷漠的态度仿佛在对待一只蝼蚁。 随后,他大踏步地离开了,只留下一阵令人心寒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 武安君强忍着心中的悲愤,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他身处一个地洞之中,洞壁由石砖砌成,而且林明那阴险的家伙还事先在上面泼了水,如今的洞壁滑得像抹了油一般,根本无处着力。 武安君咬紧牙关,双手抠住石壁上的缝隙,艰难地往上攀爬。每往上挪动一寸,都仿佛要耗尽他全身的力气。好不容易爬到一半,他瞅准时机,猛地伸手去推洞口上方的铁架子。 然而,脚下突然一滑,他整个人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坠落下去,重重地摔在洞底,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连续尝试了几次,武安君都以失败告终。他不得不暂时放弃,捡起地上那两个被林明丢弃的馒头,大口啃了起来。此时的他,需要积蓄体力,为接下来的挣扎做准备。 “我早就提醒过你,别白费力气了,可你偏不听。”林明那讨厌的声音从洞口传来,他闻声过来查看,见武安君还在试图逃跑,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冷笑。 随后,他竟拎来一桶水,毫不犹豫地朝着洞底的武安君泼了下去。 毫无防备的武安君瞬间被浇成了落汤鸡,冰冷的水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更糟糕的是,这一泼使得洞壁变得更加湿滑,想要爬出去简直难如登天。 武安君心中暗自叫苦,但他并未就此放弃。他深吸一口气,盘膝而坐,运转体内的功法,试图通过修炼来突破困境。 在这绝境之中,他在心底默默祈祷,祈求漫天神佛能够保佑他,让他能够一举突破功法的小成境界。 随着功法的运转,武安君渐渐进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他感觉自己仿佛产生了一种错觉,此次真气在经脉中壮大的速度似乎变快了。 以往,真气的壮大依靠的是体内食物转化而来的气息,可这一次,竟好像有外界的气息被源源不断地吸入体内,融入到真气之中。 真气缓缓地纳入丹田,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当丹田被真气填满之后,竟还有一小部分真气徘徊在体外。武安君心中一喜,他确定刚才的感觉并非错觉,此次真气壮大的速度确实远超以往。 “给我进去!”武安君在心中发出一声怒吼,他深知突破小成境界的关键时刻就在此刻。他集中全部的精神,将体外那部分真气奋力往丹田内压去。 随着压力的不断增强,丹田内的真气开始飞速旋转。渐渐地,真气的中心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这个漩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缩小。原本填满丹田都显得拥挤的真气,此刻竟逐渐浓缩成了一小团。 此时的真气,依旧保持着气态,但与以往那种虚无缥缈、仿佛随时会被吹散的状态截然不同。现在的真气浓郁得如同沉沉的乌云,仿佛下一秒就能凝聚出水滴,蕴含着强大的力量。 武安君还来不及为这突如其来的突破欣喜,他现在的处境依旧危险,犹如笼中困兽。他迫不及待地打开系统面板查看,果然,空明拳已经解锁,可以进行修炼了。 他毫不犹豫地点下修炼选项,此刻的他,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些武技究竟有何神奇之处,能否帮助自己摆脱眼前的困境。 刹那间,空明拳的秘籍大放异彩,随即在武安君的体内形成了一幅清晰的经脉运行图。 与修习功法时需要经过全身各种细小经脉、必须小心翼翼不同,空明拳的运行线路只在手臂粗壮的经脉中以一种独特的方式运行,难度大大降低。 武安君当即以神识催动,丹田中的真气如汹涌的洪流般直往右臂奔去,随后按照空明拳既定的线路运行起来。随着真气的运转,他感觉整个右臂仿佛充满了无尽的力量,似乎只需轻轻一拳,就能将面前的一堵墙轰塌。 武安君强忍着立刻挥拳一试的冲动,他清楚现在还不是时候。他缓缓将真气又收纳回丹田,若是此刻贸然出拳,真气消耗后,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恢复,这对他接下来的逃生计划极为不利。 随着真气平稳地回到丹田,武安君明显感觉到,纯阳功小成之后,自己对真气的掌控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运用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如今,他想要从这地洞中杀出去,还缺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那就是能够让他借力的武器。 “如来佛祖保佑,玉皇大帝保佑,三清祖师保佑,各路过往神仙保佑……”武安君在心中急切地祈祷着,“系统大爷,也请您保佑我,不然我今天可就真的要命丧于此了!” 祈祷完毕,他怀着忐忑的心情点开了武器装备抽取界面,选择了花费一百杀戮值抽取上品武器。 光芒一闪,一柄长枪出现在武安君的手中。这长枪枪头长一尺八寸,枪杆长六尺四寸,通体由合金打造而成,沉甸甸的,约莫有三十多斤重,一看便是一柄锋利无比的神兵利器。 若是在平时,武安君得到这样一柄长枪,必定会爱不释手。可此刻身处这狭窄的地洞之中,长枪反而不如刀剑等短兵刃好用。 他心里清楚,爬到洞口时,若是有刀剑,便能轻松插在石缝中借力,再以空明拳轰开上面的铁架子。但这长枪太长,在这狭小空间根本施展不开,难道只能插在地上借力吗? 武安君看了看枪身,心中盘算着,若是将长枪插在地上,自己坐在上面,高度刚好能够到洞口。只是这样一来,自己的屁股可就要遭罪了。 “妈的,林明、秦蕴,你们两个混蛋,我跟你们誓不两立!”武安君低声咒骂着,随后脱下上衣,开始仔细地在长枪尾巴处包裹起来,尽可能地让自己待会少受点罪。 他将枪头在地上寻了个砖缝插进去,随后把长枪稳稳地倚靠在洞壁上。这地洞里面黑灯瞎火的,只要林明不打火把伸进来看,绝对发现不了这里藏着一把长枪。 做好这一切准备之后,武安君屏气敛息,将自身的感知全部打开。此刻,房间里林明的一举一动,都清晰地落入他的感知范围之内。 直到天色微微放亮,林明才慢悠悠地过来查看。他探头往地洞里瞧了瞧,见里面毫无动静,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冷笑,随即又端起一盆水,直接泼了下去。 “你这狗日的,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你得逞!”武安君愤怒地大骂,这林明实在是歹毒至极,这大冷天的,这么一盆冷水泼下来,若是体质稍差些的人,非得被冻死不可。 “你就乖乖地在下面待着吧,我这就去把那两个小美人接来,到时候咱们再慢慢玩。”林明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狞笑,随后转身大踏步地离去。 武安君望着洞外林明离去的背影,双眼之中闪烁着熊熊的仇恨之火,心中暗暗发誓,此仇不报非君子,绝对不能放过这个恶徒。 直到林明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武安君又耐心地等了两炷香的时间,确定林明已经走远,不会突然折返。 他这才小心翼翼地握住枪身,双脚踏在洞壁上,开始借助枪身的力量往上攀爬。有了长枪借力,这一次攀爬要顺利许多,没过多久,他便爬到了洞口。 他小心翼翼地在枪尾坐好,双脚依旧紧紧踏在石壁上,抬头望去,距离洞口不过半尺之遥。他伸手用力推了推洞口上方的铁架子,却发现铁架子被粗壮的铁链牢牢固定住,纹丝不动。 武安君深吸一口气,屏息静气,调动体内的真气。他左手紧紧抓住铁架,将其往上绷紧,右臂则凝聚起全身的力量,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朝着上方狠狠轰去。 “铛!”一声巨响,犹如洪钟鸣响,拳头击中铁架时,竟然传出了金铁交鸣之声。在强大的力量冲击下,铁架子猛地往上弹开,那原本坚固无比的粗壮铁链,竟直接被崩断了。 武安君心中一阵狂喜,然而,紧接着一阵剧痛从屁股传来。他这才想起,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这湿滑的洞壁根本无法提供足够的支撑力,所有的反作用力几乎都由他的屁股承受了。 但此刻的武安君顾不上这钻心的疼痛,他双手迅速攀住洞口,用力往外一撑,整个人终于爬出了这个困住他一夜的地洞。 他返身将长枪取了出来,强忍着剧痛,检查了一下身体。还好,长枪没有真的捅进身体里,不然以这长枪的粗壮程度,自己可就真的废了。 他仔细检查了一番地洞,将洞口尽可能地恢复到原来的模样,让人看不出破绽。随后,他一个翻身,轻盈地跃上了房梁,手中紧紧握着长枪,静静地等待着林明返回,准备给他来个出其不意。 他在屋顶上悄悄开了一个小洞,通过这个小洞,能够清楚地观察到屋外的情况。过了半个时辰,林明果然回来了,身后跟着云瑶和余静姝。 武安君的面色瞬间冷了下来,如同覆上了一层寒霜。在二女后面,还跟着邹青和苗关,二人与林明呈三角形站位,将云瑶和余静姝无形中围困在中间,显然是早有防备。 “动手!”刚走到屋子门口,林明毫不犹豫地发出了指令。 云瑶和余静姝还一脸茫然,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身后的邹青和苗关便迅速抽出刀,架在了她们的脖子上。 “林捕头,你这是干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余静姝又惊又怒,大声质问道。她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看起来正直的林明,竟然会突然朝她们下手。 “不要乱动,否则,休怪林某心狠手辣,辣手摧花!”林明脸上露出一丝狰狞,掏出一根绳子,动作麻利地将二女的双手在身后紧紧绑住。他还趁机伸手,将云瑶塞在腰间用来伪装的破布扯了出来。 “这么好的身材,藏着掖着多可惜啊!”林明那肮脏的大手在云瑶纤细的腰肢上肆意抚摸了一把,他早就看出云瑶身材绝佳,只是一直用破布和灰尘伪装,此刻终于得偿所愿,露出了那副丑恶的嘴脸。 像林明这样的捕头,在江湖中摸爬滚打多年,若是没有这份眼力,又如何能缉拿贼寇?可如今,他却将这份眼力用在了如此龌龊的事情上。 “你住手,你这个无耻之徒!”云瑶愤怒地扭动着腰肢,试图挣脱林明的咸猪手。她的心早已许给了武安君,自然对林明的触碰感到无比厌恶。 “别急,好戏还在后头呢。走,咱们进去,让你们好好看看你们心心念念的好郎君,哈哈!”林明一边摸着云瑶的脸蛋,一边发出令人作呕的笑声。他心里清楚,云瑶那细腻的皮肤被灰尘遮住,实在是暴殄天物。 林明直接伸手推开房门,身后的邹青和苗关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他们心里都清楚,此番跟着林明,肯定少不了好处。等林明在这两个女人身上得逞之后,他们也能分一杯羹。 第三十四章 技高一筹 “武兄弟,你可得好好瞧瞧,这两个可都是你最心爱的女人!”林明一把将云瑶和余静姝扯到身前,虽然他看不清洞底的情况,但他坚信武安君一定能清晰地看到外面发生的一切。 就在这时,林明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警兆,仿佛有一把利刃正对着他的后背。他只觉背后一阵寒意袭来,寒毛瞬间倒竖。 林明不愧是经验丰富的高手,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竟然直接松开了抓住二女的手,整个人往前猛地一扑,来了个滚地葫芦,动作敏捷得如同一只狡兔。 武安君心中暗自惋惜,原本以为这一枪能够直接结果了林明,却被他躲了过去。他迅速将手中长枪向后一转,枪尖如毒蛇吐信般,直刺向邹青的咽喉。邹青此刻还沉浸在即将得逞的幻想之中,冷不丁一杆长枪从天而降,他哪里有林明那般敏捷的身手和反应速度? 直到武安君的长枪划破他的脖子,鲜血喷涌而出,邹青才如梦初醒,慌乱地想要躲避。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他的生命如同风中残烛,迅速消逝。 苗关见势不妙,心中惊恐万分,转身拔腿就跑。然而,他这一跑,却将后背毫无防备地暴露在了武安君面前。武安君见状,一个箭步如猎豹般追了上去,手中长枪猛地刺出,枪尖瞬间透体而出。 苗关看着胸前刺出的枪尖,上面还滴着殷红的血渍,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随着武安君抽离长枪,苗关的精气神仿佛也被一并抽走,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筋骨,软绵绵地委顿在地。 连杀两人的武安君,此刻没有丝毫的不适,反而转身紧紧盯着林明。在他心中,林明才是今天这场灾祸的罪魁祸首,是他最想杀的人。 林明双眼微微眯起,如同一只警惕的狐狸。他也没想到,武安君竟然如此厉害,比他之前预估的还要强上三分。 武安君随即挑动枪尖,将云瑶和余静姝身上的绳子割断。他知道,接下来必然是一场恶战,他必须全心全力应对,不能有丝毫分心。 “你们俩现在赶紧逃,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如果我赢了,自然会在官道上露面与你们会合。除非看到我,否则千万不要让人发现你们的踪迹。”武安君目光坚定,紧紧盯着林明,一刻也不敢放松,生怕林明趁机偷袭。 “郎君,我不走,我要留下来跟你一起战斗!”余静姝眼眶泛红,她不想离开武安君,他们好不容易才相聚,她怎么舍得在这危急时刻弃他而去。 “静姝,听话,咱们先离开这里,别给郎君添乱。”云瑶强忍着心中的担忧和不舍,一把拉起余静姝。她心里明白,她们留下来只会让武安君分心,她们修习内功才刚刚起步,力气虽然比寻常女子大些,但连健壮的男子都比不上,在这激烈的战斗中,根本帮不上忙,反而会成为武安君的累赘。 “好一个痴情种啊!你要是直接跑了,我还真拿你没办法。可你偏要自寻死路,那就休怪我心狠手辣了!”林明见二女离开,心中清楚,自己已经失去了威胁武安君的筹码,想要从他口中逼问出功法,几乎是不可能了。 “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武安君抖了个漂亮的枪花,他深知自己与林明之间的差距并没有那么大,而且他手中握着的可是一柄神兵利器,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林明迅速拿起一旁的水火棍,双手紧握,缓缓朝着武安君逼近。此次出城,他没带惯用的长枪,不过这水火棍跟随他多年,早已与他心意相通,运用起来得心应手。 林明以棍为枪,棍尖如闪电般直刺武安君的胸口。武安君毫不畏惧,当即舞动长枪,与林明的水火棍狠狠撞击在一起。只听“当”的一声巨响,火星四溅,两人竟然势均力敌,不分上下。 林明招式变化极快,趁着双方武器碰撞的瞬间,用力一抖水火棍,棍身如灵蛇般直往武安君的咽喉袭来。武安君反应迅速,立刻变招应对,两人你来我往,瞬间过了十数招。 林明不愧是经验老到的高手,他的动作犹如行云流水,又快又狠,每一招都直逼武安君的要害。武安君虽然奋力抵挡,但渐渐开始有些力不从心,疲于应付。 只见林明猛地一挥棍,带着呼呼风声,朝着武安君砸来。武安君见状,连忙举枪格挡。原本他以为可以稳稳接住这一棍,可没想到林明这一棍蕴含着强大的力量,竟将他砸得踉跄后退。 林明攻势迅猛,手中水火棍由砸转刺,那棍尖仿若一道黑色寒芒,裹挟着凌厉劲风,直逼武安君咽喉要害。 武安君本就因先前抵挡而脚步踉跄,仓促间,他拼尽全力侧身闪躲,可还是未能完全避开,肩膀结结实实挨了一棍。 顿时间,一阵钻心剧痛如汹涌潮水般袭来,好似有无数钢针深深刺入骨髓,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晃起来,原本就不稳的脚步彻底乱了套,整个人“扑通”一声重重翻倒在地。 生死关头,武安君强忍着肩头剧痛,就地一个翻滚,动作敏捷得如同一只受伤的猎豹。与此同时,他手中的长枪顺势一个贴地横扫,枪身带起呼呼风声,寒光闪烁,恰似蛟龙摆尾,威势惊人。 林明见状,脸色微变,不敢贸然靠近,连忙向后纵身跃开,寻机再战。武安君趁此间隙,大口喘着粗气,双手撑地,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方才林明那雷霆万钧的一棍,力量之大,招式之精,武安君心中明白,这必定是一门精妙的武技,否则以自己如今的实力,断不至于如此难以招架。 “哼,若是我手中拿着长枪,就凭刚才那一招,定能将你废了!我承认,你近来进步不小,但跟我相比,还是太嫩了些。今日收拾你,不过是猫戏老鼠罢了!”林明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冷笑,故作轻松地说道。 他心里清楚,在这激烈的战斗中,不仅要靠武力,更要从心理上击溃对手,让武安君的溃败来得更快一些。 “我承认你实力强劲,可若想取我性命,你也得付出惨痛代价!”武安君目光如炬,微眯双眼,紧紧盯着林明。 他心里明白,照这般缠斗下去,自己取胜的希望极为渺茫。林明方才施展的那一招武技,威力惊人,且不知他还能施展几次,可只要再有一次,自己恐怕就难以躲过致命一击。 “拼了!”武安君在心底发出一声怒吼,他深知此刻已退无可退,唯有拼死一搏。刹那间,他周身气势陡然一变,双手挥舞长枪,如同一头发狂的猛兽,主动朝着林明发起了猛烈进攻。 林明瞧着武安君手中那柄长枪,心中暗自警惕。他虽不知这长枪从何而来,却能看出绝非普通兵器,一旦被其扎中,那必然是一个贯穿的血窟窿。 就在这时,武安君做出了一个惊人之举。面对林明再次袭来的水火棍,他竟不管不顾,仿若失去理智一般,直接挺着长枪向前猛刺,摆出一副以伤换伤的拼命架势。 林明见状,心中猛地一震,瞬间犹豫起来。以他的实力,手中水火棍确实能够先一步击中武安君的咽喉,可如此一来,他也很难避开武安君那致命的长枪穿刺。 林明对自己的实力充满自信,坚信这一击足以击碎武安君的咽喉,可他却不敢确定,自己能否在武安君的长枪下保住性命。 电光火石间,林明迅速做出决断,当即变招。他双手猛地发力,将水火棍朝着斜下方狠狠砸去,意图凭借这股强大的力量,将武安君手中的长枪荡飞,化解眼前的致命危机。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大大出乎林明的意料。随着水火棍与长枪碰撞,武安君的长枪竟真的飞了出去,直接从他的双手之中脱离,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远远落在一旁。 武安君趁着林明惊愕之际,往前疾跨两步,右拳紧握,体内真气疯狂涌动,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朝着林明胸口重重轰去。 林明见此,心中暗自摇头,在他看来,武安君这小子怕是疯了,竟然弃枪不用。他心中想着,只要挡住这一拳,这场战斗自己便稳操胜券。 于是,林明不但没有后退,反而双手紧紧握住水火棍,将其横在胸前,运足力气,准备硬抗武安君这全力一击。 “咚!”一声沉闷巨响,仿若洪钟鸣响,在空旷的场地中回荡。林明瞪大了双眼,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他只感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汹涌袭来,好似有一座巍峨大山轰然崩塌,狠狠压向自己。他的双臂虽奋力抵挡,却如同螳臂当车,根本无法阻挡这股强大的冲击力。 只见武安君这一拳,先是重重打在水火棍上,随即巨大的力量顺着水火棍,一同砸在了林明的胸口。 林明只觉胸口一闷,仿若被一块巨石结结实实击中,五脏六腑好似都移了位。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摔倒在地,紧接着,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染红了地面。 “武技,而且是极为高明的武技!”林明在倒下去的那一刻,脑海中唯有这个念头不断盘旋。他心中清楚,以武安君之前展现出的实力,绝不可能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这一拳必定是借助了一门高明武技,才会如此势不可挡,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这一招只要击中,自己根本无力抵挡。 “说吧,你还有什么遗言?”武安君大口喘着粗气,方才那一拳几乎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他缓缓走到一旁,将掉落的长枪捡起,此刻,局面已然完全由他掌控。 “遗言?呵呵,你是不是觉得我坑了你?我告诉你,我可不欠你的。若不是我,那次窝台死后,你早就死罪难逃了!”林明伸手擦了擦嘴角不断涌出的鲜血,靠着墙壁,无力地说道。 “你竟然知道窝台是我杀的?”武安君闻言,眉毛微微一挑,心中暗自诧异。当初他行事极为谨慎,抹去了所有可能暴露自己的痕迹,没想到还是被林明看穿了。 “呵呵,就凭你跟窝台素有仇怨,又与杜老三等人交情匪浅,且擅长射箭,你自然是第一号嫌疑人。当初你射箭之处,地上还留着插过羽箭的痕迹,只要稍加比对,甚至找个铁匠辨认,便能确认是你所为。那些伤口,你以为戳烂了就无法辨认了?莫说是专业的仵作,就算是我,也能轻易分辨出来。”林明只觉胸口一阵发闷,每说一句话,都好似有一把刀在割着他的肺腑。 刚才武安君那一拳,直接震伤了他的五脏六腑,此刻他的生命正在飞速流逝。 “那你为何要帮我?”武安君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但即便如此,他心中杀意依旧未减,林明今日所作所为,绝不能轻易饶恕。 “因为我看出你是个人才,本想将你招揽到麾下。可没想到,你的实力进步如此之快,所习功法绝非凡品。”林明一阵剧烈咳嗽,连带着血沫子一同喷了出来。 他心中满是懊悔,若是当初没有起贪念,或许今日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就因为这个,你便杀了柴向远,还栽赃给我?”武安君再次沉默,他心中明白,这便是怀璧其罪。即便自己一直行事低调,可还是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秦蕴许我大好前程,还承诺给我强大的功法,我实在难以拒绝。看在我曾救你一命的份上,放过我这一次,如何?你的案子是秦蕴亲自办理,如今已无法翻案,你唯有逃跑这一条路可走。我这伤势,一年半载都难以痊愈,以你的进步速度,日后我再也无法对你构成威胁。”林明眼中闪过一丝希冀,他渴望活下去,此刻,所谓的前程在他心中已如过眼云烟,能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好!”武安君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就在林明以为自己逃过一劫,刚松了一口气之时,武安君猛地抬手,手中长枪如一道黑色闪电,直直刺透了林明的心脏。 “你!”林明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愤怒与难以置信。他怎么也没想到,武安君竟如此“不讲信用”。 “我本可以饶你一次,可柴向远的仇,我必须得报!”武安君微微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事已至此,林明犯下如此大错,绝不能留他性命。 随即,武安君猛地一抽长枪,转身迅速避开喷涌而出的鲜血。他仔细确认地上林明以及另外两名捕快都已断气,这才将他们的尸体一一拖入地洞之中。随后,他熟练地将地洞机关恢复原样,由于下面有铁架子支撑,即便有人踩在上面,也不会有任何异样反应。 做完这一切,武安君又打来一桶水,仔细将地上的战斗痕迹冲洗得干干净净。此时的场景,就好似从来没有人来过一般,唯一不同的是,他手中多了几块碎银子以及三把佩刀,这些都是从林明和那两个捕快身上搜出来的。 武安君来到河边,简单将身上的血迹和尘土清洗干净。他用从林明身上扒下来的衣服,将三把腰刀仔细包裹好,背在身上,然后朝着官道的方向大步走去。 第三十五章 再入县城 “大郎!” “郎君!” 武安君在官道上刚走了不到百步,就看见云瑶和余静姝从一旁的树林中钻了出来,正拼命朝着他挥手。 武安君见状,不禁抬手扶额。以林明的本事,若真的是他活着走出这场战斗,云瑶和余静姝二人根本逃不出他的追捕。好在,最终活下来的是自己。 “大郎,可把我们急坏了!”云瑶快步跑到武安君身边,眼神中满是关切,在他身上仔细查看,生怕他受了重伤。 “郎君,那些坏人呢?”余静姝也跟了上来,目光朝着武安君身后望去,神色紧张,生怕林明会突然从后面杀出来。 “都死了!”武安君轻轻摸了摸俩女的头,温柔地说道,示意她们不必担心。 “郎君真厉害!那我们回家吧?”余静姝闻言,脸上顿时露出欣喜之色。在她看来,既然坏人都已被除掉,他们便可以安全回家了。 “回家?回不去了!”武安君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心里清楚,狗日的秦蕴早已将证据伪造好。再加上自己畏罪潜逃,还杀了林明和两名捕快,如今这般情形,又有谁会相信他是无辜的呢? “那,我们回韩家庄?”云瑶试探着问道。在她心中,韩家庄或许是个不错的退路,回去杀猪种地,以他们如今的家产,买几亩地倒也不是难事。 “都回不去了。用不了多久,通缉令就会贴满大街小巷,凡是官府能管辖到的地方,我们都不能去了!”武安君满脸无奈,心中满是苦涩。 他本只想低调行事,猥琐发育,等日后有了本事,再挣些钱,过上安稳日子。可如今,一切都化为泡影。 “那,郎君,我们该去哪儿啊?”余静姝眼眶泛红,几乎要哭出来。好好的生活,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呢? “如今只有一条路,进山,落草为寇!”武安君咬了咬牙,艰难地说出这句话。话音刚落,他只觉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好不容易在县城打拼成为中产,结果一夜之间,却要沦为贼寇,这巨大的落差让他一时难以接受。 “当贼寇?就我们几个?”余静姝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和云瑶。在她们的认知里,自己向来都是被贼寇打劫的对象,如今却要成为贼寇,实在难以想象。 “咳,山中还有一些义军,他们并非全靠打家劫舍为生。咱们去了那里,至少不会被官府追捕。”武安君解释道。他也不想落草为寇,可眼下为了活命,必须得离开官府的势力范围。 虽说落草为寇不是个好选择,但至少能活下去。否则以他们三个人的力量,躲在山中,物资补给将成为大问题。 “都听大郎的,我们现在就出发!”云瑶伸手拉住余静姝的手,眼神坚定。既然事已至此,她便决定与武安君共进退。 “走之前,我还得回县城一趟,你们找个地方躲起来。”武安君伸手摸了摸脸颊,神色凝重。他心中还有一件大事未完成。 “大郎,家中的银子我都带着了,只剩一些铜钱,没必要回去了!”云瑶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递给武安君。钱袋里有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还有二十多两散碎银子,其中最大的一笔收入,便是曹昉给的润笔费。 “我不是为了钱,是有个人,我必须去杀了他,不然我心中难平!”武安君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秦蕴几次三番想要置他于死地,此人绝不能留。 “郎君,我们害怕!”余静姝紧紧拉住武安君的手,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好不容易从生死之战中活了下来,她实在不想让武安君再去冒险。 “大郎,要不咱们走吧,以后有的是机会报仇!”云瑶也在一旁劝说。在她心中,只要大家能平安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此人就像一条隐藏在黑暗中的毒蛇,你不杀了他,他随时都会在背后咬你一口。此番灾祸,皆是拜他所赐。若不将其除掉,假以时日,此人必定危害更大。”武安君心意已决,语气坚定。 他深知秦蕴的阴险狡诈,若不趁此机会将其铲除,日后必定会给自己和身边人带来更大的危险。 云瑶和余静姝见无法劝阻武安君,心中虽满是担忧,但也只能默默点头应允。 武安君带着俩女在山上寻到一个山洞,又去附近人家偷了些粮食和一口锅。当然,离开时,他悄悄丢下了一小块碎银子,权当购买这些东西的费用。 三人在山洞里煮了一锅饭,由于没有餐具,只能直接用手抓着吃。吃完饭后,武安君将刀枪都留给了云瑶和余静姝,自己只带了两块银子和一些铜钱,便转身回城去了。 城门口虽有官兵盘查,但对入城之人的检查并不严格。出发前,云瑶和余静姝稍微改变了武安君的面容,因此他很轻易地便蒙混过关,顺利进入了县城。 进了城后,武安君径直朝着城南春桂坊走去。他知道,秦蕴就住在那里。至于西市的肉铺,他根本没打算再去,他心里明白,那里必定有官府的人布控,前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进入春桂坊后,武安君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他还是第一次来这里,一切都显得陌生而又充满危险。 他在坊中转了两圈,找了一户人家后院外的杂物堆,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此刻,他唯有静静等待天黑,再前往秦蕴家中,完成这场复仇之战。 夜幕缓缓降临,泌阳县开始宵禁,各坊的大门纷纷落锁,整个县城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仿佛被一层神秘的面纱所笼罩,直到明日天亮,才会再次恢复生机。 武安君颇具耐心,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先前购置的肉包子。这些包子虽已有些凉了,却依旧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他大口大口地吞咽着,每一口都吃得极为满足,不时还拿起水囊,仰头猛灌几口,那豪爽的姿态,仿佛周遭的一切危险都与他无关。转眼间,十二个肉包子便被他消灭殆尽,武安君惬意地打了个饱嗝,寻了个舒适的位置,直接在杂物堆里躺下,悠然自得地睡了过去。 在这隐蔽之处,他笃定不会有人前来打扰,短暂的休憩,能让他积蓄起足够的精力,去应对即将到来的挑战。 不知睡了多久,武安君被打更人那清脆的铜锣声惊醒。他微微睁眼,瞧见夜空之中那轮明月高悬,知晓已然到了半夜时分,也到了他该行动的时候。 他轻手轻脚地从杂物堆中走出,动作犹如鬼魅一般,悄然无声。凭借着天上洒下的清冷月光,武安君迅速在错综复杂的街巷中穿梭,很快便来到了秦蕴的家门口。 他绕到后院,仔细寻觅一番,寻到一处易于攀爬的位置。以他如今精进的身手,寻常的院墙根本无法阻挡他的脚步,稍一用力,便轻松翻越了过去,稳稳地落在院内。 落地之后,武安君猫着腰,身姿矫健,如同一头潜行的猎豹,朝着后院的正房悄然行去。四周静谧无声,唯有他沉稳而又轻微的脚步声,仿佛生怕惊扰了这深夜的宁静。 然而,当武安君靠近正房时,却发现屋内竟有灯火闪烁,隐隐约约还传来一些低语声。这一发现,让他心生诧异,不由得停下脚步,窝在墙角处。他双手拢起,做成喇叭状,贴在耳边,试图听清屋内究竟在谈论些什么。 “大人,你快进来啊!”一声娇柔酥软的声音骤然响起,那声音仿佛带着丝丝缕缕的魅惑,即便身为听墙角的武安君,也忍不住心中泛起一丝涟漪,暗自感叹这秦蕴还真是会享受,也不知从何处寻来这般尤物。 “你求我呀!”紧接着,秦蕴那贱兮兮的声音传来,话语中满是戏谑与玩弄的意味。 武安君听闻,心中暗自思忖,只要这秦蕴在屋内,那便好办了,今日必定要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屋内不时传出的那些不堪入耳的声音,不断地干扰着武安君的心神,让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但他深知此刻必须保持冷静,强自按捺住内心的情绪,紧守本心,不为外界所动。 终于,屋内的动静愈发剧烈。武安君看准时机,猫着腰,轻轻推开房门。他的双脚仿若猫爪一般,落地没有丝毫声响,小心翼翼地朝着床边靠近。 来到房门口,武安君朝着床上瞧去,只见那女子肌肤如雪,白花花的一片煞是惹眼,整个脑袋都深埋在被褥之中。而此刻的秦蕴,正沉浸在欢愉之中,玩得忘乎所以,对于已然悄然来到身后的武安君,竟是毫无察觉。 武安君蹑手蹑脚地轻轻靠过去,瞅准时机,右臂如闪电般探出,精准地将秦蕴的脖子牢牢夹住,随即左手迅速捂住他的嘴。 紧接着,他用力一拧,只听得“咔嚓”一声,秦蕴的脑袋瞬间软趴趴地耷拉了下来,生机就此断绝。 武安君面无表情地将秦蕴的身体拔出来,随手靠在一旁。这家伙在风流之际一命呜呼,倒也没遭受什么痛苦,实在是便宜他了。 杀了秦蕴之后,武安君只感觉心中长久以来的那股郁结之气瞬间消散,念头通达无比,仿佛完成了一件关乎人生的重大使命。 “大人,你快进来,莫要再戏弄奴家了!”女子显然还未察觉到身后的异样,以为秦蕴还在故意捉弄她,于是继续配合着撒娇扭动身体。 本就被屋内暧昧氛围撩拨得气血上涌的武安君,此刻瞬间脑中充血,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他心想,自己差点被秦蕴害死,如今给他戴顶绿帽子又何妨。如今他的纯阳功已然小成,无需再像从前那般苦苦忍耐。 原本撒娇的女子,陡然间感受到体内的异样,心中一惊,瞬间意识到身后之人并非秦蕴。她吓得浑身一颤,刚想要出声呼救,却又强自忍住。 她心中明白,对方既然能够悄无声息地让秦蕴消失,自然也有能力让她瞬间香消玉殒。为了活下去,她只能强装镇定,努力迎合起来,期望能用自己的身体让对方满意,从而换取一线生机。 女子的这些异样反应,自然逃不过武安君的感知。但此刻的他,已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只顾尽情享受这片刻的欢愉。 在一阵令人面红耳赤的快感之后,武安君逐渐恢复了理智。他担心女子醒来后会闹出动静,于是一个掌刀砍在她的脖颈处,女子双眼一翻,瞬间昏迷了过去。 随即,武安君拿起一件衣服,轻轻帮女子套上,又找来绳子,将她的双手牢牢绑在身后。为了防止她醒来后呼喊求救,还塞了一个布团在她口中,确保她在短时间内无法脱困。 在武安君看来,杀秦蕴,那是因为对方罪有应得,死有余辜。至于秦蕴的女人,倒也并非一定要取她性命。 武安君又拎起被褥,轻轻盖在女子身上,随后在屋内四处翻找起来。他将屋内值钱的金银细软,统统打包带走,权当是对秦蕴的一种惩罚,也算是为自己之后的逃亡之路筹备一些盘缠。 一切收拾妥当,武安君借着夜色,再次翻墙而出。他巧妙地避开坊门处的守卫,犹如一只灵活的夜猫,出现在街道之上。随后,他径直朝着城西的贫民区走去。 一路上,街道上巡逻的士兵不时走过,但以武安君如今敏锐的感知能力,总能提前一步发现他们的踪迹,然后悄然避开,有惊无险地朝着目的地前行。 很快,武安君来到了贫民区。这里是泌阳县最为贫穷之人的聚居地,路面上连一块像样的砖石都没有,尽是普通的泥巴路。每逢下雨天,道路便会变得泥泞不堪,人走在上面,双脚都会深陷其中,举步维艰。 武安君走到一处低矮破旧的土坯房门口,这便是凌川和凌岳兄弟俩的住处。他伸手用力一拉墙上的窗户,那本就破旧不堪的窗户,“嘎吱”一声,直接被卸了下来。 武安君翻身跃进屋内,只见屋内昏暗无光,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在角落里的稻草堆上,两个壮实的汉子正睡得香甜,身上盖着的被褥破旧得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双脚露在外面,在这寒冷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凉。 “醒醒!”武安君走到凌川身旁,伸出手,在他脸上轻轻拍了两下,轻声呼唤道。 “谁?”凌川猛地惊醒,下意识地想要大声叫喊,却被武安君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嘴,将即将脱口而出的声音堵了回去。 “我是武安君,小声些!”武安君压低声音,在凌川耳边说道。 第三十五章 杀出城去 “武公子,你怎么来了?他们正在到处找你呢!”凌川一听是武安君,心中一惊,赶紧小声回应道。 “你先把凌岳叫醒,我有话跟你们说。”武安君面色凝重,神情中带着一丝焦急。 他深知自己独自带着两个女子进山当匪寇,一旦遭遇危险,很容易顾此失彼。若是能将凌川和凌岳兄弟带上,他们五人联手,在山中生存的几率将会大大增加,安全也能更有保障。 凌川抬手,直接一巴掌扇在凌岳的脸上,那响亮的声音,吓得武安君心中一颤。 “哥,让我再眯一会儿。”凌岳显然早已习惯了兄长的这种叫醒方式,没有丝毫激动的反应,只是翻了个身,打算继续躺着睡觉。 “老二,快起来,武公子来了!”凌川见状,有些着急,抬脚直接踢在凌岳的屁股上。他心里清楚,武安君在这个时候来找他们,必定是有急事相商。 “武公子?”凌岳一听这话,瞬间从床上爬了起来。这两天,他一直忧心武安君的安危,却又苦于无法为对方提供帮助。此刻听闻武安君来了,顿时来了精神。 “咳,我在这儿呢,你们都小声点儿!”武安君见状,连忙摆摆手,示意兄弟俩小点声,别惊动了外面的人。 凌川和凌岳兄弟俩,这些日子跟着武安君,不仅伙食得到了极大改善,身体愈发壮实,而且在武安君的悉心教导下,修习罗汉拳也颇有成效。 他们的目力虽比不上武安君那般敏锐,但也远超普通人。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微弱月光,足以看清屋内的情形。 “公子,你赶紧跑啊!全城都在缉拿你,我们家都被搜了好几回了。你放心,我和兄长一定守口如瓶,绝不会说见过你!”凌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确定眼前之人正是武安君后,赶紧开口说道。 “夯货,好好听公子说话!”凌川一听凌岳这话,抬手就是一巴掌拍过去。在他心中,武公子那可是有大本事的人,岂是那些公差能轻易拿住的?还用得着凌岳在这里瞎操心、瞎提醒? “哥,武公子说过的,打头容易变笨的!”凌岳显然对兄长的行为颇为不满,低声抗议道。 武安君看着这对活宝兄弟,心中涌起一股暖意。他们心思单纯,为人质朴,这样的人,才能一心一意地跟在自己身边,不离不弃。 “你们听我说,此番是县尉秦蕴跟捕头林明联手陷害我。如今所有的罪证都指向我,想要翻案已经不可能了。”武安君神色凝重,压低声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缓缓道来,同时目光紧紧地盯着凌川和凌岳,观察着他们的反应。 “妈的,敢陷害公子,老子回头就去砸死他!”凌川一听这话,顿时怒火中烧,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如今他的实力今非昔比,三五个壮汉都不是他的对手,一想到有人竟敢陷害武安君,他就气得浑身发抖。 “大哥说得对,我们兄弟明天就去找他们拼命。不对啊,那林捕头不是跟公子是好友吗?”凌岳挠了挠脑袋,一脸疑惑。他实在想不明白,平日里与武安君关系看似不错的林明,为何会做出这种陷害之事,这事儿怎么听都觉得怪怪的。 “管他呢,敢陷害公子,就是我们兄弟的死敌,非得弄死他不可,明天就去!”凌川此刻已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满心只想着为武安君报仇。 在他心中,他们兄弟俩的前程都系在武安君身上,如今有人胆敢断他们的前程,那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反正他们本就是贱命一条,这些日子跟着武安君,是他们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大不了就一命抵一命,也要将这两个祸害给除掉,为武安君讨回公道。 武安君看着兄弟俩义愤填膺的模样,心中甚是满意。他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在如今这般绝境之下,兄弟俩依旧愿意为了他去拼命,这份情谊,着实难能可贵,不枉他之前对他们的悉心栽培。 “林明跟秦蕴这两个祸害,我已然亲手解决。但如今这县城,已无我的容身之所。眼下,我唯有一条路可走,便是前往大盘山,落草为寇。你们兄弟二人,可愿随我一同踏上这条险途?”武安君目光灼灼,带着满心期待,紧紧凝视着凌氏兄弟,话语中虽透着无奈,却也饱含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然之气。 “公子但有所命,我等自当誓死相随!公子于我兄弟有再造之恩,若无公子,哪有我等今日。这县城,若无公子,对我们而言,不过是困人的牢笼罢了。如今公子有难,莫说是落草为寇,便是赴汤蹈火,我凌川也绝不皱一下眉头!”凌川听闻,毫不犹豫地抱拳回应,那声如洪钟的话语中,满是对武安君的忠诚与追随的决心,仿佛武安君便是他此生唯一的信仰。 “同去,同去!我这就去找我的棍子!”凌川话音刚落,凌岳也跟着大声嚷嚷起来,一边说着,一边麻溜地转身,在屋内翻找起自己的趁手兵器。 在他质朴的认知里,落草为寇,没有家伙事儿可不行,那根棍子,就是他闯荡江湖的底气。 “莫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贸然行事,咱们可出不了城。”武安君见状,赶忙抬手示意二人稍安勿躁,神色间满是沉稳与冷静。 他心里清楚,出城之路必定危机四伏,稍有不慎,便会功亏一篑,必须精心谋划,方能确保万无一失。 当清晨的第一缕曙光,如金色的纱幔般轻柔地洒落在泌阳县的城楼上,厚重的城门在“嘎吱嘎吱”的声响中缓缓开启。 一队十数人的卫兵,手持刀剑,仔细检查每一个进出城池之人。 凌川和凌岳俩兄弟,此刻正拉着一辆粪车,夹杂在出城的人流之中,缓缓朝着城门靠近。那粪车散发着刺鼻的气味,引得周围之人纷纷侧目,掩鼻避让。 兄弟俩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期待,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慌乱,稳稳地拉着车,一步步朝着城门走去。 “停下!接受检查!”一名卫兵走上前来,手中长枪一横,拦住了粪车的去路。说罢,他皱着眉头,用长枪往粪水里面使劲捅了几下,又猫着腰,仔细检查了车底,确认没有任何异样后,才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放行。 兄弟俩暗自松了一口气,拉着车继续缓缓前行。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走出城门之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匹快马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朝着城门方向疾驰而来,马上之人身姿矫健,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 “不好!快关门!快关门!”带队的卫兵见状,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一边大声呼喊着,一边迅速抬起拒马,试图拦住来者。 同时,他扭头冲着身后的卫兵们大声吆喝,让他们赶紧将城门关闭,那慌乱的声音,仿佛末日的警钟,在城门口回荡。 武安君此刻正隐匿在一旁,见此情形,他迅速张弓搭箭,手中的铁胎弓被他拉成了满月之状,弓弦紧绷,蓄势待发。为了顺利出城,他特意冒险潜回肉铺,取回了自己心爱的弓箭,此刻,这弓箭便是他冲破困境的利刃。 “嗖!”一声尖锐的呼啸划破长空,武安君手中的利箭如同一道黑色的流星,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朝着卫兵首领射去。 那卫兵首领刚搬起拒马,还未来得及做出更多反应,就感觉喉咙处一阵剧痛袭来,仿佛被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刺入。 他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之色,看着箭羽上缓缓滑落的血滴,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觉得喉咙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堵住,根本发不出半点声音。 与此同时,凌川和凌岳瞅准时机,二人相视一眼,同时发力,猛地将粪车掀翻。那辆粪车如同一头发狂的公牛,带着巨大的惯性,朝着城门撞去,瞬间将城门死死抵住,让原本准备关闭城门的卫兵们措手不及。 武安君趁着城门混乱之际,再次张弓搭箭,对准那些试图关闭城门的士兵。 那些士兵见状,吓得脸色苍白,纷纷躲到城门后面,大气都不敢出。他们亲眼目睹了首领被一箭射死的惨状,深知来者箭术高超,自己根本无力抵挡,唯有躲起来,才能保住性命。 武安君看准时机,翻身上马,那匹马正是他从秦蕴府中顺手牵羊得来的。此刻,这匹马成了他逃离困境的关键。他双腿一夹马腹,骏马长嘶一声,如离弦之箭般,朝着城门冲去。凌氏兄弟也不甘示弱,动作敏捷地溜到城外,与武安君会合。 出了城之后,凌氏兄弟平日里刻苦锻炼的效果便显现了出来。他们一人扛着一根木棍,步伐稳健,跨着大步,不紧不慢地跟在武安君的马后。武安君则有意放慢马速,以节省马匹的体力,毕竟接下来还有漫长的路途要走。 待众人回到山洞,与云瑶和余静姝会合。武安君让二女同乘一马,自己手持长枪,一马当先开道。凌氏兄弟则手持木棍,紧紧跟在队伍后面,负责殿后。就这样,一行五人朝着大盘山的方向进发,踏上了未知的征程。 武安君并不清楚如何才能找到山中落草的贼寇。不过,那日听杜老三说起过大致路线,得知可以先前往云栖观,而今日恰好是乡集。 考虑到自己的身份不便露面,武安君便吩咐凌氏兄弟前往乡集,购置一些进山必备的物资,至少要保证进山后不至于挨饿受冻。 武安君手持长枪,腰间还挂着一柄锋利的手刀,云瑶和余静姝也各自佩带着一把刀,虽说战斗力有限,但好歹能在关键时刻自保。至于凌氏兄弟的木棍,两头都精心包着铁,以他们那身大力不亏的劲道,一旦挥舞起来,砸中敌人,必定是伤筋动骨的下场。 众人正行进间,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武安君心中一凛,当即停下脚步,神色凝重地转身望去。凌氏兄弟迅速分列左右,双手紧握木棍,严阵以待。武安君则站在中间,手握铁胎弓,身前的地上插着一排羽箭,做好了随时大战一场的准备。 来人不出所料,正是快班的三名捕快,他们各自骑着一匹马,风驰电掣般追了上来。其中一人,正是武安君颇为熟悉的皮伟。 “公子,若是将他们拿下,咱们就都能骑马了!”凌川见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在他看来,这三个捕快根本不足为惧,若是能将他们的马抢过来,众人的行程便能轻松许多。 “这马,恐怕载不动你们兄弟俩。”武安君闻言,微微一笑,摇摇头说道。 他跟随柴向远久了,对马匹的优劣也略知一二。以凌氏兄弟那魁梧壮硕的体格,官府养的这几匹马,还真未必能承受得住,恐怕只有那日被太原王公子买走的那匹宝马,才能胜任。 “那倒是可惜了,不过能吃顿马肉也不错!”凌岳舔了舔嘴唇,一脸馋相地说道。在他的认知里,这么多肉,足够他们吃上好久了,想到这里,他的肚子都忍不住咕噜噜叫了起来。 武安君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理会二人的调侃,缓缓将弓箭上弦。此时,双方的距离已经不足八十步,一场恶战似乎一触即发。 武安君绷紧了神经,心中暗自思忖,这两日他已经杀了不少人,再多三条人命,于他而言,也不过是增添几分杀戮罢了。 然而,皮伟却在此时突然轻拉缰绳,放缓了马匹的速度。他心中暗自叫苦,果然是武安君,身旁还跟着那两个难缠的凌氏兄弟。以自己的实力,根本不够他们三人联手一击的。 他曾多次前往武家肉铺,对武安君等人的实力了如指掌。方才武安君一箭射死卫兵首领的场景,他更是亲眼目睹,深知自己上去无异于送死。回去大不了被责罚,丢了差事,但总好过丢了性命。 “皮兄,你这是怎么了?”另外一名捕快见状,一脸疑惑地问道,同时也赶紧拉动缰绳,停了下来。 “啊,刚才眼睛进沙子了,睁不开!”皮伟一边用力揉着眼睛,一边故作痛苦地说道。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他使劲揉了几下,竟真的把眼睛揉出了眼泪。 “啊?那可怠慢不得,我送皮兄回去,眼睛可不能有事!” “是啊,咱们捕快,就靠这双眼睛办差,千万不能出岔子,我也一同回去!” 另外两名捕快也是机灵之人,一看皮伟这副模样,便知道其中必有隐情。他们也不想白白送死,于是干脆顺水推舟,调转马头,与皮伟一同回城去了。 武安君见此情形,缓缓松开了弓弦。他心中暗自庆幸,如此甚好,他本就不想多造杀孽,毕竟皮伟平日里为人还算不错,也未曾参与陷害他的阴谋。 第三十六章 进山 凌氏兄弟则一脸不爽,他们早就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没想到对方竟然直接溜了。他们情绪都酝酿了半天,甚至连喊的口号都想好了,结果却闹了个空,这让他们感到十分憋屈。 武安君可不管这些,他带着众人继续前往乡集。到了乡集,他吩咐凌氏兄弟先买了一辆板车,随后又购置了米面、肉、盐、锅子等生活必需品。 云瑶和余静姝也各自买了一身男子衣服换上,还戴上帽子,将头发藏好。如此一来,不仔细看,倒也看不出她们的女子身份。 众人购置好物资,继续前行。没走多久,便来到了一处关卡。关卡处,几名士兵正围坐在篝火旁烤火,看到武安君一行人走来,立刻站起身,手持兵器,将他们团团围住。 “东西都留下,你们可以滚了!”为首的士兵一脸嚣张,抽出腰刀,指着武安君等人喝道。 这关卡平日里冷冷清清,难得有行人路过,他们早已习惯了在此拦路抢劫,将过往之人视为肥羊。 武安君见状,心中暗自叫苦。他本想从关卡进入山中,却没想到遇到了这群土匪般的士兵。他深知,这些士兵平日里无所事事,就盼着有倒霉蛋路过,好趁机捞一笔。今日自己一行人,怕是难以善了。 “老子说话,你们没听见吗?”那为首的士兵见武安君等人没有反应,顿时恼羞成怒,挥舞着腰刀,朝着武安君砍了过来。 武安君见状,迅速后退一步,同时弯弓搭箭。他心中清楚,必须先解决掉瞭望塔上的士兵,否则一旦对方点燃烽火示警,大批援兵赶来,他们插翅难逃。 “嗖!”武安君手中的利箭如闪电般射出,直直朝着瞭望塔上的士兵射去。 那士兵本在瞭望塔上打盹,毫无防备,冷不防一支箭射来,直接贯穿了他的脖子。他瞪大了双眼,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一头栽倒在地,没了气息。 凌氏兄弟见武安君动手,也不甘示弱。他们舞动手中的木棍,如同一对下山的猛虎,朝着身旁的士兵冲了过去。 他们力大无穷,木棍挥舞起来虎虎生风,每一击都带着千钧之力,砸在士兵的脑袋上,瞬间便是一片血花飞溅,脑浆四溢。 云瑶和余静姝见此血腥场景,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干呕起来。但她们深知此刻生死攸关,强忍着不适,拔出腰间的手刀,加入了战斗。 武安君一箭得手后,再次张弓搭箭。此时,远处已经有弓箭手围了上来。武安君身形一闪,侧身躲过射来的羽箭,随即猛地一箭射出,又一名敌人应声倒地。 他一边灵活地移动脚步,躲避着敌人的攻击,一边连续开弓,三箭射出,三名弓箭手相继倒下。随后,他扔掉弓箭,拎起长枪,如同一头咆哮的雄狮,朝着敌人冲了过去。此刻,近身战斗,长枪才是他最得力的武器。 武安君舞动长枪,枪花闪烁,所到之处,敌人纷纷倒地。凌氏兄弟紧跟其后,三人配合默契,手中的长兵刃相互呼应,将敌人杀得节节败退,抱头鼠窜。 余静姝强忍着恶心,瞅准时机,猛地一刀捅进一名摔倒在地的士兵后背。她用力抽出刀,看着刀刃上的鲜血,终于再也忍不住,趴在地上,呕吐起来。 云瑶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平日里看武安君杀猪,自认为已经见惯了血腥场面,可真的亲手杀了人,才发现现实远比想象中残酷。她也忍不住干呕起来,手中的刀都差点拿不稳。 武安君见敌人已被击溃,翻身上马,再次张弓搭箭。他心中明白,今日之事,绝不能留下活口,否则一旦消息泄露,引来大批官兵,他们必死无疑。于是,他一箭接着一箭射出,将那些试图逃跑的敌人逐一射杀。 待到武安君返回,关卡处的所有士兵都已被击杀。他带头开始在尸体上翻找,将有用的东西,包括武器、干粮等,统统打包带走。 让武安君欣喜的是,关卡的营帐里,锅里居然还煮着热乎的饭。他招呼凌氏兄弟过来,一同享用。 此时的凌氏兄弟,早已饿坏了,他们抹了抹脸上的血渍,拿起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仿佛这些饭菜是世间最美味的佳肴,没有丝毫因为血腥场面而产生的不适。或许是因为他们在贫民区见惯了生死,对于这些早已麻木。 云瑶和余静姝则依旧在一旁干呕,根本吃不下东西。她们从未经历过如此血腥残酷的场面,身心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此刻,她们的脑海中,还不断浮现着刚才杀人的场景,久久无法平静。 凌氏兄弟吃饱后,将剩下的饭菜全部打包带走。随后,众人拉着车,继续进山。让武安君感到遗憾的是,关卡处居然没有马,否则还能用来拉车或者代步,这样他们的行程便能轻松许多。 其实,武安君并不知道,关卡故意不养马,就是为了防止遇到危险时,驻守的士兵骑马逃跑,逼着他们在此地固守待援。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今日会被武安君等人反向攻击,打了个措手不及。 武安君抽空看了一眼脑海中的系统,接连杀了这么多人,杀戮值一下子飙升到了一百一十二点。他猜测,林明一人恐怕就为杀戮值的增长贡献了不少。 进了山之后,道路愈发崎岖难行。很多时候,众人都不得不下马步行,凌氏兄弟轮换着拉车。山路狭窄,坑洼不平,车轮经常陷入泥坑,他们还得经常停下来,费力地抬起轮子,继续前行。如此艰难的行程,导致他们一个时辰都走不了三里地。 “怪不得朝廷无力进山剿匪,就这山路,便是神仙来了,也得犯愁。”武安君望着眼前蜿蜒曲折、崎岖难行的山路,忍不住长叹一声。 以他如今的本事,在这山路上行走,都累得够呛,更别说普通官兵了。他们带着大量辎重,行进起来,只会更加艰难。至于马车,在这样的山路上,根本想都别想。 凌川和凌岳也是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他们恨不得将车上的武器装备都扔了,这些东西虽然在战斗中能发挥作用,但在这艰难的山路上,却成了沉重的负担。车上不仅有二十多把武器,还有几件简易的铠甲,每走一步,都感觉无比吃力。 “先停下来生火做饭吧,今夜就在此地露宿。”武安君见众人疲惫不堪,便摆摆手,示意大家停下休息。他知道,在这荒山野岭,必须保存体力,才能应对未知的危险。 云瑶和余静姝闻言,立刻开始准备锅子和米粮。凌氏兄弟则去附近的小溪打水,又四处寻找干柴。武安君则拿起斧头,去砍了几根树枝,准备搭个简易的灶台。 片刻之后,篝火熊熊燃烧起来,锅子被稳稳地吊在上面。锅里除了稻米,还切了几块肉丢进去。随着火势的蔓延,肉香渐渐弥漫开来,让疲惫不堪的众人,精神为之一振。 云瑶和余静姝来到山泉边,用清凉的泉水洗去脸上的血渍。她们看着水中自己苍白的面容,心中五味杂陈。直到现在,她们依然无法适应这种血腥残酷的生活,可她们也清楚,为了活下去,为了能和武安君在一起,她们必须坚强面对。 吃过晚饭,众人寻了一个背风的地方休息。凌氏兄弟钻进一个被褥,武安君则和云瑶、余静姝挤在一个被褥里。云瑶在被褥中有些不安分,时不时地蹭着武安君。 武安君见状,轻轻打了一下她的手,示意她老实点。虽说他的纯阳功已经小成,可在这荒郊野地,还有凌氏兄弟在一旁,实在不宜有过分亲昵的举动。 云瑶白了武安君一眼,心中虽有些委屈,但也知道此刻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她当即凝神静气,开始修炼内功。武安君则睁着眼睛,望着天空中的明月,思绪万千。这几天的遭遇,如同一场噩梦,却又如此真实,将他原本的生活计划彻底打乱。 他本满心憧憬着成为一名富家翁,于温柔乡中尽享左拥右抱的奢靡时光,沉醉在纸醉金迷的生活里。谁能料到,命运的巨手无情地将他一步步推向如今这般绝境。他不禁陷入沉思,难道往昔的那些想法,从一开始便是错的? 回首过往,若不是修习纯阳功有所小成,若不是那神秘系统在关键时刻屡屡相助,此刻躺在暗无天日地洞中的,怕就是他自己了。 而身旁如娇花般的云瑶与余静姝,极有可能沦为林明或秦蕴肆意玩弄的可怜玩物,遭受无尽的屈辱与折磨。 “我定要变强,要手握权力!”武安君紧攥双拳,双眼满含炽热渴望,直直望向夜空中那高悬的明月,仿佛那清冷的月光能承载他的壮志豪情。 尽管此刻身处北元,迫于无奈只能落草为寇,但即便身为贼寇,他也要成为那最令人敬畏、最强悍的存在,绝不再低声下气、委曲求全地苟活于世。 主意既定,武安君转头看向凌川,见他已收功完毕,便朝其暗暗打了个手势,随即盘腿而坐,全神贯注地开始运行纯阳功。 如今的纯阳功在经脉中奔涌的速度较以往快了许多,可武安君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如今的纯阳功真气浓郁程度远超从前,每一次流转,对那些细小经脉而言,皆是严峻的考验。 此前他对此还只是隐隐猜测,而此番运功,他真切地感受到,天地间那神秘而磅礴的气息,正丝丝缕缕、缓缓地往经脉之中渗透。这外来的气息不断融入运行的真气,使其愈发壮大,好似涓涓细流汇聚成滔滔江河。 待真气重新归入丹田,武安君清晰地感知到,它们仿若重获生机的精灵,再度充满活力。回想起之前击杀林明时,那一拳全力调动丹田之力后,这些真气一度萎靡不振。而此刻,在纯阳功的持续滋养下,它们正逐渐恢复往昔的强盛。 武安君低头看着蜷缩在身旁,已安然入睡的云瑶和余静姝,眼神瞬间变得温柔如水。他伸出手,爱恋地轻轻抚摸着她们的脸庞,而后微微往下缩了缩身子,在温暖的被褥包裹下,缓缓进入了梦乡。 随着山路愈发深入,路况愈发糟糕,道路残破不堪,行进速度愈发缓慢。众人艰难前行,一连走了三天,终于在这深山之中看到了人影。 “兄弟,等等我们!”眼见那人察觉他们后转身欲逃,武安君赶忙高声呼喊。 “你们是什么人?”那汉子一脸机警,眼神中透着警惕,只要稍有风吹草动,便准备拔腿狂奔。 “兄弟,我们本是山外的普通居民,只因得罪了官府,实在走投无路,这才冒险来山里,希望能得到义军的庇佑!”武安君满脸诚恳,拱手说道。 “你们想加入义军?”汉子上下打量了众人一番,见他们的模样确实不太像进山剿匪的官兵。 “正是,我们久仰义军的大名,此番前来,一心想成为义军中的一员。”武安君努力挤出亲和的笑容,试图消除对方的戒心。 “那你们就在这儿别动,我去后面禀报三当家的!”汉子言罢,转身一溜烟跑了,片刻都不愿多停留。 武安君见状,转身环顾四周,发现一处隐蔽的小山洞。他当机立断,将武器装备以及细软财物统统藏了进去。他心里清楚,此人大概率是山贼在外围的探子,再往里走,便很难躲过山贼的眼线。 这些武器装备加上金银细软,价值至少八百两以上。仅从秦蕴府上,他便收获了三百多两。这些都是武安君的私产,所谓财帛动人心,带在身上极易惹来祸端。 原本武器装备就用被褥遮盖着,藏好之后,他又找来些干柴堆在车上,再用被褥一盖,从外表看,完全看不出异样。 至于钱财,每人身上只留了一个碎银子,外加一些零碎铜钱,以备不时之需。 约莫等了一个时辰,只见一名中年男子带着十几个手持武器的山贼匆匆赶来,方才离开报信的汉子也在其中。 “不知几位来自何处?我义军向来不收来路不明之人!”三当家目光如炬,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一看便知是武道造诣颇深之人。 “在下原本是长丰乡韩家庄人氏,这三位都是我的好友,这位则是我的妻子。”武安君可不敢直言自己一妻一妾,赶忙将云瑶归到好友之列。 “韩家庄?村子里可有个叫韩老三的?”只见三当家从身后摸出一本书,也不知上面记录着什么。 “旁人都叫他韩老三,我唤他韩叔,倒是从未问过他的本名。”武安君一下被问住了,这还真答不上来。 三当家微微点头,接着又询问了当地几个人的情况,武安君皆一一如实作答。 第三十七章 山寨见闻 “说说吧,究竟犯了何事,为何要逃进山里?”三当家利落地将那本记录着各种信息的书籍重新收好,此时他已基本确认武安君等人的确来自韩家庄,身份没有破绽。 “唉,我本与妻子以及这几位兄弟在城里经营一家肉铺,生意十分红火。哪曾想,捕头林明竟对我们的产业起了觊觎之心。此人手段阴狠歹毒,为了霸占店铺,竟硬生生将杀人凶案栽赃到我头上。我为了保住性命,无奈之下,只能带着他们四处奔逃!”武安君满脸悲愤,咬牙切齿地诉说着,那神情仿佛对林明恨之入骨。 “林明?哼!这恶贼还欠我们义军好几条人命,迟早要让他付出惨痛代价!”三当家听闻林明的名字,眼中瞬间闪过一道凶光,好似饿狼盯上了猎物。 林明的恶行他早有耳闻,义军曾两次试图除掉此人,却都因林明太过狡诈,不仅行动失败,还白白折损了几位弟兄。 凌岳听到此处,刚要张嘴说些什么,却被凌川眼疾手快,暗中一个眼神制止住了。凌川心里明白,在这陌生且危险的环境中,一切都应由武安君来应对,他们只需听从指挥,不可贸然行事。 “还望义军的英雄们能为我报仇雪恨,我与那林明不共戴天!”武安君心里清楚,此时绝不能透露自己已将林明诛杀的实情,否则定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招来难以预料的危险。 当下他们对山寨的情况一无所知,还是谨慎为妙,先摸清状况再做打算。 “嗯,你们能历经艰辛走到此处,也算诚意可嘉。那就随我先入寨中吧!”三当家微微点头,随即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朝山寨方向走去。 武安君一行人跟在后面,一路听着三当家与手下的交谈,才知晓这三当家有个响当当的名号——开山手。只见他那双粗大的手掌异于常人,宽厚且布满老茧,想必是长期修炼某种特殊掌法所致。 至于二当家,人称鬼狐,行事诡谲多端;大当家的外号则是断骨狼,手段狠辣,令人胆寒。这三人便是这支所谓义军的核心大佬,掌控着山寨的生杀大权。 当武安君跟着三当家来到寨子前,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禁有些傻眼。 所谓的寨子,不过是用木栅栏围成的一圈丈高围墙,上面用竹子搭建了一个简易平台,估计是供弓箭手驻守瞭望用的。 在武安君看来,这防御设施实在简陋,以凌氏兄弟的力气,扛着大木头,不出三五下,便能在这围墙上撞出一个大缺口。 破烂不堪的寨门大敞着,刚一踏入寨子,一股刺鼻的异味扑面而来,脏乱差的景象映入眼帘,这几乎是武安君能想到的最委婉的形容词了。 就在离寨门十几步远的地方,竟有人堂而皇之地在那里排泄,也不知这寨子里究竟有没有厕所。 再往寨子深处走去,武安君的心愈发凉了半截。只见寨中的小孩个个面黄肌瘦,饿得前胸贴后背,那模样比韩家庄最穷苦人家的孩子还要可怜。当初在韩家庄,小豆子算是身形瘦小的,可要是放在这里,都能算得上是个胖小子了。 “公子......”凌川也察觉到了异样,原本满心期待的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山寨生活,与眼前所见截然不同,不禁轻声唤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与失落。 武安君赶忙用眼神制止了凌川,示意他不要多言,一切等安顿下来后再慢慢打探清楚。 在一片破败的毛坯房后面,终于出现了整个寨子中唯一的一座砖瓦房,那便是三当家平日里居住的地方。 众人刚走进屋子,便有两个妙龄少女立刻迎了上来,手脚麻利地将三当家脱下的外衣接过,小心翼翼地拿去摆放整齐。 “寨子里有规矩,所有外来的物资都必须上交。从现在起,你们的马匹、武器,还有车上的物资,统统归寨子所有。当然,身上携带的东西也都要交出来,除了身上穿的衣服。”三当家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凭什么?”凌岳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怒目圆睁,大声质问道。居然要将所有东西都交出去,幸好武安君提前将大部分贵重物品都藏了起来。 “这就是寨子的规矩,要是受不了,可以离开。不过,东西必须留下!”三当家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冷冷地盯着凌岳。 若是这几人真的不懂规矩,胆敢违抗,他可不介意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让他们知道这山寨的厉害。 两侧的山贼们也都纷纷露出不怀好意的神色,虎视眈眈地看着武安君一行人,显然只要三当家一声令下,他们便会立刻一拥而上,将众人制伏。 “三当家,我这兄弟不懂事,您别见怪。我们都交,大家赶紧把东西掏出来,一点都不许留!”武安君见状,连忙转过身,用严厉的眼神喝止住凌氏兄弟,随即率先将自己怀中仅有的一点钱摸了出来。 凌氏兄弟即便心中再怎么不情愿,可既然武安君发了话,也只能乖乖听话,极不情愿地将怀中的散碎银钱掏了出来。云瑶和余静姝也照着做了。 武安君十分干脆地将手中的长枪也交了出去。三当家早就注意到这杆长枪绝非普通兵器,起身接过,拿在手中随意舞动了几下,只觉沉重无比,心中暗自惊叹,这小子果然有些本事。 “锅子你们可以拿走,粮食的话,允许你们带走一袋。段豪,这几人就归入你的麾下,让这个叫武安君的当小队长。你再给他派几个人,让他们去西边那块地垦荒。”三当家略作思索,觉得这几人看起来身强力壮,正好可以去干垦荒这种重体力活。至 于允许他们带走一袋粮食,完全是看在他们带来了不少物资的份上,算是额外开恩了。 “还不赶紧谢过三当家?”段豪走上前来,对着武安君等人大声喝道。 “谢过三当家!”武安君带头行礼,心中虽满是不甘,但此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眼看着武安君一行人跟着段豪离去,三当家的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神色,目光紧紧地盯着云瑶的背影,久久没有移开。 “三当家的,既然您有意,何不直接将那女子留下?”身旁一个谄媚的狗腿子见状,立刻心领神会,赶忙凑到三当家耳边,低声说道。 “不着急,那样做太无趣了。慢慢来,日子还长着呢,先好好打磨打磨他们的性子,让他们知道在这寨子里,究竟该如何生存。”三当家摆了摆手,直接强留女子这种事,他觉得太过粗暴,失了风度。 他有的是时间跟手段,慢慢磨这些新来的性子,让他们彻底屈服。 “从今天起,你们五个人就住这间屋子。天黑之后,不许外出走动。每天吃饭都在前面的广场上,碗筷屋里就有。”段豪带着武安君等人来到一间破旧的土坯房跟前,指着屋子说道。 “你们几个,过来。从明天开始,你们就归他管,还是去老地方开荒。你们都是寨子里的老人了,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仔细你们的皮。”段豪对着几个瘦骨嶙峋的汉子交代完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武安君看着慢慢靠过来的这几个人,不由得眉头紧皱。只见他们一个个骨架看起来还算大,可身体却瘦得皮包骨头,前胸贴后背,双眼深深凹陷下去,面色蜡黄,活脱脱一副饿死鬼的模样。 “队长好,我叫胡老刁,弟兄们都过来见过队长!”其中一个看起来胆子稍大些的人,满脸堆笑地靠过来,讨好地说道。 “我叫武安君,刚到这寨子,对规矩不太懂,往后还得靠诸位多多帮衬。”武安君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凌氏兄弟将那袋粮食、锅子以及被褥等物搬进屋内。从这一刻起,这些东西便是他们仅有的家当了。 胡老刁等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凌川手中的那袋粮食,眼神中满是渴望,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那个,其实也简单。每天早上吃过早饭之后,就去领工具。只要完成开荒任务,咱们就能回来。”胡老刁笑眯眯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讨好。 “就这么简单?”武安君心中充满了怀疑,看这些人的凄惨模样,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这寨子怎么会把日子过得如此艰难? “对,每个小队都是这样。咱们能跟着队长您,那可是天大的福气。”胡老刁这话倒也不是完全瞎编,就凭凌氏兄弟那魁梧的身材,一看就是开荒的一把好手。 “寨子里的饭食很差吗?怎么大家都瘦成这样?”武安君终于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自打进了寨子,除了三当家身边那几个看起来还算正常的人,其他人个个瘦得不成人形。 “这里土地贫瘠,产出有限。虽说一日三餐都有,但大多都是稀粥,干饭很少能吃到!”胡老刁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回想起上次吃干饭,好像已经是小半个月前的事了。 “那多久能吃一次肉呢?”凌岳从后面探出头来,满心期待地问道。当初听闻要上山当山贼,满心想着能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可如今看来,这肉似乎成了奢望。 “肉?我们来这寨子三年了,连肉味都没闻过!”胡老刁咂了咂嘴,眼中满是失落。在这寨子里,肉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武安君心中暗自叫苦,只觉这世道太过荒谬。 那日杜老三等人说得天花乱坠,声称这义军的日子过得比外面好太多,不用交田赋、地税和人头税,种的粮食都是自己的,还能时不时出去抢大户发财。可如今看来,全都是骗人的鬼话。 武安君心情沉重,让胡老刁等人先回去,自己则需要好好梳理一下目前的状况。很明显,这个所谓的义军山寨,根本就是一个人间炼狱,一座大型的奴隶场。 这里的所有人,包括他们自己,都不过是那几个当家的奴隶罢了。而段豪这些人,便是帮着当家的管理奴隶的爪牙。 怪不得一进寨子,就要求把所有东西都上交。如今他们手无寸铁,面对那些手持利刃的山贼,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武安君感觉自己被狠狠坑了一把,这里的情况与后世传说中某些虚假宣传的地方如出一辙,在外面吹嘘得天花乱坠,进来之后却被搜刮一空,然后被压榨到极致。什么义军,简直就是一群土匪恶霸! 武安君满心懊悔,早知如此,还不如自己找个偏僻的山沟沟躲起来,等风头过了,再出去采买些物资。可如今已然深陷此地,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寻找破局的机会了。 武安君深知自己作为众人的主心骨,此刻绝不能慌乱。这土坯房内分为两间,凌氏兄弟住在外面那间,武安君则带着云瑶和余静姝住在里面一间,他们仅有的物资也都放在里面。 云瑶找来一块破旧的布,精心缝了个帘子,用来遮挡,方便她和余静姝上厕所。而武安君和凌氏兄弟,则只能去屋外随地解决了。 太阳渐渐西斜,快要落山的时候,一阵铜锣声突然响起。胡老刁在门口大声招呼,让他们赶紧拿碗去广场上吃饭。 武安君带着众人匆匆赶到广场,这才发现,这看似不大的寨子,居然聚集了足足两百多号人。此时,这些人已经排成了三队,武安君带着自己的人,跟在胡老刁后面排好队。 武安君百无聊赖,目光四处扫视。突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杜老三。如今的杜老三,胡子拉碴,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显得十分憔悴,但比起胡老刁等人,还算稍微好一些,毕竟他进寨子的时间相对较短。 武安君刚想开口打招呼,杜老三却极为隐蔽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相认。武安君心中满是疑惑,不动声色地四处查看,这才发现,周围有不少山贼手持利刃,来回巡逻,一个个凶神恶煞,眼神中透着警惕与凶狠。 原来,这里根本就是一座大型监狱。众人不仅吃得差,还要干繁重的体力活,连最基本的自由都被剥夺了。 终于轮到武安君打饭了,他将碗递过去,打饭的人直接给他盛了满满一碗粥。这粥不算太稀,对于普通人来说,勉强能填饱肚子。其他人也都一样,领到了一碗粥。武安君带着凌氏兄弟等人,找了一处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开始吃饭。 “公子,就这点怎么够吃啊?”凌川皱着眉头,一脸不满地说道。以他的饭量,起码得三碗才能勉强有点饱腹感。 “回去再用咱们自己的米做点吃的,别声张。”武安君摆了摆手,示意凌川不要声张。他此刻心里惦记着杜老三,直觉告诉他,杜老三一定会找机会过来跟他说话。 第三十八章 绝境谋变 果然,杜老三打完粥后,身边同样跟着三个兄弟,在离武安君不远处,背对着他们坐了下来。 “武兄弟,你怎么也来了?”杜老三用碗挡住嘴巴,装作喝粥的样子,小声说道。 “在外面犯了事,没办法,只能逃到山里来。可这里的情况,跟你之前说的完全不一样啊!”武安君也用碗挡住嘴巴,压低声音回应道。 杜老三长叹一声,缓缓说道:“我们进来之后就发现不对劲,可已经被困在这里,插翅难逃了。这三当家的心狠手辣,我亲眼见过他处决好多人。那些试图逃跑的人,被抓回来后更是惨不忍睹,被吊在寨门上,每日遭受拷打,直到耗尽最后一丝力气。” 据杜老三观察,这三当家十分精明,一旦发现新来的人跟寨子里的老人相识,就会立刻将老人调到后面的寨子里去。 这山寨分为三个区域,三个当家的各自掌管一个区域,在自己的地盘上,都是说一不二的绝对老大。三 人之中,大当家的实力最强,二当家次之,三当家每年都要给大当家和二当家上交一些听话、服从度高的人,毕竟他这里最容易招募到新人。 而且寨子里还有一个奇葩的制度,只要能写信招来两个新人,就能从开荒的苦差事中解脱出来,去种熟田。否则,就只能一直等机会。像胡老刁,都已经开荒三年了,还没等到这样的机会,更何况是杜老三。 “武兄弟,这里的日子,就像慢性毒药,慢慢地把人折磨得麻木不仁,心甘情愿地成为他们的奴隶。我有心反抗,却势单力薄,无能为力。也不知道再过多久,我就会变得跟他们一样,彻底失去反抗的意志。”杜老三说着,语气中充满了无奈与绝望。 武安君看着周围那些人,一个个坐在地上,捧着碗,满脸幸福地喝着粥,可他们身上瘦得只剩皮包骨头,每天却还要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过得连牛马都不如。 “我看了一下,这寨子里的田地不少,按理说,粮食应该够吃才对!”武安君方才在寨子里四处观察,发现山谷中开辟了大片的田地,养活这些人应该不成问题。 “粮食都被运出去了,据说是上供给那个叫烈焰虎的势力了!”杜老三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语气说道,这消息是他偶然间偷听来的,也不知道真假。 “烈焰虎?”武安君听闻这个名字,瞳孔瞬间急剧收缩。他深知,此人在大盘山一带可谓声名狼藉,是最出名的匪寇。传闻其武艺高强,手段狠辣,寻常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要对付他,谈何容易。 “没错,据说这山里的各路义军组建了一个联盟,烈焰虎便是盟主。其他大大小小的义军势力,每年都得向烈焰虎上供,以此换取在山中的生存权和庇护。”杜老三声音压得极低,仿佛生怕被旁人听见这个秘密,那紧张的神情,好似提及烈焰虎的名字都会招来灾祸。 武安君闻言,眉头紧紧皱起,心中暗自思忖。他本以为这只是一座普通的山寨,却没想到背后竟牵扯出如此复杂的势力纠葛。 果真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哪怕是在这深山老林之中,也逃不开权力争斗与利益交换的规则。 “武兄弟,趁着你们几个刚来,体力还充沛,过几天,咱们找机会逃吧!”杜老三一脸焦急,目光中满是渴望逃离此地的急切。 他原本觉得自己和几个兄弟势单力薄,要从这如铁桶般的山寨逃出去,简直是天方夜谭。可如今武安君一行人到来,他们的实力大增,这让杜老三看到了一线生机。 毕竟山寨为了维持日常运转,必定会留下不少人看守,不可能倾巢而出追捕他们。只要追捕的人手不多,以武安君他们的身手,完全有能力奋起反击,杀出一条血路。 “稍安勿躁,此事急不得,过几天再从长计议。”武安君沉稳地说道,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其实,他内心并不想就这么轻易逃走。 自己能逃到哪里去呢?既然已经来到这里,就应该想办法改变现状。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吗,若看不惯当下的处境,那就努力去改变它。他决定暂且隐忍,寻找机会,在这山寨中站稳脚跟,进而掌控局势。 “武兄弟,真的不能再拖了,再过上几日,咱们的力气就会被这繁重的劳作和清汤寡水的饭食消耗殆尽,到时候想逃都没力气了!”杜老三满脸忧虑,他在这山寨中待了些时日,深知其中的厉害。 每日靠着稀粥勉强维持生计,却要从事高强度的开荒工作,不出几天,人的体力就会急剧下降,根本无力逃脱。 “嗯,你先暗中多结交一些可靠的人,到了关键时刻,也好有个帮手。”武安君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他心中暗忖,想让老子当任人宰割的奴隶,也得看看你们有没有那个能耐。言罢,武安君便起身离去,走之前还特意将饭碗舔得干干净净,一副乖巧听话、逆来顺受的奴隶模样。 他深知,在这危机四伏的山寨中,此时的隐忍是为了日后更好的爆发。 回到房间,武安君没有丝毫犹豫,径直将锅子架好,随后生火做饭。这些锅碗瓢盆和粮食,都是三当家当初应允他们留下的,自然无需偷偷摸摸。 凌氏兄弟站在一旁,眼巴巴地盯着锅子,眼神中满是期待。他们方才在外面吃饭,根本没吃饱,此时早已饥肠辘辘。胡老刁也闻到了饭香,寻了过来,站在门口,眼巴巴地往里瞧,那模样,像极了一只饥饿的小狗。 武安君瞧了瞧胡老刁,觉得此人倒有几分机灵劲儿,比起寨子里那些已经被折磨得麻木不仁的人要强不少,说不定日后还能派上用场。 于是,吃饭的时候,武安君从碗里捏了一个拳头大小的饭团,递了过去。胡老刁看着递到眼前的饭团,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道谢,接过饭团便塞进嘴里,狼吞虎咽地咀嚼了几下,就咽了下去。 “谢过队长!以后队长若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胡老刁是个懂感恩、识时务的人。这拳头大的饭团可比那一碗稀粥顶饿多了,吃完之后,他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唔,这寨子里的情况复杂,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你还得多给我提点提点。”武安君微微点头,对胡老刁的表现颇为满意。 “呃,队长,我跟您说,那三当家的,是个十足的色鬼,您可得千万小心了!尤其是您身边那位如花似玉的姑娘,三当家的肯定早就盯上了。”胡老刁压低声音,凑到武安君跟前,一脸神秘地小声说道。 武安君闻言,心中了然,微微点头。他其实也早已察觉到三当家那色眯眯的眼神,如此看来,这倒是一个可以加以利用的弱点。 第二天一大早,武安君便带着众人去开荒。凌氏兄弟昨晚吃饱喝足,今日精神抖擞,手中的开荒锄舞得虎虎生风。 一上午的时间,他们便凭借着强壮的体魄和充沛的精力,开出了两分地。按照山寨的规定,一个小队一天只需完成两分地的开荒任务,完成后便可休息。 中午,众人喝了稀粥。饭后,胡老刁便主动带着武安君和凌氏兄弟在山寨中四处转悠,余静姝和云瑶则回屋休息。武安君一边走,一边仔细打量着山寨的布局和防御设施。 山寨后面有一条小路,沿着小路走大概一里多远,便是另一个寨子,那里由二当家掌管。二当家的寨子看起来比他们所在的寨子要坚固许多,寨墙是用密密麻麻的粗木垒起来的,缝隙极小,不像他们这边的寨墙,缝隙大得连小孩都能直接钻出去。 “老刁,二当家那边,人手多吗?”武安君心中暗自斟酌,他在盘算着如何对付三当家。 目前来看,三当家这边主要有三十多号手下,只要他能出其不意,率先击毙三当家,剩下的那些乌合之众便不足为惧。不过,看三当家那双异于常人的手掌,显然也是个练家子,要想成功,必须精心策划,一击即中。 “比咱们这边稍微多一些。要说人最多的,还得是大当家那边,人数比咱们这多出一倍呢!”胡老刁十分机灵,看出了武安君的心思,知无不言。 “这么多人?”武安君双眼微微眯起,心中暗道此事棘手。如此庞大的势力,若贸然行动,很可能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这三个寨子,平日里各自为政。每个月月初的时候,三当家会去大当家那边一趟,其他时间基本都待在寨子里。平日里,就算其他两位当家那边有人过来,也都是由牛鼻子老道代为接待......”胡老刁显然是个有心人,在这寨子里待了许久,将各种事情都摸得一清二楚。 “你怎么对这些事情知道得这么详细?”武安君心中疑惑,不禁开口问道,他想弄清楚胡老刁的心思。 “因为我不想死在这鬼地方。就这么一直干下去,最多五年,我这条命就得交代在这儿了。我才三十五岁,还想多活几年,看看外面的世界。”胡老刁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眼中满是对自由的渴望。 他一直想逃离这个如同地狱般的山寨,却始终没有勇气和机会。武安君的出现,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 虽然武安君一行只有五人,还带着两个女子,但胡老刁相信自己的直觉,他觉得这些人绝非等闲之辈,说不定真能带领大家摆脱困境。 “若是到了关键时刻,你能不能负责控制住那个牛鼻子老道?”武安君眯起双眼,目光紧紧盯着胡老刁。 他心里清楚,要想做成大事,就必须有所付出。他希望胡老刁能够明白这个道理,关键时刻能助自己一臂之力。 “可以!”胡老刁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他深知,这样的机会稍纵即逝,一旦错过,可能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好!”武安君满意地说道,言罢,便直接返身回房间去了。 从第二天开始,云瑶按照武安君的吩咐,恢复了女子打扮。她身姿婀娜,走动之间,那摇曳生姿的模样,瞬间吸引了寨子里一众山贼的目光。 这些山贼如同闻到腥味的猫一般,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云瑶,那目光中充满了贪婪和欲望,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三当家看到云瑶的那一刻,更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之前所谓“慢慢来”的兴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欲火,心想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将这个女子弄到自己床上。 “三当家的,色乃刮骨钢刀,依贫道之见,还是应当清心寡欲为上啊。”牛鼻子老道牛仓,作为三当家的心腹,不仅为其出谋划策,还精通药理,在寨子里地位颇高。 此时,他看到三当家那副色迷心窍的模样,忍不住上前劝诫。 “你个牛鼻子,懂什么!一边儿去!你们两个,过去把那女子给我请过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要是那个叫武安君的小子想跟着,就一并带来!”三当家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将牛仓赶到一边,嘴角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意。 他心想,若是武安君想亲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侮辱,那他倒是可以满足他这个“愿望”。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武安君便带着云瑶来到了三当家的门口。 “小美人,瞧瞧你这身段,真是让人看了就着迷啊!”三当家围着云瑶,一边打转,一边上下打量,嘴里不停地赞叹着,那眼神中的贪婪愈发浓烈。 “三当家的,若是没什么要紧事,我可就走了!”云瑶故作恼怒,娇嗔地说道,脸上还带着一丝委屈。 “别急啊,美人儿,快随我进去,咱们去床上好好聊聊!”三当家一边说着,一边使了个眼色给身旁的两个手下。随即,他伸出手,一把抱住云瑶的腰,便往屋里拖去。 武安君见状,佯装愤怒,想要冲过去解救云瑶。然而,那两个手下眼疾手快,一下子从后面制住了他。 武安君努力挣扎,做出一副拼命想要挣脱的样子,却始终无法摆脱束缚,不得不接受这份屈辱。 “你若是乖乖配合我,我保证你这相好的毫发无损,以后你也能吃香的喝辣的。否则,老子就把他给阉割了,挂在树上喂鸟!”三当家将云瑶压在床上,感受着身下美人拼命挣扎,心中的欲望愈发高涨。 他一边说着威胁的话,一边享受着这种掌控他人命运的快感。在他看来,胯下女子明明不愿意,却又不得不因为害怕而配合自己,这种感觉最为刺激。 果然,原本用力挣扎的云瑶,听到三当家的这番话,动作顿时缓了下来,脸上露出一丝惊恐,好似生怕触怒了三当家,殃及武安君。 第三十九章 抢班夺权 “你给老子睁大了眼睛好好看着,等会儿完事了,赏你一块肉吃!”三当家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撕扯云瑶的衣服,脸上满是得意的神情。他觉得自己此刻就是主宰一切的王者,所有人都得听他的摆布。 武安君低着头,装作一副绝望、放弃挣扎的样子。制住他的那两人见状,忍不住哄笑起来,心想不仅可以大饱眼福,说不定等会儿还能从三当家那里分一杯羹。 就在这时,武安君突然暴起发难。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扭断了其中一人的脖子,那动作快如闪电,令人猝不及防。 紧接着,他又猛地一肘砸在另外一人的脑门,巨大的冲击力瞬间令其昏死过去。 三当家一手忙着脱自己衣服,另一只手在云瑶身上肆意游走。直到武安君连毙两人,他才如梦初醒,察觉到危险降临。 刹那间,三当家心急如焚,拼命想要从云瑶身上挣脱起身。然而,云瑶修习素女心法已久,双腿劲道非凡,此刻如铁钳般紧紧夹住三当家,令他动弹不得。 以往,三当家或许还会沉醉于这般“温柔束缚”,可当下,这却成了他的催命枷锁。 武安君趁此时机,迅速催动体内真气,右臂如蓄势待发的强弩,凝聚无上力道,轰出一记威力惊人的空明拳。拳风呼啸,带着凌厉的破空之声。 三当家心中暗叫不好,生死关头,哪还顾得上身下的云瑶,赶忙拼尽全力,将双掌奋力打出,试图抵挡武安君这致命一击。 但见那硕大的拳头,势不可挡地荡开三当家的双掌,紧接着重重砸在三当家的脖子上。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三当家的脖子瞬间折断,头颅无力地向后耷拉下去,生机顿绝。 武安君连杀三人,整个过程干净利落,竟未发出太大声响。他迅速将两具尸体妥善藏好,随后示意云瑶抱着三当家的尸体躺在床上。 “等会儿弄出些动静,千万别让人起了疑心。”武安君低声叮嘱完,便佯装悲愤,大步冲了出去。 门外一众山贼听到屋内传来女子的哀鸣声,以为是武安君承受不住,忍不住嗤笑出声。 他们满心渴望能进去一探究竟,可没有三当家的命令,谁也不敢贸然打扰,只能暗自嫉妒屋内那两人的“艳福”。 武安君快步回到开荒之处,朝着凌氏兄弟使了个眼色。这里总共四个监工,武安君一人对付两个,凌氏兄弟各负责一个。眨眼间,四人干脆利落地解决了监工。 那些正在开荒的众人,目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全都惊得瞪大了眼睛。长期以来,他们已在麻木的生活中沉沦,面对有人诛杀监工这一情形,一时之间竟不知所措。 “我知道你们许多人心中害怕,但我不怕!我只想堂堂正正做人,不愿像牲口一般累死在这!”武安君目光坚定,高声喊道。 “你们当中,若有愿意跟我一起反抗的,拿起锄头随我走;若是不愿,就继续留在此处。但我向你们保证,等我成功了,必定让大家顿顿吃饱饭!不过,谁要是敢去告密,坏了我的大事,休怪我心狠手辣,将他碎尸万段!” 武安君连哄带吓,将监工的兵刃收缴在手中。从这一刻起,他决心在这山寨中夺权,改变自己的命运。 屋外众人只觉今日三当家格外“勇猛”,持续的时间比平日长得多,那美人儿时而高亢的声音,让他们艳羡不已。又过了好一会儿,屋内动静终于停歇。让他们诧异的是,率先走出屋子的竟是那美人。 “三当家的叫你们进去等着,说有要事交代。”云瑶低着头,一边整理着凌乱的衣服,一边说完便匆匆往远处走去。 “哈哈,三当家当真威猛啊!” “那可不,咱们快进去等着!” “哎,怎么就让那美人走了?” “就是,还便宜了那小子?” …… 云瑶听着身后传来的污言秽语,脚步愈发急促。 众人在屋内等候,心想三当家许是在房里累坏了,需要缓口气。 “哎,刘二瓜哪去了?” “对呀,黎老四不也在里面嘛!” 不知是谁起了个头,众人这才惊觉还有两人在屋里看“好戏”,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众人壮着胆子推开房门,只见三当家趴在床上,凑近一瞧,早已没了气息。 “妈的,那个臭婊子杀了三当家!” “刘二瓜和黎老四在床底下!” “都死了!” “妈的,出去宰了那两个混蛋,给三当家报仇!” “弄死他们!” …… 一帮匪寇叫嚣着冲出门去,认定是趁三当家快活之时遭人偷袭,打算回头将那女人绑起来泄愤。 刚到门口,便瞧见武安君站在那儿,身后分立着凌氏兄弟,其后是杜老三和他的三个兄弟。杜老三手中也握着一把刀,至于其他人,拿的都是锄头之类的农具。 武安君大大咧咧地站着,手中提着一杆长枪,如同一尊战神,直接堵住了门口。 “听说你们在找我?”武安君目光冷峻,屋内这十几人,皆是三当家的心腹。只要将他们斩杀,这寨子便尽在掌控。 “妈的,老子砍死你!”其中一人怒喝一声,提着长刀朝着武安君砍来。 武安君手臂猛地发力,长枪恰似一条出洞的蛟龙,精准地从对方招式的空隙中刺了进去,瞬间捅穿其咽喉。随即用力一抽,那人捂着脖子,缓缓倒了下去。 “下一个,谁来?”武安君堵住门口,就是不让他们逃走,打算逐个收拾。 “兄弟们,一起上,跟他拼了!”众多山贼见状,纷纷提着武器砍了过来。 武安君手提长枪,招式大开大合,边战边退。凌氏兄弟提着长刀,迅速加入战团。 杜老三也大喊一声“拼了”,朝着冲出来的一人奋力杀去。那些跟过来的奴隶,也纷纷举起锄头,瞅准时机砸向敌人。 不过片刻,地上便躺满了尸体,其中大部分皆是被武安君的长枪所杀。一番大战过后,武安君宛如一个从血池中走出的魔神,屹立在尸体中央。 其实武安君只跟凌氏兄弟出手,就足以斩杀这些山贼,但是武安君需要帮手,这算是对其他人的一个考验跟锻炼。 “从今日起,我便是这寨子的当家!跟着我,保证有饱饭吃!”武安君目光扫视着周围众人,此刻,这些人与他已紧紧绑在了同一条船上。 “都丢下锄头,拿起他们的武器,随我去寨墙那边!”武安君这边刚料理完,寨墙那边还有最后一波山贼。 “杜老三,你带人守在那边,不许任何人过去!”武安君指了指通往二当家寨子的路。 杜老三应了一声,提着刀带着三个兄弟小跑而去。 “队长,队长,牛鼻子老道在这儿!”恰在此时,胡老刁拿着一块碗片,架在牛仓的脖子上赶了过来。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竟成功控制住了牛仓。 “你干得不错。牛仓是吧,想活还是想死?”武安君将长枪抵在牛仓心口,只要稍一用力,便能立刻取了他的性命。 “想活,当家的,我想活啊!”牛仓“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前这人太凶残了。刚才不知杀了多少人,简直如同魔王降世,多杀他一个,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 “现在,你跟我一同去寨墙那边,帮我招揽他们!”武安君已不打算再随意杀人。 三当家手下总共三十多个能打的山贼,他一口气杀了将近二十个,如今寨墙那边还剩七八个人,另外还有几个外出的探子。 留在三当家身边的,都是他的心腹,武安君绝不留后患,定要斩草除根。 但这些外围的人,还有拉拢的余地,若是全部杀光,日后拿什么与另外两个当家抗衡? 况且,这个寨子的寨墙虽破旧,却设有烽火台。一旦他们点燃烽火,后面两个当家必定会派人前来探查。若能将这些人收入麾下,再挑选一些健壮之人加以培养,实力至少不比二当家弱。 “老道我有把握,只是,当家的,还有一事……”牛仓咽了咽口水,似乎有极为重要的话要说。 “讲!”武安君收起长枪,显然已有放过牛仓之意。 “三当家的里屋,有一道暗门,里面藏着些武器。不如取出来分给弟兄们,也好壮壮声势!”牛仓舔了舔嘴唇,他心里清楚,想要让人归顺,得拿出点真本事来。 “好!”武安君点了点头,瞬间明白了牛仓的意思。 众人寻到暗门,牛仓从三当家身上摸出钥匙,不然还真一时半会儿打不开。 暗门开启,武安君取回自己的长枪,竟发现里面还有两套铠甲,便让凌氏兄弟穿上。其他人也捡合用的换上,勉强凑齐了一支三十人的队伍。 虽说这支队伍战斗力有待考量,但从外观上看,倒也有几分唬人的气势。 杜老三和胡老刁各自带两人去后面守着,严防任何人有机会去后面二当家那边报信。 牛仓先行一步,武安君带着众人随后跟上。身后立着如两座铁塔般的凌氏兄弟,无形之中,竟让旁人忽略了队伍中那些凑数之人。 “孙兄弟,先别动手,听老道说几句!”牛仓空着双手,朝着寨墙走去,对着上面的孙州喊道。 孙州显然早已瞧见后面的武安君一行人,连忙招呼手下弟兄戒备,已有一人举着火把站在烽火台旁,只要将火把丢进去,立刻便会浓烟滚滚。 若寨子外面有异常,他们自然会毫不犹豫地点燃烽火。可眼下是寨子内部发生变故,这让孙州犹豫了起来。 “道长,究竟出什么事了?”孙州缓缓松下弓弦。当初他孩子生病,是牛仓出手救治,这份恩情他一直铭记于心。 “不瞒孙兄弟,三当家和黎老四他们,都死了,死在了这位……”牛仓指了指身后的武安君,还不知其姓名。 “在下武安君!”武安君拱手行礼,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一些。然而,他满身血污,好似刚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再加上身旁凌氏兄弟的衬托,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好相与的人。 “啊,孙兄弟,从现在起,这寨子已经易主了。这位武当家实力超凡,咱们没必要做无谓的牺牲。”牛仓心里着实害怕孙州脑子一热,真点燃了烽火。 一旦如此,那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恐怕连自己都性命不保。牛仓作为三当家的心腹之一,想要活下去,就得展现出自己的价值,招揽孙州这些人,便是他此刻的价值所在。 “可后面两个当家要是知道了,这可如何是好?”孙州倒也不是死脑筋,三当家武艺高强,手下众多,如今却都死光了,他犯不着带着麾下几个弟兄去送死。 他们这些守寨墙以及外出盯梢的,本就是三当家麾下混得不太如意的,自然也没有为三当家效死的觉悟。 “天塌下来,有我这个当家的顶着,你们只需要听从我的安排,我保证你们所有人的待遇比以前好。”武安君这句话不仅是对这些山贼说,也同样说给身后的人听。 “最多三天,三天之内,我让山寨所有人都吃上干饭!” “你们这些愿意拿刀跟着我搏命的,三天必有一顿肉,月月发给银钱。” 武安君直接画了一个大饼,山寨中还有不少粮食,先让大家伙吃饱了再说。至于上供给烈焰虎,去他娘的,老子自己还不够吃呢,别说烈焰虎,皇帝老子来了也不行。 “你当真能做到?”孙州摸摸自己脸颊,搞半天这三当家死了是好事,他手下这些兄弟只有立功或者三当家高兴了才给几个赏钱。 “若是做不到,三天之后,我直接离开山寨!”武安君说完,转头看向身后的所有人,这就是他的承诺。 所有人的眼中都闪过喜色,哪怕是那些闻风过来瞧热闹的,麻木的双眼也开始有了身材,天天吃干的管饱,这在外面都是奢侈。 “孙州,见过当家的!”孙州直接将弓箭跟刀丢了,单膝跪地行礼。 “见过当家的!”其他人一看孙州如此做派,当即有样学样,一个个都单膝跪地。 “好,以后都是一个锅里吃饭的兄弟,现在去把外面的兄弟都请回来,我有事要安排给大家。”武安君现在最大的威胁乃是后面的两个当家的,自然不愿意再将人手放在外面,先全力对付后面的威胁。 又让凌川带着几个人过去,将那日藏起来的东西都拉到寨子里,必须在短期内把山寨的实力进行强化。 第四十章 改造山寨 日落西山,余晖洒落在山寨,靠近寨墙处,几口大锅热气腾腾。锅中煮着白花花的米饭,其间掺杂着肉沫与嫩绿菜叶,诱人的饭香如无形的触手,飘向四方,引得众人腹中馋虫大动。 那些外出当探子的人陆续归来。其中,李老七人称“快腿老七”,是探子们的小头目,负责山寨外围的警戒事务,当初就是他率先发现了武安君一行。 此时,三当家及其一众心腹的尸体横七竖八地铺在地上,死状惨烈,无声地诉说着这里发生的巨变,这般景象,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冲击力。 武安君屹立于寨墙之上,满身血污尚未清洗,干涸的血迹宛如他英勇杀敌的勋章,彰显着赫赫战功。凌川与凌岳分守寨墙两侧,宛如两尊不可逾越的门神,任何妄图登上寨墙之人,都无法越过他们。 武安君给他们每人分派了十个兄弟,此刻,这些人整齐地站在一旁,为他们助威,愈发壮大声势。 孙州、杜老三、快腿老七各自率领一队人马,将场地团团围住。场中,坐着山寨剩下的众人。武安君目光扫视一圈,粗略估算,这二百多人中,约六成是青壮年男子。 然而,长期的营养不良,让他们大多瘦骨嶙峋,形如饿殍。剩下两成是妇人,白日里从事一些相对轻松的劳作,夜晚却要遭受山贼的凌辱。 至于那些孩子,多数是死去山贼的后代,可究竟是谁的血脉,无人知晓,唯有苍天可鉴。 先前伺候三当家的两名年轻女子,被武安君慷慨地赐予凌氏兄弟。在这残酷的山寨中,这或许是她们所能得到的最好归宿。 “诸位,我叫武安君,从今往后,便是这山寨的头领,你们可唤我当家的。”武安君声音洪亮,在场地中回荡。 “原本那所谓的三当家,尸位素餐,让大家食不果腹。如今,我送他去了该去的地方,山寨如今由我来当家作主。在我手下做事,按劳分配,多劳多得。接下来,论功行赏!” 言罢,云瑶与余静姝搬着一个箱子,走到众人面前。箱子里,碎银子与铜钱在夕阳余晖下闪烁着诱人光芒。 “今日随我杀敌之人,每人赏一百文;但凡成功击毙敌人者,每人一两银子!大家排好队,依次上前领赏!” 凌氏兄弟满脸笑意,率先上前,各自领了二三两银子。毕竟,杀敌的主力是武安君。 杜老三也顺利拿到一两银子,其他人大多领得一百文钱,他们多是在旁协助,出力相对较少。真金白银实实在在地握在手中,这种切实的获得感,远比空洞的承诺更具说服力。 可以预见,下次武安君振臂一呼,众人定会毫不犹豫地拿起锄头,追随他冲锋陷阵。 “接下来,发放战兵军饷。队长每月二两银子,普通士兵一两。银子亦可换成等值铜钱,大家排队领钱!” 武安君大手一挥,几十两银钱如流水般发放出去。那些山贼手捧着银钱,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以往当山贼,何曾有过领军饷的待遇?实际上,这山寨本就穷困潦倒,武安君从三当家暗门中搜罗出的财物,满打满算也就价值几百两银钱,其余尽是些杂乱无章、难以变卖的东西。 “开荒之人,每月三百文!”武安君再度开口,继续撒钱,用实实在在的利益收买人心。 此言一出,底下瞬间炸开了锅。开荒居然能有钱拿?三百文虽说不算多,可在这山寨,以往从未有过这般好事。按外面物价,这三百文能买三百个馒头,若每日吃十个,足以支撑一月。 “种地之人,每月一百五十文!其他干杂活之人,每月五十文。” 武安君秉持着雨露均沾、按劳分配的原则,一夜之间,一百多两银子便分发出去。他敏锐地察觉到,众人看向他的目光已截然不同,除了敬畏之外,还多了几分期待。 “开饭!当兵的在这边,开荒的在这边,种地的在那边,其他人在这边。从今日起,咱们山寨立下规矩,多劳多得,表现优异者,另有额外奖励。” 武安君依照工种,将众人有序分开。此后,开荒之事交由胡老刁管理,种地的事务归牛仓负责,妇孺则由云瑶与余静姝照料。如此一来,整个山寨各司其职,秩序井然。 工作贡献越大,收入越高,伙食也越好。山贼(如今已改称士兵,成为义军主力)的锅中,肉最多。众人吃饱喝足,沾了荤腥,精气神焕然一新。 饭后,大家围坐在地上,热烈地交谈着,不少人打听着如何加入义军队伍,成为一名光荣的士兵。所谓光荣,倒在其次,关键是能有钱拿、有肉吃。 至于银钱的用途,此前已有说明。明日起,山寨将供应一些额外吃食,只要花钱便能购买。 这一夜,山寨众人皆早早入睡。吃饱饭,人易犯困,大家都沉浸在久违的好眠之中。 武安君回到三当家的屋子,如今这屋子归他所有。凌氏兄弟、杜老三等人被安排在他周围,守护他的安全。 “郎君,我先去练功了!”回到屋内,余静姝伸了个懒腰,这一天她提心吊胆,此刻总算忙完,身心俱疲。 武安君看着余静姝那刚刚发育的身体,心中泛起一丝犹豫。他如今纯阳功已小有所成,与余静姝亲近倒也无妨,可又担心她过早怀孕。思及此,他决定等余静姝再成熟些。 云瑶端着水盆,正在洗脸。白日里,三当家对她动手动脚,脸上沾了不少口水,一直没机会清洗。武安君走上前去,从背后轻轻抱住她,整个人紧紧贴了上去。 “大郎,你要做什么?”云瑶娇嗔一声。她守寡多年,面对三当家的纠缠都不为所动,可此刻,面对心上人的亲密举动,她如何能把持得住? “嘘!”武安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轻轻抱起云瑶,走进卧室,两人瞬间翻滚在一起。 “云瑶,你怎么声音这么小?”武安君调笑着,想起白日里云瑶为了诱敌,叫声极为高亢。 “哼,人家可不是那不知羞耻之人!”云瑶羞得满脸通红,将头扭向一旁。若不是为了设计除掉三当家,她又怎会做出那般举动。 武安君纯阳功小成,体力充沛得惊人。若不是云瑶修习过素女心经,还真难以承受他的热情。 次日天刚蒙蒙亮,云瑶便指挥着妇人们打水做饭。武安君出门时,空气中已弥漫着阵阵饭香。 “云瑶姐姐,你是不是功法大进了?”余静姝眼中带着一丝疑惑,好奇地问道。 “没有啊,进度依旧缓慢!”云瑶心不在焉地回答。 有武安君在前面摸索,她们自然明白,当下只需默默积蓄力量。 “那你皮肤怎么变得这么好?”余静姝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云瑶的脸,只觉肌肤细腻,仿佛能掐出水来。 “咳,许是昨晚睡得好!”云瑶心中一惊,连忙将目光移向别处。 “不对,肯定有问题,快说!”余静姝双手叉腰,她感觉云瑶肯定有事瞒着自己。 “没有,哪有什么事?”云瑶有些慌张,不知该如何作答。她暗自思忖,自己与武安君的事,算不算背着当家大妇偷欢呢? “还说没有,你每次撒谎都不敢看我!再不老实交代,我可就要行使当家大妇的权力了!”余静姝佯装生气,这些年,她与云瑶相依为命,无话不谈,如今云瑶竟有秘密瞒着她,怎能不让她着急。 “昨夜,大郎留我在他房里了!”云瑶见实在无法隐瞒,只好低下头,轻声说道。 “留宿?你昨夜不是和我一起睡的吗?”余静姝一时没反应过来,早上起床时,云瑶明明就睡在她身旁。 “是,咳,上半夜的事。”云瑶满脸羞红,即便与余静姝感情深厚,这种事也难以启齿。 “哦~”余静姝恍然大悟,心中暗忖,这两人竟背着自己偷偷亲热。可转念一想,自己之前还总将云瑶往武安君房中推,似乎也不该生气。 “云瑶姐,我可以不追究,但是,你待会儿可得详细给我讲讲,不然,哼!”余静姝满心好奇,男女之事真有这般神奇功效吗? 云瑶微微点头,心想就当给余静姝普及男女之事了。 武安君端着大碗,坐在地上吃饭。今日依旧是干饭,那些开荒种地的人吃完饭,便匆匆赶去干活。这般好的伙食,若因偷懒被赶出山寨,那可就惨了。 这些逃到山里落草的人,本就是在外面走投无路之人,如今山寨生活有了盼头,自然没人愿意离开。 让众人惊奇的是,除了免费供应的米饭,旁边还架起了蒸笼,大号馒头两文钱一个,比外面略贵。 作为山寨的独家生意,自然无需低价促销。提供这些吃食,旨在回笼银钱,否则,不出半年,山寨的银钱便会挥霍一空。当然,当下的首要任务是解决后面那两个寨子,半年之后的事,暂且无需担忧。 那些开荒的人昨日刚领了三百文,此刻毫不吝啬地花几文钱,买上两个大白面馒头。想着待会儿饿的时候咬上几口,定是无比舒坦。 待胡老刁与牛仓各自带人去开荒种地,武安君便在广场上开始练兵。凌川、凌岳、杜老三、孙州、李老七是麾下的五个小队长,每人带领十个兄弟,共计五十五人。 武安君让他们除队长外,按高矮依次排队,他要从最基础的内容开始训练这些人。要在短时间内击败另外两个寨子,只能依靠他们。只要这些人能团结一心,便能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 “昨天,大家都领到军饷了,对吧?”武安君手持长枪,在众人面前缓缓踱步。 “对!”众人的回答参差不齐。 “没吃饱吗?我听不清楚!”武安君大声喝道,对众人的精气神极为不满。这些人大多是之前开荒的,刚吃了两顿饱饭,身体依旧虚弱。 “对!”众人齐声高呼,声音响亮。 “很好,告诉我,下个月,你们还想不想继续领军饷?还想不想继续吃肉?”武安君目光如炬,挨个扫视众人。 “想!”这一次,众人的回答充满了干劲。 “但是,有人不想我给你们发钱吃肉,那我们该怎么做?”武安君话锋一转,切入正题。 “杀!杀!杀!”众人怒吼着,心中憋着一股劲儿。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谁敢破坏,他们定不会轻饶。 “很好,但我要告诉你们,我们的敌人非常强大。要想战胜他们,就必须听从我的指挥。全体都有,立正!” “稍息!” …… 武安君并不打算传授他们高深武艺,也不指望他们拥有多强的个人战斗力。他只有一个要求,当众人听到他的指令时,能毫不犹豫地执行。 从这天起,这五十五人每日吃饱后,便在广场上练习队列。唯有下雨天能稍作休息,雨一停,就得继续训练。为了提升他们的体能,武安君毫不吝啬,杀了寨子里两头猪,让他们顿顿有荤腥。 在充足的营养补充下,这些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体格逐渐健壮,精气神也越来越好,就连那些开荒种地的人,也恢复了不少活力。 然而,让武安君郁闷的是,杀了这两头猪,竟未获得丝毫杀戮值。他只能在脑海中不断吐槽系统。思来想去,他觉得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纯阳功小成后,获取杀戮值的难度大幅增加了。 此前,武安君还曾感慨,若一直在泌阳县杀猪,杀戮值早就飙升了。如今看来,一切皆是命运的安排。 既然这五十五人的训练已初见成效,武安君便让各队长带领他们继续练习,自己则开始琢磨如何使用杀戮值。 他如今拥有一百一十二点杀戮值,可兑换一次上品功法或一件上品武器。但这对当下的困境而言,帮助不大。权衡之下,他决定抽取杂物。抽取上品杂物,十个杀戮值一次,他能抽十次,抽到有用之物的概率应该不低。 “上品面粉一袋!” “上品头孢一盒!” “上品火腿肠一份!” “上品白酒一瓶!” “上品巧克力一包!” “上品衣架一把!” “上品尼龙绳一捆!” “上品羊毛衫一件!” “上品胶水一桶!” “上品运动鞋一双!” 一连抽了十次,武安君欲哭无泪。这都什么跟什么呀?要么是吃的,要么是用的,就不能来点实用的,比如一桶汽油,或者硫酸之类的。 “妈的,拼了!”只剩最后十二个杀戮值,武安君心一横,点下了最后一次抽取。 “上品稻谷一份!” 第四十一章 请君入瓮 武安君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稻谷,若能种出,必定高产。再过半个月,便到了种植水稻的时节。这一袋稻谷用作种子,种上一亩田的上品水稻,应该不成问题。 武安君匆匆赶到田间,找到正在忙碌的牛仓,郑重其事地将那袋上品稻谷递到他手中。 “老牛,你可得把这些稻谷当成命根子来伺候。等天气再热些,把它们分成三块隔开的地种下。要是出了半点岔子,你就拿命来赔!但要是丰收了,你就是寨子的大功臣,想要什么奖赏,只要我有,一定给你!”武安君神色凝重,反复叮嘱,生怕这关乎山寨未来的稻谷出意外。 “当家的,您就放一百个心吧!我定会像守护自己的性命一样,守好这些稻谷!”牛仓双手接过稻谷,紧紧抱在怀中,仿佛抱着的是自己的未来。他心里清楚,这袋稻谷直接决定了他往后在山寨的命运。 处理完稻谷的事,武安君回到住处。他略过那些吃的,先拿出运动鞋穿上。脚刚伸进鞋里,他就忍不住感慨,这可比什么皮靴舒适多了,而且看样子极为结实,穿个一年半载肯定不成问题。 药品在山寨肯定大有用处,至于衣架,目前只能用来晾衣服。剩下能用得上的,就只有尼龙绳和胶水了。 武安君盯着尼龙绳和胶水,突然灵机一动。他脑海中闪过一个绝妙的主意:完全可以用胶水制作一批简易的复合弓,而尼龙绳无疑是完美的弓弦材料,比蚕丝、麻绳强太多了。 想到就做,武安君立刻找来胡老刁,让他寻来两个曾当过木匠的人。这两人进山时,自然带着吃饭的家伙,只是许久未曾使用了。 “就照着这个尺寸去找木料来做弓。山寨里的木料,只要你们觉得合适,随便用。我只有一个要求,五天之内,我要看到五十五套成品。完工之后,你们二人以后每月能拿一两银子,专门负责木工活就行。要是完不成,就继续回去开荒。能不能做到?”武安君目光坚定。 此时他已有了清晰的计划,要让这五十五人加上自己,全部配备弓箭,提升山寨的战斗力。 至于铁匠,寨子里仅有一个当过学徒的,虽说手艺不精,但聊胜于无。武安君对他也只有一个要求:寨子里除了武器和铁锅,其他铁器随便他取用,务必在规定时间内打出三百个箭头。 箭杆和羽毛的收集工作,武安君交给了云瑶,由她安排妇人们去完成。而制作复合弓所需的竹片,则让众人自己动手,用竹子削出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山寨里的气氛愈发紧张。因为大家心里都清楚,后面两个当家的很快就会知晓寨子里发生的变故。 “老牛,你说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那两个当家的骗过来?”武安君一边用力拉动刚刚制作成型的弓,一边询问牛仓。 这弓所用木料,比他之前在韩大坤家里拿到的差了许多,好在胶水足够强力,勉强也有接近一石的力道。 “大当家那边肯定行不通,我连他的寨子都进不去。二当家那里,我倒是能进去,可拿什么理由请他过来呢?”牛仓摸着鼻子,面露难色。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一旦被识破,那可就是掉脑袋的大罪。 “我这儿有点好酒,你带些过去给他尝尝,就说我得了一坛好酒,想请他过来赴宴。”武安君眼珠子一转,突然想起系统里抽到的那瓶酒,正好派上用场。 “二当家的可不是嗜酒之人啊!”牛仓还是有些犹豫。 “这酒,他肯定会喜欢!”武安君信心满满,说罢一箭射出。 只见羽箭飞出去大概六十步后,便开始急速下坠。就这张不到一石力道的弓,五十五个人里面,能完全拉开的还不到十个。 北元军队招募弓箭手时,要求弓手能连开一石弓十次,大部分人都达不到这个标准。武安君对他的这些手下没太高要求,只要能把弓拉开,将羽箭朝着固定方向射出去,就算合格。 武安君在屋里找出一个酒壶,倒了半两系统里的酒进去,然后让牛仓拿着酒壶,前往后面的寨子请二当家。他心里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万一牛仓背叛,那就直接杀过去。 “二当家的,这是我们三当家最近刚弄到的美酒,特意让老道我送些来给您尝尝!”牛仓满脸堆笑,恭敬地将酒壶呈上,心里却七上八下,暗自揣摩着这次能不能办成事。 “老三还挺有心,我来闻闻!”鬼狐听到有美酒,立刻起身。只见他脚下生风,动作极为迅速。 牛仓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酒壶就被鬼狐夺走,他心里猛地一沉。鬼狐这一手,直接镇住了牛仓,他瞬间犹豫了。 但紧接着,牛仓心一横,他明白,自己背叛了开山手,这二当家的肯定也不会饶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条道走到黑。 “果然是好酒,就是太少了些!”鬼狐将酒壶凑近鼻尖一嗅,只觉酒味浓香扑鼻,酒色清冽诱人。 他又往口中倒了一些,入口柔和不辣,回味绵长,他从未喝过如此美味的酒。要是武安君知道鬼狐的反应,肯定会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可是后世顶级工艺酿造的上品美酒,岂是现在那些浑浊酒水能比的? “三当家的说了,这酒自己得喝一些,还得留些孝敬大当家的,所以着实没剩多少了!”牛仓深谙请将不如激将的道理,他可没打算直接邀请二当家过去,那样太容易引起对方的警惕。 “混账!一坛酒,就分我这么点?你们两个,叫上弟兄们,随我去一趟三当家那儿!”鬼狐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 他脚下一动,瞬间出现在门外,吩咐门口的两个亲信去召集护卫。鬼狐此人极为谨慎小心,但凡出门,必定带上护卫,就算去大当家那里也不例外。毕竟人心隔肚皮,不得不防。 鬼狐脚步轻快,牛仓只能在后面一路小跑跟着,心里暗暗叫苦。他担心武安君来不及准备,这可如何是好? “好你个老三,居然一个人在偷喝!”鬼狐径直来到武安君的门口,远远就闻到了浓郁的酒香。他一个闪身进了屋内,身后的护卫还没来得及跟上,大门就“砰”地一声关上了。 原本趴在桌上的武安君猛地起身,毫不犹豫地朝着鬼狐一拳击出。 “你不是老三!”鬼狐惊恐地尖叫一声,随即脚步快速闪动,双手迅速架在胸前,试图挡住武安君的拳头。 武安君心中一惊,他没想到鬼狐的身法如此诡异,这一拳打上去,竟好似打在了棉花上。 鬼狐心里更是吓得不轻,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屋里会突然冒出这么一个高手。任凭他身法超绝,却还是没能完全躲开这一拳。若不是闪得快,这一下就能要了他的命。 鬼狐刚庆幸自己躲过一劫,就感觉身后有两阵风声袭来。他身姿急速扭动,勉强挨着一根木棍躲了过去,可另一根却怎么也躲不开,腰部重重地挨了一记。 武安君见状,迅速拿起靠在墙上的长枪,用力一抖,朝着狼狈的鬼狐刺去。 以鬼狐那超绝的身法,若是在空旷的地方,只怕早就逃之夭夭了。可现在他被困在这狭小的屋内,被三根长兵刃围攻。 他的身躯几乎扭成了麻花状,接连避开凌氏兄弟的木棍,径直朝着他们身前杀去。 鬼狐心里很清楚,这两个铁塔般的汉子虽然看着吓人,但实力不如屋内的另一个人。只要能干掉其中一个,他就能有机会逃出去。 凌川看着近在咫尺的短刀,知道自己躲不过了,干脆侧身避开要害,张开双臂一下子将鬼狐抱住。 武安君大惊失色,长枪猛地一挺,直接刺入鬼狐的心脏。他不敢用力扎穿,生怕伤到后面的凌川,刺中后立刻猛地抽回长枪。 “大哥,你怎么样?”凌岳见状,一把掐住鬼狐的脖子用力一扭,鬼狐本来就已经半死,这一下直接断了气。 武安君赶紧查看凌川的伤势,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伤到脏腑,修养一阵子应该就能恢复。 “凌川,你就在这儿休息。凌岳,你跟我杀出去!”武安君听到屋外传来激烈的喊杀声,提着长枪就往外冲。 凌岳也提着木棍,紧跟其后。鬼狐带来的虽然都是高手,但武安君麾下足足有五十多人,还提前招呼了一轮羽箭,这会已经占据了上风。 武安君一冲出去,局势立刻一边倒。他们迅速收割着敌人的性命。 “当家的,刚才跑了一个,对方速度太快了。”孙州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报告。那人显然有功夫在身,李老七都追不上。 “传令下去,只要愿意跟着我杀过去的,一人赏一两银子,杀敌一人再赏二两。要是我败了,他们就继续回去喝粥!”武安君喘了口气,让手下赶紧去把田间地头的人都叫来。既然消息已经走漏,那就只能决一死战了,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武安君最近在寨子里威望极高,片刻之后,就看见一大帮人扛着锄头跑了过来。显然,他们对武安君有着绝对的信任。 凌川已经用布将伤口包扎好,提着木棍也跟了上来。他心里想着,建功立业的机会到了。 “兄弟们,出发!”武安君大手一挥,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朝着后面的寨子杀去。 刚走了没多久,就看见后面的寨子冒出浓烟。显然,他们是在向大当家的寨子传讯。 走到半路,他们与前来支援二当家的人狭路相逢。在这狭窄的山路上,对方哪里是武安君和凌氏兄弟的对手?连续被打倒四五个后,剩下的人立刻转身拔腿就跑。武安君带着人乘胜追击,直接杀进了二当家的寨子。 一百多号人浩浩荡荡地杀进去,鬼狐的心腹早就死得差不多了。剩下少数几个腿脚快的,往大当家断骨狼的地盘跑去。其他人干脆把武器一扔,直接投降。 武安君立刻将这些投降的人收编,打乱后编入自己麾下的队伍,使得持刀的义军战士数量扩充到七十多人。 倒也不是武安君胆子大,眼下的情形只能放手一搏,真要是有人暗地里使坏,杀了便是。 大当家断骨狼的寨子与二当家鬼狐的寨子之间,地势平缓开阔了许多,但寨墙却高大结实。武安君手下这些人,根本攻不进去。 武安君当机立断,在离大当家寨子二百多步的地方,选了个小山坡驻扎下来。他想着,若是对方来攻,也好凭借居高临下的地势,占些便宜。 牛仓带着凌氏兄弟,把断骨狼的家底都翻了出来,直接在阵前开始分钱。按照个人的战绩,一分都不少地发放。那些扛着锄头的人一个个兴奋得不行,就跟着跑了这一趟,一两银子就到手了,这足够买好几百个馒头了。 云瑶带着妇人们推着小车,车上架着高高的蒸笼,给每人发了两个白花花的馒头,先让大家补充一下体力。 “当家的,要是他们不出来怎么办?”牛仓舔了舔嘴唇,看着大当家那高大的寨墙,心里犯起了嘀咕。就他们手上这点家伙什,根本过不去。 “不出来?那咱们就把那边的寨墙拆了,在这边重新起一座!”武安君早有打算,要是大当家的敢当缩头乌龟,他就有样学样。 那些扛着锄头的汉子,都被武安君勒令藏在山坡两侧。山坡上只留下四五十人,他这是在故意示弱,诱敌出战。 “就是他,大当家的,您可得给二当家他们报仇啊!”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山贼,指着武安君向断骨狼哭诉。 “让我再想想!”断骨狼仔细打量着武安君,心中暗自惊叹。这年轻人年纪轻轻,居然能接连掀翻老二和老三,他不得不慎重对待。 “大当家的,他们杀进寨子里的也就五十人左右,其他都是些种地凑数的,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咱们一鼓作气杀过去,肯定能让他们丢盔弃甲!”那山贼不甘心就这样失败,他可是二当家的心腹,以前在寨子里威风八面,现在却成了丧家之犬。 “真的只有这么点人?”断骨狼摸着下巴,心中有些犹豫。要是这话属实,他寨子里持刀的好手有七八十人,还有十多个身着铠甲的,确实有必胜的把握。 “就这么多,那些种地的,饭都吃不饱,哪有力气打仗?那小子是用了奸计,两位当家的一时不察,才被他暗害了。” “再看看!”断骨狼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就在断骨狼犹豫不决的时候,他突然看见对方出来一队种地的人,在阵前开始挖坑。紧接着,一根根粗壮的木头被抬到阵前,开始往下埋。 断骨狼的眉毛瞬间拧成了麻花,他心里明白,这小子手段够狠,这是要把他困死在寨子里啊。 第四十二章 破敌建寨 断骨狼的寨子,背后紧靠着一片广袤无垠的深山老林,那山林密不透风,根本寻不出一条出山的路。平日里,寨中必需的物资,全靠鬼狐与开山手按月运送过来。 当初,断骨狼精心设计如此布局,为的便是提升自身寨子的安全性。鬼狐与开山手的寨子,各有一条蜿蜒曲折的出山之路,其中开山手的寨子更是特殊,它能够连通大盘山深处的其他寨子。 虽说那条路危机四伏,充满了未知的凶险,可也正因如此,最容易获取各类物资。 倘若仅仅是开山手的寨子失守,鬼狐的寨子尚可经由另一条路维持与外界的联系。 但如今,开山手与鬼狐的寨子接连丢失,断骨狼的寨子虽看似能够凭借坚固的防御工事自保,实则已陷入绝境,极有可能被困死在这莽莽大山之中。 断骨狼心中暗自思忖,凭他的本事,若派出一支精锐的小队伍,也并非不能摸出山去。然而,这一过程耗时太久,且之后想要再将物资运进寨子,简直难如登天。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武安君将自己困死在此。 “传令下去,所有兄弟午后即刻集合,随我杀出去!”断骨狼咬着牙,目光中满是决绝。 武安君并不知道自己的围困之计能否真的困死断骨狼,反正他心里清楚,去攻打对方那高大坚固的寨墙,无疑是自寻死路。 当断骨狼寨子的大门缓缓打开,武安君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他明白,决定胜负的决战时刻已然来临。 “听我号令,全体士兵,弓箭上弦,仰角四十度,准备抛射!”武安君迅速下令,同时让那些寨民撤到后方安全地带。他心里清楚,这些寨民日后都是他寨子发展的重要生产力。 武安君眯起双眼,仔细观察着对方的阵容。果不其然,断骨狼麾下的实力要强悍许多。 只见当先冲出来的十数人,竟都身着铠甲。虽说这些铠甲皆是残破之后修补而成,却也具备相当不错的防御力。 而且,那些手持刀剑等短兵器的人,还都带着一顶小圆盾,看材质应该是木头打制而成,防御力虽不算强,却也足以抵挡他们这些普通羽箭的攻击。 “全体都有,开弓!”武安君屹立于阵前,手中铁胎弓被他拉至满月状态。他转头一瞥,发现大部分手下都只能将弓拉开七八分满。 “射!”随着武安君一声令下,五十多支羽箭如离弦之箭,瞬间飞射出去。 凭借居高临下的地势优势,羽箭的射程还算不错,只是威力稍显不足。除了武安君一箭精准地撂倒一名甲士,其他羽箭落入敌军阵营,虽引发一阵骚乱,具体造成了多少死伤却难以看清。 武安君从不苛求手下的箭术准头,他只要求他们用力拉开弓,朝着他指定的方向射去就行。毕竟这都是速成的成果,能发挥作用便已足够。 “箭上弦!” “开弓!” “射!” 又一轮羽箭呼啸着飞去,武安君再度击杀一名甲士。这一下,本就有些慌乱的敌军阵型愈发凌乱不堪。 “都给老子冲!”断骨狼见状,怒声大喝。他实在想不明白,这小子从何处找来这么多弓箭手。 “冲!”武安君眼见断骨狼已冲到不足二十步之遥,同样大喝一声,率先朝着前方冲了上去。 两侧的凌氏兄弟、杜老三等人,也跟着齐声大喝,带着麾下兄弟如汹涌潮水般向前冲去。他们心里都清楚,此战输了就得丢了性命,赢了却能获得丰厚的奖赏。 原本躲藏在两侧的寨民,此时也举着锄头、铁锹之类的农具冲了出来。尽管他们战斗力参差不齐,但这一百多人冲锋时所形成的气势,却也足够震慑人心。 在断骨狼的预想中,己方七十人对战对方四十人,人数上占据绝对优势。可此刻,他却惊愕地发现,对方竟足有两百人,心中暗叫不妙。 “擒贼先擒王,杀了这小子!”断骨狼一声怒吼,招呼手下精锐与自己一同,率先朝着武安君杀去。 无巧不成书,武安君心中也是这般打算,他带着凌氏兄弟,目标直指断骨狼。在他看来,只要能斩杀断骨狼,剩下的敌军便不足为惧。 断骨狼的兵器是一根狼牙棒,此棒在他手中,对敌时威力惊人,他最喜欢用这狼牙棒暴力砸断对方的骨头,也正因如此,得了“断骨狼”这么个令人胆寒的外号。 断骨狼一记狼牙棒迅猛砸来,速度之快,完全不像是在挥动如此沉重的兵刃,显然他也是身负高超武技。 凌岳恰好赶到,急忙用木棍迎了上去。然而,他却被对方这一记狼牙棒砸得踉跄后退,那股巨大的力道,由此可见一斑。 武安君瞅准时机,长枪如毒蛇吐信般刺出,直逼断骨狼的要害之处。可断骨狼身形一闪,轻松躲过这致命一击。随即,双方各自带着精锐手下,混战在一起,场面瞬间变得极度混乱。 断骨狼堪称武安君在这个世界所遇到的第一高手,其实力比林明还要强出许多。他的招式大开大合,在武技的加持下,杀伤力极为恐怖。若不是有凌氏兄弟在一旁协助,武安君根本难以抵挡断骨狼的进攻。 由于要分心帮武安君抵挡断骨狼,凌氏兄弟被其他人砍了好几刀。好在他们身着铠甲,护住了要害部位,受伤并不严重。 武安君突然大喝一声,猛地催动空明拳武技,右手以拳法的劲道,迅猛刺出一枪。这一枪,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也没有丝毫变招,有的只是极致的速度。 断骨狼原本还游刃有余地应对着,却被武安君这突如其来的一枪给镇住了。慌乱之中,他赶忙拉过身旁一名手下,挡住这凌厉的一枪,自己则慌忙向后撤退。 武安君一枪捅死对方一名高手,随即带着凌氏兄弟,不顾一切地朝着断骨狼冲去,誓要将其斩杀。 断骨狼实力虽强,却被武安君那一枪吓得心有余悸,不得不分心躲闪。 双方的精锐陷入混战之际,跟随武安君前来的那一百多寨民,却发挥出了意想不到的巨大作用。 他们从两侧开始,逐渐将断骨狼的人包围起来,不断用锄头和铁锹攻击敌军。这些寨民常常是七八个相熟的人一起,合力围着对方一两个人,用力砸去。 当断骨狼察觉到这一情况时,自己带来的人已被全部围困,身边只剩下这三十多个精锐手下。 武安君又是一记快枪刺出,断骨狼急忙躲避,身后一名精锐却遭了殃,那长枪如同刺穿纸糊之物一般,将其铠甲和身体一并扎了个对穿。 “各位兄弟,你们已经被团团围住了。识相的,就赶紧丢下武器,蹲在地上。我并非嗜杀之人,只要你们投降,我绝不亏待!”武安君大声呼喊,同时带着凌氏兄弟,死死盯着断骨狼。 断骨狼心中悔恨交加,想他一世英名,实力超群,竟被对方用如此手段算计。这一百多个拿着锄头的寨民,竟成了扭转战局的关键力量。 若是以前那些饿得皮包骨头、毫无力气的寨民,自然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但这些人跟着武安君,已经吃了快一个月的饱饭,虽说力气仍比不上断骨狼麾下的精锐山贼,可五六个人合力对付一个,那是绰绰有余。 “兄弟们,咱们撤!”断骨狼无奈之下,只得大声呼喊,试图摆脱武安君的纠缠,突出重围。 胡老刁原本就混在寨民之中,此时瞧见断骨狼等人朝着他们这边突围,干脆往地上一躺,装起死来。 断骨狼的狼牙棒势大力沉,除了武安君和凌氏兄弟,其他人根本不是他一合之敌。他连续砸翻两人,寻得一个空隙,眼看就要突出重围。 武安君心中暗叫不好,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想要追上断骨狼,却还是慢了一步。 就在这时,断骨狼脚下突然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武安君见状,立刻催动空明拳武技,猛地将手中长枪投掷出去。 长枪带着巨大的力量,如同一道黑色闪电,直接扎穿断骨狼的身体,将他牢牢钉在了地上。 胡老刁见状,一溜烟从地上爬起来。原来,方才正是他用锄头巧妙地勾住了断骨狼的腿,才导致其摔倒。 想断骨狼身为绝顶高手,却被一个丝毫不懂武功的人给算计了,实在令人唏嘘不已。这也怪他急于突围逃命,一时疏忽大意,才让胡老刁钻了空子。 断骨狼一死,剩下的事情便好办了。除了少数几个负隅顽抗的硬骨头被当场击杀,其他人纷纷放下武器投降。 武安君手持长枪,站在山坡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方才那一战,他已然到了极限,连续催动真气,丹田里早已空虚得好似干涸的河床。反观断骨狼,明显真气修为在他之上,连续催动真气,却丝毫不见疲惫之态。 武安君心里明白,应该是纯阳功的品级太高,所以他才能在正面勉强抵住断骨狼的进攻。但在持久力方面,他与断骨狼相比,却差得太多。 经此一役,武安君成功成为这三个寨子唯一的当家。 “从今天起,这三个寨子合为一体,就叫安家寨。你我原本都是无家可归之人,不得已在此安身立命,便以此为名。”武安君站在高处,对着众人高声宣布。 安家寨这个名字甚好,官府一听,便知这是个没什么强大势力的寨子,相比烈焰虎的恶虎岭,要低调得多。 毕竟皇帝都以真龙自居,那烈焰虎以虎为名,难免有与皇权分庭抗礼之嫌,好似要上演一场龙虎争斗。 “寨中之人,分为兵、民、工匠三类。其中,兵的待遇最优,工匠次之,民再次之!” “我安家寨实行按劳分配,一共招募士兵二百人。缺额的名额,大家可自行前往报名,各队长依据优劣进行录取!” “至于工匠,凡是有一技之长的,都可到牛道长这里报名登记。从现在起,牛道长便是安家寨的工匠主管,月俸三两银子!” “民归胡老刁管理,从今日起,胡老刁就是我安家寨的民事主管,月俸三两银子!” “妇孺老弱,由云瑶负责管理,她是我安家寨的后勤主管,月俸三两银子!” ...... 武安君深知,无规矩不成方圆。他此刻不仅要立下规矩,还要明确划分各人的职责。至于余静姝,如今则成为安家寨的财务主管,寨子里的钱粮支出,都必须经过她的登记许可。 武安君又将寨子里的各项待遇详细阐述了一遍,与之前许诺的一致。在保证大家都能吃饱饭的基础上,还额外支付工钱。 当大量的银钱被搬出来分发下去,整个安家寨瞬间沸腾起来,仿佛重获新生一般。 尤其兴奋的,当属那些跟着武安君冲锋陷阵的人。他们一个个满脸笑意,拿着应得的赏钱。一两银子打底,这足够买好几个月的馒头了。 “郎君,按照这般分发钱粮,撑不到秋收之时,物资便会告罄!”余静姝在武安君耳边轻声说道。 她仔细估算过,银钱方面倒是勉强够用,可粮食储备远远不足。这些人拿了钱,肯定会去买馒头吃,山寨里的粮食,根本经不起这般敞开供应。 “暂且先这样,日后再想办法去购置一些。”武安君轻轻摇头,他现在要的是振奋人心的气势,必须让大家真切地感受到,跟着他有奔头、有盼头。 武安君心里盘算过,三个寨子连成一片,若全部开发出来种植粮食,至少能够养活一千多人。 而如今三个寨子加起来,总共才八百多口人。若是那上品稻谷种植成功,明年便可大规模推广种植,养活两三千人也并非难事。 待所有寨民吃饱饭,回去休息之后,安家寨的第一次高层会议正式拉开帷幕。 武安君作为安家寨绝对的当家,自然住进了大当家原先的房子。那是一个三进的院子,在整个安家寨,算得上是最好的住所。 凌氏兄弟、杜老三、孙州、李老七、胡老刁、牛仓、云瑶、余静姝自然都位列其中。此外,杜老三原本的小弟廖明,也破例被提升为队长。吴班原本是二当家的手下,投诚之后,也被武安君提拔为队长。断骨狼麾下原本有个叫盛宜德的,同样被武安君提为队长。 如今,安家寨一共有八位队长,每位队长麾下二十五名士兵,满编共计二百人。 武安君精心安排,将原先所有人的队伍都打乱重组,以防他们私下相互勾连,形成小团体。论实力,自然是凌氏兄弟所带领的两队最强,每队都凑齐了十副铠甲,战斗力堪称强悍。 其他队长虽然眼红,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凌氏兄弟是武安君的绝对心腹。 第四十三章 初步规划 “牛仓,你带领工匠们负责指挥工程。我只有一个要求,寨墙必须足够结实牢靠。做得好,重重有赏;要是做不好,等烈焰虎来了,我就把你丢出去喂他!”武安君神色严肃,并非在开玩笑。这寨墙关系到他辛苦打下的这份基业的安危。 眼下,他们在外面已难以立足,只能落草为寇。好不容易打下这片地盘,自然要想尽办法牢牢守住。 断骨狼所选的这个地方,地理位置十分优越。只要将两个通道一封锁,其他地方根本无法进入。 “当家的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保证不会出任何岔子!”牛仓赶忙表态,心里却也清楚,自己肩上的担子沉甸甸的。 “嗯,能用来制造弓弩的木料,必须妥善留存保管好。若是修建寨墙的木料不够,就去山里砍伐。”武安君继续有条不紊地吩咐着,正所谓能者多劳。 在这个乱世之中,要想快速提升战斗力,强弓劲弩无疑是最佳选择。之前若不是靠着两阵羽箭,成功打乱了断骨狼部下的阵型,让那些扛着锄头的寨民有了可乘之机,这场战斗的胜负还真难以预料。 “胡老刁,整个山寨的农事可不能耽搁,水稻与麦子务必尽快播种。要是误了农时,大伙可就得接着喝粥度日了。”武安君对胡老刁那日对战断骨狼时,勾住其脚踝的绝妙举动记忆犹新,故而对他颇为满意。 “云瑶,那些伤亡兄弟的抚恤事宜,落实到位了吗?”武安君转而看向云瑶,此等关乎人心的要事,他认为旁人去办容易被人利用来收买人心,唯有云瑶操持,他才放心。 “当家的,咱们这边重伤的有六人,不幸身亡的有十二人。其中,有五个死者是有家属的,我们给每个家属发放了十两银子作为抚恤。此外,还有七十多位重伤和死亡人员,涉及家属的有二十二个,此事还请当家的定夺。”今日召开的是正式会议,云瑶以安家寨后勤主管的身份出席,称呼自然也随之改变。 “虽说当时大家处于敌对状态,但如今都是一家人了。有家属的,每家给三两银子抚恤。若有特殊困难的,再另行商议。”武安君思索片刻后说道。他此举意在安抚众人,同时也表明自己既往不咎的态度。 武安君这话刚出口,吴班和盛宜德的脸色瞬间缓和许多。他们深知,往后只要好好办事就行。 “静姝,咱们寨子里还剩多少粮食?”这才是武安君最为关切的问题,毕竟在这山寨之中,唯有让大家吃饱饭,他的地位才能稳如泰山。 “咱们有稻谷一千五百石,麦子六百石,总共两千一百石。此外,还有一些零散的粮食,全部加起来,大约两千两百石。”余静姝早已仔细盘算过,她清楚,若是节省着吃,这些粮食勉强够用。 整个寨子有八百多口人,要是敞开肚皮吃饱,一个月估计得消耗九百石粮食。此时距离小麦夏收大概还有三个月,如此算来,粮食缺口就有五百石。 “李老七、吴班,你们二人各带一部分人手,分别去探寻一条安全出山的通道,以便咱们日后采买物资。一旦有了眉目,务必第一时间向我汇报!”武安君心中暗自盘算,眼下寨子里剩下的粮食已然不多,只能想办法去山外购买。 如今,寨子里七拼八凑下来,还有七八千两银钱,其中大概一半都是从断骨狼那儿收缴来的,现在都归武安君掌管。 按照武安君的估算,一个月发放军饷和工钱,大概需要五百两左右。就目前而言,这点钱暂时还用不完。 然而,这大山里物资匮乏,若要买东西,还得出山前往外界。去县城太过麻烦,到乡集上采购较为合适。 只是进山的路大多被阻断,想要出山,就必须清理出一条隐秘且安全的通道。 “当家的,其实从南门出去不远,以前有一条路,不过后来废弃了。若能把这条路清理出来,马车肯定无法通行,但人挑马驮的话,倒是没问题。”吴班很早就追随鬼狐,以往经常负责南门一带的警戒巡逻工作,对周边道路了如指掌。 “哦?清理这条路需要多长时间?走这条路,多久能到达山外?”武安君听闻此言,面露欣喜之色。作为山贼,最苦恼的便是物资短缺。若能开辟出一条物资进出的通道,这山寨可不就如同土皇帝的领地一般了? “若只是单人行走,清理出来大概需要三天;要是携带物资,那就得五天时间。这条路最大的优势在于,出口位于泌水与比水的交汇处,周边水系众多,支流纵横交错,很容易避开官府的耳目。”吴班当年便是通过水路逃脱官府追捕,而后从这条荒废的小路逃到此处,所以对这条路的情况一清二楚。 “好,你即刻带领兄弟们全力清理这条路线。所需的物资,只要山寨里有的,优先供应给你们!”武安君大喜过望,这简直就是一条天然的物资进出口通道,官府极难监管到。 这些水系均与淮水相连通,而在淮水之上,大乾水师堪称真正的霸主。 北元在陆地上一直以来都能压制大乾,但一到水上,便完全不是对手。北元也曾在内水训练水师,结果却被大乾轻而易举地击溃,战舰还大多被俘虏,白白耗费了大量的钱粮。 如今,此处出口距离淮水不远,北元在附近水系根本没有水军驻守。否则,大乾可不介意派水师假扮成水匪,给北元一点教训,这种事他们以前也没少干。 北元距离此地最近的水师,位于郾城一带,不过仅有大小战舰二三十艘,与大乾动辄上百艘战舰的规模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大乾皇帝与奸相蔡桧等人,被北元骑兵打得心有余悸,这才一味求和,只求过几天安稳日子。但他们心里也明白,北元之所以愿意和谈,是因为无力南下。所以,打造一支精锐的水师,便成了大乾的必然之举。 大乾在淮水之上,拥有战舰三百多艘,水军超过三万人。长江水师更是实力雄厚,战舰多达五百多艘,水军近十万。这便是大乾最大的依仗,在江淮一带占据着绝对优势。 当年,叶战之所以能够屡次击败北元大军,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水师的大力支援。后来,朝廷为了议和,直接撤回水师,叶战也不得不班师回朝。 至于李老七,还是得继续寻找其他出山的出口。正所谓狡兔三窟,怎能只依赖一条通道呢? “当家的,如今咱们安家寨有田地两千七百亩,其中大概有六百亩是刚开垦不久的生田,其余的都是熟田。今年夏收,咱们有两千一百亩小麦,老汉我估计能收获三千五百石小麦。”胡老刁用手指掐算一番后,便大致估算出了粮食产量。 “从夏收到秋收,差不多正好四个月,这些粮食刚好够吃。回头种植水稻时,大家务必用心,多种一些,这样咱们也好有些余粮。”武安君点了点头,对这山寨的情况颇为满意。他心想,以后再搞点副业挣些钱,自己在此当个逍遥的土皇帝,倒也惬意。 “据以前大当家的说,烈焰虎每年夏收之后,都要来收走至少六百石粮食。”盛宜德赶忙提醒道,寨子里粮食不够吃,很大程度上与烈焰虎的盘剥有关。 “去他娘的!老子都落草为寇了,还要看他的脸色?我让你们修筑寨墙、勤加训练,为的是什么?他要是想要粮食,那就拿命来换!”武安君气愤地摆摆手,他可不甘心向烈焰虎上供。 “他们那边,足足有近千精锐,是大盘山中首屈一指的势力!”吴班也小声提醒道,与烈焰虎相比,他们安家寨的实力确实相差甚远。 “怕什么?他还能倾巢而出,来我这里打劫不成?他不要老巢了?咱们只要把寨墙修筑得坚固无比,上下齐心,他又能把我们怎么样?”武安君心中虽然一紧,但嘴上却满不在乎。作为安家寨的主心骨,他必须在众人面前顶住压力。 原本,武安君以为烈焰虎手下也就数百人马,没想到居然有近千之众。怪不得这山里的其他山贼都得向他们上供。 通常来说,外面征兵最高比例是十人抽一丁,山贼之中,老弱之人较少,大概可以六人抽一丁。如此算来,烈焰虎手下至少有六千人。 这个数据相当惊人。要知道,整个泌阳县不过八千户人家,按一户五口人计算,也就四万人。泌阳县除了县城之外,还有五个乡,平均下来,一个乡还不到六千人。 武安君仔细一算,这烈焰虎麾下的青壮人口,都快赶上两个乡的人口数量了。这哪里还像山贼,简直可以称作义军了。 倘若真的爆发战事,烈焰虎将青壮武装起来,凑出一支三千人的队伍轻而易举。只要北元大军不来,在这唐州境内,他们几乎可以横行无忌,攻打个县城估计都不在话下。 武安君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果真人多的地方就有江湖,他刚觉得自己在这山寨也算个土皇帝了,没想到却依旧处在烈焰虎的威胁之下。 众人听了武安君的话,脸色都缓和了许多。他们心想,安家寨如今也有二百人马,再加上临时召集寨民,凭借坚固的寨墙,未必不能挡住烈焰虎的进攻。 “接下来,我要讲的是,安家寨的第一个三年计划!” “首先第一点,田地数量必须增加到四千亩,全年粮食产量要超过两万五千石!” “第二点,山寨寨民人数,要从现在的八百多人,增加到两千人!” “第三点,工匠人数不能低于五十人,要能够自主打造各类武器装备和农具!” “第四点,士兵人数增加到四百人,人人配备铠甲,个个持有弓弩!” “第五点,修建砖瓦房不少于五十间,优先供给士兵和工匠居住!” “第六点,重新全面规划水利设施,将山上的溪水直接引入田间地头!” ...... 武安君一口气描绘出一幅宏伟蓝图,瞬间吊起了所有人的胃口。 “当家的,就算有五千亩上好的熟田,一年也不过产出两万石粮食,而且这还得老天爷保佑,风调雨顺才行!”胡老刁最先从这宏伟规划中回过神来,他发现其中存在一些问题。 冬小麦一亩产量不过一石多,夏季稻谷产量稍高一些,一般也就两石多。山里的田地本就如此,比起外面的水田要差不少。胡老刁在山里生活多年,对这些农作物的产量了若指掌。 “你只管用心开荒种地就行。只要有五千亩地,这个产量还是往少了说的,本当家自有办法!”武安君摸了摸下巴,心中早有打算。最多两年时间,那上品稻谷就能大规模种植。虽说肯定比不上后世亩产十石朝上的产量,毕竟没有足够的肥料,但打个对折,亩产五石总没问题吧? 再加上冬小麦,这样算下来,一亩田一年产出六石多粮食,总产量就能超过三万石了。 “当家的,要让人人都穿上铠甲,那得需要多少铁料和铁匠啊?”牛仓也反应过来了,要是真有两百套铁甲,往那儿一站,就算烈焰虎来了,恐怕也得忌惮三分。 以前那三个当家的,这么多年下来,也才拼凑出三十多副铠甲,而且大多还是残破不堪的。 “并非全用铁甲,以铁片护住心腹要害部位,再辅以竹片和藤条,同样能有不错的防御力!”武安君虽然在描绘蓝图,但也是基于实际情况进行规划的,并非空想,好好努力,还是有可能实现的。 牛仓掐着手指算了算,若按照武安君所说,一副铠甲用铁料五斤,二百套铠甲就是一千斤铁料。这个数量虽然不少,但也并非无法完成的任务。 至于弓弩的制作就更简单了。武安君一个月就能搞定五十多副弓箭,三年时间打造二百套,对他来说,并非难事。 实际上,武安君心里也有些担忧。尼龙绳还剩下不少,但胶水却快用完了,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从系统中抽到。 随着大家一项项深入讨论,竟发现这三年规划并非遥不可及,按照武安君的规划,三年之后,安家寨完全有实力与烈焰虎一较高下。 光是想想,二百名身着铠甲的士兵整齐站立,先射出几轮弓箭,再发起冲锋的场景,就令人热血沸腾。 第四十四章 疾风枪法 “诸位,对于第一条,将人口增加到两千人,大家有什么看法?”武安君发现,众人似乎都忽略了第一条规划,可这恰恰是一切发展的根基。 若是没有两千人作为基础,他拿什么来供养二百名甲士?即便有高产的稻种,也无济于事。 武安君并不打算走穷兵黩武的路线,十人抽一丁,是他的底线。眼下之所以提前将士兵人数增加到二百人,是因为山寨此前有一定的积蓄。 而且,这二百人在农忙时节还必须下地干活,否则这两千多亩地根本照应不过来。 “当家的,就咱们这生活条件,还愁招不到人?”牛仓对此毫不担心,在这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只要生活条件真的变好,谁家还没几个亲戚朋友? 以前,这山寨就像个火坑,若非在外面实在走投无路,谁也不会进山。虽说之前山寨推出拉两个人就能免除开荒的诱惑,但大多数人还是不忍心坑害自己的亲人。 可要是武安君能一直维持如今的生活水准,那些人只要有出山的机会,肯定会想方设法把亲友拉进山寨。 武安君觉得牛仓说得很有道理,安家寨的第一个三年规划,就这样顺利通过了。 等到其他人都离去后,武安君拿出一块巧克力,分给云瑶和余静姝一人一半。两人瞬间喜笑颜开,仿佛得到了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郎君,这东西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呀?”余静姝挽着武安君的手臂,撒娇地问道。她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东西,满心好奇。 “咳,这是我梦中的一位神仙所赠。神仙说我在此地的所作所为,善莫大焉,算是奖励。”武安君无奈之下,只好充当起神棍来。毕竟,系统的事情太过离奇,实在难以向她们解释清楚。 “杀了这么多人,还善莫大焉?”云瑶也依偎过来,自从与武安君有了肌肤之亲后,她的举止愈发亲昵,毫无顾忌。 “杀恶便是行善!”武安君说完,看向系统界面。好家伙,这一场战斗下来,居然获得了足足三百多点杀戮值。 “倒也是,那些人太坏了,把大伙都饿成什么样了?”云瑶扭动着身子,心里却在盘算着如何支走余静姝。 “嗯,先别管这些了。云瑶姐姐,今晚咱们跟郎君一起睡吧?”余静姝拍了拍大床说道。这断骨狼的床显然是特制的,足够容纳四五个人同时睡觉。 断骨狼和鬼狐以前也养了几个女人,武安君都将她们送给了各个小队长。这也算是给小队长们套上一道枷锁,让他们有家有口,多一份牵挂。 云瑶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变得像苦瓜一样。这样一来,她还怎么与武安君独处呢? 武安君却不在意这些,直接盘膝而坐,开始打坐修习功法。如今,他的纯阳功已小有所成,不仅修习速度加快,而且随时能够从练功状态中脱离出来,对外界环境的依赖大大降低。 他甚至有一种预感,若是纯阳功进入大成境界,哪怕在做其他事情,只要心中念头一转,就能立刻开始修习,完全不会影响到其他事务。 云瑶和余静姝见状,也各自在床上坐下,运功修炼。她们早已体会到功法带来的好处,自然不会轻易放弃修炼的机会。 武安君最先收功,看着系统里那三百多杀戮值,他一时犯了难,不知道该如何使用才好。 若是能抽到一门武技,自然能够提升自身的战斗力;要是抽到功法,就得再挑选一个心腹进行培养,只是见效会比较慢。 洗髓能够提升他功法精进的速度,虽然短期内效果不明显,但胜在细水长流,对他的根基有很大帮助。 武器装备方面,目前对他的作用相对有限,暂时可以不用考虑。 最让武安君犹豫不决的是抽取杂物,虽然抽到好东西的概率不高,但偶尔也能出些意想不到的宝贝。 最终,武安君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毅然朝着功法武技的抽取选项点了下去。如今,单单一套空明拳,已然无法满足他日益增长的战斗需求了。 “疾风枪法!” 当脑海中清晰浮现出那本透着古朴气息的书籍时,武安君眼中瞬间爆发出惊喜的光芒,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 这“疾风枪法”,简直就像是上天专门为他精心准备的,与他的战斗风格和需求完美契合。 他没有丝毫犹豫,迅速点击确认。随着一道耀眼的精光闪过,武安君只感觉体内陡然多了一股奇异而强大的力量。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屋外,顺手拿起靠在墙边的那杆上品长枪,枪身泛着冷冽的光泽,仿佛也在期待着新的力量注入。 他集中精神,催动真气沿着枪法所指引的路线快速运行。刹那间,武安君惊喜地发现,原本沉重的长枪在手中变得无比轻盈,仿佛与他的手臂融为一体。 他随手向前一刺,速度竟比以往快了一半有余。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疾风枪法”的九式招式,武安君依照顺序,全神贯注地挨个刺出。 每刺出一枪,他都能感受到自己与长枪之间的联系愈发紧密,整个人仿佛进入了一种玄妙而忘我的状态,周围的一切都仿佛消失了,只剩下他和手中的长枪在舞动。 九式枪法一气呵成之后,武安君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满是汗珠。他清楚,这几乎已经达到了自己目前的极限,看来纯阳功的修习还必须进一步加强,才能更好地发挥出“疾风枪法”的威力。 此时,武安君才深刻意识到,只有真气的运转与招式完美配合,才能将武技的战斗力发挥到极致。他想起之前所学的空明拳,那可是有十几式之多,以后有时间也得好好练习,将其威力完全发挥出来。 在此之前,武安君一直对二当家鬼狐那鬼魅般的身法念念不忘,满心期待能找到与之相关的功法或武技书籍。为此,他几乎将整个寨子翻了个底朝天,却始终一无所获,这让他失望不已。 如今好不容易获得了“疾风枪法”,武安君心中的渴望愈发强烈,他深知自己必须拥有绝对强大的实力,才能在这乱世中立足。 于是,他犹豫再三,最终拿起一个木块塞入口中,以防自己在洗髓过程中因剧痛而咬到舌头。随后,他毅然走进另一个房间,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洗髓按键。 终于熬过了那仿佛无尽的剧痛之后,武安君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房中。此时,余静姝静静地贴着墙睡着,云瑶则躺在中间。武安君轻轻躺到外侧,刚准备入睡,云瑶就像一只八爪鱼般缠了上来,两人很快陷入了火热的亲密互动之中。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安家寨便开始热闹起来。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除了有热气腾腾的干饭供应,还可以用钱买到热乎乎、松软可口的馒头。 在安家寨,士兵是最令人羡慕的职业,他们收入最高,饭菜也最为丰盛,是寨子里的第一等。八个小队长各自选了一片空地,开始忙碌地补充自己手下的员额,力求将队伍扩充到满员状态。 待员额补齐后,凌氏兄弟等人立刻投入到拆除寨墙的工作中。而吴班和李老七则带着各自的队伍,迅速朝着寨子外面奔去。他们深知,尽快打通出山的通道至关重要,这关系到山寨未来的物资供应和发展。 吴班轻车熟路,速度极快。出了南门,沿着蜿蜒的山路走了大概七八里后,他直接顺着潺潺的溪水拐进了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中。 “弟兄们,就是这里了!当家的给了咱们特殊优待,咱们可不能让别人小瞧了!”吴班眼神坚定,大声说道。 “老方,你带着十个兄弟在前面负责清理灌木,我带着其他弟兄平整路面。”他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任务。 “咱们带了足够的馒头,中午就在这里吃,日落时分再回寨子。” “当家的说了,只要咱们把事情办好,都有重赏!” “开干!” 吴班说完,搓了搓手,拿起铁锹,带头开始干活。其他人也都鼓足了劲,因为他们心里清楚,如今寨子里的待遇如此优厚,有大把的人等着接替他们的工作,他们必须好好表现。 此时,寨子里最忙碌的人当属牛仓。他带着工匠们连夜规划寨墙的修筑方案,好不容易才确定下来。现在,他还得守在寨墙边,亲自指挥和安排那些士兵干活。毕竟,这些士兵大多不懂建筑方面的知识,每一个环节都需要他悉心指导。 武安君扛着长枪,在寨子里来回巡视。只见寨子里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云瑶和余静姝也不例外,她们同样在为山寨的发展辛勤劳作。 “老牛,安排一下,寨子里得建上六个大型茅房。晚上来我这儿拿图纸,记住,要建得像样点!”武安君皱着眉头,看着寨子里有人随意找地方方便,实在是不成体统。在田间地头也就罢了,可寨子里到处臭气熏天,不仅影响生活环境,而且这些粪便收集起来还能当作肥料,白白浪费实在可惜。 “当家的,这我实在忙不过来啊!”牛仓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苦着脸说道。以前在鬼狐手下时,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舒坦,可现在,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不停旋转的陀螺,根本停不下来。 “过两天,这边的工作就会稳定下来,你到时候抽几个人去落实一下。”武安君摆了摆手,说道。 他心里清楚,如今大家的伙食越来越好,产生的粪便自然也越来越多。要是不及时处理,等天气热了,很可能会引发疫病,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成!今晚我就安排人去办!”牛仓无奈地应了一声。 想起武安君之前赏给他的那壶上品白酒,大概有二两的样子,那滋味,让他觉得就算是传说中的琼浆玉液也不过如此。晚上睡前喝上一口,简直赛过活神仙。看在那壶酒的份上,他也得更加卖力地工作。 作为整个安家寨目前相对最清闲的人,武安君又来到田间地头查看情况。只见小麦长势良好,绿油油的一片,十分喜人。胡老刁正带着一帮人在修筑堤坝,准备蓄水。 “老胡,干得不错,就照这个样子继续。把中间挖空,将这里垒高一些,以后把溪水都引到这边来。等这个池塘蓄满水,足够灌溉百十亩田地了。咱们多挖他个二三十个这样的池塘,就算遇到干旱也不怕了。”武安君看着堤坝的修建情况,满意地点了点头,向胡老刁说道。 他和胡老刁早就规划好了,山上有两条溪水,原本都是直接向下流进大河。现在,他们要在溪水的流经路线上挖一些池塘,将溪水引进去蓄水,这样就能彻底解决山寨种地的用水问题。 “当家的,就是这工具实在是太不够用了!”胡老刁皱着眉头抱怨道。现在工具都优先供应给八个队长使用,他们只能捡些剩下的破旧工具,用起来十分不顺手,干活的速度自然也快不起来。 然而,武安君也很无奈。无论是打通向外的物资进出渠道,还是修筑寨墙,这些都是迫在眉睫的重要事情,必须优先保证工具的供应,实在没有多余的工具给他们了。 “老胡啊,你先稍微克服一下困难。咱们现在铁料短缺,铁匠也只有三个,一时半会也打造不出足够的工具,只能先凑合着用了。”武安君安慰道。他知道目前确实存在很多困难,但活还是得继续干下去。 “当家的放心,老汉我和弟兄们绝对不会偷懒!”胡老刁赶紧保证道。他也是个明白事理的人,知道轻重缓急。 “嗯,我也在想办法解决工具的问题。只是眼下道路不通,物资运不进来,只能再等等了。”武安君点了点头,随后又去其他地方巡视了。 让武安君感到欣喜的是,除了吴班找到的那条路,李老七也发现了一条荒废更久的山路。以他们目前的人力和物力,想要将这条路修整到能够供骡马行走的程度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过,这条路也有一个很大的优势,它的出口在酆水,距离大乾水师掌控的淮水不过七八里水路。如果派小股精锐人马乘坐小舟南下,一个时辰就能进入对面的襄阳地界。 想起当初唐州被北元占领后,还是读书人的自己做梦都想找到一条通往襄阳的路,可始终未能如愿。如今,自己已经不再有那样的心思,这条路却意外地出现了,真是世事难料,让人不禁觉得可笑。 武安君在寨子里坐不住了,他让凌氏兄弟、云瑶和余静姝好好守着寨子,自己则决定亲自跟李老七去看看,看能否打通这条通往襄阳的道路。 第四十五章 寻找出路 如今,在北元的地盘上,武安君是被通缉的要犯,只能躲在这大盘山中,日子过得十分艰难。但如果能去到大乾的地盘,他就能摆脱通缉犯的身份,成为清白人家。 而且,若想让安家寨在短时间内实力得到大幅提升,物资的供应,尤其是铁料的获取至关重要。只要有了足够的铁料,就可以打造出数量充足、质量优良的农具和装备,无论是农业生产还是军队的战斗力都能提升到一个新的台阶。 目前,寨子里的主要兵器如刀枪剑戟等虽然都有,但大多都是些破旧不堪的东西,质量跟乡集上马铁头打造的农具差不多,与县里吴温书的手艺相比,更是差得远。 北元和大乾对铁料的管控都非常严格,以武安君现在在北元的身份,想要搞到大批铁料简直难如登天。所以,他觉得不如去襄阳那边碰碰运气,说不定能找到解决铁料问题的办法。 刘家寨是酆水之上的一座水寨,世世代代的居民都在这里生活。农忙的时候,他们下地耕种;闲暇的时候,就驾着船去打鱼,日子过得还算安稳。 自从唐州归了北元之后,官府加强了对这一带的管控,严禁渔民私自捕鱼。官府这么做,主要是担心这些渔民与淮水之上的大乾水师有往来。 这些渔民常常在水面上神出鬼没,北元官府又缺少船只,刚开始的时候,对于禁止捕鱼的命令,大家都只是听听而已,并没有太当回事。 然而,这个世道从来不缺为了利益出卖同胞的带路党。于家寨投靠了官府,寨主于浩正因此得到了酆水巡检的差事。从那以后,这一带的渔民就开始过上了艰难的日子。 于浩正成为酆水巡检后,直接将这片水域划分了界限,严格规定了各寨的捕鱼区域。于家寨的捕鱼区域最大,自然收获也最好。而刘家寨就倒霉了,因为离淮水最近,于浩正直接在岸边立了个牌子,规定只要超过牌子的界限,就被视为通敌。 更过分的是,官府不给巡检司拨一两银子,于浩正为了维持自己和手下的生计,直接给各寨摊派了渔税,而且是按照人头来计算,一个人一年要交一百文。 “老严啊,今年的渔税该交了。你们寨子一共二十三户人家,一百六十七口人,算下来就是十六贯加上七百文。”于浩正带着几个手下,大摇大摆地坐在严家寨主严勇的家中。 他今天来,就是要把这渔税收上来,否则他和手下的弟兄们就没饭吃了。 “巡检大人,您划给我严家寨的水域,不过五六十亩,可渔税却要交十六贯多,这实在不合理啊,让我们怎么交得起?”严勇毫不客气地直接回绝。 这么小的一片水域,严家寨能捕到的鱼有限,要是把这些鱼都拿去卖了交税,那还不如不捕鱼了,大家都得喝西北风。 “老严,这都是朝廷的意思,我也是按规矩办事,可不是故意为难你。”于浩正语气中带着几分威胁,眼神冷冷地盯着严勇。 他知道严勇在这一片水寨中颇有声望,想要树立自己的威信,就必须先拿严勇开刀。 “巡检大人,不是我不尊重官府的命令,实在是大家手头都紧,确实拿不出这么多钱啊。”严勇心里明白,于浩正这是在狐假虎威,但对方毕竟是官府任命的,他也不好直接跟对方翻脸,只能尽量解释。 “今天这钱,我必须拿到手。不然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于浩正站起身来,右手不自觉地摸向刀柄,眼神中透露出凶狠的光芒。 他心里清楚,严勇是这一片水寨中最能打的人。但现在他有官府的背景,身边又有几个能打的弟兄,只要严勇敢动手,他就有信心把严勇打趴下。 “巡检大人,您、您就算打死我,我也拿不出这么多钱啊!”严勇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与于浩正等人保持一定的距离,警惕地看着他们,生怕被他们围攻。 “你不是说打渔的收入不够缴税吗?那好办,我把你们严家寨的船都收了,这样你们以后也不用交渔税了。”于浩正步步紧逼,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那可不行!没了船,我们怎么过河?怎么打鱼?”严勇一听这话,顿时急红了眼。这些渔船可是严家寨家家户户的宝贝。 不仅是他们打渔的工具,也是平日里过河、运输物资的主要交通工具,没了船,他们的生活将陷入极大的困境。 “那是你们的事。我再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交渔税,要么我把你们的渔船收走。”于浩正态度强硬,寸步不让。 他知道,如果不能搞定严勇,以后其他水寨的人就不会把他这个巡检放在眼里。 “你们敢!我严家寨也不是好欺负的,百十口人可不会任你随意拿捏!”严勇被激怒了,他握紧了拳头,眼神中透露出坚定和愤怒。如果于浩正真的敢把船收走,严家寨的人绝对会跟他拼命。 “百十口人?哼,别以为我怕了你!”于浩正不屑地吐了一口痰在地上,根本不把严勇的威胁放在眼里。 于浩正走出严勇家的门,就看到严家寨有几十口人在外面围观,显然他们都在关注着严勇和于浩正的交涉结果。 “你们这些刁民听好了!衙门里的老爷们有令,渔税必须交。谁敢拒交,就是挑衅官府。严勇是第一个敢抗税的,今天我就要把他的船扣走。谁要是想跟他一起冲撞官府,就回去拿家伙,我和弟兄们在这里等着!” “但你们要清楚,我于浩正,是朝廷封的巡检,是官!” “敢对我动手,轻的要被流放,重的可是要斩首的,而且全家都要连坐!” 虽然于浩正这个巡检只是个不入流的从九品,官府甚至都不给他发俸禄,但他毕竟有官的身份。在这个世道,杀官就等同于造反,这是人人都知道的铁律。 于浩正带着一众手下走到河边,一眼就看到了严勇家的船。那是严家寨最大的一艘船,十分显眼,很容易辨认。 严勇的老婆和孩子正在船上收拾东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于浩正等人强行赶下了船。于浩正等人准备直接把船划走,因为这艘船至少能值十几贯钱,正好可以弥补他收不到渔税的损失。 “于浩正,你敢!”严勇气得嘴唇直哆嗦,那艘船可是他家最值钱的财产,是他好不容易才置办起来的,于浩正这样做,简直是要断了他家的生路。 “我有什么不敢的?今天这船我收定了!”于浩正冷笑一声,伸手去解开船的绳索,显然他这次是动真格的了。 “妈的,我跟你拼了!”严勇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操起一旁的船桨,不顾一切地朝着于浩正冲了上去…… “弟兄们,给我上!”于浩正等的就是严勇这不顾一切冲上来拼命的瞬间,他一心想着要借收拾严勇来树立自己在这片水域的绝对权威。 于浩正一马当先,带着麾下的一帮兄弟迅速各自操起船桨,瞬间便与严勇混战在了一处。四周原本看热闹的严家寨众人,见状纷纷惊恐地往后撤,竟没有一个人愿意上前去帮严勇一把。 严勇纵使有些拳脚功夫,可毕竟寡不敌众,如何能是他们六七人的对手。仅仅一个照面,严勇便被一船桨狠狠砸倒在地,紧接着,便是一阵狂风暴雨般的乱棍朝着他招呼过去。 “别打了!” “别打了!” “求求你们了!” 严勇的妻子见丈夫遭受如此毒打,心急如焚,不顾一切地一把扑上去,将严勇紧紧护在身下,替他硬生生挨了好几下船桨。这几下打得极重,她口中瞬间鲜血直吐,染红了衣衫。 “我告诉你严勇,往后在这酆水之上,再也没有你立足的地方。你要是识相,趁早给我滚蛋!”于浩正打够了,恶狠狠地丢下这句话,大手一挥,带着手下强行架着严勇家的船,扬长而去。 严勇在剧痛中艰难地踉跄着爬起身,满心悲愤地抬头看向寨中那些邻居。他为了整个寨子,不惜得罪于浩正,据理力争,却落得这般凄惨下场,可这些平日里一起生活的乡亲,竟无一人愿意为他出头,这实在是让他寒心到了极点。 “走,咱们回家!”严勇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和身体的伤痛,伸手扶起受伤的妻子,又将年幼的儿子搀扶在身边,一家三口一瘸一拐、步履蹒跚地朝着家中走去。 回到家后,有几个平日里看似相熟的邻居上门探望。他们纷纷说着诸如“哎呀,我方才不在,要是在,定要让那些人好看”之类的话。严勇只是心不在焉地随意应付了几句,便默默开始生火做饭。经历了今天的事,他心里清楚,这些人的话根本不可信。 “孩子他爹,要不,咱们还是走吧!”严勇的妻子卢氏在一旁,忧心忡忡地劝道。 严勇自幼便练习武功,虽说没练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大成就,但身体向来比普通壮汉还要壮实几分。方才挨了那十几下,倒也没伤到筋骨。 可卢氏就不一样了,她一介妇人,哪里经得起这般殴打,仅仅挨了两下,便吐血不止,没有个把月的精心调养,估计都难以恢复。 卢氏心里明白,那于浩正心狠手辣,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而村里的这些人,今日的表现已让人心寒,根本指望不上。就凭他们一家三口,又如何能斗得过有权有势的于浩正? “先养养身子吧,等恩公来了再说!”严勇轻轻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直接拒绝了卢氏的提议。 “若是你早些听恩公的话,或许就不至于落到今天这般田地!”卢氏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咳出的痰液中还带着斑斑血迹。 “都怪我,没把恩公的话放在心上,才招来这场祸事!”严勇满心懊悔,叹息不已。他没想到,恩公之前的预言竟一语成谶,可当时自己却没有重视。 话说这位恩公,乃是隐居在大盘山中的一位高人。那日,严勇的儿子严思安突然得了重病,高烧不退,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严勇赶忙请来了郎中,开了几副汤药,可喝下去之后,一点效果都没有。 就在严勇一家心急如焚之时,恩公恰好路过。只见恩公只是伸手轻轻摸了摸严思安的额头,随后从怀中掏出一粒小药丸,让他们用温水喂下。 神奇的是,不到半个时辰,严思安竟奇迹般地退了烧,能够下床活蹦乱跳地玩耍了。 当时,恩公就曾神色凝重地告诫严勇,说于浩正此人野心勃勃、心术不正,迟早会在这一带惹出大祸,而严勇,极有可能成为他第一个要铲除的眼中钉。 那时,严勇还自信满满地说,只要寨中之人团结一心,于浩正就算再有能耐,也无计可施。 “人心隔肚皮啊,每个人都只会为自己打算。只要日子还能勉强过得下去,谁又愿意为了你去得罪官府呢?况且,他们只会觉得是你得罪了于浩正,才把他们也拖进了这麻烦的境地。你在这地方,怕是待不了多久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于浩正,取而代之。不然的话,就算没有于浩正,以后也还会冒出下一个像他这样的恶霸。” 严勇回想起恩公之前说的这些话,如今看来,竟丝毫不差。 事到如今,他也清楚,自己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杀了于浩正,夺回属于自己和乡亲们的安宁。 至于背井离乡,严勇从未想过。他自恃是这酆水上数一数二的能打之人,凭什么要被于浩正逼得离开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 “有人吗?”就在严勇和妻子卢氏相对无言,默默沉浸在悲伤与思索之中时,院子里突然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武安君。 此时,李老七等人还在全力清理那条山路,按照目前的进度,至少还得一个多月才能彻底打通。但武安君艺高人胆大,凭借着过人的胆识和身手,愣是沿着那几乎被荒草和荆棘掩盖、几乎看不见的山路走了出来。 他想着先到这严家寨来打个前站,毕竟,若是不提前做好铺垫,等路通了,也是白费功夫。 说来也巧,那日武安君刚到严家寨,就碰上严勇家的儿子高烧不退。他从系统抽奖得来的杂物中,拿出一粒退烧药给严思安服下。 在这个年代,人们从未接触过如此强效的药剂,根本不存在耐药性的问题。所以,这退烧药一吃下去,效果立竿见影,严思安很快就恢复了活力。 在武安君心中,若是能将严勇招揽到自己麾下,那这严家寨便可以成为自己在这一带的前哨据点。如此一来,以后进出淮河就会变得便捷许多。 然而,当时武安君了解到,这酆水如今已被于浩正掌控,而严勇显然不太愿意与于浩正正面起冲突。武安君便帮严勇仔细分析了当前的形势,之后便暂时回山去了。 武安君回山待了几天,发现山寨里的各项事务都进展得十分顺利,自己在不在似乎都没什么影响。于是,他干脆再次来到这严家寨,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将严勇说服,为自己所用。 第四十六章 民告官 “恩公!快请进!”严勇和妻子卢氏一眼便认出了武安君,眼中满是惊喜与感激,赶忙热情地将他迎进屋内。 武安君踏入屋子,目光敏锐地捕捉到卢氏嘴角残留的血迹,不禁微微皱眉,带着关切与疑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了隐匿自己的行踪,武安君平日里极少与村里其他人往来,村民们仅仅把他当作严勇偶然结识的一个采药人,对他的真实身份一无所知。 “悔不听恩公之言,才有今日这大祸啊……”严勇长叹一声,满脸懊悔与悲愤,随即将之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从头到尾详细地跟武安君讲述了一遍。 说完,他还特意叮嘱卢氏到屋外去守着,以防有旁人听到他们的谈话。 “我打算明日就去找那于浩正,跟他做个了断!”严勇咬着牙,眼神中透露出决绝,事到如今,他觉得唯有与于浩正拼个你死我活,才能解心头之恨,为自己和家人、乡亲们讨回公道。 “不妥!若是你在事情刚起的时候就去动手,或许还有几分胜算,也不至于有太大麻烦。可如今,情况不同了。现在只要于浩正一死,衙门肯定第一个就会来抓你。毕竟从今天这件事之后,只要于浩正出了事,你必定是最大的嫌疑人。”武安君对衙门捕快办案的思路和手段了如指掌,他神色凝重,耐心地向严勇解释道。 一旦发生命案,衙门的常规做法就是先将所有有嫌疑的人全部捉拿归案,然后再逐一进行走访问话,仔细核对案发时间和相关线索。 当初窝台之死,林明就是用这种方法,轻易地锁定了武安君。后来,林明又想用同样的手段来陷害武安君,这种办案流程看似毫无破绽,实则存在诸多漏洞。 所以,别说严勇亲自去杀于浩正,就算现在于浩正被别人杀死了,要是衙门找不到真正的凶手,最后也肯定会拿严勇去顶罪。 “那我该怎么办?还请恩公给我指条明路!”严勇听完武安君的分析,顿时觉得眼前一片迷茫,无奈之下,直接“扑通”一声跪倒在武安君跟前。 此刻,他满心绝望,只能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武安君身上,盼着他能帮自己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明天,你就带着妻子和孩子去县城告状。当然,这过程中肯定会吃些苦头,但性命无忧。另外,你找个机会把这个东西送给主簿曹大人,让他在县令大人面前为你美言几句。”武安君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锭黄澄澄的二十两银子,递到严勇手中。 “恩公,您已经帮了我太多,我怎么能再收您这么贵重的东西呢?”严勇见状,连忙推辞,他觉得自己受武安君的恩情已经够多了,实在不好意思再收下这沉甸甸的银子。 “于浩正一死,这酆水之上肯定还得有个巡检。你此举等于是早早向官府表明了忠心,曹大人看在银子的份上,自然会在县令大人面前帮你说好话。当然,以后这水面上的收益,你也得分出一部分给曹大人。”武安君耐心地向严勇解释着自己的计划。 他之所以看中严勇,就是因为严勇有本事,且为人正直。若是严勇能顶替于浩正成为巡检,那自己以后在这酆水之上,自然就能畅通无阻了。 “恩公,我实在做不出那勒索乡亲们的事啊!”严勇听了武安君的话,犹豫了起来。他心里清楚,这水面上的收益,肯定是要从家家户户的辛苦劳作中抠出来的,他实在不忍心对乡亲们下手。 “你不做,自然会有别人去做!我相信,你肯定会比其他人做得更公正。当年,在大乾统治的时候,一直都没有收过渔税。那是因为你们这些渔民在军中还有用处,官府常常征调你们去运输粮草物资。可如今不同了,北元官府用不着你们去运物资,自然就想着从你们身上收税了。这里面的门道,你要是想不明白,那干脆收拾东西,离开这里算了!” 武安君深知严勇的为人,他虽然有一身拳脚功夫,却心地善良,不愿意欺负乡里。这也正是武安君想要收服他的根本原因。 “从今日起,恩公但有吩咐,就算是赴汤蹈火,我也绝无二话!”严勇听了武安君的一番话,心中豁然开朗。他接过银子,对着武安君,在地上用力磕了三个响头,以此表明自己的决心。 虽然严勇不知道武安君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但他心里明白,武安君如此尽心尽力地帮助自己,肯定是有所图谋。不过,他相信武安君绝非坏人,愿意死心塌地地追随他。 “好,我所求的,不过是在这水面上能行个方便。明天一大早,你就带着家人出发去县城,其他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 武安君满意地点点头,看来严勇是个明白事理、知道轻重的人。如此一来,自己接下来就得去会会那于浩正,给他点颜色瞧瞧了。 话说那于浩正,抢了严勇的船后,并没有直接回家。他心里正得意着呢,想着要借着这个机会,挨个水寨巡视一番,让大家都见识见识他的厉害,以后乖乖地听他的话,按时缴纳渔税。 严勇的船十分显眼,不仅船身比一般的渔船要大上许多,而且船首还用醒目的红漆写着“严勇”二字,大老远就能认出来。于浩正揍了严勇,还把他的船给抢走了,这件事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传遍了整个酆水流域的各个水寨。 大家原本都指望严勇能出面收拾于浩正,让他收敛一些。可没想到,严勇在他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看来,以后大家只能老老实实缴税,不敢再有任何反抗的念头了。 于浩正哼着小曲,得意洋洋地一路划船回了家。他心里盘算着,明天就开始,再挨个寨子走上一趟。只要有哪家交不上渔税,就先拿寨主开刀,杀鸡儆猴,看谁还敢违抗他的命令。 苏晋最近的日子过得极为不顺,县尉秦蕴和捕头林明的死,让他承受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秦师珪最有出息的儿子秦蕴死在了泌阳县,他自然不会善罢甘休,直接上书到南京留守陈王完颜峤那里,要求彻查此事,严惩凶手。 秦师珪本就是投靠北元的带路党,北元朝廷为了树立榜样,向来对他颇为重视。这次,完颜峤直接下令,让苏晋限期破案,给秦师珪一个交代。 “妈的,我上哪儿去抓人啊?”苏晋心里郁闷极了,这案子其实并不复杂,明摆着是嫌犯武安君越狱后杀人。至于武安君为什么要杀秦蕴和林明,苏晋心里也一清二楚,肯定是因为柴向远的案子里面有猫腻。 但是,苏晋根本不敢把这层关系说出来。秦蕴都已经死了,他要是现在说秦蕴是因为勾结林明陷害武安君,才被武安君反杀,估计秦师珪能直接冲过来跟他拼命。 而武安君,不过是个普通草民,虽然有些才华,可在苏晋看来,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和前程,牺牲一个草民又算得了什么呢? “叶捕头,你务必尽快将要犯武安君捉拿归案,回来伏法。否则,通判大人那边,我实在没法帮你说话啊!”苏晋摸着下巴,一脸愁容地对叶弘说道。 他心里清楚,这差事简直比登天还难,可又不得不给叶弘施压。叶弘听到这话,一张脸瞬间苦得像苦瓜一样。林明死后,苏晋就让他暂代捕头之职。 他心里明白,这哪是什么美差,分明就是个烫手的山芋。他的本事,连林明的一半都比不上,让他去大盘山里抓武安君,这不是要他的命嘛! “大人,卑职最近身体抱恙,恐怕实在无法胜任捕头这一重任!”叶弘现在只想赶紧把这个烫手的锅扔出去,他可不想因为抓不到武安君,而丢了自己的小命。 “咳,叶捕头,本官这是赏识你,才把这重要的任务交给你。此事确实棘手,通判大人对此也有些不满。不过,你放心,只要你尽力去做,通判大人也不至于要了你的性命。你就咬咬牙,挺过去就好了!”苏晋赶紧安抚叶弘。 他心里也清楚,武安君抓不到,自己的考评肯定一塌糊涂,升迁更是想都别想了,只能继续在这泌阳县窝着。至于叶弘,等秦师珪来了,到时候让他当面打几顿板子,出出气,应该也就差不多了。 叶弘听了苏晋的话,心里更绝望了。他知道,那些板子可不好挨,搞不好自己这条小命就得丢在这上面。看来,自己得先跟壮班的兄弟们私下联络联络感情,到时候让他们下手轻点。 苏晋摆了摆手,示意叶弘可以退下了。他这些日子被各种烦心事搞得焦头烂额,只想赶紧眯一会午觉,好好休息一下。 “咚!咚!咚!”就在苏晋刚准备躺下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鼓声突然响起,瞬间将他所有的睡意都驱散得一干二净。“去,把击鼓之人带到正堂!”苏晋无奈地扶了扶官帽,心中暗自叫苦。 这一天天的,净是些糟心事,他都快烦死了。根据朝廷律法,只有遇到重大冤屈之事,才可以击鼓鸣冤。一般的鸡毛蒜皮小事,只能递状子到法曹那里。 法曹处理不了的案子,再转给县尉。县尉处理不好的,最后才会交到县令手中。这才是正常的办案流程。 “堂下何人?为何击鼓,速速道来!”苏晋强打精神,正襟危坐在公堂之上,对着堂下跪着的一家三口高声问道。他心里默默祈祷着,可千万别再出什么大案子了,不然,他这县令的位置都不一定能保住。 “草民一家三口,乃是酆水边严家寨的村民。平日里,靠种田为生,农闲时,就在酆水上打点鱼,补贴家用。承蒙大老爷的庇佑,日子原本过得还算安稳。可如今,那巡检于浩正……”严勇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控诉着于浩正的种种罪行,尤其着重强调了于浩正强行收取每户八百文渔税的事。 实际上,于浩正是按照人头来收税的,严勇这么说,也是耍了个心眼。毕竟,寨子里一户有八口人的人家也有那么几家,这样说,更能凸显于浩正的贪婪和不公。 “咳,以民告官,当先领二十大板,你可知道?”苏晋感觉有些尴尬,当初于浩正跟他承诺,不仅不要衙门拨款,还能每年上缴衙门三十两的赋税,他这才上禀州府设立了这么个巡检司。 按照惯例,这么个巡检司一年可以从衙门支出大概三十两,这一来一去就是六十两的收入,他作为县令,自然是拿大头。 但是没想到这个于浩正这么狠,酆水两岸有十几个寨子,他这么搞不得收个二三百两银子?自然要惹得民怨沸腾。 “草民甘愿受罚,只求大老爷为酆水两岸的百姓做主!”严勇毫无惧色,直接将上衣脱下,露出结实精壮的上身。 苏晋见状,一挥手,两侧壮班的衙役立刻抡起棍子开打。严勇紧咬牙关,硬生生地承受着这二十大板,愣是一声不吭。苏晋心中不禁暗自佩服,心想这草莽之中果然藏龙卧虎,对严勇也多了几分好感。 “你先下去吧,传我命令,让于巡检明日来衙门,接受本官问询!”苏晋虽然心里对这件事有些不悦,但于浩正毕竟是他举荐的,也不好太过偏袒,打算先斥责一番了事。 “谢大老爷!”严勇赶紧跪地谢恩,随后蹒跚走出县衙正堂。他吩咐妻子带着孩子在县衙门口等候,自己则去求见主簿曹昉。 曹昉身为泌阳县的二把手,主簿之位举足轻重,自然不是严勇能轻易见到的。但是得了武安君的指点,先寻了书吏使了一角碎银子,自然就被带到了曹昉的公房门口。 “草民恳请曹大人搭救!”严勇往日里除了父母,从不轻易向人下跪。可如今为了讨回公道,也只能屈尊下跪,磕头行礼越来越熟练。 “且先说来听听!”曹昉伸手做出搀扶的姿势,严勇会意,将那锭二十两的银子悄悄递上。 曹昉一接手,便感觉到沉甸甸的分量,顺势将银子拢入袖中。他在主簿之位多年,对银子的重量十分敏感,立刻判断出这是一锭足两的二十两银锭。 二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只要不是太过棘手的事情,他自然愿意出手相助。 “草民一直在酆水上讨生活,与那巡检于浩正……”严勇将与于浩正以往的恩怨情仇,以及昨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详细道来。 “若是早些时日你来找本官,我自会跟县令大人进言,这巡检的差事说不定就是你的了。但如今事已至此,实在难以更改,本官实在是……受之有愧啊!”曹昉听出了严勇话里的意思。 虽说巡检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官,可毕竟是县令刚刚委任不久,他也不便过多干涉。 第四十七章 取而代之 “只求大人明日堂前帮忙美言几句,让那于巡检对我有所忌惮,否则草民实在走投无路,只能背井离乡了!”严勇满脸恳切,急切地向曹昉表明自己的诉求,他所求不多,只望曹昉能在明日公堂上稍稍关照自己。 “嗯,你且放宽心。明日在县令大人面前,我自会留意关照你!”曹昉心中暗自松了口气,自觉此事轻而易举。于浩正即便嚣张,也绝不敢不给他这个主簿面子。 严勇闻言,连忙千恩万谢,随后退出。临走前还信誓旦旦地说,若日后有机会,定当重重报答曹昉的恩情。 曹昉望着严勇离去的背影,心中暗自思忖,这人倒是个懂事识趣的,假以时日,说不定能在衙门里给他谋个合适的差事。 严勇走出县衙,与等候在外的妻儿会合后,便在县衙不远处寻了一家客栈住下。此刻的他,满心焦虑又满怀期待,静静等待着明日与于浩正的当堂对峙,一心盼着能讨回一个公道。 次日清晨,苏晋悠然地享用过早餐,正在后院专心翻看公文,只见叶弘神色慌张、脚步匆忙地跑了进来。 “难不成是抓到那武安君了?”苏晋放下手中公文,没好气地说道。在他的认知里,除了让他头疼不已的武安君,实在想不出还有何事能令叶弘如此失态。 “大人,是于浩正出事了!”叶弘喘着粗气,好不容易才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他心里门儿清,就凭自己这点能耐,哪能抓到武安君呢。 “他来了正好,把昨天那个告状的也一并叫来,本官要让他们当面对质!”苏晋伸了个懒腰,一脸满不在乎的神情。在他看来,一个小小的于浩正,根本不值得叶弘如此紧张。 “不是,大人,于浩正死了!”叶弘拍了拍胸口,心中暗自嘀咕,这下可没法对峙了。 “死了?怎么死的?”苏晋听闻,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满脸尽是震惊之色。这才过去多久啊,竟然又发生了命案,他只觉自己倒霉透顶。 “船翻了,淹死的!”叶弘说出这话时,连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可传到衙门里的消息确实如此。 “负责酆水水面的巡检,居然淹死了?还有其他人吗?”苏晋揉了揉脸,他同样对此事感到匪夷所思,但转念一想,这总比死于非命要好。 “还有两个随行的弟兄,也都死了!”叶弘舔了舔嘴唇,只觉这事儿太过蹊跷,料想县令大人肯定不会轻易相信。 “你立刻带人去查看一番,看看是否有明显的他杀痕迹。”苏晋心中其实巴不得直接判定为意外,但身为县令,他还是得让叶弘去走个过场。否则,一旦被人指责为糊涂县令,那自己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叶弘瞬间领会了苏晋的意图,明白若没有明显他杀痕迹,就按意外身故来定案。于是,他当即叫上两名衙役,火急火燎地朝着于家寨赶去。 新任巡检大人,作为酆水上赫赫有名的厉害角色,竟然翻船淹死了,这消息宛如一颗重磅炸弹,瞬间在周边传开。得知此事后,前往于家寨看热闹的人不下百人。 叶弘带着两名弟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在人群中挤了进去,只见地上一字排开摆放着三具尸体。由于长时间浸泡在水中,尸体已经严重变形,面目全非。 “公差大人,您可算来了呀!一定是那严家寨的严勇暗中谋害了我家夫君,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 “公差大人,我儿是为官府办差,才得罪了那严勇的呀!” 于浩正的母亲和妻子见叶弘进来,顿时放声哀嚎,哭天抢地地哭诉起来,那凄惨的声音仿佛要将屋顶掀翻。 “于大人的身故,在下也深感痛心。但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切不可随意诬陷他人!”叶弘蹲下身子,仔仔细细地翻看了一遍尸体,并未发现任何伤口,初步判断应该不是被利刃所杀。 “公差大人,我家夫君那水性和身手,在这十几座水寨可是出了名的好。除了严勇,谁能伤得了他?”老妇人不依不饶,一口咬定就是严勇所为,那眼神仿佛要吃人一般。 “那也不能因为人家有本事,出了事就往他身上赖呀。照这么说,明天要是其他人死了,也都去找他?”叶弘一边说着,一边又将死者的耳鼻口仔细翻看了一遍,种种迹象表明,确实是溺水而亡。 “可不是嘛,前天我家夫君刚跟严勇起了冲突,翻的那船还是严勇家的呢,我们可没胡乱冤枉人!”于浩正的妻子跪在地上,紧紧扯着叶弘的裤腿,声泪俱下地哭诉着。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都三十多岁了,好不容易过上了官夫人的日子,可这才短短两个月,就成了寡妇,心中满是怨恨,那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怎么也止不住。 “在下办案,讲究的是证据!不妨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们,严勇从昨天到现在,一直都在县城。不仅我和弟兄们可以作证,就连衙门里的县令、主簿等各位大人,也都能为他作证!”叶弘松了一口气,尸体上除了手臂上有一点淤青,并无其他明显外伤,这点淤青他直接选择忽略不计。 “他,他去县城做什么?这、这肯定是故意找的不在场借口!”老妇人依旧不相信,继续纠缠不休,那尖锐的声音如同指甲划过玻璃,让人心里直犯怵。 “做什么?去衙门状告于大人抢了他的船。民告官,先打二十大板,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他还在客栈趴着养伤呢,哪有时间来这里作案?”叶弘面色一冷,如今于浩正已死,这两个妇人还不是任由他拿捏。 “你们二人要是不信,尽管去衙门告状。但记住了,诬告可是要反坐的!”叶弘毫不客气地说道。他此番心里有数,摸准了县令大人的心思,自然底气十足,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于浩正的母亲和妻子对视了一眼,顿时没了主意,只能坐在地上,继续嚎啕大哭,那哭声中满是绝望与无助。 叶弘见此情形,直接带着人离开了。他心里清楚,这泡过水的尸体存放不了多久,最多明天就得下葬。就算上面派人下来追查,到时候也查不出什么。他不禁在心里暗自感叹,干这事的人手段可真高明。 若是叶弘知道此事又是武安君所为,肯定会对武安君竖起大拇指。比起之前杀林明和秦蕴,这次的手段可要细致多了。 苏晋在衙门里听了叶弘的回禀,确定于浩正为意外身故后,难得地给了叶弘一个好脸色,让他早点回去休息。 叶弘走出衙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来这次自己的表现得到了苏晋的认可,现在就看什么时候能熬过秦师珪那一关了。 “苏大人,下官有事禀报!”曹昉得知于浩正已死的消息后,敏锐地感觉到机会来了,赶忙前来求见苏晋。 “快进来,咱们正好手谈一局!”苏晋热情地招呼曹昉进屋。他已经好些日子没下棋了,正手痒着呢。 苏晋心里清楚,曹昉在当地势力不小,是个地头蛇。但好在曹昉识趣,把县衙里的账目、钱粮等事务都料理得井井有条,上缴给州府的税赋也从未短缺过,因此二人平日里相处得颇为融洽。 “恭敬不如从命!”曹昉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地随着苏晋入座。 “苏大人,州府前几日发来公文,说今年夏粮的税收,一分都不能少!”曹昉此番前来,自然是带着目的的,但他深知读书人做事不能太直接,得先找个由头,不然就显得格调低下了。 “哎,今年雨水倒是充沛,一亩地比往年能多收个两三斗粮食。要是按正常情况,完成税收任务倒也不难。可如今官田都被那些草原人拿去耕种了,他们种地的本事不行,收成估计不太好,这中间的窟窿可不好补啊!”苏晋叹息一声,原本以为能过上几天轻松日子,没想到还是躲不过这些烦心事。 那些草原人向来习惯放牧,对于种地一窍不通。这么好的年景,他们耕种的官田收成恐怕也要大打折扣。按照北元朝廷的规矩,官田收成的一半要上缴给衙门,如此一来,泌阳县的进项一下子就少了许多。 “谁说不是呢!原本还指望那于巡检能想办法补上一些,可谁能料到出了这档子事。如今距离夏收也就剩不到两个月了,可真让人着急!”曹昉说着,又落下一子,静静地等待着苏晋的回应。 二人都是官场老手,苏晋一听就明白了曹昉的意思。于浩正一死,巡检之位空缺,曹昉这是动了心思。 “若是直接从外面调个人来担任巡检,一时半会儿恐怕也摸不清状况。曹大人,你可有什么好的建议?”苏晋话里有话,意思很明确,别想着安插曹家的人进去,得找个熟悉当地水寨情况的人。 “那自然是让水寨里的人来担任最为稳妥。这巡检一职,不仅要负责收取税赋,还要维持水面治安,责任重大,应当推举水寨中有威望的人来担任!”曹昉又落下一子,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那些常年在水上讨生活的渔民,可比种地的农民难对付多了,收税一直都是个大难题。这也正是当初举荐于浩正为巡检的根本原因。 “昨日前来告状的严勇,听说在水面上有些威望,我看他也有几分勇武。曹大人,你觉得此人如何?”苏晋心里已经有了底,曹昉这么说,估计就是在推荐严勇。 像他们这些久居城中的官员,平日里哪会跟水寨有太多牵连,能知道于浩正和严勇这两个人就已经很不错了。 “严勇此人,在水寨中确实颇有威名。苏大人若愿意提拔他,下官自然全力支持!”曹昉心中暗自欣喜,看来县令大人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苏晋点了点头,此事就由他们二人联名上书州府。顺便把于浩正死于意外的情况也一并上报,有了主簿曹昉的支持,这事就更稳了。 此时的严勇,正趴在客栈的床上养伤。二十大板打下来,他的背上早已皮开肉绽,即便上了金疮药,也得好几天才能愈合。 “恭喜!恭喜!”曹吉受曹昉的嘱托,前来客栈看望严勇。 “曹大人怎么来了?实在抱歉,我这伤势不便起身迎接。孩子他娘,快给曹大人上茶,上好茶!”严勇刚想挣扎着起身,却疼得龇牙咧嘴,又无奈地趴了下去。 “曹某哪敢当大人的称呼呀!倒是严兄,用不了多久,你可就要成为大人了!”曹吉笑着在桌子旁坐下。他只是一个功曹,别人出于客气称呼他一声大人,但实际上,这称呼可上不了台面。 “这是何意?”严勇心中一阵惊喜,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你还不知道吧?于浩正死了......”曹吉随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说给严勇听。 “这于浩正平日里横行乡里,作恶多端,死了也是罪有应得!”严勇咬牙切齿地说道,眼中闪烁着愤怒的光芒。 “他这一死,巡检之位就空出来了。如今夏收马上就要到了,各项事务繁杂。主簿曹大人和县令大人已经共同举荐你接任巡检之位。若不出意外,这三五天内,州府的文书就会下达。到时候,你可就是新任巡检,整个酆水之上,可就由你说了算啦!”曹吉脸上露出一丝羡慕之色。 虽说巡检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官,但好歹也是个官。他曹吉虽然手中有些权力,可终究只是个书吏。 “这、这,还请曹大人帮忙回禀曹主簿,等我身体恢复了,一定亲自上门拜谢!”严勇瞬间明白了,这肯定是曹昉让曹吉来的,看来恩公给的那二十两银子起作用了。 “曹大人说了,让你先安心养伤。等文书到了,自然要去衙门述职。以后可要好好为朝廷效力,切不可辜负了曹大人的信任!”曹吉说着,轻轻拍了拍严勇的肩膀。 在曹吉看来,严勇以后肯定就是曹昉的人了,大家同属一个阵营,自然要亲近些。 待茶水端上来后,曹吉又坐了一会儿,跟严勇详细讲了一些衙门里潜在的规矩,让严勇心里先有个底。 严勇盛情邀请曹吉留下一起吃饭,曹吉则借口还有公务在身推辞了。实际上,他也确实不方便在此久留,于是便起身回衙门去了。 第四十八章 借道南下 在大盘山的茂密山林间,武安君正全身心地投入到搭建庇护所的工作中。 此时的他,身姿矫健,凭借着自身的强壮体魄,就地取材。他费力地将一根根粗壮的圆木搬运到选定的位置,然后稳稳地下桩。 经过一番忙碌,一座面积约莫十来个平方的小屋子逐渐成型。别看这屋子空间不算大,但若挤一挤,容纳二三十人过夜倒也不成问题。 “要是能开个直播,让外界瞧瞧这现实版的荒野求生,肯定能吸引不少人!”武安君一边忙碌,一边嘴里嘟囔着。 他转头看向篝火,上面烤着的鹿肉滋滋冒油,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引得他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如今的武安君,箭术堪称一绝,如同神射手一般箭无虚发。 然而,山林太过茂密,他每次行动时,难免会发出一些声响,那些本就机警的猎物,一听到动静,瞬间就跑得无影无踪。 武安君无奈地瞥了一眼系统面板,上面那二十几个杀戮值,让他满心无奈。他暗自摇头,心中想着,要是能抽取个身法就好了。 不需要太过高级,只要能达到鬼狐那种程度就足够了。回想起与鬼狐的那次交锋,武安君至今仍心有余悸。当初若不是巧用计谋,将鬼狐限制在屋内,以鬼狐那灵活的身法,恐怕早就逃之夭夭了。 十来天转瞬即逝,武安君如同野人一般,从山林中走了出来,顺利回到安家寨。这一趟山林之行,他收获颇丰,总共搭建了四个庇护所。他仔细地将庇护所的位置详细标注出来,郑重地交给李老七。 “当家的果然神勇非凡!弟兄们,加把劲干!”李老七看到标注图,兴奋得将屁股都快撅到天上去了。此时,他们距离第一个庇护所还差两里地呢。 “嗯,往后你们多带些物资,就住在庇护所里,这样能免去往返奔波的辛苦!”武安君点了点头,他深知修路并非易事,不能急于求成。 令武安君欣喜不已的是,吴班那边负责修理的道路进展十分顺利,已经差不多快完工了。毕竟那条路荒废的时间不长,修理起来相对容易些。 武安君当即从云瑶掌管的账目中果断拨出五百两银子,交给吴班,让他去采购粮食。同时,还把寨子里的牲口都调配给他使用。 按照当下的粮价,一石稻谷大约三百文,麦子价格稍高,在五百文上下。这五百两银子,至少能买一千多石粮食。但这么多粮食要运到山里,谈何容易,只能分批少量购买。 武安君又仔细叮嘱吴班,除了粮食,还要买些布料、盐巴、香料等物资,尽可能让山寨里的物资丰富起来。武安君盘算了一下吴班这支队伍的运载能力,一次运送五六十石物资较为合适。 只要他们行事小心,不被人发现,这些物资倒也能满足山寨的日常吃用。粮食在外面的价格其实并不贵,可运到山里却难如登天。这也正是烈焰虎要求其他山贼上供粮食的原因。 “郎君,你在这儿发呆想什么呢?”余静姝整理好账目后,轻轻凑到武安君跟前问道。 “嗯,我在琢磨铁料的事儿呢!”武安君打了个哈欠,直接躺在地上。此时阳光正好,晒在身上暖烘烘的,让人感觉懒洋洋的。 “铁料属于违禁品,他们弄不到也正常。咱们就零碎地买一些,应该也够山寨日常使用了!”余静姝靠在武安君身上,如今的生活已经让她很满足了,她不想让武安君再去冒险。 “那可不行,没有足够的铁料,拿什么去应对烈焰虎的威胁?”武安君一把将余静姝揽入怀中。曾经的他,只想做个逍遥自在的富家翁,可现实却无比残酷。 严勇的遭遇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他能预见严勇的下场,又怎会看不清自己面临的危机?若不是他出手相助,严勇的结局必定十分凄惨。 可若是有一天,他自己陷入如严勇那般的困境,又有谁能来帮他呢? 烈焰虎作为大盘山中势力最为强大的山贼,自然不会允许有人发展壮大,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从其他各寨掠夺资源,既能壮大自身实力,又能削弱其他各寨,何乐而不为。 武安君若想将安家寨发展壮大,与烈焰虎之间的矛盾便不可避免,除非他甘愿成为烈焰虎的附庸。但武安君怎么可能愿意呢?他是靠打败开山手等三个当家才上位的,烈焰虎怎敢将他纳入麾下? “郎君,咱们就把这里打造成一个世外桃源,平平静静地过日子多好。过几年,我和云瑶姐给你生几个孩子,看着孩子们快乐长大......”余静姝满心期待地描绘着未来的美好生活,她实在不想看到武安君再去冒险拼杀。 烈焰虎的大名,她早有耳闻。此人昔日本是大乾的将领,后来在与北元的作战中当了逃兵,差点被叶战斩杀。之后,烈焰虎带着手下逃入大盘山中,逐渐发展壮大起来。 前两年,烈焰虎还经常出山劫掠,所到之处如同蝗虫过境,将财物粮食全部席卷带入山中。如今在北元的统治下,倒是消停了一阵子,估计是忌惮北元骑兵的威力。 “生两个怎么够?至少得生五个!”武安君的手开始不安分起来,怀中余静姝那青春洋溢的身体对他充满了诱惑。 “讨厌,我才不要生那么多呢,到时候都喂养不过来。”余静姝娇嗔地说道。 “所以啊,我得把安家寨变得更加强大才行。到时候,山珍海味随便吃,还愁奶水不够吗?”武安君轻轻在余静姝的脸颊上弹了一下,笑着打趣道。 “人家跟你说正经的呢,烈焰虎要是要粮食,咱们就给他一些吧。”余静姝满心担忧,她是真的害怕武安君与烈焰虎起冲突。 “自己还不够吃呢,拿什么给他?寨子要想壮大,就必须得有粮食。就那条小路,吴班走一趟得十来天,才运几十石粮食,这过程中还有被发现的风险。烈焰虎那边,一个夏收就要拿走八百石,算上运送过程中的吃用跟损耗,那就得一千石。 整个寨子夏收也不过三千五百石,好家伙,他烈焰虎一下子就弄走三成,就算是亲爹也不能这么狠啊!”武安君掰着手指头,给余静姝仔细算着这笔账。 夏秋两季,烈焰虎要从他这里收走至少两千五百石粮食,这些粮食都够再养三百士兵了。武安君心想,要是自己手上有五百士兵,还会怕烈焰虎吗? “那要不跟他谈谈,少给一些?”余静姝吐了吐舌头,烈焰虎要的三成粮食确实太多了。在外面种地,官府也不过收一成半的税。 “静姝,大郎的事,咱们少操心些。那烈焰虎又不是开门做买卖,还能讨价还价。”云瑶在一旁听了,无奈地摇头。她心里清楚,烈焰虎若是个好说话的,估计一粒粮食都收不到。 “我准备去一趟襄阳府,看能不能弄到一批铁料。”武安君一把将云瑶扯到怀中,享受着左拥右抱的悠闲时光。 “那怎么行?太危险了!”云瑶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她知道,去襄阳府要越过大乾跟北元的边境,若是被军队发现了,几乎是必死无疑。 “云瑶姐姐,你刚说过我们少操心!”余静姝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这不一样,大郎,且不说官府这边,那水面上据说有大乾水师巡视,怎么能行呢?”云瑶坐起身来,一脸担忧。她觉得这太冒险了,真的害怕武安君出意外。 “我已经有了布置,应该问题不大。就算有事,我大不了跳入水中逃命罢了!只是,此去襄阳,短时间回不来,这寨子里面的事,还得你们料理。凌川跟凌岳都留在寨子里坐镇,我带邓老三等人去就行。”武安君深知,不将凌氏兄弟留下坐镇,就靠云瑶和余静姝两个女子,恐怕压不住山寨的局面。 当初他一心将凌氏兄弟收入麾下,为的就是应对这种情况。必须有足够可靠的人,他才能放心出去闯荡。 武安君又耐心地将云瑶和余静姝安抚了一番,再三保证自己不会出问题之后,便开始着手准备出行的东西。既然要去大乾的地界寻找机缘,弄到铁料,那就必须得准备些拿得出手的东西。 香皂的制作工艺早就被攻克,自然要带上一些备用。此时正值春天,武安君让山寨里无事的孩子去采摘一些花来提炼香味。 虽说这样制作出来的香皂,肯定比不上后世那些工艺精湛的产品,但在当下,也算是难得的好东西了。 此行除了邓老三,武安君还挑选了另外一个叫贺明的人一同前往。贺明之前是跟着孙州的,他人比较机灵,做事麻利,最关键的是水性极好,这一点在此次出行中至关重要。 武安君准备了价值千两的金银,又带上了足足一百块用防水油纸包好的香皂。一切准备就绪后,三人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从安家寨出发了。 云瑶跟余静姝站在寨墙上,满脸不舍地目送武安君离去。 “云瑶姐姐,你哭个什么,昨夜那么大动静,我都没睡好,回去补觉了!”余静姝打了个哈欠,故作没心没肺地说道。 在她看来,不过是出个远门而已,没必要如此伤感。原本伤心落泪的云瑶,闻言赶紧捂住了脸。她想起昨夜自己的放纵,没想到被余静姝给听了去,顿时觉得十分难为情。 或许,余静姝不只是听到了声音,还看到了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云瑶越想越觉得羞赧,暗自嘀咕着当真是罪过。 “从现在开始,我们对外就宣称是烈焰虎的人,要去大乾做生意,都记住了吗?”武安君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长枪跟弓箭都藏在了最后一个庇护所。 只要再走上十几里山路,就能抵达严家寨。“公子放心,小的明白!”邓老三跟贺明连忙应了下来。 武安君带着二人在山林中穿行,等他们穿出山林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他们在村子周围小心翼翼地转了一圈,并未发现丝毫异样。直到夜幕降临,他们才朝着严勇家走去。 最近严勇可谓是春风得意,他成功成为了酆水巡检。上任之后,他找了几个信得过的人做帮手,正式开始巡查水面。 与之前的于浩正截然不同,严勇放宽了对大家在水面上捕鱼的限制,只要不越界到下游的淮水里去就行。而且,他收取的渔税也十分合理,按人头每人六十文,比于浩正收的要少得多。如此一来,大家心中的怨气自然消散一空。 严勇整日忙得脚不沾地,在各个水寨之间来回转悠。今日,他好不容易将第一批渔税送到衙门去,没想到得到了县令跟主簿的一致好评,二人还热情地留他一起吃了顿饭。 “孩子他娘,我跟你说,那衙门里的菜,是真的好吃。据说,是那明月楼的厨子上门专门做的,嘿嘿!”严勇一边说着,一边夹起一块卢氏做的咸菜豆腐。 此时,他的脑海里还在回味着中午那道美味的烧蹄膀。 “瞧你那出息,要不是恩公,你能有今天?”卢氏撇了撇嘴,一脸嫌弃。她心里清楚,若不是武安君帮忙,他们一家子恐怕早就背井离乡了。 “恩公大才,我怎能与之相比......谁?”严勇话说到一半,突然听到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反应迅速,赶紧抓起一旁的手刀。自从成为巡检之后,严勇唯一领到的物资就是六把手刀,他从中挑选了一把最好的作为自己的佩刀,时刻带在身边防身。 “是我!”武安君在门口站定,沉稳地回道。“恩公,快、快进来,孩子他娘,快,再去多做些饭菜。”严勇一听是武安君的声音,立刻放下心来,赶紧将门打开,热情地迎接他进去。 他们原本一家三口做的饭菜不多,武安君一行三个汉子,自然是不够吃的。卢氏赶紧起身,还把孩子带上,让孩子去院门口守着,自己则匆匆去厨房做饭。 “恩公,你怎么深夜来此?”严勇对武安君的突然到访,心中有几分猜测。 “我准备去一趟襄阳府,打算从酆水进入淮河,然后到对岸去,你觉得有把握送我们过去吗?”武安君也不兜圈子,直接说出了此行的目的。他花了这么大力气帮助严勇,为的就是在关键时刻能借助严勇的力量,获得一些便利。 “恩公放心,这两岸的暗哨都是我手下兄弟,绝对不会有问题。只是,听说对岸那边也有人巡视,恩公还是要小心为上!”严勇拍着胸脯保证道。 在他看来,这点事对他这个酆水巡检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我们今夜就要走,只要将我送到淮河对岸就行,其他的我自有安排!”武安君故作高深莫测的样子,实际上他心里也没底,哪有什么具体的安排。 但在严勇眼中,武安君那可是神机妙算、妙手回春的得道高人,现在还得加上一条手眼通天,连对岸大乾的守军都不放在眼里。 邓老三跟贺明对视一眼,心中也是佩服不已。他们觉得当家的实在是太牛了,这边的巡检直接就是自家人,想必对岸也有武安君的人脉。 第四十九章 渡河遇劫 三人在严勇家享用了一顿饱餐,随后趁着夜幕降临,迅速下水,乘坐小船顺流而下,朝着淮水方向疾驰而去。夜色笼罩着水面,小船在静谧中前行,只有船桨划水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宁静。 不过短短半个时辰,严勇驾驶的小船便在夜色的掩护下,顺利抵达淮河对岸。 武安君毫不犹豫,纵身一跃,稳稳地踏上了襄阳府的土地。这偷渡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比他之前想象的要容易许多,心中不禁暗自庆幸。 “你仔细看好这棵树,倘若我要北返,便会在此处悬挂红布。记住,一条红布代表一艘船,届时你在夜半时分过来接应我即可。”武安君临行前,神色认真地向严勇交代着。 他心里清楚,此番前来襄阳,是为了寻找铁料,一旦成功弄到,还得想办法将其运送回去。而一艘小船的载重不过千斤左右,真要搞到铁料,一艘船肯定远远不够。 “恩公请放心,白日里在酆水之上便能清晰看到此处,我必定每日前来查看,无论风雨,绝不懈怠!”严勇言辞恳切,郑重地许下承诺。言罢,他与武安君互道保重,便摇着小船迅速离开,消失在夜色之中。 “走!”武安君大手一挥,带着杜老三和贺明,趁着夜色朝着南边大步前行。他们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匆忙,脚步坚定,仿佛在追逐着某个重要的目标。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夜晚的宁静。武安君心中暗叫不好,凭借着敏锐的直觉,他当即示意杜老三和贺明不要轻举妄动,一切由他来应对。 只见一队数十人的大乾士兵朝着他们快速奔来,为首的竟然有六名骑兵,阵仗颇为浩大。 武安君并不知晓,北元在边界的防守较为松懈,仅在一些关键重点区域布置军队驻防。这是因为北元在与大乾的军事对抗中占据优势,一旦察觉到有异常移动,其骑兵能够迅速赶到事发地点。 然而,反观大乾,由于时刻担忧北元铁骑南下,在整个边境线部署了大量人手,密切注视着对面的一举一动,丝毫不敢有任何松懈。 酆水能够顺流而下进入淮水,大乾方面对此心知肚明,因此直接在这里驻扎了一支五百人的禁军。武安君等人尚未靠岸,就早已被远处的暗哨发现。 “军爷,我们是一心向往大乾的义军,绝非奸细,恳请军爷明察!”武安君此刻心中十分无奈,他极度不喜欢这种生死操控在他人手中的感觉。 即便以他如今的本领,面对这全副武装的数十人,想要成功逃离也绝非易事。 “义军?先带回去,交由指挥使大人处置!”马上的将领仔细打量了他们一番,见这三人还算识趣,便决定免去他们一顿皮肉之苦。 武安君听闻此言,心中稍稍松了口气,只要对方不立刻动手打杀,便还有周旋的机会。 自从唐州归了北元之后,南逃的汉人就从未间断过。这些士兵显然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但他们的职责所在,务必将奸细排查出来。 武安君一行跟着这队人马回到营地,随后直接被关进一个小黑屋里。此时,指挥使大人正在睡觉,这种小事自然犯不着惊动他。 “公子,您之前所说的安排呢?”杜老三压低声音,轻声问道。 “安排个什么呀,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又不是牛仓那老道,能未卜先知?”武安君没好气地回应道。 他心里其实也很清楚,要是真有十足的把握和门路,又何必亲自冒险前来呢?贺明在一旁听着,心脏砰砰直跳,没想到他们居然是毫无准备就一头扎进了大乾的地界。 好在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天色刚刚放亮,小黑屋的门便被打开了。武安君借着清晨的光亮望去,只见一名年轻的将领站在门口。 此人头戴贪狼盔,身披亮银甲,腰间挂着一柄宝剑,此刻右手正轻轻扶在剑柄之上。那宝剑的剑柄和剑鞘上镶满了宝石,在晨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这才是真正的宝剑啊!”武安君心中暗自感叹,他虽然不懂这些珠宝,但单从成色来看,就知道这柄宝剑价值不菲。 “你们三个就是南逃过来的汉人?”年轻将领微微蹙眉,扇了扇鼻翼前的空气,显然对小黑屋中弥漫的气味十分不喜。 “少将军容禀,我们三人乃是大盘山中的义军,此番南来,是打算做些生意,以便为义军购置一些物资!”武安君眼前一亮,他暗自思忖,自己运气不错。 遇到这么一位富家公子模样的将领,想必比那些贪婪的军痞要好打交道得多。 “你们去检查一下,看看他们携带的东西有没有问题!”少年将军一挥手,两侧的护卫各走出一人,上前将他们的背囊打开。 “军爷,可要小心些,千万别弄坏了!”武安君在一旁念叨着,他心里清楚,要是把香皂摔碎了,可就难以卖出高价了。 “手脚轻点!”少年将军见状,连忙吩咐道。这些护卫只听从他的命令,听到指示后,动作明显轻柔了许多。 不一会儿,武安君等人携带的东西都被拿出来,放在门口的地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价值千两的金银,接着是那一百块香皂,此外还剩下一些零碎的干粮以及三柄防身用的匕首。 “这是什么东西?”若是换做那些老军痞,看到这些金银,肯定会两眼放光。 然而,这位少年将军却对一块香皂产生了兴趣,他拿起香皂,仔细地打量起来。显然,他对这种未知的物品有着强烈的好奇心。 “回少将军,此物名为香皂,是用来清洁脸颊或者皮肤上污垢的。”武安君赶紧上前解释道。他早就做好了付出代价的打算,哪怕最后只剩下一半的金银,只要能够买到铁料,他也觉得值得。 “把人和东西都带到我那里去,这个东西,本将要试用一下!”少年将军拆开香皂,闻了闻,感觉味道还不错。 他心想,自己身为翩翩佳公子,天天和这帮糙汉混在一起,身上难免沾染了异味,正好可以用这个香皂试试效果。 武安君三人被带到了一间宽敞明亮的屋子,屋内的陈设与外面的军营截然不同。就连挂着的帷幔都是用上等丝绸制成的,武安君心中不禁猜测,这位少年将军到底是哪家的公子,竟然如此富贵。 三人局促不安地站在屋内,武安君心中虽然忐忑,但在小弟面前,他还是要硬撑着,不能丢了面子。 “不错,你这……香皂,确实不错,本将军感觉干净了许多。咱们动作快点,我还要去洗个澡,去除一下身上的异味!”少年将军大步走进来,脸上带着满意的神情,显然对武安君的香皂十分认可。 “少将军喜欢就好,我愿意奉上十块给少将军!”武安君见状,赶紧顺着杆子往上爬,希望能借此机会与少年将军打好关系。 “嗯,好说。先说说吧,你们是哪里人,到底来这里做什么的?对了,我姓谢,原本是开封人士,如今担任营指挥使,你们可以称呼我为谢校尉!”谢永思心情似乎不错,直接开口介绍了自己的身份。 “在下姓武,名安君,本是唐州的学子。只因在北元,科举之路被断绝,无奈之下只能子承父业,以屠宰为生……”武安君耐着性子,将自己的过往如实道来。这些经历都是可以核查到的,他没必要冒险说谎。 “后来因为被人陷害,不得不逃到大盘山中避难。幸运的是,得到了烈焰虎大帅的收留。因为我读过书,便在他麾下做些文书工作。”武安君前面说的都是实情,可到了落草为寇之后的经历,就开始掺杂虚假内容了。毕竟后面这些事情,对方根本无法核实,他便可以随意发挥。 “你就是写出‘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的武安君?”谢永思听到这个名字,突然来了兴致。 最近这两首诗词传到了大乾,在读书人当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原本大乾文坛对北元那边的文化颇为不屑,毕竟大部分世家大儒都南迁了,他们觉得那些草原人根本不懂诗词歌赋。 “让谢校尉见笑了,不过是妙手偶得罢了!”武安君心中暗自欣喜,没想到抄诗还有这样的好处,至少让自己的名气大了许多。 他甚至突发奇想,若是可以,不如在大乾参加科举算了。虽然读书辛苦,但总比窝在大盘山当土匪强。 “如此绝妙的诗词,实在难得,可惜了。北归汉人想要参加科举,简直难如登天。”谢永思微微摇头,脸上带着几分惋惜。 如今蔡桧已经行将就木,而他昔日便是北归汉人中的一员。蔡桧的种种行径,早已被大乾官场厌恶,连带着北归汉人也跟着倒霉,想要通过科举做官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武安君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瞬间被浇灭。他心里明白,在大乾混,没有功名就如同蝼蚁一般。叶战那样的人物都被斩杀了,自己还不如老老实实窝在大盘山当土皇帝呢。 “在下不敢有其他奢望,此番也是受大帅安排,想来襄阳府这边做些买卖。谢校尉有所不知,如今北元在大盘山周围设置了众多关卡,物资进出极为不便。”武安君斟酌着言辞,缓缓说道。 “你这香皂,倒确实能卖些钱,你打算买些什么呢?”谢永思微微点头,觉得他说的在情理之中。 “铁料!”武安君眼中闪过一丝希冀,他满心期待,要是能在谢永思这里直接换到铁料,那可真是谢天谢地了。 谢永思猛地抬起头,双眼射出一道精光。他原本以为武安君只是想买些粮食、药材之类的物资,没想到竟然是要武器和铁料,这可是十分敏感的东西。 “校尉有所不知,如今大山中避难的人越来越多,伐木、开荒、种地,每一项都离不开铁料。为了种地,很多人甚至把武器都改造成了锄头。大帅他也想弄些粮食,可根本运不进去……”武安君深知铁料的敏感性,早就想好了一套说辞。 “生活,真的如此艰难吗?”谢永思缓缓点头,他能够想象,要在大山中开辟出一片生存之地,自然需要大量的农具。 “原本日子还能勉强维持,可去年北元南迁了许多草原人,他们将最好的田地都霸占了去,老百姓的日子越发艰难。这些草原人目无法纪,官府却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受苦的终究是老百姓。”武安君长叹一声,这些话倒是他的肺腑之言。 “若是只需要三五十斤铁料,本校尉自然可以帮忙。但看你这架势,没有上千斤根本不行,那只能去襄阳那边碰碰运气了。按照惯例,我们要抽取货值的两成作为税赋。你这香皂的价值不太好估量,本校尉就收二百两银子吧。”谢永思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实际上他是不太愿意趟这趟浑水。 武安君听到这个数字,面容微微抽搐了一下。二百两银子着实不是一笔小数目,但至少这条路算是有了希望。 “一切都依校尉的规矩来。若是下次再来,还是这般规矩吗?”武安君很识趣,他明白,初来乍到,只要能打通这条通道就行。 “下次?咳,本校尉做主了,以后只收一成税赋,而且回程分文不取,货物免检!”谢永思一听“下次”二字,顿时来了精神。 以往那些北归汉人,都是一次性的买卖,而这个武安君却有可能带来长久的生意。 谢永思乃是建康谢家的嫡系子弟,来这里担任校尉,一是为了积累资历,二是为了照拂谢家的生意。 如今大乾与北元已经和谈,双方之间自然有物资流通。但官方渠道抽取的税赋过高,而谢永思在这里驻守,谢家的物资进出自然就方便许多。 谢永思在这里的日子过得还算舒坦,谢家给他的花销也足够用。但谁会嫌钱少呢? 以往那些北归汉人,都是穷困潦倒之人,弄来的几个小钱他根本看不上,都分给了手下人,算是拉拢人心。可若是武安君以后与大乾的物资往来都从他这里走,那就截然不同了。 坐地收取一成的好处,这可比自己亲自做买卖还要划算。至于回程货物免检,管他买的是什么,只要能把北元那边搅得不得安宁,他们大乾这边的日子就能过得更舒坦。 “咳,校尉大人,您这里收取一成税赋确实不算多。但此去襄阳城,关卡众多,就怕到了城里,货物根本剩不下多少了。”武安君脑海中快速运转,他深知自己在大乾这边人生地不熟,若是能得到这位贵公子的照拂,事情自然会容易许多。 第五十章 初入繁华 谢永思伸手摩挲着下巴,细细思量一番,心中暗忖,武安君所言确实在理。 就拿自己隶属的枣阳军来说,在通往襄阳的道路上,仅仅枣阳军就设了三道关卡。那些关卡的人,若是碰到有利可图的货物,必定会不择手段地大肆压榨。 “咳咳,你若不嫌弃,我可以给你一个建康谢家奴仆的身份以及令牌。持有此令牌,除了在襄阳城内需按规矩缴纳税赋外,其他关卡均可保你畅通无阻。不过,我这边要抽取一成半的分成。”谢永思心里算盘打得噼啪响。 家族能够借助他在此地的便利,在这条物资运输线上运作生意。而他自己,自然也能反过来利用家族的影响力,为自己谋得更多好处。 “这……那简直是求之不得啊!”武安君听闻,心中大喜过望。 他早就在江湖上听闻过建康谢家的赫赫威名,却从未想过,眼前这位年轻的校尉竟真的出自建康谢家。虽说奴仆身份属于贱籍,可建康谢家的奴仆,那地位与寻常人家的奴仆相比,简直有天壤之别,在外人眼中,也是高人一等的存在。 杜老三站在一旁,心中满是腹诽,暗自嘟囔着:“妈的,花了这么多钱,就换了个奴仆身份,这还不如老老实实待在山里当山贼呢。” “你这小子挺对我胃口。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单独跟这个……呃,武……”谢永思话到嘴边,却突然卡壳,这才惊觉,自己压根没记住武安君的名字。 “小的贱名武安君,校尉大人唤我大郎便是!”武安君反应极快,瞬间调整好自己的角色。 他心里明白,眼前这位可是建康谢家的嫡系子弟,宛如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树,此时不紧紧抱住,更待何时? “咳咳,武……大郎,你当真会写诗?”谢永思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自幼接受的良好教育,让他对自己这般疏忽的行为,产生了强烈的羞耻感。 “略懂一二罢了!”武安君一边搓着手,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只要能抱住建康谢家这棵大树,就算再多抄几首诗词,也并无不妥。 “咳咳,那个,大郎啊,我本一心向学,志在通过科举之路,效仿古代先贤,以实现强国安民的抱负。奈何北元屡次侵犯我边境,我心中义愤难平,这才毅然投笔从戎,渴望在战场上立下不世功勋。然而,建康和临安的那些纨绔子弟,竟嘲笑我不懂诗词歌赋,更不解风花雪月之事。上次我回建康,他们去邀月楼玩乐,竟不肯带上我,还说我是个粗鄙的武夫。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谢永思越说越激动,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手指着建康的方向,情绪激昂地抱怨着。 武安君见状,不禁张大了嘴巴,眼前这位平日里风度翩翩的佳公子谢永思,此刻竟像个泼辣的泼妇一般,破口大骂。 他心中暗自惊叹,这得是积攒了多大的怨念啊,怪不得要先把杜老三和贺明支出去。 “那些竖子实在无礼,根本无法领会校尉大人的拳拳报国之心。小的昔日偶然间得到一首诗,从未在人前展示过,今日愿将此诗送给校尉大人。”武安君何等机灵,瞬间就明白了谢永思的心思。 他肯定是想弄一首绝妙的诗词,去那些纨绔子弟面前好好炫耀一番,装装门面。既然如此,自己自然要投其所好。 “这……这恐怕不太好吧!”谢永思心中暗自窃喜,可多年来接受的儒家教育,还是让他保留了几分读书人的矜持与羞耻感。 “此诗乃是小的有感而发,只盼能借校尉大人之手,让这首诗得以在朝廷诸公面前展现!”武安君收起脸上谄媚的神情,转而神色庄重,先在心中暗暗酝酿了一番情绪。 “不妨说来听听!”谢永思微微点头,作为建康谢家的子弟,他向来秉持着拿人好处、替人办事的原则。 “诗名《观北归有感》。”武安君清了清嗓子,缓缓吟诵道,“三万里河东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吟诵之时,武安君在心中默默向陆游表达了歉意。 “好诗啊!本校尉在此驻守,平日里见了那些北归的汉人,心中亦是颇多不忍。收复中原的大好河山,本就是我等世家子弟的毕生夙愿!”谢永思双眼放光,仿佛夜空中闪烁的星辰,他觉得这首诗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制,用在此处恰到好处。 若是拿那些风花雪月的诗词出去显摆,别人肯定会怀疑他是抄袭的。但这首诗不同,他常年驻守在淮水之畔,见惯了北归汉人的悲惨遭遇,由他口中说出这首诗,只会让人觉得是真情实感、有感而发。 放在两年前,谢永思就算得到了这首诗,也绝不敢轻易对外宣扬,毕竟那时蔡桧权倾朝野,一手遮天。 但如今不同了,蔡桧已经病入膏肓,无法上朝理政,蔡桧一党势弱已然是板上钉钉、迟早的事情。而谢家在朝堂之中的话语权,正与日俱增,愈发举足轻重。 杜老三和贺明在门外百无聊赖地仰望着天空,突然,只见谢永思猛地一把将门打开,朝着外面大声吼了一嗓子,让他的护卫赶紧去拿酒来。 原本还在心里嘀咕武安君此举有失当家体面的杜老三和贺明,此刻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两人居然就这样直接喝上了。 “三哥,我从昨夜到现在,肚子都快饿瘪了,还一口饭都没吃呢!”贺明可怜巴巴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向杜老三诉苦道。 “忍着!”杜老三没好气地回道,“老子不也一样饿着?有本事你也进去跟他们一起喝酒啊!” 酒足饭饱之后,武安君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大踏步走出军营。此刻,他的兜里多了三份身份凭证,还外加一块建康谢家的令牌。 按照谢永思的说法,有了这块令牌,在襄阳府到建康这一带,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畅通无阻,一路绿灯。 跟在武安君身后的杜老三和贺明,嘴里啃着干粮,心中对武安君的钦佩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他们不禁感叹,当家的就是当家的,这手段、这魄力,实在令人折服。 接下来的行程便顺利多了,有了合法合规的手续,他们直接从渡口乘船,渡过汉江,一路朝着襄阳城进发。 临行之前,谢永思特意将武安君拉到一旁,郑重地交代,襄阳守将谭良弼,此人贪得无厌,品行恶劣,而且行事从来不按规矩出牌。你此番若是真想在襄阳做成些事情,最好去走辛表程的路子。 辛表程乃是大乾京西南路安抚使,同时兼任知襄阳府事,还提督京西南路军事,他才是大乾在襄阳府真正的军政一把手,也是谭良弼名义上的顶头上司。 不过,大乾朝廷为了防止地方势力坐大,绝对不会让辛表程对襄阳拥有绝对的掌控权。襄阳府周边的禁军精锐,都归谭良弼调遣,而辛表程能够直接指挥的,仅仅是襄阳城防军。 朝廷如此安排,就是为了让辛表程掌控襄阳城以及后勤物资,从而对谭良弼形成一种制衡。但谭良弼乃是枢密副使谭之望的次子,仗着父亲的权势,根本不惧怕他的上司辛表程,平日里反而经常与辛表程发生争执,闹得不可开交。 武安君听完,不禁暗自摇头,心中感慨,襄阳府作为大乾的前方战略要地,肩负着抵御外敌的重任,可如今城内却出现文武官员相互争斗的局面,这简直是在自寻死路。 一旦北元军队攻克襄阳府,便能在汉江之上训练水军。届时,他们顺流而下,只需一天时间,便能抵达扬州、建康等地,进而挥师直指临安,大乾的江山社稷将危在旦夕。 站在汉水之畔,武安君望着眼前滔滔江水,心中不禁感叹,大乾这帮人为何如此有恃无恐,敢这般肆意妄为。只见湍急的江面上,水师战船来来往往,巡游不断。 再看襄阳城,两面紧邻江水,城墙高耸入云,高达三丈,犹如一道天然的天堑,固若金汤。北元军队若想强攻襄阳城,不知要付出多少惨重的代价才能攀爬上去。 在武安君的思绪万千中,客船缓缓抵达渡口。此地距离襄阳城门,仅仅只有区区一里地,城头之上的投石机和强弩,足以覆盖这片区域,形成强大的威慑力。 武安君手持正式的身份凭证,昂首挺胸,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襄阳城。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武安君刚踏入襄阳城,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他怎么也没想到,襄阳城内的繁荣程度,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作为边防重镇,襄阳城内的基础建设堪称首屈一指。城内的道路宽敞无比,足足有三丈宽,足以同时容纳四辆马车并行。地面全部用石砖铺设而成,平整光滑,犹如经过精心打磨的镜面一般。 然而,即便如此宽阔的街道,此刻也让武安君真切地感受到了拥挤的氛围,那种人潮涌动的场景,竟有些类似于后世节假日时热闹非凡的步行街。 武安君毕竟见多识广,面对这样的场景,还能勉强保持镇定。但杜老三和贺明就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般,眼睛都看直了。 平日里,他们去一趟泌阳县,都能兴奋得吹嘘十天半月,如今面对如此繁华的襄阳城,更是惊得合不拢嘴。只见街道两旁,车马行、酒楼、客栈、布庄……各类店铺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在主街的两侧,还有许多幽深的弄堂,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摊位,小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其繁华程度,与小小的泌阳县相比,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先找个地方落脚!”武安君定了定神,心中暗自盘算,随后大踏步朝着前方走去。 “当家的,不,公子!咱们真要住在这里?”贺明望着眼前这座三层高的客栈,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只见客栈门前的大柱子,粗壮无比,一个人合抱都未必能抱得过来。贺明心中不禁犯嘀咕,这样豪华的客栈,得花费多少钱啊? “公子,这是不是太奢侈了些?”杜老三也咽了咽口水,心中暗自估算着,在这里住一天,得花掉多少钱啊,这简直是在烧钱啊! “咱们此番是来办大事的,行事自然要讲究体面!”武安君一挥手,不容置疑地说道,随后径直朝着客栈里面走去。 走进客栈大堂,只见里面摆放着十几张用上等红木打造的桌椅,一看便知,这家客栈不仅提供住宿,还兼营饭食生意。 “三位客官,可是要住店?”店小二满脸热情地迎了上来,看这时间,并非饭点,自然猜测他们是来住店的。 “没错,你们这儿都有什么样的房间?最好能有一间我们三个人一起住的,没有他们俩在身边伺候着,本公子实在不习惯!”武安君一边说着,一边在心中暗自盘算,住的地方自然要高端舒适,但能省的钱,一分也不能浪费。 “玄字间正好还有一间套房,里面设有两个卧房,完全能够满足客官您的需求!”店小二目光如炬,迅速扫了一眼三人的穿着打扮,心中便有了底,判断他们并非大富大贵之人,于是直接推荐了最为实惠的玄字间。 “带我去看看!”武安君努力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沉稳镇定,先去看看房间,再做定夺。 “客官请随我来!”店小二在前头带路,引着武安君三人朝着二楼走去。 武安君对房间十分满意,里面的卧房归他居住,外面的房间还有一张床,正好可以让杜老三和贺明合住。而且,入门处还有一张临窗的桌子,闲暇之时,坐在这儿喝杯茶,倒也十分惬意。 “就这间了,楼上都是天字号房间吗?”武安君掀开床褥,仔细查看了一番,床铺还算干净整洁。 “楼上是地字号房间,后面那三个小院才是天字号。有些客人,喜好清净,独门独院的环境才更合他们心意!”店小二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后面努了努嘴。 武安君心中满是羡慕,他何尝不喜欢清净的环境,可无奈囊中羞涩,只能退而求其次。 让武安君心疼不已的是,就这么一间套房,一天居然要一贯钱,这简直跟抢劫没什么两样! 第五十一章 寻找门路 “客官,若您打算用晚饭,可前往大厅,咱们给住店的客人有优惠。要是您想在房内用餐,也能点菜让我们送上来!”店小二满脸堆笑,热情洋溢地介绍着。 他心里也打着小算盘,客栈生意兴隆,东家一高兴,说不定就会多赏些钱。 “行!对了,小二哥,我们初来乍到,对这襄阳城两眼一抹黑。你要是有空,不妨给我们讲讲城里的趣事!”武安君一边说着,一边从兜里摸出一把铜钱,不动声色地塞到店小二手中。 他心里清楚,这些在客栈里迎来送往的店小二,往往消息灵通,堪称“城中百事通”。 “这……公子若有闲,咱们去大厅坐着慢慢聊。不然等会儿再有客人进店,没人招呼,掌柜的可不得大发雷霆!”店小二眼疾手快,麻溜地将铜钱收入怀中。 虽说钱不算多,但反正这会儿也没啥要紧事,陪他们唠唠嗑倒也无妨。 武安君吩咐贺明留在房中看守行李,自己则和杜老三跟着店小二来到大堂。他们招呼掌柜的上了一壶热气腾腾的茶,又点了些瓜子花生,三人挑了个靠窗的桌子,舒舒服服地坐下来,准备好好聊一聊。 这店小二果然能说会道,一打开话匣子,襄阳城中的八卦趣闻便如竹筒倒豆子般倾泻而出。无论是哪家媳妇红杏出墙,还是哪家母猪下崽这类家长里短,他都讲得绘声绘色,仿佛亲身经历过一般。 杜老三听得入了迷,如同听一场精彩绝伦的说书表演,只觉得这襄阳城的生活热闹非凡,比起那偏居一隅的安家寨,有趣太多了。 武安君却另有心思,他一边听着,一边在脑海中仔细筛选着自己需要的信息。可惜店小二知晓的大多是市井琐事,或是青楼里的花边新闻,对于官场上的事情,几乎只字未提。 “小二哥,你方才多次提到的郭大侠,究竟是何许人也?”武安君渐渐对这个反复出现的人物产生了浓厚兴趣。 “要说这郭大侠,本名郭进,取锐意进取之意。他的出身可不太好,祖上犯了事儿,被贬为丐族。但这郭大侠不知从哪儿学来一身好武艺,在周边绿林好汉中打出了响亮的名号。郭大侠为人仗义,从不以强凌弱,反而经常帮扶弱小,教训那些仗势欺人的家伙。久而久之,便赢得了‘大侠’的尊称。”店小二眼中满是羡慕之色,心里暗自想着,要是自己也能有郭大侠那般本事,该有多好。 武安君暗自琢磨,这郭进的经历,怎么感觉和那位老爷子笔下《射雕英雄传》里的郭大侠有几分相似呢? “他的妻子,是不是姓黄?”武安君试探着问道,心中不禁猜测,难不成自己穿越到了一个类似《射雕》或者《神雕》的世界? “啊?从没听说郭大侠有妻子呀。倒是听闻郭大侠钟情于百花楼的海棠姑娘,平日里经常去那儿喝花酒。”店小二一脸茫然,作为襄阳府出了名的“包打听”,居然对郭大侠的感情生活这般无知,着实有些意外。 “哦,那可能是我听错了。我向来钦佩郭大侠这样的豪杰,你再给我详细讲讲他呗!”武安君这才意识到自己想多了,不过是名字凑巧有些相似罢了。 “话说这郭大侠,当初仅凭一根盘龙棍,就把襄阳府的绿林好汉打得望风而逃……”店小二顿时来了精神,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那生动的模样,仿佛他就是当年那些精彩事迹的见证者。 原来,郭进成名之后,身边聚集了一群同样出身丐族的高手,他们都盼着能立下军功,摆脱低贱的丐族身份。 当初辛表程刚到襄阳任职,为防范北元南侵,全力加强城防建设。于是,便将郭进纳入麾下,并承诺,只要他能立下军功,就可成为襄阳守军的一员将领。 然而,谁也没料到,大乾和北元突然议和,襄阳城一下子没了战事,这件事便被搁置下来。辛表程并非薄情之人,早就想帮郭进脱离丐籍,对他而言,这不过是举手之劳。 但郭进却果断拒绝了,他表示,自己手下还有数百弟兄,要么大家一起脱籍,要么就一起继续当丐族。 辛表程也颇为为难,按照大乾律法,丐族想要脱籍,必须要有军功。一两个人脱籍所需的军功,他或许还能设法搞定,但要让几百人同时脱籍,非得有一场大战不可,这实在是难如登天。 郭进虽出身丐族,但他这一番义举,让他在丐族中的声望如日中天。他带着手下几百号弟兄,直接盘踞在汉水码头,逐渐发展成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对外号称“丐帮”。 辛表程对此不仅没有阻拦,反而在暗中予以支持,毕竟这样一来,也相当于将自己的势力延伸到了襄阳城外。如今,丐帮的声名日益响亮,过往船只在码头上的货物搬卸运输,都得交由丐帮来负责,倒也成了一门不错的营生。 “妈的,原来如此,这才是真正的丐帮!”武安君心中豁然开朗。 他以前就纳闷,那些连饭都吃不饱的乞丐,怎么可能组建起一个庞大的帮会。如今看来,这所谓的丐帮,应该是丐族的帮会,而非普通乞丐的组织。 回想起那日从码头上路过,看到那些搬货的人个个膀大腰圆,比守军还要强壮威武,武安君愈发觉得这郭进绝非等闲之辈。 若是郭进脱离丐族,那他作为丐帮首领的身份就会名不正言不顺。如今他虽然仍是丐族,但手下却有几百名精壮弟兄,只要武器铠甲配备齐全,那就是一支数百人的精锐力量。别的不说,真要对上谢永思那五百人,恐怕就跟打狗一样轻松。 用谢永思的话来讲,他的麾下已然算是精锐了。但在武安君看来,所谓的精锐,不过也就占两三成而已。就拿那日在码头上看到的丐帮弟兄来说,他们一人一根棍子,谢永思的手下根本抵挡不住,双方在体格上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襄阳作为军事重镇,不少犯事官员的后代都被流放到此地。这数百名丐族弟兄,便是其中的佼佼者,又因每日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还能保证吃喝,身体素质自然远超常人。 “这郭大侠,是知府老爷那边的人吧?”武安君指了指衙门的方向,开口问道。 “那可不,大家伙都知道,如今太平无事倒也罢了,否则,郭大侠怎么也能当个将军!”店小二显然是郭进的忠实粉丝,说起郭进,满脸都是钦佩之情。 “既然如此,那他为何不娶了海棠姑娘,成就一段佳话呢?”武安君正愁找不到切入的突破口,此刻看来,这个郭进无疑是个绝佳的人选。 郭进虽有些实力,但地位卑微,却又能在辛表程面前说得上话。若是自己能够结交郭进,再通过他的关系见到辛表程,那弄到铁料的事情应该就有希望了。 铁料虽属违禁品,但那只是针对普通百姓而言。对于辛表程这样手握重权的封疆大吏来说,要弄到铁料不过是小菜一碟。 “哎,据说这海棠姑娘犯的事儿不小,她的身契还在临安教坊司,想要脱籍,谈何容易啊。”店小二压低声音,神色颇为谨慎。 显然,他不愿过多谈及这类涉及权贵的事情。市井间的家长里短随便聊聊倒也无妨,但一旦涉及到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店小二也得小心翼翼,生怕惹祸上身。 武安君心中明白了,这海棠姑娘应该并非普通的青楼女子,而是因罪被贬为贱籍,出身与郭进倒是颇为相似。 一直聊到太阳西斜,天色渐暗,武安君又摸出一把铜钱递给店小二,随后点了些吃食,让店小二送到房中给贺明。贺明从早到晚都守在房间,肚子早就饿了。 武安君和杜老三也在大堂点了些饭菜,一边吃,一边竖起耳朵听周围人闲聊,可惜并未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今晚你好好守着房间,我去一趟百花楼!”武安君心里想着,总要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在百花楼碰到郭进。 “公子,要不带我一起去吧!”杜老三满脸期待,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他去过泌阳县的青楼,那里的女子大多庸脂俗粉,做的也只是最普通的皮肉生意。他心想,襄阳府的青楼肯定截然不同,必定是高端大气上档次,要是能去见识一番,回到山寨后,能吹嘘一整年。 “不行,贺明一个人守着行李,我不放心。”武安君不为所动,丝毫没有理会杜老三那可怜巴巴的眼神。他心里清楚,要是遭了贼,他们三个可就得流落街头了。 杜老三无奈,只能失望地点点头。不过很快,他又开心起来,毕竟这里可是襄阳府的高端客栈,能在这里多享受享受,也算是一种难得的体验。 襄阳府地域广阔,却不实行宵禁,这让武安君颇感意外。他取了些银两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随后径直朝着百花楼的方向走去。 隔着老远,武安君就瞧见百花楼那巨大的灯笼高悬在空中,散发着柔和而暧昧的光芒,倒也不用再去问路。 等走到百花楼附近,武安君不禁暗自感叹,这古代的“红灯区”,比起后世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见一整条街,密密麻麻全是青楼,而百花楼恰恰位于这条街最里面,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客官,上来喝杯酒呗,保证让您满意!” “客官,别走呀,小女子一定让您舒坦!” …… 一路上,街边青楼里的女子纷纷热情招呼,声音娇柔婉转,极具诱惑性。武安君费了好大的劲,凭借着顽强的意志,才好不容易走过这短短三百步的距离。他心里直犯嘀咕,这百花楼开在街尾,生意岂不是被前面的青楼抢走了大半?他回头一看,刚一起进入这条街道的人,就只剩下他一个还在坚持往前走,其他人都早已被两旁小楼里的女子拉了进去,享受温柔乡去了。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风驰电掣般呼啸而过,武安君赶紧往后退了两步,以免被撞到。只见马车稳稳地停在百花楼门前的空地上,一位衣着华丽的公子从车上下来,昂首阔步地朝着百花楼走去。 武安君仔细一看,这百花楼门前,已经停了十几辆马车。就在他数马车的时候,又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停在了门口。 “合着就我是两条腿走来的?”武安君看看自己脚上的运动鞋,为了不引人注目,他在外面包了一层皮革,看起来跟皮靴差不多。他自我安慰道,这鞋可不比马车差,随后挺直腰板,大踏步朝着百花楼走去。 “哟,公子看着眼生,可有相好的姑娘?”一位风韵犹存的老鸨扭着腰肢贴了过来。这老鸨在风月场中摸爬滚打多年,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武安君是个初来乍到的生面孔。而且武安君长相英俊,老鸨自然乐得逗弄一番。 大庭广众之下,老鸨穿着颇为暴露,还一个劲往武安君身上靠,这让武安君有些招架不住。 “我是外乡人,刚到襄阳,就是来喝喝酒,凑凑热闹!”武安君舔了舔嘴唇,感受着老鸨的热情,心里不禁疑惑,这种服务难道是免费的? “哪有到我百花楼只喝酒的?公子若是没有相熟的姑娘,让妈妈我给您安排一个,包您满意,如何?”向妈妈挽起武安君的胳膊,就要往楼里带。 百花楼从来不缺客人,更不缺有钱的客人。但像武安君这般长相出众的年轻男子,楼里有的是姑娘愿意接待。 百花楼有自己独特的规矩,与其他青楼不同。这里的姑娘接客全凭自愿,只要按月向楼里上缴一定银钱即可。话说这规矩在每个姑娘入楼时,就已签订契约,并且在衙门备过案的。 所以那些走投无路却容貌姣好的女子,都愿意来百花楼卖身,起码在这里可以不用接待自己讨厌的客人。 “那个,向妈妈,实不相瞒,我手头不太宽裕!”武安君斟酌着言辞,今天他总共就带了二十两银子,本想着先进去喝杯酒,顺便看看郭进在不在。 “无妨,在大堂找个姑娘陪您喝喝酒,乐一乐,也就五两银子。至于能不能共度春宵,就得看公子您的本事了。”向妈妈心里明白武安君的顾虑,当即开口打消他的担忧。 一听只需五两银子,武安君松了口气,心想这钱应该是够的。至于过夜,他倒也没抱太大期望,当务之急是能跟郭进搭上关系。 “那个,海棠姑娘这会儿有空吗?”武安君试探着问道,他此番为郭进而来,自然想着从海棠姑娘这里打开突破口,最为合适。 第五十二章 强出头 “哎,你们这一个个的,盯着海棠做什么?郭大侠这个月的月钱早就交了,海棠姑娘一般不接客!”向妈妈撇了撇嘴,显然对此有些不满。 海棠在百花楼里虽不是容貌最为出众的,可自从和郭进的传闻不胫而走,慕名而来的登徒子反倒络绎不绝。只可惜这姑娘性子执拗,除了偶尔被向妈妈连哄带骗出来应付场面,从不愿在楼里留宿客人。 “还请向妈妈给问一声,若是海棠姑娘不愿意出面,那便任由向妈妈安排便是!”武安君神色自若地摸出一锭五两的银子,那银子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稳稳落入向妈妈掌心。 向妈妈见状,笑得更开怀了,当即把银子往丰满的胸口一塞,扭动着腰肢上楼去了。 不过片刻之后,环佩叮当声由远及近。向妈妈半拥着一位身着淡黄色长裙的妙龄女子款款而来,裙裾如流云般扫过地面,勾勒出她完美的腰肢曲线。槿颜水灵灵的双眸在武安君身上流转打量,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海棠姑娘没空,这位是槿颜姑娘,今晚就由她陪公子乐呵乐呵!”向妈妈故意将槿颜往武安君身侧重重一推,暧昧地挤了挤眼,随即娇笑着离去。 “公子头回来?”槿颜瞧出武安君的局促,朱唇轻启,轻笑一声,莲步轻移到桌边,拿起酒壶给武安君面前的酒杯斟满,动作优雅得如同春日里舒展的花枝。 “是,我不是这里人,来此有些事情要办!”武安君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心绪,可槿颜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萦绕鼻尖,让他整个人都感觉燥热起来。 “还不知道客官如何称呼?”槿颜取出一方绣着并蒂莲的手帕,轻轻在武安君额头擦拭,指尖的温度透过手帕传来。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武安君只觉心跳猛地加速,赶紧暗自默守心神,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心中暗自庆幸,还好长期在云瑶跟余静姝身边历练,不然此刻面对槿颜这般攻势,恐怕当场就要出丑。 毕竟云瑶和余静姝再大胆,到底也是良家女子,哪里比得上眼前这些经过专门调教、一举一动都能撩拨人心的青楼女子。 “我姓武!”武安君不愿意透露真名,只是报了个姓氏。 “武公子,咱们喝一个!”槿颜一手将酒杯递到武安君唇边,皓腕如雪,另一手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喉间的弧度优美动人。 武安君微微张口,酒水就顺着喉咙缓缓而下,还未及细品滋味,杯中酒已点滴不剩。 “武公子,不如看看歌舞,怎么好一直盯着奴家看?”槿颜嗔怪着,轻轻整理了一下领口,将方才不经意间外露的春光遮掩起来。 武安君这才注意到大堂中间,数位女子正在翩翩起舞,身旁还有乐师奏着悠扬的乐曲。舞女们身姿曼妙,广袖翻飞间,那若隐若现的曲线令人血脉偾张,他总算明白为何那些贵公子们都喜欢往百花楼跑。 “武公子,她好看,还是我好看?”武安君刚将目光投向舞台,槿颜又如同春日的藤蔓般凑到跟前,吐气如兰。 “都好看!”武安君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只觉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仿佛置身云雾之中。 “向妈妈说,你想要海棠姐姐作陪,海棠姐姐比我好看吗?”槿颜佯装生气,脸颊鼓起,模样娇憨可爱。 “倒也不是,只是听说了她跟郭大侠的事,所以想来看看。”武安君努力稳定心神,可手却不受控制地朝着槿颜纤细的腰肢探去。 武安君虽然被槿颜撩拨得意乱情迷,却也并非真的懵懂无知。他很快回过神来,心想自己花了钱,亲昵些也是理所当然,手上的动作便愈发大胆起来。 “武公子,你好坏啊!”槿颜感受到腰肢上的大手,娇嗔着在武安君胸口轻锤一下。武安君好似得了鼓励一般,继续往上探寻,可就在即将触及那令人心跳加速的柔软时,被槿颜轻轻按住了手腕。 “武公子,大庭广众,还给奴家留几分体面!”槿颜满脸娇羞,眼神中却带着几分狡黠,轻轻求饶。武安君无奈,只得将手重新搭在她腰间。 “郭大侠,多久来看海棠姑娘一次?”武安君心中始终记挂着此行目的,既然暂时见不到郭进本人,便想着先摸清他的作息。 “不一定,三两日,总会来一次。昨日刚来过,今日不来的话,明后日总会来的。”槿颜对这些事情了如指掌,回答得干脆利落。 百花楼里的姑娘们都羡慕海棠,有郭进护着,平日里几乎不用接客。而且坊间都传言,郭进早晚会当上将军,到那时为海棠赎身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武安君缓缓点头,心中暗自盘算,郭进不来便罢,自己多来几次,总能碰到。可又该寻个什么样的由头与郭进接触呢? 他一边享受着怀中温香软玉,一边看着舞台上诱人的舞姿,不得不承认,这勾栏听曲确实是个绝佳的消遣。 就在此时,一声怒吼打破了大堂的旖旎氛围。 “玛德,一个臭婊子,老子来几回了都见不着!”只见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猛地掀翻了身前的餐桌。檀木餐桌轰然倒地,杯盘碎裂的声音在大堂中格外刺耳。 “哟,大爷,郑大爷,你这是发的哪门子火啊?上我百花楼来,那都是寻乐子的,怎么还生气了呢?”向妈妈扭动着腰肢,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一把握住那汉子的手按在自己胸口。 “向妈妈,我来第五回了,都没见到海棠姑娘,今日我就放下话来,非见不可!”那汉子怒目圆睁,抬起一脚,重重地将身前另一张桌子踹成两截。 木屑纷飞间,武安君眉头微皱,心中暗自震惊。这百花楼的桌椅皆是用上好红木打造,做工精良,结实异常,可这汉子竟只一脚就将其踹断,这份力道,自己绝对难以企及。 “武公子,此人乃是山河盟的二当家郑兴河,一身武艺难有敌手。”槿颜在武安君耳边低语,声音中带着一丝惧意。 武安君心中一沉,原本以为自己的武艺已算出众,没想到初到襄阳,就见识到如此厉害的角色。他暗自估量,这郑兴河的本事,恐怕要在自己之上。 “他是为见谁这么大动干戈?”武安君低声问道,初来乍到,他并不想招惹麻烦。 “还不是公子也惦记的海棠姑娘!”槿颜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语气中满是无奈。 “武公子,可要英雄救美?”槿颜打趣道,眼中却带着担忧。 “咳,就我这细胳膊细腿的,还是算了!”武安君苦笑着摇头,虽然自己也算身强体壮,但与郑兴河相比,确实相差甚远。 那边向妈妈和郑兴河不知说了些什么,向妈妈便扭着腰肢上楼去了。 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她才带着海棠款款下楼。武安君仔细瞧去,只见海棠面容姣好,身着一袭湖水绿的长裙,身姿婀娜。她身上那股大家闺秀的气质,以及眉间淡淡的忧伤,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生呵护之意。 向妈妈好说歹说,最终还是将满脸不情愿的海棠按在了郑兴河身侧。 郑兴河见状,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双手开始不安分地往海棠身上摸索。海棠几番阻拦,却反而激起了他的兴致。 突然,郑兴河大手一个虚晃,让海棠的阻拦落了空,那只粗糙的大手直接绕过她的手臂,攀上了她的胸前,用力一捏。 海棠一声尖叫,猛地起身想要逃离,却被郑兴河一把拉住手腕。 “你松开!臭不要脸的!”海棠奋力捶打郑兴河的手臂,眼中满是惊恐与愤怒。 “啪!”郑兴河恼羞成怒,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海棠被打得踉跄后退,脸颊瞬间红肿起来。她呆立当场,好多年都没被人如此粗鲁地对待过。 “一个臭婊子,给你面子了,给老子过来,喝!”郑兴河一把将海棠揽入怀中,左手死死掐开她的嘴巴,右手拿着酒壶就往里面灌。 酒水顺着海棠的嘴角流下,浸湿了衣襟。向妈妈站在一旁,脸色煞白,手足无措,身旁跟着的护卫也都低着头,不敢上前阻拦,显然对郑兴河忌惮至极。 武安君环顾四周,只见满座宾客都噤若寒蝉,竟无一人敢站出来。他心中暗自叫苦,暗道倒霉,可若不出手,日后郭进知道自己在场却见死不救,就再难与他攀上交情了。 槿颜似乎察觉到武安君的意图,急忙一把抱住他的腰,眼中满是担忧,显然不想他去白白送死。 武安君朝她做了个安心的手势,然后轻轻扒开她的双手,站起身来,大步朝着郑兴河走去。 “郑兄,如此恐怕不妥!”武安君抱拳拱手,语气沉稳,心中却暗暗戒备,若是能不动手,自然最好。 “你算个什么东西?滚一边去!”郑兴河斜睨了他一眼,满脸不屑。 在他看来,这襄阳城中得罪不起的人物,自己个个都认识,眼前这个陌生面孔,根本不放在心上。 “在下不算什么东西,只是想请郑兄给个面子,放这海棠姑娘回去!”武安君语气依旧平静,被骂两句倒也无妨,只要能救下海棠。 “给你面子?你有个屁的面子,不如将你娘叫来,如果伺候好了,你再叫上一声干爹,我倒是可以给你个面子。”郑兴河满脸讥讽,眼中满是轻蔑。 武安君面色瞬间阴沉下来,在他心中,无论前世今生,骂他可以,但侮辱母亲绝不能忍。 “你说叫什么?”武安君一步一步朝着郑兴河走去,周身气息愈发冰冷,虽然明知对方实力高强,却也绝不退缩。 “干爹!”郑兴河狂妄地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挑衅。 “哎,乖儿子,一会给你买糖吃!”武安君嘴角闪过一丝戏谑,眼神却冷若冰霜。 周围宾客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哄笑,都被武安君这巧妙的回怼逗乐了。 “你小子,找死!”郑兴河恼羞成怒,一把将海棠推倒在地,随手拎起一根桌腿,怒吼着冲了过来。 武安君瞳孔猛地一缩,暗道对方速度极快,不敢大意,当即脚下一滑,身形如灵猫般侧身躲过袭来的桌腿。 与此同时,他身子一沉,运起纯阳功,空明拳裹挟着浑厚的内力,朝着郑兴河当胸轰去。郑兴河虽然愤怒,但也是个武学行家,只听拳风呼啸,便知武安君不好对付,当即挥舞着桌腿,快速闪避。 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武安君的拳法精妙绝伦,每一拳都带着开山裂石般的气势,纯阳功的刚猛之力更是让拳风四溢。 而郑兴河以桌腿为棒,棍法变幻莫测,舞得虎虎生风,棍影重重,武安君也不敢轻易硬接。一时间,拳风与棍影交错,木屑纷飞,大堂中的桌椅被撞得东倒西歪,酒盏菜肴洒落一地。 槿颜站在一旁,眼中满是担忧与敬佩,没想到这位面容俊美的公子,不仅谈吐不凡,武艺更是高强。她紧张地盯着战局,双手紧握,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玛德,这空明拳太耗真气了!”武安君只觉丹田内的真气如决堤之水般快速流逝,心中暗暗叫苦。 他此时无比渴望有一杆长枪在手,凭借长枪的长度与力道,定能压制住郑兴河。 可如今没有趁手兵器,又缺乏精妙身法,想要突破郑兴河的棍影防御,以一拳换一棒,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郑兴河同样打得心惊肉跳,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子,拳法不仅精妙,内力更是浑厚得惊人,每一拳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让他不得不全力应对。 他却不知,武安君尚未掌握控制真气运转的诀窍,一出手便是全力施为,因此真气消耗极快。 就在武安君感觉真气即将枯竭,准备寻机抽身而退时,眼角余光瞥见海棠姑娘身后站着一名男子。那男子身姿挺拔,眼神如鹰,周身散发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不用说,肯定是那郭进郭大侠。 武安君心念急转,当即佯装力竭,双手交叉格挡。郑兴河抓住机会,一棒狠狠砸下,武安君被打得踉跄后退,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郑兴河见状大喜,岂会放过这绝佳时机,当即欺身而上,准备给武安君致命一击。 第五十三章 大侠郭进 只见郭进足尖轻点地面,仿若春燕掠水,身形如黑色闪电般疾冲向郑兴河身后。 他右臂如灵蛇出洞般骤然抬起,掌心泛着淡淡的青光,掌风未至,四周空气已发出细微的震颤声,这饱含内力的一掌直直朝着郑兴河后心要害劈去。 郑兴河脖颈后的寒毛瞬间根根倒竖,多年刀口舔血练就的敏锐直觉让他猛然转身。手中半截桌腿横扫而出,带起凌厉的破空声,在昏暗的大堂中划出一道残影。 然而郭进的身法精妙绝伦,脚尖在青砖上接连轻点三下,竟在原地留下三道虚影,轻松避开了这致命一击,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郑兴河身侧。 武安君单膝跪在满地狼藉的桌椅碎片间,双眼瞪得滚圆,呼吸都不自觉地停滞。 他看着郭进脚下步伐变幻莫测,每一步都似暗合某种玄妙的韵律,双手翻飞间,如同一对巨大的蒲扇,每一次挥击都卷起刺耳的破空尖啸,周围的杯盏、碗筷被无形的掌风震得纷纷炸裂,酒水在空中化作细密的水珠,在烛火映照下折射出晶莹的光芒。 “这等身法和掌力……”武安君心中震撼不已,只觉自己以往的武功修炼在郭进面前宛如孩童戏耍。 他暗暗咬紧牙关,发誓定要寻得一门精妙身法,否则今日这般被压制的困境,日后恐怕还会重演。 激战中的郑兴河早已是强弩之末,先前与武安君的一番恶斗,已让他消耗了大量体力和真气。此刻面对郭进如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他只能勉强挥舞桌腿格挡,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不断滚落,浸湿了前襟,粗重的喘息声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慌乱。 “着!”郭进突然暴喝一声,声若洪钟,震得众人耳膜生疼。 他的身形如离弦之箭般疾冲上前,左掌如弯月般划出一道弧线,精准无比地缠住郑兴河的桌腿,右掌则裹挟着万钧之力,如同一座小山般重重轰在对方胸口。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郑兴河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接连撞翻了三张八仙桌,最后重重地摔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郭进大步上前,如鹰爪般的右手一把揪住郑兴河的衣领,将他直接提至半空。 “郑老二,看在荣义山的份上,我饶你这次。再有下次,我废了这双手!”话音未落,一记响亮的耳光已狠狠甩在郑兴河脸上,郑兴河顿时口吐鲜血,几颗带血的牙齿“噗”地掉落在地。 郑兴河捂着高高肿起的脸颊,连滚带爬地逃出门去。大堂内一片死寂,众人都被这雷霆手段震慑得不敢出声。 郭进整理了一下衣襟,转身朝着武安君抱拳行礼,眼中满是赞赏:“小兄弟,在下郭进,方才援手之恩,在下感激不尽!” “郭大侠威名远扬,在下武大郎,今日得见真容,三生有幸。”武安君强撑着站起身回礼,胸口虽因先前的打斗气血翻涌,但仍努力保持着镇定。 他心里暗自吐槽谢永思给自己弄的“武大郎”这个名字实在难听,可事关身份隐秘,也只能无奈接受。 郭进不由分说地抓起武安君的手臂,浑厚的内力顺着经脉游走探查。片刻后,他眉头舒展,松了口气道:“还好只是皮外伤,不过那郑兴河下手够狠。” 说着,他重重地拍了拍武安君的肩膀,朗笑出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武兄弟这份侠义,郭某佩服!走,咱们喝个痛快!” 一旁的槿颜见状,连忙快步跟了上来,一双纤细的手挽住武安君的胳膊:“武公子这是要去哪里?”她眉眼含春,故意将身子紧贴过去,胸前的软玉若隐若现。 武安君朝她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道:“我与郭大侠一见如故,还有要事相商。” “此间事了,公子还请来我房中休息,槿颜扫榻以待!”槿颜娇嗔着抛了个媚眼,指尖在武安君掌心轻轻挠了挠,这才一步三回头地朝着自己房间走去。 “哈哈,武兄弟随我来!海棠,速速备酒,我要跟武兄弟好好喝一顿!”郭进大笑一声,揽着武安君的肩膀就要往雅间走。 “恩公刚受了伤,怎么能喝酒呢?”海棠白了郭进一眼,语气中满是担忧。 “咳,那个,海棠姑娘,我能喝的!”武安君立刻察觉到郭进投来的求助眼神,心领神会地开口。 他早有耳闻郭进好酒,只是总被海棠管得严,经常偷着在外面喝。 “那,就两壶!”海棠无奈地妥协,毕竟眼前这位恩公刚救了自己,实在不好拒绝。 郭进悄悄朝武安君竖起大拇指,心中暗道这个武兄弟很是机灵。 海棠亲自去厨房安排了几道菜,又在席间斟酒,以此感谢武安君今日的救命之恩。 酒过三巡,郭进一杯酒下肚,脸色微微泛红,突然正色道:“武兄弟,我刚才看你与人交手,内力虽有,但不够浑厚,且难以击中对手,何不减少真气消耗,以守为上?凭你精妙的拳法,只要省着用劲,那厮定然难以得逞。” 武安君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郭进的这番话,简直是为他打开了武学的新大门。 “那个,在下平日不善与人争斗,只想着尽快制敌,倒是让郭大侠见笑了!”他嘴上谦虚着,心里却激动万分,暗自决定回去后一定要好好琢磨如何控制真气。 “不善争斗?武兄弟真气刚猛有力,拳法精妙绝伦,怎会不善争斗?”郭进满脸疑惑,在他看来,如此精湛的拳法,必然是经过无数实战打磨出来的。 “咳,在下在山中多与人练拳,不过是点到为止,并非生死搏斗。”武安君心中暗自庆幸,亏得自己在山寨里待过,只能随口扯个谎,总不能说自己是靠系统加持吧? “武兄弟天赋惊人,日后必然是绝世高手!”郭进由衷地赞叹,能在对练中把拳法练到这般境界,这份天资着实令人佩服。 “哪里,郭大侠才是绝世高手,我这点功夫,也就勉强自保!”武安君举起酒杯,示意郭进同饮。 “你俩就别互相吹捧了,还不知道恩公从哪来的?”海棠捂嘴轻笑,打断了两人的互相夸赞。 郭进哈哈一笑,也带着几分好奇看向武安君。武安君朝着北方指了指,坦然道:“实不相瞒,在下来自北边。” “你是北元细作?”郭进猛地站起身,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作为丐帮在汉水一带的负责人,揪出北元细作本就是他的重要任务之一。 “进哥,你给我坐下!”海棠急忙起身,一把拉住郭进的胳膊。就算对方真是细作,今日救了自己的恩情也不能不顾,她绝不允许郭进在此时动手。 “细作?我乃汉人,怎会为北元卖命?郭大侠怎能如此轻易怀疑我?”武安君拍案而起,脸上满是愤怒。当然,这一切不过是他为了打消郭进疑虑的表演。 “你俩都坐下,有话好好说,怎么还吵起来了?”海棠一边说着,一边将郭进强行按回座位。武安君也顺势坐下,心中却在暗自盘算下一步的应对之策。 “北方如今是北元的天下,武兄弟身为北元人,偷偷来我襄阳,到底所为何事?”郭进端起酒杯,却没有喝,目光紧紧盯着武安君。 “郭大侠可知道义军?在下乃是大盘山义军中的小首领,在烈焰虎大帅麾下听命!”武安君搬出烈焰虎的名号,毕竟在唐州,烈焰虎可是最出名的反元人物。 “你是烈焰虎的人?可有凭证?”郭进的神色缓和了些,若是反抗北元的义士,那自然就是同道中人。 “我哪敢携带凭证?被北元官府发现可是要杀头的!再说了,我冒充他又有什么好处?”武安君双眼一瞪,做出一副委屈又气愤的模样。 “倒是错怪武兄弟了,喝酒!喝酒!”郭进见武安君这般反应,心中的怀疑顿时消了大半,举起酒杯示意。 “还不知道武兄弟麾下有多少人?”郭进给武安君满上一杯酒,算是表达歉意。 “我那安家寨,有人口千余,兵丁二百!”武安君说的基本是实情,只是将人口数量稍微夸大了一些。 “烈焰虎麾下总共多少人?”郭进之前略有耳闻,此刻正好向武安君打听,顺便验证一番。 “大帅直属的寨子,有人口六七千,兵丁千余,其他听从大帅指挥的寨子,像我这样的,还有好几个。”这些信息,都是武安君平日里在山寨听老人们闲聊时记下的。 “听说这烈焰虎手下,还有四个大将,你可知晓?”郭进显然对烈焰虎的势力颇为关注。 “郭大侠所说,应该是风雨雷电四位将军吧?侥幸,见过数面。只是平日里,我大多守着自己的寨子,很少去大帅那边。”武安君毕竟在山寨中生活过,对于这些基本情况还算了解。 “那武兄弟此来襄阳,究竟所为何事?”郭进彻底放下心来,既然是烈焰虎的人,那就不算奸细。 “北元南迁大批草原人,抢占了各县的良田,百姓活不下去,纷纷逃到山里。大帅收留了他们,可眼下要开荒种地,铁料成了大难题,便派在下来襄阳想办法。”武安君决定坦诚相告,郭进这种直性子,还是直来直去更容易获得信任。 “铁料?若是三五百斤,郭某倒是能弄到,不过价格嘛,得一百文一斤。”郭进摸着下巴,看在武安君救海棠的份上,倒是愿意帮这个忙。 武安君眼神中带着期待,认真道:“我至少需要五千斤,越多越好!”虽然这价格不便宜,但铁料本就是违禁品,他能理解郭进从黑市获取的难处,只要能弄到足够的数量,贵些也无妨。 “你要这么多做什么?”郭进大吃一惊,五千斤生铁可不是小数目,一套铠甲不过三十斤生铁,这数量都能打造一百多套铠甲了。 “山寨人多,缺铁缺得厉害。北元官府还经常进山围剿,铁器消耗巨大,再这样下去,年底就要闹饥荒了。各山寨加起来,人口早就过万,一人打一把锄头,那也得一万斤生铁。现在大伙吃大锅饭,连铁锅都凑不齐……”武安君语气中满是无奈与焦急,开始向郭进大倒苦水。 “这么大的数字,我也没办法!”郭进无奈地摇头,他虽在襄阳有些势力,但数千斤生铁,实在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进哥,你再给想想办法!”海棠姑娘看着武安君焦急的模样,也忍不住开口求情,她不忍心看着那些百姓受苦。 “我代表山寨一万多号寨民,恳求郭大侠相救,若是不能尽快垦荒种地,明年,山寨肯定要饿死人。易子相食,此乃人伦惨剧,武某若办不成此事,实在无颜回山寨见父老乡亲。”武安君说着,硬是挤出了几滴眼泪,单膝跪在郭进跟前。 郭进哪受得了这个,看着武安君诚恳的模样,又想起一旁海棠期待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豪情:就算拼尽全力,也要帮这帮受苦的百姓!他当即与武安君约定,让他在城中多留几日,等自己的消息。 武安君大喜过望,连忙将自己住的客栈地址告知郭进。他心中清楚,若郭进能向背后的大人物求情,弄到铁料的希望就大多了。 随后,武安君准备告辞,他可不想打扰郭进和海棠独处。 刚走到门口,就见槿颜早已在外面等候,她眼波流转,快步上前挽住武安君的胳膊:“武公子,这是要往哪里去?” “咳,那个,槿颜姑娘,在下还有事,得先回去了!”武安君看了看空荡荡的大厅,早已没了先前的热闹。 “奴家床铺都铺好了,就等着服侍公子呢!”槿颜娇笑着,抱着武安君的手臂就往自己房间拽。在她看来,武安君不仅武艺高强,还对自己颇为礼待,若是能将他牢牢抓住,说不定日后能成为自己的依靠。 槿颜从小就在青楼中长大,深知这里的女子命运坎坷。花期短暂,过了三十岁就要想办法赎身,若凑不够钱,就只能被卖到更低等的青楼,日夜接客,最后落得一身病被赶出去。 她容貌出众,又精通舞蹈,平日里省吃俭用,就是为了早日攒够赎身钱。 可出了百花楼,一个弱女子想要在这世道生存,没有依靠可不行。而武安君,就是她好不容易遇到的希望。 武安君几乎是被槿颜半推半就地带进了房间。红烛摇曳间,他只觉自己陷入了一片温柔乡,从未体验过的快乐如潮水般将他淹没,意志也在这无尽的旖旎中渐渐消散。 “武公子这身体真好!”几番云雨过后,槿颜累得气喘吁吁,趴在武安君身旁,心中暗自赞叹,随后便沉沉睡去。 武安君虽也困意十足,却强撑着没有睡去。他凝神静气,开始运转纯阳功。在与郑兴河、郭进的交手中,他深刻意识到自己的不足。原本在大盘山中还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如今才明白,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尽快提升实力,只有这样,才能在这乱世中立足,实现自己的目标。感受着体内真气缓缓运转、逐渐壮大,再一点点纳入丹田,武安君知道,自己距离突破又近了一步。 第五十四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 从郭进对付郑兴河时鬼魅般的身法与雷霆万钧的掌力来看,武安君心中清楚得很,即便自己以空明拳主守,恐怕也撑不住几招,就得被郑兴河这样的高手击伤。 此刻盘坐在床榻之上运功调息,他能清晰感知到丹田内真气如翻涌的浪潮,随着功法运转缓缓壮大,如今已占据了丹田一半的空间。 他知道,待到真气完全充盈的那一刻,必然会迎来又一次质的蜕变,届时,或许就能与郭进这样的顶尖高手真正较量一番了。 次日一早,晨曦才刚刚爬上雕花窗棂,槿颜便已精心梳妆完毕。 她身着一袭淡粉色襦裙,裙摆绣着细密的缠枝莲纹,髻间斜插几支素银簪花,袅袅婷婷地走进屋内,声音轻柔得如同春日里的微风:“公子该起了。” 说着,便上前轻柔地帮武安君更衣洗漱,指尖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动作里满是温柔与细致。 武安君跟着槿颜来到桌前,眼前满满当当的早点让他不禁瞪大了眼睛。 白玉盘里,各式糕饼点心造型精巧得如同艺术品,有做成小兔子模样的枣泥酥,还有雕着梅花纹路的绿豆糕。更让他惊讶的是,居然还有热气腾腾的蒸饺与小笼包,薄如蝉翼的面皮里,鲜嫩的汤汁都快透出来了。 他在大盘山时,能吃上粗粮馒头就已经是不错的伙食,何曾见过这般精致的早点?心里暗自咋舌,怪不得那些有钱人都爱往青楼跑,这襄阳府的生活也太奢侈了些。 “也不知道武公子喜欢吃什么,我每样都拿了点。”槿颜眉眼弯弯,声音软糯,一双眸子含着盈盈笑意。 武安君赶忙拉住她的手,将她拽到自己身边坐下:“槿颜姑娘快请坐,一起吃。”他一边说着,一边暗暗感慨,在这百花楼里,一顿早饭都如此讲究,当真是奢靡至极。 槿颜顺从地坐下,纤细白皙的手指捏起一只蒸饺,轻轻递到武安君嘴边。武安君能真切感受到,槿颜看自己的眼神与旁人不同,没有那种讨好恩客的谄媚,而是带着几分真心的关切。他张口咬下蒸饺,鲜嫩的汤汁在口中散开,美味至极。 吃完蒸饺,武安君伸手摸出怀中仅剩下的十五两银子,一股脑儿地递到槿颜手中。这举动与他平日里的节俭大相径庭,在山寨时,他连一文钱都要掰成两半花,可此刻面对槿颜,却毫不吝啬。 “武公子这是做什么?”槿颜慌忙将银子推回去,眼中满是委屈,“我是真心想要伺候公子,可不是为了这些银钱!” “这怎么行?”武安君执意要给,在他心里,吃饭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又怎能白吃白喝? “公子,可是看不起奴家?”槿颜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眼中打转,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 “奴家也是家中有人犯事,这才受了牵连,不得已委身在此讨生活。我知道自己身份卑贱,入不得公子的眼,可我对公子是真心的,何必用这些银钱来羞辱奴家?” 看着槿颜梨花带雨的模样,武安君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多好的姑娘,尽心尽力地服侍自己,还不图钱财,这是自己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槿颜姑娘误会了,”他轻轻抬起手,替她擦拭脸颊上的泪水,满心自责,“这都是在下的一点心意,希望姑娘能过得轻松些。” “可我知道,公子并不富裕,若是收了银钱,公子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来!”槿颜低声啜泣着,声音里满是担忧。 昨晚,当武安君为了海棠挺身而出,与郑兴河对峙时,那个高大英勇的背影就深深印在了她心里。那一刻,她靠在武安君身边,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全感,而这,正是她在这烟花柳巷中最渴望得到的东西。 “那个,咳,你且先收下便是,我自会努力挣钱!”武安君摸摸下巴,暗暗下定决心。 在襄阳的开销比他想象中要大得多,若想给槿颜更好的生活,必须得好好谋划挣钱的路子。 他脑海中不禁闪过云瑶和余静姝的面容,若是她们在此,看到自己如此大手大脚,恐怕早就吃醋了。要知道,十五两银子,在山寨里足够一家人一年的吃穿用度了。 “那,公子下次来,万莫再给钱了。”槿颜终于接过银子,轻轻放在床头的檀木盒子里,伸手擦了擦泪痕。 “呃,那我要是天天来,你岂不是要亏死?”武安君从背后揽住她的腰,只觉她的腰肢柔软得如同春日里的柳枝,盈盈一握,让人爱不释手。 “你来就来呗,我这还有些积蓄,向妈妈那里自然可以交代过去!”槿颜笑着,顺势靠在武安君怀中。这一刻的温馨,让她几乎忘记了自己身处青楼的辛酸。 “待我挣了钱,就为你赎身!”武安君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自己来襄阳是为了办差事,怎么能随口许下这样的承诺? “公子真有这个心?”槿颜猛地转过身,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紧紧盯着武安君,眼中满是期待。若能与武安君厮守一生,哪怕只是做个外室,也是她梦寐以求的结局。 “咳,嗯,待我挣了大钱,就为你赎身!”武安君硬着头皮应下,只能想着等以后真挣到钱再说。 “其实也不要公子花钱的,”槿颜打开床头的盒子,里面整齐地码着一叠银票。 “你看,我攒了不少钱。我问过向妈妈了,最多两年,我就能攒够赎身的钱,然后再攒两年,在外面能买个小宅子。只是,出去之后,不知道做什么营生……公子,你说,我出去之后,怎么挣钱呢?当垆卖酒,是不是不太体面?我女红做的一般,要不,从明日开始,我就学做女红,以后接一些刺绣的活,怎么样?” 听着槿颜的话,武安君只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猛地击中了。 眼前这个女子,从未想过要依赖他,而是自己早早地开始攒钱赎身,甚至连赎身后的营生都规划得明明白白。她靠自己的双手努力攒钱,想要在这乱世中谋得一份安稳,他又何德何能,能得到这样的真心? “四年,太久了,你不怕我改变主意吗?”原本还在为自己冲动的承诺懊恼,此刻,武安君却在心里暗暗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将槿颜从这百花楼赎出去。 “四年,已经很快了,”槿颜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平时很节省的,只买些便宜的首饰跟胭脂水粉,楼里的姐妹都笑我小气。” 她头上的饰品大多是包金的,宝石也是最廉价的那种,但在武安君眼中,此刻的她比任何戴着金银珠宝的女子都要耀眼。 “你,现在赎身,还差多少?”武安君试探着问道。“现在差很多的,要一千多两,”槿颜叹了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 “越是年轻,赎身的价钱就越贵。等明年,应该就能少很多了,大概只差七八百两。只是襄阳的宅子太贵了,稍微偏僻些的小宅子,也要二三百两。” 她与楼里其他只知玩乐的姑娘不同,头脑聪慧,早早地就四处打听消息,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越往后,在青楼里挣钱就越难,那些出手阔绰的客人,对她的新鲜感也在逐渐消退。 “好,明年,我一定为你赎身!”武安君扶起槿颜的脸,在她额头轻轻一吻。 “可、可是我住哪?公子家中,必然是容不得我这样的人……”槿颜慌乱起来,她渴望安稳的生活,却不想卷入大户人家的宅斗之中,成为任人欺凌的小妾。 “无妨,到时我自会安排,你就留在襄阳城中。”武安君摆摆手,心中已经开始盘算。只要香皂生意做起来,挣几百两银子并非难事。 “这样,我先回去一趟,今晚我还来,正好有事跟向妈妈聊聊!”武安君突然想起,想要打开香皂的市场,宣传至关重要。 若是能从百花楼这里打开突破口,让这些达官显贵的女眷们都用上自己的香皂,还愁没有销路? “那公子你多吃些!”槿颜满脸喜色,拉着武安君重新入座。 武安君吃饱喝足,在槿颜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离开百花楼,朝着客栈走去。一路上,他的脑海中不断盘算着生意经。 回到客栈房间,只见杜老三和贺明正坐在桌前,大口啃着馒头。客栈的馒头比山寨的松软许多,还带着一股子淡淡的甜味,两人吃得狼吞虎咽。 “公子,你回来了,昨夜可是累坏了?”杜老三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上下打量着武安君。 “一边去!”武安君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总算跟那郭大侠攀上交情了,咱们先等着便是。当务之急,是把香皂生意做起来,挣钱!” 杜老三给武安君倒了杯茶,开口提议道:“依我看,不如找个大商户,咱们二一添作五,合伙挣钱!这样能立马拿到钱,换成物资就回大盘山去。” 原本武安君也是这个想法,可如今见识了襄阳的繁华,又有了为槿颜赎身的打算,他改变了主意。 “我的意思,咱们在这开个铺面,自己售卖。再等两日,待郭大侠那边有了消息再说!”他心中已经有了完整的计划,等铺面开起来,就让槿颜来操持。 她擅长计算,又懂得梳妆打扮,招待那些贵妇人再合适不过,说不定还能借着她的本事,把生意做大。 就在武安君在客栈中谋划着生意时,郭进已经在襄阳府衙的后院等候多时了。他此来,正是为了武安君求购生铁一事,希望能得到知府辛表程的支持。 作为辛表程的亲信,郭进深知这位知府大人事务繁忙,即便心中焦急,也只能耐心等候。 一直等到日上三竿,辛表程才终于回到后院。他身着一袭藏青色官袍,神色略显疲惫,抬手示意郭进坐下,自己则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听说昨夜,你跟人在百花楼起了冲突?” 郭进心中一紧,连忙抱拳行礼,神色恭敬:“还请大人责罚!”在这位襄阳府的军政大佬面前,他不敢有丝毫隐瞒。 辛表程摆摆手,语气淡然:“这有什么好责罚的?你们这些武夫,不就喜欢争强好胜嘛。山河盟也太不像话,是该敲打敲打了,别以为他们跟姓谭的眉来眼去,本官不知道。这两天,你再去登门拜访,看看荣义山是什么态度,不行就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郭进连忙应下,心中暗自思忖,收拾山河盟对他来说并非难事,只是要看辛表程的意思。 “嗯,你今日来是有事?”辛表程放下茶盏,目光落在郭进身上,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 郭进摸了摸下巴,斟酌着开口:“呃,这个,有些棘手的事,想跟大人讨个主意!” 辛表程示意他详细说说,还吩咐管家准备饭菜,打算与郭进一同用餐。 郭进也不再客套,等饭菜摆上桌,便一边吃一边说道:“昨天,我认识了一个从泌阳大盘山过来的人,应该可以确认是烈焰虎的手下。他此来,是奉烈焰虎之命,弄些违禁的物品,比如生铁,但是胃口比较大。小的也没办法,就想来大人跟前问问,看能不能给拿个主意。” 在他心中,这种涉及违禁物资的大事,必须由辛表程定夺,自己绝不敢擅自做主。 “烈焰虎?”辛表程夹起一块鱼肉,神色若有所思,“以前可是我大乾的校尉,还曾在叶帅手下听令。当年,他可是当过逃兵,若不是进山落草,早就被叶帅给斩杀了。可惜,世事无常,叶帅不在了,他还在蹦跶!” 郭进默默听着,大气都不敢出,这种陈年往事,他可不敢随意插嘴评价。 “这烈焰虎,如今躲在山里做什么?”辛表程放下筷子,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神色。 如今朝廷风向已变,曾经被打压的主战派开始陆续回到朝堂,辛表程也得为自己的仕途做新的打算,对于这支山中势力,他有了新的考量。 “据说烈焰虎在山中聚集了一万多人,光兵丁就千余,长期跟北元对抗。山中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势力,若是拧成一股绳,也是不小的势力。”郭进知道,只有将烈焰虎势力的价值抬高,辛表程才有可能答应帮忙,所以尽量把情况说得重要些。 “这么多人?”辛表程微微皱眉,原本以为不过是小打小闹的山贼,没想到竟有如此规模。 两千精兵,足以影响局势,若是能收为己用,就相当于在北元势力范围内安插了一颗钉子,关键时刻说不定能发挥大作用。 “在下也有所耳闻,当是做不得假!”郭进笃定地说。他在汉水一带经营许久,消息来源十分可靠,对大盘山的情况也了解不少。 “他要什么东西?要多少?”辛表程神色严肃起来,若真能将这支势力纳入麾下,对他来说是一大助力,必须慎重对待。 辛表程面前也能更受重用,以后办事也能更方便些。 第五十五章 初见大佬 “主要是生铁,想要五千斤!”郭进想起武安君所说的三五千斤,心中暗自一横,直接报出了最高数额。 话一出口,他才惊觉掌心已沁出细密的汗珠,生怕这狮子大开口会触怒眼前这位封疆大吏。 辛表程手中的茶盏堪堪停在唇边,抬眼时目光如鹰隼般锐利:“胃口倒是不小,来本官这儿打秋风,开口就要这么多,凭什么?”他嘴角虽挂着笑,可话语里的威压却似实质般扑面而来。 对这位掌控襄阳军政大权的封疆大吏而言,五千斤生铁虽不是无法解决的难题,却也容不得小觑。毕竟在这敏感时期,生铁作为战略物资,每一笔交易都关乎各方势力的平衡。 “大人,他是买,给钱的!”郭进强压下心头的狂喜,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激动,甚至因紧张而微微发颤。 看到辛表程舒展的眉峰,他知道事情终于有了转机,仿佛在黑暗中寻得了一丝曙光。 “给钱?多少钱一斤,你可得帮老夫把好关,多挣些油水。”辛表程摩挲着茶盏,眼底泛起算计的光芒。 朝廷下发的那点军饷,对于养着众多精锐的襄阳守军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这些年,他绞尽脑汁四处筹措,这笔买卖若能成,倒是能极大地缓解燃眉之急,也能为自己的谋划添上重要的一笔。 “我给他说大概一百文一斤,大人要是不满意,咱还能往上加!”郭进腰板挺得笔直,武安君那句“价钱好说”给了他十足的底气。 “一百文,倒也不算低,就这么定了。”辛表程指尖有节奏地叩击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下午把人带来,有些事当面谈清楚。”既能赚取一半利润,又能借此拉拢一支义军,为自己在朝堂上增加筹码,这笔买卖怎么算都是稳赚不赔。 郭进立刻抱拳,声音洪亮且充满干劲:“大人放心!我先去山河盟走一趟,随后就带武兄弟来见您!” 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笑意,悬着的心也落回了肚子里,仿佛已经看到生铁交易顺利完成,自己也能在辛表程面前更得重用。 辛表程笑着示意他多吃些,郭进毫不客气,端起大碗风卷残云,转眼间就将桌上的饭菜一扫而空,饭粒溅在衣襟上也浑然不觉。 辛表程非但不嫌弃,反而笑得开怀——在他看来,武夫就该有这股子豪爽劲儿,能吃才能打,这样的人才值得信任和重用。 与此同时,襄阳城西街桃花巷内,荣义山的眼皮突然剧烈跳动起来。他心烦意乱,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索性来到院子里打拳。拳风虎虎生威,拳拳带劲,却驱散不了心底那股不安的预感,反而让他更加烦躁。 “砰!”两声闷响打破宁静,守门的帮众如沙袋般被抛入院内,重重摔在青砖地上,疼得哀嚎不止,嘴里不断吐出鲜血。 “帮主,小的无能!”两人挣扎着爬起来,强忍着剧痛向荣义山行礼,脸上满是恐惧和愧疚。 “先下去吧,去账房支钱找大夫,好好养伤。”荣义山一听声音就知道两人受了内伤,来人定是精通内功的高手,心中警铃大作。 他暗自思忖,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一时间,警惕和愤怒在心中交织。 “荣义山!今天必须给老子一个说法,不然拆了你这山河盟!”郭进一脚踹开雕花木门,那力道之大,竟将门板都踹出了裂痕。 他大步流星地走进来,身后跟着十几个丐帮高手,个个身形魁梧,气势汹汹,眼神中充满了挑衅和不屑。 “郭进,别欺人太甚!我山河盟也不是好惹的!”荣义山毫不退缩,双手握拳,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随着他一声令下,十几个山河盟好手从院子后面冲出来,站在他身侧,手持武器,摆出战斗的架势,双方剑拔弩张,气氛一触即发,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火药味。 “欺人太甚?明明是你们先动手!”郭进大步上前,身上的酒气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那模样仿佛是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襄阳城谁不知道海棠是我的女人,郑兴河竟敢动她!若不是有人帮忙,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这事必须有个交代!”他越说越激动,眼中怒火熊熊燃烧,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都烧成灰烬。 荣义山脸色骤变,气得咬牙切齿,脸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混账!二当家呢?” 平日里山河盟横行无忌,在襄阳城也是有头有脸的大帮派,可跟丐帮相比,他们反而成了弱势的一方,打又打不过,告官更没胜算,此刻他满心都是对郑兴河的愤怒和无奈。 “回大当家的话,二当家说身体不舒服,要休养几天。”一名帮众小声回话,声音里充满了忐忑,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触怒了正在气头上的大当家。 “郭大侠,此事我并不知情,等查明真相,一定给您一个交代!”荣义山恨得牙痒痒,郑兴河既是山河盟二当家,又是自己的结拜兄弟,不然真想直接把人交出去平息事端,可此刻也只能先稳住郭进。 “好一个不知情!昨晚我已经手下留情,不然郑兴河哪能全身而退?今天必须解决!”郭进本就是奉辛表程之命来敲打山河盟,自然不会轻易罢休,更何况涉及到自己心爱的女人,他更是要讨回一个公道。 “郭大侠,我肯定会给说法,何必咄咄逼人!”荣义山好歹是一帮之主,面子上也得过得去,不能在部下面前丢了威严,因此说话也硬气了几分。 “那就手底下见真章!”郭进话落,脚下一滑,如鬼魅般逼近,双掌裹挟着劲风,带起一阵呼啸之声,直向荣义山招呼过去。 荣义山也不含糊,怒吼一声,挥拳迎击,拳风虎虎,毫不示弱。两人交手的刹那,双方麾下的兄弟顿时陷入混战。喊杀声、兵器碰撞声此起彼伏,院子里瞬间一片狼藉,桌椅被掀翻,砖瓦四处飞溅。 两炷香的时间过去,荣义山和山河盟众人瘫倒在地,像死狗般喘着粗气,身上伤痕累累,鲜血将衣服都浸透了。丐帮这边稍好一些,还能站着几个人,但也是个个带伤。 郭进的脸被打得肿成馒头,一只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身上也挨了好几拳,肋骨处传来阵阵剧痛,却还硬撑着站着,用充满威慑力的眼神扫视着众人。 反观荣义山,胸口的衣衫被鲜血浸透,呼吸微弱,显然受了严重的内伤,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在襄阳混,得认清形势!路走错了,没人能救你们!”郭进捂着肿脸,说话漏风,每说一个字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却字字清晰,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荣义山躺在地上装死,心里却猛地一咯噔,原以为自己的小动作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早被人盯上了,此刻他满心都是懊悔和恐惧。 郭进又撂下狠话,限山河盟明日日落前给出交代,否则还会再来。荣义山在心里暗骂,所谓的交代肯定是要破财消灾,被打得半死还要掏钱,实在憋屈。 他也清楚,郭进在百花楼一掷千金,光靠码头苦力那点收入根本不够,逮到机会就要狠狠敲一笔,自己这次算是撞到枪口上了。 此时,武安君正在客栈大堂喝茶,听着店小二云歌讲述襄阳城的奇闻轶事。 忽见郭进走进来,他赶紧起身迎上去,目光落在郭进肿胀的脸上,满脸关切:“郭大侠,这是怎么了?” “咳,去山河盟讨说法,不小心挨了一拳,不碍事!”郭进见瞒不住,干脆放下手,大大咧咧地坐下,震得桌子上的杯盏叮当作响,试图用豪爽的态度掩盖自己的狼狈。 店小二云歌激动得满脸通红,郭大侠居然和自己坐在一桌,这简直是天大的荣幸,他做梦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机会。 “山河盟?是荣义山打的?”武安君从云歌口中听过不少山河盟的事,知道这是襄阳城最大的帮派之一,心中不禁对郭进的遭遇感到惊讶和担忧。 “嗯,放心,咱们没吃亏!那荣义山没半个月别想下地!”郭进摆摆手,一副大侠风范,仿佛自己不是被揍的那个,而是施虐的一方,可微微颤抖的声音还是透露出了他的逞强。 实际上荣义山也是个高手,若不是郑兴河提前受伤,加上郭进带的都是丐帮精锐,今天胜负难料。 “郭大侠,这是店里的店小二云歌,一直崇拜您!”武安君拉过云歌,顺水推舟地介绍,希望能借此机会给双方都留下好印象。 “云歌,好名字!以后谁要是敢欺负你,报我丐帮的名号!”郭进哈哈大笑着,重重拍了拍云歌的肩膀。 在他看来,这些市井百姓都是传播自己威名的活招牌,拉拢他们对自己的名声和势力都有好处。 “不敢给郭大侠添麻烦!您要是不嫌弃,我去拿些酒水来!”云歌受宠若惊,要是能傍上丐帮这棵大树,城里那些小混混就不足为惧了,以后自己在这襄阳城也能挺直腰杆做人。 “今日不行。武兄弟,有位大人物想见你。”郭进没有明说,但武安君立刻心领神会,知道这是要去拜会辛表程了,成败在此一举,心中不禁紧张起来,同时也充满了期待。 “郭大侠稍等,我回房拿些东西,马上跟您走!”武安君心中一紧,小跑着上楼。 他把银票、银锭装进盒子,又带上几块自制的香皂——这可是打开局面的关键,说不定能凭借此物得到辛表程的另眼相看。 “郭大哥,到底什么情况?您给仔细说说。”武安君跟在郭进身边,朝着襄阳府衙走去,一路上心里七上八下,忍不住开口询问。 “大人觉得生铁的事问题不大,但想见见你本人。”郭进眼神中带着鼓励,“能不能得到大人赏识,就看今天了。” 郭进作为辛表程的心腹,自然希望武安君也能加入阵营,壮大他们的势力,可决定权不在他手中,只能在一旁为武安君加油打气。 武安君跟着郭进进入县衙后院,在院子里静静等候。周围的环境庄严肃穆,让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不多时,就见身着紫色官服的辛表程大步走来,那紫色官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按照大乾官场规矩,三品及以上官员才能穿紫色官服,辛表程身兼襄阳知府和正三品京西南路安抚使,这身紫袍穿在身上威风凛凛,不怒自威。 “见过大人!”武安君跟在郭进身后,恭敬地弯腰行礼,动作规范而谨慎,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触怒了这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 辛表程看着年轻的武安君,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似乎在他的想象中,能提出如此庞大交易的人应该更加成熟稳重。 “嗯,坐下吧。你就是武大郎?看着年纪轻轻,怎么就落草为寇了?”辛表程语气带着几分探究,眼神犀利,仿佛要将武安君看穿。 “大人,在下并非为寇,而是志在光复大乾故土,将草原人赶出去!”武安君不卑不亢,声音坚定有力,并不认同对方扣下的帽子,同时挺直了脊梁,展现出自己的气节和信念。 “好,就算你是义军。说说,好好的日子怎么就过不下去了?”辛表程也好奇,北元治下的汉人生活究竟如何,若大乾北伐,这些百姓会是什么态度,这关系到他未来的政治决策和战略布局。 “此事说来话长,学生也曾立志科举……”武安君将自己的经历娓娓道来,着重强调了读书人的身份——在大乾,读书人身份清贵,更容易被接纳,他希望借此能让辛表程对自己另眼相看。 让武安君没想到的是,话音刚落,辛表程就命人去取唐州当时解试的卷宗,要亲自查验。 武安君暗自庆幸自己没有编造,后背却惊出一身冷汗,若是被拆穿,今天能不能走出府衙都是个问题。他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一切顺利。 “你叫武安君?”辛表程接过卷宗,很快找到了武姓学子的记录,目光再次变得锐利起来。 “不敢欺瞒大人,正是学生。”既然身份得到确认,武安君自称学生也是理所当然,同时心中也稍微松了一口气。 辛表程核实了年龄等信息,微微点头。 “朝堂上的事,本官也不好多说,你受苦了!”他心中感慨,换作自己,未必能比武安君做得更好,对武安君的遭遇也多了几分同情和认可。 “大人,人生难免挫折。先贤说‘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学生一直以此自勉!”武安君躬身行礼,没想到辛表程会说出这番体谅的话,心中对这位知府大人也多了几分敬意。 第五十六章 谋划生意 “大人,人生不过是一场经历,些许挫折,不算什么。先贤有云,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学生以此为训!”武安君挺直脊背,恭敬地躬身行礼。 能从辛表程口中听到这般体谅的话语,对他来说已是极大的意外之喜,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暖意。 “对,梅花香自苦寒来!”辛表程眼中突然闪过一道亮光,猛地一拍大腿,“哎,那个‘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可是出自你手?”他语气中满是惊讶与探究。 这两首近两年在大江南北广为流传的佳作,在文坛掀起不小的波澜,没想到竟出自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少年。只可惜如此绝妙的诗词诞生于北元,难免让人觉得明珠暗投。 “正是学生。”武安君有些意外,也有些自豪,拱手应道。 “当初一时意气创作,没想到竟因此招来杀身之祸,幸好跑得快,才保住这条命。”他没想到自己的诗词能传播得如此之广,甚至传到了辛表程这样的高官耳中。 “我最喜欢的,还是你那句‘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甚合本官之志!甚好!”辛表程抚掌大笑,眼中满是欣赏与共鸣。 在他心中,这句诗简直就是自己毕生志向的写照。他并非单纯的求和派或主战派,而是务实派。 当年北元势大,大乾偏安一隅,人心惶惶,能通过和谈争取休养生息的机会,才是明智之举。但如今局势已然不同,北元朝堂逐渐腐朽,不再锐意进取,反观大乾,朝堂稳定,百姓富足,正是积蓄力量、与北元一较高下的好时机。 一旁的郭进瞪大了眼睛,嘴巴久久合不上。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刚结识不久的兄弟,年仅十八岁,不仅身手不凡,还有如此让辛表程都赞叹不已的文采,简直是个奇才。一股羡慕之情在他心中油然而生,同时也对武安君愈发佩服。 “哎,可惜了,不如这样,你就留在这里。”辛表程眼神中满是惋惜与招揽之意。 “我给你重新安排身份参加科举,三年之后,定然高中进士!”在他看来,武安君这样的人才,在大山里当义军实在是太可惜了,若能进入官场,定能有一番大作为。 郭进心中泛起一阵羡慕的涟漪。一旦中了进士,就意味着踏入士大夫阶层,享受“刑不上大夫”的特殊待遇,那可是大乾官场人人都梦寐以求的铁律,从此便能平步青云,前途无量。 “大人,请恕学生不识抬举。”武安君神色坚定,言辞恳切。 “大盘山中,有太多无家可归的百姓,正深陷水火之中。我辈读书人,自当效法先贤,以天下为己任,为万民谋求太平。若是学生只顾自己科举功名,却对百姓的苦难视而不见,任由他们在风雪中挣扎,甚至落得易子而食的悲惨境地,又有何面目面对圣人的教诲?” “大人,若是有朝一日,学生骑着高头大马,风光地跨马游街,享受着春风得意的荣耀,而大盘山中却是饿殍遍地,这该是何等的讽刺?学生读的是圣贤书,追求的是万世太平,所作所为只求问心无愧。” 武安君越说越激动,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其实他心里也清楚,就算答应参加科举,以自己目前的情况,也未必能考上。相比之下,在大盘上努力营造自己的基本盘,才是上上之策。 “枉老夫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还不如你通透!”辛表程感慨地长叹一声,眼中满是赞赏,“能够为这天下百姓做些事,又何必拘泥于功名。你很不错,以后这大盘山中百姓缺什么,你都可以来襄阳寻我,当然,是要付钱的。” 他心中明白,若只是一味地给予物资,并非长久之计,大盘山中的人必须学会自食其力。 “大人放心,学生的银钱都在这里,还请大人行些方便!”武安君连忙将怀中的盒子递过去,语气中带着期待与恭敬。 “郭进,你拿着待会去寻老苗,他会安排好的。过了汉水之后,就要靠你自己了。”辛表程直接示意郭进接过盒子,眼神中透着信任。在他心中,自有麾下之人将事情料理得清清楚楚。 郭进接过盒子,心中明白,老苗就是辛表程的师爷苗正雨,两人共事多年,彼此十分熟悉。 “大人,学生还有一事,想请大人照拂一二。”武安君心中大喜,生铁的事情算是顺利解决了。只要能将这五千斤生铁运到山寨,日后便有了与烈焰虎抗衡的资本。 若是烈焰虎知道自己打着他的旗号弄来物资,最终却用来对付他,恐怕会被气得暴跳如雷。 “何事?”辛表程对武安君的印象极好,若不是对方一心要回大盘山,他恨不得将其留在麾下效力。 “大人,此物乃是香皂,由山中秘方所制,外界不可得。”武安君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两块香皂递到辛表程面前,神色认真而自信。 “此物用途广泛,不仅可用于洁面、沐浴,清洗衣物的效果也是极好。只是由于制作工艺复杂,产量较低,所以价格也会相对不菲。” 辛表程接过香皂,小心翼翼地打开油纸包装,轻轻一嗅,一股山间野花独有的芬芳扑鼻而来,不禁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倒是有趣。”说罢,他扬声喊道,“来人,打盆水过来,本官要洁面!” 在武安君的详细介绍下,辛表程先将面部打湿,然后拿起香皂轻轻搓揉,很快便产生了丰富的泡沫,接着在脸上仔细地揉搓起来。 “此物甚好,作价几何?”辛表程洗完脸后,满意地摸摸脸颊和胡须,只觉比平时用清水洁面多了几分清爽,心中对这香皂的喜爱又多了几分。 “大人,尚未定价,此来,是先试试水。”武安君微微有些紧张,斟酌着字句说道。 “待下次来,学生想在城里租个铺面,专门售卖此物。学生愿以净利的三成,恳请大人在城中多多照拂一二。”他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如此直接地与辛表程谈论利益,会不会触犯忌讳。 “三成?就两成吧,再加每月十块香皂送到府上即可。”辛表程并非觉得三成太多,而是想到大盘山中还有众多食不果腹的百姓,心中不禁生出恻隐之心。 “学生代山中百姓,谢过大人!”武安君连忙起身,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有了辛表程这句话,在襄阳开店的事情就顺利多了,他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也落了地。 “无妨,郭进,我记得南街那边,犯事的薛家有个铺面,现在还空着。你一起跟老苗说,就先租给武大郎,按照衙门的规矩来,该交的租金,一点都不能少!”他心里清楚,苗正雨肯定会在合理范围内给予一些优待,但面上必须要秉公办理。 正事谈得差不多了,辛表程公务繁忙,便打发郭进和武安君去找苗正雨。 苗正雨拿着算盘一阵噼里啪啦地计算,最终敲定:“生铁可以给五千六百斤,具体交割你不用管,三日之后去汉水边找丐帮兄弟拿货就行。” 至于铺面的事情,合同很快拟定好了,租金三个月一付,每月三十两,一次性就得拿出九十两。 武安君摸了摸口袋,如今他只剩下一些散碎银钱,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只好跟苗正雨商量:“还请师爷通融,三日之后我一定来交租金。” 眼下,武安君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把剩下的香皂拿去变现,用换来的钱把铺面租下来,然后尽快赶回大盘山筹备后续事宜。 夜幕再次降临,百花楼前依旧热闹非凡,灯笼高照,丝竹声、欢笑声交织在一起。武安君背着一个大包,再次走进百花楼。 “哟,公子又来了,快随我进来!”向妈妈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容,声音甜腻。昨日还对百花楼充满陌生与拘谨的武安君,今日在她眼中仿佛已经成了常客。 武安君有些尴尬,感觉自己好像真成了流连花丛的老嫖客,但还是跟着向妈妈往里走。 “向妈妈可得空?在下有些事情想要跟妈妈商量一下!”他今日前来,见不见槿颜姑娘倒是其次,主要是想将手中的香皂换成银钱,解燃眉之急。 “随我过来便是!”向妈妈热情地拉着武安君的胳膊,往里面走去。谁叫他生得俊俏,在这百花楼里,这样的客人可是很受欢迎的。 两人走进最里间的一套房,这里没有其他房间那般浓烈的脂粉气,反而多了几分清爽素净,与武安君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武安君从包里拿出一块香皂,详细地跟向妈妈介绍了它的用法和功效。向妈妈听后十分感兴趣,当即试用起来,使用效果果然不错。 “此物作价几何?我要多买些,楼里的姑娘们用得着!”向妈妈闻着香皂上那独特的香味,心中暗自盘算。若是楼里的姑娘们用了这香皂,身上带着淡淡的香气,肯定会更受恩客们的欢迎。 她虽见多识广,但传闻中极少有的自带体香的女子,也只是听说,并未亲眼见过。而这香皂使用后,皮肤上能留下淡雅的香味,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不敢欺瞒向妈妈,在下过段时间,会在这襄阳城开店铺售卖此物,价格目前还没定下来。”武安君如实说道,脸上带着几分无奈。 “眼下手头紧,就想卖与百花楼换些钱财,不知道向妈妈以为作价几何?”他之前本打算找商行合作,这些定价的事情无需操心,如今却不得不向向妈妈请教。 “一块胰子八百文,此物要大些,也更好用。”向妈妈不愧是生意场上的人精,对市场行情了如指掌,“若是稀罕宝贝,卖个十两八两也行,若是供货量大,想要细水长流,二两银子一块差不多。” “那就作价二两银子一块,这些货向妈妈可吃得下?”武安君说着,将背包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八十多块香皂。 “这些倒是好说,我觉得你这生意不错,但是在襄阳做生意,没个靠山可不行。”向妈妈目光试探地看着武安君。 她背后的靠山乃是襄阳府通判陆炳,若是武安君有意,她很乐意从中牵线搭桥。毕竟这香皂生意一看就是能赚大钱的独家买卖,陆大人肯定会感兴趣。 “不敢欺瞒向妈妈,在下已经见过郭大侠身后的那位,铺面都安排好了!”武安君弯腰行礼,既是感谢向妈妈的好意,也是表明自己已有靠山。 “你倒是个有本事的,槿颜姑娘没看走眼。”向妈妈今日已经试探过槿颜的想法,“什么时候给她赎身?”槿颜在百花楼的年纪不算小了,又不是当家花魁,若是能赎身换些银钱,对百花楼来说也是好事。 “向妈妈取笑了,在下现在可拿不出那么多银钱,得先挣了钱才行。”武安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神色中带着几分窘迫。 “若是向妈妈愿意网开一面,容在下赊欠一二,倒也是可以的。”他心里清楚,寨子里虽还有些钱,但那是维持寨子运转的命脉,若是再大规模往外抽钱,一旦资金链断裂,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的安家寨看似繁荣,实则是靠钱堆起来的,一旦没了银钱,不仅会失去生机,甚至可能引发大规模的叛乱。寨子里的人过惯了现在的好日子,谁都不愿意再回到从前吃苦的日子。 “赊欠?这事老身可做不了主,晚些我跟东家说说看。”向妈妈倒也没有生气,主要是看在武安君这门生意的份上。 换作别人提出这样的要求,恐怕早就被她轰出去了。哪有给楼里姑娘赎身还赊账的道理?万一还不上,难道再把姑娘接回来?那百花楼可就亏大了。 “不瞒向妈妈,以后这铺子开业,正好缺个合用的女子。若是东家愿意,在下愿意付给利息!”武安君见向妈妈没有一口回绝,便顺着话头继续争取,心中抱着一丝希望。 “好嘛,人家赎回去都是金屋藏娇,你这是让她抛头露面迎来送往?”向妈妈打趣道,眼中带着笑意。 “自食其力,总好过受他人嗟来之食!”武安君毫不觉得丢脸,语气坚定地说道。他现在穷困潦倒,哪有资本玩金屋藏娇的把戏? “倒也是,自己挣的钱,花起来舒坦。待到月末的时候,老身会跟东家提起这事,成不成的,不敢打包票。”向妈妈说着,取出几张银票和一些散碎银子递给武安君。 “那,在下告辞!”武安君接过银子,小心翼翼地放好,拱手行礼后转身离去。 向妈妈望着武安君离去的背影,不禁轻轻叹了口气。曾几何时,她也遇到过让自己心动的良人,可最终还是没能逃脱命运的安排,被困在这百花楼中。 她在心里默默祝愿,希望槿颜姑娘不要重蹈自己的覆辙,能够过上体面幸福的日子。 武安君刚走出向妈妈的房门,就看到槿颜在不远处徘徊。显然,槿颜早就知道他来了,一直在外面守着,生怕他不找自己。 “武公子,去奴家房中坐坐!”槿颜眼中闪烁着欣喜的光芒,快步上前挽住武安君的胳膊,一股幸福的暖流涌上心头。 “也好!”武安君想着过两日就要回大盘山了,正好可以跟槿颜好好道别,便点头答应。 一夜缠绵,其中的甜蜜与柔情不足为外人道。第二天一大早,武安君就匆匆忙忙地往衙门赶去,今日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办理。 第五十七章 一切就绪 有了师爷苗正雨的关照,一切手续办得极为顺畅。武安君将三个月租金付给衙门,从现在开始,这铺面就归他使用了。 武安君自然是懂规矩的,当下不露声色地往苗正雨手中塞了一锭十两的银子——知府老爷那边同意了固然重要,可具体的经手办理还得靠这位师爷,早早攀些交情,以后办事也能更顺遂些。 “咳咳,武公子,以后这铺面准备叫个啥名字?早点定下来,我好去求大人赐个墨宝,你也能找工匠雕刻出来,挂在店铺门口撑撑场面。”苗正雨只觉掌心一沉,心里暗暗咋舌,这小子出手可真够阔绰的。 作为辛表程的心腹师爷,他什么场面没见过?平日里收到的跑腿费大多是些散碎银子,像这样一出手就是十两的主儿,还真不多见。 苗正雨自认为在这襄阳城里口碑不错,向来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该拿的银子,他是一文都不会碰。 “咳,就叫江南优品,师爷您觉得咋样?”武安君实在想不出啥好名字,干脆把后世的名称照搬过来,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 “好名字啊!不愧是名满天下的武公子!”苗正雨嘴上大声夸赞着,可越说声音越小。他心里门儿清,武安君这真实身份在襄阳可不能随便公开。 毕竟是北元人,还上了北元的通缉令,偏偏那两首诗词又在大江南北传得火热,这身份太过敏感,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会惹出外交风波。 “那就麻烦师爷帮忙操持这事,该给的润笔费、工匠钱,在下一定双手奉上!”武安君递过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意思再明显不过:您就放心去办,钱的事儿包在我身上。 苗正雨一看这眼神,心里乐开了花,这小子可太上道了!大人能得润笔的美名,自己又能捞些好处,这么美的事儿打着灯笼都难找! “武公子放心,等店铺开业那天,老夫亲自把匾额给您送到门口!”他拍着胸脯保证,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到时候知府师爷亲自送匾额,还是知府大人的墨宝,这排面一摆出来,以后哪个不长眼的敢来这铺子闹事? 武安君又跟苗正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联络感情。眼瞅着到中午了,他便热情邀请苗正雨一起吃饭,却被苗正雨婉拒了。“今儿中午我早约了人,改日再聚!”苗正雨说完,摆摆手就走了。 武安君拿着钥匙在手里颠了颠,随后回客栈把杜老三跟贺明叫上,打算先去收拾收拾新租的铺面。贺明和杜老三听说自家公子搞定了铺面,那叫一个高兴,再好的客栈终究是别人家的,哪比得上有个自己的落脚地,哪怕是租的,心里也踏实。 临走前,武安君特意跟云歌道别。这个店小二能说会道,待人接物也十分妥帖,武安君对他印象挺好。 “武公子,你们这是要走了?”云歌眼里满是不舍,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虽然不清楚武安君的来头,但看他能跟郭大侠称兄道弟,就知道肯定不是一般人。云歌出身普通,一直梦想着能出人头地,此刻望着武安君,心里隐隐期待着能有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倒也不是走,我们在南街租了个铺面,打算在襄阳做点生意,有了固定的地儿,就不打算住客栈了。”武安君如实说道。这些日子花销太大,他兜里的银子都快见底了,能省则省。 “那……你们还缺人手不?”云歌心里忐忑得不行,可还是鼓起勇气问了出来。平日里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可真到关乎自己前程的时候,他心里也慌得很。 “倒是缺个在门口迎来送往的伙计,不过刚开始,工钱可能没你现在拿得多。”武安君一下就明白了云歌的心思,直言不讳地说道。 他心里早就有了打算,以后槿颜肯定是铺面的掌柜,专门接待那些重要的顾客,而在门口吆喝、招呼客人这些事儿,云歌这样机灵的人来做最合适不过。 “只要能吃饱饭,我就想跟着武公子!”云歌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说出这句话。 就在刚才那一刻,他感觉眼前这个年轻公子说不定就是自己这辈子的贵人,这机会说啥也得抓住,跟这比起来,客栈那点工钱又算得了啥? “行!你把这边的事儿处理好,明天就来南街找我,就是以前薛家的那个铺面,你知道地儿不?”武安君点点头,他本来就觉得云歌这人不错,既然对方愿意来,自然求之不得。 “知道知道!就在亨氏陶瓷隔壁,我天天从那儿过!我现在就去跟东家辞工,明天保准到!”云歌兴奋得不行,把武安君三人送到门口,转身就一溜烟跑回去收拾东西了。 武安君也没多耽搁,带着杜老三跟贺明,在街上随便买了些吃的,就直奔南街而去。要说这南街的热闹劲儿,跟东西两街比起来,还是差了些。 东西两街卖的大多是老百姓日常用的东西,适合普通人家逛;南街就不一样了,卖的东西都比较高档,没点家底的人,平时都不往这边来。南街虽然人看着少些,可马车多啊,每家店铺门口都专门留出地方停放马车。 薛家的铺面特别好找,以前是卖香料的,后来因为走私、逃税漏税,被官府给查办了。那会儿辛表程正愁着没钱养兵呢,二话不说就抄了薛家的家,这铺面也就成了官府的公产。 武安君打量了一下位置,正好在襄阳南门到府衙的中间地段,这地儿选得不错。破旧的“薛氏香铺”牌匾还挂在上面,字倒是清晰,可店铺早已没了往日的热闹,真是物是人非啊。 “去去去!从今儿起这铺面有主了,要歇着一边儿去,别挡着门!”杜老三看见门口横七竖八躺着些乞丐,顿时就没了好脸色,大声嚷嚷着。 “哎,杜老三,好好说话!”武安君瞪了杜老三一眼,又笑着对那些人说道。 “各位乡亲,这铺面我租下来了,以后还请大家多关照,这点钱,大家拿去买壶茶喝!”说着,摸出十几枚铜钱递过去,一人差不多能分两三个,买壶茶还是够的。 “公子可是姓武?是郭大侠让我们在这儿等着,说公子要收拾铺面,肯定用得着我们。”一个年长些的汉子站起身,朝武安君拱手行礼,却没接钱。 “郭大侠让你们来的?”武安君一脸惊讶,这事儿郭进之前可没跟他提过啊。 “千真万确!公子放心,我们虽说上了年纪,可活计做得漂亮!”汉子搓着手,眼神里满是期盼,就等着武安君点头。 “那行吧,先进去看看,都有哪些活儿要干。”武安君摸了摸下巴,郭进的面子肯定得给。 一进铺面,里面简直乱成一团,杂物扔得到处都是,墙上还挖了好些洞,也不知道以前是不是藏了啥宝贝。 院子里也好不到哪儿去,杂草长得比人还高,地上铺的石砖,好多都被撬开或者砸断了,不收拾根本没法用。 领头的工匠叫石丹,他家祖辈都是石匠,在这群人里说话很有分量。武安君跟他聊了一会儿才知道,他们都是丐族的,在襄阳讨生活。 以前他们在官府干活,修筑城防、关卡啥的,虽说工钱不高,好歹能混口饭吃。现在北元跟大乾和谈了,这些工程十有八九都停了,像他们这些老弱病残的,直接被赶出来自谋生路了。 “你们这儿都有啥手艺的工匠?”武安君一听,心里顿时来了劲儿,这些人可都是安家寨急需的人才啊!虽说年纪大了点,体力差点,可技术都是实打实的,要是能把他们弄回山寨,那用处可太大了。 “铁匠、木匠、石匠、竹匠……泥瓦匠最多,以前修城的时候,军队和官府抢着要,现在可不行喽!”石丹说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以前修城的时候,啥工匠都缺,他们这些人也算是香饽饽,现在没了工程,又是丐族的身份,想在城里接点活,难着呢。 “要是有个好出路,你们愿意去不?”武安君试探着问道,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怎么才能把这些人带回山寨。 “当然愿意!我们这些人无牵无挂的,在哪儿不是讨生活?”石丹笑着说道。这些丐族大多都是孤身一人,也没办法置办产业,在哪儿都是漂泊,有个好去处,自然求之不得。 “行,先把收拾这铺面需要的物料和工钱算一算,咱们赶紧动手收拾。”武安君深吸一口气,他知道,真要把这些人带回山寨,还得跟郭进好好商量,石丹说了可不算。 武安君出手大方,工钱给得足,大家伙儿一听,立马来了精神,铆足了劲儿干活,都想着赶紧把铺面收拾出来。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郭进找来了,生铁的事儿已经安排妥当,明天直接去汉水边上交接就行。 “郭大哥,听说像他们这样的工匠,还有不少?”武安君让杜老三去买些酒菜,这些工匠干活儿,晚饭肯定得管。今天郭进也在,武安君特意交代多买点,打算跟郭进喝两杯,顺便聊聊正事儿。 “哎,谁说不是呢,都是些苦命人,祖上犯了错,连累他们也跟着遭罪。”郭进叹了口气,摇摇头,在他看来,这好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毕竟他自己也有类似的遭遇。 从古到今,都是这个规矩,犯了大错,不光自己要受罚,子孙后代都得跟着倒霉。 “他们也是丐帮的兄弟?”武安君点点头,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开口提招揽工匠的事儿。 “哪能啊!我丐帮再怎么家大业大,也养不起这么多人,满打满算也就不到四百人。这些人啊,都是可怜人,平时依附在我们这儿,偶尔帮忙传个话啥的。”郭进连忙摆手解释,丐帮是帮会,又不是慈善堂,这么多人实在养不起。 “我们山寨里,正缺工匠呢,要是他们愿意去,包吃包住,一个月给一两银子。要是活儿干得好,还有额外的赏钱,你说他们愿意不?”武安君恨不得把这些人全带回山寨,可也知道不现实,这事儿动静不能闹大了。 他不是不想多给点钱,可安家寨立下的规矩在那儿摆着,大家不怕穷,就怕不公平。要是所有人的工钱都往上加,山寨那点家底,根本撑不了多久。 “我估摸着,那些单身汉,还有上了年纪的,兴许愿意跟武兄弟你北上。”郭进琢磨了一会儿说道。 大盘山虽说离襄阳不算太远,可毕竟是北元的地界,要是有其他出路,一般人还真不愿意去。 “郭大哥,要是方便,还得麻烦你多留意留意,愿意去的,每人再给三两安家银子,给大哥你二两介绍费。”武安君一咬牙,心里想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为了山寨的发展,拼了! “此话当真?”郭进眼睛一下子亮了,他平时花销也大,这钱来得容易,自然乐意帮忙。 “当真!不过郭大哥可得保证,让他们跟生铁一起送到汉水边上,剩下的事儿我来办。人数不能太多,二十个就行,不能有生病残疾的,年纪也不能超过四十岁。”武安君本想说三十五岁,想了想还是放宽了些。 在这世道,五十岁就算是老人了,四十岁的限制,不算过分。他也想多带点人回去,可一来手头不宽裕,二来太招摇了也不好,就算有谢永思照应,也不能太过分。 “武兄弟放心!明天午后,你直接去汉水边,保准把人给你带到!”郭进哈哈大笑,就这么点事儿,就能赚四十两银子,这兄弟可真是没白认!他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回去得好好挑挑人,可不能弄些没本事的去糊弄武安君。 等杜老三买酒菜回来,武安君就带着他和贺明,陪着郭进喝酒。那些工匠们则聚在另一边吃饭,这原本荒废冷清的院子,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武安君就去百花楼跟槿颜道别。这一去,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来,有些话,总得交代清楚。 “公子,你只管去办大事,奴家就在这儿等你!”槿颜抹着眼泪,满心都是不舍,也不知道下次再见是啥时候,又会是个啥光景。 “你放心,最多两个月,我肯定回来。等店铺开业了,还得靠你帮忙操持,平日里没事,就学着记记账。”武安君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心里虽然舍不得,可也不得不走。 “嗯!公子路上保重,我等你!”槿颜当然希望武安君能留在襄阳陪着自己,可她也明白,大丈夫志在四方,要是不出去闯一番事业,以后拿什么相守? 武安君咬了咬牙,转身大步离开,在百花楼外等着的杜老三和贺明赶紧跟上。 第五十八章 返程 武安君踏出城门不过半里,便望见粼粼汉水在夕阳下泛着碎金般的光芒。郭进站在渡口的青石板上,身后二十余名彪形大汉身披玄色劲装,腰间长刀在余晖中若隐若现,如同蛰伏的群狼,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肃杀之气。 “各位,这就是我武兄弟!往后在这襄阳地界,都给我把眼睛放亮些,知道吗?”郭进铁塔般的身躯往前一倾,蒲扇大的手掌重重拍在武安君肩上,粗粝的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江水拍岸的哗哗声中,他的声音裹着江湖人的豪横,惊起几只白鹭扑棱棱飞向天际,翅膀划破了夕阳下宁静的江面。 武安君抬手抱拳,目光如炬地扫过众人。汉水之上,郭进的势力如同盘踞的巨鳄,牢牢掌控着水路命脉。有了这层庇护,物资进出方能畅行无阻,而这,正是他实现抱负的关键所在。 他在心底暗自思忖,襄阳城虽繁华热闹,却绝非制造香皂的稳妥之地——市井之中人多眼杂,难保秘方不会泄露,唯有将工坊深藏在大盘山深处,才能真正高枕无忧。 郭进一把拽过武安君的胳膊,径直往一艘雕花木船走去。船帆升起的瞬间,宛如一只展翅欲飞的巨鸟。船舷两侧,壮汉们齐声吆喝着划动船桨,木桨破水的声音整齐有力,在寂静的江面上回荡。 甲板之上,二十余个桐油木箱码放得整整齐齐,宛如一堵坚不可摧的城墙。郭进大手一挥,示意麾下将箱盖全部打开,霎时间,铁锈的气息混着江水的腥气扑面而来。 武安君随意瞥了几眼,而后双手猛地抬起一箱,二百斤的分量压得他手臂微微发颤,却也让他眼底燃起兴奋的光芒——整整五千多斤铁料,足够让安家寨迈出至关重要的一步。 "郭大哥,那些工匠呢?"武安君将木箱重重放下,震得甲板微微发颤,心中的大石却终于落地,接下来要考虑的,便是如何将这些物资安全运回去。 "放心!"郭进咧嘴大笑,露出一口泛黄的牙齿,"都在汉水对岸候着呢,保准都是干活的把式,各个年纪三十上下,正是气力最足的时候!"说罢,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眼神中满是自信,仿佛在说自己办事绝对靠谱。 大船刚停靠在对岸的码头,一队精壮汉子便如同训练有素的蚂蚁般涌了上来。他们一人扛起一箱铁料,步伐稳健地往岸上走去。不过一炷香的工夫,所有木箱便被整整齐齐地装载到了马车上。 武安君毫不犹豫地掏出一锭四十两的银锭塞到郭进手中,又给每个工匠分发了三两安家银子。白花花的银子一入手,工匠们脸上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谁能想到还没开始干活,就先得了这么丰厚的赏钱?这样的好事,平日里打着灯笼都难找! 让武安君欣喜不已的是,郭进果然没有食言,带来的工匠个个都是干活的好手。“武兄弟,我跟你说哈,”郭进凑过来,给了武安君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这里面光是铁匠就有八个,还都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好手!”郭进虽然性格爽朗豪迈,心思却极为细腻。武安君虽然从未明说,但他心里清楚,武安君最缺的就是铁匠,不然这五千多斤生铁,又该由谁来料理? "郭大哥,这份人情兄弟我记下了!“武安君大喜过望,有了这八个铁匠,再加上山寨原有的几个,安家寨一下子就拥有了十几名铁匠,发展的速度必然会大幅提升,”下次来时,定要跟大哥痛饮一番!" 仔细检查完物资,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车队便打着谢家的旗号,浩浩荡荡地朝着北边行进。有谢家的腰牌傍身,一路上关卡的守卫根本无人阻拦,车队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来到了淮水之畔。武安君让车队将物资卸下,打发他们先行返回。 武安君并不急于过河,他深知水师巡查的厉害,即便有谢家的照拂,也不能掉以轻心。于是,他吩咐杜老三爬上大树,在枝桠间绑上布条,以此向严勇传递讯息。 随后,他带着众人将物资小心翼翼地掩藏在茂密的芦苇荡中,又安排贺明带着工匠在此守着。一切安排妥当后,武安君便与杜老三一同前往谢永思处。 这几日的谢永思可谓意气风发。他将一首《观北归有感》寄到建康,没想到竟在那些贵公子圈里激起千层浪,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巨石,将众人炸得晕头转向。 原本,谢永思因不善读书,才被家族打发去从军,谁能料到他竟突然开了窍?此事一出,建康的那些大家族纷纷改变了想法,准备将家族子弟送到军中磨炼,毕竟总比在城中整日风花雪月要强得多。 以前,家长们教育子弟时总说:"再不好好读书,就跟那谢永思一样,去军中跟那些兵痞一起遭罪。"如今却换成了:"好好努力,家中给你走走门路,跟那谢永思一样,去军中打磨一番,以后必成大器。" 此时的谢永思正在院子里闭目养神,望着田地里日渐茁壮的麦子,估算着夏收也没剩多少时间了。 "禀校尉,武大郎求见!“院门外的护卫高声禀报。 "武大郎?进来吧!”谢永思缓缓起身,伸了个懒腰,心中暗想,这小子还算懂礼貌。作为此地守军的首领,武安君刚进入他的地界,他便得到了消息。 "校尉大人,在下叨扰了!"武安君脸上堆满笑容,恭敬地走进院子。 "无妨,听说你带了不少人和物资,此行顺利吗?"谢永思现在最关心的,是武安君能否经常往来,毕竟这关系到他的收入。 "感谢校尉大人惦记,一切顺利!“武安君大致讲述了一番行程,当然,具体细节他并未透露,”在襄阳城,已经租了铺面,下次物资送到,就要开业了。" "那就好,以后你就放心大胆地走,“谢永思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提醒道,”只要该交的不少就行。"他的话里分明在说,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这两者可不能混为一谈。 "校尉大人放心,在下铭记在心!"武安君连忙保证道。 谢永思又叮嘱他过往淮水时一定要小心,切莫被水师发现,随后便热情地邀他一起吃饭。杜老三也跟着沾光,美美地混了一顿。 吃饱喝足之后,武安君又回到淮水边等候。夜幕缓缓降临,他心中愈发焦急,现在只差这最后一步,就能把物资运到大盘山。就在他望眼欲穿之际,几艘小船终于缓缓出现在淮水之上,朝着他所在的方向驶来。 临近岸边,船上的人打起灯笼,先往左转了一圈,又往右转了两圈。武安君立刻提起灯笼,先往左转两圈,再往右转一圈作为回应——这是他们提前约定好的暗号。严勇确定消息无误后,朝左右打了个手势,指挥小船稳稳地靠岸。 白日里,武安君让杜老三挂了九根布条,就是因为需要九艘小船来运送物资和人员。五千多斤生铁再加上二十多号人,船少了根本无法承载。 "恩公,在下惭愧,“严勇一个箭步跨上岸,小声说道,”目前能信得过的兄弟不多,除了盯梢的,就剩这两个。我就想了个办法,把船只拴在一起,虽然速度慢了些,但胜在稳妥!" 武安君原本还在考虑,若是船只不够就多跑几趟,没想到严勇如此有主意,竟想出将三艘小船绑在一起的办法。“很好,咱们先装船,尽快回返!”他大喜过望,立即招呼众人开始行动。 待到物资和人员都顺利上船,便由严勇等人在前面掌控方向,其他人则在后面用船桨奋力划水。虽然速度不算快,但好在一切顺利。两个时辰之后,天色还未破晓,武安君便带着人手和生铁踏进了大盘山的地界。 他从仅剩的银钱中摸出两个小银角子递给严勇:"拿着,给兄弟们好好吃一顿!" "恩公,这怎么行,都是我应该做的!"严勇连忙拒绝,若非武安君,他这会恐怕还不知在何处流浪。 "你是应该的,但是手下的弟兄们呢?"武安君坚持将银角子塞入严勇手中,"这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些许钱财,让兄弟们吃些好的,不能让大家白忙活!" "那,我代弟兄们谢过恩公!"严勇将银钱小心地塞入怀中,随后跟弟兄们招呼一声,便转身离去。至于武安君运的是什么,带来的是什么人,他一概不问,这份识趣让武安君心中暗自称赞。 望着严勇几人远去的背影,武安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从现在开始,这条路就算彻底打通了。但他知道,更大的挑战还在后面——如何将这些沉重的生铁搬到安家寨去? "咱们先往里面走走,再歇脚!"眼下还在大盘山边缘,难免会有人路过,若是被人瞧见这么多物资,难免会生疑,还是往山里深处躲躲为妙。 众人到这会早已困乏不堪,却也只能两人一组,抬起一箱铁料往山里走去。大约走了一里地,他们又返回去搬运剩下的。直到天色微微发亮,大家才气喘吁吁地躺在地上休息。 "那个,武公子,还有多远的路?“工匠当中领头的谷池走过来,脸上满是疲惫。 "还有数十里山路,三四天的路程就能到,“武安君转头吩咐道,”杜老三,你走快些,去将李老七他们寻来帮忙!“他心里清楚谷池的意思,做工匠活这些人是行家,但这体力活对他们来说实在太过吃力。 "那个,咳咳,弟兄们吃不消了,这路也太难走了!”谷池挠挠头,面露难色,倒不是他们不愿意出力,只是这所谓的路,只能勉强看出个痕迹,更何况还要搬运如此沉重的物资? "大家伙放心,“武安君连忙安抚道,”再走个几里地,就有路了。等到接应的弟兄们到了,咱们就带少量物资先走,剩下的他们自会料理。" 第二天,李老七带着弟兄们及时赶到。武安君当即决定,带着工匠和五六箱生铁先行一步,提前赶回安家寨,剩下的物料就交给李老七等人处理。 都说小别胜新婚,云瑶一早便站在寨墙上张望,余静姝也同样翘首以盼。 "云瑶姐姐,瞧你着急的样子,哼!"余静姝佯装生气,心里却有些吃味,觉得云瑶今天对自己太过冷淡。 "静姝,大郎出去这么久,你不想吗?"云瑶伸手扶住余静姝的肩膀,眼中满是笑意。 "当然想了,却也不似姐姐这般,没羞没臊的!"余静姝伸手在云瑶肩膀上轻轻掐了一把,娇嗔道,"我可是当家大妇,得注意些分寸!" "当家的回来了!" "当家的回来了!" …… 整个安家寨瞬间沸腾起来,欢呼声此起彼伏。那个带领他们过上好日子的人终于回来了。自从武安君离开后,虽然安家寨一切照旧,但众人心中始终忐忑不安,毕竟他才是整个山寨的主心骨。若是武安君出了问题,安家寨现有的生活还能维持多久,谁也说不准。 "老牛,这些人,我就交给你了,务必安排好。"武安君将工匠托付给牛仓。作为安家寨的工匠主管,妥善安置这些人是他的分内之事。 "当家的你就放心吧,绝对没问题!“牛仓乐得合不拢嘴。如今,他早已适应了工匠主管这个身份,在安家寨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那些队长见了他,都得恭恭敬敬地叫一声"牛主管"。 "嗯,大家伙今天先休息一下,晚饭之后,咱们一起聊聊。”现在万事俱备,只等开工大干一场了。 待到武安君安排完这些事,云瑶和余静姝才终于凑了上来。 "呃,抱歉,此行钱都花光了,忘记带礼物了!“武安君尴尬地挠挠头,离家这么久,空手而回确实有些过意不去。 "没带个姐妹回来就好!”余静姝打趣道,说罢便拉着武安君往寨子里面走去。 武安君心中猛地一紧,暗暗庆幸自己确实没带回来,只是那养在襄阳城的娇娘,这话可千万不能说出口。 "大郎辛苦了,咱们先回家,“云瑶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烧些热水泡一泡,去去乏。让静姝给大郎好好搓一搓,在外面肯定脏死了。"她这是故意将难题抛给余静姝。 "我才不要,这些活该云瑶姐姐你干才是!"余静姝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她跟武安君还未正式成婚,如何能坦诚相见?她可是明媒正娶的当家大妇,自然要恪守礼数。 "我才不要......"云瑶暗自窃喜,面上却佯装不依。余静姝哪里知晓她的算计,在经过一番"讨价还价",签订了“不平等条约”之后,总算将伺候武安君洗澡的差事推了出去。 云瑶的小心思自然瞒不过武安君,他心中暗自好笑,自然是乐见其成。 热气缭绕的浴室内,云瑶服侍武安君入浴,随后自己也褪去衣衫步入其中。二人共浴,旖旎缱绻,别有一番风情。一番缠绵之后,在云瑶的服侍下,武安君走出了房间。此时,余静姝早已准备好了丰盛的饭菜。 "郎君,快来尝尝我的手艺!"余静姝满怀期待地说道。她跟着武安君学了不少厨艺,如今炖的菜味道已是极好。 武安君夹起一块放入口中,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连连夸赞。 第五十九章 炼铁成钢 “大郎,有个事。前几天,烈焰虎麾下的奔雷将军派人传话过来。”余静姝坐在油灯昏黄的光晕里,手中的信纸被烛火映得透亮,上面的字迹仿佛都浸着不安。 “说是他已经知晓山寨之事,可以默认咱们占着这儿,但是往后上供要加两成,夏粮一收成就要开始。”她将信纸轻轻放在桌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桌面,眉间的愁绪怎么也化不开。 作为武安君的妻子,在他离开的日子里,余静姝便是山寨说一不二的主事人。大大小小的事务,都由她决断。 “我当时就应下了,先拖延时间为上!”她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武安君。 “我早就知道,你必然是要跟烈焰虎翻脸的。眼下咱们安家寨正在往上爬坡,时间拖得越久,咱们的实力就积攒得越雄厚。” 武安君轻轻点头,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回想起当初与鬼狐开战,确实有几个人逃进了山林,八成是跑到奔雷手下通风报信去了。 烈焰虎麾下四大将,狂风、断雨、奔雷、紫电,如今看来,负责安家寨这一片地,就是这个奔雷将军了。“做得对。”他沉声道,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嗯,很好,先这么着。对了,香皂生产多少了?”武安君转头看向云瑶,眼神中带着关切。 “目前有三百多块。”云瑶无奈地叹了口气,顺手翻了翻面前的账本,“主要是猪油的供应实在不够。山寨里总共就养了二十几头猪,每十天杀一头吃肉,攒下的那点猪油,连塞牙缝都不够,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跟吴班说一声,从外面买些猪油,最好再多弄些猪仔跟老母猪回来。”武安君皱着眉头,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这么多人,这点肉哪够吃的?现在肉基本都紧着士兵,普通人的饭菜里,连油星子都少见。” “妾身回头就跟吴队长说。但是山寨里银钱一直外流,也是个麻烦事。”云瑶看着账本上不断减少的数字,满脸愁容。 “吴班那边每旬出山一次购买物资,每次都得花出去一百多两,再这么下去,库房里的银子可就见底了。”为了缓解银钱紧张的局面,她在山寨开了小卖部,又把原来卖馒头包子的地方改成了食肆,供应的吃食丰富了许多,如今山寨也渐渐有了些乡集的热闹模样。 又跟二女聊了一会儿,武安君就朝着广场那边走去。还没到地方,就听见工匠们激烈的争论声。 牛仓正带着一帮工匠围在生铁堆旁,你一言我一语,争得面红耳赤。走近一听,原来是为如何处理这些生铁犯难。 按照惯例,若是打农具的话,生铁直接锻打就行,硬度倒是足够,就是太脆了些,将就着也能用;要是打兵器的话,就需要百炼成钢,不断祛除其中杂质,达到一种完美的平衡,可这实在太耗费时间和精力了。 “诸位!”武安君提高声音,走进人群,“山寨中缺人手,一把好的农具,能够极大地节约人力。”他指了指地上的生铁,“现在咱们用的生铁锄头,跟我知道的好锄头比起来,劳作效率直接差了一倍!” “当家的,不是我们偷懒,若是按照兵刃的规矩来打,老汉我一天也就能打两个锄头。”一名铁匠愁眉苦脸地直摇头,“这么个打法,啥时候能满足山寨的需求啊?” “那就再起一座高炉,把这生铁直接炼成粗钢,如此一来,锻打就容易许多。”武安君摸摸下巴,心中暗自思量。好在他前世参观过钢铁厂,还记得当年土法炼钢的高炉示意图。 “当家的所言当真?”那些铁匠一个个瞪大眼睛,满脸震惊地盯着武安君。在他们看来,这要是真能直接炼成钢,简直就是神仙手段! 武安君二话不说,让人拿来文房四宝,直接在地上画了起来。“你们看,这小高炉高约七尺,宽约十尺,通体以耐火砖打造。”他一边画一边解释,“两侧还留了吹入石灰粉末跟空气的小孔,不仅可以减少其中的炭含量,还能减少硫含量。” 说着,他又在炉底画了个洞,“更绝的是,这里留了掏垃圾的洞,这小高炉可以反复利用。”画完高炉,他又接着画转炉。 铁水出来之后,直接导入一旁的转炉,让铁水跟氧气充分接触,把其中的碳元素给释放出去。这转炉外壳用钢铁打制,里面还是用的耐火砖,两侧悬挂在木制架子上,用绳索一拉,就开始晃动。 牛仓跟一帮工匠何曾见过这样的东西?但出于对武安君的绝对信任,大家都纷纷点头表示赞成。说来也巧,武安君此番带回来的工匠里,就有两个精通耐火砖制作的高手。郭进考虑得周到,怕武安君连铁匠的锻造炉都打不好,特意安排了这两人。 这边,木匠跟竹匠也没闲着,全力开始打造枪杆跟竹片。打造枪杆,是因为武安君要组建一支长枪兵;而竹片,则是制作甲胄的主要材料。 高炉跟转炉被安置在寨子的最深处,还专门派了人把守,严禁闲人靠近。这可是能让武安君麾下生产力飙升的“秘密武器”! “坑爹的系统,没有你,老子照样玩转穿越!”武安君看着吊起来的转炉,心中得意洋洋。他直接吩咐工匠,将准备好的煤炭跟木炭混合的粉末倒入高炉,随即就开始点火。 火焰瞬间窜起,热浪扑面而来。待到温度起来,将准备好的生铁跟煤炭木炭这些全部放进去,整个高炉释放出惊人的温度,仿佛一个巨大的火球。 武安君心里也有些没底,示意大家都离远些,“这高炉的材料也不知道靠不靠谱。”众人紧张地盯着高炉,大气都不敢出。 好在经历过剧烈的燃烧,高炉稳稳地矗立在原地,岿然不动,显然是抵住了这千度的高温。 “老牛,赏!一人五两!”武安君兴奋地竖起大拇指。在山寨,五两银子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当家的,都是应该的!”两名负责做耐火砖的工匠笑得合不拢嘴。 “做的好,就有赏!”武安君摆摆手,亲自上前查看。 只见原本黝黑的生铁,此刻化作通红的铁水,上面还漂浮着一层杂质。他拿起工具,打开留的洞口,将杂质给扒拉出来。然后又命人吹入生石灰粉末,用来降低铁水中的硫含量。 待到差不多了,武安君深吸一口气,直接打开高炉下面的开关。通红的铁水带着炙热的温度,沿着砌好的通道,如一条火龙般直接流入转炉之中。凌氏兄弟一人一边,扯着绳索用力转动转炉,里面的铁水立刻跟着翻滚起来。 “停,准备磨具,把转炉翻过来,都小心些!”武安君大声指挥着,声音里难掩紧张。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操作,手忙脚乱却又全神贯注,现在到了最关键的一环。 凌氏兄弟咬着牙,顶着高温将转炉翻过来,铁水顺着预留的渠道直接灌入准备好的模具之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待到红色的铁水再次冷却,一名铁匠小心翼翼地拿起铁块,轻轻一敲,“当”的一声,清脆的声音格外悦耳。 “当家的,这、真的是钢!”铁匠的手激动得有些颤抖,“平日里,我们打这么一块钢出来,得累得跟死狗一样,可这一炉,就足有上千斤!” “嗯,东西有了,大家都领回去,先打农具。其他可以等,夏收等不得。”武安君神色严肃地对牛仓说:“老牛啊,你跟老刁那边合计一下,看看需要多少农具,可以保证不耽误夏收,务必保质保量完成。” “然后,打制一批铁片,长六寸,宽三寸为宜,需要两千片以上。还要打制枪头一百支,以三棱破甲为主......”武安君掰着手指头,一项一项地给牛仓交代任务。 不把自己麾下这二百人武装到牙齿,武安君是实在没把握抗衡烈焰虎。要是不能摆脱烈焰虎的控制,武安君如何坐大?现在的他只有一个念头,老子要变得更强! “当家的,就怕来不及!”牛仓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被炉火烤得通红的脸上满是担忧。 “必须来得及,多找几个学徒,有了合用的农具,你跟老刁商量一下,抽调些年轻机灵的小伙子。我只有一个要求,必须完成,不然大家一起完蛋!”武安君目光坚定,绝不是在开玩笑。 如今山寨的粮食缺口,全靠吴班那条线去外面采买,可那条线承载力有限,队伍太大了容易暴露,就算山寨有钱,也很难大规模搞到粮食。 “当家的放心,我这就去合计一下,把任务分下去。”牛仓现在学聪明了,直接把工匠分组,武安君给的任务他直接分割给各小组。 “好,你办事,我放心。对了,我这有一尊老君像,送给你!”武安君想起上次在杂物里面抽到的老君骑牛铜像,干脆拿出来送给牛仓。 牛仓双手接过铜像,激动得眼眶都红了。倒不是因为信仰,而是这玩意儿是纯铜的,重几十斤,怎么也得值好几十贯钱,不枉他每日在工匠堆里奔波不歇。 最近的襄阳城,要说最热门的话题,那自然是百花楼的姑娘们用了一种新式的东西。自打用了这玩意儿,个个皮肤更加干净透亮,还带着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清香。 原本用熏香之类的也能有些气味,但是跟这种完全贴合在皮肤上的效果比起来,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这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不仅传到了其他楼里的姑娘耳中,就连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宅大院的夫人跟小姐也开始四处打探消息,这香皂竟然有这般大的吸引力! 天气渐渐地炎热起来,眼看着夏收将近,一条消息传遍襄阳的大街小巷:明日,南街要开一家新铺子,售卖近日在襄阳名声大噪的香皂! 这条消息刚一传出,就有好奇的人前去铺子门口打探。只见那原本衰败破旧的铺子早已收拾一新,朱漆大门,金字匾额,门口还站着个小厮,正扯着嗓子大声吆喝。 这小厮不是别人,正是云歌,江南优品开业的宣传,全靠他一个人张罗。武安君直接拨了五贯钱给云歌,只有一个要求:“让整个襄阳街面上的人,都知道明天江南优品开业,售卖襄阳最近火爆的香皂!” 这可正合云歌的心意,襄阳城里谁消息灵通,谁擅长在大街小巷宣传,他心里门儿清。他揣着一兜子铜钱,把那些爱打听消息、爱四处传播的人都买通了。这几天,这些人就像江南优品的忠实粉丝,走到哪就把香皂的好处说到哪。 “公子,明日,我就怕......”槿颜姑娘已经换上一身得体的衣服,站在店铺后院,神色有些忐忑。从明日开始,她就是这店铺的掌柜了,可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怕个什么,天塌下来,有我顶着。”武安君将她揽入怀中,语气坚定。 此番前来,他先在向妈妈那里交了五百两银子,再加上槿颜自己攒的钱,还额外打了一纸五百两的欠条,好不容易才将槿颜给赎出来。 用向妈妈的话说,这还是看在武安君背后那位大佬,也就是辛表程的面子上。 武安君在山寨将事情安排上正轨,就马不停蹄带着香皂来襄阳。他心里清楚,必须将这条财路尽快打开,不然山寨就会爆发经济危机。 根据云瑶的测算,山寨中的银钱只够维持两三个月,这还是不算随时可能爆发的大战。 按照惯例,夏收之后的半个月内,烈焰虎的人就要上门催缴,也就是一个月以后的事。一旦战事爆发,为了激励人心,肯定要额外花钱。 这次武安君足足带来一千两百块香皂,他最多在此待半个月,挣了钱就要回安家寨去。 槿颜整个人依靠在武安君怀中,她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快就从百花楼中脱身。只是这生活,跟她原本计划的不太一样。原本槿颜准备脱离百花楼之后,过深居简出的日子,免得遭人口舌。 如今却是要在这大庭广众下抛头露面接待顾客,还真有些不习惯,心里直打鼓,就怕碰到以前的恩客。 “以后啊,你就在此好好做生意,等挣了钱,我再给你买个宅子。”武安君双手在槿颜腰间轻轻摩挲。 “就这后院住着,也挺好的!”槿颜抓住武安君不安分的双手,自从出了百花楼,她就变得敏感起来,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随意。 “这是租的衙门的铺面,总要有自己的产业才好。”武安君一把将槿颜抱起,眼中满是疼惜。 第六十章 开业大吉 晨曦的微光穿透襄阳城高低错落的屋檐,街道上早已是一片熙熙攘攘。今日的南街却与往日大不相同,尚未开业的江南优品门前,人群如潮水般汇聚,把本就不宽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喧闹声甚至盖过了远处的车马声。 云歌站在店铺台阶上,扯着嗓子大声吆喝,手中一摞木牌被攥得微微发潮。 他一边挥舞着木牌,一边喊道:“诸位,诸位,瞧热闹的归瞧热闹的,若是诚心购买的,可以来小的这边领个号。小店今日开业,人手有限,一会啊,按号排队购买!错过了今儿,可就没这好机会了!”少年清亮的声音在街道上回荡,成功吸引了更多人的目光。 贺明则在一旁忙碌地招呼着,他搬来一张长桌放在门口,大茶壶里的茶水正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 他满脸堆笑,热情地吆喝着:“大家伙不嫌弃,可以来喝杯茶!茶水管够,就当是给小店捧个人场!”就算有人只是路过瞥一眼,他也立刻递上一碗茶,礼数周全得让人无法拒绝。 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乏一些心怀鬼胎的人。 几个穿着短打的青皮混混混在人群里,眼神滴溜溜地乱转,时不时探头往店铺里张望,盘算着这铺子到底是什么来头,以后能不能捞点好处;还有些衣着光鲜的公子哥,摇着折扇,看似悠闲,实则在暗暗观察,想着是否能从这里面寻到些商机或是把柄。 武安君身着一袭藏青色长衫,从容地登上台阶。 他举起一块泛着柔和光泽的香皂,高声说道:“诸位,诸位,在下姓武,是这铺面的东家,往后咱们店铺就售卖香皂。这香皂的妙处,大家伙想必都有所耳闻了吧?用来清洁面部跟身体乃至衣物,都是上佳之选!大家请看——” 他将香皂举到阳光下,让众人看清那细腻的质地,模样竟真有几分后世新品发布会的派头,“这位就是我们店铺的掌柜,槿颜姑娘,是我重金聘请来的!” 槿颜身着淡粉色襦裙,头戴素雅的绢花,莲步轻移上前。虽然在风月场所见过无数世面,但此刻面对这么多陌生又带着探究的目光,她仍感到一阵紧张,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 “怎么瞧着有些面熟啊!”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声说道。 “槿颜姑娘?莫不是那百花楼的吧?”又一个声音响起,语气中带着惊讶与玩味。 “还真的是,我见过!” “给老娘解释一下,你怎么认得百花楼的姑娘!”尖锐的质问声中,几名衣着华贵的妇人拽着自家夫君的袖子,满脸的不满与警惕。 霎时间,议论声如潮水般涌来,槿颜的身份瞬间引起轩然大波。毕竟对香皂感兴趣的大多是些大户人家,百花楼里的姑娘,他们或多或少都有所耳闻。 武安君不着痕迹地往槿颜身边靠近半步,用自己的身形替她挡住部分不友善的目光,同时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槿颜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道:“小女子往日确实在百花楼里讨生活,却也是迫不得已,如今得武公子相助,想在这铺子里凭本事吃饭。以后还请大家多多指教!”这几句话说出口,她只觉得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 武安君默默观察着周围人的反应,心中也在暗自思索,在这个世道,一个青楼女子想要从良,要承受如此巨大的压力,实在不易。 就在气氛陷入尴尬之时,眼尖的云歌突然扯着嗓子喊道:“丐帮帮主,郭大侠到!”只见郭进身材魁梧,大步流星地带着一行人走来,那气势仿佛能把周围的空气都震得发烫。 郭进的身份,对于普通百姓和混社会的人来说,有着不小的威慑力。但在那些大家族子弟眼中,不过是个能打的粗人罢了。 然而,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郭进背后站着的是知府辛大人,这就让人不得不有所顾忌了。 “各位街坊,各位乡亲!”郭进一开口,声音如洪钟般响亮,他对着人群不断拱手行礼,“这是我武兄弟的铺子,以后大家伙放心来光顾。哪个不长眼的敢冒犯了店里的客人,郭某第一个不放过他!” 这话表面上是在保证大家购物安全,实则是在警告那些心怀不轨的青皮无赖,别在这里闹事,否则有好果子吃。 一些没后台的青皮感受到郭进和他身后大汉们眼神中的压迫力,心里直发怵,偷偷地从人群中溜走了。 而原本还在议论槿颜身份的人,此时纷纷将话题转向猜测这店铺背后的高人究竟是谁。在他们看来,槿颜和武安君,不过是大人物摆在台前的门面罢了。 武安君见状,又让人端出一些新鲜的瓜果,邀请围观的人品尝,可他总觉得开业仪式还缺了点什么。正想着,他眼角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街面上,连忙拉了拉郭进的衣袖,说道:“郭大哥,咱们去迎一下!” 只见苗正雨迈着四方步,神态悠然,手上捧着一个精致装裱的木框,身后跟着两个小厮,抬着一面宽大的牌匾,正朝着店铺这边缓缓走来。 “师爷,你可算来了,快,随我过去!”武安君和郭进三步并作两步,急忙迎上前去。虽然大家都在辛表程手下做事,但地位也有高低之分。 苗正雨是辛表程的心腹,几乎参与了所有重要事务;而郭进,算是个得力的打手,负责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至于武安君,勉强能在辛表程那里挂个号,算是外围人员。辛表程虽然欣赏武安君,但彼此利益牵扯不深,信任也还不够。 “呐,这是我跟大人求来的墨宝,可要仔细挂在堂内!这牌匾嘛,老夫请的谭木匠,跟大人的笔迹,那是一模一样!”苗正雨将装裱好的墨宝递给武安君,郭进则接过匾额。 郭进单手提着匾额一转,“江南优品”四个鎏金大字瞬间展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引得周围人群一阵惊叹。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苗正雨,纷纷交头接耳,态度也变得恭敬起来。大家都意识到,这不起眼的铺子,竟然和辛表程有关。这下,关于槿颜身份的议论也渐渐平息了。有了辛表程的背书,在这襄阳府,就算是青楼女子又如何? 武安君吩咐贺明去抬梯子,准备挂匾,以后这就是门店的招牌。郭进却直接拒绝了,他举着匾额疾走几步,突然一个跃起,脚在一旁的石狮上借力,如同一头矫健的猎豹般飞到半空,稳稳地将牌匾挂上。 “武兄弟,看看正不正?”郭进挂好之后,一手搭在门楣之上,眼神中带着几分得意。他这一手,不仅镇住了门前看热闹的人,就连武安君也佩服不已。 方才郭进轻轻一跃,举着匾额跳了足有七八尺高,这弹跳力,放在后世,妥妥的扣篮大赛冠军。 “正好,郭大哥你下来吧!”武安君眼中满是羡慕,心想这恐怕就是轻功的效果。 “好!”郭进松开手,身体如落叶般轻盈落下,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只是膝盖微微弯曲了一下,便稳稳地站定。 既然郭进这么给力,内堂的墨宝也干脆交由他挂好。至此,开业典礼就算圆满落成。 “本店江南优品,正式开业,主营香皂,大家伙可以按照号牌进店购买。今天开业大酬宾,二两银子一块,买十块,送一块了!”云歌看到武安君的手势,迅速打开店铺门前横着的红绸,高声宣布开业。 槿颜也迅速调整好状态,站在柜台内开始接待客人。她耐心地介绍着香皂的使用方法,杜老三和贺明则在一旁分别负责收钱和打包,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武安君作为东家,邀请郭进和苗正雨去后院喝茶。看着店外热闹的景象,他心里盘算着,今天怎么也能卖个百来块。 到了后院,武安君拿出两张银票,分别递给苗正雨和郭进,说道:“师爷,这是大人的润笔,这是牌匾的费用,收好!”一张是一百两,给辛表程的润笔费;另一张二十两,是给苗正雨的辛苦费。 其实那牌匾拢共不过花了四两多银子,选的还是上好的木材,苗正雨这一转手,就赚了十几两,自然是满脸笑意。 “这是郭大哥的辛苦费!”武安君又摸出一锭银子递给郭进,毕竟是郭进帮忙挂的牌匾。 “自家兄弟,怎么能收银子?”郭进双眼一瞪,他是真把武安君当兄弟,不想收这钱。 前几日,辛表程还私下跟郭进聊过,让他拉拢武安君,说朝廷的风向转变极快。郭进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对他来说是个难得的机会。 对于习武之人,想要改变命运,最快的办法就是获取军功。太平岁月里,他们根本争不过那些官二代,只有大战来临才有机会出人头地。 按照辛表程的意思,虽然武安君现在看起来不显眼,但占了地利和人和,只要天时一到,获取军功并非难事。 “哎,郭大哥这是瞧不起我?店铺新开,哪有不图个彩头的?郭大哥这牌匾挂的好,往后那是日进斗金的铺子,岂能少了这个辛苦钱?”武安君抓起银锭塞进郭进手中。 他现在手头确实不宽裕,安家寨也不富裕,但在襄阳,为了打开局面,必须得大方些。就像给辛表程的润笔费,三五十两也能给,但根本留不下什么印象。出手就是一百两,辛表程自然会记住这件事,以后办事也方便。 “郭进,我觉得武公子说的有道理,咱得图个彩头,必须得收!”苗正雨也在一旁劝道,毕竟他自己都已经把银票揣进怀里了,郭进不收,他反而会觉得尴尬。 郭进想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便将银子收入怀中,心里却暗自琢磨着,以后得找机会再帮武安君一把。 三人坐下闲聊,不知不觉就说到了大盘山的情况。其实这正是武安君有意引导的话题,苗正雨和郭进也听得兴致勃勃,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 “那些北元士兵,每年定期去山中清缴,还收编了一些贼寇带路,当真是艰难。”武安君随口编着说辞,其实他真正要面对的是烈焰虎,但此刻却用北元士兵作为借口。 “那个,打不过,就撤,带着他们绕山就是了!”苗正雨抿了口茶,不以为然地说道。在他看来,一帮山贼,不,义军,怎么能打得过北元的正规军?大乾的军队在野外遇到北元军队,能结阵自保不被打散就不错了。 当然,也有例外,当初叶战就曾撵着北元军队打。若不是骑兵数量不够,每次都让北元人逃脱,恐怕北元在中原的主力都被他打垮了。 南北对战最棘手的地方就在这里,北边的军队拥有大量战马,战败后能从容撤退;而南边的军队一旦战败,往往就是全军覆没,根本输不起。 当初叶战在战场上打得如火如荼,皇帝却整日提心吊胆。因为皇帝很清楚,只要叶战的主力输一次,一切就都完了。他不敢冒险,毕竟叶战的军队数量有限,在江淮之地有水师照应还好,一旦离开水师的保护范围,怎么可能每次都战胜北元的骑兵? “绕山?粮食怎么办?房子怎么办?他们一把火烧个精光,我们去哪过冬?以前人少,自然无所谓,现在人越来越多,还有小孩跟妇孺。”武安君皱着眉头说道。 “咱们为了养活这些人,不仅开垦了大片的良田,还修了水利,这要是跑了,都没了!”他两手一摊,做出无奈的样子。反正面对烈焰虎,他是打算死磕到底,除非实在打不过,才会带着少数亲信逃命。 “你们还修水利?”苗正雨惊讶地问道,在他的印象里,这些义军在山里应该是靠抢劫为生,怎么听着像是个正经的寨子。 “不然怎么浇地?北元管得严,粮食大批量进出太难了,只能靠自己种。再说了,就算不严,我们也买不起啊!”武安君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他不理解苗正雨为什么会这么惊讶,在他看来,这些都是生存必需的。 “你们不出去抢吗?”苗正雨一脸无语,在他的认知里,官府都很少修水利,因为这既耗时又耗力,很多人都不愿意干。 “抢谁的?高门大户一时半会打不进去,北元的骑兵来去如风。至于县城,没个几千人根本拿不下来。难道抢那些老百姓?真要是抢了他们的口粮,他们怎么活?咱们寨子里,本就是在外面活不下去的老百姓。”武安君揉着脑袋,他确实想出去抢一票,但还没想好目标。 “不错,武兄弟说的好,咱们要抢就抢官府跟大户,抢老百姓算什么本事?”郭进哈哈一笑,对武安君的话十分赞同,心里也更加认可这个兄弟。 苗正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在他看来,都当山贼了,不,义军,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管他抢谁呢? 第六十一章 谋划 “武兄弟,说说,怎么能帮你对付这帮北元士兵?妈的,要不是老子走不开,定要跟你北上一趟,让他们见识一下郭某的厉害!”郭进拎起拳头比划一下,他是真的想去提前适应一下战场。 “师爷,郭大哥,你们有所不知。我们抽调了些精壮,组织成义军跟北元对抗。但是这些士兵都是种地出身,哪有杀伐之气?我倒是准备了些材料,想组织一支弓箭兵,只要占据紧要位置修筑关隘,居高临下以弓箭迎敌,当可事半功倍!”武安君绕了半天,其实就在等他们松口帮忙。 山寨里的士兵吃饭管饱,还经常有肉供应,阵型操练好之后,现在主要就是锻炼力气。 眼下这二百人,绝大部分都能将弓箭拉开到满月,武安君就想着提高弓箭的威力。若是用铁胎弓,威力太大拉不开,牛角弓反而更合适,毕竟这些普通士兵没有纯阳功加持。 “不错,强弓劲弩,历来是破敌的不二之选。弩机制造繁琐,且装填发射太慢,弓箭确实是最好的选择。”苗正雨微微点头,心里暗道这武安君确实懂些兵事。 山里地形复杂,若是占据地利,再以弓箭固守,确实可以以一当百。 “眼下,还缺些牛角。师爷,您应该知道,无论南北,这都管得严,根本弄不到。”武安君两手一摊,一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模样。 “弓箭手虽然好用,可也是个烧钱的营生,那鱼漂胶更难寻。”苗师爷摇摇头,制约弓箭兵规模的,正是缺少合格的弓。 一头牛才两个角,一根牛角大概可以用在三柄弓箭上,一头牛的角也不过能制成六柄良弓,这也是为何朝廷对于牛的宰杀管理极为严格。 “师爷,你给看看能不能弄到一些。”郭进看了一眼武安君,当即就明白他打的什么主意。 “库里倒是还有一些,只是吧,这些东西核查极严。”苗正雨摸摸下巴,这东西不比生铁,生铁只是朝廷防止大规模流入民间,导致社会动荡。而牛角不一样,朝廷自己都不够用,管理更加严格。 “要不跟大人那边说说看?”武安君试着问道。 “也罢,今天回去,我寻机会跟大人说说,但是价格嘛......”苗正雨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神色。 “价格好说,还请师爷费心!”武安君拱手致谢。只要苗正雨愿意去跟辛表程说,这事便八九不离十,毕竟是心腹。像武安君这样的编外人员,自然不好频繁去求见,只能走苗正雨的关系。 “哎,我说武兄弟,这茶也太没滋味了,换酒,咱们跟师爷好好喝一杯!”郭进端起茶碗一饮而尽,他实在喝不惯这寡淡的茶水。 “真不行,下午衙门里还有事,大人交代的,喝得醉醺醺去,成何体统?”苗正雨赶紧拒绝,他是真怕跟郭进喝酒,上次喝醉吐了一夜,第二天还头痛欲裂。郭进不仅身手好,喝酒更是厉害,号称千杯不醉。 苗正雨随意吃了些瓜果,便匆匆告辞,他实在不想再和郭进拼酒。 “武兄弟,咱俩今天一醉方休!”待到送走苗正雨,郭进拉着武安君,今天事情谈妥了,必须喝痛快。 武安君让杜老三去买酒,他今天要亲自下厨做两个菜招待郭进。 “兄弟,都说君子远庖厨,你怎么还下厨来了?”郭进看得啧啧称奇,他可是知晓武安君以前是要走科举的读书郎。 “郭大哥,你是不是忘了,我老本行是杀猪的?”武安君嗤笑一声,若真讲究远庖厨,他早就饿死了。 “倒也是!我来烧火!”郭进摸摸脑袋,直接往灶膛里钻。 还别说,郭进烧火还真有一手,武安君先是烧了一锅红烧肉在饭锅上蒸好,准备再炒个韭菜鸡蛋 。这年月炒菜还不流行,主要是锅子太厚,温度达不到炒菜的要求,另外也缺少油脂。武安君这口锅是山寨最巧的铁匠特制的,厚不过一分半,比当时常见的铁锅轻薄许多——那时的铁锅动辄三四分厚度。 而且更厉害的是,武安君还在灶膛装了一个风箱,郭进一手拉着风箱,一手翻动里面的木柴,将火烧得特别旺。 先放入一些猪油,待到温度足够,再将搅拌好的鸡蛋往里面一倒,嗤啦的声音跟后世的燃气灶差不多。只要温度够,炒菜对武安君来说轻而易举,一个韭菜炒鸡蛋,一个木须肉,再加上一个汉水鲫鱼,四个菜就齐全了。 每样菜都留了些,武安君跟郭进就在院子里喝了起来。 “武兄弟,你这手艺真是绝了!走一个!”郭进竖起大拇指,这红烧肉的味道堪称一绝。 武安君也不客气,端着酒碗跟郭进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这个也好!比大人那里的饭菜还好吃,师爷他亏了!”郭进一口韭菜炒鸡蛋下肚,直拍大腿,他以前从未吃过这样可口的炒菜。更让郭进意外的是,武安君做的鲫鱼也丝毫不比辛表程那里差。当初请厨师时,辛表程特意交代要找个做鱼拿手的,如今竟然比不过武安君。 这么好的菜,郭进喝得更畅快,两人不大会功夫就喝下一坛酒。 “再来一坛!”郭进酒逢对手,以往一坛酒下肚,他基本就稳赢了。 “好!”武安君也觉得过瘾,这酒度数不高,入口还有些甜味,喝着很顺口。 “武兄弟,你说,还不如开个酒楼!”郭进打了个酒嗝,就凭这手艺,开个酒楼生意肯定差不了。 “郭大哥,你知道的,山里面事多,过几天我就得走,哪有空在这开什么酒楼?”武安君直摆手,酒楼挣的那点辛苦钱,他还真看不上。 “实不相瞒,哥哥我托人开了个酒楼,生意也就勉强过得去,若是兄弟你愿意把这手艺交给我那厨师,咱们二一添作五,挣了钱平分!”丐族只能操持贱业,郭进明面上肯定不能开酒楼。 他找了人代持,在城西开了一家。襄阳城内的酒楼都是老字号,家家都有独门秘方,郭进想要分一杯羹不容易,就算有辛表程照拂也没用,总不能去大街上强拉人进店吃饭。 “郭大哥,你要真有这个心,找几个信得过的人,我亲自来教,不可泄露了出去。至于挣了钱,郭大哥就给个三成就行,哪有对半分的道理?”武安君也喝得有些上头,他哪有精力开酒楼?既然郭进有现成的酒楼,就让他去操办好了。 “那成,明日我就去寻几个信得过的人过来!”郭进一碗酒下肚,感觉整个人飘飘然,有了武安君的手艺,他那酒楼想不火都难。 却说前边忙得脚不沾地,总算到中午清闲了些,槿颜这才得空到后面来吃饭。只看见武安君跟郭进两个人喝得面红耳赤,亲热地搂在一起,场面有些滑稽。 “嗝!”郭进打了个酒嗝,从桌子上爬起来,今天碰到对手了,只觉得天旋地转。 “弟妹,嘿嘿,照顾好我兄弟,先走一步!”郭进踉踉跄跄朝着外面走去,跟他来的小弟还在外面守着,应该出不了事。 原本有些怨气的槿颜,被郭进的一句弟妹叫得喜上眉梢,让杜老三过来搭把手,把武安君扶到房中休息去了。 待到武安君醒来,已经是太阳下山,店铺都准备关门了。感觉有些口渴,武安君顺着楼梯往下走,准备去寻些水喝。 “公子,奴家还想吃那个韭菜鸡蛋。”槿颜迎了上来,中午尝了武安君的手艺,一直惦记着。 杜老三跟贺明在一旁不断点头,他们以前还不知道当家的有这手艺。至于云歌就没这个福气了,店铺关门之后他都是回家睡觉,这里面可没有他的住处。 “容我先喝口水,一会,槿颜你跟着学学。”武安君可不想天天做菜,这哪是一个义军首领该干的活? 武安君让贺明努力烧火,他一边下厨,一边教槿颜如何做菜。槿颜本就聪慧,只是从未下过厨房,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窍门,第二道菜就由她动手尝试。 “公子,今天卖了一百二十六块香皂,入账二百四十七两银子。”槿颜吃得不多,虽然饭菜味道极佳,但她胃口有限。 “嗯,不错,以后咱们就把这铺子经营好了。只是,槿颜,过几日我们就要回返,你孤身在此,我有些不放心。”武安君相信,就冲那店铺的牌匾,有头有脸的人物肯定不敢来冒犯,但就怕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槿颜一个人留在这儿,若是出了状况,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 “正想跟公子说呢,之前在楼里,小禾一直跟在我身边照顾,若是可以,我想把她也带过来!”槿颜早就有这个打算,可她的钱财都花完了,武安君还在百花楼欠着债呢。 “咳,要多少钱?”武安君有些尴尬,再去百花楼打欠条,估计向妈妈不会答应。小禾姑娘武安君也见过,样貌普通,但手脚麻利,若能留在这儿,他也能放心些。 “小禾是被她爹卖到楼里当丫鬟的,三十两就能赎身了。”槿颜眼神中带着希冀,她离开之时就问过向妈妈,想把小禾带在身边。 “老杜,你带着钱,走一趟百花楼,将小禾姑娘赎出来。”武安君点点头,三十两银子能让槿颜有个伴,他也能安心些。 原本在武安君的估计中,店铺刚开始肯定是爆火几天,随后就会逐渐回落至一个合理水平。但让他意外的是,入店客流确实略有减少,可人均消费却往上涨,每天都能卖出去超过一百块香皂。 每天大笔银子入账自然是开心,可眼看着库存越来越少,过不了几天铺子就要没货可卖,只能关门打烊了。 就在武安君焦头烂额的时候,苗正雨带来了好消息,辛表程同意了,一次性拨给武安君足足一百根牛角,一根牛角作价三两银子。 武安君也顾不上价格是否划算,点起银票就塞进苗正雨手上,还额外塞了一锭十两的银子。有了这批牛角,安家寨的弓箭威力能大增。至于接货还是在城外汉水的码头上,这些事直接交代给郭进就行。 武安君目送乐呵呵的苗正雨走远,他必须尽快返回安家寨,在烈焰虎的人来之前,将安家寨的实力提升上来。 “槿颜,云歌,你们过来一下!”武安君决定明日就走,必须跟他们交待一声。 “公子,怎么了?”小禾的到来,让槿颜面上多了些笑容,毕竟多了一个能说说话的伴儿。 “从现在开始,每人限购一块香皂,需要大批购进的,先登记在册,下次货到直接送到府上。”武安君能想到的只有这个办法了,总不能真把铺子卖空了。十送一的优惠还在,相信那些大手笔的客人不介意等几天。 “也好,奴家这就拿笔写个告示!”槿颜觉得这个法子好,转身就准备去拿笔墨。 “明天我就要回返,下一批货,我让杜老三他们运过来,短时间内,我就不回襄阳了。”武安君点点头。 “要多久?”槿颜感觉一阵失落,她已经习惯了在武安君身边。 “不知道,快的话,三个月,慢的话,年前吧,总会来一趟!”武安君帮她将吹乱的发梢理了理,安家寨的事迫在眉睫,马虎不得。 “嗯,我就在这里等着公子,挣的钱,我都攒着。”槿颜用力点点头,至少,她能帮着分担一些,总比空守院子强。 “嗯,此番我回去,要把银钱都带走,下次他们来也是。再后面挣的钱,你先把百花楼那边的帐给结了。”武安君交代道。 槿颜自然是点头照办,随即武安君让云歌带他出去采买些物资,此番回去除了牛角并无其他,能带就多带些,毕竟安家寨物资紧缺。 首当其冲的就是药材,各式药材都备了些,牛仓会用这些。真要是碰到搞不定的毛病,他的系统里还有些药片,若是还不管用,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又买了三百斤盐,够安家寨吃半年的,这里的价钱比泌阳县要便宜不少。随即还采买了些香料和胭脂水粉,甚至还有油漆跟染料。 几百两银子眨眼就全花出去了,换成了满满一大车的物资,这车自然是从车马行租借的,让云歌先把物资送到城外码头上去,丐帮在那里有专门的仓库。 武安君随即转进了一间金银首饰店,买了三柄金钗,款式差不多,只是上面镶嵌的宝石有些差异。 “公子,好看吗?”槿颜欢天喜地接过金钗,迫不及待让小禾给她插上,还原地转了个圈。 “好看!”武安君微笑着,为了守护这样的美好,他必须让自己变得强大,牢牢掌控自己的人生。若是沉迷于眼下的安稳,当下一个秦蕴出现,他又该如何应对? “公子,两位姐姐的,你准备了没有?”槿颜搂着武安君的胳膊,百花楼的经历让她变得格外敏感,生怕引起其他女子的不满。 “一人一份,公平公正!”武安君伸手在槿颜的头上轻轻拍了拍,显然百花楼的经历,让她变得极度敏感,生怕因为自己的出身而被区别对待。今日的事让她感觉到,武安君并没有将她另眼相看。 第六十二章 欺上门来 第二天一早,店铺尚未营业,武安君就带着杜老三跟贺明出发。 槿颜带着小禾在店铺门口目送他们离去,直到背影消失不见,才转身回铺子。 “夫人,你怎么不随公子一起去?”小禾瞧见槿颜眼角滑落的泪水,忍不住抱怨道。 “小禾,公子是要做大事的,我们不能过多干涉。我们帮公子守着这个铺子就好,也只能帮上这么多。”槿颜摇摇头,她不想把自己定位成一个依附的角色,而是能够帮助公子独当一面的人物。 “小禾,从今日起,你闲来无事,就去跟百花楼的那些小姐妹多聚聚,请她们吃喝也无妨,这个钱我来出。但是有一条,务必多打听些消息出来。” “云歌,你从今日开始,得空就约往日的小伙伴去喝个茶听个书的,花销的钱找我,多打听些消息。” 槿颜知道,武安君是要做大事的,而眼下的这个铺子,是他在襄阳城唯一的据点。以前总是听人说,要想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就必须掌握足够多的消息。 也许,她除了守着铺面,还能帮着收集些消息,也不知道武安君能不能用得上。 武安君可不知道槿颜的想法,他这会已经出了城,正在码头上跟丐帮的弟兄们热络地打招呼。 今日郭进不在码头上,却早就吩咐好了,直接将物资装船发到汉水对岸。 “武公子,您先看看货!”丐帮的兄弟将三个箱子全部打开,里面放着粗大的牛角,显然都是上等货。 武安君拿起一个掂量一下,这可比当初草原人卖的牛角大了不少,显然苗正雨是个会办事的,估计把仓库里最好的一批都挑给他了。 苗正雨这人,只要拿了钱,那是肯定要出力的,不然以后人家怎么还会找你?得有口碑才能做得长久。 府衙后院,辛表程正拿着一份公文仔细查看,苗正雨跟郭进都在一旁候着。 府衙的官员不少,但那些都是朝廷的人,只有苗正雨跟郭进,是他自己的人。 “昨日,流放潮州的赵鼎回朝廷任侍御史,他上朝的第一件事,就是弹劾蔡桧结党营私。”每日的邸报公文上信息很多,但真正有用的还是要自己去发掘。 赵鼎这事非常不起眼,当初不过是个户部主事,因为妄议和谈被流放潮州,如今回朝也不过是个六品的侍御史,根本上不得台面。但是辛表程很重视这事,毕竟赵鼎回朝就是个很微妙的动作。 这些时日有好几个被贬谪的官员被重新任用,但只有赵鼎是到了御史台。侍御史的官不大,但却可以风闻奏事,以前妄谈朝政被贬,现在成了他的本职工作。 “大人,这算是鼓励他妄议朝政啊!”苗正雨也是个人精,从现在开始,赵鼎完全死可以正大光明议论朝政了,也就是把以前的罪名给否定了。 “可不是,当初的罪名,可是蔡相亲自定的,这次,山雨欲来啊!”辛表程已经嗅到了朝廷将再起波折。 “咱们在临安的人,已经确认了,蔡相已经数日不曾下地,或许,时日无多了。”苗正雨缓缓点头,这种风云变幻之际,危险重重,可同样的,把握住了也能扶摇直上。 “本官准备上书朝廷,扶持唐州的反元义军,让他们成为大乾在北元的钉子!”辛表程觉得得表现出一个态度,那就是跟和谈派划清界限。 自认务实派的辛表程,敏锐地感觉到主和的秦桧即将倒台,当初主战的人陆续返回朝廷,最大的可能,就是上面的皇帝心思起了变动。 “不错,大人此举甚好,若是有人不满,那就说是为了在唐州安插些眼线防止北元南侵。可若是朝廷当真有意北上,那就是提前布局,足见大人手段高明!”辛表程竖起大拇指,这算是稳坐钓鱼台之举。 “说笑了,这也是没法子,圣意难测!”辛表程摆摆手,他也不想当墙头草。 可这位皇帝陛下,自己就是个没定力的,当初力主北伐的就是他,可最终杀了叶战的也是他。辛表程一辈子都在揣摩圣意,从细微处来体会皇帝的心思,这才能被皇帝所信重。 郭进不由得撇撇嘴,大好河山岂能被那些草原人占据,早就该将他们打回到漠北去了。 “那些物资,都给他了吧?”辛表程放下公文问郭进。 “大人放心,都安排妥当了!”郭进点头示意,他在码头上安排好了才过来的。 “嗯,此番若是成了,想必朝廷还能拨些用度,以后卖给他们的物资,酌情便宜些。”辛表程作为襄阳城的大佬,维持这么多精锐驻军也不容易,到处都得抠点钱下来。 “大人放心,属下有数的!”苗正雨眼中一亮,下次给他便宜些,武安君岂能不念他的好? 至于郭进就纯粹是开心了,能便宜些,武安君那边寨子里的生活也能好些。 安家寨中,麦子已经开始收割,胡老刁带着寨民在麦田里忙活,有了新式农具,妇人跟小孩都能轻松收割麦子。 “你没说,当家的莫不是神仙转世吧?咱何时见过这么好的镰刀?”胡老刁伸直了腰,以前割麦子,那是手臂吃不消,镰刀又沉又钝,割几下就得站起来歇息。 现在这镰刀又轻便又锋利,手臂丝毫不累,反而是一直弯着腰,腰吃不消了。 “那肯定是,咱以前吃的是啥?嘿嘿,还不如猪圈里的猪!”一名汉子哈哈大笑,如今山寨中又养了不少猪,那些妇人每天都要去割猪草喂猪。 “那可不是,二夫人可是说了,这批猪长大了,大家都能跟着沾些荤腥!”胡老刁口中的二夫人,自然就是云瑶,余静姝虽然年纪小,那才是大夫人。 众人闻言都不自主地舔舔嘴唇,虽然现在每天干饭供着,还能自己买些馒头或者包子饼这些,但是肉还是基本看不到的。 山寨现在人口已经超过了九百,除了几个新出生的小孩,其他都是从其他地方逃进山来的。 就在众人忙着收割麦子的时候,山寨外面出现了一支十人的小队,身上披着简易铁甲,腰间挂着腰刀,手上还提着长枪,绝对不是逃难的。 暗哨早就发现了这些人,根据事先的安排,余静姝让人把新式武器全部藏好,寨墙上也只留了十几个巡逻的士兵。 “成二,这寨墙,怎么跟上次不一样?”看着眼前高过一丈的寨墙,领队的赵川感觉有些不真实,这比他们寨子的寨墙还要结实。 “川哥,没错,就是这里,在这大盘山里,咱们兄弟还能走错路?是不是朝廷进来围剿过?”成二很确定,这山里的每条路都在他心里,绝对不可能走错。 在他看来,很可能是朝廷要进来围剿,所以对方提前加固了寨墙。 “玛德,看来这寨子挺富裕啊?咱们是不是要少了?”赵川摸摸下巴,修筑寨墙是重体力活,这破寨子短时间完成这么大的工程,显然有足够的人口跟粮食。 烈焰虎队周边的态度是一贯的,那就是只能吃不饱也饿不死,绝对不可能让其坐大。 “川哥,那咱们就再加一成,不,两成!”成二嘴角笑道,他当然知道赵川是什么意思。 “进去都仔细看看,这山寨到底有多少良田。”赵川点点头,总要掌握了具体的信息,才好狮子大开口。 “上面的人听着,我是烈焰虎大帅麾下,奔雷将军的部将,如今奉大帅之命,前来催缴夏税,速速打开寨门!”赵川大咧咧站在寨门前喊道,在这大盘山里,烈焰虎的名头就是通行证。 “哎呀,是赵将军,好久不见呐!”盛宜德挤出几分笑意,热情地开门迎接。 盛宜德原本是大当家断骨狼的部下,曾经跟着断骨狼去奔雷那里赴宴,跟赵川有过一面之缘。 “是你?断骨狼都死了,你倒是好好的?”赵川面露不屑,明显盛宜德活得挺滋润,比以前精神头还好。 “没办法,技不如人,这个,不是圣人有云,识时务为俊杰嘛?”盛宜德丝毫不尴尬,跟武安君比起来,断骨狼是个屁。 以前跟着断骨狼,吃得也还行,但何时拿过军饷?现在他盛宜德钱都花不完,还讨了个老婆热炕头。以前那几个当家的,完全把山寨当作个人私产,生杀予夺都是一句话。 现在武安君不一样,你只要守规矩办好差事,其他时候都是想干嘛干嘛。 “没用的怂货,你们现在当家的在哪?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到现在都不去将军那里拜会!”赵川面露鄙夷。 对于武安君这个当家的,奔雷也不爽,居然没有去他那里拜山头。奔雷也懒得兴师问罪,所以才将安家寨该上缴的夏税给加了两成。 “当家不在,如今山寨是两位夫人做主,赵将军随我来!”盛宜德也不生气,当即前头引路,把赵川等人往里面引。 赵川朝成二等人使个眼色,他们自动发散开来,朝着山寨里的田地看去,只见成片的麦子迎风晃动,显然是有个好收成。 余静姝这位当家大妇,赶鸭子上架,不得不端坐在武安君的位置上,云瑶站在一旁陪着。 凌氏兄弟带人猫在旁边的房间里,根据武安君的策略,必须示之以弱,特意选了几个瘦小的人站在门口。 赵川一路走来,显然已经有了主意,瞧见门口那几个站岗的,更是面露嗤笑,果然还是上不得台面。 “长得倒是不错!”赵川进了屋内,大喇喇坐下,直接肆无忌惮打量起余静姝跟云瑶,这两个女子倒是比他房中的女子还要好看些。 “赵将军,慎言呐!”盛宜德带人坐在赵川的对面,对于赵川的作死行为很是不满。 赵川骂他几句,或者奚落几句都没问题,但冒犯这两位夫人就是不行。 要知道武安君经常不在山寨,他们的军饷跟饭菜,都是这两位夫人在操持,衣食父母也不为过。 “哟,倒是表起忠心来了?罢了,罢了!”赵川也不敢真的如何,这可是对方的老巢,他们一共才来了十个人。 “赵将军是吧,此来为何?”余静姝清了一下嗓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多几分威严。 “奉烈焰虎大帅之命,前来收缴夏税!”赵川朝着自己寨子的方向拱拱手,咱背后可是有天大的靠山。 “今日尚且是山寨第一天开始收割麦子,怎么也得半月之后才能凑齐,赵将军此来,怕是早了些!”余静姝微微蹙眉,之前武安君跟他们合计过,说是要赶在烈焰虎的人来之前回来,没想到对方提前了。 “我瞧着山寨里面,一个个生龙活虎,想必也不缺粮。不如就先用陈粮上缴,我也好早些回去复命!”赵川也知道自己来得早了些,但这都是故意为之,就是要借机来摸摸山寨的底细。 从方才的观察来看,这山寨显然开垦了不少田地,麦子种得也不错,只是这武备却比以往更松弛,心中暗笑。 若是所有的山寨都这般老老实实种地该多好?估计烈焰虎能够笑出声来。 “赵将军说笑了,山寨不过只有些口粮,若是将军拉走了,恐怕寨中就要饿肚子了。再说了,如今正是收割的时节,却也没有人手将粮食送过去,不如将军再等些时日。”云瑶看余静姝有些迟疑,干脆开口回道。 “哦?大帅的事情,岂是你能说的算的?当然,若是你能够陪我们弟兄乐呵乐呵,倒也不是不可以,哈哈!”在赵川看来,正座上的余静姝肯定不能打主意,一旁的云瑶就被他惦记上了。 云瑶如今正是盛开的年纪,身段跟容貌都是上佳,赵川心中痒痒的不行。 “赵将军,请你收回刚才的话!”盛宜德猛地站起身来,双眼直勾勾盯着赵川,大有一言不合就开干的架势。 盛宜德很清楚,这个二夫人可不是普通侍妾,武安君不在,很多事都是她说了算,余静姝对她也是言听计从。 “放肆!你算个什么东西?老子给你脸了?”赵川一拍桌子,直接抽出腰间长刀,指着盛宜德。 成二等人在身后,也都是举起手中刀枪,丝毫不怵,作为烈焰虎的人,他们横行无忌惯了。 余静姝吓了一跳,看向云瑶的眼中充满了慌乱,武安君交代的是尽量拖延,这怎么就要打起来了? 云瑶也是被气得不行,自打跟了武安君,还没受过这种气,却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干? 若是直接杀了倒也简单,只要一声令下,凌氏兄弟顷刻就能杀到,可那样该如何收拾残局? 第六十三章 痛下杀手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惦记我的女人?”寒芒乍现,话音未落,一名手持银枪的男子已如鬼魅般闪入屋内。 他周身裹挟着凛冽杀意,目光如鹰隼般死死锁定赵川等人,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其撕碎。 “大郎!”余静姝双眼瞬间亮起,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郎君!”云瑶同样难掩欣喜,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二女几乎同时起身,裙摆翻飞间,迫不及待地朝着来人奔去。来人正是山寨当家武安君,他身姿挺拔,周身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势,此刻眉头微皱,眼神中满是警惕与杀意。 “你就是这山寨当家的?”赵川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心中暗自咒骂。出发前不是被告知当家的不在吗?怎么会如此倒霉,正好撞个正着。 盛宜德心中暗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他早就猜到赵川会有此反应,谁能想到这倒霉蛋运气这么差,偏偏在这节骨眼上碰上了当家的。 “正是。说吧,准备给个什么交代?”武安君刚回山寨就撞见这一幕,怒火在心中熊熊燃烧,恨不得立刻将眼前这些人碎尸万段。 他的声音冰冷如霜,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刺骨的寒意。 “你们先去外面!”武安君伸手拦住云瑶和余静姝,目光中满是关切。他深知接下来必定是一场恶战,不想让二女受到丝毫伤害。 “交代?好吧。奔雷将军说了,你们寨子夏税一千石,我给你个交代,算九百石吧!”赵川强装镇定,信口胡诌道。 实际上奔雷将军只是让他见机行事,底线是七百石,多出的这两百石,不过是他为了谋取更多奖励临时起意。 “一千石?你怎么不去抢?”武安君眯起双眼,寒光一闪。 原本他还打算暂且周旋,拖延些时日,可赵川这般狮子大开口,显然是没打算善了。 “怎么?就你,还敢不听我们大帅的?”赵川色厉内荏,心中虽有些发怵,但想到完不成任务的后果,还是硬着头皮威胁道。 他心里也清楚,若是真把山寨逼反,自己必定吃不了兜着走,可收不上税,麻烦只会更大。 “去岁才六百石,今年就要一千石?赵将军,咱们不如去奔雷将军面前好好分说一下!”盛宜德看出赵川在故意刁难,心中暗骂这厮挟私报复,否则绝不可能如此漫天要价。 “也不是没法子,将方才那个女子送给奔雷将军,我可以做主,只要七百石!”赵川心中一喜,见对方提出去将军面前理论,误以为对方不敢翻脸,顿时越发嚣张起来。 “找死!”武安君怒喝一声,往前踏出一步,周身真气涌动。 手中长枪如灵蛇出洞,瞬间化作一道白虹,直奔赵川胸口而去,枪尖划破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声。 赵川大惊失色,本能地提起长刀格挡,同时试图向后撤退。他也算习武有成,本事与开山手不相上下,这才敢如此托大。 原本他还怀疑武安君是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害死其他三个当家,此刻亲眼见识到对方的实力,才明白那三人死得并不冤枉。 武安君真气暴涌,枪尖如同出海蛟龙般灵活变幻,巧妙避开长刀,下一刻,“噗”的一声,狠狠捅进赵川胸口。 “你、竟然敢......”赵川满脸不可置信,瞪大双眼。在这大盘山中,竟然真有人敢杀他这个烈焰虎的人,而且他连对方一枪都挡不住。鲜血顺着枪尖汩汩流出,染红了他的衣衫。 “下辈子,记得做个好人!”武安君面无表情,猛地抽回长枪。赵川捂着胸口,鲜血如喷泉般涌出,双腿一软,缓缓瘫倒在地,没了气息。 “公子,你回来啦?”凌川和凌岳提着大棒匆匆赶来。他们本就在隔壁房间休息,听到武安君回来的动静,立刻飞奔而至。 成二见状,深知大势已去,干脆利落地扔掉兵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原本他还在犹豫要不要拼死一搏,杀出重围,可看到凌氏兄弟这两个铁塔般的汉子堵在门口,便知道就算能躲过武安君的长枪,也绝无可能逃出生天。 其他人见此情形,也纷纷效仿,兵器落地声此起彼伏,众人纷纷跪地求饶。他们心里清楚,头领赵川都死了,他们又哪还有活路。 “把他们的武器甲胄都收起来,送到胡老刁那里,打乱安排到各个垦荒队伍里,干得好就留一命,干得不好,就埋了!”武安君神色淡然地吩咐道,眼神中透着一丝威严。 盛宜德领命而去,挥手示意手下将众人带走。 此时正值夏收时节,胡老刁那里正缺人手,这九个壮劳力来得倒也及时。 击杀赵川后,武安君的杀戮值增加了十六点,如今已达到一百零五点。山寨发展逐渐步入正轨,他决定用杀戮值抽取功法武技。心念一动,在脑海中下达抽取指令。 “武公子,你看我这身,威风不?”凌岳满脸兴奋,拉着武安君展示自己崭新的铠甲。 这套铠甲胸前由长六寸、宽三寸的铁片整齐排列而成,腋下、肩膀和后背则采用较小的竹片拼接。如此设计,虽牺牲了部分防护力,但却让行动更加灵活轻便,别具匠心。 更让武安君眼前一亮的是,铠甲的下档同样由铁片与竹片混合制成,将大腿根和裆部严密护住,防护周全。 “不错,这东西弄了几套?”武安君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深知,这些工匠极具才智,打造出的铠甲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出色。 “咱们八个队长,每人一套,其他人的,铁片要少些,也没这么长!”凌川咧嘴笑道,穿上新铠甲的他,整个人精气神十足。 “不错,不错,就差一顶头盔了。”武安君目光坚定,心中已有盘算。 他很清楚,安家寨人力有限,想要与烈焰虎抗衡,唯有将手下武装到极致,用钱砸出一支精锐之师。 “当家的,根本来不及啊,头盔太难打了,一顶头盔一天都打不好!”牛仓匆匆赶来,听到武安君提及头盔,满脸愁容。打造头盔对形状要求极高,工匠们需一点点敲出半球形,还要加上帽檐,工序繁琐,耗时极长,堪比打造一口小铁锅。 “等会哈,我来捋捋!”武安君揉了揉太阳穴,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到了热冲压的办法。 “来来来,我画个图纸,你就在旁边给我弄出来!”武安君雷厉风行,深知烈焰虎随时可能来犯,容不得半点拖延。 他迅速拿过炭笔和图纸,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一个高约两丈的架子,上面画着圆圆的滑轮,架子底下是一个石墩子,石墩内部凿出头盔形状。 另一边,又画了一个固定尺寸的铁墩子,随后将图纸递给牛仓。牛仓办事靠谱,武安君对他十分放心。 此外,武安君还叮嘱牛仓,此次带回了足够的牛角,要用牛角加强所有弓箭,上次抽取的胶水还有剩余,正好派上用场。 牛仓虽对图纸和吩咐有些不解,但还是恭敬领命。在他心中,武安君在寨子里说一不二,且从不做无用之事。 武安君又仔细查看了普通士兵的铠甲,整体设计与凌氏兄弟的相似,只是铁片用量较少,但用来抵挡羽箭绰绰有余。 待将寨中大小事务处理妥当,武安君终于能松口气。此时,云瑶和余静姝早已在一旁等候多时。 “为夫此番出去,给你们带了好东西!”武安君温柔一笑,伸手入怀,掏出两根精致的金钗,分别递给二女。 “谢谢郎君!”余静姝满脸欣喜,踮起脚尖在武安君脸颊上轻轻一吻,随后拿着金钗爱不释手地细细端详。 云瑶则眼神含情脉脉,羞涩地接过金钗,轻轻依偎在武安君身旁,示意他帮忙插上。 “郎君,方才那人太过可恶,居然出言……不逊!”余静姝本想说“调戏”,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小脸微微泛红。 “跟一个死人有什么好计较的,为夫,饿了!”武安君宠溺地摸了摸余静姝的头,摆了摆手。在他看来,赵川不过是个跳梁小丑,死不足惜,没必要为此坏了心情。 “倒也是,云瑶姐姐,你随我去给郎君做些吃的!”余静姝拉起云瑶的手,兴致勃勃地朝着厨房走去。云瑶一步三回头,眼神中满是不舍,她恨不得时刻黏在武安君身边,却又不好拒绝余静姝。 待二女离去,武安君这才有空查看脑海中抽取的结果。只见那赫然是游龙身法。此身法修炼大成后,身姿翩若惊鸿,宛若游龙,极擅在方寸之间腾挪转移。若与疾风枪法配合,必将使他的速度更上一层楼。 “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武安君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他心分二用,运转真气,同时施展游龙身法与疾风枪法。刹那间,他的身影在屋内急速穿梭,长枪如幻影般神出鬼没。有了游龙身法加持,像赵川这样的高手,就算来七八个,也难以伤他分毫。 至此,武安君补齐了自身最后一块短板。他能明显感觉到,如今就算与郭进对战,也有了一战之力,即便不敌,全身而退也并非难事。 系统出品,最低也是上品,且武技一经学习,便是大成境界,运用起来行云流水,毫无滞涩之感。 武安君心中豪情万丈,他深知,从这一刻起,自己真正跻身一流高手之列,实力甚至比郑兴河还要略胜一筹。 此时,他体内的纯阳功已修炼至七八分满,若能再完成一次质变,或许就能突破瓶颈,成为真正的顶尖高手。 可惜功法修炼耗时漫长,凌氏兄弟、云瑶和余静姝等人,距离小成尚远。即便有杀戮值,许多高级武技他们也无法修习,这让武安君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郎君,快,尝尝我们的手艺!”余静姝端着肉进来,招呼武安君落座。 云瑶紧随其后,端了一盆青菜跟米饭,直接放在武安君面前。 山寨里面肉不多,但是武安君回来,那必须得供应上。 “你们怎么不吃?”武安君端起饭碗招呼俩女一起吃。 “我们吃过了,这还没到饭点呢!”余静姝托着腮帮看武安君吃饭。 “哦,这碗跟盘子是什么情况?咱们寨子这么富裕了吗?”武安君以前用的,都是粗瓷大碗,带豁口的,不光是他,整个寨子都这样,因为粗瓷大碗便宜。 现在武安君用的居然是个白瓷碗,釉面算不得光亮,却也是不错的,勉强算是民窑中的中上品相。 “道长那边不是有两个工匠会玩泥巴吗?就琢磨着在后山开窑烧了一窑,前两天刚弄好,挑了些送来给我们用。”山寨里这么穷,哪里舍得去买瓷器? 玩泥巴的工匠?武安君对这个称呼很无语,若在后世,怎么也能算是个材料工程师了吧? “用什么烧的?农忙时节,还有空打柴啊?”武安君也觉得不错,若是能够做出些名堂来,说不定还能往外卖些。 “倒不是,后山有煤,挖些来烧就行了。”云瑶朝着后面山坡上指了指。 “有煤?”武安君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不知道? 原来这安家寨的后面,一直就有煤炭矿,原本是露天的,后来一直挖下去就成了个洞。开采难度越来越大,后面就懒得费劲,反正这山里不缺柴。 但是烧制陶瓷,煤炭比木柴好用,牛仓才想起来这个废弃的矿洞,带人开采了一批。 武安君三两口将饭菜塞进肚子,他要亲自去看看这煤炭矿,这简直是上天的馈赠啊。 现在武安君手上有搞耐火砖的工匠,这还有了煤炭矿,轻轻松松可以把温度搞到一千二百度以上,烧制玻璃的难度就很小了。 吃过饭之后,武安君跟着云瑶还有余静姝就上了后山,果然有一个黑黝黝的矿坑,四周都是裸露的石头,但是矿坑的底下,依旧是煤。 矿坑距离地面不过两三丈的高度,随便架起一个定滑轮,便能轻松将煤炭弄上来。 眼下既然有了想法,武安君就要去落实,烧制玻璃无非就是石英砂,在弄些草木灰跟石灰作为助融跟稳定剂,但是具体的比例还需要摸索一阵子。 虽然这系统有些坑爹,但是老子运气还是不错的,武安君嘚瑟得不行,居然让他弄到了煤矿,活该他发财啊。 等玻璃搞定之后,得把它们弄成高端产品狠狠搜刮那些高门大户,毕竟这玩意在工业化之前,根本不可能大规模生产。 第六十四章 风雨欲来 如今的市面上,一面平平无奇的铜镜,竟都能标价十几二十两银子售卖。可若是能将他记忆中那如秋水般清澈明净、清晰得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玻璃镜子成功造出来,又究竟该价值几何呢? 然而,制造玻璃镜子的难度极大,其中最大的阻碍,便是镜子背面那至关重要的反射膜,而这层膜的制作,必须要用到水银。 水银这东西,表面上看起来灵动而美丽,实则蕴含着致命的剧毒。皮肤一旦接触,或者口鼻不慎吸入,稍有差错,便是关乎生死的大事。 武安君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心,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焦虑,心中暗自思忖:也不知道郭进那边有没有人脉,能帮我找到那些精通摆弄水银的工匠? 虽说从朱砂中就能够提炼出水银,药房里更是随处都能买到朱砂,道士们炼丹的时候也常常会用到它,但真正能够熟练且安全地驾驭这剧毒之物,将其恰到好处地运用到制镜工艺中的人,实在是如同凤毛麟角,少之又少。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事情,还是得先把那合适的玻璃配方彻彻底底地研究出来才行。 一回到山寨,武安君便立刻吩咐手下,将林守诚和李巧生这两个在烧制方面堪称“玩泥巴”高手的工匠叫到了自己面前。毕竟,这可关系到山寨日后的财路走向,丝毫马虎不得。 “小的见过当家的!”两名工匠一走进屋子,便利落地拱手行礼。 在武安君所定下的规矩里,安家寨早就不再流行那些繁琐的跪拜之礼了,将士们行抱拳礼,普通百姓行拱手礼,既显得自在随意,又不失应有的体面。 “你们,这段时间在山寨里,过得怎么样?”武安君目光温和地打量着他们,脑海中清晰地记得,这两人一个叫林守诚,一个叫李巧生,在上次山寨进行炼钢改良的时候,他们可是出了不少力,立下了不小的功劳。 “好得很呢,当家的!寨子里的人都特别和善,牛道长对我们也很好,教了我们好多东西。我们在这里吃得好,住得好,真的哪哪都好!”林守诚憨厚地笑着回答道。 曾经在外面的时候,他们因为丐族的身份,处处遭受别人的歧视和白眼。而如今在山寨中,他们作为备受尊敬的工匠,享受着和士兵一样的待遇,终于能够挺直腰板,堂堂正正地做人了。 而且吃的、住的都是由山寨提供,每个月发的工钱虽然不算多,但在这里根本就没什么地方需要花钱,所以也根本花不完。 “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尽管说出来,看看我能不能想办法改善一下。”武安君心里清楚,这些工匠对于山寨来说,就像是一个个宝贝疙瘩。山寨能不能快速地发展壮大起来,在很大程度上就要指望他们了。 “那个……嘿嘿,当家的,等我们以后攒够了钱,能不能讨一房媳妇啊?”李巧生有些厚着脸皮问道。 正所谓饱暖思淫欲,他以前倒也没怎么往这方面想,可现在生活条件好了,这念头就整日在他心里打转,怎么也挥之不去。 “今年的话,恐怕是不行了。你们也知道,现在山寨里的粮食还是有些紧张的。要是大规模地增加人口进来,粮食很可能就不够吃了,到时候大家都得挨饿。”武安君无奈地说道。 他心里也明白,山寨之中,男女比例严重失调,这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大问题。如果短期内不加以解决,时间一长,必然会引发一系列的祸端。 其实,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就是像山寨以前那样,把大部分的女子集中起来实行所谓的“共享制”,让那些山贼们借此解决生理需求。至于底层的寨民们,每天连肚子都填不饱,自然也就没有心思去想其他的事情了。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嘛,人在吃不饱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烦恼,那就是饥饿;可一旦吃饱了,就会产生无数的烦恼。 但是,武安君心里清楚,如果真的那样做的话,山寨就只能一直维持在一个勉强生存的状态,根本无法实现真正的发展。 而且,他自己也根本无法接受那样的模式。在他的治理理念中,绝对不允许将女子当作牲口一样对待,每个人都应该被尊重,都应该有尊严地活着。 原本满怀希望的李巧生,听到武安君的话后,一下子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没了精神。毕竟,比起婆娘,他更害怕挨饿。 “但是,你们好好想想,要是娶了婆娘之后,以后还会有孩子。难道咱们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挨饿吗?所以啊,咱们的第一步,就是要把山寨发展得富裕起来。等以后有了足够的钱和粮食,自然而然地就会吸引更多的女子进入山寨,到那个时候,还愁娶不到婆娘吗?好日子在后头呢,大家一起努力!”武安君见状,赶忙给他们描绘了一幅美好的未来图景,就不信他们不心动。 林守诚和李巧生听了这番话,两眼瞬间放光。是啊,山寨里本来吃得就不错,如果再有个婆娘和孩子,一家人团团圆圆的,这辈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为了这样的美好生活,让他们做什么他们都愿意。 “当家的,您就直接说吧,让我们干啥,我们保证好好干!”李巧生急不可耐地说道。 武安君看到他们的反应,心里暗自觉得好笑,感觉这时候就算递把刀让李巧生去找烈焰虎拼命,估计他都能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嗯,是这样的,我准备让你们做个新东西,这个东西的制作过程跟炼钢差不多,也需要起炉子。不过呢,最后做出来的东西,冷却下来之后是透明的,就跟那个水晶一样,晶莹剔透的,你们明白吧?我大概知道它的配方和制作流程,现在先跟你们说一遍……” 武安君将自己所知道的关于制作透明物品的事情,大概地跟他们讲述了一遍。反正沙子在溪水汇聚的河道里多的是,只要淘洗一番就能用。 “当家的,您是说把沙子烧成水晶?这听起来简直就像是仙家秘法啊,跟点石成金差不多嘛!”林守诚听了之后,感觉有些不可思议,瞪大了眼睛说道。 在这个时候,水晶这东西可比黄金还要精贵得多,而且开采难度极大。而沙子,可不就是石头经过风化等作用变成的嘛,所以他才会有这样的感慨。 “当家的本就是神佛转世,懂些仙家神通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这有啥好奇怪的?”李巧生鄙夷地看了林守诚一眼,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武安君听了他们的话,摸摸鼻子,也不打算解释什么。毕竟,这样的说法对他在山寨中的威望是有好处的。而且,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作为一个来自后世的灵魂,不也算是转世吗? “也是,当家的,那您就直接说吧,我们具体该怎么做?”林守诚的眼中带着一丝虔诚。他觉得,能够跟在武安君的麾下做事,那可是他们前世修来的福分。 “嗯,记住了,淘洗干净的沙子是作为主材,其他的材料都是辅材。我要的成品,是那种干净透明的东西,而且是越透亮越好。你们去弄几个模具,等东西烧出来之后,就倒入模具里让它成型。每次制作的时候,都一定要把各种材料的配比记好。有了成品之后,马上拿给我看。”武安君再三地交代着。 他知道,古代的工匠们有时候也能够凑巧做出一些精品来,但是却常常因为没有记录下制造的过程和各种材料的配比,导致后面无法进行大规模的复制生产。所以,他绝对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他要让整个制作过程实现标准化。 武安君又给他们画了一个大大的饼,告诉他们,一旦这件事情成功了,就把他们的待遇调成副主管级别,地位只比牛仓低半级,而且待遇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林守诚和李巧生听了之后,欢天喜地地去了。面对如此巨大的诱惑,他们自然是要拼命努力地去做的。 武安君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摸摸下巴,心里暗自想着:原来画饼这么管用啊,看来以后是不是应该多画几个饼呢?这样总比直接往外掏真金白银压力要小一些。 与此同时,烈焰虎麾下雷寨寨主奔雷这几日心情糟糕透顶。他派往外面收缴夏粮的一支小队竟然没了音讯,而这支小队可是他麾下最大的粮食来源保障之一。 那是一支由十人组成的精锐小队,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消失了,奔雷怎么可能不过问呢?于是,他又派了一支五人小队过去查看情况,可没想到,依旧是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那个原本在他眼中不起眼的安家寨,如今竟然变成了一个让他的手下有去无回的绝地。 奔雷麾下总共也就一百多号精锐,这一下子就折进去了十几个人,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伤筋动骨的损失。 “将军,依我看,那安家寨肯定是发生了变故!”奔雷的狗头军师胡策轻捻着胡须,眉头紧皱地说道。显然,他们之前低估了这个安家寨的实力。 “还用你说?那小子不是说鬼狐他们是中了计吗?难道赵川他们也是中计了?”奔雷一说起这事就来气,他之前没把武安君放在眼里,很大程度上也是受了别人的误导。 逃到烈焰虎这里的,恰好是原来二当家鬼狐的心腹,而鬼狐也确实是死在了无安居的算计之下。 在奔雷看来,赵川的实力足以跟原本那三个当家的相媲美,而且还带了一队好手,就算打不过,也应该能逃出来才对,怎么会悄无声息地就没了呢? 第二支派出去的五人小队,他更是千叮万嘱,让他们以打探消息为主,可结果却连个消息都没传回来,就这么没了踪影。 奔雷原先的估计其实没错,但是他不知道,武安君有系统的加持,实力进展神速,赵川在他的手下根本就过不了几招。 至于后来那五个人,武安君早就在他们可能经过的路上布置了暗哨。一得到消息,就直接带人把他们给截杀了。凭着游龙身份的加持,那些人又怎么可能躲得过去呢? “将军,如今这安家寨显然已经成了我们的心腹大患,我看不如把这件事情禀报给大帅,让大帅定夺?”胡策觉得现在的情况有些尴尬,但是事已至此,还是得想办法把这个局面给处理好。 “放屁!就这么个小小的安家寨,百来个山贼,连十副铠甲都凑不齐,要是让大帅亲自来征讨,那不是让别人笑死我们吗?我丢不起这个人!”奔雷双眼一瞪,大声吼道。 “但凭将军吩咐!”胡策脖子一缩,他虽然挂着个军师的头衔,可实际上在奔雷面前说话根本就没多少分量。 奔雷以前就是烈焰虎的亲信,如今落草为寇几年,在山中横行无忌惯了,根本就没把安家寨放在眼里。 “传令下去,三日之后,点齐三百人马,随我出征!我倒要看看,这个小小的安家寨有多大的能耐!”奔雷一拍桌子,怒声说道。他已经多年不曾征战了,这次正好也该让自己见见血腥,找回当年的威风。 “属下遵命!”胡策应了一声就下去吩咐了,可他的心里却是直摇头,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奔雷麾下的精锐不过一百多人,这次出征肯定还要留下一些人照看寨子,所以能出动的精锐也就一百出头,剩下的都要临时征调青壮民夫来充数。以这样的阵容劳师远征,而且还要深入到地形复杂的山区,恐怕不会那么顺利。 从雷寨到安家寨,足足有两日的山路要走。再加上作战的时间,至少要携带七日的粮草,还得准备好作战用的各种器械。胡策想了半天,费尽心思,总算是将物资准备齐全了。 “军师,咱们这是要去哪啊?”一个小头目凑到胡策跟前,好奇地问道。 “少打听,听将军的吩咐就是了!”胡策不耐烦地摆摆手,可他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重。 将所有的杂事都安排妥当之后,胡策再一次来到奔雷的跟前。他总是觉得这次出征不太妥当,心里有很多担忧。 “将军,属下仔细算了算,咱们这次出征的实力并不占据绝对的优势。要是在战斗中伤亡过重的话,恐怕会对我们以后的发展不利,还请将军三思啊!”胡策斟酌了一下言辞,他可不敢说会战败,在他看来,应该也不至于战败。 烈焰虎麾下最大的势力就是他的本部烈焰寨,那里人口有三四千,精锐超过五百人。其他四个将领,麾下的人口都堪堪过千,精锐也就一百多人,四人加起来的实力才跟烈焰虎本部差不多。 原本奔雷麾下的实力,在四人当中是最强的,可要是这次出征损失惨重的话,恐怕就要成为四人之末了。 第六十五章 血战寨墙 “安家寨口不过七百,兵丁尚不足百,岂能挡得住我三百精锐?”奔雷觉得胡策完全就是在胡扯,安家寨着甲的精锐连二十个都凑不齐,他麾下足足一百多。 战阵之上,一个着甲的士兵抵五个布衣,他已经有巨大的优势。 “将军,对方据寨墙而守,占据地利!”胡策最愁的就是这个,若是双方在空地上对垒,那就简单多了。 “嗯,那就带二十架云梯。”奔雷点点头,他也是经历过大战的,知道守城的优势,那就再准备充分些。 不过比起动辄三五丈的城墙,一丈高的寨墙,要容易得多,也不必太过谨慎。 “那个,火箭要不要带着?”胡策真正惦记的是那个东西。 “少带些,用一个少一个!”那是奔雷的宝贝,好不容易从烈焰虎那里求来的。 “将军放心,我有数的!”胡策要的就是这句话,有了火箭相助,必然能够一举成功。 三日之期转瞬即至,奔雷率领着一支三百余人的队伍踏上了征途。除却这三百精锐,还有三十余匹驽马与骡子随行,驮载着沉重的物资,为大军提供必要的给养。 夜色如墨,悄然降临,奔雷与他的部众寻觅了一处隐蔽的山坳作为临时栖身之所。此地并无奢华的帐篷以供休憩,他们只能就地取材,以枯枝败叶为屏,勉强抵挡夜风的侵袭。 “玛德,老子一定要扒了他们的皮!”奔雷看着碗里的米饼糊糊,这些年养尊处优,如何吃得惯这个? 其他人也是一般的念头,待到拿下那寨子,一定要好好劫掠一番,把这些窝囊气都要发泄出去才好。 两天之后的中午,奔雷带着众人站在安家寨的寨墙前,看着高达一丈半,而且结实无比的寨墙,心头跑过一万头草泥马。 “玛德,这寨墙比老子的奔雷寨都要好?”奔雷扛着大刀,若不是带了二十多架云梯,他都准备回家去了。 “将军,要不先礼后兵?”胡策建议道。 具体的情况还不清楚,若是能够不动刀兵最好,就算不成,也能探一探口风。 “放屁,难道老子来游山玩水的?”奔雷双眼一瞪,他今天就要杀个痛快,也让其他寨子看看,敢违抗他命令的下场。 “刀盾手上前,支盾!”奔雷是正儿八经的军旅出身,自然不会让麾下闹哄哄乱作一团往上冲。 奔雷一声令下,数十名手持木盾的士兵分成两列上前,整个身躯隐藏在盾牌后面,朝着寨墙接近。 “停!”在距离寨墙二十步的地方,奔雷让刀盾手停止前进,再往前去,容易被寨墙上的石头砸中。 “弓箭手上前,引弓搭箭!”直接无视城头不断探出来查看的脑袋,一会就让他们见识一下自己的厉害。 更后面数支精锐扛着云梯等候,只待弓箭手压制住城头,他们立刻上前架起云梯爬上去,只要打开寨门,这事也就结束了。 躲在寨墙后的武安君看得心惊肉跳,亏得他做足了准备,这奔雷的麾下勇猛超乎他的预料。幸好上天保佑,只来了三百人,还有一半是不着甲的,若是一千号人都来,他就要直接跑路去了。 这些日子,热锻工艺得到了极大的发展,直接将烧红的铁板放在模具上,将两三百斤的铁疙瘩拉倒一丈多高,利用下坠的力道进行冲压,只要三下,就能形成一个能用的头盔。 武安君试过了,算不上优良,还有些笨重,但是足以抵御弓箭跟刀的劈砍。 至于他身上的铠甲跟头盔,那都是特制的,细密的甲片跟鱼鳞一样,丝毫不影响行动。 武安君打了个手势,让所有人引弓搭箭,一旦下令立刻朝着下面齐射。 “老子是烈焰虎大帅麾下奔雷,有喘气的没?现在打开寨门,我只杀该杀之人。否则,等我们杀进去,鸡犬不留!”奔雷抽出长刀,现在万事俱备,就等着他下令了。 “奔雷是吧?老子等你很久了!”武安君缓缓起身,他占据寨墙,又有二百精锐,如何会怕奔雷? “嘴巴没毛的小崽子,你是谁老子?”奔雷看着年轻的不像话的武安君,心中一阵怒火,就是这小子阴了他麾下十几个精锐。 “谁搭话,就是谁的老子!”武安君丝毫不怵。 “等到杀进寨中,老子要把你牙齿一颗颗敲下来,记得,别喊疼!”奔雷大怒,这小子死到临头还要嘴硬。 “有本事,你上来啊!”武安君伸出手指勾了勾,挑衅意味十足。 “老子记住你了,刀盾手往前五步,弓箭手准备!”奔雷大吼一声,若不是寨墙阻隔,他现在就想上去杀了武安君。 “全体都有,分段射击!给老子射死他们!”武安君话音刚落,拿起铁胎弓就一箭往奔雷射去,若是能够直接射死奔雷就赚大了。 好个奔雷,不愧是烈焰虎麾下大将,又久经战阵,挥手一刀便磕飞身前的羽箭,暗道好大的劲道。 更让他惊讶的是,刚磕飞武安君射来的羽箭,寨墙上数十支羽箭紧随其后落下,幸好有盾牌遮挡,杀伤力有限。 “弓箭手,射!射!”奔雷大怒,这些人居然有这么多强弓,他身边好些人中箭。 躲在刀盾手身后的弓箭手张弓搭箭朝着寨墙射去,却因为寨墙的遮挡难以立功。 而这边刚射完,城头又是一轮接一轮的羽箭倾斜而下,中箭的惨叫声不断,让奔雷有些慌神,城头到底有多少弓箭手? “云梯,上!”奔雷一声大吼,城头的武安君显然放弃了射他的打算,反而针对他身旁的护卫。 扛着云梯的精锐从刀盾手的空隙中快速穿过,付出十几人的代价,二十多架云梯搭在寨墙之上。 武安君看着云梯前长长的钩子,一旦搭上来,很难推翻过去,随着攀爬的敌人越来越近,云梯的重量就越来越大,更加难以推翻。 “一队二队换长枪,其他人接着射箭!”武安君一声令下,凌氏兄弟麾下直接架起长枪,待到敌人靠近就一枪捅过去。 “三队、四队换石头砸!”武安君准备充分,这些着甲的精锐弓箭难以奏效,接近之后就换石头,将其直接砸落到寨墙之下。 奔雷面色阴沉,就这么一会,他已经损失了好几十人,居然连寨墙都没爬上去。这几十人大部分都是被弓箭射死的,虽然准头不行,但是架不住对方射出的羽箭太多了。 “你们几个准备,随我杀上去!”奔雷在刀背上舔了一口。 奔雷身边的这几人,俱是武道有成,本事跟赵川差不多,他准备一举定乾坤。 “将军,不可,太危险了!”胡策劝道,任你功夫再高,云梯上被石头砸中也要半条命。 “准备火箭,全部打出去,助威!”奔雷现在已经无路可退,损失这么多人,必须拿下安家寨,不然如何在烈焰虎麾下立足? 胡策眼看劝不住,只能去照办,就看奔雷能不能成事了。 武安君看着远处架起的一排弩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帮人居然有火器。 只看弩箭头部绑着的竹筒跟引信,他就知道个大概,里面肯定是火药。 一枪捅翻跟前的一名士兵,武安君就看见火箭的引信被点燃,随即弩箭就被弹射出来。半空中的弩箭猛地喷射出火光,速度飙升,带着独有的尖啸声,朝着寨墙上飞去。 武安君猛地后退,粗壮的弩箭几乎是擦着他的铠甲飞过去,一头扎进身后士兵的胸膛,随即弩箭上的竹筒猛地爆炸开来,武安君赶紧双手抱头。 武安君从来没想过,他一个后世见识过各种火器的人,在这个世道被人拿火器压着打,还差点炸死他。 方才爆炸的动静很大,实际上伤害力一般,毕竟是极为粗糙的黑火药。 可就这般,依旧让城头所有人吓了一跳,慌乱的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恰在此时,再一批尖啸响起,所有人都吓得伏低身体藏在寨墙身后,就连武安君也不例外。 奔雷口中衔着长刀,双手并用,犹如一个灵活的猿猴,瞬间攀援到了寨墙,身后的精锐也是顺势而上。 武安君刚起身,就感觉一道寒光直奔他的脖颈而来,情知不妙,立刻发动游龙身法。 “叮!”长刀擦着头盔的边缘砍下,差点就要了武安君的命。 武安君猛地扭动身躯,疾风枪法直往奔雷胸前捅去。 奔雷暗道可惜,方才那一刀只差毫厘,提刀跟武安君战作一团。 武安君的枪法极为精妙,配合上游龙身法,一时让奔雷疲于拆招。 奔雷一个转身,背靠寨墙,长刀舞得水泄不通,只要他占住这个位置,背后的精锐护卫马上就能跟上打开局面。 武安君长枪带着残影,却奈何不得奔雷,也不知奔雷使得什么刀法,愣是把武安君的长枪牢牢挡住。 此时武安君身后的士兵反应过来,拿起长枪也跟着朝奔雷刺去,任凭你再好的功法,也架不住人多。 就在奔雷要抵不住之时,只见奔雷身后一人翻身而上,手持两柄短枪,直接将刺来的长枪磕飞,还趁势反杀一人。 “啊!都让开!”就在武安君焦急的时候,凌川跟凌岳兄弟俩各自扛着大棒冲了过来,普通的木棒早已换成了狼牙棒。 二人不管不顾,到了近前就是一棒砸下,这若是被砸中了,大罗金仙也难救。 原本死守云梯的奔雷跟护卫不得不闪开,两根狼牙棒重重砸在地上,那动静着实吓人。 凌川拔出狼牙棒,对着身后的云梯就砸去,下一个准备上来的人直接被他砸落。 而凌岳则背靠凌川,不断挥动狼牙棒,阻止奔雷二人靠近,不让他们重新夺回阵地。 “杀了这二人,每人赏十两!”武安君虽然略占上风,却短时间内奈何不得奔雷,只能让大家并肩上。 如今的安家寨,极度缺少顶尖战力,除了武安君之外,也就凌氏兄弟能算半个高手,其他人独自面对这个手持双枪之人,几乎都被一枪秒杀。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武安君话音刚落,身旁只要还能动的,都抓着长枪往二人刺去。 七八根长枪同时刺来,二人连忙并肩应敌,将刺来的长枪磕飞了去。 武安君身法游动,猛地朝着奔雷刺出一枪。 奔雷长刀来不及回撤,直接以刀鞘挡去。 武安君长枪却猛地一抖,轨迹发生变化,避开刀鞘,一下扎进那使双枪之人的胸膛。 武安君这一记变招极快,那人没想到本来朝着奔雷的一枪居然会杀了自己,双眼带着一丝不可思议。 “老子跟你拼了!”奔雷眼看自己最倚重的护卫死在武安君跟前,直接一个突进杀了一个武安君身边的士兵,随即长刀上撩,直往武安君胯间而去。 这一刀别说砍实了,哪怕只要碰着一点,武安君以后的纯阳功就废了,太监还能修个毛线的纯阳功。 武安君汗毛炸起,把游龙身法发挥到极致,勉强避过要害,被他一刀割破铠甲,在大腿上划了一刀。 既然对方拼命,武安君躲避时也没闲着,长枪来不及回收,直接化作长棍,猛地砸下。 长枪砸在奔雷肩头,脚下一个不稳,原本他不放在眼中的几柄长枪几乎不分先后刺入他的体内。 武安君对长枪兵的训练只有一条,前刺,快、狠、准! 没有任何的花俏,哪怕是奔雷这样的高手,一旦失误也得阴狠。 武安君快速挑动长枪,划过对方的脖子,带走他最后的气息,奔雷这样的高手,怎么也得三十个杀戮值。 “奔雷已死!” “投降不杀!” 武安君提着奔雷的尸体站在城墙之上,主帅已死,何必多造杀戮? 在武安君的预想里,只要将奔雷的尸体寄出,那必然是跪了一地才是。 让他意外的是,这些人居然拔腿就跑,那叫一个干脆,特别是那个最后面的作文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在奔雷尸体出现时就开始跑了,根本没听武安君说的话。 一百多号人在狭小的山路上逃命,那叫一个壮观,跟开闸泄洪没什么区别。 至于没跑的,大部分不是死了就是受伤了,这一战时间不过半个时辰,伤亡却不小,奔雷一上来就出了全力。 第六十六章 胆大包天 “打开寨门,给老子追!抓住一个赏二两,顽抗的就地格杀,赏一两!”武安君站在染血的寨墙上,长枪挑起奔雷的鎏金头盔,声如洪钟的号令在硝烟未散的战场炸响。 话音未落,寨门吱呀洞开,数百寨众如潮水般涌出,刀光在阳光下连成刺眼的银链。 凌氏兄弟更是悍勇,踩着敌人尚未冷却的尸体,顺着云梯倒滑而下,铁制的狼牙棒在半空划出凛冽弧线。 武安君低头查看伤势,奔雷那致命一刀在他大腿上留下四寸长的狰狞伤口,锁子甲的鳞片被削得翻卷,若不是甲胄阻挡,此刻早已血尽而亡。 他倒抽一口冷气,从奔雷的锦袍上扯下布条,粗糙的麻布按压在伤口时,疼得额角青筋暴起。“这老匹夫,差点让老子断子绝孙。”他咬着牙将布条勒紧,提着滴血的长枪追了上去。 此时的胡策正施展平生所学,在山道上狂奔。他虽未练出上乘武功,却有着堪比山猿的脚力,青石路上腾挪跳跃间,转眼便奔出两里地。 当狭窄山道上突然出现由巨木与乱石堆砌的“城墙”时,他差点一头撞上去——路障底座用磨盘大的石块夯实,上方堆叠着碗口粗的圆木,左侧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右侧峭壁足有两丈高,中间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此刻正被十杆长枪封锁。 “来人止步,此路不通!”李老七站在路障顶端,玄铁长枪斜指天空,身后十二名弟兄齐刷刷将箭搭在弦上,箭头泛着淬毒的幽蓝。 胡策撑着膝盖大口喘气,绣着金线的衣襟沾满泥浆:“混账!我乃雷寨军师,有要事回禀烈焰虎大帅,速速让开!” “奉寨主武安君之命设卡,便是飞鸟也休想通过。”李老七冷笑一声,枪杆在掌心转动出寒光。 这处天险正是武安君半月前便定下的截杀点,当奔雷大军路过之后,十余名精锐不分昼夜筑起这座简易关卡。 正僵持间,林元化提着带血的长刀赶到。这位奔雷麾下的得力校尉,坠落时凭借单手勾住云梯,竟只受了些皮外伤。他警惕地扫视四周,又有三名精锐奔来,皆是修习过功法的狠角色。 “弓箭手准备!”李老七突然大喝,峭壁上方的灌木丛中顿时闪现人影,十二张强弓同时拉开。 胡策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望着那些藏在暗处的射手,突然“扑通”跪地:“大哥!我愿降!” “军师,你......”林元化目瞪口呆,手中长刀差点滑落。他望着昔日侃侃而谈的军师,此刻像滩烂泥般瘫在地上,心中涌起莫名的荒诞感。 “将军不听我劝才有此败,如今他已身死,我们何必陪葬?”胡策抹了把脸上的泥污,声音里带着哭腔。 “回寨必被追责,大帅最恨逃兵!”这番话戳中众人软肋,林元化握刀的手微微颤抖——他何尝不知烈焰虎的狠辣? 烈焰虎当初带着麾下当了逃兵,但是对手下敢于当逃兵的,处置手段极为严厉。 “在下愿降!”林元化掷刀跪地时,远处传来急促脚步声。 武安君拄着长枪走来,见四五十名敌军精锐齐刷刷趴在地上,目光扫过胡策三人:“盛宜德,将降卒兵器铠甲收缴,好生安置。你三人随我来。” 武安君的目光如鹰隼般在三人身上扫过,最终落在胡策、林元化和祝山脸上。 胡策作为奔雷昔日的军师,虽身形单薄却眼神狡黠,林元化与祝山身着残破的校尉铠甲,腰间配刀的血迹尚未干透,三人无疑是这群降卒中身份最显赫的存在。 “都坐下说。”武安君随手搬过一块磨盘大的石头,粗糙的石面还带着山间的凉意。 他屈身而坐,长枪斜插在身旁的泥土中,枪尖凝结的血珠正顺着纹路缓缓滴落,“把奔雷寨子的底细,一五一十交代清楚。咱们现在是拴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我吃肉,你们才有汤喝。” 林元化和祝山对视一眼,喉结不约而同地滚动了一下。眼前这个刚斩杀奔雷的年轻寨主,浑身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势。他们小心翼翼地在胡策两侧落座,靴底碾碎枯叶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胡策倒也光棍,搓了搓沾满泥土的手,便像竹筒倒豆子般说了起来。从雷寨的防御工事布局,到粮仓的隐秘位置,甚至连烈焰虎本部精锐的作息规律都和盘托出。说到激动处,他还伸手在地上画出简易地图,唾沫星子溅在武安君的靴面上也浑然不觉。 “如果让你们三个打头阵,能不能骗开雷寨大门?”武安君原本微眯的眼睛突然亮如寒星,手指重重叩击着膝盖。 “我听说雷寨有七八百号人,青壮就占了一半。”他话音刚落,山间的风突然卷着枯叶呼啸而过,吹得众人衣袍猎猎作响。 林元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当家的,雷寨虽只留了二十多个守兵,但魏宏那厮......” “魏宏?是不是那个奔雷的心腹校尉,跟手持双枪的家伙并称左膀右臂?”武安君打断他的话,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他弯腰捡起一块碎石,在掌心反复摩挲,“巧了,我就喜欢啃硬骨头。” 胡策的眼珠子转得飞快,脸上已换上谄媚的笑容:“武当家,咱们进雷寨是要......?” “咱们现在这点家当,拿什么跟烈焰虎硬碰硬?”武安君猛地将碎石掷出,石块撞在远处的岩壁上迸出火星,“雷寨有人有粮,不抢过来,难道等着被人家一口吞了?” “可是当家的!”林元化腾地站起身,铠甲碰撞发出清脆声响,“烈焰虎本部离雷寨不过三里地,一旦事发,他们一个时辰就能杀到!”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烈焰虎是他不敢对抗的存在,这么做风险太高。 武安君却不慌不忙地掏出腰间酒囊,仰头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液顺着嘴角流下,在衣襟上晕开深色痕迹:“若不是看中你们三个,这险我还不冒。” 他抹了把嘴,眼中闪过算计的光芒,“只要骗开寨门,制住魏宏那几个心腹,再由军师出面,就说奔雷战事吃紧要调粮......” “到时候,雷寨的未婚女子,你们三个每人挑两个。”武安君突然凑近,身上浓烈的血腥味混着酒香扑面而来,“赏银百两,每月三两月俸,在我这儿当队长。”他的声音低沉却字字如重锤,砸得三人耳膜发震。 胡策喉结上下滚动,吞咽口水的声音清晰可闻。在奔雷麾下,他不过是个被呼来喝去的幕僚,如今这待遇,怕是连县城里的掌柜都比不上。 “干了!”他一拍大腿,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 林元化和祝山对视良久,终于咬咬牙,单膝跪地:“愿为当家的效命!”此刻山风掠过树梢,发出沙沙轻响,仿佛也在为这场隐秘的谋划低语。 武安君满意地大笑,笑声震得林间飞鸟惊起。他当即下令,让吴班连夜回寨调集所有牛马和青壮。月光下,浩浩荡荡的队伍如同黑色的潮水,朝着雷寨的方向汹涌而去。 此时的雷寨内,魏宏正搂着美人斜倚在虎皮榻上,酒壶在指间摇晃,酒水泼洒在昂贵的锦缎上也浑然不觉。听闻寨外传来动静,他不耐烦地起身,趿拉着绣鞋走到寨门前,语气中满是不悦:“军师,搞什么名堂?将军呢?” 胡策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装出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哎,别提了!那武安君实在难缠,将军不慎受伤,正在后面休养。” “废物!”魏宏暴喝一声,唾沫星子喷在林元化脸上,“老林,你他妈干什么吃的?连将军都保护不好!” 祝山抢前一步,故意提高声调:“老魏,你又不是不知道将军的脾气!发起火来十头牛都拉不住,我们能有什么办法?赶紧开门,累死人了!” 魏宏狐疑地盯着三人,眼神像毒蛇般在他们身上游走:“要是将军有个闪失,你们三个脑袋都不够砍!” “只是皮外伤,坐轿子随后就到。”胡策摆摆手,催促道,“将军怕山寨有失,让我们先回来报信。” 随着沉重的寨门缓缓开启,魏宏迈步上前,正要追问详情。胡策突然压低声音,做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这事......不好说,你附耳过来......” 魏宏果然上当,将脑袋凑近。刹那间,林元化眼神一凛,祝山如猎豹般暴起,铁钳般的手臂锁住魏宏咽喉,寒光一闪,匕首已透胸而出。魏宏双目圆睁,喉间发出“咯咯”的声响,四肢徒劳地挣扎着。 几乎同一时刻,武安君脚踏游龙身法,身影如鬼魅般闪到两名护卫身后。他双臂如铁箍般勒住护卫脖颈,沉腰发力,只听“砰”的一声闷响,两人的脑袋重重相撞,顿时瘫软在地。武安君毫不留情,双手一拧,两声脆响过后,彻底断绝了后患。 凌氏兄弟默契十足,迅速将三具尸体拖到暗处。而寨墙上的守卫竟浑然不觉,还在打着哈欠闲聊。 “都下来!将军有令!”胡策仰起头,朝着寨墙高喊。待守卫们纷纷跳下,早已埋伏好的安家寨众人一拥而上,片刻间便缴了他们的械,押着往寨外走去。 紧接着,胡策登上寨墙,敲响铜锣。不一会儿,雷寨男女老幼齐聚广场,连奔雷的妻妾都被带了过来。武安君则亲自带人守住通往烈焰寨的要道,但凡有可疑人员靠近,直接擒拿。 “父老乡亲们!”胡策展开双臂,声音洪亮,“奔雷将军大获全胜,前方有大片良田!只要愿意过去,每人二两银子!管吃管住,每月还有三百大钱!”他的话像一把火,点燃了众人的热情。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欢呼,百姓们纷纷跑回家收拾行囊,生怕错过这难得的“发财”机会。而暗处的武安君望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这场豪赌,他已经胜券在握。 入夜之后,安家寨大队人马进去,人扛马驮,将雷寨的物资大批量往外搬。 不得不说雷寨有钱,但是粮食却比预想的少,肯定外面的夏税还没送到。 安家寨大几百号人进去,连夜把物资搬出去一大半,寻了个隐蔽的山洞,将粮食藏了一大半,剩下的物资直接先发到安家寨,这些粮食后面再来取一趟。 第二天,天刚亮,雷寨的所有人扛着大包小包的物资,顺带将仓库最后的物资一起打包带走,给烈焰虎留了一个空荡荡的寨子。 人一过千,彻地连天,更何况是在这狭小的山道上,队伍蔓延一里多地。 武安君跟凌氏兄弟各自拉着板车,上面放着雷寨最值钱的金银细软,在山路中艰难前行。 “玛德,得尽快把独轮车大批量搞出来!”板车还是大了些,在山路上不如独轮车灵活。 安家寨中没瞧见,雷寨倒是有不少独轮手推车,在山路上推行极为便利,也好省些人力。 眼瞅着浩浩荡荡的大部队进了安家寨,武安君的嘴都合不拢,这他么发财了。 之前还想着先把山寨发展到一千人以上,这一把直接干到了两千人。 到了山寨之后,老弱妇孺先安顿下来,剩下的青壮跟安家寨的大部队一起,再次浩浩荡荡返回,将藏在山洞的粮食继续往安家寨搬。紧赶慢赶,连着搬了三天,运气不错,没遇到烈焰虎的人来捣乱,颗粒归仓。 虽然有胡策的安抚,但是人群中还是开始浮躁起来,之前答应的好处该兑现了。 “凌川,你带着李老七跟孙州,去把雷寨往这里的路给破坏掉。然后在这两处分别修筑关卡,凌川你跟李老七驻守此处,孙州驻守这道......”武安君知晓,烈焰虎那边反应再慢,这会肯定也知晓雷寨出了问题,肯定要派人来查探。 武安君眼下尚未整合安家寨,必须先将烈焰虎挡在外面,不然这些人一旦知道烈焰虎大军攻来,大概率是要作鸟兽散。 “当家的放心,我这就带人过去!”凌川挠挠头,这事容易。 “嗯,带些工匠,再让胡老刁抽调一百青壮随行!”眼下山寨人多,农田里的活有足够的人手。 将这些事安排妥当,安家寨第一次招安大会正式召开。 武安君站在寨墙之上,下面是黑压压的人头,若非有大批精锐维持秩序,他还真有些怵得慌。 第六十七章 实力暴涨 “各位雷寨的兄弟姐妹,我叫武安君,是安家寨的当家!”武安君攥紧手中的铁皮喇叭,声如洪钟。这喇叭是他凭借记忆让工匠打造的简易扩音工具,此刻正将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向广场上每一个角落。 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议论声此起彼伏:“奔雷不是去打仗了吗?这安家寨的当家来干什么?”“该不会是来抢地盘的吧?” 武安君抬起手往下压了压,再次举起喇叭喊道:“诸位,我有两个消息要告诉大家!”哪怕面对千人场面,他运足丹田之气,借助喇叭,声音依旧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第一个消息,奔雷已经死了,入土为安!” 此话一出,人群顿时像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彻底沸腾起来。惊呼声、哭喊声、议论声交织在一起。奔雷可是烈焰虎麾下四大猛将之一,武艺高强,众人怎么也没想到他竟落得如此下场。 “都安静!奔雷战死沙场,师爷他们无处可去,便归入了我的麾下,你们也一样!”武安君大手一挥,四周的安家寨士兵立刻高举长枪,枪尖寒光闪烁,人群这才渐渐安静下来。 “第二个消息,之前答应你们的好处,全部算数!我安家寨向来说一不二!” “发钱!” 武安君话音刚落,云瑶和余静姝便带着人抬着沉甸甸的大箱子走到正前方,胡策、林元化和祝山也跟在一旁。雷寨的百姓在奔雷手下时,生活困苦,对奔雷本就没多少忠心。如今看到白花花的银子,顿时欢呼起来。 这一趟从雷寨获取的银钱价值超过万两,还有不少黄金和首饰,比安家寨以往富裕得多。武安君一口气发出去两千多两银子,人心瞬间安定下来。 胡策等人各自拿到一百两银子,之前承诺的好处也一一兑现。三人立刻表态,愿意帮着招安俘虏,为安家寨的建设出力。 “先别着急,当务之急是烧窑。如今屋子不够住,得先盖他几十间青砖瓦房。”武安君深知,只有保障好衣食住行,这些新归附的人才能在安家寨真正扎根。 随后,武安君像往常一样对众人进行分类安置,将安家寨的士兵数量扩充到四百以上,工匠规模也达到八十多人。胡策作为第一个归附的人,被任命为工程主管,负责安家寨的大小工程,还分得了牛仓的部分权责。 胡策接到的首要任务,就是带人开窑烧制砖瓦,争取在冬天来临前,在安家寨建成五十间以上的青砖瓦房,优先供应给士兵和工匠。这样一来,大家挤一挤,便能安稳度过这个冬天。 与此同时,安家寨对士兵论功行赏,负伤或战死的,该给的抚恤一文不少。林元化和祝山正式加入安家寨大军,成为第九和第十位队长。按照武安君的改编方案,每队有四十名士兵,下设四名什长;每队配备十名刀盾手、二十名弓箭手和十名长枪手,并且弓箭手还必须在刀枪中选择一样作为备用武器。 武安君改变了以往只据寨墙而守的策略,他要让自己的队伍既能守得住,也能主动出击。 “果然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武安君看着云瑶和余静姝整理出来的仓库,眼中满是欣喜。成堆的银锭和铜钱几乎将小仓库堆满。 “大郎,银一万三千二百六十七两,铜钱六千二百贯有余,其他的还没整理完呢!”云瑶兴奋地拿着账本说道。一旁的余静姝眼疾手快,一把将账本夺了过去:“这是我该管的!” “虽然得了不少钱财,但开支也大。我得尽快再去一趟襄阳,多弄些铁料回来。要是不开垦更多荒地,明年开春大家都得饿肚子。”武安君盘算了一番,虽然粮食入仓不少,但新增了这么多人口,消耗巨大。而粮食收成主要在秋收,以安家寨现有的田地,远远不够供应。 在武安君的带领下,安家寨的生产建设热火朝天地开展起来,一切逐渐走上正轨。就连甲片制作都采用了新式热锻工艺,告别了以往单纯用铁锤敲打的方式,生产速度大幅提升。 武安君曾考虑过利用水力,但因为溪水流动缓慢,冲击力不够,只好放弃,反正安家寨有的是壮劳力。 另一边,烈焰寨中,烈焰虎听着手下探子的回报,满脸震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端端的雷寨,竟然人财两空。 “都是一帮废物!你们就是这么办事的?”烈焰虎怒不可遏,抬手就是一巴掌,直接将探子董威的牙齿打飞出去。 山中太平日子过久了,烈焰虎也放松了警惕。更何况麾下四将都是心腹,他还在各寨安插了耳目,自认为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及时知晓。 按照惯例,董威是烈焰虎的亲信,专门负责联络各寨耳目、打探消息。以往每隔三日,耳目们就会传递消息,这次晚了一日,董威没当回事,结果到第五日还没消息,他才赶去查看。 等他到了雷寨,只看到一座空荡荡的山寨。原本住着千余人的地方,如今寂静得可怕,连狗叫声都没有。他一边派人赶回烈焰寨禀报,一边带人去打探消息。当初奔雷去攻打安家寨的事,他也向烈焰虎汇报过,本以为手到擒来,没想到却出了这样的变故。 “大帅,卑职有罪!”董威本想辩解几句,但看着暴怒的烈焰虎,只好跪倒在地请罪,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丢了性命。 “现在、立刻、马上,带着你的人去把安家寨的底细摸清楚!”烈焰虎一脚将董威踹翻在地。 董威不敢耽搁,赶紧召集手下。他手下除了各寨的耳目,还有二三十个身手敏捷的斥候。 董威带着人一路小跑,刚到雷寨就碰上之前派出去打探消息、慌慌张张往回跑的黑狗。 “黑狗,你干什么呢?”董威厉声喝道。他派黑狗和两个弟兄先去安家寨摸情况,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校尉,不好了!”黑狗这才发现董威,急忙跑过来汇报。 “有话快说!”董威心急如焚,他知道烈焰虎现在正在气头上,自己要是办事不利,脑袋迟早不保。而且他也清楚,奔雷在烈焰虎心中地位极高,如今雷寨出事,烈焰虎肯定想找人发泄怒火。 “我和三子他们刚出去几里地,路就被挖断了。我们从山上绕了好远,刚走没多远,就碰到了敌人。对方正在破坏道路,看见我们就追杀,只有我跑了回来!”黑狗心有余悸地看着董威,回想起刚才的惊险一幕,要是跑得再慢一些,自己也逃不掉了。 “你们是猪吗?打探个消息还能折进去两个人?”董威气得一巴掌抽在黑狗脸上。 “校尉大人,我们就是想问问情况,谁知道对方上来就乱射箭!”黑狗委屈极了,他哪知道武安君定下的规矩——抓到人就能换钱,所以那些士兵看到他们才会如此拼命。 “带我去看看!”董威决定亲自去查看一番,他倒要看看,这个突然崛起的安家寨,究竟是何方神圣。 黑狗点头哈腰,在前面带路。山风呼啸而过,吹得众人衣衫猎猎作响,仿佛预示着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校尉大人,前面路就坏了!”黑狗声音发颤,手指哆哆嗦嗦地指向弯道前方。 董威黑着脸望去,只见紧贴悬崖的羊肠小道上,原本半丈宽的路面赫然出现一道五尺深的大坑。 坑底是个陡峭的斜坡,直溜溜地通向云雾缭绕的悬崖深处,山风掠过,隐约传来谷底松涛的呜咽声,让人望而生畏。 “爬山过去!”董威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率先拔刀砍断挡路的荆棘。 一行人如同被驱赶的困兽,在密林中艰难攀爬。藤蔓缠住脚踝,碎石不断滚落,惊起一群夜枭发出凄厉的叫声。 一个多时辰后,众人终于钻出密林,个个气喘吁吁,衣衫被树枝划得破破烂烂,活像从泥沼里捞出来的落汤鸡。 “不行了,歇会!”董威一屁股坐在布满青苔的岩石上,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山林里回荡。 黑狗见状,急忙解下腰间水囊递上:“校尉大人,喝口水!”水囊表面还凝着清晨的露水,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离你们被埋伏的地方,还有多远?”董威抹了把脸上的汗水,语气稍稍缓和。黑狗挤出一丝讨好的笑容:“不远了,五六里地,三个时辰就到!” “五六里路要走三个时辰?你当我们是在逛园子?”董威刚消下去的怒火“腾”地一下又窜了上来,抄起石块狠狠砸在地上,溅起一片碎石。 “校尉大人,您瞧瞧这路都成啥样了!”黑狗带着哭腔辩解道,“到处都是坑,还有那些大石头,根本没法走快啊!” “要是敢说半句假话,老子剥了你的皮!”董威用手指狠狠戳了戳黑狗的脑袋,这才起身继续赶路。 没走出两百步,一个两丈多长、半丈多深的大坑横在眼前。董威咬咬牙,一个纵身跃入坑中,又借力攀上对面土坡。手下众人有样学样,勉强跨过这道障碍。 可接下来的路,简直成了噩梦——每隔百十来步,不是深坑挡道,就是几千斤重的巨石横在路上。那些巨石显然是用杠杆原理从山顶撬下来的,棱角锋利,表面还带着新鲜的凿痕,任他们如何用力也纹丝不动。 从中午离开雷寨,一直走到日落西山,一行人总算抵达黑狗被伏击的地方。可眼前除了一个巨大的坑洞,连个人影都没有。显然,对方早已完成断路工作,全身而退。 董威还想继续追查,可手下众人累得东倒西歪,双腿像灌了铅似的再也挪不动半步。 他望着满地狼藉的断路现场,心中暗自心惊:这些看似普通的陷阱,却像一把把软刀子,不仅拖慢行军速度,更将众人的体力和意志消磨殆尽。 “后退找个地方扎营!”董威无奈地下令。 这时,一名手下凑上来建议:“校尉大人,要说避风,哪比得上这些深坑?铺上枯草,再生堆火,保准暖和!”董威环顾四周,荒山野岭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地方,只好点头同意。 半个时辰后,坑底升起三堆篝火,摇曳的火光映照着众人疲惫的脸庞。大家掏出硬邦邦的面饼,放在火上烘烤,就着凉水勉强咽下。吃饱喝足后,众人用石块围住篝火,铺上干草,很快便沉入梦乡。 第二天天还没亮,董威就被一阵嘈杂声惊醒。睁眼一看,顿时寒毛倒竖——坑边密密麻麻站满了人,长枪如林,弓箭上弦,正对准坑内的他们。 原来,李老七早已在山头安排了暗哨。昨夜篝火一亮,消息立刻传回。他们兵分两路,趁着夜色将董威等人堵在坑内,来了个瓮中捉鳖。 董威等人平日里在山寨作威作福惯了,早没了警惕性,再加上昨夜疲惫至极,连个守夜的都没安排。此刻只能乖乖缴械投降,被五花大绑带出坑外。 “凌大,你说这次咱们是不是发了?”李老七搓着双手,眼睛笑得眯成了缝。 想起武安君定下的规矩,抓一个俘虏就能换二两银子,前天刚抓了两个伤兵,今天又逮到二十六个活人,足足五十六两银子就要入账,这可是笔不小的横财! “咱们俩各拿五两,剩下的给弟兄们平分,咋样?”凌川摩挲着下巴,做出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 “就听凌大的!弟兄们没意见吧?”李老七高声问道,众人纷纷应和,欢呼声在山谷间回荡。 “拿了钱,回去可得好好干活,接着挖坑!”凌岳大声招呼着众人,押着俘虏朝营地走去。 董威一行人如石沉大海,烈焰虎得知消息后暴跳如雷,气得将案几上的茶盏狠狠摔在地上。“都是一帮废物!”他咆哮着看向师爷苏慎,“老苏,你说该怎么办?” “大帅,安家寨不除,后患无穷!”苏慎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忧虑,“若是任由他们发展,各寨夏税怕是收不上来。到时候粮草短缺,咱们这几万人马可怎么养活?” 烈焰虎握紧拳头,指节捏得发白。他心里清楚,若不尽快铲除安家寨,自己的威信必将大打折扣。一旦各寨拒绝上供粮食,失去粮草根基的他,恐怕连立足之地都难以保住。一场大战,似乎已不可避免。 第六十八章 大敌来临 烈焰虎本寨人口最多,不事生产的精锐占比也是最大,粮食自然最是紧缺,烈焰虎作为沙场老将,自然知晓一旦山寨缺粮,后果不堪设想。 “军师以为,该如何做?”烈焰虎缓缓点头。 “自然要即刻铲除祸患,但是,不能大帅独自去。以属下看来,当命风、雨、电三位将军,各率一百精锐为前锋。将军亲率本部精锐为中军,以雷霆之势镇压对方,以震慑宵小!”苏慎乃是烈焰虎的军师,自然要为烈焰虎考虑。 若是烈焰虎独自去攻打安家寨,万一有所折损,后面就很难对那三位见将军形成绝对优势。 虽说这三位将军都是跟随烈焰虎多年,但人心隔肚皮,还是自己掌握绝对的实力来得好。 “传令下去,让他们三人,三日之后,各率一百精锐为前锋!” “本帅亲率四百精锐,再加三百青壮随军运输物资,誓要踏平安家寨!” 烈焰虎重重一拳砸在桌上,这大盘山中,已经好几年没人敢挑战他的权威了。 烈焰虎的命令一下,整个山寨就开始忙碌起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不同于当初奔雷的粗笨手段,烈焰虎准备了大量的器械,连仅有的五架床子弩都带上了,还携带了大量的帐篷粮草等物资,完全按照军队标准行事。 “末将见过大帅!”狂风、断雨、紫电三人朝着上首的烈焰虎行礼。 “你们都听说了吧?”烈焰虎面色冷峻,大军今日就要出征,踏平安家寨。 “大帅,奔雷真的出事了?”紫电与奔雷比较亲近,突然发生这种事,有些不能接受。 “虽然没见到尸首,但肯定是出事了,跟那个安家寨摆脱不了关系。此番,你三人为先锋,立刻出发,我随后率大军跟上!”烈焰虎摆摆手,具体的情况他不比这三人多知道什么,也不知道那小子使了什么手段,神不知鬼不觉将雷寨都搬空了。 三人躬身领命,各自出去率领本部精锐朝着雷寨方向而去。 “老大,你说,大帅到底是几个意思?”断雨看着衰败的雷寨,有些摸不着头脑。 风雨雷电四人,平日里也是论资排辈的,狂风是老大,断雨老二,奔雷是老三,最后是紫电。 “给老三报仇啊!”狂风白了断雨一眼。 “我说的是,让我们为前锋!”断雨无语了,他又不是傻子,能不知道去报仇吗? “面对未知的情况,总要有人探路的!”紫电撇撇嘴,这么明摆着的事,有什么好问的? “以前咱们兄弟四个,那都是跟大帅并肩进退,共生死的!”断雨直摇头,他不爽的就是这点,为啥他们三个打头阵?大家一起并肩子上不行吗? “肯定是那苏慎捣的鬼!”狂风摇摇头,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狗头军师,都快骑到他们脖子上来了。 “要我说,是大帅老了!”断雨语气之中带着一股失望。 “老二,慎言!”紫电一惊,断雨这话可是犯忌讳的。 烈焰虎如今四十有三,普通人中肯定算年纪大了,但是他养尊处优,又修习功法有成,状态依旧处于巅峰,岂能言老? “我们四处打劫,大半的好处都上供去了,现在还要我们带人顶在前面!” “能把一个雷寨搬空的人,是好相与的吗?” “他不为我们想,我还不能有怨气了?” 断雨带着愤怒,他对烈焰虎太失望了,当初大家可是同甘共苦的兄弟。 “老二,大帅就是大帅!”狂风眼中闪过一丝警告的意味,谁知道身后有没有烈焰虎安插的探子。 断雨虽然不爽,却也只能选择闭嘴,大军缓缓朝着安家寨方向走去。 烈焰虎率领本部精锐紧随其后,大批物资队伍浩浩荡荡,当得上气势恢宏四字。 山路陡峭,烈焰虎不喜欢骑马,让人坐了两顶软轿,跟苏慎一人一顶,倒似游山玩水一般。 如今的烈焰虎,早已被优渥的生活磨平了棱角,只想安稳在大山中当个土皇帝,至于出山,出去干什么? 只要有钱,他想要什么,苏慎都能弄来,出去拼死拼活有个屁的意义。 但是,现在有人不服他这个土皇帝的管束,为了今后的美好生活,他不得不前往镇压。 如今正值六月,阳光毒辣得很,哪怕坐在软轿上,烈焰虎都觉得热得慌。 “军师,你咋样?”烈焰虎用扇子猛扇几下,这鬼天气当真难受。 “大帅,不如寻个阴头,让大家伙都歇一歇,不然得中暑了!”苏慎倒是还行,穿了件薄纱的短衫,又坐着软轿,山风一吹倒也别有滋味。 只是这些士兵们就遭罪了,一个个身披铠甲跟武器,早已大汗淋漓。 “也是,弟兄们都停下来,扎营休息,午后再出发。”烈焰虎深以为然,让手下把软轿停在树荫下,他需要午憩一会。 苏慎麻溜得拿着羽扇在一旁扇风,若没有烈焰虎的赏识,他苏慎在山寨算个屁。 “大帅、大帅!”紫电一路小跑过来,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滑落,却看见烈焰虎在树荫下午休,心中自然少不得埋怨。 “紫电将军,大帅正休息呢,莫要大声嚷嚷!”苏慎捏起一根兰花指,在嘴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军师,我有要事禀报大帅!”紫电感觉身上要起鸡皮疙瘩,这苏慎的动作怎么越来越像个女人了。 “能有什么要事?这才刚出寨子没几步呢!”苏慎指了指后面的雷寨大门,难道那敌军还敢打上门来?那倒是好了,省得大热天的赶路。 “你懂个屁?我自有要事跟大帅分说!”紫电眼中露出一丝鄙夷,还真把自己当作军师了?想骑在他们头上,也得看看手下够不够硬气。 “我也是为了大帅身体好,大帅日理万机,操劳过度,这才刚睡着!”苏慎丝毫不退让,显然有恃无恐。 “好了,都别吵了!”紫电刚来,烈焰虎就醒了,修为到了他这个地步,岂能随意被人摸到跟前来。 “大帅,你快帮帮我!”苏慎好似受了极大的委屈,跟烈焰虎告状。 “此乃军务,莫要生气了,紫电,说说吧!”烈焰虎有些尴尬,平日里无所谓,当着紫电这个老部将的面,有些抹不开面子。 “大帅,此乃战时,还请以军务为上!”紫电也很不爽,一个不男不女的,居然还要大帅责罚他,简直是倒反天罡。 紫电的意思很明确,苏慎阻拦他汇报军情,这是犯忌讳的,得给个说法。 “紫电!本帅说得很清楚,究竟何事?”烈焰虎站起身来,双眼迸发出一道精光,牢牢盯着紫电。 紫电心中一惊,烈焰虎给他带来极大的压迫感,显然对方在武道上的修为再进一步,已经对他形成绝对的优势。 以前烈焰虎的战斗力有很高,但是紫电自问也不差,在其手下走个五六十招不成问题。 “回大帅,前方道路被毁,老大跟老二正带人开路,得翻过这个山头,绕过去!”紫电是又惊又怒,烈焰虎这是明摆着在偏袒苏慎,他汇报军情何错之有? “前面带路,我们去看看!”烈焰虎点点头,对方看来早有准备,居然破坏了道路。 “大帅,快些坐好了,起轿!”苏慎扶着烈焰虎坐好,直接让护卫把软轿抬起。 在紫电错愕的目光中,苏慎坐进另外一顶软轿,跟烈焰虎并排而立。 “紫电将军,前面带路!”苏慎眼中闪过一丝嘚瑟,跟我斗,还嫩了些。 紫电深吸一口气,把不爽都压在心底,转身往前面走去。 苏慎不着痕迹挥挥手,烈焰虎麾下护卫精锐全部跟上,数十人先走一步,朝着前面的山坡走去。 一个时辰之后,烈焰虎看着眼前被挖断的山道,以及那深达百丈的悬崖,那叫一个憋屈。 “有没有其他路过去?”烈焰虎现在恨不得立刻踏平安家寨,这帮人太无耻了。 “大帅,能走的路就这一条,其他路早都废弃了,若是想要重新恢复,得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紫电摇摇头,这山里就十几个寨子,彼此往来也不多,哪会有多少路可走? 若这大盘山真的四通八达,官兵早就进来围剿了,原本是他们凭借道路阻击官兵,现在倒成了武安君用来阻挡他们的办法。 “把狂风跟断雨都叫下来!”烈焰虎现在是有火发不出,这路都没了,还能飞过去不成? 紫电赶紧上去叫人,狂风跟断雨正带着人清理灌木,尽可能找平缓的地势越过此处,不然物资跟牲口根本过不去。 “见过大帅!”狂风跟断雨下来朝着烈焰虎行个礼,眼神却瞪了一眼苏慎,方才紫电可是把之前的事情给说了。 原本烈焰虎麾下,他们四人平起平坐,各自统帅一部倒也相安无事,这个娘们唧唧的军师居然想骑到他们头上来。 苏慎感受到这三人的杀意,赶忙往烈焰虎身边靠了靠。 “说说吧,这条路要修多久?”烈焰虎往前一步,算是将苏慎给护住。 “回大帅,要想能走骡马跟辎重,至少一个月!”狂风之前就盘算过了,这种事情,急也没用。 “就不能再快些?”烈焰虎没想到要这么久,还以为最多十来天。 “若是人手翻倍,可以二十天结束,不可能再快了!” 他们合计过,好些地方需要用石头跟木料加固,这已经是最快的办法了。 “我留三百青壮跟随军物资在此,二十天,二十天必须能过去!”烈焰虎恨不得直接飞过去才好。 “大帅,我派了少数探子去前面看过,道路毁坏严重,就算翻过这座山,前面的路依旧不好走。”断雨刚刚亲自带人翻过去查看过,对方够狠的。 “无论如何,一个月之内,要......”烈焰虎都无语了,这安家寨是疯了吗?难不成还将路全部挖断了?这挖路可不是种地,下面可是有石头的。 而他不知道的是,安家寨是直接挖开土,然后用煤烧,把石头烧得通红,最后趁热浇水,石头直接就裂开。 再用上杠杆原理跟滑轮组,极大地减少人力,几十个人愣是干出了百来人的工作量。 苏慎扯了扯烈焰虎的衣袖,将其打断,随即在其耳边轻语。 “唔,此间不急,山寨正是农忙时节,你们继续推进,我留下物资在此处。两个月,务必打通到安家寨门前,到那时,我要踏平安家寨!”烈焰虎也不知道怎么就改了主意,好似不着急了一样。 狂风、断雨跟紫电带着几分不可思议,方才的烈焰虎还是怒气汹汹,这就缓和了?而且苏慎为什么要帮他们? 在三人摸不着头脑的时候,烈焰虎直接带着精锐回山寨去了,留下青壮把物资送到此处,剩下的就完全交给狂风三人。 “老大,这是什么情况?”紫电眯起双眼,那个军师苏慎,显然不是什么好心的。 “估计,是因为天太热了吧!”断雨摸摸脖子后面的汗水,出门都要坐软轿,怕热正常。 “不管他了,干活!”狂风一摆手,多想无益。 夜幕降临之后,断雨躺在帐篷中休息,烈焰虎送的物资足够,直接在山下搭起百余顶帐篷,作为将领自然可以独自一顶。 “咔嚓~”一道闪电划过天空,断雨猛地坐起身来。 “狗日的!”断雨知道,为何苏慎要让烈焰虎先行回山寨了,到雷雨季节了。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大雨倾盆而下,就算上面有帐篷,这地上也都是水,断雨不得不站在帐篷里无处可躺。 狂风跟紫电也是一样,在心底不断问候苏慎祖宗,甚至连带烈焰虎也一起问候了。 原本还想着为何这般好心,还将物资都留下来,显然是怕他们淋雨,影响了进度。 夏日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这湿漉漉的地面,断然无法睡觉了。 武安君这会正窝在后山的窑洞前,拿着一块玻璃乐得不停,一个多月的功夫,林守诚跟李巧生就做出了一块成品。 武安君举着玻璃在太阳下仔细观察,虽然还是有些轻微发绿,却也不打紧了,透明度以及足够。 “当家的,只要以铜丝加热,再覆盖其上,就能将这些边缘进行切割。”李巧生凑上来,他跟林守诚对玻璃的属性已经极为了解。 “好,你们就按照这个进行烧制,全部切割成圆形!对了,每人赏银二十两,好好干,等砖瓦房好了,每人一间!”武安君拿着玻璃乐呵得不行,有了这玩意,赚钱可期。 第六十九章 再往襄阳 武安君击杀奔雷那次,居然获得了超过三百的杀戮值,而他亲自杀的人根本不多。 很有可能,他带领麾下人马进行的战斗,其他人击杀的对象,也能分到一些杀戮值。 武安君也不想深究,直接进行洗髓,他必须尽快强大起来,随时应对来自烈焰虎的威胁。 眼下的武安君,功法实力还比不得奔雷,那日只是凭借地利跟武技的强悍,才能够击杀奔雷,就这样还差点被对方给带走。 奔雷这样的,烈焰虎麾下还有三个,再加上一个更加强大的烈焰虎本尊,由不得他不小心。 为了应对烈焰虎可能带来的威胁,最好的办法就是抽取一个高级武器装备,看能不能弄到一把枪。但是武安君感觉这坑爹的系统,就算他攒够五百个杀戮值,也不见得就能拿到枪。 干脆用杀戮值来洗髓,让功法修习速度加快,自身强大才是根本。 按照武安君估计,若是他的纯阳功再次突破,必然能够超越奔雷等人,完全可以跟烈焰虎掰手腕。 洗髓之后,武安君继续抽杂物,连抽了七次,能用的就是一盒玉米粒,用来微薄做爆米花的那种,外加一盒弹簧。 玉米的出现,让武安君对系统千恩万谢,这东西必须交给牛仓照料,这牛鼻子老道最仔细,办事他放心。 现在那些高产水稻长势极好,比其他的稻田明显要个头高大,穗粒也更加饱满。 玉米的优势在于不挑土地,不像水稻,以后山寨刚开垦的荒地,就种玉米,良田种水稻,粮食产量必然蹭蹭往上。 武安君开始期待,等到明年,将高产水稻跟玉米种满整个山寨,那时候将有吃不完的粮食。 而眼下,武安君要料理的,就是这盒弹簧。 这东西看似平平无奇,但是武安君知晓,若是按照正常情况,千年以内,这东西都不该出现。 别看在后世,弹簧不值一提,但是此时想要制造出这种钢铁,几乎是天方夜谭。必须要进入大规模工业化,能够分离出各种矿物质,了解不同矿物在钢铁中能够产生的变化才有可能。 用着火绳枪的大明火器营,被清朝的弯弓吊打,除了火器质量不行之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火绳枪的效率低,威力也差,而且受到天气的影响很大。 火器大规模替代弓弩,正是因为燧发枪的出现,大幅提高射击效率跟距离,而燧发枪的关键,就是弹簧。 武安君知道,他哪怕有了这些弹簧,也不可能进行仿制,但是,他可以考虑用这种弹簧制造一把燧发枪。 那天被胡策用火箭一通乱射,让他着实恼火,后来从雷寨也搬回数十根火箭。 武安君看了一下,火药的比例差些意思,而且是干法火药,威力也打了折扣,完全就是唬人的玩意。 若是能够将这些火药的比例稍作调整,再以湿法制作成颗粒,完全可以满足燧发枪的需求。 武安君凭着后世的记忆,不断摸索,勉强将图纸画出来,又让木匠做出来一个模型,再由铁匠去按照比例打制。 最难的就是枪管,必须先锻打出一根铁棍,然后再钻孔,工匠表示难度极大,武安君只能等着。 整个山寨蒸蒸日上,武安君也就成了最清闲的人。 “郎君,你看我发现了啥?”余静姝从后面搂着武安君的脖子,将初见规模的胸前凑到武安君脸上。 薄薄的纱衣,几乎跟直接肌肤相亲没区别,那种少女独有的体香,让武安君精神一振,午憩的睡意都被驱散了。 感受到胸前传来异样,余静姝低头一看,武安君正跟猪一样在拱,顿时大羞起身。 武安君一把揽过余静姝,将她放在自己腿上坐好,自打修习素女心法之后,出落得越发水灵了。 “有什么宝贝,值得你这般?”武安君调整一下姿势,压得有些难受。 “你看看这个!”余静姝拿起一本书递到武安君面前。 “神雷炼体诀?”武安君看着眼前的书,怎么出现这么个玩意。 武安君翻开书一看,居然是一套内功心法,据书中说,练到圆满,可以引天雷炼体,成就金刚不坏之体。 天雷炼体?作为一个懂科学的人,肯定不信的,那玩意搞不好一下就挂了,还炼体? 毕竟是第一次接触这个世界的功法,武安君细细翻看,书中详细讲述了功法修行的路径,按照道理来说,难度也不大。 翻到后面,武安君才发现,居然是筑基之法。普通人要想修炼此法,必须按照书中的方子准备药浴,资质越差的人,需要药浴的次数就越多,跟武安君的洗髓有异曲同工之效。 而且跟系统一样坑爹,每次药浴的效果越来越差,若是十次药浴依旧不能筑基,建议放弃。 当然,天赋异禀之辈,也可以不用药浴,第一次就能功行圆满。但若是不用药浴,一旦半途散功,就会伤及经脉,以后就不可能成功了。 “药浴一次,至少五十两!”武安君估计了一下成本,放下神雷炼体诀,比起这个,系统也没那么坑。 现在武安君麾下有十名队长,凌氏兄弟、林元化等人,都有武艺在身。 最差的就是杜老三、廖明、吴班、孙州这四人,从未修炼过功法,纯粹凭着体力跟悍勇,或许该给他们一个机会,能有什么造化就看他们自己了。 “五十两?这么贵?”余静姝还想多弄些人来练,也好提高一下山寨的实力。 如今余静姝跟云瑶虽然不曾小成,却也身强体健,单对单应付一个壮汉不成问题,修习功法的好处极大。 整个山寨的家底又能培养多少高手?况且修习功法成功之后,还要看天分,日积月累才能见效。 这个钱直接用来训练体能跟砸装备,显然见效更快。 若是一千两能培养两个修习功法的高手,同样一千两,能够装备五十名甲士。面对五十名甲士,武安君这样的高手也得逃,更何况两个普通习武之人。 “嗯,培养几个心腹还是可以的!”武安君点点头,自己此番出去,带个二十份药材回来,能不能成,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郎君,你又要走啦?”余静姝搂着武安君的脖子问道。 杜老三跟贺明已经开始准备物资了,显然离出发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不错,此番过去,没那么快回返。烈焰虎那边,我去看过了,没两个月绝对到不了这里。烈焰虎势大,必须多做些准备,我想去看看,能不能弄些合用的家伙来。就算弄不到,也得弄些铁料回来,不够用了。”之前武安君是按照安家寨一千人来计算的,三千斤铁料够了。 如今山寨人多了,铁料的消耗就更大了,必须得走一趟襄阳,不然会影响山寨的生产力。 “那,今晚我服侍你好不好?”余静姝揉了半天衣角,红着脸问道。 她这个当家大妇,到现在还是处子之身,名不符实。 “咳,那个,明年,明年再说!”武安君咽了咽口水,哪有这么考验人的? “我不小了!”余静姝把胸口一挺,刚才武安君不是都拱过了嘛。 “那个、静姝,是这样的,会怀孕的!你还小,身体没完全成熟,若是生孩子的话,很危险!”武安君很怕,万一生产有意外,他岂不是要后悔一辈子。 “那就学云瑶姐姐那样服侍你好不好?我昨晚看见了!”余静姝昨晚醒来,看见云瑶在服侍武安君,而武安君显然很享受。 “那个、再议!”武安君老脸一红,当时光顾着享受了,没想到把余静姝给吵醒了。 “不行,就今晚!”余静姝作为当家大妇,一直当个旁观者怎么行? “咳,我去后面看看!”武安君赶紧起身。 “哼,今晚我就不让云瑶姐姐进屋!”余静姝叉腰说道,不摆当家大妇的谱,还镇不住你们了。 接下来的两日,武安君尽享齐人之乐,云瑶很识趣把晚上让出来了,等到白天瞅准机会就把武安君往卧房拉。 应该是纯阳功的加持,日夜操劳,武安君依旧神采奕奕,还能处理山寨中的各种杂物。 武安君估算了一下,若是能够就这样发展到明年,山寨足以供养三千多人,规模还能再扩大一倍。 士兵的规模也能扩充到六百人以上,完全可以跟烈焰虎正面对峙,可惜,他没有这么多时间,只能继续窝在山寨加强防御。 牛仓那边还在加固寨墙,寨墙后面还起了数座箭塔,把寨墙的防御力不断堆高。 武安君离开山寨这事很隐秘,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反正山寨离了他问题不大。 但若是宣扬出去,难免人心不稳,烈焰虎的威压就像悬在山寨上的利剑,而武安君就是山寨最高的那个,他在,其他人就会感觉心安。 去襄阳的路走过几趟,武安君愈发熟练,轻车熟路就到了谢永思军帐外。 武安君现在成了谢永思的财神,给他带来的收益都快赶上家族那边的分红了,直接把武安君奉为座上宾。 “这是何物?”谢永思指了指武安君手上的玻璃,要说水晶吧,谁能打磨成这样一大块薄片? “此物那是玻璃!山寨中有高人,凭借秘方生产此物,极其难得!”武安君从未想过大规模量产玻璃,准备走精致路线收割高端人群。 “若是再大一些,做窗户倒是极好,室内也能透亮些!”谢永思拿起瞧了瞧,倒是个好东西。 “此物精贵,在下准备在其一面覆膜,用来制作梳妆镜,以替代铜镜!”武安君从一开始就想着做镜子,做窗户的话,现在的工艺还生产不出那么大的。 “覆膜?类似于金箔那种?”谢永思不愧是有见识的,一下就明白了武安君的心思。 “差不多,但是效果更好,出来之后的成品,纤毫毕现!”武安君这就吹嘘开了,谢家这种大户本就是他的收割对象。 “纤毫毕现?当真!”谢永思一下就来了兴趣,这东西若是用来送给母亲或者姐妹,那绝对有面子。 “还能骗公子不成?”武安君两手一摊,除非我不要命了。 谢永思的身手,武安君没见过,但绝对是个高手,能感觉到对方的那种气势。更何况人家是正儿八经的校尉,麾下五百正规军,真要是翻脸了,他大概率是逃不掉的。 “给我留三、不、四面,多少钱?”谢永思竖起三根手指,随即又加了一根。 谢永思想好了,一面给母亲,姐姐跟妹妹各一面,剩下的一个是用来给他的未婚妻,这就算妥当了。 “倒是不曾定价,待到成了,回返时送与公子便是!”武安君大手一挥,极为豪气,谢永思这样的,必须巴结。 “不成,岂能这般巧取豪夺?那不如这次的税收减半,剩下的就以此物相抵,如何?”谢永思摆手,以他的身份,送人的东西,怎么能是打秋风来的?谢家子弟丢不起这个人。 “既如此,就依校尉大人!”武安君也不再客气,回头料用足些,总要让谢永思记得人情才好。 襄阳城中,槿颜正在打算盘,原本铺子的生意已经稳定下来,但是现在有人开始从襄阳买了往建康、临安一带贩卖,据说那边能够卖到三贯钱一块,这利润真不小。 哪怕有了限购的规定,却开始有人雇人来买,只为尽快将香皂弄到手去倒卖。 “小禾,你再去数一数是不是还剩七十八块?”槿颜刚算完账,铺子里应该还剩这么多才是。 “夫人,我刚数过,就是七十八!你怎么心神不宁的,是不是想公子了?”小禾在一旁打趣道,她都数三回了。 “再乱说,让你也去门口守着!”槿颜对着门口的云歌努努嘴。 云歌是个懂事的,没有客人的时候都在门外候着,只有把客人往里面迎的时候才进铺子。 小禾大囧,她有时候会去门口跟云歌聊聊天,自然逃不过槿颜的眼睛。 恰在此时,小禾瞧见一辆马车缓缓驶来,驾车的是杜老三。 “夫人,是杜老三,杜老三在马车上!”小禾用力扯了一下槿颜的手臂,指着大门外面说道。 “哪里,在哪呢?”槿颜一下子来了精神,放下账簿就往外走,杜老三来了,说不定武安君也在。 只见那马车前面坐着两个人,一个不认识的应该是车马行的车夫,另外一人正是杜老三。 马车在商铺门前停好,杜老三一跃而下,随即掀开马车的帘子。 贺明当先出了马车,武安君紧随其后,瞧见朝思暮想的人,槿颜提着裙摆就小跑起来。 第七十章 意外之喜 “你们都仔细些,把东西搬进去,可莫要摔了!”武安君直接揽着槿颜的腰肢就往店铺里走,这些活就交给杜老三他们。 “公子,你饿不饿?”槿颜依偎在武安君的胸前,她感觉自己最近厨艺大涨,想在武安君跟前露一手。 “饿!”武安君面上露出一丝奸笑。 “那我去做饭!”槿颜立刻懂了,却想要逃到厨房去,这大白天的呢。 “嗯,去吧,多做几个菜。对了,先给我泡壶茶来!”武安君也是累了,直接在院子里躺下。 香皂全部入库登记,而现在武安君需要解决的,就是如何把这些玻璃变成镜子。 “武兄弟、武兄弟,你可算回来了!”郭进大踏步走了进来,武安君刚到汉水边上,麾下就禀报给他了,算算时间差不多,就寻来此处了。 “郭大哥,好久不见!”武安君从躺椅上起身,请郭进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就准备给他倒茶。 “嗨,兄弟你此番回去,怎么这么久?”郭进直摆手,拎起茶壶就往嘴里倒,天气太热,一跑动就满头汗。 “山寨夏收,事务繁杂了些,郭大哥寻我有事?”武安君又去泡了一壶茶,给郭进倒上一杯。 “酒楼现在生意很好,还多亏了兄弟,这两个月该给的分成在这里!”郭进直接摸出三块二十两的银锭放在武安君跟前。 “这么多?”武安君有些诧异,两个月就能分六十两,显然比他想象的要挣钱。 “不多,这都是你该拿的,若不是你帮我教得好,去哪挣钱?”郭进直摆手,示意武安君收下。 “那小弟就不客气了!”武安君直接将银锭收入怀中,生意上的事,还是明明白白的好。 “武兄弟,你听说了吗?北元人准备在江淮沿线开设马场,唐州就在其中!”郭进压低声音说道,他这个消息,可是从辛表程那里来的。 “马场?唐州可都是良田,哪来的草场?”武安君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那就只能毁田放牧了!”郭进摇摇头,也不知道这北元是怎么想的。 “那岂不是要天怒人怨?”武安君几乎可以想象那样的场景,得有多少农民遭殃? 北元人为了控制南方,南迁了大批草原人,这些草原人不善耕种,纷纷要求北返。北元朝廷无可奈何,只能在各地设置马场安顿他们,至于土地怎么来,那就各显神通了。 郭进告诉武安君这个消息,也是为了让他好有些准备,不出意料,以后进山讨生活的会越来越多。 大乾虽然偏安,却也在北元安插了不少耳目,这样的消息自然早早传了过来,辛表程作为前线大佬,自然就接到了通知。 “大人,朝廷这个月的钱粮已经入账了,这是明细!”衙门之中,苗正雨把明细账目递到辛表程跟前。 苗正雨也会挣点外快,但是绝对不敢在账目上糊弄,这也是辛表程信重他的缘由。 “怎么还多了一项安抚流民的开支?一千两?”辛表程仔细翻阅,他历来如此,也好杜绝他人的糊弄之心。 “属下也不知,咱们襄阳府附近不曾遭难,也没有大规模流民,往年一直没有这项。”苗正雨也看见这笔款子了,虽然钱不多,可却是实实在在的白银入库。 朝廷的拨款,都是有明细目录的,特殊情况也是由官府申报给朝廷,再酌情拨付。襄阳府从未申请安置流民的费用,突然来了这么一笔预算,自然要琢磨。 “大人,莫不是草场的事?朝廷怕北边有大规模的汉民南迁?”苗正雨对着北边指了指。 “不可能,北元的军队又不是摆设,大规模难逃,是要问责的。”辛表程直接摆手,一旦开始有人口外逃,边境上肯定会加强巡视。 “大人,莫不是在对岸收拢义军的事?”苗正雨试探着问道。 要说可能的变故,也就是辛表程给朝廷上书,要在唐州扶持义军,以为耳目。 辛表程缓缓点头,看来是朝廷赞成他的做法,却又不好明着支持,这才借流民的名目,拨付了这样一笔款子。 一千两银子,算不上什么,但这是一种态度,是对辛表程的肯定。 辛表程懂了,朝廷这是要彻底转向了,而他,也从议和派开始朝主战派转变。 “去走一趟那个铺子,江南优品,若是武安君在,让他抽空来一趟,我有话与他说。”既然得了朝廷的授意,虽然没有明着支持,却也可以放开些手脚了,起码物资供应可以扩大一些。 武安君这会正在跟郭进喝酒,二人有了彼此的利益牵扯,关系更进一步。 “郭大哥,你那,有没有鎏金匠人?”武安君放下酒杯,这事还得摆脱郭进。 “鎏金?这个真没有,这玩意估计临安或者建康才有吧。”郭进想了一圈,半点思绪也没有。 鎏金乃是高端工艺,只有豪门大户用的精美物品才能见着,襄阳虽然也是大城市,重要性更多地体现在军事上,论起繁华比临安差远了,跟建康都不能比。 武安君有些头痛,大体上的工艺他知道,但是水银这玩意剧毒,他不想碰。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水银中毒可不是开玩笑。 恰在此时,苗正雨来了,他来得倒是巧。 “今日不拼酒,随意吃些。”郭进一把拉着苗正雨坐下。 “我可是听说了,你那酒楼日进斗金,待休沐日,非去好好喝一顿!”苗正雨笑呵呵坐下来,不拼酒就行。 “一定、我亲自作陪!”郭进哈哈大笑,最近挣钱了,整个人最近心情都不错。 “我今日来,是因为大人要见你!”苗正雨看着武安君说道,暗道这小子运道不错,赶上好时候了。 之前是武安君上赶着巴结,现在辛表程则是要扶持他了。 “那、现在就出发?”武安君此番来,本就想要跟辛表程再多买些物资,如今对方要见他,正好将这事给办了。 “倒是不急,大人中午要休息一会,咱们午后再去。”苗正雨夹起一块红烧肉,不由得竖起大拇指,味道比起大酒楼丝毫不差。 “师爷,我跟郭兄弟正说着呢,哪里能弄到鎏金工匠?”郭进看着苗正雨,这襄阳城内外,但凡有点能耐的,估计都躲不过眼前这位师爷的眼睛。 “鎏金工匠?这可少得很,你找这个做什么?”苗正雨带着一丝诧异。 “师爷,我有一批东西,要用到鎏金工艺,我去拿来给师爷看。”武安君言罢,就去库房寻玻璃去了。 当一块清洁透亮的玻璃递到面前,苗正雨的嘴巴都能塞下一个鹅蛋,这也太夸张了。 “这么大的整片水晶,没有丝毫瑕疵,这得多少钱?老夫倒是好奇,这是怎么打磨的,这般平整?”苗正雨感觉,眼前的玻璃,简直就是神迹。 苗正雨是见过世面的,曾经一只水晶杯,在临安卖出了数百两的高价,比起眼前的玻璃,要小得多了。 “咳,此物乃是玻璃,秘法制成,并非水晶。在下准备在其中一面鎏银,成功之后,要比铜镜清晰得多。”武安君将自己的计划说出来。 苗正雨不断点头,此物现在也是稀罕,但并不实用。一旦赋予了镜子的功效,他可以想象,那些闺中妇人,必然趋之若鹜,比香皂还要受欢迎。 “要说这鎏金匠人,襄阳附近还真有一家,但是......哎,不如你再去临安想想办法。”苗正雨话到一半,又收了回去,显然有什么难处。 武安君跟郭进对视一眼,直到此时恐怕有些难办,襄阳这地界,能让苗正雨为难的人,不多。 原来,两年前,有一户鎏金匠人被流放到襄阳府充军,却被谭良弼收入麾下。 如今襄阳城内有一家铺子,专门售卖鎏金饰物,工艺极佳,应该就是出自那户匠人的手笔。 谭良弼跟苗正雨不睦,带着麾下精锐驻扎在城外兴化军,那里抵近边境,作为襄阳守军,他这般做也挑不出毛病来。 而那户匠人,如今也在兴化军,武安君乃是苗正雨的人,想要从兴化军把人带走,难如登天。 这也是为何方才苗正雨说,不如去临安想想办法的缘由。 “武兄弟,谭将军在兴化军,整整驻扎了一万禁军。”郭进眼中闪过一丝警告,他怕武安君不知轻重,贸然过去只能丢了性命。 在襄阳府地界,得罪了其他人,最多遭罪而已,辛表程的面子大家还不敢不给。但是谭良弼是个例外,辛表程三字在他那估计是催命符。 谭良弼麾下的两万精锐,除了一万在兴化军,其他都驻扎在周边的谷城、均州等地,襄阳城以西的一片,被他打造得跟铁桶一样。 “此事,我再琢磨琢磨!”武安君挠挠头,挣钱大计近在眼前,怎能轻易放弃。 若是可以,他甚至想跟谭良弼做个交易,但若是触怒了辛表程,这事就大条了。 武安君甩了甩脑袋,暂时不去想,先招呼郭进跟苗正雨吃喝。 吃饱喝足,三人就在院中躺着闲聊,话题自然离不开襄阳跟周边的局势,谭良弼自然也是出现的频率极高。 据说这谭良弼生性贪婪,而且极为狠辣,杀良冒功的事情没少干。 虽然丧尽天良,却能够笼络下属,因此对部将的掌控力极好。 辛表程数次在朝廷中弹劾谭良弼,但是对方仗着父亲谭之望在朝中帮衬,居然愣是跟辛表程打了个平手。 待到日头下去一些,气温也没那么高,武安君便随着苗正雨往衙门走去,郭进也跟着一起。 辛表程刚醒,正准备去衙门处理政务,就碰见喝得一身酒气的三人走进来。 “你们呀!收敛些!”辛表程用手点了点,一个个大中午喝得醉醺醺的,成何体统? “多日未见,贪杯了!”郭进笑笑,反正他经常喝酒,不喝醉就成。 最尴尬的是苗正雨,他要在衙门办差,方才没忍住,多喝了几口。 至于武安君,就无所谓了,一个商人而已。 “先喝点茶,坐吧!”辛表程对于心腹,还算宽容,不误事就好。 三人闻言,立刻落座,武安君坐在辛表程对面。 辛表程只是问了武安君寨中的一些情况,以及面临的困难。武安君那是打蛇随棍上,啥都缺,特别是生铁跟盐、布匹这些物资,最缺的其实是粮食,但是弄不过去。 “烈焰虎,此人,本官素来不喜!”辛表程了解了情况之后,单刀直入。 辛表程作为正统的读书人,又是封疆大吏,最讨厌的就是烈焰虎这样的军痞,不尊军纪,只顾自身。 当初在战阵之上,见势不妙就跑,差点把叶战大军给带沟里去了,这也是为何叶战为何要杀他。 那时的辛表程已经是兵部员外郎,对于这事清清楚楚,他不希望自己培养的对象,是一个靠不住的人。 “大人,学生不得已,暂且只能依附此人,否则一旦北元清缴,根本抵挡不住。”武安君心中一个愣神,难道辛表程相让自己取而代之? 武安君确实这么想过,烈焰虎是他在大盘山当土皇帝最大的威胁,但是眼下他能够挡住烈焰虎的攻击就不错了。 “大丈夫立于世,要看清形势,烈焰虎此人,不足与谋!”辛表程需要的,是像武安君这样,心中有大义的读书人,而不是烈焰虎那样的兵痞。 武安君若是知道辛表程的想法,肯定哭笑不得,他有个屁的大义,就想当个逍遥土皇帝,但是没办法,有烈焰虎在,休想在大盘山中安稳。 “大人,我早有自立门户的心思,只是,势单力孤......”武安君两手一摊,颇为为难。 若是辛表程知道,眼前这个小子跟烈焰虎已经是不死不休,肯定要给他颁一个最佳表演奖。 “无妨,此番,我再给你生铁五千斤!”辛表程直接给丢出王炸。 你不是人少嘛,没关系,武装到牙齿,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甲士,自保没问题。 “大人放心,待我寻得时机,必然跟烈焰虎一刀两断!”武安君大喜,他原本只是想着再弄个三千斤,不行的话就两千斤。没想到辛表程这么阔绰,手一挥就是五千斤。 按照安家寨现在的配置,一个精锐士兵十五斤铁差不多,五千斤就能武装三百多精锐。 眼下的安家寨不需要这么多精锐士兵,四百人已经是极限,大部分生铁回去都是要打造成农具。 若是有剩余的,自然要再打造些铁片,将士兵的铠甲再升级一下,起码把裆部护住。 第七十一章 欲入虎穴 “若是你把烈焰虎的头拿来,我给朝廷保举你一个官当当!”辛表程带着一丝意味深长。 “大人恕罪,道不同,不相与谋而已。在下跟烈焰虎,同为反元义军,只要他不主动来攻,学生断然不会对其下黑手!”武安君念头一转,算是拒绝了这个诱惑。 郭进则是朝着武安君挤眉弄眼,那可是官啊,他跟着辛表程这么多年,都没看见个影子。 武安君无视郭进的神情,他是读书人,之前一直跟大家说的他是依附烈焰虎的小寨子,算是烈焰虎麾下的外系头领。 大家各奔东西无妨,怎么能对烈焰虎下手?岂不是有违仁义之道? “机会难得,你可要想好了!”辛表程面色如常,只是再提醒一次。 烈焰虎虽然打着反元义军旗号,但是在大乾还是挂着号的,不仅是逃兵,还是个落草的大贼寇,拿他的人头自然能够邀功。 “大人,学生自幼苦读圣贤书,知晓圣人之道,此事有违本心。”武安君直接拒绝了。 “嗯,生铁的事,老苗自然会办妥当,你那个铺子,怎么样了?”辛表程也不强求,干脆聊起其他来。 山寨想要坐大,就需要物资,物资需要用钱买,而这个铺子显然就是武安君钱财的来源。 “回大人话,生意尚可,前些日子学生不在,等厘清了进项,再跟苗师爷交割!”武安君朝着苗正雨拱拱手,答应给的分润肯定不能少。 苗正雨也算照顾他们,武安君不在,也从未去店铺里催促。 “嗯,需要什么物资,都可以跟老苗提。老苗做不了主的,自然会跟我说,我只有一个要求,尽快自立坐大,打造一支可以作战的军队。”辛表程扶持武安君,为的是在唐州藏一支奇兵,能够为他所用。 “那个,还真有,咳,大人这里,有没有硫磺?”武安君面上流露出一丝尴尬,自己是不是有些太贪心了? 那天被奔雷一阵火箭给打的够呛,武安君自然是惦记上黑火药了,作为穿越人士,被人拿火器对着脑袋打,而自己麾下还用着最原始的弓箭,这不是穿越者之耻? 武安君早就想过弄黑火药,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木炭容易弄,安家寨有制炭的工匠,几千斤木炭还是有的。 硝石这东西也简单,武安君早已命人收集了大量的硝土,再用草木灰溶解去掉杂质,现在也有数百斤存货。 只有这硫磺,始终弄不到,因为这玩意也是个管制品,比生铁管控还要严格。 硫磺易燃,这东西除了道家能弄到一些炼丹,在其他地方根本看不到,向来都属于战略物资。 “你想要搞火药?就不怕把你那寨子给烧了?”辛表程不是什么迂腐之辈,襄阳城防军中就有火器,他也见过,威力一般,关键是动静大,用来唬人极好。 “不怕,只要小心些,不会的!”武安君很自信,以咱的文化水平,捣鼓个黑火药很简单。武安君觉得,在目前这个世界,他的科学素养应该是拔尖的。 “你要多少?硝石要不要?”辛表程缓缓点头,若是用上火器,确实能够在短时间提高实力。 别说那些山寨中的义军,就算是正规军,初见那阵仗,也是吓得抱头鼠窜。 “弄个五百斤应该够了,硝石就算了,运输太麻烦。”硝土在山寨中能够直接制取,速度慢就慢些,每次运输的物资有限。 这一次要带回去五千斤生铁,还有五百斤硫磺,已经很大阵仗了。 “硫磺可比生铁贵,算了,老苗,记得给他算便宜些。”辛表程想起朝廷给的那点银子,他自然不会真的拿给武安君,就给他打个折扣好了。 武安君当即大喜,这事就算妥了,回去想办法把火器给搞出来。 以安家寨的水平,想要大规模弄火枪基本靠不住,钻枪管太难,火绳枪效果也一般。 若是可以的话,他决定铸造火炮,虽然笨重,但威力大啊,特别是那超远的攻击距离,完全可以取代投石机跟床弩。 安家寨现在的武器装备精良,欠缺的就是威力大,射的远的东西。大乾跟北元,在这一块基本都是倚重床弩跟投石机,武安君觉得这两东西太笨重。 以一架射程六百步的三弓床子弩为例,臂展超过一丈半,连上绞盘重量在一千五百斤以上,至少需要十人操作,极为笨重。 而一座火炮连底座,长宽不过五尺,重量可以控制在一千五百斤以下,射程轻轻松松一里多地,比床子弩强多了。 至于投石机,那就更笨重了,武安君根本没考虑过。 接连搞定了生铁跟硫磺矿,武安君感觉自己已经要飘起来了,跟喝了一斤白酒差不多,晕晕乎乎出了衙门。 若是将火炮给弄出来,烈焰虎算个屁,轰不死他。 “他要找鎏金匠人?临安肯定有,但大多都在皇家或者世家大族手里。”辛表程听苗正雨说起这事,也感觉有些诧异,这种工匠外面等闲接触不到。 鎏金匠人干得最多的活,就是修陵墓,为了保证陵墓内的机密,经常也就一起陪葬了,这个行业很少被外界接触。 “谭将军那边,有一户,我怕武公子不知道轻重,还特意叮嘱他不要去招惹。”苗正雨也觉得有些可惜,那些玻璃当真是精品,一旦成品面世,肯定是了不得的东西。 武安君那铺子挣了钱,辛表程这边也有分润,而且武安君花钱的大头就是在他们这买物资,大家一起发财多好? 更爽的是,武安君极为大方,每次出手都让他乐呵好几天的,这钱还不烫手,辛表程瞧见了他也不怕。 “听说谭将军麾下招揽了不少好手,梼杌营如今实力不容小觑,武兄弟若是想要暗中把人弄走,只怕凶多吉少。”郭进也跟着回应道。 武安君的身手还算不错,却远未达到一流高手的水平,毕竟郑兴河也就刚摸到一流的门槛。 郭进还不知道,武安君如今有了游龙身法的加持,今非昔比,战力这一块,已经迈进了一流。 “是不是有了梼杌营,我们以后就要对谭良弼,敬而远之?”辛表程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顿,显然对这个情况很不满意。 辛表程才是襄阳府的一把手,京西南路安抚使可是正三品大员,难道还要对一个从三品的云麾将军让步? 大乾朝,那可是文贵武贱,以文御武。就算到了高宗一朝,武将凭借战功有抬头的趋势,可依旧是文官在把持朝堂,况且他辛表程就没有战功么? “大人,这个,梼杌营据说一流高手不下十人,其指挥使卞正南更是号称襄阳第一高手。”苗正雨脸色有些难看。 辛表程跟谭良弼不对付,明面上肯定不能起冲突,暗地里自然少不了争斗。 如今谭良弼凭着梼杌营,让辛表程麾下吃了几次暗亏,显然已经让辛表程不满。 “狗屁,待我去会一会此人。”郭进很不爽,都没过他这关,凭什么叫襄阳第一高手? “前些日子,咱们在西边的耳目,几乎被摧毁大半,伤亡惨重,这事就这么算了?梼杌营又如何?必须要付出代价。老苗,你谋划一下,正好利用此事,将梼杌营吸引过来,再给予迎头痛击,必须要让他们痛入心扉!”辛表程之前吃了大亏,却又有口难言。 辛表程在谭良弼那边安插大量耳目,毕竟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事,不能在朝堂上分说,但是这个仇他记下了。 “郭进,你挑一些高手,衙门跟军中的几个高手也会一起,我只有一个要求,必须要重创梼杌营。”辛表程面色冷冽,必须要把这个场子找回来。 苗正雨自然是应下此事,作为师爷,必须要给辛表程分忧。 苗正雨跟郭进出了后衙,不同于郭进的亢奋,苗正雨面色有些冷峻。 “郭进,你有多少把握?敌得过卞正南吗?”苗正雨最忌讳的就是此人。 辛表程麾下除了苗正雨这个师爷,还有一个幕僚,叫段丰,二人一明一暗,帮辛表程参谋策划。 辛表程麾下在暗处的探子都是归段丰统领,专门查探消息。 段丰招揽了不少高手,但是前段时间栽在梼杌营手上,几乎损失殆尽。 更过分的是,段丰居然在襄阳城内被袭击了,虽然没死,却被打断了一条腿,这才是辛表程愤怒的原因。 若是梼杌营能够把手伸进襄阳城,岂不是意味着辛表程也有性命之忧? 辛表程要求重创梼杌营,不仅是为了找回颜面,更多的是为了自身的安危。 若是不出意料,他们这边的高手,定然都在谭良弼那里挂上号了,武安君就是最好的人选。 “要打过了才知道!”郭进固然厉害,却不是狂妄自大之辈。 “你觉得,是直接告诉武公子,还是有所隐瞒?”苗正雨犹豫了,这件事太过危险,若是把武安君害了怎么办? “还是瞒着的好,咱们在兴化军外暗中接应就是,以武公子的聪慧,应该会有把握才下手。”郭进觉得,若是武安君知道了其中的危险,大概率是不肯去的。 他们之间固然有些交情,但是比起辛表程交代的差事,孰轻孰重还是知晓的。 “那、咱们再走一趟吧!”苗正雨以手扶额,这事,有些不地道啊。 武安君不知道这些,哼着小曲刚回到铺子不久,就瞧见苗正雨跟郭进联袂而来,直接自己下厨,让郭进帮着烧火。 “武公子,生铁加上硫磺矿,一共一千八百两!”苗正雨思量了一下,还是从银钱入手比较好。 “这么贵?”武安君咧嘴,感觉肉疼。 五千斤生铁,不过五百两,五百斤硫磺,居然要一千三百两,划下来就是一斤硫磺要二两六钱银子,这也太夸张了。 “咳,此物可是方外之人用来炼丹的高级货,能便宜吗?”苗正雨还真没瞎说,硫磺矿很少,都在朝廷掌控之中,奇货可居。 武安君想了一下,好像古代那些个求长生的皇帝,在炼丹上花钱都是跟流水没什么区别,一下子就释怀了。 “能宽限几个月不?”武安君面露难色。 百花楼那里的债要还了,利滚利的吃不消,辛表程那里的分红也要给了,这一来二去的,铺子里的那点钱,只剩下不到五百两了。 原本武安君是准备用镜子捞一把的,没想到居然在鎏金工艺上遇阻了。 “不成啊,这都是公账,不然朝廷来盘库,这责任谁当得起?”苗正雨态度很坚决,能把东西给你就不错了,还能亏空?这责任谁也担不起。 “武兄弟,要不我随你走一趟兴化军,把那鎏金的匠人捞出来!”郭进抽了一下风箱,把火烧大些。 武安君舀起一勺猪油放入锅中,随即将肉沫放入其中,准备烧一道肉沫茄子。 “当真?郭大哥,此行成功,小弟当奉上镜子一枚,算是补给嫂子的见面礼。”武安君眼睛一亮,独自去兴化军有些发怵,但若是有郭进相伴,定然是无碍的。 “郭进,不可鲁莽,就你那面孔,兴化军有几个不认得的?进去了平白招惹麻烦!”苗正雨毫不客气打断,二人配合的天衣无缝。 武安君这才反应过来,郭进可是名人,襄阳府地界,估计没几个不认识他的。 “不如这样,我在兴化军外面等着接应,武兄弟独自进去。能办则办,不能办就算,反正只要把人弄出兴化军,我自有把握带你回襄阳。”郭进按照苗正雨的计划说道。 武安君丝毫不知道有算计,还以为这二人是为他好,当即就决定明日去兴化军看看。 郭进面上闪过一丝亏欠,暗道兄弟对不住了,但是辛表程的差事,他必须得尽力。 武安君出手,菜的味道自然极佳,只是三人各有心事,没喝多久就散场了。 “公子,这是怎么了?”槿颜从身后抱住武安君,这会铺子已经打烊,除了他们二人,只有小禾在,自然无需矜持。 “我,明天要去一趟兴化军,可能有些危险。”武安君方才是只想着钱了,现在有些回过神来,之前苗正雨极为忌讳去那里,为何会短时间就转换了想法? 第七十二章 初入兴化军 中午时分,苗正雨是坚决反对他去打兴化军的主意,反而劝他去临安比较好。晚上就变成了鼓励他去兴化军,由郭进在外面接应,这里面态度的转变极为微妙。 虽然苗正雨跟郭进的说辞没什么漏洞,逻辑上说得通,但是态度的转变却是明摆着的。 “那就不要去好了!”槿颜不希望武安君涉险,她只想武安君平平安安的。 在槿颜看来,如今武安君在襄阳背靠大树,铺子的生意也极好,何必去冒险。 “恐怕,由不得我!”武安君叹息一声。 能够让郭进跟苗正雨转变态度,又不跟武安君明言,只有一种可能,那这事就是辛表程的意思。 武安君如今心思通透,一下就看出了其中的玄妙,可是却没得选,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 “公子,如今我们什么也不缺,为何还要去冒险?”槿颜不解,现在的日子,正是她梦寐以求的,除了跟武安君相聚的时间短了些。 “应该是那位大人的意思,我们都是棋子。”武安君叹息一声,很多事情,他也做不得主。 “公子,要不,我随你走吧!”槿颜觉得,若是离开襄阳,武安君就不必受制于那位大人。 “走不了!”武安君摇头,安家寨能不能快速发展,就指着襄阳这边的物资。 就算他能攻克火炮的技术,一门火炮就需要用铁一千多斤,除了襄阳,他去哪里弄这么多铁? 能够跟辛表程搭上线,得到他的支持,已经是邀天之幸,他想不到还能找到更好的机缘。 “不谈这些了,小心一些,事不可为就撤!”武安君拉着槿颜就往楼上走,想这些也无益,走一步看一步。 “公子,你明天还有大事呢!”槿颜身体贴在武安君身上,嘴上却是谦辞。 “今日事、今日毕,明天的事,再说吧!”武安君将槿颜直接抱起,一脚踢开房门,连门都不关。 小禾蹲在楼梯下,听着楼上传来的一阵阵哀鸣,有心想要将耳朵捂住不听,可又禁不住好奇,当真是度日如年。 兴化军乃是襄阳城外的军事重镇,处于北元跟大乾的边界线附近。 大乾跟北元的边界,以淮水到大散关为界。淮水是天然的边界,而过了淮水继续往西,直到大散关,两国就简单挖了一条阔达一丈,深六尺的界沟。 兴化军的主要职责,就是维护襄阳府以西的边界线,防止北元探子南下。 武安君看了一眼高耸的城墙,上面布满了防御的箭塔,其上还有士兵在巡视,比襄阳城的防备还要严实几分。 转身看了一眼来时的路,郭进早不知道藏哪去了,武安君驾着马车,硬着头皮往前走。 武安君这次用的,乃是苗正雨给办的假身份,说假也不对,衙门里出的,任谁也分辩不出假来。 “这么少?”守卫看见武安君递过来的十个大钱,目露凶光。 “这个、军爷,初来乍到,还请指点一二!”武安君拱拱手,他瞧见别人都是给十个大钱就进城去了。 “你是商人,还驾着马车,跟他们能一样?都像你这样的,我们兄弟喝西北风去?至少一百个!”那守卫瞪着武安君,当真是个不识趣的。 武安君无语了,这他么不是明摆着索贿么? 无论是唐州还是襄阳,被城门守卫索贿还是头一回,他身上可没半点违禁物品,马车更是空空荡荡。 想到谭良弼的名声,武安君还是决定认了,从怀中摸出一把铜钱递过去,怎么也有一百多个。 “去、去!赶紧进去!”守卫不耐烦摆摆手,显然对武安君的表现不满意。 武安君当即一抖缰绳,驾着马车进了兴化军。 大乾的惯例,除了府、州、县之外,在一些重镇大规模驻军,就将此镇以军命名,兴化军就是其中之一。 比起襄阳城的热闹繁荣,兴化军则是要落寞许多,没有卖力吆喝的店铺,也没有拥挤的行人,更多的是一种麻木,行人眼神中都带着一丝呆滞。 武安君还是头一次进入这种军事重镇,居然跟普通的城镇差别这么大,也不知道是兴化军如此,还是天下皆一般。 武安君并无目的地,干脆下了马车,牵着缰绳往前走,准备好好查看一下这座城池。 “老爷,您行行好,给点吃的吧!”两名小孩扯动武安君的衣角,一个是六七岁的小女孩,另外一个更小些,四五岁的男孩。 二人的衣服上满是补丁,面上被泥垢掩盖,几乎看不出本来面貌,瘦弱的身形一看就长期营养不良。 “随我来!”武安君眯眼四周看了看,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控制这两个小孩,转身朝着一个馒头铺走去。 小女孩眼中闪过一丝欣喜,拉着小男孩紧跟在武安君身后。 “老板,怎么卖的?”武安君走到老板跟前说道。 “肉包子四文,菜包子三文,馒头两文一个!”老板也没有其他地方的热情,几乎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好似这生意跟他没多大关系一般。 “这么贵?”武安君一愣,襄阳城内这般大的肉包子,也不过三文,泌阳县更是只要两文。 “一直这个价!”老板面上闪过一丝苦涩,却没有多说什么。 “来五个肉包子!”武安君摸出二十个铜钱递过去,他只是好奇物价为何这般高,倒不是吃不起。 老板接过钱,用油纸包了五个肉包子递给武安君。 “一人一个!”武安君递给姐弟二人一个肉包子,剩下的是他给自己准备的。 “老板,为何兴化军的物价,比襄阳还要高不少?”武安君很好奇,若是偏僻的地方,物资运输不便,贵些情有可原。如今大乾跟北元相安无事,从襄阳到此地道路畅通,物价应该差不多才是。 “哎,公子是外乡人,头回来此地吧?你有所不知......”老板叹息一声,正准备说些什么。 “滚后面去!”身后的妇人直接踢了一脚,将老板的话给打断了。 老板赶紧捂住嘴,东张西望一下,就去后面收拾去了。 武安君一看这形势,知道问不出东西来,转头看向身后的两个小孩。 只见弟弟接过包子就往嘴里塞去,大口啃起来,烫得龇牙咧嘴也不松口。 至于姐姐,则是将包子小心塞在口袋里,根本没有吃的打算。 “你怎么不吃?”武安君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味道一般般,比襄阳差不少。 “我要带回去给我娘吃!”小女孩抹了抹脏脸,露出一丝笑容。 “好吧,再给你一个,就这么多了!”武安君又抓起一个递过去,剩下的两个直接进了他的肚子。 武安君干脆连油纸都给了小女孩,然后寻了一个车马行将马车托管,便大踏步朝着城中走去,得先寻到那鎏金匠人的所在才好。 刚走了几步,武安君感觉有人跟在身后,莫不是已经被人盯上了? 武安君快走几步,往旁边一个闪身,他倒是想要看看,究竟何人在盯梢他? 武安君的游龙身份早已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想要甩开盯梢易如反掌,但是他并未离开,反而等着盯梢之人。 只见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在四处张望,显然想不明白,好好的人,怎么就突然没了。 “你跟着我做什么?”武安君缓步走了出来,当真是虚惊一场。 “我、我想请公子,救我娘一命!”小女孩带着希冀看向武安君。 “你娘怎么了?”武安君本不想节外生枝,但是想起方才小女孩舍不得吃包子,心底有些触动。 “我娘受伤了,没钱请大夫,我想请公子救我娘一命!”小女孩直接跪倒在地,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帮你?”武安君叹息一声,好像不出手不行了,这三个头磕得有些重,小女孩的额头已然见血。 “我、我没有别的办法,他们都不肯帮我们。只有公子,公子给我们吃包子,是个心善的!”小女孩急切地说道。 她已经求遍了所有人,根本无人理睬,武安君这个外乡人,是她唯一的希望。 “我为什么要帮你?”武安君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嘴上这么说,心底已经想好帮她们寻个大夫看看。 “公子是外乡人,来兴化肯定是有事要办,只要公子帮了我,我什么都听公子的!如果不够,我愿意为奴为婢,伺候公子,只求公子救我娘一命!”小女孩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可她实在没有可用的筹码。 “你叫什么名字?”武安君点点头,倒是个有孝心的,人也机灵。 “我叫糯儿!我娘怀我的时候,最爱吃糯米团子,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糯儿看向武安君,眼中带着几分迫切。 “好吧,前头带路,我去看看你娘的情况!”武安君伸手往前面一指。 “公子随我来!”糯儿赶紧前面带路,蹦蹦跳跳往着家的方向走去。 糯儿的家住在贫民窟中,矮小又破旧,比起当初凌氏兄弟的住所还要不如。 而让武安君不解的是,兴化军中贫民窟的规模极大,低矮破败的房屋几乎一眼看不到头,此地竟然贫困至此。 “公子,就是这里,我先进去跟阿娘说一声!”糯儿示意武安君在门外等候一下,她推开快要散架的门走了进去。 武安君六识惊人,早已透过门上的破洞瞧见了里面的情况,只见一个妇人躺在床上,而身旁的小男孩正在喂她吃包子。方才肯定是糯儿让弟弟带着包子先回来,她独自跟着武安君,倒是个有主见的。 “公子,快随我进来!”糯儿在床边跟她娘说了一声,就出来迎武安君进去。 “公子,小孩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妇人看见武安君进来,撑着床边想要坐起来,却发现是徒劳,只能继续躺下。 “你这是受伤了?”武安君只看妇人方才的动作,就知道妇人是胸口受了重击,很可能伤及五脏六腑。 “不瞒公子,断了几根肋骨,脏腑也受伤了。”妇人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 “糯儿,此地最好的郎中你可知晓?去将他请来!”武安君看向糯儿,这么重的伤,普通大夫不一定能治好。 “公子,我去请过房大夫了,他不肯来!”糯儿面露难色,兴化军最好的大夫就是房大夫,她去过不止一回,每次都被撵出来。 “你拿着这个去!”武安君从怀中摸出一粒碎银子,递到糯儿手中。 这粒碎银子,值一贯多钱,那房大夫开门坐诊,只要给钱必然丝没问题的。 “公子,我这就去!”糯儿眼睛一亮,她当然知道房大夫为何不肯来。 “凡儿,你跟姐姐一起去!”妇人突然开口,让儿子也一起去。 武安君心有所感,这妇人,或许丝有话要对他说,这才支开孩子。 果然,两个孩子刚出门,妇人就让武安君坐下说。 “不瞒公子,我这伤,是兴化军中校尉所伤,公子还请尽快离开的好!公子大恩,奴家无以为报,只能来世当牛做马。”妇人从床上挣扎起来,朝着武安君顿首说道。 “你一个妇人,何以会惹上军中校尉?”武安君不解,通常该避之不及才是。 “只是,因为,我那夫君,曾经修习一套秘法,遭人觊觎。可怜我那夫君死了之后,咱们娘仨是一天好日子都没过上,至于那所谓的秘法,从未得见。”妇人面露苦涩。 武安君缓缓点头,怀璧其罪,这就说得通了。不知道这妇人口中的秘法究竟是什么,武安君也无意深究,还能有什么秘法比得过系统不成? 虽然系统比较坑,但是只要杀戮值够了,顶级功法武技随便抽。 “若是可能,你们何不换个地方生活?”武安君劝道,若是在襄阳,怎么也比现在生活好些。 “我们都是流放到此充军,属于兴化军的人,根本走不掉。”妇人摇头,她何尝不想逃离此地。 武安君默然,他来此本就是为了鎏金匠人,根本无力顾及这一家三口。况且,就算有余力,彼此非亲非故,也不会为了他们犯险。 “大夫来看过之后,我再走!”武安君打定了主意,不在此过多牵扯。 “奴家无以为报!”妇人面露惭色,只希望武安君莫要因此招惹是非。 房大夫来得很快,还带着一个女助手,直接帮糯儿她娘正骨接好,又上了上好的金疮药,嘱咐他们每天换药一次,连续五日之后当可无碍。 又开了一个内服的方子,让糯儿跟他们一起去拿药,这事就算结束。当然,武安君又付了些药钱,那一点碎银子可不够。 “你且安心养伤,在下告辞!”武安君拱手,此间事了,也该走了。 “公子,这城中,耳目遍地,万请小心!”妇人断骨接好之后,面色好看了许多。 “对了,这城中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何都好似在惧怕什么?”武安君忍不住开口问道。 第七十三章 谋划出城 “公子有所不知......”妇人精神好了些,受武安君大恩,当即知无不言,开口将这城中的情况缓缓道来。 谭良弼此人贪婪无道,麾下也是如此,完全将兴化军内的百姓当作奴隶一般。不仅抽取极高的税赋,商铺的收入,大头必须归兴化军所有。 而且谭良弼实行连坐制,一旦有人图谋不轨,十户连坐,除了告发之人。 如今这兴化军内,人人自危,生怕行差踏错,被人检举。 那些军中校尉一旦收到检举,就算被查出是子虚乌有,也要趁机敲骨吸髓。 兴化军中,每旬集中处理一批罪犯,所有人必须到场观看,那血淋淋的场面,跟屠宰何异? 武安君面色沉重,没想到谭良弼居然实行白色恐怖,怪不得这兴化军内,皆是死气沉沉的感觉。 “我来此地,实际上是为了找一户工匠,懂得鎏金手艺的工匠!”武安君明白了兴化军的局势,自己在这城中,恐怕就像黑暗中的萤火虫,无论多小心,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得清清楚楚。 之前他还奇怪,郭进等人只要乔装打扮一番,进出兴化军根本不成问题。原来这兴化军内,居然是这般景象,一举一动根本无从隐藏。 “鎏金?公子说的,莫不是边老汉一家吧?”妇人想了一下,还真有些印象。 “你认得他们?”武安君一喜,当真是无心插柳,正好不知道从何处去打听。 “以前我在那工坊做过清扫的活,跟他们有些接触,边老汉跟他的儿子媳妇都在那。”妇人对于能够帮到武安君还是很开心的。 “那工坊我能进得去吗?”武安君现在需要见到边老汉一家,首先人家得有意愿走才行,不然这三个大活人绑也绑不走。 “公子若是为了采买,自然能进得去!”妇人感觉武安君恐怕不是为了采买,特意强调了一下。 武安君有数了,当即拱手告辞,问清楚方向便朝着工坊方向行去。 工坊坐落在城东,占地极大,里面巡视的将士比外面要多得多。方才不过两炷香的功夫,居然就走过了三队巡视的士兵,这频率高到吓人。 武安君不知道的是,辛表程背靠繁华的襄阳府,才能维系城防军的战力。而兵马更多的谭良弼,却驻守在穷困的兴化军,只能以各种手段搜刮才能维持。 朝廷拨付的钱粮,只能勉力维持,若是想要养精锐,就必须想办法捞钱,兴化军中的这座工坊,就是谭良弼的主要财源之一。 “掌柜的,你这些器物虽好,却不是我想要的,能不能订制一批?”武安君放下手中的鎏金银壶,工艺确实不错,但是他想要见一见那边老汉。 “订制?客官想要什么样的?”掌柜的来了兴致。 工坊内的掌柜,跟外面做小买卖的老百姓不同,他们都是有军籍在身,地位跟待遇要好得多,对待客人也要热情些。 “嗯,我想要一批鎏银铜镜,不知道是否可以打造?”武安君首先要确认的是,边老汉能不能做成这件事,然后再考虑要不要将他给弄出去。 “客官稍待,我这就把人寻来,客官可当面问询!”掌柜的也不懂,他只是个迎来送往的。 武安君自是暗喜,总算要见到人了。 不大会功夫,掌柜的就带着一个黝黑的匠人缓缓而来,让武安君诧异的是,此人居然戴着脚镣。 “边老汉,好好跟客官沟通,做成了有赏,若是偷奸耍滑,哼哼!”掌柜的留下一句威胁,示意武安君跟边老汉聊就成,转身就去整理账簿了。 “边师傅,我想要做一批鎏银铜镜,不知道能不能做?”武安君示意边老汉坐下聊。 “多大尺寸,什么款式?”边老汉眼中闪过一丝疲惫,显然在兴化军处境不太好。 “半尺阔的圆形,单面瑬银。”武安君比划了一下大小。 “可以做,只是眼下还有不少活,若是客官要得急,恐怕得跟掌柜的商量。”边老汉觉得没多大难度,但是这瑬银工艺极为耗时,而工坊里每天做什么都有定数。 武安君示意边师傅稍等一下,他要跟掌柜的问问看。 “掌柜的,我需要二十面瑬银铜镜,不知道需要等多久?”武安君这些都是幌子,眼下他需要支走掌柜的,才能跟边老汉聊些题外话。 “哟,铜镜也是咱们出?”掌柜的眼睛一亮,这可是不小的生意。 “当然,一事不烦二主!还请掌柜的给安排一下。”武安君笑了笑,摸出一粒碎银子递过去。 人生地不熟的,武安君根本无从下手,但是银子这玩意,跟谁都熟。 果然,那掌柜的一入手,脸上就笑出花来了,热情得像多年未见的老友。 “客官稍等,小麻子,去泡茶,点心也端上来!”掌柜招呼门口的小厮去泡茶,咱既然收了钱,那就要服务到位了。 “客官在此稍坐,有什么需求,尽管跟边老汉提。此事涉及到其他工坊,我去跟他们商量一下,也好给客官一个明确的答复。”掌柜的堆着笑,这么豪气的客人可不多,平日里都是往死里砍价。 武安君的目的就是支开掌柜的,眼看掌柜的走了,便回到边老汉这边。 “边师傅,你为何会戴上此物?”武安君指了指对方脚上的镣铐。 “客官,这个说来就话长了!”边老汉叹息一声,左右张望了一下,显然也是心有戒备。 恰在此时,小二端着茶水跟点心来了,武安君摸上十几个铜钱递过去,小厮欢天喜地接过,跟武安君说有事叫他便可。 边老汉看了一眼武安君,得到对方许可之后,抓着点心就往嘴里塞,显然是饿了。 “平日里吃不饱吗?”武安君试探着问道,按理说这样的工匠稀少,待遇不可能太差。 “倒也不是,以前能吃得饱,只是,我那儿子犯事,我跟儿媳也一起受罚,这才被戴上了镣铐,吃喝也是最差的。”边老汉两块点心下肚,端着茶喝了两口,才感觉舒坦些。 “犯了什么事?”武安君心中一喜,只有在此地待不下去,才会愿意跟他走。 “那个、逃跑!”边老汉迟疑了一下,还是回道。 “不妨细说一下,说不定我能帮上你!”武安君问道,没想到这边老汉的儿子,还是个有想法的。 原来自打边老汉一家进了这工坊,就失去了人身自由,整日里就是在工坊里干活。边老汉尚且受不了,更何况年轻的儿子,一门心思就往外逃。 后来还真的寻了个机会,带着边老汉跟媳妇就逃了出去,但是刚出了兴化军,就被抓了回来。 按照兴化军的规矩,这是要杀头的重罪,但是边老汉跟儿子是兴化军唯二掌握鎏金工艺的,因此才逃过被杀的下场。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边老汉的儿子边默直接被打断了一条腿,用将作监的话说,只要留着手能干活就行。 边老汉作为从犯,而且年纪大了,被戴上了镣铐。 至于儿媳受到的惩罚,边老汉显然不愿意提及。 “我若是带你们走,可愿意?”武安君也没想到,这边老汉的处境如此艰难,便直接开口邀请。 “客官莫要相戏,如今我等行动不便,更加走不得了。”边老汉看着脚下的镣铐,叹息一声。 走,是肯定想走的,如今的待遇比起从前更加差了,儿子断了腿,他又被戴着镣铐,往哪走? “用茶水把后面工坊的地图画下来,我自有安排!”武安君也没想好如何下手,但至少得搞清楚如何能找到这三人。 边老汉迟疑了一下,想到用茶水并不会留下痕迹,便蘸着茶水在桌面上画起来。 刚画好,就看见掌柜的从后面走来,武安君伸手一抹,把痕迹都擦去。 “客官,当真抱歉,工坊里的管事说了,铜镜打磨耗时日久,需要三四日的功夫。鎏金尚需三日之功,差不多七天之后才能交付!”掌柜的堆着笑,这生意可是不小。 “不能再快些吗?”武安君面带犹豫,显然对这个交付时间不满意。 “这个,客官,每道工序都需要时间!”掌柜的面露难色,工坊里做主的是管事,他也管不了,只能沟通。 若是想要给管事的施加压力,那就得去找将作监,为了这么点事情又不值当。 “那便七天之后,在此交付,如何?”武安君缓缓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客官,这些东西,拢共作价三百八十两,您这边不如先付些定钱?”掌柜的搓搓双手,虽然在兴化军不怕对方跑了,但是收定钱这都是规矩。 直接拿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过去,掌柜的开具了收据之后,武安君贴身放好才离开。 “边老汉,赶紧进去干活!”待到武安君离去,看见边老汉还在那坐着,掌柜的直接开口撵人。 边老汉应了一声,将糕点都塞进口袋,拖着沉重的镣铐往后院走去。 武安君又在工坊四处转了转,再结合刚才边老汉绘制的地图,勉强将这个工坊里的布置摸清了。 整个工坊呈八卦状,典型的前店后厂,外面乃是各家店铺,铺面由掌柜的打理。 而店铺的后面,便是工匠干活居住的场所,各种不同工序彼此隔开,却又能够相通,边老汉一家就住在方才那铺面的后面。 原本武安君的打算,是从后院翻进去,如今这根本没有后院,只能从铺面正门想办法了。 武安君直接在工坊旁寻了个客栈落脚,进了房就将方才的地形图画了出来,连带出城的路线都画了出来。 武安君仔细查看路线,从那铺面到城门口,不过半里地,若是乘坐马车,人少的时候,半柱香的功夫就能到。 “那就只能硬来了!”武安君心中一横,这么点距离,完全可以将人直接弄出去。 拿定主意之后,武安君直接盘膝而坐,开始修习功法。 如今武安君的纯阳功已经再进一步,在洗髓的加持下,几乎只需一个念头,真气就自行在经脉中运行。 武安君每日除了在客栈休息,白日里都在城中闲逛,却暗暗将巡逻的频次记在心中。 连续数日,不断在脑海中模拟,武安君摸透了城内的情况,心中已经定下行动计划。 城里的商铺似乎已经习惯了武安君的存在,也不再那么警惕,买东西时也能说上两句话,只是一旦有些犯忌讳的地方,都立刻闭口不言。 武安君在铺子里刚买了两块饼抓在手中撕咬,感觉好似有人在暗中盯着自己,便不露声色转身看去。 只见一个瘦弱的身体蜷缩在墙角,只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睛盯着自己,居然是糯儿。 “喏,给你!”武安君走过去,递了一张饼给她。 糯儿摇摇头,却没有接过去。 “什么情况?你娘怎么样了?”武安君有些诧异,直接在一旁蹲了下来。 那日他还留下一些钱财,至少短期内他们不用挨饿才是。 “死了!”糯儿眼中有泪花闪过,却硬是憋住了,不让它滑落。 “死了?不应该啊,不是请大夫看过了吗?”武安君感觉不可思议,糯儿她娘的伤势并不致命,有了大夫的治疗,最多十来天就能正常下床走动了。 “哇~”糯儿再也忍不住,把头埋在膝盖间大声哭泣。 原来就在昨日,那该死的校尉又来了,继续逼问秘法的下落。她娘说不出来,直接被对方给打死了,而她跟弟弟扑上去阻拦,被他一脚给踢飞了。 糯儿侥幸活了下来,而她弟弟当时就撞得头破血流死了。 武安君伸手一摸,糯儿的左臂居然脱臼了,当即猛地一拧将其复位。 “公子,我要报仇,你能不能帮我?”糯儿这两日一直在找武安君,她本不想给武安君添麻烦,可她实在是想不到别的办法。 “抱歉,我、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而且,这里是他们的地盘,我孤身一人,也没用的。”武安君摇摇头,他不知道那个校尉有多少本事,可毕竟是校尉,麾下好几百人,他根本奈何不得。 “你能教我本事吗?我要给我娘跟弟弟报仇!”糯儿抹了一把眼泪,她要学会本事,亲自报仇。 “或许,你应该想的是如何活下去。”武安君摸摸对方的头,这么小的孩子,就要生活在仇恨中,他心有不忍。 “我要跟他们拼了!”糯儿站起身,握紧了手中的铁片,这是她能寻到的最厉害的武器。 “你现在去了,就是送死,你娘跟弟弟,可就真的没人给他们报仇了!”武安君心底一声叹息,或许,给她看见报仇的希望,才能让她活下去。 糯儿握紧铁片的手缓缓松开,将仇恨埋藏在心底,她知道武安君说得没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第七十四章 顺利出城 “从现在开始,你就跟在我身边,当一个丫鬟吧!”武安君本不想多事,可真的碰到了,又怎能熟视无睹? “谢公子,糯儿知道了!”糯儿言罢,直接将小铁片给丢弃了,这种东西握在手上只会死得更快。 武安君出钱,买了一口薄棺,把糯儿的母亲跟弟弟都放进去,只待明日带出城去安葬。 看着妇人那原本包扎好的胸口,整个凹陷下去,可以想见那人的心狠手辣,武安君用力握紧拳头。 突然感觉到一只小手抓了过来,将他握紧的拳头掰开,武安君低头一看,正是糯儿。 糯儿抬眼看着武安君,微微摇头,她已经把仇恨都埋藏起来,而方才武安君身上流露出了一丝杀意。 武安君松开手,整个人恢复平静,他怎么连一个小女孩都不如? 更让武安君惊讶的是,原本坚强的糯儿,开始变得软弱,任谁一眼瞧过去,就是个可怜孩子罢了,只懂得时不时哭上两声。 武安君知道,这附近肯定有耳目,他方才是大意了,才流露出一丝杀意。但是没想到糯儿这般警觉,能够在第一时间提醒他,看来这孩子或许有些天分。 待到将尸体放入棺木之中,武安君直接将其封好,眼下已经过了午时,只能留待明日出城下葬。 武安君原本就打算明日出城,如此一来,倒是多了个由头,顺便将糯儿带出城去。按照约定,郭进带着高手在外面接应,多一个孩子应该无妨的。 “糯儿,你跟我去客栈,明日一早,我们送你娘跟弟弟出城下葬。”武安君点燃了一炷香,死者为大,但愿他们能够莫要再受痛苦。 “公子,我要给娘亲守孝,就不去添麻烦了。”糯儿摇头拒绝,娘亲跟弟弟在冰冷的棺材里,或许会害怕,她想多陪他们一会。 “也罢,你做好准备,明日我来了,就必须立刻走,半分也耽搁不得。”武安君深吸一口气,他不确定明日能不能走出去,虽然他做好了准备。 “公子放心,我知道的!”糯儿擦擦眼泪,看着武安君用力点点头。 武安君大踏步朝着客栈行去,他今晚要养精蓄锐,明日要放手一搏。 边老汉将最后一块铜镜做完瑬银工艺,解下挡在口鼻上的湿布,明日就是交货的日期,也不知道那个公子有没有办法带他们走。 边老汉将铜镜都放好,伸了伸已经僵硬的腰肢,拖着沉重的镣铐往屋内走去。 “爹,默郎他还是不肯吃!”儿媳妇曹氏端着药碗给边默喂药,奈何对方却不愿意开口。 “儿啊,你这又是耍什么性子?红树遭罪,那也是你拖累的,还要嫌弃人家不成?”边老汉坐在床头,抓起儿子的手叹息一声。 之前被抓回来,儿媳曹红树被那些人给污了清白,才逃过责罚,边老汉以为儿子是为此事心存芥蒂。 “爹,都是我不好,跟红树无关。我、哎,已经是个废人了,吃药有什么用,不如死了算了。”边默叹息一声,那些人打断了他的双腿,还不许大夫给他接骨,以后就算好了,也只能在地上爬,可怎么过得下去。 “红树,你去门口守着,我跟默儿有话说!”边老汉看着一脸颓色的儿子,也该跟他说一说了,不然这种样子怎么能够逃出去。 至于儿媳曹红树,边老汉根本没打算告诉她,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就算到时候有问题,也只能狠心把她给丢弃了,为了儿子能逃出生天,他做得出来。 曹红树不知道边老汉的盘算,只是听话地去门口守着。 “儿啊,明日,有个公子,说要带我们离开!”边老汉压低声音,在边默耳边轻语。 “当真?”边默立刻就来了精神,他的腿断的时间不长,若是出去了,寻到大夫接好,就算以后是个瘸子,那也不用再地上爬着讨生活。 “应该不似作伪,只是你如今这个身体,就怕经受不住折腾!”边老汉叹息一声,当时断腿可是流了好多血,如今正是虚弱的时候。 “爹,他怎么弄我们出去?”边默低声问道。 “总归不是正经路子,咱们配合就是,不管去哪,总好过这里。”边老汉已经想清楚了,只要能够逃离这里,把儿子的腿治好就行,再差还能比这里差? “爹,我听你的!”边默握紧老爹的手,只要能够逃出去,他什么都愿意做。 “那先把药给喝了!” 边老汉将药端到边默面前,边默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连其中的苦涩都被忽略了。 第二天,武安君起得很早,在客栈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结完账就朝着车马行走去。 几日不见,马倒是又健壮了几分,看来这车马行没有偷奸耍滑,喂的都是上好的精饲料。 “老伙计,今日你可要给力些!”武安君抚摸着马头,在其耳边低声说道,这匹马是郭进亲自挑的,虽然不是那奔跑如风的战马,却是个力道大的,拉车最合适不过。 马儿打了一个响鼻,好似在回应武安君,具体有没有听懂,只有天知道。 武安君坐上车,轻轻一抖缰绳,马车就朝着工坊的方向行去。 门外的小厮老远就看见了武安君,朝他热情招手,可还记得武安君那日给的打赏呢。 “客官,马车就停这!”小厮指了指门前的空地。 “我这马可是高级货,且看仔细了,半步不得离开!”武安君摸出一把铜钱塞到小厮手上,一会他要办事,省得小厮进去碍事。 “客官,您放心,小的就在这盯好了,哪都不去!”小厮得了赏,朝着武安君行了个礼,保证办好这差事。 武安君也不客套,下了马车就直接往店铺里面走去。 “客官,您可来了,东西都在这,点一点吧!”掌柜的瞧见武安君进来,赶紧迎了上来。 武安君随着掌柜的走到一个木箱前,里面仔仔细细用木架码放着二十面铜镜,背面皆是采用鎏金工艺,瞧着跟用白银打造的一般。 “嗯,那个,边老汉在么,我想见见他,有个工艺上的问题,还要请教一下!”武安君对工艺很满意,他现在需要确定,边老汉是不是决定跟他走。 眼下真的要走,可不是边老汉一人,若是他们不配合,武安君也没办法把人都弄出去。 “这个......”掌柜的有些迟疑,买卖就是钱货两清的事,到这就结束了。 “一点心意!”武安君除了货款该付的银票,又捏了一角碎银子递过去。 “咳,客官稍待,我去去就来!”掌柜的喜笑颜开,本就是小事,他等的就是这个好处。 不大会功夫,掌柜的就带着边老汉出来了,比起那日的麻木,边老汉今日瞧见武安君的时候,眼中多了一些神采,显然武安君是个靠谱的。 “边师傅,上次说的工艺,怎么样了?”武安君看着一旁的掌柜,对方显然没有离开的打算,只能模棱两可问道。 “客官,你瞧这里?我跟儿子一起研究过了,完全照着公子的意思来,一丝一毫差错也不曾有。”边老汉秒懂,从木箱里拿出一面铜镜,装模作样说道。 边老汉刚说完,武安君身形一闪,到了掌柜的身后就是一记手刀,直接将其给敲晕了过去。 掌柜的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就感觉天旋地转,随后就丧失了知觉。 边老汉大喜,武安君本事越高,带他们逃离的机会才越大。 “公子,后面有三个当帮手的,还有一个当监工的,只要把他们料理了,我就能带着儿子出去了。”边老汉也是个机灵的,武安君既然放倒了掌柜的,那后面几个自然也不能放过。 “你去把那三个帮手支开,我先拿监工开刀!”武安君让掌柜的趴在柜台上,好似睡着了一般,只要不仔细查看,根本发现不了异样。 边老汉应了一声,那三个帮手本就是在工坊打下手的,自然要听边老汉的安排。 武安君猫着腰,跟在边老汉身后摸进院子里,待边老汉支走三个帮手,直接摸过去拧断了监工的脖子。 那掌柜的就是个普通人,武安君的一记手刀至少要昏睡半个时辰,但是这监工就不好说了,为了稳妥,只能痛下杀手。 随即趁着边老汉吸引三个帮工的注意力,武安君故技重施,直接全部放倒,再用绳子绑好,以破布塞住嘴巴,就算醒了也一时半会逃离不了此地。 待武安君忙完这一切,边老汉带着儿子跟儿媳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所有的行李都丢掉,空手上路!”武安君看着边老汉跟儿媳背上的包袱,除了几件破烂衣服,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公子,这......”曹红树还想说些什么,却看见边老汉麻利的将包袱一丢,将儿子背起来,只要能出去就行。 曹红树犹豫一下,将包袱也丢在地上,紧靠在边默身旁。 武安君让他们稍待,他先去门口将小厮叫进来,一个手刀让他跟掌柜的一起趴着睡觉,随即就招呼边老汉一家上车。 武安君也是个手脚麻利的,顺手还将铺面里的钱财都带上了,那日付定钱就留意上了,钱财就在柜台后面的柜子里。 商铺的门就这么敞开着,从外面就能瞧见掌柜的跟小厮趴在那躲懒,武安君架着马车直奔糯儿家中驶去。 在糯儿震惊的目光中,武安君直接将马车车厢的后面一块给拆了,又付出一百个铜钱的代价,让邻居帮忙将棺材给架到马车上。 “坐好了!”武安君直接抱起糯儿坐在马车前面,他坐在另外一边,一抖缰绳,马车就朝着城门口而去。 “军爷,军爷,赶着吉时下葬,您受罪,给先检查一下吧!”武安君朝着城门口的守军头领不断行礼,趁势将一块碎银子递到其手中。 “你们两个,先去查一下,不可疏漏!”那头领掂量了一下,暗道今日运气不错,但该有的检查不能少。 二人看了一眼披麻戴孝的糯儿,围着棺材转了两圈,用手指不断敲击,最后更是将棺材搬动晃动两下,确定没有问题才放行。 武安君按捺心中的喜悦,朝着守卫不断拱手行礼,驾着马车往城外行去。 出了城池,朝着襄阳府的方向走上个十里地,就会抵达兴化军设立的关卡,过了那道关卡,就算是彻底安全了,郭进带着人在外面接应。 武安君一抖缰绳,马车缓缓提速,但是因为车架太沉重了,只有来时速度的一半不到。 “糯儿,你看着后面,若是有人来追,立刻告诉我!”武安君凝神静气,告诉自己不能慌乱。 糯儿应了一声,爬到车厢后侧,紧挨着棺材朝后看。 “公子,有骑兵!”就在武安君走了快有一半的路程时,糯儿看见后面有三名骑兵在快速接近。 武安君回头一看,骑兵来的速度极快,让糯儿蹲在那不要轻举妄动,也许,并不是来追他的。 “停车!停车!”三名骑兵追上来,直接以品字形将武安君围在中间,手中的弯刀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泽。 “三位军爷,这是什么情况?”武安君装傻充愣。 “城中商铺遭劫,现在我们怀疑与你有关,立刻随我们回去接受检查!”为首的一人用刀指着武安君,显然没有商量的余地。 “军爷,这、商铺遭劫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这是去送葬!”武安君面露难色。 “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要么你现在返回,要么我杀了你们,把尸体带回去。”为首之人没有丝毫的退让,这是军令。 “那三位军爷稍待,在下这就调转车头!”武安君叹息一声,从马车上下来,牵着马头就开始缓缓掉头。 在接近一名骑兵的时候,武安君猛地一跃,空明拳瞬间击出,直接将眼前的骑兵打得飞了出去。 武安君拿下那人挂在马背上的骑兵枪,翻身上马,直接朝着另外一人冲去。 那人自衬武艺高强,解下骑兵枪就朝着武安君刺来。 武安君手中长枪一挡,疾风枪法快如闪电,直接插入其胸口,随即猛地抽出。 剩下的那名骑兵原本正驱马冲上来,见到武安君如此迅疾的枪法,情知不妙,立刻调转马头就准备逃离。 武安君举起长枪,猛地往前一掷,直接将其扎了个对穿,几个呼吸就将对方团灭。 糯儿在马车上,看见武安君连杀三人,没有丝毫的害怕,反而跃跃欲试,若是她能学到武安君的本领,应该就能给母亲跟弟弟报仇了。 第七十五章 杀出重围 武安君一个翻身上了马车,现场也来不及料理,立刻驱动马车往前驶去,他现在是跟时间赛跑,必须尽快逃出去。 武安君一边架着马车,一边让糯儿给自己擦拭血迹,他全神贯注驾驶马车赶路。 “军爷,帮帮忙,先给我们检查一下,赶时间!”武安君继续用碎银开道,只求尽快脱身。 这里是襄阳府跟兴化军的边界,来往商旅不少,排队至少得两炷香的功夫,武安君是一刻也等不得。 谁也不会跟银钱过不去,随意查了查,就搬开拒马放行。 武安君瞧见后面烟尘四起,肯定是追兵来了,当即猛地一抖缰绳,马车缓缓朝着关卡外面行去。 “卞指挥使有令,立刻封关,拦住那架马车。”七名骑兵来得极快,尚未到关卡处,就看见武安君的马车正要通关,赶紧高声喊叫。 藏在马车暗格中的边老汉一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们也很清楚,只要过了这道关,兴化军就不敢胡作非为。 武安君有一个纵身,避过刺来的长矛,一拳将对方轰飞了出去,随即夺过长枪,在马屁股上狠狠抽上一记。 马儿吃痛,立刻四蹄发力,拉着马车朝着前方跑去。 武安君舞动长枪,连挑三人,随即倒提长枪杀出关去,再不走弓箭手就要来招呼了。 “混账!”眼看着武安君逃出关去,为首的副指挥使乌怀金面色阴沉下来,毫不客气给了关卡守将一记耳光。 那守将捂着嘴巴,心底将乌怀金族中问候个遍,却不敢当面顶撞。 乌怀金可是梼杌营副指挥使,如今梼杌营是谭良弼手下最受宠的部门,除了指挥使卞正南之外,就数两位副指挥使地位最高,乌怀金就是其中之一。 “还不打开关门?”乌怀金在马上,气得一脚踢过去,把人放跑也就算了,还把自己一行给拦住了,眼睁睁看着对方逃出去二百多步了。 “快、开门!”那守将气得不行,明明是你让关上的,却不敢分辩,招呼麾下打开关门。 “乌副使,出去了,可就是襄阳的地界了!”其中一人有些担心,辛表程麾下也不是好惹的。 眼下的辛表程跟谭良弼关系紧张,双方可以说势同水火,而梼杌营出现在襄阳地界上,极为敏感。 “放屁,对方就一个人,在我们地界上杀了人还抢了钱跟人,就这么放走了?给老子追!”乌怀金狠狠瞪了一眼,辛表程又如何,得罪就得罪了,又不是没得罪过。 关卡大门缓缓打开,一行八骑如离弦之箭,朝着武安君的方向飞奔而去。 感受着脚下的动静,武安君情知不妙,张目四望,根本没有郭进的身影,也不知道到底藏在哪里。 “糯儿,你来驾车!”武安君将缰绳交给糯儿,他手持长枪来到马车后方,因为他看见对方已经举弓准备射击了。 “嗖!”的一支羽箭飞奔而来,武安君舞动长枪,直接将其磕飞了出去。 武安君连续磕飞几支羽箭,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双方的距离不足三十步,只要几个呼吸就能追上来。 “嗡~嗡~嗡~”一阵剧烈的震动声从身后传来,武安君心中猛地一惊,随后就是狂喜,必然是郭进等人到了。 三支粗壮的弩箭从武安君身侧飞过,猛地钻进身后的骑兵中。 弩箭巨大的力道,直接将战马掀翻在地,身上的骑兵顺势滚倒,也不知受伤了没有。 紧跟着地上弹起一根绊马索,将剩下的骑兵再绊倒三名,只留两名最后面的骑兵,见势不妙,拉动缰绳停了下来。 乌怀金胯下坐骑也被绊倒,只见他单手在马背上一磕,整个人直接浮在半空,随即抽出腰刀,就往武安君跟前冲来。 “糯儿,你先走!”武安君憋着一肚子火,既然帮手来了,他又何必再躲? 武安君猛地跃下马车,挺着长枪就往乌怀金身上刺去。 乌怀金手中长刀舞得水泼不进,显然也是一门精妙的武技,碰上武安君的疾风枪法,倒也正是棋逢对手,双反方一照面,就交手数十回合。 其他人也纷纷齐马,提着刀就围杀过来,显然打算先解决掉武安君。 “休要伤我兄弟!”郭进一声大喝,手握一根精铁棍,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就冲了上去。 郭进身后还跟着数人,俱是丐帮的高手,个个身怀绝技,瞬间将其他人都挡下。 武安君手持一杆长枪,跟乌怀金斗了个不分上下,二人你来我往斗了百来招,却各自都没碰到对方的衣角。 “点子扎手,撤!”乌怀金瞥见身后又围上来几个人,情知不妙,就想要脱身。 此地距离兴化军地盘不过一里地,以他们的本事,一心想要逃,不过半柱香的功夫。 只见郭进左手松开精铁棍,转而用掌法迎敌,右手持着精铁棍就朝着乌怀金捅去,今日若是不能留下几条人命,回去如何跟辛表程交代? 人的名,树的影,郭进的一棍袭来,乌怀金如何敢大意?只见乌怀金右手持刀挡住武安君的长枪,右手如同棉花一般,朝着郭进的精铁棍缠绕。 武安君眼看枪法不能建功,直接弃枪,以游龙身法突进,再以空明拳击向乌怀金。 剧烈的破空声传来,乌怀金心中大骇,可是招式已老,只能弃刀收回右拳勉力抵挡。 武安君势大力沉的一拳,乌怀金岂能匆忙间化解?只见武安君一拳荡开乌怀金右手,直接重重轰在乌怀金的胸口,巨大的力道让乌怀金整个人踉跄后退,口中鲜血喷洒而出。 武安君得势不饶人,将游龙身法发挥到极致,避开两侧呼啸而来的刀枪,空明拳继续朝着乌怀金轰去。 已被重伤的乌怀金如何挡得住?被武安君接连三圈轰在胸口,整个前胸都塌陷下去,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杀!”郭进眼看武安君杀了乌怀金,整个人精神大振,手中精铁长棍舞得呼呼作响,势必要多留下几人。 武安君一个低头,避过劈砍的长刀,随即往地上一滚,捡起之前丢弃的长枪,疾风枪法如暴雨一般朝着敌人刺去。 原本就落于下风的梼杌营众人,在最强的乌怀金死后,如何能够抵得住? 除了一人溜得快,翻身骑马逃了,其他人都被斩杀当场。 “武兄弟,想不到啊,你的武艺精进如此之快!”郭进杵着铁棍喘息,方才这一场战斗,他可是拼老命了。 虽然他们来的人有十二个,但是对方懂得配合之道,若非武安君先杀了乌怀金,今日恐怕很难留下对方性命。 “多亏郭大哥搭救,方才可是搏命,半点不能疏忽!”武安君这会才真的放松下来,自己算是从兴化军逃出来了。 “哈哈,兄弟们,把这些都收拾一下,拉回去!”郭进哈哈大笑,今日这功劳可不小,一举铲除梼杌营七名高手,其中一个还是副指挥使,可算是能在辛大人面前长脸了。 武安君跟郭进打了个招呼,就先去马车那里查看,只见糯儿正躺在马车上,额头烫得厉害,估计是方才吓着了。 武安君将棺材搬下来,随即把藏在暗格中的边老汉一家三口放出来,里面狭窄的空间憋久了,人也吃不消。 边老汉刚出来,就带着儿子媳妇给武安君磕头,只要能出了兴化军,去哪都好。 “武兄弟,这一家四口就是你要找的人?”郭进骑着马走到马车跟前,瞧着这模样,以为糯儿跟这三人是同一家的。 “这三个是,至于这小丫头,意外!对了,郭大哥,这人腿脚断了一阵了,得寻个好的接骨郎中,不然估计就废了。”武安君倒是惦记着这事,既然还有得救,总不能看着他瘫痪了。 “意外?这也行?哈哈!接骨郎中嘛,鄙人不才,还真就擅长此道,接过的断骨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我来瞧瞧!”郭进当即翻身下马,将边默的裤脚卷了上去。 郭进伸手摸了摸,痛得边默龇牙咧嘴,却努力忍住不敢喊出声来。 “老头,你去寻两根树枝来,你这妇人,去那死人身上撕下一些布条来,一会要用!”郭进摆摆手,直接将边老汉跟曹红树打发走了。 待二人走后,武安君看着满头汗珠的边默,干脆抬手就是一记手刀,让他昏迷了过去。 “武兄弟,你这可以啊!”郭进眼中闪过一丝佩服,武安君这手刀相当干净利落。 郭进嘴上说话,手中却是不停,在边默左腿猛地一用力,将断骨复位,原本变形的左腿至少看起来正常了。 “啊~”原本昏迷的边默一下子痛醒了过来。 武安君抬手又是一下,将其敲晕了过去,没办法,没有麻药,只能如此了。 边老汉着急忙慌拿了两根树枝就赶回来,恰好看见郭进给儿子接右腿,那咔嚓一下的声音,听得人瘆得慌。 “啊!”边默再一次醒了过来,迎接他的,自然是武安君的手刀。 郭进麻利地用木棍帮他固定,然后再以布条缠好,这接骨就算是成了。 “郭大哥,这附近,有什么好地方,可以下葬的?”武安君看着发烧的糯儿,现在必须得让棺材入土,不然里面的尸体就要腐烂了。 “唔,这样,你继续驾车往前走,我先走一步去寻工具,然后在路边等你便是!”郭进想到一个地方,他们出门带的都是兵刃,挖坑不合适。 武安君自是谢过,让边默跟糯儿躺在马车上,边老汉跟曹红树下马跟着走,一行五人朝着襄阳城方向行去。 中途边默痛醒了,武安君从系统中取出一颗止痛片给他吃了,边默这才安静下来。武安君又捏碎一些药片,喂糯儿吃下去,温度倒是有些退了,人还是迷迷糊糊的。 郭进在路边带着工具,示意武安君随他往山坡上去,寻了一个背山靠水的地方,直接挖了个大坑把棺材埋进去。 随即寻来一块大石头种在墓前,又在上面刻上字,方便以后来寻找。 糯儿依旧不醒,武安君抱着她在坟头磕了三下,就带着她上车回襄阳城去。 “武兄弟,你看她的额头,像不像一朵莲花?”郭进骑在马上,看着武安君怀中的糯儿说道。 武安君低头看去,果然在糯儿的眉头,隐隐有一朵莲花形状的血纹,可以肯定的是,之前是没有的。 “郭大哥,你见多识广,这是什么情况?”武安君感觉有些不对劲,这东西怎么有些邪门。 “据说,咳,有一种秘法,可以把功法武技进行传承,当然,有很多限制。眼下这小丫头的状态,或许就是激发了这种传承,所以才会呈现这种状态。”郭进显然有所顾虑,言辞之中并不那么干脆。 武安君懂了,也不多问,等糯儿醒了再说。想起她娘之前说过,那些人折磨她也是为了所谓的秘法,不知道是不是就是这个。 既然不是生病,武安君也就不管了,驾着马车就随郭进入城。 “云歌,你去牙行看看,附近有没有小院,适合一家三四口人住的,先租个半年。”马车停在铺面门口,武安君朝着迎上来的云歌说道。 商铺这边除了武安君在的时候,其他都只有槿颜跟小禾住,边老汉一家三口住在这显然不合适。 听见武安君这句话,边老汉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地,只要有了落脚的地方,生活也就算有着落了。 “公子,老汉一家三口,对公子的大恩大德感激不尽,公子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边老汉一家三口是身无分文,就指着靠武安君讨生活呢。 “无妨,你们先把他抬进去歇会,等那边房子弄好了,就直接住过去。”武安君示意边老汉跟儿媳把边默抬进去,不然这么躺在店铺门口,怪吓人的,影响生意。 槿颜瞧见是武安君回来了,赶紧迎上来,武安君将边老汉一家三口介绍给槿颜。 “老汉见过夫人,往后夫人有什么活,只管招呼,老汉一家三口绝无怨言!”边老汉那是见多识广,一看槿颜就是个好说话的,赶紧带着儿子跟儿媳行礼。 “赶紧的,先去后院休息,小禾,你替我照看生意,我去做饭!”槿颜带着几分羞涩,方才武安君可是直接称呼她为内室的,算是坐实了这夫人的名头。 刚进了后院,武安君就摸出一叠银票跟几个银锭递给槿颜,这是他从兴化军顺来的。 槿颜一点,不得了,居然有七百多两,好大一笔横财。 第七十六章 兵临寨下 “这是给你们安家费,等去了院子,缺什么就买,以后是要常住的。”武安君直接抓起一锭二十两的银锭放在边老汉跟前,作为专业技术人员,在武安君手底下待遇自然差不了。 “公子,从今天开始,老汉一家三口的命,就是公子的!”边老汉扑通就跪下了,二十两银子,就直接给他了,一天活还没干啊,这样的东家哪里找去? 儿媳曹红树也是一样跪着,至于边默,挣扎着想要起来行礼,被武安君给摁回去了。 “在我这,没多少规矩,该干的活,干漂亮了,工钱绝对不会少。但是有一点,嘴巴要严实,不该问的别问,不该打听的不要打听。当然,不该说的也不要说,懂了吗?”武安君这里要卖的,都是稀罕东西,工艺自然是要保密的。 “公子,老汉知晓,只是,这心里怵得慌,万一要是做不好,可咋整?”边老汉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万一他们做不到武安君对工艺的要求,是不是会被扫地出门? 边老汉很清楚,武安君这帮人都是有本事,也是有来头的,背靠大树好乘凉,若是真的能够被武安君看重,以后日子自然好过。 “对了,你等会哈!”武安君这才想起来,拍拍屁股起身去拿玻璃去了。 “瞧,就是此物,我要在此物的一面进行瑬银工艺,一旦成功,清晰度绝对比铜镜高多了。”武安君将手中的玻璃递给边老汉。 “应该是不难,跟在铜镜上瑬银没什么区别,只是,此物太过清脆易碎......”边老汉用手指轻轻一弹,就知道这东西不结实。 “无妨,在这外面,还要用木头包边,再辅以金银工艺......” 这么精贵的东西,自然要保护好了,此物直接镶嵌在木头里面,就算掉落地面,只要不是正好磕着了也无妨。 “公子放心,老汉做得了!”边老汉心中大定,这事难度不大,他跟儿子都能办。 “好,先不急,等安稳下来,先去将工具跟物资添置齐全。”武安君心中大定,镜子的售卖很快就要提上日程来了。 槿颜动作麻利,很快就弄好了饭菜,招呼大家一起坐下吃。 边老汉一家愣是不肯入座,只是端着饭菜围在边默身旁,曹红树一边吃一边喂边默。 见他们坚持,武安君也不强求,跟杜老三他们入座吃饭。 铺子眼下收入稳定,虽然襄阳这边用得起的有钱人买得差不多了,但是朝外辐射的范围越来越大,眼下每月都有千余两的进项,算是襄阳府了不得的摇钱树了。 “公子,牙行去办手续了,我带你们去看房子!”云歌动作很麻利,手上摇着一串钥匙跑了进来。 “边师傅,你跟着他去看就成,杜老三,你也一起,有什么问题跟我说。没有问题的话,就尽快添置些东西住进去。”武安君走不开,糯儿还昏迷不醒。 边老汉自然是欢天喜地去了,能够一家三口单独住个小院,肯定比跟东家挤在一起自由。 边老汉最向往的生活,就是跟儿子一起干活,每天做完活,就在这襄阳城里转转,去喝茶听说书,那才叫神仙日子。 武安君将糯儿安置在院子后面的厢房,吃完饭之后去看了看,在黑暗的房间中,额头那朵莲花显得更加明显,也不知道到底是何种秘法。 襄阳城这边的事情上了正轨,大盘山那边也不知道是何情况,这眼看着就要入秋了。 “槿颜,你照看着些,我跟贺明出去一趟!”武安君感觉归期将近,他准备采买的药材还没置办,干脆带着贺明出去采买回来。 衙门里,辛表程一扫连日来的阴霾,一举击杀梼杌营七名高手,还是在自己地盘上,看谭良弼能闹出什么动静来。 “大人,你看武公子那里?”苗正雨看辛表程正在兴头上,就想着为武安君表功。 “你个老滑头,这种事,还能向朝廷请功不成?也罢,将之前打造的佩刀,送一柄与他!”辛表程如何不知道苗正雨的心思,这些人同属他的阵营,能够同气连枝也不错。 辛表程之前得到一块天外陨铁,寻能工巧匠,将其与精铁混合,打造出十二把锋利的长刀,用以嘉奖有功之人。 除了襄阳城防军的五位将领,只有郭进得了一把,如今赐给武安君的乃是第七柄。 郭进不善使刀,平日不带在身旁,武安君还是首次看见真正的神兵利器。 刀身好似有水纹一般,带着摄人的寒意,武安君捡起地上的枯草,在刀刃上划过,轻易断成两截。 “还请师爷回禀大人,愿为大人效死!”武安君看着剑鞘上的辛字,自然明白这把刀的含义,他已经从边缘人物,正式成为辛表程麾下的重要人物。 武安君以为,是因为自己这一次表现亮眼,实际上辛表程更加看重的,是他在大盘山中的义军队伍。 既然朝廷已经有意北伐,只要将武安君收入麾下,他就相当于在北元境内打入一颗钉子,一旦战事起,就能先人一步。那把刀,与其说是对武安君的认可,不如说是拉拢。 武安君不同于郭进,郭进必须依附在辛表程身上,否则就是无本之木。武安君在大盘山中有地盘,有人马,乃是完全独立于襄阳城防军之外的一股力量。 现在辛表程跟武安君的目标一致,那就是把这支义军的实力提升起来。 在辛表程的规划中,若是武安君能够拥有一支千人的义军,其中半数着甲精锐,只要不碰到元军主力,完全可以在唐州境内纵横无阻。 郭进不善使刀,所以把辛表程赐的刀在家中收藏,生怕有个闪失。武安君也不善使刀,但是拿到刀就挂在腰间,生怕人家不知道他是辛表程的心腹,把价值利用到极限。 大盘山中,连续修了两个多月的路,狂风、断雨、紫电三兄弟早已满腹怨言。 天气太过炎热,又是不是来一场暴雨,刚开始没几天就倒了七八个。三人一商量,干脆将动作慢下来,直到如今秋风习习,才到了离安家寨不足两里地的地方。 原本倒是不用这么久,路上还设了两道关卡,硬是打了几天才拿下来,还折损了不少人手,主要是对方的弓箭太犀利。 武安君从襄阳弄到足够的牛角,现在安家寨除了铁胎弓就是牛角弓,只要力道够,威力便足够强。 站在山坡上,已经能够看到安家寨的寨墙,寨墙后耸立着数座箭塔,显然已经做足了准备。 “老大,去通知大帅吧,再不回去,秋收都赶不上了!”断雨将铁锹扔在地上,他实在是受够了。 “也不知道寨子怎么样了?”狂风擦擦汗,他们都两个多月没回自己的山寨了。 烈焰虎隔三岔五就派人来查看进度,就算想偷懒也偷不成。 “弟兄们都快忘记如何使用刀枪的了!”紫电无语,好好的精锐士兵,现在都成了修路的好手。 为了把路修结实,必须开采石头填进去,再用沙土夯实,极其费工夫。 “不管了,大帅自会定夺!”狂风也心中不爽,叫过一名护卫,让他去向烈焰虎禀报。 烈焰虎早已没有了初开始的愤怒,时间总是能够抹平一切情绪。 原本雷寨的土地跟房屋,如今都归烈焰寨所有,反而缓解了烈焰寨土地不足的问题,今年秋收,能比去年多上两成才是。 “大帅,咱们何时出发?”苏慎给烈焰虎整理了一下衣服,好似贴身丫鬟一般。 “打打杀杀的,何必呢?”烈焰虎叹口气,山寨中多舒坦。 “大帅,那安家寨不守规矩,若是不杀一儆百,就怕往后都不听号令了!”苏慎心中一个咯噔,他确实不希望烈焰虎太有进取之心,可也不能摆烂啊。 若是不能荡平安家寨,那其他十几个小寨子怎么看?恐怕就连风雨电那三位都要起不该有的心思。 “那军师你看怎么办?”烈焰虎从软榻上起身,他已经习惯苏慎给他准备好一切。 “自然是尽起精锐,以雷霆之势镇压!”苏慎没有一分迟疑,若不是因为天气跟道路问题,如何能把安家寨留到现在? 风雨电三位将军在修路,奔雷早就没了,其他十几个小寨子本来该交的夏粮也无人去催缴。除了离得近的几个交了,其他都一点动静都没有,显然是想观望一下。 “那就吩咐下去,明日,发兵五百,青壮八百,灭了安家寨!”烈焰虎伸了个懒腰,那就早去早回,还是自己老窝舒坦。 道路修好了,可烈焰虎大军行进的速度也不快,因为要携带足够的粮草辎重,足足走了六日,才跟狂风等人汇合。 “狂风将军,速度太慢了!”苏慎从软轿下来,看着一里地以外的安家寨,就这么点路,修得太久了。 “苏军师,我们弟兄能力有限,要不这最后一截,就交给军师如何?”狂风本就不爽,直接就顶了回去。 “狂风将军,我可是读书人!”苏慎摇了摇羽扇,他一个读书人,如何能做这种粗活。 “好了,军师,你也调些人去帮忙,两天,两天之后,我要到寨墙前发起进攻!”烈焰虎打断二人,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荡平安家寨,然后回去享福。 本来夏粮的税就没收上来多少,山寨中余粮不多,一千多号人在这里,人吃马嚼的,每天的消耗都吓人。 有了大批青壮的加入,修路的速度直线飙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安家寨方向突进。 “老二,你说,这安家寨,好打么?”狂风看着越来越近的寨墙,上面巡视的士兵清晰可见。 “估计不容易,你看那铠甲,比起你我的,丝毫不差!”断雨摇头,只见寨墙上的士兵,人人胸前一块大板甲,四周再以铁片组合,把整个胸腹挡得严严实实。 “应该,也不难吧,大帅把床子弩都弄来了!”紫电指了指身后,六架遮得严严实实的马车,从轮廓就能瞧出是床子弩。 床子弩这玩意,是烈焰虎手中真正的杀气,就算现在布置好,也能直接对着安家寨发起攻击。 当初烈焰虎逃入大盘山的时候,把军中八架床子弩全拆了,除了极其笨重的绞盘,其他零件全部带走。 在大盘山中琢磨好久,勉强组成了这六架床子弩,是烈焰虎攻城拔寨的最大底气。 两天不到,烈焰虎大军就将道路全部修复,大军直接开到寨墙前,离寨墙不过数十步的距离。 “这、这简直是、畜生!”苏慎指着面前泥泞的地面,几乎不知道该怎么骂才好。 原来安家寨将寨墙前的土地全部刨开,又引水灌入其中,也不知道具体灌了多久,整个就成了一片泥泞的沼泽地。 苏慎感觉,他要是进去了,估计直接陷在其中,没人帮忙都出不来。 “无妨,用袋子装土,堆过去就是!”烈焰虎也没想到这安家寨如此难缠,但是他连护城河都填过,又怎么会被这区区的一片烂泥地挡住? 麾下闻言,都开始去装土,区区数十步,半天就搞定,只是这城头上的守卫,并不会无动于衷,牺牲是必然的。 烈焰虎是没有了往日的斗志,却也不是真的软弱可欺,毕竟是真刀真枪拼杀过来的。 武安君在城头看着远处开始组装的弩机,心中也有些没底,烈焰虎这次一共来了近两千人,规模极大。 安家寨中,不过区区四百兵丁,就算再组织一些青壮,也不过千人之数。 “上面的人听着,大帅有好生之德,若是能把首恶绑出来,自可给尔等一条生路!”苏慎摇着羽扇对城头喊道。 “去你大爷的!”武安君抬手就是一箭,铁胎弓的加持下,羽箭力道极大。 原本一直坐着的烈焰虎,猛地站起身来,随手挥动长刀,猛地一转,羽箭就到了他的手中。 “这就是你的依仗吗?倒是有点本事!”烈焰虎将羽箭折成两段,扔在地上。 烈焰虎这一手,不仅镇住了武安君,也镇住了狂风三人。 方才武安君的这一箭,力道极大,他们自信也能躲过去。但绝不可能像烈焰虎这样举重若轻,凭着一把没出鞘的刀,就将羽箭的力道给卸得干干净净。 武安君有一种感觉,那就是烈焰虎的实力可能超过了郭进,这是他之前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在武安君看来,烈焰虎不过是个败军之将,又在山中落草多年,一身武艺很难再有进步,甚至随着年龄增长退步才是。 武安君微眯双眼,烈焰虎武艺超绝,再加上麾下众将也是高手,一旦被他们踏上城头,或许就是他的死期。 第七十七章 取而代之 武安君的身后,有六座箭塔,每座箭塔上有四名弓箭手,再加上寨墙上的弓箭手,每一波齐射都至少射出去上百支羽箭。 之前获得了大量的生铁,武安君这一次足足准备了近万支羽箭,这才是他最大的依仗。 “烈焰虎大帅,你老了,也该退位让贤了!”虽然心中惊惧,武安君却没有妥协的打算。 事已至此,再无转圜余地,他跟烈焰虎,必要分个高低。 “哈哈,我老了?既如此,你不如下来,跟我这个老人单挑,如何?”烈焰虎哈哈大笑,年龄不过是个符号,他现在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完全可以生撕虎豹。 “你是真的老糊涂了,我据城而守,占据天时地利人和,跟你单挑?”武安君带着嘲讽的口气说道。 “小子,少逞口舌之利,奔雷他人呢?”烈焰虎知道这小子想要气死他,好出昏招,只要拿下这山寨,有什么气出不得? “我已经厚葬他了,风水宝地。放心,等你死了,就葬在他旁边,也好做个伴!”武安君倒是希望,这烈焰虎能够立刻不管不顾带人冲过来,他便可以趁势杀一杀对方的锐气。 “可惜了,我不会厚葬你的,我要把你挂在山顶,任凭鸟兽啄食!”原本就不报多少希望,可听见奔雷的死讯,烈焰虎还是有些落寞。 还记得当初一起落草,现在突然少了一个人,当真世事无常。 “我等着你!”武安君言罢,直接下寨墙而去。 烈焰虎根本没有攻打的意思,反而开始扎营休息,准备养精蓄锐之后,明日再攻城。 泥泞的道路,不仅阻断了他们攻打,也阻断了对方可能的突袭,完全可以好好休息一夜。 一夜无话,第二天,刚蒙蒙亮,双方就开始忙碌起来,整个寨墙上下都笼罩在压抑的气氛中,大战就在今日。 武安君刚从田地里转了一圈回来,系统出品的水稻比其他水稻要高出半尺多高,秸秆更是要粗壮得多,那一粒粒饱满的米粒让人欣喜。 至于玉米,这会正嫩,武安君想掰一个下来尝尝,最终还是忍住了。待到这批玉米成熟,收获的玉米粒,明年可以种遍山寨的每一个角落,极大缓解山寨的粮食缺口。 武安君接过云瑶递过来的早饭,满满一大碗的干米饭,外加五个白面馒头。 “大郎,你可要小心些!”云瑶知道,此番的敌人非同寻常,掏出手帕给武安君擦拭一下额头上的汗水。 “无妨,有它护身,绝对不会出错。”武安君用力拍了拍胸口,里面哐哐作响。 一阵紧密的战鼓声响起,武安君拥抱了一下云瑶,提着长枪就往寨墙上走去。 如今麾下战甲全部更新,武安君也不例外,前胸跟后背都由宽大的板甲保护。两侧跟肩膀用小铁片密密麻麻拼接,不仅防护力强,还极为灵活。 再配上精心锻打的头盔跟护颈,整个人的上半身,都被钢铁笼罩。 烈焰虎也同样穿上了铠甲,一身亮银铠,配上狮吼盔,标准的大乾高级战将装扮。 “冲!”烈焰虎长刀往前一指,青壮扛着装满泥土的沙包就朝着前方的泥泞填去。 “射!”武安君长枪一指,箭塔跟身旁的士兵,纷纷张弓搭箭,朝着下面的青壮无情射去。 这些青壮有心退缩,却畏惧身后督战的精锐,只能将身躯尽可能藏在袋子下面,能不能逃得性命就看运气了。 不断有人中箭倒地,武安君心中不忍,却不敢喊停。 他相信,只要自己一喊停,烈焰虎就会驱使这些青壮攻城,难道他要将山寨拱手相让? 山寨里,有它的爱人、朋友、兄弟,有很多拥护他的寨民,为了他们,他只能心坚若铁。 烈焰虎根本不在乎这些青壮的性命,在他看来,这些人与牛马无异,只要有钱粮,随时都可以招募补充。 不断有人倒在泥泞中,试图想要爬起来,却又被身后的人踩下去,抑或是被沙土包压住,埋在泥泞之中。 在这混乱的情形下,想要活下去,就必须不能跌倒。 “弓弩手,射击!” “刀盾手,架云梯!” “先登者,官升三级,赏银千两!” 烈焰虎一声令下,狂风跟断雨、紫电各自带着精锐往前涌去。 六架弩机朝着寨墙之后的箭塔发起攻击,粗壮的弩箭极为骇人,被射中的弓箭手直接飞了出去。 “开炮!”若是任由对方的床子弩射击,这六座箭塔根本保不住。 粗壮的弩箭破坏力极强,而且射程远,床子弩躲在弓箭的射程之外逞威风。 武安君也不是没有准备,经历几次失败之后,成功铸成一门铁炮。 炮手乃是挑出来的几个机灵小伙子,由武安君手把手教会,为首的叫汪志新。 只见炮手将一枚一斤多重的铁弹捅到底部,再将引信插好,汪志新让麾下调整一下角度,便直接点燃了引信。 “嘣!”的一声巨响,犹如开天辟地的雷声,让整个战场都陷入片刻的停顿。 安家寨的人还好些,前些日子,后山时不时发出这样的动静,只是往日离得远,没感觉到这么大威力而已。 烈焰虎的麾下还以为是雷声暴怒,好些人开始打退堂鼓。 烈焰虎目力惊人,他瞧见一枚黝黑的铁弹从炮口飞射而出,直接砸在床子弩前的空地上,随即一个弹射,将床子弩给撞得散架了。 只一击,就摧毁了六架床子弩中的一架,烈焰虎心痛到不能呼吸,这可是他用来压阵的宝贝。 汪志新赶紧吩咐用湿布去炮膛中清理降温,再用干布擦拭干净,将一包火药倒入其中。 武安君对火炮的威力极为满意,只要把对方的床子弩干掉,他就能凭借弓箭手不断杀伤对方的有生力量。 “大帅,此物威力非比寻常,但是发射速度极缓,必须尽快拿下才是!”苏慎方才也被吓了一跳,这会缓过神来,此战不可久拖。 烈焰虎一声令下,更多的云梯被架上去,弓箭手在刀盾手的掩护下,跟城头互射,双方的伤亡在急速扩大。 “嘣!”又是一阵巨响,铁弹再次带走一架床弩,不过六七十步的距离,巨大的床弩几乎是天然的靶子。 烈焰虎心中一惊,这玩意不仅威力大,还特别准,若是再这么下去,半个时辰,他的六架床子弩就全毁了。 看着迟迟不能攻上寨墙的风、雨、电三人,烈焰虎虽然恼怒,却又不能阵前换将,干脆将自己最精锐的护卫队调上来,准备对城头发起致命一击。 武安君一直盯着烈焰虎,此人才是他的目标,看见对方冒着箭雨而来,知晓到了此战最危险的关头。 “砸!往死里砸!”武安君一声令下,寨墙上的弓箭手直接弃弓,搬起寨墙上的石头就往下砸去。 烈焰虎也是个狠人,提着长刀亲自守着云梯,麾下护卫皆是拼命朝着上面爬去。 武安君左右开弓,依旧不能阻止,干脆弃弓,拿起一旁的长枪,短兵相接已是必然。 烈焰虎作为沙场老将,对于机会的把握几乎是全场最佳,等到羽箭跟落石稍缓,将长刀叼在口中,右手举盾,左手在云梯上一拉,整个人如猿猴一般飞身而上。 护卫也很配合,随着烈焰虎的一声怒吼,自觉地让开了道路。 一道人影从云梯上飞落,手中长刀划过,带起大片血花,武安君才知晓,此人为何有烈焰虎这个诨号。 只见烈焰虎犹如一头下山猛虎,身上的鲜血犹如燃烧的火焰,整个人仿佛择人而噬的猛兽。 “小子,你不得好死!”烈焰虎咧嘴笑了,随即一刀斩杀扑上来的士兵,身后的护卫已经翻身杀出了城墙。 “杀!”烈焰虎低吼一声,提刀一个飞跃,直奔武安君而来。 武安君刚刺杀了一名敌人,瞧见烈焰虎而来,直接丢弃了长枪,从怀中摸出一把短铳。 在这段时间,山寨工匠日夜不歇,打出了不少铁管,但是合用又没有炸膛的,只有区区两根。 枪管长一尺三寸,武安君仿造做了鸭嘴击发装置,弹药早就装好了,右手持着枪管,左手抓着枪托,直接瞄准烈焰虎。 烈焰虎是没见过火铳的,毕竟这种武器还是第一次出现,但是烈焰虎很聪明,明显武安君手里这东西,跟方才炸雷的那个有点像,只是小了许多。 烈焰虎猛地拉了一把身旁的护卫,让他挡在胸口。 “咔嚓!”武安君很尴尬,没能顺利激发,眼下还是个半成品。 “玛德,你唬我?”烈焰虎大怒,自己连脸皮都不要了,拉手下当盾牌,你居然哑火了。 “抱歉!”武安君脚下一滑,游龙身法发动,必须跟烈焰虎保持距离,这人太恐怖了,武力值比他高了不是一星半点。 烈焰虎舞动长刀,连杀两人,跟砍瓜切菜一样,直奔武安君而来。 武安君将激发装置重新按回去,再一次将枪口对准烈焰虎,猛地扣动。 “砰!”的一声枪响,一阵黑烟弥漫,武安君英俊的面庞跟从煤堆里挖出来的差不多。 “你诈我?”烈焰虎低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胸前铠甲上的小洞,居然有鲜血在流淌,显然他受伤了,而且伤到了脏腑。 “抱歉,这东西不太灵光!”武安君说话的时候,手上也没闲着,从怀中掏出另外一支,朝着烈焰虎又开了一枪。 烈焰虎不愧是绝顶高手,居然用长刀挡住了子弹,结果就是长刀应声断为两截。 武安君心底佩服,可他没得选,赶紧后退,顺便将包好的火药倒入枪管,又拿起一颗铁弹塞进去。 中弹的烈焰虎本就气力大减,方才砍中铁弹的那一刀,又耗费了极大的精力,顿时有些气力不支往后倒去。 武安君趁势上前补刀,直接一刀割破烈焰虎的咽喉。 狂风趁着寨强大乱翻上去,原本以为大局已定,却亲眼看见烈焰虎被一刀割破咽喉,顿时吓得半死,此人的战斗力居然强悍如斯? 武安君立马跟上,拿起刚刚装填好的短铳,对着狂风后背就开了一枪。 “大帅已死,快逃!”狂风从云梯跌落,对着一旁的断雨跟紫电喊道。 原本已经登上城头的烈焰虎大军,立刻陷入了混乱,主帅已死,第一大将狂风也摔落城墙,还叫他们快跑。 苏慎不敢相信,这好好的,怎么就这样了?思量了一下,叫上几个心腹,直接骑着马就往回逃。 武安君这次可没在半道埋伏人手,赶紧吩咐打开城门,大家一起去抓俘虏,还是老规矩,活的二两,死的一两。 武安君知道,对方有高手,不敢怠慢,亲自带人冲在前面。 一直到夜幕降临,才开始返回,足足抓了五六百号人,加上攻城死去的,大概逃回去七八百人。 “公子,那个狂风,还有气!”武安君刚带着人回山寨,孙州就过来禀报。 之前武安君带人杀出寨子去,就让孙州负责打扫战场,老规矩,重伤的直接补刀,其他充作俘虏。 按照规矩,孙州是准备给狂风补刀的,但是想到对方的身份,孙州犹豫了,留给武安君来决定。 武安君瞧着趴在床上的狂风,背上被鲜血浸染了一大片,若是不救治,估计活不过今晚。 “去打盆热水来!”武安君犹豫了一下,决定救下这人。 孙州赶紧应下,去准备热水去了。 武安君直接抽出辛表程赐的宝刀,把狂风背上的衣服都割开,因为有铠甲的阻挡,子弹倒是没有伤及内脏,应该是失血过多,加上身体有了炎症反应。 “有种的,给我一个痛快!”狂风低吼道,他能感觉到生机在流逝,烈焰虎都死了,他肯定也活不了,干脆硬气一点。 武安君也不废话,直接一记手刀砍在他脖颈上,让其昏迷过去。 将刀尖在热水中烫一下,便直接划破对方的伤口,将子弹挑出来,再用之前抽到的消毒酒精清洗一下伤口,再撒上一些金疮药,这伤口就算处理好了。 吩咐孙州帮狂风将伤口包扎妥当,武安君就出寨去了,今夜还有很多事要做。 最着急的事,就是安抚俘虏,主要是太多了,六七百俘虏,这要是弄不好,要出大事的。 而且武安君现在有野心了,既然烈焰虎已死,那他为何不能取而代之?成为这大盘山下个土皇帝? 难道这大盘山之中,还有比他武安君更有资格胜任的? 第七十八章 反攻 “各位义军兄弟,你们或许还不认识我!”武安君举着铁皮喇叭,站在寨墙上,给这些俘虏洗脑开会,要想壮大自己,就必须有足够的人手。 “我叫武安君,因为迫不得已,才落草山中,得大家伙信任,当了这安家寨的寨主。” “既然当了寨主,就要为大家谋福祉,想我也曾饱读圣贤书,自然不忍心大家挨饿受冻。” “先给大家介绍一下我们安家寨的待遇,我们安家寨分士兵、工匠、农户三类,各自待遇如下......” 武安君有条不紊,将安家寨的规矩跟待遇一一道来,如今收复这些人,他也算是有经验了。 那些烈焰虎等人的心腹精锐不觉得有什么,他们本就待遇优渥,但是对那些边缘人物乃至普通青壮来说,安家寨的待遇吸引力十足。 “咳,那个,我们山寨里,有不少就是之前雷寨的人,大家应该都有相熟的,一会可以叙叙旧,看看我武某所言,是否为真!” “大家以前各为其主,有什么仇怨,今后都得放下。咱们都是不得已落草,只有彼此互信互助,才能在山中更好地活下去。” “我在此保证,大家只要愿意加入安家寨,一切待遇,都按照安家寨的规矩来,绝对不区别对待。从今往后,大家都是一个锅里吃饭的弟兄。” “好了,现在大家都自由了,可以各自去寻认得的乡亲聊聊,叙叙旧。明天,就在这里,愿意加入安家寨的,一一登记。不愿意的,我不强求,待到战事结束,便放任离去。”武安君嘴上说得漂亮,但是离了山寨,在这大盘山中如何生存?这些人其实根本没得选。 但是武安君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必须尽快把这些人整编进入安家寨,然后他就要对烈焰寨发起反攻。 安家寨的整合出奇的顺利,毕竟有雷寨的人在,大家很快就接受了换了寨主这件事,至少换了一个更大方的寨主,大家并没有损失。除了那些有亲友死在战场的,但那是战场,又能怪得了谁? 烈焰虎?已经死了,武安君?他只是自保,现在还给了更好的待遇,还能有什么奢求? 断雨跟紫电慌不择路逃回寨子,二人一商议,各自收拢溃兵,又回山寨收拢人手,直奔烈焰寨而去。 苏慎刚逃回烈焰寨,还没来得及缓过神来,断雨跟紫电就带人杀到。 “二位将军,这是何意?”苏慎看着二人不善的眼神,知道大事不好,却还是故作镇定。 “玛德,大帅若不是听了你的谗言,何以有今日之祸?”断雨抽出腰刀,一刀砍在苏慎身前的桌子上。 苏慎吓得一个哆嗦,就往后躲,寄希望那些心腹能够救他。 “都滚出去,老子不跟你们计较!”紫电拿长刀一指,苏慎的那些个心腹纷纷逃之夭夭,他们巴结苏慎,都是为了混些好处,怎么可能为他拼命?断雨跟紫电的功夫岂是他们能够挡得住? “二位将军,小的有什么谗言?大帅是为了给奔雷将军复仇,复仇啊大帅与奔雷将军,还有你们,都是情如手足!”苏慎觉得自己冤得不行,这是他能左右的? 奔雷可是你们四位将军的老三,为他复仇不是应该的嘛,失败了怎么寻他晦气? “废话,若不是你,早就打到安家寨去了。修个破路,修两三个月?”紫电吼道,他可是瞧见了,寨墙上有些士兵,以前就是老三奔雷的部下,显然被安家寨收编了。 若是他们当初马不停蹄杀到安家寨,如何会有今日之祸? “这、这是大帅的意思!”苏慎暗暗腹诽,修路慢,那也是你们三人的责任。 至于他故意这般安排,想要削弱三人的实力,那是只字不提。 “你把给大帅修的功法,拿出来,我们可以饶你一命!”断雨拦住暴怒的紫电,这苏慎还有点用,暂时不能杀。 “功法?”紫电一惊,他怎么不知道这回事?看来断雨早就有了想法。 “不敢瞒二将军,功法就在大帅的枕头下!”苏慎暗道好险,总算能捡回一条命。 断雨直接叫来心腹,让人把苏慎带去地牢关起来。 随即又跟紫电各自抽调心腹,组成一支八百人的军队,在雷寨的寨墙上设防,以应对可能的威胁。 “老二,到底什么情况?”紫电眼中带着一丝警惕,他害怕断雨突下杀手。 就在刚才,紫电突然反应过来,这偌大的寨子,现在只有他跟断雨两位当家做主的,只要死掉一个,剩下的那个就会成为烈焰虎的接班人。 “老四,你怕什么?我们相交这么多年,我何曾害过你?”感受到紫电的警惕,断雨哭笑不得。 “老二,俗话说,二人不观井!”紫电深吸一口气,人很难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保持冷静。 “老四,我们还是先想想,如何活下来吧!那安家寨的实力,远超我们预料。大帅都死了,咱们又折损这么多人手,此消彼长,攻守易型了!”断雨叹息一声,若是没有外患,他或许还真会有这个心思。 “大帅死了,老大跟老三,也折在他手上,我们俩,挡得住吗?”紫电闻言,不由得点点头,如果易地而处,对方是一定会打过来的。 他们二人并没有看到武安君是如何击杀烈焰虎的,还以为武安君也是绝世高手,凭借武艺斩杀了烈焰虎。 “当务之急,是要修成大帅练的功法,若是你我二人修炼有成,未尝不能抵住对方。”断雨有他的谋划。 烈焰虎固然在各寨安插的耳目,断雨也同样在烈焰虎身边收买了人,早就知晓烈焰虎改修功法的事。 紫电点头应下,作为一个习武之人,面对更强功法的诱惑,自然难以把持。 二人直奔烈焰虎的卧房而去,让他们诧异的是,烈焰虎的卧房,居然布置得如同少女闺房,连帷幔都是粉色的。 “大帅这是新纳了妾室?”紫电闻了一下,还有股子香味。 “没有,大帅已经两年不近女色了!”断雨摇摇头,这事他很清楚,虽然不明白是为什么。 随即掀开枕头,从底下的暗格中,取出一枚褐色木盒。 “莲花宝典!”断雨看着手中的功法,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 原本烈焰虎不过比他们高出一线而已,这两年却突飞猛进,正是因为修习了这个莲花宝典。 紫电也是一般,双眼死死盯着功法,口中催促断雨翻开来看看。 “欲修此功,必先自宫!” 第二页八个大字,让断雨跟紫电都感觉胯下一凉。 再翻下去,果然是一门至阴的功法,练到高深处,几乎与女子无异。而且这功法最厉害的地方在于,不需要散功,原先修习的真气可以慢慢转化成莲花真气。 断雨跟紫电互相对视一眼,怪不得烈焰虎这两年如此奇怪,原来居然是这么邪门的功法。 “老二,你怎么看?”紫电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大帅本就受伤不能人道,我堂堂男子汉,岂会修此邪门功法?”断雨一想到自己变作女子状,就忍不住打个寒战,直接将功法扔了。 当初烈焰虎在战场上遭受重创,还是他们兄弟将其救出来,自然知晓这些。 “但是,大帅如何会有这个功法?”紫电拿起功法,暗暗可惜,绝世功法就在眼前,却不能修习。 “估计跟苏慎脱不了关系。”断雨撇嘴,不然烈焰虎为何对他言听计从? “那就把他拉出来拷问,说不定还有其他功法。”紫电摸摸下巴,既然能弄到莲花宝典,说不定还有同级别的其他功法,不需要自宫的那种,就算不如莲花宝典,差一些也行啊。 苏慎刚在地牢坐下,就又被人给提了出来,断雨跟紫电各自抓着皮鞭,让属下把他双手绑好吊在房梁上。 紫电一句话不说,直接就抽了一鞭子,力道十足,直接将苏慎的衣服抽破,皮肤上好大一条血痕。 “痛死我了,四将军,你有话就问,打我做什么?”苏慎痛得直扭动身躯,却又逃不开。 “这本功法,哪来的?”断雨把莲花宝典递到苏慎眼前。 “这、这......”苏慎眼珠子乱转,显然在想着怎么糊弄过去。 断雨也不客气,拎起皮鞭就抽,只把苏慎抽得哇哇求饶才停手。 “敢有半句假话,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断雨双眼盯着苏慎,只要对方敢再起糊弄的心思,他不介意再抽一顿。 “不敢,不敢了,这是教主,教主让我带来给大帅的。”苏慎也不想说实话,但是这两位不好糊弄啊。 “什么教主?”突然冒出个教主来,断雨跟紫电对视一样,从未听说过。 “不瞒二位将军,在下,是白莲教的安抚使,这功法就是教主让我带来,传给大帅的。”苏慎眼看紫电又拎起了鞭子,赶紧如实道来。 白莲教乃是历史悠久的教派,可以追溯到数百年前的汉末,据传当年张角黄巾起义失败之后,其中一支隐入民间,逐渐形成了白莲教的前身。 白莲教有极强的进化能力,与时俱进,吸纳佛法,修改教义,供奉无生老母,讲究死后进入白莲净土,在民间拥有不少信众。 但是白莲教一直被当权者忌惮,毕竟是造反起家的教派,每一场大型的农民起义背后,都能看见白莲教的身影。 白莲教的首领有两人,一人乃是教主,负责外部事物,比如吸纳各地的大小势力,收买大小官员,策划起义,都是归教主统领。另外一人乃是圣母,负责教内事务,比如吸纳教众,宣扬教义。 教主跟圣母的权责既有划分,也有交集,互相制衡。 而烈焰虎在大盘山落草之后,就进入了白莲教的视野,教主便向烈焰虎抛出了橄榄枝。 在白莲教看来,烈焰虎被官府所不容,又是能征善战的,自然是造反的最佳人选。 断雨跟紫电面面相觑,这他么还扯出白莲教来了? 白莲教的大名,他们自然知道一些,不管是北元还是大乾,抑或是其他人,不管谁掌管天下,也不管盛世还是乱世,他们都要造反。 白莲教倒是真的应了那句话,天下兴、百姓苦,天下亡、百姓苦,他们反正就是要造反,打造一个理想的白莲净土。 “二位将军,不如,你们也加入白莲教,如何?我保证,教主一定很欣赏你们。”苏慎蛊惑道,若是能说服这俩人加入白莲教也算大功一件。 原本烈焰虎已经加入白莲教,而苏慎就是烈焰虎跟白莲教之间的纽带,如今烈焰虎挂了,苏慎就算逃出去了,估计也过不了教主那关。 但若是能够说动断雨跟紫电,这事还有转机,毕竟烈焰虎的基本盘还在。 “你当真没有其他功法?”断雨抖了抖皮鞭,却没有真的抽下去,毕竟人家背后也有靠山的,真弄死了,就断了自己一条路。 “真没有,这莲花宝典就是我教的顶级功法,烈焰虎大帅原本的功法就极强,若不是这般的,根本打不动他。这些功法,只有立下大功,教主才会赏赐。”苏慎耐着性子解释,他是真没有。 “你为何没有修习功法?”断雨有些不爽,半点有用的都没有。 “在下天资不行,之前教主倒是赐我一本门混元劲,却没有修成。”苏慎叹息一声,他若是修成了混元劲,现在也不至于被你们二人吊在这抽鞭子。 “来人啊,带下去关好了,吃喝用度,不要短缺了!”断雨打听了一下混元劲的大概,比他们的功法强得有限,还要散功重修,顿时没了兴致。 紫电将鞭子扔在地上,武安君那边还未想到对策,又整出来一个白莲教。 “老二,你是什么意思?那白莲教靠谱不?”紫电摸摸下巴,显然是在思考苏慎让他们加入白莲教的建议。 “靠谱个屁,这破白莲教,哪年不造反?几百年了,成功过吗?死了多少人?”断雨没好气说道,他们入了白莲教,注定成为炮灰。 话说这年月久了,也不一定都是好事,就好比白莲教,几百年造反都没成功,悠久肯定悠久,但用脑子一想,肯定不是个靠谱的选择。 “那、咳,我们该怎么办?”紫电挠挠头,感觉断雨说得对,白莲教太不靠谱,还不如在山里当土皇帝。 第七十九章 阵前劝降 “咱们现在钱粮不缺,又秋收在即,暂时无忧。待到秋收之后,我们多训练些人手,据寨墙而守,就不信他还能飞进来?”断雨一拍桌子,他们钱粮不缺,又人手充足,自然要搏一把。 “那玩意,估计寨墙挡不住!”紫电比画了一下火炮的造型。 以紫电的估计,那火炮绝对可以轰开寨墙,一旦失去寨墙作为依靠,他们想要挡住对方就难了。 “他们能挖路,我们就不能吗?”断雨眼睛一亮,只要把道路破坏了,对方就很难打过来。 “好主意,我这就带人去办!”紫电感觉一下子就轻松了,火炮明显是铁做的,那么大,肯定沉重无比,只要破坏了道路,对方就奈何他们不得。 紫电直接在山寨点起一百精锐,又组织三百青壮,带着家伙就往外跑。只要把路挖断了,过两个月就天冷了,到时候对方只能窝在山寨中。 谁知道刚出山寨没几步,就遇到武安君派出的先头部队,直接一轮羽箭把他们给打了回去。 武安君也是怕他们有样学样,安家寨整编还未结束,就让杜老三跟凌氏兄弟带着精锐上路,要求只有一个,保证道路的通畅。 如今杜老三也开始修习神雷炼体诀,虽然小成遥遥无期,身体却变得更加强壮了几分。 杜老三跟凌氏兄弟并没有接近寨墙,反而在不远处的山坡上占据地利驻扎下来,等待武安君的大军前来。 断雨跟紫电都有心杀出去,但是却摸不清对方的实力,万一武安君带着精锐藏在后方,他们离开寨墙就是找死。 就在双方对峙的时候,武安君在山寨顺利完成整编,决定发兵出征烈焰虎的老巢。 “当家的,现在寨子里,越来越杂乱,就怕出乱子。”胡老刁叹口气,以前是怕人手不够,现在是人手太多,管不过来。 倒也不怪胡老刁担心,如今这山寨里面,俘虏比寨民还要多了,这能不怕?真要闹出事来,轻易就能把他撕碎了。 “再熬一阵,你可给我盯好了,秋收不能出半点差池!”武安君嘱咐胡老刁,若是秋收出了岔子,大家都得挨饿。 “当家的,我尽力!”胡老刁摇摇头,这事啊,太难了。 武安君开始在山寨抽调人手,除了留下廖明把守山寨,其他可以说是精锐尽出,还带着五百青壮运输粮草物资。 唯一的一门火炮,重达千斤,用两匹马拉着,跟随大军朝烈焰寨的方向行去。 武安君将短铳上好弹药,虽然只是个半成品,却也这个世道最强火器。烈焰虎可是绝对的高手,依旧死在了短铳之下。 实际上烈焰虎是大意了,再加上武安君身法不错,若是普通人持有短铳,他完全可以避开子弹再将其斩杀。 “当家的,那个狂风醒了,说要见你!”廖明接到麾下禀报,小跑到武安君跟前说道。 武安君示意其他人先走,他先去狂风那里看看。 那日为狂风做了手术,将铁弹挖出之后缝合伤口,就再没关注,如今应该是醒来了。 只见狂风坐在床铺上,面色惨白,虽然醒过来了,但是失血过多,短时间是恢复不过来了。 狂风是个高手,廖明怕他暴起伤人,直接给戴上镣铐,至于狂风是不是难受,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俘虏嘛,还是那种不好管理的,上些手段也是正常。 “你要见我?”武安君并没有让廖明解开对方的镣铐,若是狂风恢复一些实力,他不在的时候,根本无人可治。 “寨主,我们兄弟落草,也是为了求个活路。若是寨主愿意,我想说服那两个弟兄来投!”狂风扶着床沿站起来,朝着武安君行礼。 “可能吗?如今不仅是烈焰寨,甚至包括你的风寨,加起来至少八千人。他们愿意俯首称臣,让我接管?”武安君带着几分不信,任谁也不会轻易放弃到手的权力。 “寨主,他们二人的本事,如何能够敌得过你?别人去说,自然不行,我去说,当有几分机会!”奔雷已死,他不想看见断雨跟紫电也步他的后尘。 别人不知道,奔雷看得清清楚楚,武安君拥有一件大杀器,不费吹灰之力就杀了烈焰虎,断雨跟紫电能挡得住? “那好,就带着你!”武安君点点头,让人拉来一架板车,让狂风在上面躺好。 原本的路被挖断之后,重修的路绕远了些,四天之后,武安君带着大部队才抵达雷寨门口。 站在山坡上眺望,断雨跟紫电显然把所有的精锐都集中在此,寨墙上下满是着甲精锐。后面更是搭起八座箭塔,把寨墙的防御力发挥到极致。 武安君一声令下,大军缓缓靠近,在寨墙前摆开阵型,足足有五百精锐。 为了凑齐五百精锐,武安君甚至把刚抓的俘虏都安插进去一些,不然人数太少,根本不够看的。 “老二,咱们,能挡住么?”紫电轻语,他们现在手中,也不过差不多五百精锐,双方在战兵上勉强持平。 “放心,咱们有寨墙,只要固守不出,敌军自会退去。”断雨心中也没底,但是不能露怯了。 在断雨看来,再有二十多天就要秋收了,不信对方能够一直耗在此处。 秋收之后又要播种冬小麦,武安君将大量人手堆在这里,定要误了农时。 就在二人商量如何抵挡安家寨大军的时候,一门黝黑的火炮被推了出来,直接就当着二人的面开始装填。 “要不,把火箭拿上来?”紫电试探着问道。 烈焰虎寨中还有不少火箭,虽然威力有限,但是吓唬人还是不错的。 “算了,等等看吧!”断雨犹豫了一下,那万一除了动静大些,没多少杀伤力,还是先留着。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汪志新直接点燃了引信,连角度都不调整,直接对着寨墙下方最坚实的地方轰去。 “嘣~”的一声炸响,黝黑的铁弹呼啸而去,猛地撞进寨墙之中。 碗口粗细的木头,脆弱得跟筷子一样,直接拦腰折断,原本密实的寨墙上出现一个大窟窿。 “接下来,该你了!”武安君让人分开一条道,让狂风可以走出去。 如今狂风脸色好看了一些,却依旧虚弱,武安君将其镣铐早就解除了,就算没有火铳,他也不怕狂风。 原本断雨跟紫电刚让人去取火箭,准备给武安君一些颜色瞧瞧,就看见狂风从对方军阵中走了出来。 “老大,你没死?”紫电带着几分不可置信,那天他以为狂风必死无疑,从寨墙摔落的时候就受了重伤。 “老大,你快跑过来啊!”断雨大喊,若是狂风能回来,他们三人联手,当能抵住安家寨大军。 “老二、老四,抱歉,是寨主救了我,现在我已经投降了!”狂风在离寨墙三十步的地方站定,看着昔日熟悉的兄弟,不由得感慨万千。 前几日,大家还都是烈焰虎麾下大将,现在烈焰虎已死,而他,也归入了武安君麾下。 “老大,你什么情况?赶紧跑过来啊!”紫电一脸不解,只要你跑几步,他们自然能把狂风弄进去。 “老大,你,莫不是来劝我们投降的?”断雨乃是四人中最聪慧的,猜到了狂风的意图。 “没错,老二,我知道,你是我们四人中最有想法的。你想过没有,就算你坐上大帅的位置,能够服众吗?德不配位,必有灾祸。”狂风摇摇头,最需要说服的,是断雨。 狂风其实想说的,四人中最有野心的,就是断雨。 “老大,你怎么知道我不行?”断雨沉默一会,抬头看向狂风。 “为什么?你就问紫电,你当大帅他服不服?是,你最有想法。但是论武艺,你不如我,论排兵布阵,你不如老三,论协调指挥,你不如老四。” “大帅当初,是一刀一枪杀出来的,靠的是军功,你拿什么服众?” 狂风的话,清晰传入断雨的耳中,两军阵前,那是半点颜面没给他留。再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紫电,显然被狂风说中了,根本不会服他。 “我不能服众?那他就能吗?作为兄弟、袍泽,你说我不能服众,反而愿意相信一个外人?一个击杀了大帅跟老三的外人?”断雨在寨墙上怒吼,狂风方才一番话,几乎断了他顺理成章坐上大帅之位的可能。 之前断雨就想过,等击退武安君之后,就会逼着紫电承认他为大帅,毕竟就他们两个人,论资排辈也该他先来。 但是,如今狂风还活着,更郁闷的是,狂风几乎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他不配当大帅。 “是,他确实杀了老三跟大帅,可他那是为了自保,有错吗?大家阵营不同,无关对错,只想活下去,他为了自己寨子里的兄弟,想要留下些粮食吃饱饭,有错吗?”狂风知道,他只有断了断雨的念头,才能救他。 “你知道吗?安家寨原先有三个当家的,这些寨子什么情况,你们也清楚,想吃饱饭,门都没有。” “但是,你现在看看,他们兵甲齐备,钱粮充足,寨民个个吃饱穿暖。” “当兵的个个拿饷,顿顿饱饭管够,三日必有荤腥。” “种地的一日三顿干的,还发给工钱,根本花不完。” “我身后就有以前的弟兄,这都是亲眼所见。” “老二,你能做到吗?让你当大帅,你能让大家过上这样的日子吗?只要你能做到,我狂风第一个推举你当大帅!”狂风的话犹如一颗炸弹,直接投在断雨身后的众人身上。 他们都是活不下去才落草的,在烈焰虎这边当兵待遇还算不错,勉强能吃饱,至于军饷,那只能看大帅心情,偶尔给些赏钱罢了。 至于那些个被拉来的青壮,一个个眼睛都要绿了,种地的也能干饭管饱,还给发工钱,比在外面还要好,这还能有心思抵抗? 要不是顾忌寨墙上的断雨等人,这些轻装青壮恨不得赶紧打开寨门,跪迎王师了。 “妖言惑众,山中土地贫瘠,物产不丰,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粮食?钱,钱有个屁用,能买什么?”断雨感受到寨中人心的变化,他依旧不甘心失败。 “可以买包子,也可以买布料,小到针线,大到家具,都能买!”武安君往前走几步,站在狂风身后。 “我就是安家寨寨主,武安君,方才狂风所言,皆是真实情况。无论是诸位现在归附,还是待我攻下寨子,该有的待遇都不会少,当然,你得活下来才行。”武安君笑着说道。 “断雨、紫电,二位将军,你们的寨墙,挡不住我的火炮。你们二人,也不是我的对手,现在投降,可以少些杀戮,看看你们周围,那是你们的袍泽兄弟。” “就算你当上了大帅,那又如何?屁的大帅,沐猴而冠!” “我不会当什么大帅,也不会称王称霸,徒惹笑话罢了!” “我就当个寨主,带着大家过些好日子,不让大家被外面的官兵欺负了。” “当然,若是风云起,也可以带着大家出去搏一把,封侯拜相,亦是我所愿也!” “断雨、紫电,你们可以选择了,我明确告诉你们,寨墙靠不住,这样的火炮,我也不止一门!”武安君指了指火炮。 断雨不断握紧了刀柄又松开,武安君最后一句,让他有些绝望。 在他的认知里,火炮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抵挡,而对方拥有不止一门,这要怎么打?就算熬到了秋收,对方撤兵,那下次呢? 若是有三门这样的火炮,或者五门,他拿什么去挡? “老二,投降吧,咱们不亏!”紫电直接把武器丢在地上。 “你......”断雨没想到,紫电这么干脆。 “老二,你当大帅,大家估计这辈子都走不出大山,但是他嘛,嘿嘿,咱们说不定能当个真的将军!”紫电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他能感觉到武安君的真诚,毕竟狂风可是他救回来的。 断雨有多少本事,他一清二楚,既然非要认一个头领,干嘛不选个强的? “哎!开门!”断雨将刀一丢,这话是不好听,但是真实啊。现在他的麾下早已无心作战,再加上紫电也放弃抵抗,他独木难支。 雷寨大门缓缓打开,断雨跟紫电领头,带着一帮丢了兵器的麾下,直接走到武安君跟前单膝跪地。 “卑职,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大帅恕罪!”断雨拱手请罪。 第八十章 重组架构 “二位速速请起,今后大家都是一个寨子的兄弟,不要生分了。什么大帅,哪门子大帅,二位若是不弃,叫我寨主就行。”武安君一把将断雨跟紫电拉起来,这一切顺利的跟做梦一样。 此番有了狂风、断雨、紫电三位的加入,武安君麾下的高端战力有了质的飞跃。 在武安君的估计中,这三人的功法修为跟他差不多,而他胜在武技上,能够占得上风,一对一能赢。若是一对二的话,肯定要落荒而逃。 当然,若是用上短铳,一对三,他也能斗一斗。 “走,咱们进去说话,从今往后,这寨子,咱们得好好规划一下!”武安君大喜,只要拿下这三人,整个大盘山中的山寨,都得听他的。 三日之后,大盘山第一次义军大会正式拉开,确定了大盘山义军的主要架构。 武安君作为大盘义军的唯一首领,也是如今各寨的寨主,正式确定了领导地位。 大盘山义军主要分为七个营,一营指挥狂风、副指挥孙州,二营指挥断雨、副指挥贺明,三营指挥凌川、副指挥盛宜德,四营指挥凌岳,副指挥林元化,五营指挥杜老三,副指挥祝山。一营到五营便是大盘山义军的主要战斗力,今后的武器装备会优先供应这五个营。 辎重营指挥紫电、副指挥廖明,斥候营指挥李老七、副指挥吴班。除此之外,还有炮营指挥汪志新,虽然眼下只有一门炮,但是武安君相信,不久的将来,火炮会多起来的。 按照编制,每一个营满编三百人,合计有战兵一千五百人。 辎重营满编六百人,斥候营满编二百人,这就是大盘山义军满编后的全部实力。 原本紫电对于掌管辎重营还略有不满,一听说足足有六百人,嘴角都直接咧开了,装备差些又如何?老子人多啊。 武安君这般安排也是不得已,这三人武艺高强,自然不适合当副手。可整个义军一共五个战兵营,若是他们三个各掌一支,这明显不合适。 原本还有些不安的狂风,听见武安君给他们各自安排的副手,才松了一口气,他没有丝毫被监视的感觉,这样的配置才是正常的。 除了留一营跟三营驻守原先的烈焰寨,其他人全部随武安君返回安家寨,那里以后才是大盘山义军的大本营。 而且从现在开始,武安君将军事跟山寨进行剥离,所有的工匠全部迁到安家寨,归牛仓统一管辖。 至于农事,由胡老刁在各寨进行考察,在各寨委任新的农事主管,主要负责安排各寨的农活。 所有的物资调配,归余静姝跟云瑶掌管,除安家寨外,其他各寨的仓库也将由她们安排人接管。 武安君要把义军跟寨民完全剥离开来,而且将物资牢牢掌控在手中,确保他对整个义军跟山寨的绝对领导。 武安君从来不想搞山头林立那一套,各自拥有自己的山头,自然会各怀鬼胎,就好比后世的太平天国,大业未成,而亡于内讧。 随即武安君下令,周边各寨必须尽快上表,接受义军改编,否则秋收之后,直接打上门去。 在武安君的强势之下,各寨不得已接受改编,直接将其精锐抽调进入各营。随后各营再安排人进山寨驻守,至于以前的寨主,只能负责山寨日常的农事,不得插手义军之事。 武安君这一手,直接将大盘山中所有高端战力归入麾下,成为他的一言堂。 若说以前的大盘山,烈焰虎是皇帝,其他各寨都是大大小小的王,类似于分封制。武安君现在玩的就是郡县制,而且治下的军民完全分离,只听从他一人的指挥。 “老二,你还就别不服,你有这本事吗?”这一日下雨,紫电闲来无事,便邀请断雨一起坐会。 “寨主这是读过书的,听说是文曲星下凡,我能比得了?”断雨直摇头,武安君的一道道命令看似眼花缭乱,实际上却是招招命中要害。 武安君乃是文曲星下凡这事,也不知道何时开始流传的,反正现在山寨里那都是信服的。 断雨现在也息了乱七八糟的念头,每日就是操练麾下人马,用寨主的话说,静待风云起。 “文曲星有这么能打的?”紫电笑了,这他么得是文曲跟武曲合二为一才行。 “倒也是!”断雨摸摸下巴,想起武安君的神勇,还真有几分后怕。 之前有个小寨子对于武安君的命令置之不理,武安君直接让三个营各带少量精锐,拖着火炮就过去。 到了之后放了一炮,轰开寨墙,武安君那是一马当先,舞动长枪就冲了进去。 几乎对其他人不管不顾,凭借身法接近那当家的,直接一枪挑起,战事就算结束了。 武安君的实力进步极快,纯阳功乃是极品功法,随着真气的进步,武技的战力都会进一步提升。 武安君这会正躺在院子里,查看脑海中的系统面板,六百多的杀戮值让他忍不住嘴角上翘。 照例,伸了个懒腰,拿起木棍塞在嘴里,实力再强,这该死的洗髓也得硬扛。 这一次的疼痛更加剧烈,加上武安君敏锐的感知,每一个呼吸都变得那么漫长,豆大的汗珠从额头迅速滑落。 好不容易熬了过去,衣服都湿透了,武安君早有准备,直接脱了衣衫钻进浴桶之中。 温热的水让武安君迅速放松下来,整个人也在缓缓恢复。 看着系统里还剩下的一百多杀戮值,武安君暂时没动,眼下并没有什么想要的。 下一次洗髓,需要近千的杀戮值,或许,该去顶级功法武技中再抽一次。 这次武安君本来就想去抽的,但若是功法,那就白瞎了,去哪找天才来用?若是抽到个武技还好,但想到这破系统的设定,顶级的武技肯定极难催动,很可能对功法有极高的要求。 眼下的纯阳功不过小成,若是弄个极品武技又用不了,那就成了摆设,还是洗髓来得爽。 武安君凝神静气,看着更加宽阔健壮的经脉,修习功法的进度必然更快。 丹田中的真气已经有了九分满,距离塞满应该还有一个月的功夫。 “郎君,快,刚出锅的月饼!”余静姝双手捧着一块饼,探着脑袋进来,看见武安君在泡澡,立刻过来献宝。 武安君张开嘴,接受余静姝的投喂,这生活太滋润了,若是能一直在大盘山当土皇帝也不错。 刚冒出这个念头,武安君就赶紧摇了摇头,温柔乡果然是英雄冢,烈焰虎估计就这么想的,现在已经埋了。 当初大乾因为要一心抵御北元,这才对山中贼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北元接手唐州,若是大批军队进驻唐州,必然引起大乾的反应,这才迟迟没对大盘山中匪寇动手。 以前山中十几股势力,或许官府还不屑一顾,如今武安君整合了义军的力量,有心之人自然会惦记上。 这大盘山中,如今登记在册的寨民有一万五千多人,而整个泌阳县登记在册的也不过四万多人,而其中青壮男子占比超过六成,这已经是不容小觑的力量。 武安君不知道朝廷何时会发兵来攻,但是他必须提高义军的实力,才能在可能的围剿中活下来。 提高实力最大的瓶颈,就是生铁,哪怕有铁矿也行啊。 以前人少地盘小,每次从襄阳弄个几千斤,够用好一阵,现在武安君要大规模铸造火炮,一门火炮需要生铁一千多斤,想想就头皮发麻。 这还是小型火炮,若是搞成红衣大炮那样的,一门就得三五千斤生铁,他从襄阳搬一次还不够铸造一门炮。 况且襄阳的生铁供应也是有限的,辛表程再大方,生铁也是优先供给襄阳百姓跟城防军,他若是大规模购买生铁,辛表程那里估计也供应不上。 “来、来,快请坐,你们二位,这些日子如何?”武安君命人将断雨跟紫电叫来,他早就煮好了茶,给二人倒了一杯。 “寨主放心,已经按照新式操典操练士卒,不敢半分松懈!”断雨拍了拍胸口,那里面放着的是操典纪要。 “咱们呢,要想成大事,就得多努力。闲着没事,多看看书,有好处!”武安君在义军中开始扫盲,所有人必须得认字。 断雨跟紫电都是认识字的,只是不大爱看书罢了。 “寨主,咳,有些弟兄,身手不错,但是这认字,有点困难。”紫电抱怨道,麾下有些个老弟兄,没少来他身边念叨这事。 在他们看来,当兵打仗,看的就是搏杀的本事,至于认字,那不得是读书人的事? “困难也得认,明年开春之后,认字低于一千的,直接开革出去,没有半分人情好讲。当兵打仗,若是连军令都不认识,怎么行?靠口口相传?那早变味了!” “你们也不要耳朵软,到时候的考校,都由其他营的人来监考,别想着浑水摸鱼。” 武安君带着几分严厉,有些东西可以嘻嘻哈哈,有些却来不得半点马虎。 现在正是空闲的时候,不好好认字,以后一旦战事起,哪里还能顾得上? “寨主放心,一会回去,我再亲自盯!”断雨保证道。 “咱们可不是落草为寇的土匪,咱们是义军,这个观念要转变过来。个人勇武,打家劫舍的时候好用,战场之上,两军对垒,比的是令行禁止。” “接到作战部署,要按照预定的时间抵达。何时出发,走什么线路,到了之后要做什么,这桩桩件件,离得开认字?” “这是硬任务,回头各营比拼一下,表现优秀的,赏银五十两!”武安君直接竖起五根手指,这事就必须完成。 断雨跟紫电互相对视一眼,五十两,搁以前当寨主是不多。但是他们眼下也不过一个月五两银子军饷,这一下就是十个月的军饷,如何能不动心? 以前的银两对他们来说就是个屁,寨子里有的,都不要钱买,寨子里没有的,要钱也没用。 但是现在不一样,想吃好的,用好的,什么都得花钱,好在他们在寨子里属于绝对的高收入人群,算是比较阔绰的。 “对了,你们在山里面,也算见多识广了,有没有发现铁矿?”武安君带着几分慎重。 断雨跟紫电对视一眼,心中暗喜,武安君显然不会安于现状,不然搞铁矿做什么? “不瞒寨主,我们兄弟在山中多年,还不曾发现过铁矿。以前大帅那边,也没听闻过此事!”紫电想了一圈,从来没听说过。 “若是有这方面消息,我估计苏慎肯定知晓。”断雨也没有这方面消息,但是作为烈焰虎的军师,苏慎又出自白莲教,说不定在这方面有所涉猎。 “苏慎?那个军师?人呢?”武安君也听狂风之前提起过,这人极得烈焰虎信任,烈焰寨的日常事务基本都由他打理。 武安君进入烈焰寨的时候,已经是断雨跟紫电在主事,还以为苏慎不知道是逃了还是被杀了,就也没过问。 “在地牢里......”断雨跟紫电早就来了安家寨,对于关押在地牢的苏慎,早已抛之脑后,若不是武安君问起铁矿的事,估计他们都想不起来这个人了。 断雨将那日发生的事跟武安君都细说了一番,白莲教跟莲花宝典的事也一点没落下。 武安君听到欲练此功、必先自宫的时候,下意识夹紧了大腿,还真有这么变态的功法? 至于白莲教,武安君根本没放在心上,他们是义军,连北元大军都不放在眼中,又何况是一个造反的教派。 “派人走一趟,把这个苏慎,给我带回来。”武安君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能不能弄到铁矿,其他都不重要。 “好,寨主,那莲花宝典呢?要不要也带回来?”紫电刚起身,突然想起那宝典还扔在当初烈焰虎的卧室暗格中。 “先放好吧,省得祸害人,割了也不一定练得成。”武安君摆摆手,他有系统在身,对神功秘籍不感兴趣。 第八十一章 白莲教 眼下已是深秋,山寨中渐渐开始归于寂静,外出活动的人越来越少,大多数人都只有简单的麻布衣服,根本经不起冻。 仓库里的物资早就被翻了个空,也只凑够两百多件皮袄,大部分人只能窝在屋内取暖,这还是因为之前储备了大量的柴火。 以前烈焰虎等人根本没想过储备过冬物资,官兵绝对不可能冬天进来围剿,大家伙都在屋里取暖就行了。 “寨主,这皮子现在是越来越贵了!”吴班带人从山外弄回来一批物资,里面有好几十张羊皮。 若想在冬天行动自如,至少需要羊皮袄再加皮裤,一个人就需要四张羊皮才够。 吴班进屋不断跺脚,他们斥候营是羊皮袄最多的,紧缺的物资都需要他们出去采买,根本不能长时间窝在山寨过冬。 “能不能一次多买些?”武安君现在打劫了烈焰虎多年的积蓄,也算有些余财。 “寨主,正要跟你说呢,咱们弟兄的行踪,已经被人给盯上了。”吴班搓搓手,任他万般小心,终究躲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怎么说?”武安君早有心理准备,但是没想到来得有些早。 吴班他们一行二三十号人,频繁出现在乡集大规模采购,还以粮食为主,自然会落在有心人眼中。 此番吴班回返,就感觉到有人盯梢,有心想要灭口,但是此人极为滑溜,根本没抓到。 “杀不杀的,不要紧,肯定是被盯上了。这样,今年这边就不要出去了,过了年再说!”武安君盘算了一下粮食,还是有不少缺口的,这也是当初为何烈焰虎要对其他各寨进行盘剥。 “寨主,这个、缺口不小,若是来年粮食不够的话?”吴班现在被武安君倚重,对于山寨的情况很清楚。 到明年夏收之前,各寨的粮食缺口至少两千石,就算他不停搬运粮食,一次也不过三五十石,缺口也有一千多石。 武安君的高产水稻收成极好,亩产有七石,总共收了十石高产稻谷,但那是要留着明年做种子的。 这十石稻谷的种子,明年可以种上几百亩的高产水稻,再加上大规模种植玉米,便能解决山寨的粮食危机。 可那是明年秋收之后的事了,在此之前,粮食危机一直都笼罩山寨上空。 武安君在山寨能够拥有绝对的话语权,除了对义军的掌控之外,还因为他带着大家过上了吃饱饭的日子。一旦出现粮食不够的情况,散落各地的大小山寨,必然人心思变。 “过冬是够了,来年再说!”武安君摸摸下巴,粮食才是最难解决的问题。 其实很早之前,武安君就降低了粮食供应,除了义军士兵之外,干饭早就改成限量供应,不够吃的自己花钱去买,趁势回收银钱。 但是这些寨民的钱,主要就是用来买吃的,粮食的消耗并没有因此减少多少。 就算抽到高产的其他物种,比如土豆或者红薯,也不能解决眼下的问题,系统就给那一点点种子,想要大规模播种就得时间,只能明年开春再想办法。 烈焰寨中,苏慎一直在地牢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好在之前断雨交代过,生活用度不能短缺,倒是没有饿死。 以前养尊处优,现在整日关在地牢里,人都快要逼疯了。 “自由的感觉,真好!”披头散发的苏慎走出地牢,抬头享受日光的照耀,整个人都感觉重新活过来了一眼。 “好了,别磨蹭了,寨主要见你!”负责来提苏慎的护卫催促道。 “咳,我要是没记错,你是紫电的护卫,如今紫电坐了大帅之位?断雨呢?”苏慎捋了一下头发,他不想再被关进地牢了,得先打探一下消息,才好确定一会怎么巴结新任大帅。 “军师,好久不见啊!”狂风挥手打了个招呼。 “鬼啊!大白天的,你怎么出来的?”苏慎转身,瞧见狂风吓得直叫。 苏慎那天可是亲眼瞧见,狂风被打落寨墙的,应该早就死了才是。 “子不语怪力乱神,瞧瞧我的影子!”狂风忍不住笑道,他也不知道苏慎在地牢关着,不然定会过来看望一下的。 “麻溜的,给公子送去!”凌岳摆摆手,武安君的事,那就是头等大事。 “狂风你真的活着?现在什么情况?你快给我说说!”苏慎看了一眼手握狼牙棒的凌岳,跟个铁塔似的,那日在安家寨的城墙上见过。 如今凌氏兄弟的功法已经接近小成,凭着天赋异禀的体力,一棒之威,普通人根本挡不住。 “凌兄弟稍待,我跟他说几句,省得去了,冲撞了寨主。” “军师,如今呐......” 苏慎被各种消息惊呆了,他在地牢里不知道岁月,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那个,寨主寻我,究竟为了何事?”一阵秋风吹来,苏慎忍不住打个寒战,他还穿着薄薄的衣衫。 “我们也不知,你赶紧随他们过去便是!”如今烈焰虎已死,大家也没什么深仇大恨,狂风已经放下对苏慎的偏见。 苏慎躬身行了一礼,就跟着断雨的人上路,朝着安家寨方向行去。 入夜之后,余静姝不断挑逗,显然不再满足之前的状态,她想要行夫妻之实。如今的余静姝身材更加高挑,精致的曲线配合白嫩的皮肤,让武安君流连不已。 闺中乐趣,不足为外人道,如今纯阳功修习有成,武安君精力十足,直到余静姝跟云瑶都沉沉睡去也不觉得乏累。 武安君只感觉通体舒畅,干脆盘膝而坐,开始修习功法。 真气立刻从丹田而出,沿着经脉一路前行,不断吸纳元气壮大己身。 尚且不满一个时辰,真气就缓缓归入丹田之中,但丹田装满之后,依旧有一团真气留在外面,或许突破就在今朝。 有了之前小成的经验,武安君只是以意念控制,不急不缓地将真气往丹田中压去。 丹田中传来一阵阵膨胀感,真气开始缓缓旋转。 只见速度越来越快,在漩涡的中间,好似有一粒散发着金光的东西缓缓呈现。 丹田中的真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漩涡吸入其中,原本拥挤的丹田很快就空了下来,只剩中间一粒指甲盖大小的东西,好似水滴一般,却呈现出一种淡淡的金色。 武安君念头一动,水滴立刻化作一道细线,直奔经脉中而去,手中趁势摆出了空明拳的架势。 感受着手臂中爆炸般的力量感,武安君相信,眼前就算是一块石头,都能将其轰碎。 “果然能够开碑裂石!”武安君缓缓收功,真的赤手空拳去打石头,他还没这么傻,就算石头碎了,这手估计也得受伤。 武安君不知道纯阳功究竟有几道关卡,反正他已经迈进大成的门槛,接下来的日子,便是继续吸纳元气入体,壮大那个金色的液体球。 “那个叫真元!”脑海中冷不丁来了一句,把武安君给雷得不轻。 “系统大爷,平日里找不到你,今日怎么出来了?”武安君没好气说道,真元就真元吧,就算叫液体球也没啥,一个名字而已。 “功法大成,便可以修习顶级武技!”根本不理会武安君,系统径自说道。 “幸好我聪明,下次抽到了再说!”武安君伸了个懒腰,随即躺在床上,顶级武技,哪是那么容易抽到的。 如今的他,一身功夫应该跟郭进差不多了,天下大可去得,顶不顶级的武技,有多少差别? 系统直接再次归于沉寂,显然不想跟武安君多说,他出来也是例行公事,毕竟武安君功法大成了。 第二天一大早,武安君用自制的猪毛牙刷刷牙,就瞧见紫电带着个邋遢的中年汉子朝他这走来,大冬天的,居然还穿着薄若纱的衣服,在寒风中直打寒颤。 “紫电,别把人冻坏了,弄件衣服给披上!”皮袄就别想了,但是粗布衣服还是有的。 “小的苏慎,谢谢寨主!”苏慎接过紫电弄来的布衣裹好,总算暖和了些,往日他如何看得上这样的衣服,可冻了这么些天,实在是难熬啊。 “紫电,去领点早餐来,咱们一起吃,给他也带一份!”现在的安家寨,依旧是集中供餐模式。 若是云瑶他们不单独开小灶,武安君也跟着一起吃大锅饭。 昨晚估计折腾得太狠了,云瑶跟余静姝也要练功,这会还没起。 不大会功夫,苏慎就端着一大盆米饭,还加了一叠猪肉咸菜,另外还有六个白面馒头。 “你这又破费了,应该我来付钱!”武安君摸出一把铜钱递给紫电,示意他收下,猪肉咸菜跟白面馒头都是要钱的。 紫电也不推辞,直接抓了铜钱就塞进怀里,他也很享受这种相处模式,没那么多尊卑有别。 寨子里最富裕的,就数武安君了,作为寨主,一个月的饷银就有十两银子。云瑶跟余静姝每月还都有五两银子的收入,这一家三口,一个月就是二十两,顿顿吃肉也花不完呐。 实际上武安君的收入远不止这些,襄阳城的江南优品铺子,收益都是进的他个人账户,妥妥的大土豪。 武安君从一开始,就把山寨的帐跟商铺分开来,各自营收支出分类,就算山寨有空缺,那也得按借款来算。 二人这不经意的举动,把苏慎吓了一跳,武安君作为寨主,吃东西还要付钱? “来,给你!”武安君装了一碗饭递给苏慎,示意他先吃。 苏慎赶紧双手接过,只见武安君又给自己装了一碗,直接把勺子递给紫电,示意他自己动手。 “你吃菜啊!”武安君看见苏慎埋头扒拉白米饭,指了指咸菜烧肉说道。 苏慎抬头看了一眼武安君,又看看紫电,他一个俘虏,刚从牢里出来,能跟他们一起吃饭已经了不得了,哪里敢放肆? 结果就看见紫电夹起一大块肉放在碗中,两口就吃了个精光,没有半分不好意思。 苏慎在地牢没饿着,但是肉肯定别想了,当下忍不住诱惑,夹了一块放入口中,真香! “听说,你是白莲教的,什么,安抚使?”武安君吃完一碗饭,又盛了一碗放在那,抓起一块馒头来。 武安君也是会吃的,将馒头一分两半,夹起咸菜跟猪肉放在中间,咬了一口,唇齿留香,跟后世的肉夹馍差不多。 “回寨主,是的,主要负责教主跟大帅之间的联络。”苏慎又夹了一块咸菜跟猪肉放在碗里,渐渐地也没那么紧张了。 “烈焰虎加入白莲教了?什么级别?”武安君微微蹙眉,这搞得刚当上土皇帝,转眼又得罪一个造反专业户,怎么跟打游戏似的,没完没了。 “长老!”苏慎饭碗已经干空了,主要是咸菜猪肉太下饭了。 “那你这个安抚使,什么级别?”武安君拿去一个白面馒头递过去,示意苏慎边吃边说。 苏慎也有些放开了,将馒头掰开,夹了一些咸菜猪肉放进去,显然他也想尝尝这样的吃法。刚一入口,苏慎的眼睛就亮了,这样居然比之前的吃法好吃许多。 白莲教中等级森严,普通教众之上有香主,香主之上坛主,安抚使跟坛主同级,但是没有自己的地盘跟势力,属于孤家寡人。 坛主之上乃是护法,每个护法都拥有自己的地盘,且教众不下万人,直接听从教主或者圣母的命令。 除此之外,白莲教中还有长老,地位在护法之上,教主跟圣母之下,拥有自己的地盘跟势力,在自己的地盘跟势力中拥有极高的自主权。 烈焰虎在大盘山中拥有自己的势力,自然不可能成为白莲教的护法,教主直接给了一个长老的头衔,默认烈焰虎对地盘的绝对掌控。 “就给了这么个破东西?”武安君指了指紫电腰上的莲花宝典。 “这可是圣教的无上功法,可不是破东西。另外,教主每月还会赐给金丹一粒,可以延年益寿......”苏慎小声说道。 “得了,我就问你,教主会不会来给烈焰虎报仇?”武安君惦记的是这个。 “这、肯定不会啊,这山里,官兵都打不进来,教主也奈何不得。”苏慎想了一下,白莲教哪有这么大本事? “玛德,也是,瞎操心了。问你个有用的,知道这山里,哪里有铁矿吗?”武安君一拍脑袋,白莲教是造反的,怎么会帮着北元进行剿匪呢? 第八十二章 铁矿踪迹 “铁矿?”苏慎下意识往一旁瞥去,咬了一口馒头。 武安君一喜,苏慎的眼神没能逃过他的捕捉,这山里可能还真有。大盘山中本就有煤矿,若是再能弄到铁矿,那不得原地起飞? “嗯,山中生活不易,你也瞧见了,若是有了充足的铁料,垦荒种地都要容易些,大家才能吃上饱饭。”武安君指了指桌上的食物,这都是得从地里种出来才行。 “这个、呵呵,教中典籍众多,或许有记载。寨主,待我回了教中,一定细细查阅,详加打听。”苏慎面色如常,根本看不出半分破绽。 白莲教历史悠久,又是造反专业户,凭着数量众多的教众,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消息很正常。 “放屁,你回了白莲教,去哪找你?”紫电眼睛一瞪,哪能有这么放走他? “无妨,吃了饭你就走,回不回来的也不打紧。”武安君摆摆手,还收拾不了你了。 “寨主,这怎么行?”紫电带着疑惑看向武安君。 “无妨,路上记得跑快些,别饿死了,你可以走,但是路费可是没有的。在我麾下,都是凭借贡献换取钱粮,今天这顿,还是我请你的。”武安君摆摆手,这苏慎又没什么武艺,能不能出山都是个问题。 至于以前,他是烈焰虎的心腹,进出都有护卫跟随,自然不成问题。 “那个,不反悔?”苏慎被关得太久了,只要能跑出去,肯定比待在地牢强啊。 “不反悔,对了,烈焰虎死了,你路上最好想清楚,回去怎么跟教主解释这件事。”武安君相信,自己方才绝对没看错,这苏慎肯定知道铁矿在哪。 武安君言罢,放下饭碗,很明显是要送客。 苏慎将最后一点馒头塞入嘴中,躬身行了一礼,扭头就往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寨主,这、就这么放他走了?”紫电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废话,吃饭,他出得去吗?”武安君又不是迂腐之人,他这些都是试探而已。 山寨的进出都需要手令的,签发手令的除了武安君一家三口,就只有其他义军高层,苏慎能走出去就见鬼了。 紫电感觉武安君有些坑,根本就是在消遣苏慎,不过这才合情合理。 苏慎走出去数十步,回头看了一眼武安君,只见他还在那悠哉悠哉吃饭,只能乖乖返回。 丢了大盘山的义军,等于断了教主一臂,他这么回去,肯定死路一条。他们这种安抚使,看着级别不低,实际上根本没什么实权,杀了跟杀鸡没什么区别。 “寨主,你想不想成为白莲教长老?”苏慎带着一丝谄媚,走到武安君跟前问道。 若是能够让武安君加入白莲教,这对教主来说也没损失,他说不定还能算有功。 “就你们这破功法,白送我也不要。赶紧的,滚吧!”武安君毫不客气,苏慎回头的那一刻,他就输定了,注定要被武安君拿捏。 “那个、咳,寨主,您就不再考虑一下,每月都有金丹的。”苏慎没辙,手上筹码实在不多。 “你们白莲教史上,有活过八十岁的教主吗?还他么金丹,毒药差不多。”别人或许搞不清金丹到底是什么,只知道是各种名贵药材跟矿石炼成的宝物。 武安君很清楚,那他么有个屁用,完全就是重金属超标的毒药,当时吃下去感觉有些亢奋,时间一长,绝对中毒没得跑。 “你、你怎么知道?”苏慎想了一下,还真是这么回事,最大的一个教主也不过六十多就挂了。 “我对你们白莲教没兴趣,你也没有能打动我的筹码,赶紧走吧!”武安君直摆手,不信你小子还能翻上天去。 “这、嘿嘿,寨主,您这还缺人不?”苏慎厚着脸皮坐下来,回白莲教肯定是死,落在官府手里也没得好,还不如留在山寨。 只要能表现出价值来,应该不用蹲地牢受罪的,断雨他们能混得风生水起,他也不差什么。 “咱们寨子,赏罚分明,立功有赏,犯错要罚。你若是能够找到铁矿,我就让你当主管,负责铁矿的开采冶炼,月俸五两。当然,你也可以从事其他工作,比如开荒,月俸三百文,种地就更少了,一百万五十文,你干哪个?”武安君并不强求,你可以选嘛。 “才五两?”苏慎那也是见过世面的,一个月五两银子,跟铁矿比起来,九牛一毛。 “别不服,紫电也是五两,你要想拿更多,只能我给你挪位置。”武安君知道五两银子不多,但是山寨就是这么个情况,就这还是勉力维持。 “玛德,你就偷着乐吧,整个大盘山,能拿五两银子一个月的,都不超过二十个人。”紫电没好气瞪了一眼,真想把他再关进地牢去。 “这、嘿嘿,发现铁矿,那不算立功嘛?”苏慎现在是彻底没辙了,只能想办法尽量捞点好处,这冬天要来了,还穿着单衣呢。 “嗯,也是,发现铁矿,赏五十两,再加青砖瓦房一间,如何?”武安君知道火候差不多了,直接加码。 “寨主,你说话得算数!”苏慎以前是看不起这点钱,但是现在不一样,浑身上下一个铜钱都没有。 方才武安君不过给了紫电四五十文钱,就能吃上这么丰盛的早餐,五十两银子,够他吃几年的了。 “放心,犯不着,还指着你好好办差呢!”武安君摆摆手,算是给他吃颗定心丸。 “那我可就说了,在我来大盘山之前,特意翻过教中典籍,把跟大盘山相关的都翻阅过。早在百余年之前,那会大乾尚未立国,中原乱作一团,咱们教中曾经在唐州起事,但是失败了。” “失败的义军逃入大盘山中,藏身一个山洞之中,据记载,这个山洞内通体呈红褐色,石头质地坚硬无比。” “我猜测,这极有可能是赤铁矿!” 苏慎将书中的描述缓缓道来,连带自己的分析也说了出来。 “在哪里?”武安君眼中精光一闪,从描述来看,很有可能。 “有没有地图?我能够大致判断出来。”苏慎问道。 书中的记载很详细,但是逃进山中之后,只是勉强记载了时间跟方向,并没有明确的坐标。 “等着,我这就去拿!”整个义军,最详细的一份唐州地图就在武安君房中,还是从烈焰虎那里搜刮来的。 待到武安君将地图挂起,苏慎凭借记忆开始在地图上搜寻。 “根据记载,他们就是从这里逃入山中。据说先是往南逃了一天一夜,大概就是这里。在这里跟追击的敌军鏖战之后,又往东逃了一天,在这附近被伏击。仅剩的人又往南逃,大概两天之后,摆脱追兵,躲进山洞。” “寨主,最后这两天,应该没有路了,所以速度不会快。以我的估计,大概就是在这一圈。” 苏慎用手比画了一个圈,将山洞的大致范围圈了出来,恰好处在安家寨到雷寨的中间位置。 虽然之前断雨等人都把苏慎贬得一文不值,但是从方才苏慎的分析来看,这人显然也是个人才。 武安君现在麾下能打的有不少,但是能办成事的还真就不多,况且苏慎跟断雨等人不对付,正好用来平衡他们。 “随我过来,我分派人手给你,只要找到铁矿,我决不食言!”武安君将饭碗放下,已经吃饱了。 苏慎也赶紧起身,这关系到他今后在山寨的待遇,怎能不积极? 至于紫电,眼看武安君没有叫他的意思,干脆就留在这里清盘,在安家寨,浪费粮食是极大的罪过。 武安君直接找到李老七,由他亲自带队,听从苏慎的指挥,务必找到那个山洞,这关系到安家寨的发展。 李老七一听铁矿,双眼冒光,那玩意可是真正的硬通货,赶紧点齐人手,带着苏慎就往指定的地方跑去。 武安君看了一眼天色,应该再走一趟襄阳,这样年前还能赶回山寨来。 此番过去,除了运送物资,正好再采买些皮毛,起码各营的士兵得供应上冬装。 种田种地的可以在家窝着过冬,各营的士兵如果深秋就不出门,这样的军队能有什么战斗力? 襄阳城的第一场雪,比往年来得要早一些,但是在这风雪中,襄阳城迎来了一个劲爆的消息,那就是江南优品的商铺门口,摆放了一件巨大的镜子。 现如今的铜镜,通常宽不过五六寸,而江南优品商铺门口的,足足有一尺半的宽度。 更加叫绝的是,那玩意照得纤毫毕现,就连脸上的毛孔都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如今那镜子就放在商铺门口,谁都可以去照,好些人从老远的地方赶来,就为了看一眼真正的自己到底长啥样。 穷人家根本没镜子,只能透过水缸瞧个大概,就算是富人家,那铜镜中也看得不甚真切,如何能够比得过玻璃镜? 所有看过玻璃镜的人,那都是拍手叫好,跟现实中几乎是一模一样。 “小姐,你就听我的,去看看嘛!”一名丫鬟摇动自家小姐的胳膊,那玻璃镜当真是了不得。 “小檀,若是被我爹听到,仔细你的皮。咱们家铺面里,什么样的镜子没有?还要赶到那江南优品铺面门前去看热闹?”小姐生气地在丫鬟脑袋上敲了一下。 这小姐乃是城中李氏商铺的长女李采薇,其父李恒盛,便是李氏商铺的东家,她这个掌上明珠从小吃穿用度不愁,自然对一面镜子不感兴趣。 李采薇自幼便有经商的天赋,如今李氏商铺在襄阳的产业基本由她打理,其父常年在临安经营。 话说这李家也是有靠山的,当朝刑部侍郎李恒茂,乃是李恒盛的长兄,一母同胞。 “小姐,你是不知道,真的不一样。小姐的美貌,区区铜镜,不过看得七八分而已,那玻璃镜,可是十分。”小檀作为忠心的小丫鬟,有好东西自然要跟小姐分享。 “当真那么不同寻常?”李采薇带着几分狐疑,瞧小檀也不似撒谎。 “真的,婢子亲眼所见。你瞧,我这里是不是有个斑点,铜镜如何看得见?”小檀指着自己耳垂下说道。 李采薇靠近一看,还真有一个淡褐色的斑点,若非细看,她都瞧不见,铜镜如何看得出? “也罢,换身衣服,省得惹人耻笑!”李采薇决定去看一眼,可是作为李氏商铺的少东家,跑去人家商铺门口打秋风,实在是有些难看。 李采薇本是这么想的,可到了江南优品商铺门口,就换了想法,这也太多人了,谁还能顾得上笑话她? 只见在风雪中,排队的不下百余人,而且还不断有人跟在后面排队。 商铺门口的小厮在维持秩序,镜子一侧还挂着一个摆动的铁球,每人只有两次摆动的时间,虽然仓促了些,却也足够看清自己容貌的所有细节。 李采薇虽然不想排队,但是商铺门口这么多人,她也不好犯众怒,好在跟丫鬟都换了男装,没有那么尴尬。 李采薇刚排好队,就看见一架豪华的马车缓缓而来,车上几乎整个被洁白的纱幔笼罩,其上一面写着“烟”字的红色小旗,在风雪中格外惹眼。 “烟雨阁的人?难道叶柔也来了?”李采薇眯起双眼,显然对烟雨阁有所了解。 烟雨阁背后的大佬据说就是奸相蔡桧,在整个大乾商界,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烟雨阁的主要业务,就是青楼。在淮南两路、江南两路、两浙两路以及福建路,烟雨阁几乎都是当地最大的青楼。 无论是从建筑规模,还是从业女子的数量、质量,都是当地翘楚。 原因正是因为这些年,很多被抄家的女子,都被充入教坊司。待教坊司将这些女子调教好了之后,便会交由烟雨阁管理。 普通青楼女子,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而烟雨阁的女子都是出身高贵,再经过专业的调教,自然令那些有钱人趋之若鹜。 但是烟雨阁一直不曾进入京西南路跟荆湖两路,突然出现的这辆马车,只可能是近日进入襄阳的叶柔。 叶柔如今年方十六,乃是叶战独女,叶战被杀之后,妻女充入教坊司。如今叶柔乃是建康府烟雨阁的花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据说一手剑舞更是超绝。 此番叶柔来建康,据说是烟雨阁要在此办一场演出,或许,这是烟雨阁要进入襄阳的前兆。 李采薇家并不做青楼生意,这些也跟她无关,只是叶柔身份特殊,突然出现在这里,自然让她有些好奇。 赶车的车夫身着崭新的黑色布衫,规规矩矩地坐在车辕上,此刻他轻轻放下手中缰绳,恭敬地走到车旁,伸手撩起那绣满繁花的车帘。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只见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钻了出来,圆润的脸上带着几分可爱,再加上姣好的身段,却也是个美人坯子。 ? 第八十三章 初见 “小姐,这就是叶柔?长得是还不错,但比起小姐就差了不少!”小檀也对名满天下的叶柔很好奇,到底有多美,才能引得那些贵公子求见一面而不得。谁知道见面不如闻名,自家小姐才是真正的美人。 “闭嘴,那是叶柔的侍女玉珠!”李采薇屈指在小檀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她对叶柔的了解可比小檀多得多,从这圆脸美女的打扮来看,必然是她的侍女。 小檀吃痛,揉着脑袋转头看去,只见一只白皙如玉的小手,轻轻搭在玉珠伸出的手臂上。那手指纤细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宛如春日里刚刚冒尖的鲜嫩春笋。紧接着,一位妙龄少女从马车中盈盈迈出。 年方十六的叶柔,身姿轻盈似柳,一袭月白色的狐皮披风御寒,垂落的裙角绣着精致银色流云纹,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仿若踏云而来的仙子。 精致的面庞如春日初绽的桃花,粉嫩娇艳,肌肤细腻得如同羊脂白玉,泛着柔和的光泽。弯弯的柳眉下,是一双灵动的杏眼,眼眸乌黑明亮,恰似夜空中闪烁的繁星,顾盼间流露出少女特有的纯真与娇俏。 小巧挺直的鼻梁下,是一张不点而朱的樱桃小口,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让人看了便觉如沐春风。 “玉珠,就是这里么?”叶柔的声音,宛若那最灵动的鸟鸣,清脆中带着甜润,直接印在众人的心田之中。 “小姐,正是这里,只是人有些多!”玉珠吐吐舌头,她之前来的时候,不过二三十人,片刻就能等到了,现在估计要等上半个时辰。 “无妨,左右无事,去排队便是!”叶柔将披风上的帽子戴好,外面不比马车中暖和。 玉珠取出一条围巾,缠绕在叶柔的脖子上,连带着绝美的面容也遮住,只露出一双灵动的杏眼。 周围之人心底都是一声叹息,暗道这碍事的小丫头,居然将美人的容貌都遮挡了,他们原本还准备多看一会。 据说在建康,很多富家公子为求见叶柔一面,那都是挥金如土,今儿个他们居然免费见到了,够吹嘘一辈子了。 叶柔拢了拢披风,待到车夫停好马车,就跟玉珠一起去队伍的最后方排队去了。 玉珠站在前面,车夫抱着刀站在最后面,叶柔自然在中间。 “好好排队!”玉珠将手中宝剑拔出一截,对着前面的人恶狠狠说道。 众人这才发现,这个圆脸侍女居然身带利刃,方才拔剑那一下,明显是个练家子。 “哼,拽什么拽?”小檀冷哼一声,好大的排场。 “不服气?你去跟她打一架!”李采薇笑道。 “哼!今日没带刀,拳脚就算了!”小檀扭过头去,自家这小姐,明显准备看好戏,她又不傻。 当初李恒盛可是给宝贝女一次性买了十几个伶俐的丫头,还专门请高人教授她们习武,最终天赋出众的小檀成为李采薇的贴身丫鬟,武艺自是没得说。 “小姐,要我说,你怎么不也多打扮一下,不会比那叶柔差,哼哼!”小檀觉得,自家也是人家绝色,怎么一个个都盯着叶柔看? “你啊,这么多人盯着,做什么都不自在,何苦由来?”李采薇伸手又是弹了一记脑壳。 “小姐,会变笨的好不好?”小檀揉着脑袋嚷道,显然对李采薇的行为很不满。 “你已经很笨了,无妨的!”李采薇直接无视了抗议。 武安君这会正在后院检查糯儿的情况,如今纯阳功大成的他,已经能够将真元化为细丝,进入糯儿的经脉中查探情况,当然,这必须对方放松心神,绝对的配合才行。 上一次,武安君走的时候,糯儿还在昏迷的状态,如今总算是清醒过来了。 糯儿的经脉坚韧且宽阔,比武安君刚修习纯阳功的时候还要强上不少,显然是属于天赋异禀的那一类。 “说说看,到底什么情况?”武安君放下糯儿的手臂,前两日忙着玻璃镜上市前的筹备,倒是忽略了她的状态。 “公子,我也不知晓,只是好像突然就会了许多东西。”糯儿摇摇头,从她醒了之后,便自然而然开始修习功法,虽然她连功法的名字都不清楚。 而且她还会几门武技,只是眼下真气不足,无法施展而已。 “那,现在你需要什么帮助?”武安君意识到,糯儿很可能是得到了某种神秘势力的传承。 通常这种情况,应该都是当作核心子弟来培养的,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居然被他捡漏了。 如今糯儿不过八岁,按照她的天分来说,最多七八年,就能功法大成,跟他现在差不多水平。武安君是有系统傍身的怪胎,也花了两年多才有如今的水平。 况且八年之后,糯儿才十六岁,想想就感觉不可思议。 “我,想要报仇!”糯儿眼中带着一丝坚定。 她知道,对方很强大,武安君费了很大的力气,冒着生命危险,才将她带出来。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报仇,她忘不了当初的情形,娘跟弟弟的死,一直缠绕在她心头。 “傻孩子,现在去就是送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十年之后,你再去取他性命,如何?”在武安君看来,十年之后的糯儿,已经是绝对的高手,虽然女子战力会略低一些,可同样容易令人放松警惕,暗杀再合适不过。 “十年?”糯儿眼中带着一丝迷茫,这也太久了。 “这十年,你就跟在我身边当牛做马,算是还恩情吧!”武安君生怕一个不留神,糯儿就跑到兴化军去了,干脆留在身边看好了。 “但凭公子吩咐!”糯儿想起自己之前的许诺,确实欠武安君太多。 “公子、公子,出大事了!”槿颜慌慌张张跑上楼来。 “什么情况?襄阳城还有人敢砸我的铺面不成?”武安君带着几分不可置信,那招牌可是辛表程亲笔,谁还敢在襄阳不给辛表程面子? “不是,公子,叶柔来了!”槿颜指了指外面说道。 槿颜以前在百花楼,就常听人提起叶柔的名字,几乎可以算是大乾最有名的青楼女子。 “叶柔是谁?只要不砸铺子,随她去好了!”武安君摆摆手,一听就是个女子,估计是个难缠的客人。 “公子,叶柔可是叶战的独女,如今在建康的烟雨阁,是花魁,你就不想去看看?”槿颜在武安君耳边轻语道。 “叶战独女?”武安君猛地站起来,果然是大事。 花魁不花魁的,也就那么回事,再美还能有后世网上那些美人好看?那可都是科技叠加之后的产物,没有半分瑕疵。 但是叶战的身份很特殊,那可是大乾南渡之后的第一战将,。在他被杀之后,地位反而更进一步,民间很多人暗暗为他在家中立牌位祈福,直接从战将成为战神了。 “正是,据说有闭月羞花......”槿颜暗笑,男人都好色,自家公子也不例外。 “别闭月羞花了,在哪呢?”武安君更感兴趣的,是叶柔的身份。 “就在外面排队,等着照镜子呢!”槿颜对着外面一指,她也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才让武安君来拿主意。 武安君赶紧起身,把衣服整理一下,抓起一旁的镜子,仪容仪表得到位了。 武安君本就长得帅气,如今身材更加高大结实,再配上一身得体的衣服,端得是翩翩佳公子。 出门只是扫了一眼,武安君就迅速锁定了叶柔的所在,直接朝着对方行去。 “小姐,你快看,那个就是铺子的东家。早就听人说了,是个俊俏的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小檀扯着李采薇的袖子,指着武安君说道。 武安君在襄阳城很有名,但是很少露面,除了铺面开业的那天,见过他真容的人还就不多。 “你犯花痴别拉着我!”李采薇没好气地拍了一下小檀的手,这也太尴尬了,她们是来照镜子看自己的,又不是来看帅气美男的。 不过,确实是挺好看的,李采薇觉得自家丫鬟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小姐,叫你打扮好看些,他都没看我们,就过去了!”小檀看着从她们跟前从容走过,完全忽略她们存在的武安君,不由得抱怨道。 “你信不信我掐死你?”李采薇抓住小檀的手臂,微微用力一掐,算是警告。 “小姐,你就是掐死我,也改变不了他无视我们这件事!有本事,你也把那东家给吸引过来。”小檀吃痛,龇牙咧嘴,却依旧嘴欠。 “我掐死你!”李采薇猛地用力,非要教训一下这小丫头不可。 “啊!痛!”小檀吃痛喊出声来。 李采薇可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自幼李恒盛那是各种资源往上堆,一身功夫比小檀那是只高不低。 “这位、咳、小兄弟,可是有什么不适?”武安君感觉到身后的动静,停下来带着几分疑惑看向小檀。 这二人虽然作男子打扮,但武安君的感官何其敏锐?喉结都没有,能是男子? “抱歉,我这兄弟,一惊一乍惯了,抱歉!”李采薇大囧,赶紧拱手道歉。 “没、没事!”小檀脸都红了,没想到武安君会停下来关心她,暗道这年轻帅气的东家果真有风度。 “若是有事,尽管招呼!”武安君微微行礼,做生意讲究一个口碑,要想长久,必须得保持良好的形象。 “小姐,这就是公子润如玉吧?”小檀看着武安君的背影,跟李采薇说道。 “你再多嘴,我回去撕烂它!”李采薇恨极,大庭广众出丑,惹得大家都盯着他们看。 小檀赶紧求饶,显然李采薇已经到了发作的边缘,她不敢继续作死。 叶柔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好似天地间最纯洁的一朵白莲,纤尘不染,在风雪中散发着宁静而优雅的气息。 “敢问可是叶柔、叶姑娘当面!”武安君暗道好美,他还是头一次在现实中见到这么完美的女子。 虽然脸部被遮住了,可只从流露出的部分,也能窥得一二。 “让东家的见笑了,小女子也是好奇那宝物,所以想要排队看上一眼!”叶柔伸出纤纤玉指,指向那远处商铺门口的玻璃镜。 “叶姑娘说笑了,不妨随我进去一观!”武安君店铺里面镜子多得是,只是没有这般大的而已。 眼下只拿出一面,是为了造势,越紧俏,才能越被人惦记。 “这、若是行此特例,与公子不便,还是排队好了!”叶柔看了一下漫长的队伍,若是都如她这般,岂不是要乱套了。 “无妨,叶姑娘乃是贵客,本店自当招待,却又不是插队。”武安君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显然不想让叶柔继续在此排队。 玉珠当然开心,拉着叶柔就要往前走,但是叶柔还是有些不太情愿,她只是出来看个新奇,并不想招惹麻烦。 “诸位,抱歉,小店准备不周。一会啊,小店再搬出一面玻璃镜,供大家观赏,抱歉!抱歉!”武安君朝着前后的人群不断拱手。 一听说还要再搬出一面镜子来,人群顿时欢喜起来,等待的时间大为减少。 叶柔听见武安君如此说,也不再坚持,当即就跟着武安君往店铺里面走去。 “公子,何以厚此薄彼,我家小姐、不、公子,也想跟着进去看个新鲜!”跟其他人的欢喜不同,小檀那是一百个不乐意。 自家小姐那也是有身份的,凭什么要在风雪中排队?而这叶柔就能进店铺里面观赏? 李采薇尴尬得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这种东西一看就是名贵之物,人家拿出来不要钱给大家观赏已是不易,怎么好蹬鼻子上脸?想他李家也是有宝贝无数,但绝不会轻易示人。 “咳,无妨,同去、同去!”武安君一看李采薇的模样,就知道也不是普通人,估计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干脆邀请同去,不然真被这丫鬟挤兑几句,叶柔面上估计吃不消。 好在除了小檀,其他人没有这么厚的面皮,武安君就带着叶柔三人跟李采薇两人回店铺而去。 李采薇本是不好意思,但武安君已经相邀,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暗道回去一定要好好收拾一下小檀。 进了店铺,武安君亲自用屏风靠窗隔了一块区域,让杜老三把剩下的镜子里最大的一面拿了出来。虽然大乾风气开化,却也不好邀请异性往私密空间去,就这般靠着窗聊上一会,恰到好处。 槿颜端着刚沏好的茶过来,武安君邀请她也作陪,也好少些尴尬。 ? 第八十四章 身份败露 武安君面朝窗户,对面坐的是叶柔,左手是槿颜,右手是李采薇,至于她们的随从,自然只有在身后站着的份。 叶柔取下脖子上的围巾,又将帽子摘下,绝美的容颜毫无保留展现出来。 当叶柔摘下帽子的那一刻,武安君感觉这屋里都变得明亮了许多,若不是也算见多识广,恐怕要呆在当场。 “谢过东家款待!还不知东家尊姓大名?”叶柔端起茶杯轻啜一口,大冷的天,喝点热茶还是很舒服的。 “在下姓武,名安君......”武安君显然被叶柔的美貌给晃了心神,直接将自己的真实姓名给说了出来。 如今在襄阳府地界上,除了槿颜之外,只有辛表程等区区数人知晓武安君的身份,其他人只知道他叫武大郎罢了。 “北元的那个诗人是你?”还未待武安君说完,一旁的李采薇轻捂嘴唇惊讶道。 “小姐,我就说吧,能写出雪却输梅一段香的,定然是个翩翩佳公子,你还说什么是个满脸横肉的杀猪匠。”小檀欢呼雀跃,显然对于自己的猜测被证实是对的很兴奋。 武安君猛地惊醒过来,自己是在大乾,身份都是假的,怎么就暴露了? 槿颜一脸崇拜地看着武安君,她也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武安君居然还是个有才华的诗人? 原本槿颜以为,武安君应该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不仅有经商天分,身手也是极好,是天上掉馅饼,被她捡着了。 现在看来,这哪是什么馅饼,这就是个金疙瘩。 “咳,同名同姓而已!”武安君连连摆手,他还不想招惹麻烦。 “闭嘴!”李采薇恼怒不已,小檀居然当着武安君的面把那种拌嘴的糗事说出来。 李采薇家世显赫,消息自然灵通,武安君杀猪匠的身份也不是他胡诌,只是她没想到这个杀猪匠居然长得这么好看,跟她想象的大相径庭。 “你不是逃到山里去了,哦......”李采薇对武安君的否认嗤之以鼻,年龄又能对得上,她感觉自己没猜错。 此地距离那深山距离并不远,武安君又经常不在襄阳,显然,他就是去往那山中了。李采薇冰雪聪明,一下就猜得七七八八,却不愿多说。 作为这几年风头最盛的诗人,李采薇爱极了武安君的诗词,自然不想武安君出事。 “我倒是最喜欢那句,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叶柔眼中也闪过一丝神采,她也没想到,出来瞧个稀奇,还能碰到这首词的作者。 “哎,不是,我真不是,没那本事。”武安君急眼了,这叫什么事? “肯定就是你,一看你这气质,就跟那梅花似的......”小檀才不信,骗小孩呢,哪这么巧,还同名同姓,武又不是什么大姓。 “小檀,闭嘴!武公子就是个商贾而已!”李采薇起身,朝着小檀投去警告的眼神。 小檀也是知道轻重的,把嘴巴一捂,就当没发生过。 “肯定不是,毕竟此地离泌阳,足有数十里之遥......”叶柔说完,自己差点都要笑出声来。 玉珠则是一双眼睛盯着武安君滴溜溜乱转,要是能得武安君一首词,自家小姐那身价更要往天上去了。 “咳,先不管这些,咱们看镜子。老杜,你人呢?快点!”武安君眼看这事遮掩不过去,只能赶紧叫杜老三过来,都怪他,早点把镜子送来就没这些破事了。 杜老三拿着一面镜子快步走来,这玩意精贵,他也不敢太快,要是摔了,晚上觉都睡不着。 杜老三还以为真的是自己手脚慢了,丝毫不知道是因为武安君自己犯错,找他垫背而已。 当清晰的镜子呈现在二女面前,瞬间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力,连武安君的真实身份也顾不上了。 叶柔在镜中看着自己的容貌一阵出神,倒不是因为觉得自己太美了,而是从眼角看出一丝昔日父亲的痕迹。 “当真是巧夺天工!”叶柔赞叹一声,把镜子转到李采薇跟前。 李采薇看着镜中的自己,才知道小檀所言不虚,此物岂是铜镜可以比拟? “武公子,敢问此物,作价几何?”既然武安君能够再拿出两面,那就一定还有更多的货。 作为李氏商行在襄阳的实际掌舵人,她最关心的不是容貌,而是能不能通过此物挣钱。 “根据大小不等,作价五十至一百两不等!”武安君从未想过走低端路线,那样肯定供不应求。可太高端也不行,那样一旦供应量上来,就会价格暴跌,对商铺声誉不利。 “你有多少货,我李氏商行包圆了!”李采薇敏锐感觉到,此物完全可以去临安、建康等地,收割一下那些富豪大户。 “抱歉,这是商业机密,而且,在下并没有外包的打算。”武安君直接拒绝了。 他需要的是打响江南优品商铺的招牌,以后这就是他稳定的财源,若是选择跟商行合作,岂不是受制于人? “我可不可以买几面?”叶柔倒是没打算做生意,自己买一面回去用,再带几面给阁里相好的姐妹。 “呃,原本,开业是限购一面的。叶柔姑娘你来一趟不容易,最多可以给你五面!”武安君先期是要造势,自然要让更多人能够买到此物。 但是叶柔的身份特殊,又难得来襄阳,下次不知道是哪年了。 “多谢!那就五面,武公子开个价就是,玉珠,去付钱!”叶柔也不矫情,直接买了五面。 叶柔也不方便多留,待玉珠捧着一个木盒出来,显然交易已经达成,直接告辞。 “别看了,都上马车了!”李采薇对站在窗口的武安君说道。 “咳,李公子,在下还有事,请自便!”武安君笑笑,美女嘛,看两眼不是正常,这外面盯着看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不差他一个。 “你、好生无礼!”李采薇怒了,这是什么态度?对叶柔那样,对自己就这样? “呃,抱歉,真的有事!”武安君直接拱手告辞,他还要再去查看一下糯儿的状况。 看着直接离去的武安君,李采薇差点气死,她居然被无视了? “小姐,我就说吧,你就该打扮一下来的,也不至于被那叶柔压得死死的。”小檀在一旁噘嘴说道,自家小姐平日里只是疏于打扮,容颜跟身段都是上上之选。 “你、哼,本小姐是想做生意而已!”李采薇气极,一甩衣袖就出商铺而去了。 武安君将这些破事都抛诸脑后,现在他正筹划,挣了钱之后购买哪些物资,如何弄回大盘山去。 “公子,刚才那个是李氏商行的大小姐,怎么气冲冲走了?”槿颜带着几分不解走到后院问道。 “什么?李氏商行的大小姐?”武安君眉头一皱,这李氏商行在襄阳城,那是首屈一指的大商行。 李氏商行主要做的就是物资流通,粮食、布匹、药物、皮毛等都在他们的业务范围之内,主打的就是一个低买高卖。哪里东西便宜,他们就去收购,然后再运送到高的地方售卖获利。 武安君现在缺什么?就是民生物资,若是能够跟李氏商行交好,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获得大批物资。 “坏事了,我出去一趟!”武安君盘算一下,得跟这个李氏大小姐打好关系,有大用。 大盘山要的物资数量极大,若是在襄阳收购肯定会扰乱物价,而且也会引起有心之人的注意,若是有李氏商行代为采买,那就容易得多。 武安君教程极快,不过两炷香的功夫,就赶到了李氏商行门口,直接跟掌柜的表明来意,要求见他们的大小姐。 “小姐,你就别生气了,他这不是来求见了吗?”小檀摇着李采薇的手臂说道。 “让她等着,本小姐要梳妆打扮!”李采薇想起之前的区别对待,心里就不舒服。 “好的,小姐,我帮你弄!”小檀大喜,小姐总算要好好装扮一下了。 “滚!我自己来,你带他到客厅奉茶,不能失了礼数!”李采薇恼怒归恼怒,但是武安君手上的东西,是有价值的。 李采薇自幼精通商贾之道,一切都以挣钱为上,只要能挣钱,其他都可以放在一边。 小檀应了一声,直接蹦蹦跳跳去了。 进了这商行的会客厅,武安君才知道什么叫财大气粗,自己那点家当,完全就是个土包子。 只见厅里的家具,清一色的金丝楠木,摆放的瓷瓶,一看就是官窑高级货,属于那种普通商铺里面都见不着的那种。 “武公子,请喝茶,小姐在梳妆打扮,还要等一会!”小檀端着茶盏走到武安君跟前。 “有劳了!”武安君接过茶,道了声谢。 “武公子,最近可有佳作?”小檀左右无事,正好对武安君感兴趣。 “那个,咳,同名同姓而已,在下,不善诗词。”武安君有些尴尬,你们要相信,只是个误会而已。 “嗯嗯,对了,当初武公子,你为何被北元通缉?”小檀直点头,随即就问出了一个更尴尬的问题。 “那是因为,不对,我就是大乾人士,不曾去过北元。”武安君差点被这个丫鬟给套进去了。 “我知道武公子是心向大乾,都是误会。只是公子这般大才,不立志科举,反而行商坐贾,不妥!”小檀直接无视了武安君的鬼话。 “呃,这个,当个商贾挺好的!”武安君放弃了,随便她怎么想吧。 “但是我们老爷说了,读书当官才是正途,以后我们家小姐啊,那是要嫁给进士老爷的......”小檀的心目中,老爷说的话那都是对的。 “咳!”突然一阵轻咳,打断了小檀的八卦。 “小姐,你总算来了!”小檀立马转身迎上去,作为侍女,她认为自己有足够的专业素养。 “我再不来,是不是你连八字都要说出去了?”李采薇用力在小檀腰间软肉上一掐,眼神带着警告的意味。 “婢子不敢了!”小檀忍着疼痛,在商行这边必须收敛,不然李采薇是真的会揍她。 “见过大小姐!”武安君起身行礼,能不能搞到大批物资,就看眼前这小丫头帮不帮忙了。 “哼,你不是不待见本小姐么?”李采薇走到武安君跟前,一脸傲娇地扬起下巴问道。 “方才在下言行无状,还请李小姐恕罪!”武安君也没想到李采薇这么直接,搞得有点尴尬,心一横,老子认错便是。 “我当真比那叶柔差那么多?”李采薇带着期盼的口吻问道。 想她也是冰雪聪慧之人,可毕竟是女子,涉及自己的样貌,岂能不在意? 武安君这才抬头细看,作女子打扮的李采薇,同样是不多见的美丽女子,就算跟叶柔比起来,也是各有胜场。只是这妆容,明显用力过猛,多了几分艳俗,而少了几分少女的娇俏可爱。 估计这李采薇平日不善此道,这妆容是仿的家中长辈。 “咳,李小姐跟叶姑娘,那是春兰秋菊各有胜场。在下早有耳闻,李小姐聪慧过人,经营偌大的商行,也是轻而易举,当是巾帼不让须眉......”武安君来此就是为了哄好李采薇,方便接下来的事,自然是一通马屁拍过去,无比让对方舒坦了。 “武公子过誉了,快请坐!”李采薇的嘴角微微上翘,显然心情愉悦许多。 “李小姐有所不知,昔年家父曾教诲,叶将军乃是,哎,如今见了叶姑娘,自然想要行些方便。”武安君叹息一声,之前可是一下子卖给叶柔五面镜子,这事必须得说清楚。 果然,李采薇听见武安君这般说,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叶战的事情,她知道的不少,也曾为其惋惜不已。 “还不知道,武公子登门到底是何意?”李采薇端起茶杯,示意武安君一起喝茶。 “这,其实是有事相求。”武安君斟酌一番,这事要是说出来,几乎就坐实了他的身份。 “无妨,在商言商,武公子只管说便是。”李采薇之前想跟武安君合作,却被对方一口拒绝,她倒想看看,武安君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那个,李小姐,我需要买一些粮食、布匹这些物资。”武安君试探着问道。 “武公子跟掌柜的说就成,我一会让他给你打个折,以后常来!”李采薇摆摆手,这点小事,哪用得着寻她?李家商行开门做买卖,只要给钱,都好说。 “需要的,有点多!”武安君揉了揉脸颊,若是找掌柜的就能搞定,他才不愿意进来拍马屁。 “要多少?”李采薇一下子来了精神,整个人腰背都挺直了。 第八十五章 奸商本性 武安君可是北元通缉犯,据说此人逃入大盘山中落草为寇,如今一下子需要这么多物资,肯定是其背后的大盘山匪寇需要,这可是大生意。 对于这些大盘山中的悍匪,李采薇无所谓,反正他们打的旗号是推翻北元,又不会祸害襄阳。 “粮食五千石,布料两千匹,羊皮三千张,盐五百石......”武安君掰着手指头,把大盘山中缺的物资一一道来。 “停!盐可没有!”李采薇瞪了武安君一眼,她李氏商行是做的正经生意,倒卖私盐的事从未涉足。 “咳,官盐就成,直接买,以上这些,李氏商行应该都有吧?”武安君带着几分希冀问道。 李氏商行不卖盐,却也可以帮他弄到,官盐有的是,只是贵些而已。 “你说的这些东西,我李氏商行也没这么多存货,要从各地转运,最快来年二月,一万六千两,汉水码头交割!”李采薇暗道,果然如此,除了山贼,她想不通襄阳有其他人,需要一次购买这么多物资。 如今大雪封路,道路不畅,商行的库存都是计算好的,除了粮食,其他东西根本拿不出这么多给武安君。 “粮食跟布料,能不能在淮水上交割?”其他东西,武安君还能弄回去,五千石粮食跟两千匹布,堆起来跟个小山似的。 “淮水?”李采薇暗道,还说自己不是那个作诗的武安君,淮水不就跟泌阳交界的地方? “最好再往上边的酆水走一些!”武安君带着几分不好意思,那就进入北元的地盘了。 “你能解决北元那边的哨探?大规模的船队很容易被发现。”李采薇微眯双眼,她没想到武安君这么大胆。 虽然只是区区几里水路,可那也是进到北元境内,风险极高。 “放心,我有办法,况且,北元在酆水上,并无水师,若是真有不测,也可顺流而下脱身,并无什么风险。”武安君也是没办法,大盘山中粮食缺口太大,频繁进出已经引起了有心之人的注意。 武安君可以料到,北元绝对不会坐视山中义军坐大,恐怕已经派了游骑在山外巡视,说不定还有探子进山打探消息。 只要北元发现山中义军已经全部被归拢一处,而且势力已经超过他们的想象,围剿就成了必然。 以前的烈焰虎固然势大,却对各寨掌控力不足,且安于享乐,基本不出山。官府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都乐得清静。 武安君有一种紧迫感,准备一次性弄够物资,做好明年无法获取物资的准备。 上次出山之前,苏慎已经带人找到了铁矿所在,而且品质还不错,以后山中不缺铁。待到夏收之后,大规模种植玉米跟高产水稻,对外界的粮食需求也大大减少,再加上弄一批足够的布料跟食盐,完全可以在山中跟官府长期作战。 前段时间,武安君还跟工匠一起,设计了更加轻便耐用的独轮车,一个人推着车,轻松就能搬运五六石粮食,简直就是山路运粮神器。 “淮水,要走水师的关系,可不便宜!”李采薇琢磨了一下,就算被发现,撤离就是,商船而已,北元还不至于大动干戈。 淮水作为大乾跟北元分界线,水面是大乾水师在管理,若想运送大批物资,必然要有水师的通融。 “多少钱?”武安君感觉肉痛,一万六千两对他现在都是个天文数字,眼下铺子里不过一千多两的结余。 “水师的胃口可不小,凭着我们李氏商行的招牌,也得这个数!”李采薇竖起一只手。 “五千两?”武安君倒吸一口凉气,这也太贵了。 “加上商船装卸的费用,两万两千两,不瞒你说,这笔买卖,我李氏商行是挣不少钱。但是出了这个门,你找任何一家,报价只会更高。”李采薇有足够的底气。 他们李氏商行本来就跟水师经常打交道,关系不错,再凭借他伯父李恒茂的背景,这都算给得少了。 “你要不再算算看?”武安君有些奇怪,这李采薇居然从头到尾算盘都没拨一下。 “我李采薇自八岁起算账,就没用过算盘,从来没半分粗漏。”李采薇笑了,作诗词她不行,但是算账还是有自信的。 “那个,能不能分期付款?”武安君不好意思说赊账,到明年二月,连玻璃镜加上香皂的收入,往高了算,能有一万两。山寨那边凑一凑,拿个五千两出来,再多了会影响山寨的运转。 如此一来,就还有七千两的差额。 “可以,月息三分,利滚利,就用你那铺子作抵!”李采薇竖起三根手指头,带着奸商特有的微笑,这就叫一鱼多吃。 “你怎么不去抢?”武安君怒了,月息三分,再利滚利,这年息不就是四成多? “武公子,都是这个行情,这么大笔的钱,用你的铺子抵,风险高啊!不信你去钱庄问问,都是这个行情。只要你早些还款,也是不打紧的。”在商言商,李采薇觉得自己相当公道,李氏商行在襄阳口碑还是很好的。 “交货时,我能够凑够一万五千两,剩下的,半年付清,如何?”武安君不甘心,这一刀砍得太狠了,跟高利贷有什么区别? “你若是用玻璃镜来付的话,算五十两一面,我可以免除你的利息。”李采薇直到现在,才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她一直惦记着武安君的玻璃镜。 玻璃镜是稀罕物,若是能够弄到一批,不仅能挣钱,还能提升李氏商行的名声,这对商行来说是很划算的买卖。 七千两白银,那就是一百四十面玻璃镜,眼下工坊产能有限,而且武安君没有扩大产能的打算,一下子放出去这么多,显然跟武安君的计划相冲突。 无论是香皂还是镜子,武安君都想做长久生意,必须得保持价格稳定。 但是这些东西,跟弄一大批物资进山比起来,重要性程度直接拉低。 “物资交割之后,我会陆续供货给你,最多半年付清!”武安君想好了,按月给李采薇供货,尽可能压低影响。 “照例,三成订金,六千六百两!”李采薇直接伸出手,这就是规矩。 “呃,过些时日,眼下,都是存货!”武安君以手抚脸,真的没钱啊。 “你消遣我呢?不过,若是你送一面给我自用,倒也不是不能等些日子。”李采薇嘴角露出一丝奸笑,小样,还拿捏不了你? “自然、自然,在下一会就送来!”武安君感觉这李采薇妥妥的奸商,处处都拿捏得恰到好处,让你明知道对方占了便宜,可又不得不照办。 “小檀,你随武公子去取一趟,就不劳烦公子再跑一趟了,往后武公子有什么需求,尽管来寻我便是。”李采薇举手投足就完成了这般大的生意,这会兴致不错。 小檀当即应下,那可是宝贝哎,除了武安君那里,只有叶柔拿走几面,现在襄阳城还是绝对的稀罕货。 镜子到手,固然是小姐的宝贝,可她也能蹭着用一用,出去可有得吹嘘了。 “不敢,多来几次,我估计皮都得扒掉两成。”武安君面露苦涩,山寨的物资是搞定了,他自己背了一大笔债。 “武公子这是哪里话?我李氏商行向来诚信为先,有口皆碑。有些东西放在明面上,总比暗地里使坏要强!就好比这粮食,我绝对给的优质新粮,而不是官府的多年陈粮,那布料也是一样,有一匹蛀虫的,我赔你百匹......”李采薇摆摆手,他们李家赚钱,都是在明面上,不同于一些小商贩,赚的都是黑心钱。 况且淮河的水道,你若是没有门路,想要走通,花的钱海了去了。 “那就合作愉快!”武安君拱拱手,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好东西,历来都是不便宜的。 其实李采薇开价也不高,真正贵的部分是从淮河北上,那是要越境的,多要钱这不是天经地义么? 武安君想通此处,也轻快了许多,挣钱就是花的,有了这笔物资,他才能稳住大盘山的局势,就算官府围剿也丝毫不怕。 刚出李氏商行,寒风迎面吹来,风雪更大了些。 “武公子,上车!”小檀直接跃上一旁的马车,示意武安君坐进去。 “我就坐这里吧!”武安君直接坐在马车外面,跟小檀一人一边。 这马车的装扮,一看就是李采薇用的,有点类似于女子闺房,他岂能贸然进去,也不知道这个粗心的丫鬟,是不是逢人就让他进去。 “武公子,你觉得我们家小姐怎么样?”小檀一抖缰绳,调转车头,朝着江南优品商铺而去。 “很好,为人聪慧漂亮,又善于挣钱,乃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武安君此话倒是发自肺腑。 李采薇行为举止落落大方,又精于商贾之道,跟这世间大多的女子都不一样,倒有些像那后世的女强人一般,只是这么个世道,也不知道往后会如何。 “哎,可是,你不能喜欢我们家小姐!”小檀叹息一声,也不知道在叹息个什么。 “呃,不会,我有妻子!”武安君面露尴尬,这叫什么话?我是去谈生意的,又不是去相亲,这傻丫鬟,是什么都敢说啊。 “啊?你怎么会有妻子的?你不是年轻轻轻就犯了事躲到大山里去了?传闻中可没有你妻子半分消息。”小檀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这可是第一手的劲爆消息。 至于店铺里的槿颜,小檀自然是知晓的,风月场所的女子,能当个妾室就不错了,自然不可能是妻子。 “咳,在下自幼就有婚约,妻子与我一起逃入山中落难。”武安君知道自己这身份是瞒不住了,干脆也不藏着掖着了,反正大乾朝廷又没通缉他。 在襄阳府,有辛表程罩着,总不至于被抓起来问罪。 “哎,我家小姐也是,还不知道那小王爷是个什么样呢?”小檀托着腮帮,还从未见过那小王爷呢。 “小王爷?”武安君只咂舌,这他么也太高级了,刚才那小丫头,居然以后是要当王妃的。话说这侍女说话也不太靠谱,之前还说是要嫁给进士老爷的。 “姑爷是永兴郡王的独子,明年就要完婚了。”小檀目露惆怅,她这个丫鬟,肯定是要一起嫁过去的,一下子脱离了熟悉的环境,还真有些舍不得。 “那小檀姑娘以后也要水涨船高,以后相见,可莫要装作不认识才好!”武安君打趣道。 “什么水涨船高,不过是看中了商行的财富。哼我家小姐,自幼就想着,能嫁给一个文武双全之人,最好提笔就是相公,上马就是将军的那种,而不是在王府里养尊处优!”小檀带着几分惆怅,看了一眼武安君,文采倒是可以,只是瞧着也不太能打的样子。 武安君平日里都是以礼貌的谦谦君子自居,从不人前动武,除了在百花楼那次。 那时武安君初入襄阳,根本无人关注,现如今有了靠山,也无需动武,小檀还以为武安君是个本分的读书人。 “咳,小檀姑娘,这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王府高门大户,是多少人求不来的好姻缘。”武安君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小王爷都嫌弃的话,难道要嫁给太子不成? “哼,小姐只想做生意,对那劳什子的小王爷根本不感兴趣......” 武安君都快无语了,这丫鬟是什么都敢说,她真的是无法无天,连自家小姐跟小王爷的婚事都敢编排。 “我跟你说,你要是会些拳脚就好了,我们家小姐肯定会想法子推了这姻缘,招你入赘。”小檀看了一眼武安君,至少模样极好,身材也算高大。 “咳,在下自幼苦读圣贤书,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况且,在下有妻子的。”武安君感觉冷汗直冒,你就别惦记我了。 “休了不就成了?或者让她做小也成。算了,跟你也说不着,没点武艺,在咱们小姐手上估计会被揍死。”小檀揉揉肩膀,自家小姐看着性子好,可脾气上来爱动手切磋,但愿以后别把小王爷给打哭了。 “是极,是极!”武安君直接默认了,咱不会功夫,就是个读书人,读书人好啊。 这要真的被牵扯进去,肯定要被小王爷惦记上,搞不好要送命的。 到了商铺之后,武安君赶紧取出一面镜子,装好了就让小檀回去,可莫要再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太吓人了。 第八十六章 新品发布会 “公子,这大冷天的,怎么还出汗了?”槿颜取出手帕,给武安君的额头擦拭一番。 “玛德,太吓人了,往后这丫头来,若是找我,你就说我不在,打发她赶紧走。”武安君看着小檀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感叹道。 也不知道这丫鬟怎么养成的,什么话都敢说,再说下去,估计真要把她家小姐的生辰八字都说出来了。 “呃,好吧!”槿颜露出一丝不解,却也没有多问。 “公子,我想以后也在商铺帮忙!”糯儿从后面冒出来,她不想成为店里唯一的闲人,她这么大,该帮着分担一些了。 “呃,槿颜你给安排一下,擦擦桌子啥的,等明日开始,玻璃镜正式开售,也要忙起来了。”武安君知道,这个敏感的小丫头不愿意当闲人,便也由得她去了。 话说小檀那头,拿了镜子回去,跟献宝似的走到李采薇跟前。 李采薇将玻璃镜放在梳妆台上,原先的铜镜直接被赐给小檀了,有了这个,铜镜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处。 小檀撇撇嘴,等以后攒一攒,她也要去买一面,作为李采薇的贴身丫鬟,她每月也有不少例钱。 “小姐,我问过了,武公子有妻子的!”小檀看着镜子中的李采薇,冷不丁来了这一句。 “你问这个干嘛?想嫁给武公子?”李采薇感觉有些懵,小檀虽然经常不靠谱,但却是个忠心的,又跟随她多年,真要不在身边,还真的不习惯。 “什么呀?我是为小姐你考虑,你不是说想要招赘一个夫婿嘛?武公子样貌跟才华都好,就是有家室了,又不会武功。家室这事,其实也好解决,就是这个年纪再练武的话,太晚了些......”小檀掰着手指头,怎么算都不太合适。 “你,我掐死你!”李采薇没想到,小檀居然惦记她的婚事。 ...... 江南优品铺子的玻璃镜要开售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襄阳城的大街小巷,而且还附带了小道消息,小号的镜子一百两,中号一百五十两,大号直接二百两,这价格让大户人家都直呼肉痛。 毕竟明面上,大乾一个县令,一年的俸禄尚且不足三百两,就这还得负责师爷、管家这些人的开支,一年剩下的钱估计也就能买上一面小号的镜子。 很多人妇人都惦记着玻璃镜,虽说此物确实巧夺天工,乃是罕见的宝贝,可这么高的价格,还是让他们望而却步。 腊月初五这天,武安君在商铺门口立起一面高大的木板,上面以三段红绸覆盖,让人瞧不清虚实。 大乾朝的第一次新品发布会,正式在商铺门口拉开帷幕,作为如今襄阳最炙手可热的产品,玻璃镜的关注度极高,一大早商铺门口就围满了人,无视了那刺骨的寒风。 “诸位,让大家久等了,免贵姓武,便是这铺子的东家。” “大家之前想必都体验过了我们的玻璃镜,此物完全可以说是划时代的产品,大家往常用的铜镜不仅笨重,而且需常常打磨......” 在后世耳濡目染之下,武安君在这方面的技能,简直就是断崖式遥遥领先。 这时候可没有广告法,完全可以使命吹,对于自身易碎的缺陷那是一字不提。 “大家看,这是我们最高级的产品,日曜款,宽一尺二寸,通体透亮,没一丝一毫杂质。这个外框,用的乃是千年金丝楠木,由鲁班传人亲手雕刻,每一处,都彰显着尊贵与奢华......” “价格呢?到底怎么卖的?”武安君准备好的托在下面起哄。 “快点说价格!” “价格啊!” 台下的喧嚣声四起,显然被武安君钓足了胃口。 “这个,玻璃镜的工艺非常复杂,用的材料也极为名贵,外框采用鎏金工艺,价格自然也低不了。我思虑了很久,就在刚刚,还在核算成本。只有大家能用得起的产品,才是好产品,日曜款定价,九十九两!” 武安君话音一落,直接扯开一段红绸,木板上出现九十九两的大字。底下直接就炸了,之前流传的可是二百两,这连一半都不到,买到就是赚到。 “东家,哪里付钱?” “我要买两面!” 底下的意向顾客直接被点燃了,原本考虑奢华款的就是财大气粗,还直接价格打了骨折,这能不买? “大家请稍等,再看一下我们的第二款,我们定名为月华,比日曜款尺寸稍小,框架采用瑬银工艺,功能依旧强大,品质绝不打折,售价六十八两!” 随着武安君拉动红绸,月华款的价格也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 月华款的价格一出,人群中更加躁动了,这比之前说的最低价还要低,而这还是中号的,那小号该是怎样的价钱? “最后一款,也是最小的一款,定名为星辉。小巧玲珑,方便携带。当然,为了降低成本,外围用的是红木,外框直接雕刻花纹,但镜体本身的品质,丝毫不差。我们直接击破地板价,四十九两!” 第三道红绸被揭开,星辉款的售价直接击穿人心。 武安君的话直接在人群中丢下一颗炸弹,只要四十九两,就能拥有一块品质完美的玻璃镜。要知道差不多大小的一面铜镜都要十几两,这完全就是一款感动人心的厚道产品。 看着大排长龙的人群,武安君笑得乐呵不行,让杜老三他们赶紧端茶倒水,不能让这些尊贵的客人给累着了。 “公子,价格是不是太低了?”槿颜小声说道,照这个架势,肯定不够卖的。 “不低了,咱们得讲究口碑!”武安君摇摇头,只有他知道一面玻璃镜究竟多少成本。 以最低的星辉款为例,玻璃加上后背瑬银的成本,大概在二两五钱,再加上外框的成本在三钱左右,此外还有木盒,全部成本加起来不到三两,卖四十九两,绝对的暴利。 就算扣除谢永思跟辛表程的好处,武安君一面星辉镜也能赚三十多两,至于最贵的日曜,盈利超过八十两。 有了之前的经验,依旧是限购一面,其他需求登记在册,待后面来货了优先供应。 看着柜台中越来越厚实的银票,武安君嘴角微微上翘,订购物资的本钱这不就有了。 尚未日落,武安君就揣着两千两银票往府衙走去。商铺这么好的生意,辛表程岂能不知晓,自己应该懂事,早些将盈利送过去入账。 以当初跟辛表程的约定,武安君要将铺子盈利的两成上供给辛表程,算是对方入的干股。 武安君如今可不是没头的苍蝇,直接先去衙门求见苗正雨。 作为辛表程的心腹,苗正雨是衙门的大忙人,武安君这次来还没见过呢。 辛表程本在处理文案,每日的往来公文,都由苗正雨先翻阅,再将其中的内容提炼一番,根据重要性做好标记,方便辛表程批阅,否则这案牍的工作就能把辛表程搞得分身乏术。 一些躲懒的官员,甚至将文案工作全部扔给师爷,自己躲清闲,辛表程却是每份公文都要过目,不敢有丝毫懈怠。 “哎呀,武公子,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苗正雨热情地像阔别已久的老友,上来就给武安君一个拥抱。 周围的官吏都跟见鬼了一样,平日一板一眼的苗正雨,居然对一个年轻人这般客气,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今日有些事,要跟大人汇报一下。”武安君笑着说道。 “来,随我来!”苗正雨直接招呼武安君跟上。 “这、要不先禀报一下?”武安君试探着问道。 “无妨,咱们什么关系?去大人公房门口等着就是!”苗正雨拉着武安君手臂就往里面走,这可是财神呐。 如今郭进那酒楼,在襄阳市那也是数得上号的,郭进准备再开一间分号,邀请苗正雨在里面参股。 现在郭进跟武安君还有苗正雨,实际上都在一个锅里刨食,彼此之间有极大的利益牵扯。 酒楼的那点收益,对武安君来说算不上什么大事,但是对苗正雨那可是不小的收入。 苗正雨作为辛表程的师爷,没有可以领到八两银子,在大乾绝对属于高水平了,毕竟辛表程作为大佬,一年的俸禄不过八百两,苗正雨这每年差不多一百两,都是从辛表程的俸禄里出的。 辛表程养了两个师爷,一年光这个就要去掉二百两,这也是为何辛表程要挣钱,区区两个师爷就如此,那些军中悍将开支更大,不然凭什么给你卖命? “郭进那边,刚寻了一个好铺子,说要再开个分号,让我入三成股,这都是沾了武兄弟的光!”苗正雨边走边说,以后每月都能有一笔固定的进项,也算有了一份产业。 当然,他的这三成,也是刨除了武安君跟辛表程的那份之后,剩下的利润中的三成。 “那得出不少钱吧,你够不够?”武安君摸了一块银锭塞进苗正雨手中,大家熟归熟,难得见一面,自己发财了,总要表示一下。 “这、谢过武公子,我就厚颜收下了。郭进说了,投入三百两差不多,我手头也攒了些,够的!”苗正雨将银锭麻溜地收入怀中,现在看武安君是怎么看怎么舒服,比自己亲兄弟都亲。 辛表程在里面有事,苗正雨邀请武安君在院子里坐会,让人端来茶水,二人边喝边聊。 苗正雨作为辛表程的心腹,知道的密辛不少,捡些能说的跟武安君讲讲。 最让武安君吃惊的是,奸相蔡桧已经不能下床了,估计时日无多了。更加劲爆的消息,蔡桧的嫡长子蔡正阳,得了一种怪病,已经数日不上朝了。 原本蔡桧一党因为蔡桧长期不上朝,在朝堂上已经处于守势,作为礼部侍郎的蔡正阳,成为蔡桧一党的核心。 如今蔡正阳数日不上朝,蔡桧一党早已人心惶惶,若是蔡桧跟蔡正阳接连去世,估计会成为大乾有史以来最强的政治旋涡。 就在二人聊得火热时,辛表程的公房门打开了,一名健壮的中年汉子出现在武安君面前。 中年汉子一看见武安君,习惯性摸向腰间长刀,款式跟武安君那柄一模一样,肯定也是辛表程赐的。 “段兄弟,这是武公子,我带他来见大人!”苗正雨给了武安君一个安心的眼神,起身跟段丰打招呼。 “在下见过段先生!”武安君起身,朝着段丰行礼。 辛表程有两个师爷,一个是苗正雨,专门负责处理衙门中的公事,另外一个就是段丰,负责打探情报。 武安君原本以为,段丰应该也是跟苗正雨差不多的读书人,可如今从对方散发的气息来看,居然是个高手,让他感觉有些警惕。 “在下还有事,先走一步!”段丰拱手,算是见礼,并没有跟武安君攀谈的打算。 “走,咱们进去,他就这样!”苗正雨摆摆手,示意武安君不要介意。 辛表程瞧见苗正雨带着武安君进来,示意他们先坐,他要将面前的公文给看完。 过了大概半柱香的功夫,辛表程将公文合上,起身伸了个懒腰。 “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辛表程端过苗正雨递来的茶杯,喝了一口,感觉人舒坦了一些。 眼下朝中局势动荡,辛表程也为此头疼不已。 “得大人扶持,小店收入尚可,就想着来大人这边表示一下感谢。这是近日该入账的银票,在下提前拿过来,不日还要回山中去。”武安君掏出一叠银票,递到苗正雨手中。 这种银钱的往来,辛表程自是不好经手的,他需要的只是结果。 “不错,你有心了!山中现在形势如何?”辛表程看了银票一眼,暗道好大的手笔。 他也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小铺子,能给他带来这么高的收益。 “学生,跟那烈焰虎起了冲突,幸好麾下用命,物资供应充足,击溃了对方。”武安君这次不再藏着掖着,以前是要打着烈焰虎的旗号做事。 如今烈焰的地盘都被他给占了,辛表程也不喜烈焰虎,有意扶持他上位,既然如此,那就当仁不让。 “哦?不错,如今山中还缺什么?”辛表程来了兴致,显然对于武安君能够击溃烈焰虎很是赞赏。 对于烈焰虎这样的老兵痞,辛表程根本就信不过,读书人出身的武安君,才是他可以倚重的人。 第八十七章 霸道炼体诀 “缺药材、食盐、牛角、硫磺这些。上次学生以火箭之威,烧毁了烈焰虎的粮草辎重,才能大获全胜!”大宗物资的缺口,武安君准备从李氏商行购买,但有些紧俏物资,还是得让辛表程想办法。 武安君现在对于山寨的统治力其实有个隐患,那就是缺少一支绝对听命于他的护卫队,或者叫亲兵队。 自古沙场宿将,身边都有这样一支精锐,能够跟随将领纵横沙场。平时可以震慑宵小,也可以充作督战队,关键时刻也能跟随将领斩将夺旗,收奇兵之效。 武安君一直有这个打算,只是眼下既缺少药材,又没有合适的功法,很难培养出这样一支队伍。 之前奔雷的功法,武安君花费那么多药材堆进去,成功修成功法的,也不过三人。 “牛角跟硫磺,库存也不多了,再匀一些给你。药材跟食盐倒是充足,只是价格不菲,你一会跟老苗商量着来就成。”辛表程点点头,既然武安君能办事,他自然也会给予应有的支持。 武安君大喜,眼下他已经寻到铁矿,铸炮只是时间问题。眼下他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多囤积一些硫磺,不然没有火药,火炮就是个摆设。 辛表程又问了一下山中情况,武安君自是一一作答,除了掩盖自己已经收编了整个大盘山,其他基本大差不差。 至于为何隐瞒真实的实力,武安君自有盘算,万一辛表程知道了他的真实实力,让他去攻打县城怎么办?他去还是不去? 武安君的信条只有一个,必须表现出自己能办事,可是又没有那么强大。这样一来,辛表程才愿意扶持他,却又不会让他去做太过危险的任务。 武安君这一路走来,几乎都是在刀尖上跳舞,好不容易熬出头了,没必要再把自己陷入险境。 “回去之后,抓紧训练,来年开春,务必要在实力上超过烈焰虎。你若是能够击杀烈焰虎,本官可以上奏朝廷,表你个官当当!”辛表程知道,自己对武安君的支持是不够的,虽然都是些紧俏物资,可人家也是拿钱买的。 辛表程不是不想免费送,实在是捉襟见肘,总得保证襄阳城防军先吃饱了吧?那才是他的嫡系,武安君毕竟是北元的一个义军首领而已,孰轻孰重还是得分清。 辛表程相信,武安君是有追求的,若是他能为武安君弄个一官半职,对方必然死心塌地。 烈焰虎在大乾,那也是挂了号的反贼,哪怕他打着义军的旗号,杀了烈焰虎,那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功劳。 “大人放心,学生回去,定然勤加练兵,不敢有丝毫松懈!”武安君大喜,赶紧起身行礼。 武安君可从来没打算在山里窝一辈子,眼下有人有地盘,等火炮再弄出一批来,机会来了,完全可以趁势而起。 他在北元是上了通缉的,只能在大乾这边想办法,能弄个官身是再好不过。 “唔,行了,具体的事,老苗,你负责对接,不能怠慢了!帮我送一送!”辛表程跟苗正雨交代道。 辛表程端茶送客,让苗正雨送武安君出去,这还是头一回,辛表程特意让苗正雨送武安君出去,显然武安君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经不同往日。 苗正雨应了一声,带着武安君出去,总要让武安君觉得钱花得值才行。 苗正雨拿着账簿看了一番,允诺给武安君两百根牛角,食盐一百石,硫磺两千斤,其他各式药材无算。 武安君看着价钱,心里直抽抽,店铺挣的那点钱,看着很多,实际上还是跟不上花销。 他拥有这样来钱的路子,供养区区两千兵丁就这么吃力,也不知道当初叶战是怎么供养那十几万大军的。 武安君出了襄阳府衙门,就一直盘算,这些物资都得用到刀刃上。 眼下大盘山中武器是有的,只是良莠不齐,好些都是样子货,大规模换装也该提上日程了。 大盘山中人少,武安君一直走的都是精兵路线,这两千人必须武装起来,铠甲兵刃都得一等一的才好。 也不知道这功法该去哪里寻,最好是门槛低一点的那种,他准备亲自培养一支护卫队。 该死的系统,若是功法能便宜些,他也不用这么头痛。 “武兄弟,哪里去,等我一会,我马上就出来!”迎面碰上郭进,跟武安君热情招呼道。 “那我在此等郭兄!”武安君倒是没什么着急事,就等郭进一起走便是。 若是培养一支三十人的护卫,每人筑基耗费三百两,那就是九千两,这个开支太大了。 武安君现在凭借真元,可以大概查探一下人的经脉状况,虽然经脉不代表全部,但经脉不行的肯定是废材,可以先做一批筛选,提高成功率。 “武兄弟,走,喝酒去!”郭进出了衙门,快步走到武安君跟前。 “行!”武安君大笑,他好羡慕郭进的状态,不像他天天在算计这么多琐事。 “武兄弟,你怎么愁眉苦脸的?我可是听说你发财了!”郭进在武安君肩膀上拍了拍,意思很明显,今天得武安君请客。 “郭兄,是这样的,我想培养些人手,但是苦于没有合适的功法!”武安君两手一摊,上次神雷炼体的功法,砸了那么多钱下去,收益不尽如人意。 “合适的功法?这还真是个难事,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适合的功法也有区别。但是有些功法,虽然威力一般,对体质的要求却是极低。若是天分高,练到高深处,威力也不错。”郭进对于功法的了解显然要远远超过武安君。 “这样的功法,哪里能搞到?”武安君两眼放光,这正是他需要的功法。 “这些功法不多,但都对药材的要求极高,耗费很大,通常是大家族子弟最后的选择。”郭进想了一圈,估计武安君用不起。 武安君翻翻白眼,要是这样,他还不如指望系统了,用杀戮值慢慢抽。 “其实,还真有一个合适的,那就是军中的霸道炼体诀。”郭进凑到武安君耳边小声说道。 霸道炼体诀的来历已经不可考,乃是大乾军中最为盛行的功法,对体质几乎没有要求。但是在修习时,需要辅以大量的体能训练,极为刻苦,那些世家子弟都避之不及。 霸道炼体诀,同样需要配套使用药浴,但是这配方大乾朝廷掌控极严,普通人根本弄不到。 霸道炼体诀的功法并不难弄,但是那配套的药浴必须在军中以军功换取,外界想弄到难如登天。 但是武安君不一样,完全可以走辛表程的路子,从城防军中弄出来一批。 现在并非战时,军中立功不易,又不能不培养悍卒,现在除了军功之外,同样用银子可以购买。 “郭兄在此稍待,我去去就来!”武安君掉头就跑,必须得去辛表程那里弄一批过来。 苗正雨正在做账,得把武安君这些物资合理消化掉,总不能让人发现是倒卖出去的。 “苗师爷,帮个忙!”武安君快步走过去,凑到苗正雨耳边嘀咕道。 “这事牵扯到段丰,我还真不想办,也就你武公子面子大!”苗正雨叹息一声,关键时候不帮忙,武安君会怎么看他?只能硬着头皮带武安君往辛表程那里去。 估计也就郭进那厮,会跟武安君说这些,苗正雨也没辙,他现在跟郭进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你要多少?”辛表程听了武安君的话,也感觉有些头痛。 功法无所谓,誊抄一份便是,那些药浴的配额,都是给军中培养悍卒的,武安君拿走一批,军中就少了。 辛表程为了打造精锐,这些年没少花钱,其中很重要的一项,就是砸银子,从兵部多分得一些药浴包。 只要入了武道的门,一年之后就能成为重甲精锐,一人打个五六个不成问题。 “多多益善!”武安君厚着脸皮回道,这会可不是好面子的时候。 “就分与你一百包,作价七十两一份,寻老段去吧!”辛表程暗道好大的胃口,他哪有那么多库存? 武安君一阵咂舌,比上次他配的还要贵,这东西太烧钱了。 “谢过大人!”再没钱,也得把这个钱给出了。 出了公房,就跟着苗正雨到了段丰的办公地点,跟苗正雨那儿还离的有点远。 “老段,大人说了,给他一百份药浴包,作价七十两一份。”苗正雨的态度完全就是公事公办,这事不归他,他能带武安君来办,已经不容易了。 “老苗,这是什么情况?大人怕是不知晓,现在药浴包的供应极为紧张吗?”段丰放下毛笔,显然对这事不满意。 “段师爷,大人也是可怜我等,还请段师爷帮衬一二!”武安君捏了一锭银子在手心,握着段丰的手臂就是一通摇。 “下不为例!”段丰面色冷峻,既然大人发话了,他照办也没什么问题。 武安君很清楚,若是不能让段丰闭嘴,真的去辛表程面前闹腾,搞不好就要削减配额,这锭银子花的值。 “七千两,银票还是现银?”段丰拿起账簿翻看一下,就准备下笔。 “能不能过几日?”武安君现在还真没有这么多钱,店铺里大概还有三千多两。 “不成?”段丰一口回绝,没有丝毫商量余地。 “老段,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苗正雨搓着手,意思很明显,好处你拿了,就这么对我兄弟说话? “咳,后日一早,这批银钱就要送到军中入账......”段丰愣了一下,耐着性子解释了一下,大家都在辛表程底下混饭吃,也不能搞得太僵硬。 原来军中钱粮物资要定期清点,这药浴包的收入,是要抵扣军饷的。他必须在军中清点之前,把这批药浴包给弄出来,不然下次就要再等半个月之后。 若是军中发饷银钱不够,这个责任他可担不起,辛表程只管开口,下面这些事都得靠他们去料理好,事要办,钱要收,却不能出乱子。 “武公子,要不等个半个月再来?”苗正雨知道段丰并不是故意为难,而是真有难处。 “无妨,明日,我明日就来此交钱,如何?”武安君等不及这么久,他过几日就要返回山中。 眼下襄阳这边,他在与不在,关系不大,大盘山那边的事,还是有他亲自坐镇来得好。 “好,我就等你一天!”段丰点点头,只要不误了军中物资清点,他还是可以通融一下的。 武安君刚出门就碰到郭进,二人一道去郭进新开的酒楼喝酒。 “武兄弟,明日就开业,你可一定要来!”郭进热络地邀请武安君入座,又让后厨弄两个拿手菜上来。 “郭大哥,我今日不能喝多,下午还有事!”七千两还没着落,武安君这酒喝得也是没滋没味。 “什么事?不妨说说看?”郭进笑了,在他看来,武安君过的是极好的日子,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武安君犹豫一下,还是将七千两的事情和盘托出,霸道炼体诀的事,还是郭进告诉他的。 “七千两?倒不是做兄长的小气,新开的铺子,现在就剩二百两了,你要就全拿去!”郭进从怀中摸出两张银票,这是他全部家当。 武安君拒绝了,七千两,对郭进来说,也是了不得的一大笔钱。 “不如去钱庄,武兄弟你那铺子作抵的话,应该没问题。”郭进摸摸下巴,一天的功夫,弄到数千两,除了借钱,再无他法。 “也是,那就去借吧!”武安君也想通了,当即举杯跟郭进畅饮,先喝他个痛快再说。 “要我说啊,武兄弟,你该快乐一些。年纪轻轻,闯下这么大家业,山中还有数千弟兄,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郭进打了个酒嗝,这里除了他跟武安君,再无他人,自然口无遮拦。 “兄长何必自谦?兄长一方豪杰麾下高手如云,小弟也是羡慕得紧。”武安君摆摆手,他也喝了不少,但神志还算清醒。 “有个屁用!这些兄弟跟着我,是想要出人头地,现在呢?整日在码头上扛包,何时是个头?”郭进将酒杯往桌上一顿,他也有苦难言。 郭进如今年方二十八,正是当打之年,若是再这么拖下去,过几年搞不好就要走下坡路了。 “郭大哥,你此时不过龙困浅滩,当坐等风云起!”武安君感受到郭进的憋屈,不由地劝道。 郭进是巴不得最好明日就开战,他好带着弟兄杀过淮水去,博一个军功封侯。 武安君则不同,他正是养精蓄锐,当静待良机。 “龙困浅滩?这一困,就是五年,人生,还有几个五年?”郭进看着杯中酒愣神,那时他意气风发,如今已快是而立之年。 “快了吧!”武安君呢喃道,毕竟蔡桧已经一年没上朝了,估计都在等着他咽气。 那些朝堂上的大人物等得起,他有什么等不起的,他过完年才不过十九岁而已。 第八十八章 山中来客 “武兄弟,你是个人物,若是有那一天,哥哥我要跟你一起,建功立业!”郭进抓着武安君的手,在他看来,武安君可是在北元境内,跟着他混个首功轻而易举。 “好,我一定跟郭大哥一起!”武安君笑着摇摇头,若是有郭进相助,那感情好,只怕辛表程不答应啊。 丐帮这几百人,只要披上铠甲,那就是数百精锐,拥有极强的战力,辛表程怎么会放走他们? “一言为定!”郭进抓起酒坛直往那口中灌去,显然想要一醉方休。 武安君摇摇头,大乾虽然偏安,可终究是太平日子。也不知道,曾经一直向往过太平日子的自己,也开始渴望战争了。 乱世人,不如狗,这话可不是说说,真到乱世起,他不会不会有渴望现在的太平日子? 待到郭进趴在桌上睡着,武安君让小二拿来衣服给他披好,留下一锭碎银子结账,虽然是郭进自己的酒楼,那也该付钱。 蹒跚着脚步,武安君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御寒,朝着李氏商行走去。 “掌柜的,在下武、大郎,求见李小姐!”武安君走到李氏商行,朝着掌柜的拱手表明来意。 “小姐这会正在午休,武公子不妨稍坐等一会。”掌柜的认得武安君,知道是小姐的客人。 “好!”武安君在椅子上坐下,一阵困意来袭,竟然直接睡着了,显然方才酒也喝多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武安君被叫醒了,调皮的小檀直接捏住了他的鼻子,让他从沉睡中醒来。 “抱歉!”武安君起身行礼,居然在人家商行大厅睡上了,还好这里面炭火很旺。 “随我进去吧,小姐等着呢!”小檀嘻嘻一笑,当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点戒备心都没有。 若是武安君知晓,肯定很郁闷,他是喝多了才如此的,能把郭进喝醉的,这襄阳城也没几个。 “武公子,可是准备好了定钱?”李采薇招呼武安君落座,他可是等着武安君的定钱到了,才会开始调集物资。 “不曾,今日来,反而是想跟商行借钱!”武安君面上一红,这下不知道何时才能凑够定钱,计划赶不上变化。 “什么情况?”李采薇有些诧异,她等着钱入账,怎么还来借钱了? “那个,我采购了一批物资,七千两,明日交割。眼下手头有些紧,不得已,想请小姐帮衬一二。”武安君也不是没想过去钱庄,可那些钱庄的口碑,还不如李氏商行。 反正要跟李氏商行做生意,一事不烦二主,付些利息也正常。 “七千两?”李采薇瞪大了眼睛,暗道这小子好大的魄力。 昨日刚跟她谈定了两万多两的生意,今日居然又花出去七千两,到底是要做什么? 之前李采薇以为,武安君在大盘山中,不过是个小小的寨主,如今看来,恐怕并非如此。 这些物资没有从李氏商行走,必然是敏感物资,一下子弄这么多敏感物资,显然所图不小。 实际上,除了这七千两之外,苗正雨那边还有两千多的支出,原本靠店铺里的结余也勉强够了。 “唔,具体的,不好细说,不知道李姑娘可否行个方便?”武安君看向李采薇,具体的内容肯定是不能说的,都是机密。 “可以,开门做生意,以你的铺子作抵,给你算月息两分便是!”李采薇决定示好一下武安君,这个年轻公子的背后,或许并不是那么简单。 原本已经做好月息三分打算的武安君,心头一松,能省一些是一些。 “谢过李姑娘!”武安君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这算是帮了他的大忙了。 “哪有总叫人李姑娘的,不妨叫我采薇好了!”李采薇捂嘴轻笑,这小子直到现在,估计才高看她一眼。 “谢过采薇姑娘!”武安君不敢直呼其名,这以后是要当王妃的。 小檀去前面拿来笔墨,让武安君在借钱的契约上签字画押,随即就将七千两的银票递到武安君跟前。 “这么简单?就不怕我拿钱跑了?”武安君笑道。 “在大乾,敢欠我李家钱不还的,不多!”李采薇笑得花枝乱颤,七千两,在普通人看来是不得了的一大笔银钱,但是李采薇早就司空见惯了,没点本事,如何做得了这么大的生意。 “好,这笔钱先欠着,生意的定钱,我会尽快送来!”武安君言罢,就起身告辞。 “送送武公子!”李采薇一摆手,示意小檀去送一下,心中实际在腹诽,拿了钱就跑,当真是个见钱眼开的。 小檀蹦蹦跳跳前面引路,武安君将银票贴身放好,出了李氏商行,就直往府衙而去。 “小姐,要不要让人跟着去看看!”李采薇身后出现一个老婆子,显然对武安君的钱财去向很感兴趣。 “算了,生意而已,不要追究太多!”李采薇摆摆手,她不想节外生枝。 “余婆婆,怎么样?我就说武公子不错吧?”小檀看见余婆婆,急不可耐问道,迫切想要得到对方的认可。 “是,小姐,不如把小檀送去,给武公子暖脚!”余婆婆没好气说道,哪有天天给自家小姐介绍其他男子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李府招面首呢。 “哼!除了不会武功之外,武公子还是很好的!”小檀一噘嘴,显然对余婆婆给的答案不满意。 “你怎么知道武公子不会武功?”余婆婆没跟武安君接触过,但看对方的体型,也该是有些力道才是。 “哼,余婆婆怕是忘了,我能够感应到真气的波动!”小檀傲娇的不行,这是她功法自带的效果。 当初李恒盛给她们安排这个功法,为的就是保护李采薇的安全。小檀这个功法,等于是在李采薇跟前加了一道保险,一旦有真气波动,小檀就能立刻感受到。 当然,这个探查的效果也受到一些限制,武安君如今功法大成,在不动手的情况下,真元没有丝毫波动,自然能够避开小檀的探查。 “可惜了!”余婆婆点点头,看武安君的样子,应该也有几分资质,只是错过了最佳筑基时间。 武安君到了官府,直接寻到段丰交了钱,段丰直接会把物资给到苗正雨,武安君等着在城外接受物资就行。 回到店铺,已经开始准备打烊,糯儿也跟着收拾,显然想要快速融入进来。 将披风递给贺明,武安君直接往槿颜那边走去,他迫切想要知道店铺挣了多少钱,现在欠债太多了。 武安君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挣得越多,开支越大,也不知道何时是个头。 “公子,今日又入账一千三百两,另外还有一些预定单。”槿颜将账簿递到武安君跟前,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下面还有库存数量。 “辛苦了!”武安君将槿颜揽入怀中。 虽然在发布时有了一个劲爆的价钱,但毕竟是奢侈品,除了刚开始的高峰期,很快就陷入了一个平稳的状态,能够买得起的毕竟是少数。 主要是现在产量有限,武安君准备缓缓投放,否则可以先捞一大笔。 “公子,你是不是又要走了?”槿颜搂着武安君的腰,她已经感受到了。 “快了,下次要开春再来了,你在此,好好的守着铺子。”武安君其实想说的,后面他来的次数,会越来越少。 一旦等大批量物资进入大盘山,大盘山就彻底被盘活了,短期内他不需要再出山了。 至于商铺的物资跟银钱往来,后面他会逐渐交给杜老三,他要操练属于自己的亲兵护卫。 “公子放心,奴家没什么本事,却一定会给公子守好这里。”槿颜靠在武安君胸口,这种踏实的感觉,最让她迷恋。 “你打探消息的渠道,做得很好,该花钱就花。”武安君鼓励道。 槿颜除了守着铺子,还有一个专门的本子,记录了搜集到的各种消息,只是眼下还没有什么对武安君有用的。 “公子真的这么认为?”槿颜带着欢喜抬头看向武安君,她渴望能够帮到对方,可她能做的不多。 “嗯,放手去做,但是要注意隐蔽!”武安君点点头。 大盘山中,万籁俱寂,一场预料中的大雪如期来临,把整个大山都给彻底覆盖了,积雪厚达两尺。 山中的一切都停了下来,就连最紧急的铁矿,起到一半的高炉也停工了。 只有安家寨寨墙下的空地上,武安君举着皮鞭,二十三名半大的小伙子,每人肩膀上扛着一截圆木,光着上身跑动。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都不许停,谁停下,老子抽死他!”武安君的鞭子一阵抽动,在地上噼啪作响。 武安君此番回寨,总共选拔出来五十名少年,最终这二十三人炼成了霸道炼体诀,所有的药浴包都被消耗一空。 倒不是武安君狠,而是霸道炼体诀就是如此,在小成之前,每天都要经受大量的锻炼,同时辅以大量的肉食才行。 这二十三名半大小子,每人每天都供应两斤肉,干饭管饱,吃的比那些营指挥都好。 大量的银钱跟物资砸进去,这二十三名小子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隆起来,一个个都跟小牛犊子似的。 “休息!”武安君感觉到差不多了,才下令休息。 这些半大小子一个个将圆木放在地上,然后坐在上面大口喘息。 虽然很累,可却没人愿意放弃,因为他们知道,这是一场机缘,是从普通人中脱颖而出的机缘,很多人一辈子都碰不到。 “寨主,寨主,又发现!”只见吴班划着雪橇,从远处快速接近。 “什么情况?”武安君皱着眉头,这天寒地冻的,虽说过了年,可尚未开春,路都走不得,怎么还能有情况? 吴班整个人都裹在毛皮当中,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斥候营的御寒装备是义军排第一的,再冷的天,该安排的哨探一个不能少,这就是规矩。 “有人进山要见你,还是个当官的!”吴班扯下面罩,呼出大片的雾气。 武安君的规矩,不得带陌生人来山寨,吴班自然不会轻易将人带进来的。 “当官的?谁?”武安君摸摸脑袋,疯了吧?当官的这种天往大盘山里钻? “不知道,说是跟寨主是旧识,非要见寨主不可!”吴班揉揉脸,既然是武安君旧识,他们自然得客气些。 “卫骁、车敬,你二人各领一队,继续训练,不得有误!”武安君吩咐道,随即拍了拍手,准备跟吴班走一趟。 “遵命!”二人起身,朝着武安君行了个军礼。 卫骁跟车敬,乃是这批半大孩子中的佼佼者,二人俱是第一次泡药浴就完成筑基,武安君也有意培养二人,成为护卫中的首领。 武安君从屋内取出一块雪橇板,直接示意吴班先行一步,他跟在吴班身后,两道身影在山路上狂奔,比平日里反而要快多了,只是不能运送物资。 在刚进山不远的山洞里,曹昉带着叶弘跟皮伟正蹲在地上烤火,身边站着几名斥候营精锐,正一脸不善的盯着他们。 “兄弟,莫要这么紧张,刀枪无眼。我跟你们寨主,真的是好兄弟,一会就知道了。”如今已是捕头的叶弘,示意这些个山贼或者义军,将刀枪收起来。 “玛德,早知道来山里投奔武兄弟了,何必整日在衙门受那鸟气。”皮伟一肚子不爽,如今这捕头的差事是越发难做了。 叶弘这捕头,是靠着挨板子混上的,当初为了给唐州通判秦师珪出气,愣是挨了五十大板,直接打得昏死过去了。 苏晋还算说话算话,等风头过了之后,将叶弘正式转正成捕头,那顿打没白挨。 但是叶弘上位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主要是武力值差了些,在快班中有些压不住。 皮伟作为叶弘的兄弟,平日里自然是要帮叶弘出头,在快班的日子过得并不如意。 “都消消气,有什么好抱怨的?老夫呢?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这种天还要来这里。”曹昉摆摆手,你们至少是武夫,又年纪轻,他感觉自己都要丢掉半条命了。 曹昉作为泌阳县主簿,正八品官员,若不是实在没辙,他能走这一遭? 自打朝廷南迁草原人,大批的官田就收不上税来,导致秋收的税赋就没完成。苏晋跟曹昉为了保住乌纱帽,又是摊派又是跟大户借粮,这才勉强交代过去。 结果还没到过年,朝廷直接在泌阳县划了大片的土地做马场,倒也不只是泌阳,唐州的州治比阳县也一样,不知道朝廷是什么打算。 不出意料,开春之后会出现大批逃民,但凡划在牧场之内的,都得逃。 曹家很不幸,在那里足足有三百多亩,损失大的跟割肉没什么区别。 第八十九章 虚与委蛇 苏晋头皮都快挠破了,不出意料,明年人口跟土地都大量流失,拿什么交税?还指望大户呢?秋收就是软硬兼施才弄到的,再往大户头上下套,曹家第一个不答应。 苏晋上书给州府,要求减免税赋,知州胡绍直接给拒绝了。大家都有困难,都想着减免,他怎么跟开封府的南京留守完颜峤交代? 胡绍直接让苏晋想办法开垦荒地,收纳流民,大盘山中有的是人和地。 苏晋接到公文,跟曹昉一起将胡绍的祖宗都亲切问候了一遍,但为了乌纱帽,只能这般了。 至于为何是曹昉来,一是因为曹昉跟武安君还算有些交集,关系要好一些。其次是因为曹家乃当地大族,苏晋大不了被贬去其他地方,或者辞官不做,但是曹昉为了家族利益,没得选,只能硬着头皮来。 曹昉心虚的不行,主要是这事名不正言不顺,招降山贼,他们的身份委实不够,至少得胡绍来才行。 胡绍又不是傻缺,真要贸贸然跑到这里来,被一刀杀了找谁去? 问题上曹昉手上筹码有限,只能先探探口风,无论成与不成,总要来试一试。 之前衙门就发现大盘山有异动,郭参军就从唐州防御使张坚那边请来数十名身怀绝技的探子,将大盘山中情况给摸了个大概,他们才知晓如今大盘山中,竟然是武安君在做主。 曹昉虽然不明白,为何年纪轻轻的武安君,能够干掉威势极高的烈焰虎上位,但是那年轻人肯定不是个易于之辈。 “谁要见我?”武安君到了山洞门口,把雪橇一丢,提着长枪就钻了进去。 如今的武安君,艺高人胆大,腰后还别着两把短铳,再牛逼的高手他也不怕。 “武公子,您可算来了,快烤烤火!”叶弘眼前一亮,果然是武安君,虽然个头更高了几分,人也多了几分杀伐果断的气质,可这就是他,绝对不会认错。 “哟,都是老熟人,见过曹大人,二位兄弟在此辛苦了!”武安君也不知道这几人是个什么意思,但毕竟往日无仇,关系还过得去。 当初曹昉的润笔给得足,算是一笔横财,武安君记着呢。 “哎,武公子,快请坐,不请自来,叨扰了!”曹昉面上堆笑,对方既然堆着笑打招呼,说明对自己等人没什么怨言。 当初林明那事,曹昉后来也知道一些,但他们都没参与。 “哎,想起县城的生活,恍如昨日,诸位,近况如何?”武安君一时都有些恍惚,那时的武安君,还是个在市井讨生活的好市民,这些都是他要仰望的大人物。 “这个,还好,我们此来,也是想要探望一下,这山中百姓的生活。”曹昉脸上露出几分尴尬。 “百姓?曹大人此言不妥啊,这都是刁民!”武安君笑了,看来这曹昉有些意思啊,居然把山中的义军称为百姓。 逃入山中的,最低那也是个逃税的刁民,犯事的也不少。至于原本烈焰虎等人麾下精锐,不是贼寇就是江洋大盗,怎么也称不上百姓才是。 “武公子说笑了,都是生活所迫,嘿嘿!”曹昉搓搓手,被武安君的刁民二字打了个措手不及。 “曹大人,大家都很熟悉了,没必要兜圈子。有事但言无妨,武某可以保证,不管成与不成,都不会伤害你等性命。”武安君不知道曹昉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天寒地冻的在这兜圈子,他没那个耐心。 “那个,武公子,山中生活不便,物资匮乏。本官与苏大人,皆是心有不忍,欲上书州府,取一道赦令,重新将山中百姓编户齐民,成为泌阳县下辖的一个乡,如何?”曹昉原本是不敢直接说的,直到武安君保证不杀他,才敢说出口来。 “曹大人,你们该不会打着让我们交税的主意吧?”武安君才不信,苏晋跟曹昉会做无用功。 “那个,作为朝廷治下的百姓,自然是要按律缴纳税银的。”曹昉舔了舔嘴唇,据说这大盘山中有好几千人,一人头上收五百文的税,那也得好几千两的收入。 “来人啊,先把曹大人跟叶捕头请出去,我要跟皮兄弟私下聊聊!”武安君一眼就看出曹昉没憋着好屁,干脆每个人都私聊一下,各个击破,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曹昉跟叶弘本还想说什么,只见武安君一声令下,吴班带着人就冲进来,不由分说将二人请出去。 曹昉不断朝着皮伟眨眼,生怕他说错了话。 “武公子,这、这是几个意思?”皮伟有些尴尬,为何单独留下他来? “皮兄弟,你我往日,情分如何?”武安君直接打起感情牌,总要将想要的消息掏出来。 “这、自然是极好的!”皮伟心中忍不住嘀咕,往日照拂武安君,那也是看在林明的面上,结果林明都被你干掉了,还有几个情分? 只是武安君现在乃是土皇帝,在大盘山里一般人都惹不起他,只能这般回他。 “哎,往日是是非非,咱也不想多说了,武某是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对我的好的,我从来不亏待,想害我的,也从来命长不了,对不对?”武安君拍了拍皮伟的肩膀,感情牌打过了,就得上强度了。 皮伟忍不住心里发抖,他还真惹不起武安君,连林明都被他杀掉了,林明杀他都跟杀鸡一样,如何得罪得起? “武公子说的是,在下懂得的!”皮伟舔舔嘴唇,他就是个跑腿的,没必要豁出性命。 “今日这差事,成与不成,皮兄弟能有几分好处?相反,今日皮兄弟要是给我武某面子,往后就算我山寨的座上宾。他日真有什么不愉快的,到山里来,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武安君直接给皮伟分析一下利益得失。 皮伟想想,是这么个道理,就算差事办成了,还能让他当捕头不成?叶弘还没坐稳呢。与其这般,不如交好武安君,毕竟现在的武安君,那可是大盘山的头领,跟以前的烈焰虎一样风光。 “皮兄弟,拿着回去吃顿好的,此地不适合待客,怠慢了!”武安君摸出一小锭银子塞入皮伟手中,这就算是现成的好处了。 皮伟看着手中的银锭,足足十两,他何时一次挣过这么多钱?去他娘的差事,真把他逼急了,就进山跟武安君混了。 “武公子,你就问吧,绝不藏着掖着!”皮伟心一横,将银锭塞入怀中。 “我等都是在官府挂上号的,曹昉今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武安君现在想要弄明白,官府究竟为何要这般做,他才好应对。 皮伟当即将朝廷准备在唐州开设马场,大量的良田要被损毁之事说了出来,曹昉此来,就是想解决税收的问题。 武安君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北元朝廷搞什么鬼?居然要来唐州开设马场,当真是作死啊。 原本南迁草原人,就已经引起各地的民愤,这要是再继续跑马圈地,这矛盾必然要激化的。 若是不出所料,明年肯定有更多人往山里逃,不知道粮食能不能够用。 武安君让皮伟先出去,再吧叶弘叫进来。 当即也如法炮制,叶弘也顶不住压力,一口气说得干干净净,跟皮伟的话一对照,没有丝毫差错。 看着最后进来的曹昉,武安君嘴角带着一丝坏笑,现在的曹昉的想法,在他的眼里跟裸奔没啥区别。 “曹大人,坐!”武安君带着一丝微笑,眼下还不适合跟官府翻脸,维持这种微妙的平衡很重要。 “那个、武公子,他们说了什么?”曹昉带着一丝尴尬,总感觉武安君的眼神多了几分莫名其妙的深意。 “无妨,没说什么,闲话家常而已!”武安君绝不是过河拆桥之人,人品那是绝对过硬。 “那,不知道武公子以为如何?”曹昉带着一丝期待。 “什么?”武安君带着一丝诧异,显然不知道曹昉问的是什么。 “就是编户齐民的事,将大盘山中的百姓,编为一个乡。”曹昉带着几分尴尬,合着我刚才都白说了。 “这事啊?我看行!但是有个问题,就是山中百姓都太穷了,当初可都是快饿死了逃进山的,就怕交不起税啊!”武安君叹息一声,咱也有困难啊。 “那个,都是可以商量的嘛!”曹昉暗喜,只要你肯接受就行,那些个刁民,敢不交税自然有办法对付。 官府对山中的了解还只是个大概,根本不知道武安君组织了大量的精锐,否则曹昉如何敢来这里。 “不知道官府怎么安置我跟麾下弟兄?难不成当个里正?”武安君决定虚与委蛇,先给对方吃个定心丸。 “县尉一职,自打秦蕴死了,就一直空缺。苏大人有意保举你为县尉,武公子以为如何?”虽然县尉的官小了些,可那也是正儿八经的官,当初秦蕴可是费了老大劲才捞到的。 若是以前的武安君,恐怕得兴奋地跳起来,县尉主管一县刑律,妥妥的第三巨头,相当于后世的政法委书记。 但眼下,武安君手上掌握的力量,若是不考虑背后的朝廷,轻易可以占领泌阳县,对这劳什子县尉自然不敢兴趣。 “曹大人,这县尉不过正九品,太低了吧?怎么也得给个县丞吧?”武安君本想要个县令的,又觉得那样显得没有诚意,干脆退一步。 泌阳县现在是没有县丞的,通常只有上县才设县丞一职,但也不是绝对。 “县丞可是正八品起步,甚至是从七品!”曹昉瞪大了眼睛,觉得武安君的要求有些过分。 最关键的是,县丞乃是一县二把手,县令的佐贰官,根本不是县令苏晋可以保举的,这事得由州府去办,难度陡增。 “曹大人,我麾下也是有数千号人的,区区一个县丞,不过分吧?就算要个县令当当,也未尝不可!”武安君直接摆起谱来,咱可不是当初孤零零一个人。 “那要是给个县丞,你就能支持把这大盘山的百姓都变成县衙治下之民?”曹昉想了一下,武安君说的也有道理。 若是能以一个没多少实权的县丞,帮着解决官府的心头之患,还能给开辟新的税源,怎么看都是划算的。 曹昉原本心底还不踏实,眼看武安君一本正经地开始跟他讨论,此事还真有几分眉目。 “那肯定,我都当官了,还能任由他们在外面遭罪?”武安君大义凛然。 “不错,以后这个新设的乡,税收就由武公子来办,也省得那些人不知道轻重。”曹昉乐得不行,这是好事啊。 “哎,老曹,你说说看,曹家那几百亩良田,就这么没了,你不心痛?”武安君暗笑,这次要倒霉的可不只是普通百姓,曹家都被割下一块肉。 “那个、咳,没法子!”曹昉面色一僵,没想到武安君连这事都知道,亏他还想着隐瞒呢。 武安君连称呼都变了,等他当了县丞,那比曹昉还要高半级,叫他一声老曹理所应当,演戏就演全套。 曹昉倒是暗喜,对方既然知道底细,还想着要当官,此事应该能成。 “老曹,咱们也别耽搁了,你赶紧回去,跟苏大人一起商量,尽快把这事搞定。这大山里真是遭罪,哪有县城里待着舒坦,我连作诗的雅兴都没有了。”武安君拉着曹昉的手往外走,还不忘嘱咐道。 皮伟跟叶弘都是一脸诧异,怎么才这点功夫,二人就好成这样了? 待到武安君让人送曹昉三人出去,微眯双眼,看来安宁的日子不多了。 武安君从未想过接受招安,一旦接受招安,他就会失去对义军的掌握,那样的他,岂不是就是砧板上的鱼肉?秦师珪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眼下的大盘山,虽然在武安君看来依旧是贫穷,可比起外面已经富裕得多。 毕竟人人能吃饱饭,有衣服穿,前朝盛世也不过如此。 这些官员一旦发现大盘山中的财富,必然跟蚂蟥一样盯上来,短时间就将其吸成空壳。 别的不说,大盘山中开垦了数千亩良田跟数不清的山地,这些土地可都是没有登记在册的,从律法上来说,都属于官府的。 “老吴,多派人手,绝不可以让他们打探到山寨的虚实!”方才武安君从皮伟跟叶弘口中,也探听到一些消息,那就是官府对于山中的情况已经摸出了一些大概。 这些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必然是有他不知道的渠道存在。 第九十章 未雨绸缪 大盘山占地极广,武安君从未想过完全断绝内外的联系,那样不现实。但是不能让官府摸清山中的底细,那样他就太被动了,若是朝廷当真用大军来清剿,他的心血将毁于一旦。 武安君划着雪橇回安家寨而去,瞧见卫骁跟车敬正带人围着山寨跑步,鼓励一声就回家去了。 最近余静姝跟云瑶都在家开小灶,毕竟有钱了,天天吃大锅菜也腻得慌。 武安君对此也是赞成,没必要硬吃苦,咱都是有收入的人,得以身作则。大家在寨子里,都得花钱才能流通起来,不然一个个都把钱藏起来,他哪来的银钱发饷? “郎君回来啦,快过来烤火!”出落得越发水灵的余静姝,瞧见武安君立刻迎上来,帮他脱去披风抖了抖。 如今的余静姝,已经完全胜任寨主夫人的角色,除了没能给武安君怀上个孩子。 云瑶听见动静,开始端饭菜过来,三人围着火炕就开吃。 “今天,主簿曹昉来了......”武安君将今日发生的事跟二女说了一下,对于枕边人,这些事,没必要藏着掖着。 余静姝跟云瑶听完,都是摇头表示拒绝,她们才不相信有这种好事,真要是归顺了官府,还不知道后面怎么针对她们呢。 当初不过是一个县尉,就差点致他们于死地,如何能够信得过? 眼下山中一万多号人,都听从他们的号令,不比那个什么县令还要舒坦? “嗯,我的意思,也是先应付一下,咱们好争取发展时间。但是这个时间,恐怕不会太长了。”武安君想了一下,北元肯定是要朝南边动手了。 如今的局面,据辛表程那边透露的消息,朝廷主战派渐渐占据了上风。虽然皇帝还没透露风声,但是太子身边的人,都是主战派,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北元显然也没闲着,在边境一带开设马场,用屁股想也知道是为什么。 北元厉害的就是骑兵,一旦在边境有了马场,随时都能组织大批的骑兵,大乾那些两条腿的士兵,如何是骑兵的对手? “我刚想起来一件事,一会得通知下去,三日后各营指挥来开个会!”武安君突然反应过来,他麾下的义军,比大乾官兵还要不如,就没几个会骑马的。 山中是有马的,大概七八十匹,都被当成拉货的脚力在用。虽然品相差了些,可那也是马,训练一下骑兵也是好的。 其他各营都驻扎在安家寨,一营跟三营驻扎在烈焰寨,过来需要些时日。 “郎君,这天寒地冻地,不如开春再说!”余静姝夹起一块鸡腿放在武安君碗中。 如今的安家寨已经掌握了人工孵化家禽的技术,大规模养殖鸡鸭已经开始,不会下蛋的公鸡跟公鸭,直接被用来改善伙食。 当然,今天饭桌上的这支公鸡,云瑶也是花钱买来的,这些钱最后都是要入公账的。 “让他们适应一下也好,开春之后,还有开春的事!”上次武安君从襄阳回来,又运了一批羊皮回来,如今各营跟工匠,都勉强有皮袄御寒。 “那成,我一会就跟李老七说去。”余静姝点点头,她开始尝试跟着分担一些事情。 “寨主!寨主!”就在武安君大快朵颐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苏慎的叫喊声。 对于这个白莲教的安抚使,武安君还是极为器重的,开矿炼铁的事交给他,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若不是大雪覆盖,矿上这会估计都开始产出铁料了。 “苏主管,过来坐,吃了没?”武安君端着饭碗,示意苏慎进来。 “吃过了!吃过了!嘿嘿!”饿着肚子的苏慎,看着余静姝跟云瑶不善的目光,赶紧推辞。 倒不是二女小气,这能吃多少?实在是他们听说,烈焰虎被苏慎给忽悠了,练了那断子绝孙的功法。二女就算不为自己的幸福,也要为武家考虑,等着开枝散叶呢,可别练那劳什子的功法,自然要防着苏慎。 “说吧,啥事?”武安君不知道这些,示意苏慎坐下说。 “寨主,你看这样安排可好?山路运输不便,咱们完全可以利用这高低的落差。我算过了,从这个山头到这里,不过三百步,完全可以用绳索连接,再以滑轮小车进行运输到这边半山腰。到这边之后,再把空车推到山顶,通过另外一根高低绳索,直接放空回铁矿那边......”苏慎拿着图纸不断比划。 “这边下山,完全可以用木头跟竹子,做成一个轨道。独轮车正好卡在其中,若是有两个轮子,完全可以不用人力,直接滑到山道旁,空车再从另外一边上山。如此一来,只剩不到三里路的山地,效率大为提升。”苏慎激动地说着,这是他想了好些天才想出来的办法。 原本将炼好的钢铁送到安家寨,以独轮车运输,至少要两天,而且还必须将铁矿到山路那一段给修到可以行车的程度。 现在这样就快多了,只要半天功夫,就能把铁料送到安家寨。 安家寨到铁矿,直线距离并不远,完全是因为山路七弯八绕,这才耽误了时间。 苏慎用他的办法,避开了最绕的一段路,极大地节约了人力跟时间。 “可以啊,绳索能搞定吗?”三百步的绳索,要想耐用,有些难度。 武安君的系统里抽出来的绳索,都被用去做弓弦了,况且长度也不够。 “寨主放心,就是用的东西多了些,只要仓库那边配合,我能弄出来!”苏慎看了一眼余静姝,仓库可是掌握在她的手上。 “静姝,全力支持!另外,事成之后,赏银百两!”武安君放下图纸,这小子还真的是个人才,居然连这种事情都能规划出来。 “郎君放心!”余静姝虽然不待见苏慎,但是武安君的话就是圣旨。 “寨主你就等着吧,开春之后,我就来领赏钱!”苏慎抱着图纸,乐呵呵走了,一百两,刷新山寨的奖励记录了。 苏慎这些日子,沉浸在炼铁大业中,感觉整个人都得到升华了,不用每日再蝇营狗苟,一门心思想着办好差事。 三日之后,义军的高层会议正式召开,为了体现出会议的重要性,武安君申请了十两银子的会议费,由余静姝进行拨付。 每一名指挥面前,都放着半只卤鸡,外加两枚卤蛋,这算是山寨的顶级伙食。 “都汇报一下情况,训练跟识字怎么样了?”武安君放下卤鸡,喝了一口茶。 “初步估算,体能达标有八成,识字达标大概七成!”狂风有些心虚,这个数据还没详细统计过。 其他各营也一一作答,比例都差不多,也就凌氏兄弟的三营跟四营好些。 凌氏兄弟队伍的班底,本就是当初最好的,那些人成为麾下的队长,对武安君的要求落实极为严格。 “开春之后,各营就要考核,不合格的,一律踢出义军,这不是玩笑!”武安君带着几分严肃,扫过各营指挥,他对现在的进度不满意。 吃的管够还是山中最好的,衣服都穿着羊皮袄,还发着军饷,训练跟识字都达不成,还能指望他们上阵听令搏杀? “卑职遵命!”各营指挥感受到武安君传递来的压力,赶紧领命,回去得再你好好捶打一番。 “现在,还增加一项,开春之后,各营将会分到十几匹马。都给我当作大爷照顾好了,不得出半分岔子,最迟到夏至,所有人必须要给我会骑马!”武安君又下达了一项命令。 “寨主,咱们在山里,学骑马做什么?”李老七挠挠头,他们斥候营习惯了两条腿在山里乱窜了。 “我们还能一辈子窝在山里不成?”武安君的意思很明确,早晚要打出去的。 “我们就那点马,为何要都会骑马?就怕压死了!”凌岳苦笑,他这个身板,哪有合适的战马供他骑乘? “呃,身材特殊的,丢下兵器铠甲减重,也要试着骑一骑,别后面弄到了宝马,没有骑的本事,到时候可没后悔药吃。”武安君也是无语,凌氏兄弟的体重都在二百五十斤朝上,实在是委屈那些马了。 “你们或许还不知道,北元准备在江淮边境,大规模开设马场,这意味着什么?断雨,你来说说!”这些人中,就数断雨脑子最活泛。 “应该是为了南下作准备,战马是他们最大的依仗!”断雨沉声道。 “不错,一旦北元大军南下,咱们这些,就属于疥藓之患,肯定要先扫除的。”武安君点点头,现在的形势已经很严重了。 狂风等人眼中皆是流露出一丝震惊,显然没想到,北元会大举南下。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是你们要知道一点,武某绝对不是坐以待毙的。他们敢打进来,我就敢打出去!咱们步兵出去,骑兵回来,抢他娘的!”武安君一拍桌子,怎么能被这些消息吓倒? “抢他娘的!”原本还在担忧的众指挥,被武安君一巴掌给拍得回过神来,是啊,马场都开到身边了,不抢说不过去啊。 随着温度渐渐升高,山中的树枝开始冒出新芽,解冻的溪水,又恢复了欢快的节奏。 两队健壮的小伙子正蹲在地上练习蛙跳,比初来山寨时,已经健壮了不少。 武安君拿着教鞭在一旁盯着,再过一年半载,这些半大小子长高些,就是妥妥的精锐士兵。 “寨主!寨主!铁到了!”苏慎带着几名青壮,用独轮车推着铁料,从寨墙方向小跑过来。 昨天开炉炼铁,武安君亲自去看了,居然真的这么快就将铁料送到了安家寨,苏慎功不可没。 “赏!本寨主决不食言!”武安君抓起铁料一看,质地极佳,已经可以算是粗钢了。 牛仓闻讯赶过来,看着眼前的铁料两眼放光,铸炮的事情有着落了。 “道长,一个月之内,我要这个数!”武安君竖起三根手指,若不是因为缺少铁料,他早就大规模铸炮了。 眼下枪管的制造一直无法突破,锻造的枪管钻孔太慢,成品低,还经常炸膛,只能看运气,做了几把短铳给义军高层作防身用。 武安君试过,这短铳的有效射程,不过二三十步,比起强弓劲驽都不如,战场之上是指望不上了。 要想跟北元大军对战,武安君最大的依仗,就得看火炮了。 火炮的铁弹虽然威力有限,但是威势吓人,用来打攻坚战或者守城还是极好的。 现在武安君在山寨中存放了超过一千斤的火药,还都是采用湿法制成颗粒状,威力比之前烈焰虎的那种强多了,火炮一炮打出去一里多地轻轻松松。 若是义军能装备五十门火炮,出去跟一千北元骑兵对战,武安君都不带怵的。 以后的义军的精锐营清一色铁甲,前胸后背都是板甲,其他部位以小铁片编制而成,在提高灵活性的同时,最大限度提高防御力。 目前这种新式铁甲,各营都才装备了三成,武安君的目标是,连辎重营都得装备上。 换下来的淘汰货,武安君并没有回炉重造,而是丢给胡老刁,让他从各山寨选拔一些人出来,当作民兵预备役。 武安君准备再武装一千预备役出来,关键时候也能够顶上,比临时拉起来的青壮强。 林守诚跟李巧生那,已经弄出来两百多面合格的玻璃,武安君也该再去一趟襄阳城,把粮草布匹拉到山中来。 武安君算好了,等这批东西出手的差不多,也能将李采薇那边的债还上。 刚刚抵达襄阳,武安君就听到两条消息,一好一坏。 好消息是,蔡桧死了,坏消息是,蔡桧的儿子蔡正阳醒了,议和派又开始组织反扑。 如今朝廷的左相,乃是主战派的谢必安,同样出自建康谢家,乃是谢永思的族叔。但是大乾朝堂之上,左相主内政,而对待北元的策略,显然不属于左相管理的范畴。 蔡桧死了之后,右相乃是原礼部尚书崔思退,出自清河崔氏,跟蔡桧一样,属于北归汉人。 原本崔思退受蔡桧器重,才一步步走到礼部尚书的位置,但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是,自从蔡桧不能上朝之后,崔思退只登门过一次。具体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崔思退第二次见蔡桧,就是在灵堂之上了。 更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是,蔡正阳居然接替崔思退,成为新任礼部尚书。 礼部尚书地位崇高,负责科举礼教,按照规矩,以后是必然要入阁拜相的。 原本偃旗息鼓的议和派,在蔡正阳出任礼部尚书之后,跟打了鸡血一样,开始在朝堂上发力。 第九十一章 烟雨阁 据小道消息,蔡正阳如今身体极佳,之前称病不出,很可能是在修行秘法。如今已经年方四十五的蔡正阳,夜夜笙歌,更传出能够连御数女,次日依旧神采奕奕。 对于这些小道消息,武安君也不知道真假,但是蔡正阳之前的表现,很可能是修习功法到了瓶颈,如今显然突破了,才能有如此状态。 铺子里的玻璃镜早就销售一空,不复之前的热闹,好在香皂库存足够,不至于关门大吉。 正在擦拭门前石狮的糯儿是最早发现武安君的,朝着商铺内喊了一声,就朝着武安君跑来。 武安君一把抱起糯儿,好些日子不见,这小丫头倒又长高了几分。 “糯儿,你功法进步这么快吗?”武安君感受到糯儿体内的真气波动,显然比走时强大不少。 这种进度,比起有系统的他也慢不了多少,显然不同寻常。 “很快嘛?每天就按时练习就好了!”糯儿显然不太懂这些,不就跟长身体一样,她只管吃饭就好了,自然就会长高了。 武安君一阵无语,也不知道那秘法到底是怎么回事,糯儿比他手下那帮往死里练的小子,进度快了近一倍。 不待武安君继续问,槿颜就从商铺出来,拎着裙摆一路小跑。 武安君将糯儿放在左手臂上,右手牵着槿颜就往铺子里去,至于车里的东西,杜老三跟贺明早就轻车熟路。 “公子,我跟你说,最近襄阳可发生了不少事......”槿颜依偎在武安君身旁,将这段时间打探到的消息一一说来。 武安君看着眼角已经有几丝细纹的槿颜,心中暗道惭愧,或许,得抽一本功法给槿颜才是。槿颜年纪并不大,过完年才二十四,比云瑶只大一岁,容貌上却憔悴了不少。 武安君看着仅有的一百多杀戮值,直接点下了抽取,能不能成,就看运气了。 “玉颜心经!”脑海中古籍上的四个大字,让武安君有些怀疑,这系统怎么这般给力? 只看这名字,就知道适合女性修习,而且显然能够留住容颜的那种。 “槿颜,随我上来!”吃过饭之后,武安君直接上楼去了,示意槿颜跟上。 “小姐,你快去啊!”小禾看见槿颜有些矜持,直接推着槿颜往楼梯上去,脑海中又浮现那天的动静,整个人都羞死了。 槿颜有些尴尬,这大白天的,可她脚下好像着魔了一样,不自觉地跟着往上走。 槿颜以为,上了楼武安君就跟饿虎扑食一样,毕竟她已经习惯了。 但是今天武安君只是让她在床边坐下,细细抚摸她的脸庞。 “槿颜,你也别太劳累了,都长细纹了!”武安君摸着那不起眼的纹路,带着几分心疼说道。 “公、公子,我今日妆容淡了些!”槿颜双手绞在一起,她每日都照镜子,如何会不知晓? 槿颜自打出了百花楼,就不愿意继续画浓妆了,每日都是淡妆,不想让人想起她的过去。 “无妨,我有一门秘法,可使你延缓衰老,你可愿意修习?”武安君扶着槿颜的脸,在其额头轻轻一吻,她的小心谨慎令他心疼。 武安君知道,曾经的过去,对槿颜一直都是心底的一根刺。 他或许无法帮其拔除这根刺,但是他希望能够帮她抚平伤痛。 “公子,莫要开玩笑,你那都是打打杀杀的,我学不来!”槿颜刚要点头,就反应过来,估计武安君是在打趣她而已。 那日在百花楼,她见过武安君出手,一招一式威力十足,她一个女子如何使得? “当真不是玩笑,我有一门秘法,类似醍醐灌顶,可以让你直接筑基成功。你只要紧守心神,按照接收到的信息去做,剩下的都是水到渠成。”武安君带着几分笃定,这系统虽然有点坑,但品质绝对不拉胯。 “那,要不试试?”槿颜有些不相信,哪有这样的事情? 武安君直接让槿颜盘膝坐好,放开心神之后,他以食指跟中指点在槿颜的额头,随即在脑海中翻开玉颜心经。 一道光芒沿着武安君的手臂直接没入槿颜的脑海之中,原本脸色轻松的槿颜,好似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情,整个人都肃穆起来。 武安君眼看槿颜进入状态,也不知道要等多久,当即关好门窗出去了。 小禾垫着脚看了一下,暗道今日怎么这般快?瞧见武安君走下来,赶紧溜到店铺里去了。 “小禾,准备些热水,我要沐浴!”两个时辰之后,槿颜在楼上喊道。 玉颜功筑基已成,她的体质得到了极大改善,体内的杂质排出不少,黏糊糊的难受,得洗一下才好。 “小姐,早就准备好了,我再添点热水!”自家小姐爱干净,小禾早就知晓,自然备下了热水。 只是没想到今天出来的这么晚,已经添过好几次热水了。 槿颜扶着楼梯缓缓下楼,第一次修习功法,她的精气神都被消耗一空,估计要好一会才能恢复。 小禾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又不敢多嘴。 平日里只是吃小半碗饭的槿颜,今日胃口出奇的好,不仅吃了满满一大碗饭,还吃了不少肉。 以江南优品商铺的盈利能力,伙食开销直接忽略不计,比武安君在大盘山中吃的好多了。 “公子,你看,我这细纹是不是变淡了?”方才槿颜就照过镜子了,好像这功法真的有用。 对于打打杀杀的,槿颜不感兴趣,可若是能够永葆青春,那肯定得日日修炼不辍。 “对,你一定要坚持!”武安君给了一个鼓励的眼神,余静姝跟云瑶自打修炼素女心经之后,不仅皮肤跟身段更好,如今身手也是不俗,起码拥有一定的自保之力。 “公子,你还记得那个叶小姐吗?”槿颜托着腮帮看武安君大口朵颐,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有些吃多了。 “叶柔?”武安君想了一下,她认识的女子有限,姓叶的只有她。 “正是她!明日烟雨阁开业,她之前就派人送来请帖,让公子去赴会呢!”槿颜示意小禾去拿请帖过来。 “烟雨阁?真的开了?”武安君面露诧异,怪不得叶柔会来此。 “嗯,就在百花楼不远处,明日叶柔会亲自登台表演。”槿颜对这些不感兴趣,出身百花楼的她,早就见惯了这些。 “这叶柔,来襄阳城这么久,就为了烟雨阁开业?她又不是烟雨阁的东家。”武安君面露不解,这不合情理。 叶柔是建康烟雨阁的花魁,妥妥的摇钱树,岂是能够轻易放走的? 建康城在战略地位上跟襄阳差不多,但是论到世家子弟的人数以及繁华,襄阳肯定不及建康。 按照道理,叶柔在建康每天都能带来大笔银钱,却在襄阳烟雨阁开业之前来过冬,这太不合理了。 “据说,是躲避风头来的!”槿颜悄声说道。 槿颜在襄阳的耳目如今也逐渐多了起来,能够搜集到的信息自然也更多。 “躲避风头?”武安君面露诧异,一个青楼的摇钱树,躲避什么风头? “据说......”槿颜将打听到的消息娓娓道来。 原来,这叶柔是探听到消息,有人想要把她献给蔡桧作小妾,这才逃出建康躲到襄阳来的。至于为何能逃出来,这里面自然有那帮建康世家子弟的功劳,毕竟石榴裙下的世家子弟不知凡几。 话说这烟雨阁背后的东家,显然也是个聪明人,直接找个由头把叶柔送到襄阳来,算是避避风头,那些世家公子可是他的主顾,同样得罪不起。 如今蔡桧已死,叶柔自然要返回建康,明日烟雨阁开业演出之后,就要准备启程。 “看情况吧,我明日还要去李氏商行。”武安君看了一下请柬,正事要紧。 “公子要是来得及,就去瞧瞧,听说在建康,看一次叶姑娘的演出,至少得十两银子。”槿颜以为武安君是在她面前拉不下面子来,叶柔那样的美人演出,哪个男子不爱看? “十两?再说吧!”武安君笑笑,他在李氏商行,谈的可是两万多两的买卖。 一夜温存,武安君早早起床洗漱,将兑换好的银票都贴身放好,里面足足有九千两,加上之前槿颜付了六千两定钱,一万五千两总算凑齐了。 至于剩下的七千两,武安君准备用镜子抵账,眼下还只是玻璃,等边老汉一家慢慢做出成品来才行。 武安君吩咐贺明在商铺守着,他带杜老三往李氏商行走去,不料却扑了个空。 掌柜的认得武安君,直接告诉武安君,李采薇去烟雨阁了。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去青楼看演出?”武安君对这个结果,那是无语到极致,也不知道这李采薇怎么想的。 至于李采薇怎么弄到请帖的,想必以她的身份,有一百个办法。 “公子,要不,咱们去烟雨阁找一下?”杜老三心里直痒痒,那可是烟雨阁,整个大乾最负盛名的风月场所。 “要不你去?”武安君如何不知道杜老三的那点心思。 “嘿嘿,公子说笑了,我就是个跟班!”杜老三直摇头,武安君不去,他哪里敢去那种地方? 武安君也是无语,老子也没去过几次青楼,那种高端场所他也怵得慌。 摸了摸怀里的请柬,干脆一咬牙,朝着烟雨阁方向而去。 这会还是上午,走过那段熟悉的路,倒是没有女子揽客,这会应该都还在睡觉。 穿过那条路,在百花楼的左手,一栋四层高的小楼拔地而起,硬生生压了旁边的百花楼一头。百花楼的最高建筑就是一栋三层小楼,原先是这一片的最高建筑。 烟雨阁中除了这栋三层小楼,还有十几栋两层的小楼,彼此以亭台相连。其间还有溪流环绕,辅以假山怪石,应该是出自名家之手,比百花楼的格调要高了一个档次不止。 “公子,今日烟雨阁不对外营业,可有请柬?”小厮也是极有礼貌,武安君感觉跟后世大酒店的门童有得一拼。 武安君从怀中掏出请柬,小厮立刻礼貌地请他进去。 入了烟雨阁,就看见人头攒动,凑进去一看,居然每一栋楼前,都有一项活动,让来的宾客可以参与其中。 “公子,可要投壶?”一名妙龄女子摇曳着身姿走到武安君跟前,手上拿着一支羽箭。 “不了,我寻人!”武安君直接微笑着拒绝。 美人一愣,显然有些意外,这还是头一回。 “公子,你也太不解风情了,美人相邀,居然拒人于千里之外......”杜老三碎碎念,这些活动都是一帮美人在举办,邀请来的宾客参与,不得不说,这烟雨阁的女子是真的漂亮。 这才初春,一个个都穿着绸缎长裙,将曼妙的身材完全展现出来。 “那你去玩,我要找人!”武安君没好气说道,比起他跟李氏商行的交易,这些事都得靠边站。 武安君也爱美色,但却是知道轻重的,若是不能解决这批粮食跟布料,他只能出山去抢。 杜老三摸摸下巴,他一个随从,还是算了,不要去招惹这些美人的好,免得自取其辱。 武安君脚下不停,在各个小楼前游走,想要在这么多人里面找到李采薇,还真有些难度。 “原来在这!”武安君瞧着作书生打扮的李采薇跟小檀,正在那玩接对联的文字游戏,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 一阵香风飘来,武安君赶紧抖了抖脑袋,得保持清醒。 “这位公子,你可要一起?”一名美人娇笑着贴过来,她们今日的目标,就是让这些襄阳城的有钱人,见识一下烟雨阁的服务。 “咳,我是来寻人的,抱歉!”武安君往后退一步,拱拱手,算是拒绝。 美人眨巴一下眼睛,流露出一丝我见犹怜的委屈,让人好生心疼。 “慧儿姑娘,这小子不学无术,换我来!”一名世家公子显然对武安君的行为很不爽,直接上前搂着慧儿姑娘就走。 不愧是专业的,慧儿姑娘走的时候,还微微一福,流露出歉然的神情,让人根本生不起气来。 “李公子,在下总算找到你了!”武安君寄到李采薇跟前。 “呀,武公子,你怎么来了?”李采薇还未说话,一旁的小檀就先热情招呼道。 李采薇这会正在提笔沉思,一旁的美人挽着衣袖磨墨,倒有几分才子佳人的味道。 “哎,武公子,你打断我思绪了!”李采薇憋了半天,愣是对不出来,又不甘心认输,既然武安君来了,正好把这个盆子扣在对方头上。 第九十二章 佳人相邀 “呃,抱歉,那李公子你再接着想,我等会便是!”武安君感觉有些抱歉,打扰了李采薇的雅兴。 “武公子,思绪已破,岂是一时半会能续上的,不如你来!”李采薇将毛笔递给武安君,正好借坡下驴,省得出丑。 “这、在下不善此道!”武安君直接推辞,不能抢了他人的风头,他一个北元通缉犯,在大乾以低调为上。 “莫要推辞,将这对联对上了,咱们就聊正事!”李采薇看了一眼对面美人可怜巴巴的样子,怎么能辜负佳人期待? 这些美人也是有业绩考核的,谁得到的对联成为最佳,便能提升在烟雨阁的待遇,所以这些美人今日分外卖力,其他活动也是一样。 武安君是为了办事,只能往对联瞧去,直接是“清风明月本无价”,这个对联倒是不难。 “翠竹苍松总有情!”武安君挥笔而就,七个大字跃然纸上。 “清风明月本无价,翠竹苍松总有情!好啊,武公子果然才思敏捷,此联甚好!”李采薇抚掌轻叹,果然是才子。 武安君直感觉一阵香风接近,下意识就想发动游龙身法避开,却猛地又想起之前小檀的话,不能暴露自己会武功,只能忍住了。 只见方才提笔磨墨的美人,揽着武安君的胳膊,踮起脚在他脸颊亲了一口。 “大庭广众,成何体统......”武安君感受着众人羡慕的眼光,武安君感觉跟自己低调的行事风格不搭,这起码得请到卧房内,孤男寡女才方便。 李采薇是个讲诚信的,眼看武安君对了一副不错的下联,便朝着一旁的亭子指了指,示意武安君跟她过去。 好不容易摆脱了美人,武安君整了整衣衫,朝着亭子走去。 “小姐,哼,那人也太不要脸了!”小檀对着武安君的方向轻啐一口,简直是有辱斯文。 “以色娱人,是她们的工作,都是些苦命人。”李采薇直接摆摆手,这些女子的想法她如何不清楚? 若是真的能够傍上一个才子,必定身价暴增,以后若是才子中了进士,帮她脱籍也是轻而易举,都是苦命人而已。 “在下见过采薇姑娘!”武安君到了亭子里,恭敬行了一礼。 “物资已经准备好了,就在商行的光州仓库,你的银钱准备好了?”李采薇点点头,李氏商行向来拿钱办事,收了武安君的定钱,物资自然要准备妥当。 “还请采薇姑娘过目,剩下的,以玻璃镜抵账,每月都会送到商行!”武安君将怀中银票递过去,这里面大部分都是山寨的积蓄,走私密渠道换成了太原钱庄的银票。 “好,你什么时候要?”李采薇双手翻动,片刻就将银票清点完毕,直接交到小檀手中。 “越快越好!”武安君有一种直觉,唐州没多久,就要出变故了。 一旦大规模北元军队进入唐州,酆水这条路很可能走不通。这种大批量的物资,一旦酆水这条路断了,再想弄到大盘山中,除非武安君亲自带人在边境上击溃北元驻军,打开一个口子。 “唔,不如明日我们就出发,一起去光州,如何?到时候直接将货物装船,发到目的地。”这么大笔的货物,足足要装满五艘大船,李采薇不亲自盯着也不放心。 至于武安君,作为购买方,自然也要随船同行,否则如何交付货物? “以采薇姑娘估计,这货物要多久能到酆水?”武安君在盘算,必须得先安排人回山寨,准备大量人手接应,不然这大量的物资如何搬运? “咱们去光州,明日一早乘马车出发,傍晚就能到。后天一早开始装船,估计到晚上能装好。若是不出意外,五天后,就能抵达酆水。”李采薇盘算了一下,给了武安君一个时间。 “那我明日一早,就去车马行租一匹马,随采薇姑娘一道去光州!”武安君的计划中,当由杜老三跟贺明先返回大盘山组织人手,若是只回去一个人,路上没个照应,容易出意外。 杜老三跟贺明如今也开始修习功法,但毕竟时日短,年纪又偏大,很难有大的成就,眼下只是体力比普通人强些罢了。 如今的江南优品商铺也算日进斗金,可至今也没买过一匹马,每分钱都花在刀刃上。 每次武安君都是租借马车,如今一个人的话,还是骑马更方便些。 “你明日早些来,商行里有马,借你一匹骑乘便是!”李采薇摇摇头,做这么大的买卖,还要去车马行租一匹马,当真是个会过日子的。 接下来,二人又核对一下细节,要确保不出状况。 “水师那边,确定没有问题?”武安君最怕的,就是大乾水师,反正进了酆水水面,几里地就到了大盘山的通道,那里就算是他的地盘了。 “放心,水师那边,会以操练的名义,将船只都收拢在水寨之中,只留少数几艘巡逻小船。”李采薇给了武安君一个心安的眼神,那些巡逻小船上的人,都被交代过,李氏商行的船只必然是畅通无阻。 武安君不得不佩服李氏商行的强大,居然能搞定整个淮水水师,这关系估计都要通天了。 “小姐,快,叶柔要出来了!”小檀看着人群都往那四层高的小楼前挤去,她赶紧催促道,可莫要错过最佳的节目。 “武公子,走,看美人去!”李采薇作风流公子架势,摸着下巴就往那走去。 武安君紧随其后,他也想瞧瞧,这叶柔的节目有什么魅力,能够让这些人全部放下手中的项目往那去。 只见四楼上的叶柔,身着一袭月白色的长裙,裙摆如流动的银河,拖地数尺,绣着的点点繁星与金色丝线交织而成的流云,在日光下闪烁着微光,仿佛将整个夜空与苍穹都披在了身上。 她的身姿轻盈得如同柳絮,每一次摆动都似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滞碍。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身后,几缕发丝调皮地垂落在她白皙的脸颊旁,更衬得她肌肤胜雪。 “小姐,好美啊!”小檀双手捂在嘴边,显然被叶柔的美给震撼了,连说好的称呼李采薇为公子都忘记了。 “确实很美!”李采薇缓缓点头,显然那日的叶柔,根本没将自己的美完全展现出来。 如今的叶柔,配上烟雨阁为她量身打造的装扮,将她的美衬托到极致。 武安君暗暗感慨,叶柔的美,简直就是老天爷的精心雕琢,这年代可没有什么科技加持,只能说女娲造人也会偏心。 突然漫天花瓣洒落,好似下了一场花雨,叶柔莲步轻移,直接站在了栏杆之上。 在所有人的惊讶目光中,轻轻往前面一跃,好似那飞天的仙子一般。 叶柔的身躯突然开始缓慢旋转,绕着舞台缓缓降落,无论在舞台的哪个方向,都能看见叶柔如仙子降落凡尘。 武安君目力惊人,原来在叶柔的腰上,有一道极细且透明的蚕丝线,另外一端吊在楼上伸出的木架上,随着丝线缓缓放长,叶柔才能控制降落的速度。 这丝线本就不起眼,在漫天花雨中更加难以看清,好些人只觉得,叶柔竟然真的是从四层楼上缓缓飞落,一个个目瞪口呆,好似看见了神迹。 叶柔落地之后,直接在舞台上翩翩起舞,每一个动作都吸引着众人的注意力,看台周围足有数百人,却安静得落针可闻。 也不知道具体舞了多久,叶柔围着舞台缓缓跑动,随即轻轻一跃,整个人缓缓开始往空中飞去,直到踏上四楼,与众人挥手道别。 武安君倒是觉得还好,他后世也是看过类似演出的,这些襄阳的公子哥一个个嘴巴张得老大,估计塞个鸡蛋不成问题。 估计叶柔的这一舞,这辈子都将刻在他们脑海之中。 “小姐,人怎么真的会飞?”小檀方才只顾着看演出了,根本没瞧见那透明的丝线。 在她看来,就算是顶级的轻功,最多也就能借力上个二楼,哪有这样能够慢腾腾旋转着飞天的? “障眼法罢了,不过确实好看!”李采薇也没看出漏洞在哪,但是她见多识广,知道一定有门道。 “二位,在下先走一步,店铺里还有些事要料理!”武安君拱拱手,就准备撤了,得先安排贺明跟杜老三回山寨去。 “唔,咱们也差不多该走了!”李采薇觉得也差不多了,该见识的也见识了,她一个女子,一直留在这里也不妥。 “武兄弟,我刚给你挥手呢!”郭进大踏步走过来,给了武安君一个大大的拥抱。 郭进虽然是丐族,却是襄阳名人,又是辛表程的心腹,今日也接到了请柬。 “郭大哥,好久不见!”武安君也很欣喜,本来想着明日就要离开,见不到郭进了,没想到居然碰着了。 “你小子倒是好艳福,来逛青楼还带着相好的......”郭进老远就瞧见李采薇跟小檀,以他的目力,自然一眼就瞧出这是两个女子,还以为是武安君相好的。 “郭大哥,不得胡言,这位是,李氏商行的少东家!”武安君连忙用手捂住郭进的嘴,怎么也没个把门的,什么都敢往外说。 李采薇狠狠剜了郭进一眼,直接带着小檀走了,显然对于郭进的话很不满。 “我、我去,这......” “李、公子,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郭进脚下如风,立马跟上,在李采薇跟前不断道歉。 郭进虽然不拘小节,但那也得看对谁,李氏商行是辛表程都惹不起的存在,他怎么就嘴贱呢? 武安君无语,郭进自己惹出来的事,自己去解决,他也爱莫能助。 “老杜,咱们也撤!”大事已经办好,演出也看完,该回商铺瞧去了。 杜老三虽然爱看,可也是个知道轻重的,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准备跟着武安君出去。 “武公子请留步!”就在武安君跟杜老三即将要出烟雨阁大门的时候,一道声音叫住了他。 “姑娘唤我何事?”武安君一看,居然是叶柔的侍女。 那日在铺子里,此女就跟在叶柔身旁,武安君也是见过的。 “小姐想请公子登楼一叙!”侍女玉珠弯腰行礼,表明来意。 杜老三一喜,这感情好啊,他也能跟着进楼里瞧瞧去。 “老杜,你就在此候着,我去去就来!”武安君也不知道叶柔为何叫她过去,拒绝又不妥,干脆去看看。 至于让杜老三留在这里,是方便以杜老三为借口,脚底抹油。 杜老三一阵无语,自己去喝花酒,居然让他守在大门口,在里面随便看看美人也比在这强啊。 武安君无视杜老三幽怨的目光,直接跟着玉珠往楼上行去。 叶柔显然在烟雨阁地位不凡,居住在四楼,如今直接在四楼的露台上煮茶,瞧见玉珠带武安君过来,示意他们入座。 “谢过叶姑娘!”武安君双手接过叶柔递过来的茶水,轻轻啜了一口,味道还不错,具体好在哪就不知道了,两世为人,也没吃过什么细糠。 “今日请武公子过来,还恕小女子冒昧,想请公子留下一副墨宝!”叶柔面上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恳求道。 “这、叶姑娘,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能有些许诗词传世,已是邀天之幸。”武安君直接推辞了,他根本不想出风头。 现在的武安君,基本已经断了科举的心思,这种诗词文名,要之何益? “公子果然大才,随口而成,就是佳句。非是小女子强求,实在是迫不得已。公子不知,此番小女子来此,是避难而来。东家为了庇护小女子,也是付出良多,小女子自当报答,将这烟雨阁的名声打出去。”叶柔叹息一声,她何尝想要为难武安君。 “今日一见,这烟雨阁已是极好,叶姑娘还不够跟东家交代的?”武安君微眯双眼,暗道这东家也太贪心了些。 “却也只是勉强,这样的欢场,没有出名的诗词诞生,终究是落了下乘!公子只要愿意出手,润笔绝不会亏待了公子!”叶柔眼中带着一丝恳求。 烟雨阁,从来都不是靠皮肉生意挣钱,而是走的高雅路线,文人墨客相聚之地,富家公子的精神寄托。 第九十三章 青玉案 “叶姑娘,你知道的,我的身份,实在是有些敏感!”武安君想要拒绝,现在的他,只想低调发展实力,不想引起有心之人的注意。 “公子可知,父亲与兄长去世之后,寡嫂跟家母都在教坊司之中?小女子也是身不由己,只是,希望她们能够过得轻快些,不要辱没了门楣......”叶柔再也忍不住,眼泪跟断线的珍珠一样,瞬间打湿了手帕。 武安君沉默,他没想到,叶柔竟然为了保全母亲跟嫂嫂的名节,独自一人在青楼中谋生。可以想象,为了这些,她付出了多大的牺牲,或许,她只有体现出足够的价值,才能让那背后的东家保全她们。 “一些家事,倒是赃了公子耳朵,小女子失态了!”叶柔收拾一下情绪,显然知道方才这般,有些强人所难。 “叶将军,乃是英雄,在下素来敬仰。若是能尽绵薄之力,在下幸甚,取笔墨来!”武安君觉得,他应该做些什么,叶战的后人,不该过得这么苦,虽然他的能力有限。 “玉珠,快,取笔墨来。公子放心,只需以假名即可,小女子一定守口如瓶!”叶柔擦去泪痕,没想到武安君真的肯出手。 “无妨,真名又如何?”武安君决定出手,就不藏着掖着,反正他马上就要回大盘山区了。 再说了,在大乾,他又没犯罪,再加上辛表程的照拂,能有什么难堪? “青玉案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随即落款武安君三个大字,心中对辛弃疾暗道一声抱歉,咱也是义军首领,借用一下,也是为了叶战后人。 叶柔完全被武安君的词给镇住了,她是需要一首诗词,来给襄阳烟雨阁正名,但是没想到武安君挥笔而就,来了一个足以传颂千年的佳作,让她一时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当叶柔从诗词中回过神来,武安君早已不知所踪。 “玉珠,去账上支一千两,让奎叔送到江南优品铺子给武公子!”这样的名篇,一千两的润笔绝对不多,但是再多的话,叶柔也做不了主。 第二天一早,烟雨阁诞生了一篇绝世佳作的消息,犹如狂风一样吹遍了整个襄阳城,但是具体的内容却不得而知。 烟雨阁特意起了一面石墙,然后请能工巧匠将诗词雕刻在上面,在完工之前,大家都难以一窥全貌。 武安君骑着高头大马,跟在李采薇马车后面,小檀从窗户探出脑袋来,让武安君过去。 武安君没辙,胯下之马还是人家借的,只能轻夹马腹,快走两步靠过去。 “都在传,那烟雨阁昨日有人作了一首传世佳作,我思来想去,除了你,襄阳没人有这个本事!”李采薇一双凤眼盯着武安君打量,自己不过先离开片刻,居然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都怪郭进那粗鄙的武夫,不然她也不会那般着急离开,错过了难得一见的场景。 “那个、咳,叶姑娘身世可怜,在下略尽绵薄之力,以告叶将军在天之灵!”武安君朝着天上拱拱手,事情反正已经做了,认不认的就那么回事。 “给了多少润笔?”李采薇面上流露出信你个鬼的神情,显然以为武安君是贪恋叶柔的美貌。 不过想想也正常,她若是男子,应该也无法拒绝叶柔。 “一千两!”武安君竖起一根手指,这钱他还就没有推辞,直接揣入怀中,现在还在他怀里躺着呢。 “我出两千两,给我写一个!”李采薇竖起两个手指,李氏商行向来不缺钱。 “采薇姑娘,这好的诗词又不是大白菜,在下真的无能为力。下次,若是下次再有机会,一定献于采薇姑娘面前。”武安君赶紧求饶,后世他知晓的诗词,大部分早就流传于世,肚子里剩下的着实没几篇了。 “哼,拿来!”李采薇将纤纤玉手伸出窗外。 “啥?”武安君看看胸口,不知道李采薇什么意思。 “银票!”李采薇没好气道。 “这、我留着有用的。”武安君不解,这说好了剩下的七千两以玻璃镜抵账,怎么还催上债了? “你回山里,银票有什么用?我给你换成粮食,怎么?不乐意啊?”李采薇带着一丝坏笑。 “倒也是,那就都换成粮食!”武安君直接把银票掏出来递到李采薇手中,这东西在山里的作用跟纸差不多,短期内他也不打算外出采买了。 李采薇也没想到武安君这么干脆,却也直接将银票接过,既然话出口了,就要做到。 “采薇姑娘,再不快点,城门就要关了!”武安君不知道自己催促多少遍了,但是李采薇丝毫不急,马车都不知道停多少回了。 “关就关呗,咱们又不进城!”李采薇慢条斯理回道。 “那么多的货,你不放在城里?就不怕遭贼?”武安君都快要无语了,哪有商行把仓库建在城外的? “我们李氏商行在光州的仓库,是租用城外驻军的仓库,按月付给租金,从不拖欠。贼惦记?也得有那个胆子!”李采薇笑了,李氏商行的仓库,若是能被贼得逞,这生意还不如不做了。 武安君都无语了,这李氏商行也太牛逼了,直接用驻军的仓库,外贼连军营都进不去。至于内贼,李氏商行肯定有办法摆平,这才敢明目张胆的用驻军仓库。 马车直接行到光州驻军营地,李采薇用腰间掏出一块令牌,便直接被放行,马车直接朝着军营腹地行去。 “舅舅,我来看你了!”马车在军营最高大的建筑前停了下来,李采薇从马车上一蹦而下,直接朝着里面跑去,小檀紧随其后。 守卫根本连拦的意思都没有,显然是认识李采薇的。 武安君翻身下马,将马在桩上拴好,就准备往里面去。 “就地等候!”两名卫兵将长枪架起,阻止武安君往里面去。 “一起的,我是跟着一起的!”武安君指着方才李采薇消失的地方说道。 “中军大帐也是随便闯的?就地等候!”卫兵显然没有放行的打算,他们根本没见过武安君。 武安君没辙,只能靠在墙上等着,倒不是他着急,主要是饿了。 就在武安君越来越没有耐心的时候,估计李采薇想起武安君来了,让小檀出来接他。 “将军说了,让我带他进去!”小檀手上拿着一面令牌,给两名卫兵看了一眼。 卫兵立刻收起长枪,示意武安君可以进去。 “这都什么情况?”武安君有些懵,不是走的水师关系,怎么还有亲戚? “这位将军,是小姐的亲舅舅,你放心好了!”小檀给了武安君一个安心的神色。 武安君无语,怪不得李家商行生意做得这么大,这背后的关系网也太硬了。 穿过一道走廊,空间豁然开朗,大厅内点着一整排蜡烛,将屋内照得极为亮堂。 上首一名壮硕汉子居中而坐,身着便服,应该就是光州防御使严焕。而此时的李采薇则坐在其左侧,瞧见武安君进来,正跟严焕小声说着话。 “在下见过将军!”武安君走到大厅中央,先停下脚步朝着严焕行礼。 “嗯,武公子是吧?请坐!”严焕看了一下武安君,样貌倒是极好,就是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个书生。 严焕又转头看了看李采薇,正是待嫁的年纪,暗道别被这小子迷住了,坏了家族的联姻大计。 严焕确实疼这个外甥女,可也怕李采薇相差踏错,那位可是小王爷,绝好的姻缘。 “谢过将军!”武安君在一旁坐下,静候严焕发话。 “采薇,明日就装船,如何?”严焕觉得,出于防患于未然的目的,必须尽快把这桩生意给结束了。 “自然,还请舅舅安排,后日我们随船出发!”李采薇点点头,一切都按照计划来就行。 “你也要随船去?”严焕眯着眼睛,这孤男寡女的,这怎么行?万一传出去,坏了名声。 “自然,舅舅,这么大的生意,难道就让她盯着啊?”李采薇指着小檀,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两万多两的生意,对整个李氏商行也是一笔不小的买卖。 “咳,那个,嗯,我再单独安排一艘船,你就不要在货船上了,女孩子家,不方便!” “至于你小子,嗯,就在货船上,得看好货,手下有些人惫懒,可不能出了岔子!” 严焕觉得自己是个天才,理由很充分,安排得很稳妥。 “将军考虑极为周到,在下先谢过将军!”武安君瞬间就知道严焕这般安排是何意,反正他本来就是做个生意,能把货弄进去就再好不过。 严焕对武安君的识相很满意,当即叫卫兵带武安君出去吃饭,顺便安排睡觉的地方。 至于李采薇跟小檀,自然是在他这中军大帐吃住。 武安君没觉得有任何不妥,跟着卫兵吃了一顿饱饭,又给安排了一个单独的帐篷,除了被褥有些味道,其他都很好。 武安君直接盘膝而坐,开始修习功法,刚开始不过黄豆大小的真元,现在已经有蚕豆那么大了。 心念一动,真元就往经脉中窜去,已经到了随心而动的地步。 即使在修炼功法,武安君也能感受到周围的动静,入夜之后的军营极为安静,除了偶尔有巡逻的士兵经过,没有其他任何动静。 第二天一大早,武安君是被吵醒的,刚出帐篷,就看见一辆辆马车拉着粮食往军营外驶去。 “公子,那边可以吃早餐!”卫兵给武安君指了个方向,示意他先去吃早饭。 武安君吃完早饭,也不知道该去哪,干脆就在军营里晃悠,没多久就走到仓库这边,李采薇正拿着文房四宝在记录。 “这么辛苦?”武安君伸个懒腰,没想到李采薇居然亲力亲为。 “做买卖,可不就是如此?岂能都假手于人?”李采薇笑笑,随即朝面前的马车摆了摆手,示意可以走了。 马车上的每一袋粮食都是一石,李采薇嘱咐过,每一车都是二十石,必须经过她过目才能出军营。 在另一边,小檀正在盯着装船,同样在记录账簿,回头再跟李采薇一合,半分差错也不会有。 武安君突然感觉背后有些凉,回头一看,正是光州防御使、游击将军严焕。 立刻跟李采薇保持距离,武安君乐呵呵跑去跟严焕打个招呼,能跟此人混个面熟,以后说不定也能用得上。 “算你小子识相,离我家采薇远些,不是你可以招惹的!”外甥女离得远,严焕也不客气。 “将军误会了,在下怎敢心生妄想?都是生意上的往来!”武安君暗道冤枉,他只是做买卖,这么大的买卖,除了李氏商行,他也找不到别人。 辛表程那里都是走的暗账,大规模地倒卖军粮,若是被谭良弼知晓,肯定要惹出风波来。 “唔,倒是听说了,这么多物资,运到那大盘山中,小兄弟想必也能挣不少钱呐!”严焕摸摸胡须,既然是个懂事的,那他也不能做得太过,这可是商行的主顾。 武安君在李采薇跟前,可从未表露过自己是义军首领这事,李采薇也从未细问,做生意嘛,能挣钱就行。 别说李氏商行了,现在大乾跟北元,明面上跟暗地里贸易量大的惊人,做生意挣钱,不寒碜。 在李采薇跟严焕看来,武安君将这批物资倒腾到山里,那绝对是要发大财的,做的独门生意,不挣钱才怪了。 “将军可真的冤枉在下了,就挣些辛苦钱!”武安君舔着脸笑道,实际上挣个毛线,好不容易拿了一千两的润笔,都被李采薇给拿去了。 “谁还不是辛苦钱?老子天天在这盯着,朝廷一个月,就给不到五十两,更别说底下这些弟兄了。本将军要不是给他们找点外快,哼哼,饭都吃不饱!”严焕也是一肚子苦水,当官也不容易。 想他一个光州防御使,朝廷登记在册有五千人马,每月的粮饷折算成银两,一人还不足二两,这够个屁啊? 襄阳那边,无论是辛表程的城防军,还是谭良弼的部将,那都属于禁军编制。装备跟粮草的供应那都是最好的,就这还捉襟见肘,到处想法子弄钱。 光州的重要性比起襄阳差得多了,又紧挨着军事重镇信阳军,妥妥的二线部队,自然是厢军待遇,比起禁军差了一半不止。 第九十四章 陈年往事 严焕也是个脑子活的,直接打开门做生意,连仓库都对外出租。除了养着八百精锐镇场子,其他人都想着法子出去挣钱,不管是去码头上抗包,还是去采石开矿,一律来者不拒。 八百精锐,听起来不多,但是在大乾厢军部队里,那妥妥的绩优生。 一名精锐不仅需要优良的武器装备,还要日日操练,消耗的粮食比普通人高出一倍不止,还得吃肉。为了让这些人安心操练,还得给远高出朝廷标准的军饷,让他们家中也能衣食无忧,这才会给将领卖命。 严焕拉着武安君找个地方坐下来,让人送来一坛酒,他要好好跟武安君唠上一阵,省得他往李采薇那里去,起了不该有的麻烦。 武安君也乐得如此,顺便了解一下大乾军中的情况。 按照严焕说来,大乾军队分三种编制。第一等的就是禁军,足额发给粮饷,军备物资优先供应,最少三日一操练,乃是大乾的中流砥柱。包含水师在内,明面上有二十万,几乎全部部署在跟北元交界的边境上,襄阳一地就占了四万。 第二等的就是厢军,粮饷比起禁军减半,军备物资很多都是禁军淘汰下来的二手货,能不能搞到好装备,就看主将的能力了,显然严焕就是个有能力的。按照严焕的说法,大乾的厢军应该在三十万左右,其中一半也部署在边境,剩下的分驻各州。 第三等的就是团练兵,粮饷基本没有,主要靠地方自筹。至于军备这些,兵部看着给些破烂,主打一个随心所欲。按照严焕的说法,团练兵主要是鸟不拉屎的地方,官员跟当地大族联合成立的剿匪部队,朝廷象征性给个名号,不然有造反的嫌疑。 这三等军队就是大乾全部的军事实力,实际上战场上,能够倚靠的就是禁军。厢军基本没有野战能力,更多的是凭借城池的防御力固守。至于团练兵,都没有军饷,能有多少战斗力? 严焕口若悬河,两杯酒下肚,话匣子就收不住了。 “我观将军麾下极为健勇,这竟然只是厢军?那我大乾的精锐禁军,岂不是......”武安君端起酒碗一饮而尽,这严焕倒是个不错的酒搭子。 “嗨!你瞧见的这些,都是门面,也是本将的底气。行军打仗,没有心腹精锐哪能行?谁听你的?嘿嘿!就像你们那个头头烈焰虎。当初叶帅可是要杀他的,结果呢?心腹用命,人家愣是逃出去了。”严焕抓起两颗花生米,往嘴里一丢,就算自己贴钱,那也得养一支精锐出来,不然上了战场就是送死。 武安君听见烈焰虎的名号,有些尴尬,毕竟烈焰虎这会已经没了。 “将军,叶帅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武安君给严焕满上酒,这事他一直搞不明白,皇帝杀了叶战,岂不是自断一臂? “这事?嘿嘿,不好说啊!”严焕虽然喝了些酒,喜欢吹牛,但是大脑还是清醒的,有些话说了,他犯忌讳。 别看他一个光州防御使,正五品的差遣,可在朝廷大佬眼中,那也是个小杂鱼罢了,又不是有科举功名在身的进士,讲究一个言论自由。 “舅舅,我也想听,你就说说嘛!”李采薇正好清点完一批,要等这批马车去装好再返回,闲来无事看见这二人喝酒,便过来打发时间。 “这个,嗨,出得我口,入得你们的耳朵,可莫要外传。出了这军营,我是一概不认......”严焕那是极为疼爱这外甥女,况且如今蔡桧都死了,倒是也没那么忌讳了。 “你们可知晓,当初的汴京事变?钦、徽二圣被掳往草原的事?”严焕想了一下,这事还得从大乾南渡之前说起。 武安君跟李采薇俱是点头,当初的大乾可比现在地盘大多了,定都在开封,也就是如今北元的南京。 当初北元南下,大乾节节败退,钦宗见势不妙,将皇位传给儿子,也就是徽宗,自己带着一众妃子、宫女就出城跑路去了,嘱咐徽宗守城。 结果北元骑兵来得太快,一路上基本没遇到像样的阻挡,直接在城外就把钦宗给抓了。 至于徽宗,初登大宝,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居然信任一个招摇撞骗的道人,说什么撒豆成兵,居然直接将城门给打开了。 北元骑兵直接入城,将汴京城全部打包送到北元的东京辽阳府,徽宗跟一众宗室子女俱不能幸免,史称汴京事变。 “你们要知道,钦、徽二圣,在北元活得好好的?还生了不少子女。”严焕带着一丝神秘说道,关于钦徽二圣的消息,大乾几乎不会被提及,但是严焕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北元对待俘虏,这么好的吗?”李采薇有些奇怪。 “嘿嘿,这些个子女,可都是名正言顺的皇室后裔,虽然是北元女子所出。北元的算盘打得响啊,等到这些人长大了,完全可以扶持为傀儡,用来收拢人心。至于其他宗室,则是受尽了屈辱,无论是太后还是公主,不说也罢......” 严焕叹息一声,那是耻辱,连他都不想提及,可想而知,当初这些人遭受了什么样的罪。 “可这跟叶将军的死,又有什么关系?”武安君对于这些,也知道一些。不管是宗室也好,还是汴京的普通女子,落入那些野蛮的草原人手中,会经历些什么都不难猜。 “叶将军当初屡战屡捷,打出了迎回二圣的口号,这话是能随便说的么?迎回二圣,陛下如何自处?当初山河破碎,若不是当今陛下临危受命,半壁江山也保不住!”严焕的口中带着一丝遗憾,若是叶战不喊出这个口号,或许陛下对他的信任也不会动摇。 “就这?陛下这么小气?不至于吧!”李采薇摇摇头,觉得不合理,哪有因为麾下说错一句话,就要喊打喊杀的。 “当然不止!陛下三路大军北伐,只有叶将军打出了一片天地,其他两路都折戟沉沙。叶将军的麾下急速壮大,为了筹集粮草,直接在占领区实施军管。当初大乾禁军才十五万,分为三路,结果此消彼长,叶将军麾下的战力,已经超过了禁军的一半。” “虽然口号已经从迎回二圣,变成了重返汴京,但是陛下怎么想?有些时候,只要你有能力做到某些事,那就是原罪。你们可别忘了,大乾的太祖皇帝,是怎么上位的?” “跟北元议和,虽然是半壁江山,依旧可以延续国祚,享受荣华富贵。可若真等到叶帅拿下汴京,麾下将其黄袍加身,那可就是改天换地了!以叶帅那时的威望,兵指临安,几乎可以肯定,不战而降者比比皆是!” “所以陛下不得不那么做,一个强大的军事集团,一旦失控,就会反噬自身。” “原本叶帅本也不至死,可他又犯了错,居然无视高宗的十二道金牌,直到断了后勤辎重才不得已返回,这才是杀身之祸的由来。” “你让皇帝,如何相信一个功高震主,又无视朝廷诏令的人继续活下去?反过来说,你们又凭什么认为叶帅当初真的没有别的想法?” “若是叶帅先一步打下汴京,或许,一切都不同了。届时江北的大片地盘,足以供养大军,再加上汴京内的财富,完全可以挥师南下。” 严焕叹息一声,谁也不知道叶战当初是怎么想的,但是在皇帝看来,这样的人,已经留不得了。 更让人错愕的是,叶战退兵之后,为证清白,居然孤身入临安,以为能够重获皇帝的信任。 他恐怕不知道,在他拒绝接受金牌的时候,皇帝就已经动了杀心。 或许,皇帝也舍不得,但是天家无亲情,叶战,非死不可。 皇帝杀叶战,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皇位,也是为了他赵家的天下江山,他不允许篡位的事情在他身上发生。 “大家或许都觉得,那位懦弱,可笑!当时山河破碎,他能扛起大旗跟北元硬刚,虽然屡屡战败,却也让北元无力南顾。半壁江山,也是江山,就算比不上高祖,却也是有为之君。” 当今皇帝,那也是乱世爬起来的,如何能够忍得下叶战的所作所为? 至于蔡桧的莫须有,不过是他揣摩圣意之后的决定,甘愿为陛下背负骂名。 从叶战死后,蔡桧权倾朝堂就能看出,这事他办得让皇帝极为满意。 “叶将军,当真有其他心思么?”武安君叹息一声,若是叶战不死,现在的大乾,或许已经重新还都汴京了。 “重要么?若是当真黄袍加身,有的选么?”严焕摇摇头,你若是不肯,麾下将领不介意换一个上去。 “记住了,有些事,就得想好了,要么狠,一条道走到黑。要么就碰都不要碰,一丝也不行。”严焕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武安君缓缓点头,哪怕当初叶战直接反了,结局都比如今好吧?只是那样,很可能被北元一锅端了,成为历史的罪人。 李采薇起身摇摇头,一阵叹息,她得去记账了,马车已经开始返回。 至于武安君,继续跟严焕对饮。只是李采薇走了之后,严焕显然不愿意多说朝堂之事,更多的都是鸡毛蒜皮的零碎,主打一个愉悦身心。 次日,严焕足足安排的五十人的精锐,随船队沿淮水西进。 为首的乃是一名校尉蒋讷,严焕心腹之一,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守护好李采薇的那艘船,保护她们的安危,当然,还有阻止武安君上船。 武安君哪知道这些,跟着几名士兵上了最大的一艘船,直接沿着台阶上了二楼,沿途看看淮水的风景,好不快哉。 说是二楼,实际上就是上面架了一个棚子,四处漏风。至于船舱,那都是用来堆货的。 “呃,采薇姑娘,有茶叶没?”武安君一阵翻箱倒柜,这船上居然连茶叶都没有,他还准备用来装一番斯文呢。 “小檀,给武公子送点过去!”李采薇轻笑一声,她这艘可是客船,什么都有。 在蒋讷警惕的目光中,武安君接过小檀递过来的茶叶包,直接开始生火煮茶。 随着船队缓缓开动,武安君的茶水也好了,倒上一杯,倒有几分斯文读书人的品味。 不得不说,李采薇的茶叶是真的好,武安君这个对茶道半分不懂的人,也喝的有滋有味。 也不知道是为了避嫌还是其他,李采薇跟小檀进了客船就几乎不露面了,武安君也乐得清闲,将怀中短铳拿出来仔仔细细料理一番,关键时候还指望它们呢。 如今武安君自问也是一顶一的高手,可这天地之大,谁知道有什么样的高手? 夜幕降临之后,船队也不停歇,借着风力在淮水上逆流而行,直往上游驶去。 两日时间一晃而过,武安君伸了个懒腰,这水师是当真拿钱办事,这两天除了偶尔远远见过两艘巡逻快舟,水师舰船是半艘也没见着。 按照路线预算,今日午后就能抵达酆水,卸货之后船队顺流而下,此番交易就算结束,也不知道杜老三他们安排好人手没有。 武安君现在最愁的就是这个,要是有电话就好了,可就算系统里面抽出来,这也没信号哇。 武安君拿起一块面饼,掰碎了放在碗中,又撕下几块肉干,船上条件有限,其他人都是吃干粮为主,他这已经是条件极好了。 待到水烧开,武安君直接将热水倒进去,泡上一会就软了。 突然一阵吵闹的声音传来,里面还夹杂着女子的声音,武安君端着饭碗站起身,朝着前面看去。 只见两艘快船正在快速接近一艘楼船,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只见快船上的应该是练家子,猛地甩出一把飞爪,抓住楼船的船身,人用力一拉,就朝着楼船上飞去。 “轻功不错!”武安君缓缓点头,这人的轻功显然有很深的造诣,方才这一个飞跃难度不小。 而另外一艘快船上,居然是一个光头和尚,用力在快船上跑动,随即在船头猛地一踩,整个人往楼船上跃去。 只见快船的船头猛地往下一沉,直接翻船了,好大的力道。 但让武安君无语的是,快船都翻身了,那和尚居然只跃起五尺高,堪堪能够扒到楼船的甲板。 而之前上去的男子,显然是个用刀高手,招式大开大合。 凭借一人之力,就抵住了船上两名高手的攻击。 待到那和尚上了楼船,全身居然好似有金光闪现,双拳舞动,与那用刀男子配合,打的船上高手节节败退。 船上一名持剑女子也加入战团,可依旧敌不过。 突然楼船二楼的窗户打开,一名白衣女子一个飞跃,长剑舞者剑花,直往二人身上刺去。 第九十五章 英雄救美 “好俊的身法!”武安君只看那女子身法极为飘逸,在空中好似还能借力一般,有几分蝴蝶翩翩起舞的感觉。 可惜了,虽然四人联手,却依旧节节败退,那和尚好似一尊铁塔,无视一切的攻击。 而那持刀的高手,形如鬼魅,总是能从意想不到的角度杀出来,给船上之人造成伤害。 武安君看出来了,那两人显然不想伤害女子,一招一式都往两名男子招呼过去,否则早就将四人击溃。 那用刀高手跟和尚,俱是一等一的身手,二人彼此配合,估计郭进都只能跑路。 “武公子,你还不去英雄救美?”李采薇也打开窗户看热闹。 “采薇姑娘开玩笑了,在下还是写写画画比较合适!”武安君直摆手,他又不是郭进那样的大侠,况且谁知道那是什么情况?为了没有丝毫关系的人,去跟那两个武道高手拼命,脑子坏了才干。 “那可是叶柔哦!”李采薇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倒是个英雄救美的机会,只怕你没那个本事。 “真的假的?采薇姑娘目力如此惊人?”武安君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武安君经过多次洗髓,目力远超常人,他尚且看不清那船上之人的样貌,李采薇如何看得清? 不过武安君倒是觉得有几分可能,方才那女子飞跃而下的姿态,跟那日演出的叶柔倒有几分神似。 “我自然是看不清,不过那船上的旗帜瞧见没?烟雨阁独有的标志!”李采薇摇摇头,又不是一定要看清面容才能知晓。 如今这个时间,从淮水顺流而下,又有烟雨阁的标志,除了要返回建康的叶柔,再无其他可能。 武安君转眼瞧去,果然那船上的标志跟那日叶柔的马车一模一样,再瞧体型姿态,那两名女子应该就是叶柔跟侍女玉珠。 而那两名男子,应该就是烟雨阁给安排的护卫,其中一人正是那驾车的奎叔。 随着船只的快速接近,武安君细看之下,果然是叶柔跟侍女玉珠。 只见那矮胖和尚,好似一座钟一般,无惧刀剑,将所有的攻击全部挡下。 那个用刀高手突然斜刺里杀出,一刀刺进一名男子的胸口,鲜血喷涌而出,显然是丢了性命。 马奎提刀就朝着鬼影的手腕砍去,只要废了此人,他们还有一战之力。 那矮胖和尚突然身手,稳稳接住了奎叔的刀,随即一拳轰退马奎。 那神出鬼没的刀光再现,划过玉珠的手腕,带起大片血花。 玉珠冷哼一声,长剑应声落地,失去了战斗力。 那矮胖和尚突然一声怒吼,猛地一拳朝着马奎轰去,周身破绽全开,竟是要一招定乾坤。 叶柔身形划动,一剑朝着和尚的腋下刺去。 “叮!”的一声脆响,长剑刚触及那和尚的衣服,就好似碰到了铠甲一般,不能寸进。 也不知道这矮胖和尚练的什么功夫,居然刀剑不能近身,这几乎就是个人形坦克。 “这二人乃是江湖上有名的禅影双煞,出手从不落空,也不知道这烟雨阁得罪了谁,居然请动这二人。”李采薇摇摇头,禅影双煞成名已久,叶柔此番估计要有难了。 “咳,采薇姑娘,不如略施援手?”武安君又怎么忍心看见叶柔落入这二人之手? 若是没有什么交集,也就罢了,想起那日对方泫然欲泣的神情,若是她落难,她的母亲跟寡嫂又会如何? “这些人,都是舅舅的精锐,可不是我商行的护卫。而且那船身狭小,他们又有叶姑娘为质,弓弩也施展不得。”李采薇直接拒绝了,她岂会为了叶柔,而担上这么大的风险? 商行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得失,若是惹怒了禅影双煞,却又没有足够的应对手段,商行以后就有的麻烦了。 其实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能够请动禅影双煞对叶柔下手,这背后的人能量绝对小不了,商行没必要招惹。 船只越来越近,叶柔的剑已经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试图用自己的性命相要挟。 其他三人,一死两伤,禅影双煞已经完全掌握了局面。 “我们只是要带你去一个地方,放下剑,乖乖地跟我们走。我数到三,你不听话,我就先杀一人!”鬼影舞了一个刀花,杀人而已,跟割草没什么区别。 “小女子与二位,并无仇怨,何苦相逼!”叶柔面露不甘之色,她试图寻找机会。 “没办法,我兄弟欠了人情,拒绝不得,都是命。你放心,只要你听话,我们兄弟并不会伤害你们性命。”鬼影缓缓靠近,试图寻找机会拿下叶柔。 “武公子!快救救我们!”玉珠朝着另外一侧的船队看过去,发现那上面居然是武安君。 玉珠也不知道武安君会不会武功,可毕竟有那么多人,总有几分机会。 叶柔朝着武安君看去,眼神中带着期盼,她已经走投无路了。 “小子,识相的,就当什么都没看见,赶紧滚!”鬼影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试图震慑武安君。 “阿弥陀佛,本座不想多造杀戮!”悟禅念了一声佛号,声如洪钟,直入武安君耳中。 若是普通人,被悟禅这一嗓子,就要吼得头晕脑胀不可。 “抱歉,今天武某倒是不想识相了!”武安君摇摇头,伸手将一旁士兵的长枪取在手中,以一敌二,还是要有个武器来得方便些。 “武公子,那可是禅影双煞,最难缠的就是那悟禅,刀枪不入,你可别做傻事!”李采薇心中一惊,她没有想到,武安君居然要去送死。 这叶柔究竟有多大的魅力,居然能够让武安君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在李采薇看来,武安君一介书生,就算会些拳脚,恐怕还不如她跟小檀呢。 “在下一直小心谨慎,可今日,只想要顺心意!若是回不来,还请采薇姑娘把东西按约定送到!”武安君朝着李采薇行礼,大义凛然道。 武安君相信,自己就算不敌,想要全身而退也是不难,如此这般说,纯粹是为了装一下而已,让自己的形象更加高大伟岸一些。 “你小子找死,就别怪我们兄弟心狠手辣!”原本都快要完工了,没想到杀出来一个二愣子,鬼影觉得是不是自己兄弟最近太好说话了,名头连个书生都唬不住? “武公子,这二人武艺高绝,你,不如退去得好!”叶柔面露不忍,她固然希望有人来救她,可武安君孤身一人,怎能敌过这禅影双煞?白白丢了性命。 那些船上的士兵,根本无动于衷,连弓箭都未上弦,显然没打算插手。 “哎,若是不做,恐怕会后悔,算了,博一次也好!”武安君叹息一声,抬脚将板凳踩断成数节。 “小姐,你快劝劝武公子啊,他要去送死!”小檀着急了,她对武安君观感颇好,怎么忍心看着他去送死? “武公子,你要是回不来,这物资,我就拉回去了!”李采薇也是急了,怎么还非要送死不可?只能以货物相要挟。 “我信得过商行,更信得过采薇姑娘!”武安君朝着李采薇拱手行礼,随即将地上的断木块取在手上。 武安君凝神静气,当两艘船快要擦肩而过时,彼此距离不过二十余步,对方船上的一切都清晰可见。 小檀的一颗心都快要提到了嗓子眼,只见武安君将三块木板扔出,整个人跟雄鹰展翅一般从船上飞跃而下。 武安君这一跃足有七八步距离,恰好落在第一块木板之上,脚下轻点,整个人腾空而起,如此两次,对方的船已经在望。 当脚踏上最后一块木板,武安君脚下真元震荡,猛地一用力,炸起大片水花,整个人犹如潜龙出水,挺着长枪就往船上的鬼影刺去。 “这、这,小姐,武公子他会武功哎!”小檀兴奋地指着武安君的背影,这份轻功绝对罕见。 “本小姐看见了,不仅会,还是个高手!”李采薇气呼呼说道,这小子愣是没显露过一招半式,若不是今日叶柔落难,她还以为对方是个文弱书生。 叶柔跟玉珠的眼中都闪过一丝欣喜,若是武安君能够敌过对方,她们便能化险为夷。 武安君的这一枪速度极快,直奔鬼影胸口而去。 话说一寸长、一寸强,虽然是普通长枪,但胜在攻击距离够长,在速度的加持上,依旧有着绝对的杀伤力。 鬼影一个闪身,直接让开,不跟武安君硬碰,显然也是被武安君刚才那一手轻功给镇住了。 “阿弥陀佛!”悟禅往前一步,双手化掌,直接将武安君的长枪给接住了。 武安君收枪,随即一个鹞子翻身,稳稳落在甲板之上。 随即身法游动,疾风枪法带起道道残影,直往鬼影身上招呼。在武安君看来,这悟禅就是个坦克,而鬼影是法师,只要打过游戏的,都知道不要跟坦克硬刚,专心解决法师就好。 悟禅这个坦克移动速度慢,在武安君的身法下根本打不中,若是在空地上,武安君完全来去自如。 只是如今显然不行,甲板地方狭小,悟禅直接居中,让他的动作受到极大的限制。 鬼影也很恼火,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子,枪法快如疾风,招招不离他的要害,而且这该死的长枪攻击距离又长,他不得不全力躲避。 叶柔持着长剑,在一侧游走,寻找机会就给鬼影来上一剑,虽然打不中,却也让鬼影不得不分心应付。 “阿弥陀佛!”悟禅一声大喝,双手死死夹住武安君的长枪,竟然打着夺枪的打算。 鬼影猛地一刀划破叶柔的衣裳,转身就是一脚将叶柔踢飞了出去,他准备全力以赴,先杀了武安君。 武安君猛地一抽,长枪纹丝不动,暗道不妙,直接弃枪就逃。 鬼影一刀袭来,直奔武安君身侧,意图断其一臂。 小檀吓得用手遮住眼睛,根本不敢看武安君被断臂的景象。 好个武安君,关键时候就地一滚,随即整个人往上一攀,直接揉身而上,从窗户翻进了进了二楼叶柔的卧房。 鬼影直接跃起,在悟禅的肩膀上一踏,趁他病要他命,没了长枪的武安君,能有多少战力。 鬼影高高跃起,直往叶柔的卧房飞去,手中长刀前指,准备给武安君一记痛快的。 “什么东西?”鬼影刚到窗前,就看见武安君举着一个烧火棍般的东西对着他。 武安君嘴角露出邪魅一笑,当即扣动扳机,若是没有短铳,他还真不一定敢上来逞威风。 “嘣!”的一声炸响,黑烟缭绕。 这么近的距离,不到三步,根本不用瞄准,铁蛋正中鬼影的胸口,打出老大一个血洞。 鬼影只感觉胸口一阵剧痛,整个人都往后飞去,摔落在甲板上。 “鬼影,你怎么了?”悟禅没想到,眨眼的功夫,鬼影就摔落下来,眼看着就没了性命。 “跑!”鬼影只说了这一个字,大口鲜血喷涌而出,再也没了生息。 悟禅没有跑,转身看向二楼的窗户,他要为鬼影报仇。 武安君并不着急,反而在清理枪管,然后将纸包的火药倒进去,再把铁弹捅结实。 虽然还有一把没有击发的短铳,但是这个坦克,武安君不知道一枪有多大效果,多开两枪试试。 虽然悟禅的防御力极强,可武安君相信,这个世界不会有这么牛的存在。悟禅的无敌,只是他们的攻击力不够罢了。 “啊!”悟禅一声大喝,就朝二楼冲来,以他的笨重,只能爬楼梯。 “砰!”的一声枪响,武安君居高临下,子弹将悟禅的衣服打了个破洞,随即掉落在地。 “牛逼!”武安君都无语了,这悟禅的防御力,居然在短铳下丝毫无损,这是多逆天的防御力? 悟禅被这巨大的冲击力打得一震,一丝血迹从嘴角缓缓滑落。 悟禅面上露出一丝不可思议,自从他的金钟罩大成之后,还是第一次受伤。 武安君笑了,看来他这防御功夫,有些类似于防弹衣,虽然挡住了兵刃,但是攻击的力道依然在,只能凭借肉体硬抗。 这种功夫在面对锐器攻击时,几乎可以毫发无损,但是想要击破也简单,那就是大力出奇迹,跟应对铁甲一样,用势大力沉的钝器比较合适。 就像两军交战一样,面对重甲精锐,最好的办法就是用铁锤或者狼牙棒这些兵刃,就算能挡住兵器,五脏六腑也受不了。 战场上经常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一锤下去,战甲只是一个凹痕,里面的人直接就挂了。 “砰!”再一次黑烟缭绕,子弹这一次直接嵌入悟禅的皮肤之中,显然防御力已经在急速降低。 “啊!”悟禅喷出一口血,整个人跟发狂一样朝着武安君冲去,若是等对方再来一枪,他就完了。 第九十六章 显露实力 悟禅觉得自己还有机会,毕竟武安君已经没有了长枪,只要近身,就能让对方无法继续击发那个烧火棍样的暗器。 悟禅不懂火铳,在他看来,应该是弩机一样的暗器,威力巨大,装填必然耗时耗力,他只能速战速决。 武安君直接放下短铳,以游龙身法配合空明拳,使出十足的力道朝着悟禅轰去。 悟禅没想到,离了长枪的武安君,战力丝毫不弱,这势大力沉的拳法,每一记都好像打在他的五脏六腑上。 悟禅的速度太慢,连武安君的衣服都碰不到,完全成了挨打的靶子。 初开始,武安君的拳头打在悟禅的身上,好似打在石块上一般,现在已经是拳拳到肉,显然悟禅的防御被他击破了。 “啊!”武安君一声怒吼,使出空明拳威力最大的一招,双龙出海,两拳同出,完全放弃防御。 已经陷入绝境的悟禅,直接被这一拳给打的飞了出去,在半空中突出大片的血花,其中还夹着一些碎末。 小檀原本还在替武安君担忧,如今看见悟禅直接被击飞落水,显然胜出的是武安君。 武安君扶着栏杆站定,深吸一口气,方才的一通连招,让他有些真元耗尽,现在整个人都有些虚浮。 “武公子,货物你还要不要了,我们可不会等太久!”李采薇看见武安君无恙,暗道这小子为了救美,简直是不要命了,叶柔的魅力当真不可小觑。 那几艘货船可没停留,继续逆流而上,只有李采薇所在的客船,跟烟雨阁的船并肩而行,隔着二十余步的距离。 “谢过采薇姑娘,容我喘口气!”武安君端起桌上的茶壶,直接就往口中灌去。 一壶茶喝完,直接将两支短铳装填弹药,现在的他,实力不济,必须得有防身之物。 武安君到了甲板之上,在鬼影身上摸索一下,一文钱也没有,只有一枚令牌。武安君翻看了一下,令牌上有安丰两个字,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武安君拎起鬼影的尸体,直接丢进淮水之中。 “小女子,谢过武公子救命之恩,来世做牛做马......”叶柔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来,之前鬼影的那一脚,给她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打住,我先检查一下你们的伤势!”武安君直摆手,以身相许还差不多,来世当牛做马就算了。 武安君伸手入怀,实际上却是在系统中取出一小瓶伤药,为马奎跟玉珠上药。 没有纱布,武安君转头看了一圈,直接就在玉珠的裙摆上开撕。 “武公子~”玉珠脸色煞白,大白天的,就在甲板上撕她衣服,这是要做什么? “事急从权,玉珠姑娘莫怪!”武安君直接给玉珠手腕上缠一圈,只要止住血,这点伤势几天就好。 至于马奎,伤势就要重得多,伤口深可见骨,没几个月功夫,是别想跟人动手了。 “叶姑娘,若是我没猜错,你肋骨可能断了,在下手脚粗笨,姑娘若是不弃,可以试着接一下!”武安君带着几分期待问道。若想要接肋骨,这肯定是要宽衣解带的,咱是君子,但也是为了叶柔的身体着想。 “谢过武公子,婢子会接骨,伤了一只手,也是无妨的!”玉珠直接接过话去,怎么能让一个男子看去小姐的清白? 叶柔虽然是青楼女子,如今还是清倌人,卖艺不卖身,清白尚在。 “既如此,我这有一粒药丸,接骨之后服下,可减少疼痛!”武安君暗道可惜,摸出一粒止痛片放在叶柔手上。 “公子大恩,小女子必然铭记在心......” 叶柔感激涕零,今日若不是武安君出手,她们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处境。若是自由身,她或许也愿意以身相许,可她如今身不由己。 “武公子,你再不来,我们就先走了!”李采薇看着武安君磨磨唧唧的,这都小半个时辰了,货船已经走远了。 “呃,采薇姑娘,能不能靠近些!”武安君看着二十余步外的李采薇,一阵头痛,这么远,怎么过去? “你不是会飞么?”李采薇捂嘴轻笑,看见武安君吃瘪,莫名的情绪就好了。 “那个,采薇姑娘莫要打趣,在下现在双腿无力......”武安君现在真元消耗的差不多了,哪能轻易横渡这二十步的距离? “本姑娘就想看你飞,你飞不飞?英雄救美,命都不要了,飞一下给我看看都不行?哼!”李采薇根本不听武安君解释,你不是厉害么,那就耍给我看看。 武安君一头黑线,合着看杂耍呢?但是没辙,人家能留下来等自己,已经是格外照应了。 “叶姑娘,在下先行一步!”武安君朝着叶柔拱拱手,在甲板上捡了几块木块。 “武公子,他日有缘再见,必然设宴款待......”叶柔感觉眼角一酸,此时一别,也不知道是否还有相见之期。 武安君很潇洒摆摆手,将木板飞射到水面之上,整个人高高跃起,双脚在木板上连踏,就朝着李采薇的客船飞去。 二十步距离眨眼便到,武安君在最后一块木板上,用力猛地一踏,随即心底一惊,最后一丝真元居然力道不够。 原本最后这一步,武安君要飞起七八尺的高度,横跨五步距离,稳稳落在客船的甲板之上。 但如今不过才刚跃起,就感觉要往下坠,武安君身体前倾,双手牢牢扒在甲板上,腿却浸泡在水中,好不狼狈。 当武安君狼狈爬上甲板,下半身都湿透了。 李采薇笑得前俯后仰,叫你逞强,活该! “采薇姑娘,在下谢过,还请尽快行船!”武安君也不生气,虽然落魄了些,可也飞过来了。 “哼,自然!”李采薇一摆手,薛讷带人转动船帆,客船朝着淮水上游快速前进。 武安君本想进船舱,又看了一眼薛讷,跟防贼一样盯着他,干脆直接盘膝而坐,运转纯阳功恢复真元。 “小姐,他真的好强!”小檀敏锐地感觉武安君体内真元的波动,那种强大的感觉,她只在师傅身上感受过。 “废话,禅影双煞,横行江湖十几年,今天都栽了。若是传开去,这个武公子,能上江湖名人榜了。”李采薇喝了口茶,禅影双煞,也是榜上有名的人物。 “哼,之前还以为他不会武呢!小姐,文武双全,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招赘......” 小檀还未说完,就被李采薇用手指在脑袋上敲了一记狠的,直接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若是以前,李采薇还真的会考虑一下,现在的她,已经有了婚约,岂敢再有其他心思? 叶柔趴在甲板上,看着远去的客船,只能祝对方一帆风顺,希望能有再见之期。 “小姐,婢子扶你上去,必须尽快接骨!”玉珠起身,用左手扶起叶柔。 也不知道武安君用的什么药,效果惊人,就这一会,不仅止血,连带疼痛都消减了不少。 “小姐放心,我虽然受伤了,控制一下方向还是可以的!”客船顺流而下,根本不需要用力,马奎也让叶柔上二楼去。 “好!”叶柔收回思绪,随着玉珠往二楼行去。 随着二楼传来几声轻呼,玉珠已经为叶柔接好了肋骨,还用木板固定好。 “小姐,是不是想让武公子帮你接骨啊?”玉珠出言打趣道,看着叶柔额头的汗珠,能让她转移下注意力也好。 “讨打!把水端过来!”叶柔看着手心的药片,她不知道是什么灵丹妙药,但是武安君特意交代,不会错的。 “小姐,不留着当个念想?”玉珠看着叶柔手心的药,跟这世间黑乎乎的药丸不同,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质。 “有缘自会相见!”叶柔将药丸放入口中,白了玉珠一眼,随即用水吞服。 随即忍着疼痛躺在床上,鬼影那一脚,断了她两根肋骨,自然痛得厉害。 但是很快,药效开始发作,叶柔居然缓缓睡了过去,玉珠将门窗关好,缓缓退了出去。 “奎叔,你可知道,是何人请动的鬼影双煞?”玉珠没了之前的婢子的谦卑,反而透露出一丝上位者的气度。 “那武公子,在鬼影身上摸出这块令牌,我看很可能是安丰军指挥使张九行!”马奎恭敬将令牌递到玉珠手上,比之前对叶柔还要恭敬几分。 “嗯,此事,我自会细查,你不要声张。把尸体藏好,痕迹都清理一下,莫要惹来是非!”玉珠说完,转头看向武安君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方才武安君使用的功夫跟暗器,她连半分来路都没看出来,怎么突然就出来了这么个高手? 武安君可不知道这些,客船在追上货船之后,他直接就飞了过去,否则一直被蒋讷盯着怪难受的。 第二天午时,船队正大光明直接逆酆水而上,直往武安君约定的地点行去。 “你就不避着点?”李采薇有些不解,你一个捞偏门生意的,有必要这么正大光明么? “采薇姑娘,就算是子时时分又如何,这么大的船,隔着几里地就一眼瞧见了。还不如动作快些,至少能把物资安全弄进去!”武安君指了指船帆,这玩意这么高,估计还没进酆水就被发现了。 他现在要的是快,不给北元军队有足够的反应时间,夜晚反而会耽误。 平日里进出,都是小渔船,用船桨摇动,这种大船如果能避过北元驻军的耳目,那昔日叶战也不用打的那么辛苦,早就收复中原了。 在武安君约定的地点,已经搭起一座简易的码头,数艘货船一致排开,大量的青壮从芦苇荡中钻出来,推着独轮车就开始上前搬运。 杜老三几乎把安家寨跟烈焰寨所有的运输力量都集齐了,数百辆独轮小成,跟蚂蚁搬家一般。 货船上堆成小山的货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最让李采薇不可置信的是,多达千人的运输队,在狭小的山路出入口,没有丝毫混乱。一辆辆小车从左边推出,在货船上装满之后再从右侧推入,彼此互不干扰。 “寨主,这都是咱们的?”断雨跟紫电看着这小山一样的物资,嘴角的笑再也压不住。 “都是,让兄弟们麻利些,但是要注意安全!”武安君点点头,把这些东西弄到山寨去,他就有了跟官府叫板的资本。 哪怕出动大军将大盘山给围了,山中依旧不会出乱子,完全可以自给自足。 “寨主?”李采薇带着几分不可置信,这些人难道都是武安君麾下? 李采薇可不是花瓶,自幼见多识广,这些人能够做到井然有序,必然是经过长期训练的,就连他舅舅麾下那些士兵都做不到。 如今李采薇看见的,就有数百人,后面还不断有人出现,这是何等的实力? 李采薇也没想到,自己一直都把武安君估计得太低了。 “兄弟们抬爱!”武安君拱拱手,到了自己的地盘就是好,这种感觉在外面是没有的。 “你麾下有多少人?”李采薇眼珠子直转,原以为武安君就是个捞偏门的,没想到居然自成一方小势力。 “千把号弟兄,在山里混口饭吃吃,采薇姑娘有什么问题?”武安君心情好,此番多亏了李采薇,以后指不定还要打交道,显露一些实力也好。 “都是这样的?”李采薇虽然猜到了,可得到武安君的证实,依旧有些不敢置信。 “都差不多!”武安君点点头,实际上这些只是他麾下实力的一小半而已。 现在的安家寨,轻松能够拉起一支两千人的队伍,需要的话,还可以组织一支千余人的预备队。 李采薇盘算了一下,武安君麾下居然有千余精锐,比他舅舅这个光州防御使还要多。只是不知道这些人有没有铠甲,若是人人有甲,那可是不得了的事。 “我能不能去你山寨看一下?”李采薇眼珠子直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行!”武安君跟蒋讷异口同声道。 直到现在,武安君看蒋讷才顺眼些,至少眼下目标一致。 “记得你欠我的东西!”李采薇左右看了一下,只得作罢。 武安君自是满口应下,东西已经在襄阳城了,只要加工一番就可以了。 “你们这么多人,靠打家劫舍过活吗?”李采薇觉得自己这么问很不礼貌,可还是忍不住。养活这么多精壮汉子,还要训练,这开支能小了? “种地啊!打家劫舍?我们跑不过北元骑兵!”武安君直摇头,反正他没干过那事,一旦烽烟起,能不能逃回山中就看运气了。 “种地这么有钱吗?”李采薇给了武安君一个你糊弄鬼的眼神,她家也是有不少良田的,产出几何清清楚楚。 第九十七章 山雨欲来 “这不是山中还有秘法,可以产出一些特产,补贴一些,勉强够了。山中民风淳朴,只要能吃饱就行,隔三岔五打个猎弄些荤腥。都是在外面活不下去的可怜人,有个落脚地就可以了,没那么多讲究!”武安君主打的就是一个糊弄,怎么可能轻易被对方套出底细去? “穷山恶水出刁民,先贤诚不欺我也!”李采薇白了武安君一眼,显然他口中的刁民就是武安君,这小子刚才的话没有半分真实性。 至于小檀,这会完全没了让武安君入赘的心思,人家这么大家业,谁还肯当上门女婿?心底不由得一阵失落。 一直到日落时分,物资全部卸完,武安君在码头上挥手跟李采薇等人道别,下次相见,不知道是多久了。 李采薇几番旁敲侧击,武安君油盐不进,心中自是有气,随意一摆手就钻进船舱去了。 空船顺流而下,速度极快,很快就消失在天际。 “恩公,你快点进去吧,这会衙门肯定得到消息了!”酆水巡检严勇催促道。此番大船一靠岸,武安君就让他派人去县衙禀告去了,这是他的职责,若是这么大船队现身都不知道,这个巡检肯定要担责的。 “嗯,你在外面,要小心些!若是事有不顺,直接带着家人进山,我自会安排!”武安君拍了拍严勇的肩膀,若非是他相助,想要避开耳目去淮水,也是千难万难。 “恩公放心,在下有数!”严勇心知,若非是武安君,他早就家破人亡了。 武安君让杜老三一把火烧了码头,便带着人直接往山中撤去。 待到泌阳县守将郭淮带着一队骑兵赶到的时候,空留一地灰烬,严勇正带着人清理。 郭淮看着那狭小的山路,再看看身后的骑兵,根本不敢追进去,干脆返回县城去了。 大盘山中的景象,几乎是日新月异,铁矿的产量节节攀升,不仅武器铠甲开始更新换代,就连农具也大规模进行更新,为即将到来的夏收跟播种做准备。 不出意外,开春之后,逃入山中的人越来越多,根据各寨统计,总人口已经增加六百多人。 大量人口的逃跑,让县令苏晋跟主簿曹昉心急如焚,除了发文催州府进行招安,又让郭淮向上级请求,增加大盘山周围的驻防人员,再这么逃下去,泌阳县就要完蛋了。 “曹大人,你不如再进山走一趟?”苏晋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现在外面消息都传遍了,进了大盘山,只要按时劳作,干饭管饱还发给工钱。 现在在外面的情况时,一年忙到头,大半时间都是喝稀的。那些家里有几亩地的还好些,能吃上些干饭,那些靠着租田地过活的,逃得那叫一个快,反正没什么可留恋的。 草原人南迁跟开设马场,造成了大批量的失地农民,跑路这个风气是越来越压不住了。 本来税赋就压得喘不过气,一旦有人跑路,剩下的压力就更大,自然有更多人跑路,已经进入了恶性循环。 县衙数次发文,到了各乡就没了下文,显然各乡里正对官府的做法极为不满,根本不予理会。 “苏大人,怎么进山?人家要的就是个县丞职位,到现在还没影子呢!”曹昉拒绝了,谈好的事情,现在什么都没有,让他进山去做什么?真要惹急了人家,他的脑袋还硬得过林明? “哎,这公文早就发去了,到现在也没个说法。曹大人,就这么下去,今年夏税你怎么收?”苏晋看着曹昉,他要是有办法,也不会让曹昉进山,这不是没法子嘛。 “我怎么收?我不收了,衙门还欠着我曹家八百两银子呢!我当的个什么官?一年不到百两的俸禄,这一下就搭进去八百两,总不能还继续搭吧?”曹昉也是气得不行,这破事,爱谁干谁干去! “曹大人,这事我也没辙,你不是还有其他收益嘛?”苏晋有些心虚,去年可是他压着曹昉带头出钱,才凑够了秋税。 “那都是家族生意,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我怎么跟族人交代?”曹家在县里是有不少产业,可那都是几代人攒下来的家当。 之前一次性被朝廷圈走几百亩良田,他在家族里面已经压力极大了,到现在都没给个说法。 “那就让公差,也都下乡去,逮住逃跑的,拿到衙门来示众!”苏晋看了一眼曹昉,跟这个地头蛇闹翻了,这个县令更加没得干。 天地良心,他苏晋又不是什么贪官,反而是一心想做些功绩出来,怎么反而落入这般境地? 叶弘作为捕头,当然知道衙门里这些日子不好过,领到命令立马脚底抹油,带上好兄弟皮伟跟几个亲信出城巡视去了。 “叶头,那大盘山中,真那么好吗?”新来的捕快席同是个机灵的,很受叶弘喜爱,他对武安君的事情知道得不多。 “就是啊,头儿,你上次不跟皮大哥还一起去过嘛,给我们说说呗。”另一名捕快裴通也跟着问道。 如今这十里八乡的都传开了,大盘山里的日子,比外面好多了。如今大盘山中,当家做主的,乃是文曲星下凡的武安君,也就是那个以前出名的读书郎。 作为曾经泌阳县的名人,好些人都见过武安君,若大盘山是他做主,那倒真是个好去处。 特别是长丰乡的人,就算跟武安君不熟,那跟武屠户总是打过交道的,七拐八弯总能有些牵扯。 “那个,大盘山里的情况,咱没亲眼瞧见,不敢说。但是这个武公子,还真就是不错的人。话说当年,哎,林捕头那会,这武安君在西市开了个食铺......” 叶弘直接将当年他知道的是非曲直一一说来,至于武安君为何杀了林明跟秦蕴逃到山中去,他也猜得七七八八。 “叶头,这、不是挺好的人嘛,哎,这个世道真的是。”席同不敢为武安君这个通缉犯明着叫屈,可这明明都是为了活命,不得已而为之。 “头儿,要我说,这最奇怪的,就是这武公子,明明文曲星下凡,读书作诗那是一把好手。但是这武艺,总不能是凭空来的吧?当初林捕头那身手,咱也是见过的。大盘山里,可不都是活不下去的百姓。”裴通奇怪的是这里,一个读书人,怎么突然就能够有这么强的武艺? “嘿,你小子怎么知道,那武公子不是自幼习武?文曲星转世,那脑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懂些功法不是正常么?”皮伟拍了一下裴通的脑袋,这牛逼开窍的人,干啥都轻松。 裴通嘿嘿直笑,倒也是,也没规定读书人不能练武。 “叶头,你看,那肯定是要逃山的!”席同眼睛贼尖,老远就看见四五个人影,背着包裹鬼鬼祟祟的,朝着大盘山方向走呢。 “走,追过去看看!”叶弘一听,来了精神,他们出城可是来办差的。 叶弘走近了一看,居然是一家四口,年长些的男子大概四十出头,还有一对小夫妻,约莫二十多,再加一个四五岁的男娃。 瞧见叶弘他们追来,那是撒腿就跑,但这拖家带口的,如何跑得过他们这些有武艺傍身的捕快。 “耳朵聋了吗?老子叫你们停下,听不见啊?”裴通绕路直接拦在前面,直接抽出腰刀喝问道。 “老头,说说吧,姓甚名谁,家住何方,这是要去哪里?”皮伟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些穷哈哈,没什么油水。 “老汉,是西水乡赵家棚的,大家都叫我赵老四。是,要去长丰乡,走亲戚!”赵老四舔了舔嘴唇,暗道倒霉,怎么就碰上公差了。 之前兄长叫他一起走,他愣是拿不定主意,那会管得要松得多。现在是实在活不下去了,只能跑路,没想到却被拦住了。 “你家那亲戚,莫不是韩家庄的武屠户家吧?”叶弘笑了,这老汉还会编鬼话糊弄他们。 “对、啊,不对,不是韩家庄!”赵老四顺口就想应下,突然反应过来,这韩家庄的武屠户家,可不就是武安君家么,现在大盘山中的寨主。 “好你个龟孙,还不说实话,谁家走亲戚,还背着口锅的?好,你前面带路,去你那亲戚家,咱们跟着。要是对不上,把你们全部锁拿下狱,哼哼!”席同出言恐吓,这四人必定是逃山的,绝对不会看错。 “差爷!差爷!小的错了,不懂事,你就饶小的一回!”赵老四直接跪在地上,朝着叶弘磕头,这位一看就是领头的。 那对年轻的夫妻也拉着孩子跪在地上,跟着赵老四一起磕头,只求能放他们一条生路,真要是下狱了,这家就完了。 “说说吧,为什么要逃?”叶弘叹息一声,他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 若是那些个家境好的,叶弘也能伸手捞点油水,可这一家穷的跑路还要带着铁锅,能有什么油水? “差爷,饿啊!老汉家,原本也有三亩良田,还租种几亩官田,日子也还过得去。后来官田没了,就吃不饱饭,今春连自己的田都成了马场,实在是没了活路。说等过些日子,大批草原人跟牲口过来,我们还要去马场服劳役,这还怎么过?” “差爷,我们饿点没事,这娃都七岁了,都不长个了。去岁开春喝粥到现在,树皮都吃了不少,眼看这粥都喝不上了......” 赵老四磕头如捣蒜,为了活命,这都不算啥,要怪,就怪他没早点逃。 “七岁?娃娃,想吃么?”叶弘拿出怀中的面饼扔在地上,还用力踩了两脚。 小孩看着地上被踩烂的面饼,用力点点头,还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赏你了!”叶弘倒是想看看,这孩子到底会如何。 只见那孩子将那几个大块的面饼捡起放入怀中,又把那些细小的碎块,连着泥土拢在手心就往嘴里咽,显然是饿急了。 “这些,为什么不吃?”叶弘指了指其怀中的面饼问道。 “小虎还小,吃不多,这些留着给阿爷跟爹娘吃!”小虎将口中的泥土跟面饼咽下去,牢牢护着怀中的面饼,生怕叶弘反悔。 “你们、走吧!”叶弘揉了揉眼睛,有些事,他做不出来。 “啊?谢过差爷,谢过差爷!”赵老四初开始以为听错了,随即重重磕了三个头,就起身拉着孙子准备跑路。 “最近,巡山的士兵增多了,你们,小心些!”叶弘也不知道,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好好的一家,怎么就这般了? 赵老四一家千恩万谢,朝着大盘山方向加快了脚步,能不能顺利找到山寨,那就不得而知了。 “头,就这样放走了啊?”裴通感觉,这差事办得是不是有点不对?县令让他们来,就是捉拿这些逃户,准备杀鸡儆猴的。 “你说这叫什么世道?人饿急了还不给逃荒?大家都乡里乡亲的,还要赶尽杀绝不成?”叶弘摆摆手,他自幼在这片土地长大,下了不了这么狠的手。 唐州的马场建设,比预想的还要快,还没入夏,大批的牲口就跟着草原人一道抵达,长得半人高的麦苗,恰恰就是最好的牧草。 衙门开始征调民夫服徭役,要把天地之间的田埂全部铲平,方便战马奔跑。 大片的良田被毁,百姓怨声载道,那些骑在马上的草原人,每天举着弯刀耀武扬威,在他们看来,作为北元的统治阶级,这些本就是他们该得的财富。 苏晋跟曹昉,盼星星盼月亮,也没等到招安的文书,反而让他们抽调民夫,准备粮草,大军即将进山围剿。 “荒唐!荒唐至极!”苏晋将文书丢在地上,明明一个县丞的职位,就能把大盘山给拿下,平白多了那么多良田跟人口,非要搞剿匪。 “苏大人,这粮草何来?”曹昉也头痛,也不知道朝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这夏收还没开始,他们上哪筹集粮草去? “本官如何知晓?来的是京西军指挥使仆散怀恩,出了名的酷烈。而且此人祖上是草原贵族,乃是大元开国功臣,本人也是战功赫赫,真要惹急了他,丢了脑袋都没人做主。”苏晋对于仆散怀恩的事迹知晓一些,这人很受北元朝廷信重,算是北元在边境的一员大将,如今被派到唐州剿匪,明显大材小用。 “要不,跟州府那边商量一番?”曹昉心中一个咯噔,官场上的事他倒是不怕,但是这些杀人如麻的将军,他也怵得慌。 “先试试吧,估计够呛。据说这仆散怀恩,麾下纪律不太好,经常纵兵劫掠,你得有个心理准备。”苏晋看了一眼曹昉,有些话,不用说得太直白。 曹昉在心里将整个朝堂都问候一遍,合着这笔钱粮还得当地大家族出?不然仆散怀恩很可能开抢。 那些个穷哈哈几番折腾,还有个屁的油水,仆散怀恩也不愿意废那个劲,这些当地大户才是他们的目标。 第九十八章 仆散怀恩 苏晋根本不知晓,大乾朝堂的变故,同样引起北元朝廷的警惕。如今大动干戈,正是要清理边境的不稳定因素,为可能到来的战争做准备。 眼看夏收越来越近,逃山的人也越发多了起来,武安君看着李老七递过来的消息,泌阳县的大户开始组织人手运送钱粮,夏粮可还在地里,这不合规矩。 “寨主,此事颇为蹊跷,能让这些大户心甘情愿交出钱粮来,其中必有蹊跷。”李老七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山外巡游的骑兵斥候越来越多,他们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小。 “恐怕风雨欲来,我们也该早作准备。”武安君略一思索,就猜到唐州境内估计要有军事行动,否则官府不可能这个时节筹措军粮。 “寨主,这进山的通道,要不要堵住一些?”如今的大盘山,进出通道有七八条,若是朝廷大举来攻,山寨的人手有些捉襟见肘。 “无妨,能够供大军行进的,无非也就两条而已,其他小路多派哨探,不让他们摸进来就成。至于这两处,寻找合适的位置,每隔五里地,就修整一道关卡。你先去寻找合适的地方,牛道长那边,回头我会交代!”武安君琢磨了一下,算是定下了基调。 这两处山路宽阔平坦,想要挖断根本不现实,敌军可以轻易从旁边开道绕过去,武安君的计划是,以优势兵力,集中杀伤敌军,若是敌军凶猛,那就放弃关卡后撤。 目的只有一个,尽可能多的杀伤敌军,同时给对方的后勤施压,同时保护山里的物资。 武安君从不是拖泥带水之人,安家寨第一次高层会议紧急召开,除了义军的高层之外,其他主管也都列席参会。 “诸位,我安家寨的生死存亡时刻,就要到了......”武安君在上首正襟危坐,现在他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有一支三千人的军队,已经抵达了唐州境内,正在朝着泌阳县挺进。 根据泌阳县内传出来的消息,此番的军事行动,说是为了扫清唐州境内所有的匪寇,大盘山中义军,作为唐州境内最大的匪寇,必然是首当其冲。 “当家的,跟他们干了,咱们占据地利,区区三千人而已!”凌川第一个表态,三千人而已,完全不带怕的。 现在的各营装备替换已经过半,战斗力飙升,凌川反而有几分跃跃欲试。 北元军队擅长骑兵作战,这山里可是他们的主战场,北元的骑兵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狂风,我有意派你跟凌川驻守东乡那条路,你意下如何?”武安君斟酌了一下,山中道路崎岖,必须得分兵驻守。否则一旦官兵从东乡那条路以精锐突进,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 通往东乡的那条路,是能够直接抵达烈焰寨的,烈焰寨人口田地众多,乃是大盘山中重要的粮仓。 虽然如今工匠跟作坊都集中在安家寨,主要的义军精锐也都在此,但烈焰寨那边生活的寨民就超过八千人。烈焰寨跟安家寨都必须不能有失,大盘山才有足够的实力跟外界对抗。 “寨主放心,卑职绝不敢懈怠,只是,缺少大型的弓弩......”狂风的意思很明确,官兵来攻,必然有床弩跟投石机这些东西,在射程上太吃亏了。 “我给你们配四门火炮,如何?”武安君笑了,他如何不知晓狂风的意思,这是要装备呢。 如今整个大盘山,一共就只有六门火炮,生产一门火炮的周期太长,主要是模具的要求太高,还经常失败。 为了提高机动性,牛仓已经组织木匠,打制了一种完全配套的四轮车,两匹马拉着就能在山路上轻松移动。 “寨主放心,保证不放一个敌人进山!”狂风大喜,他是见识过火炮的威力的,只要选一个合适的地址,四门火炮架起,还怕官兵的投石机跟床弩? “你们二人,务必尽快启程,尽可能多的修筑关卡。” “牛道长,斥候营那边,地址都给到你们了吧?安排工匠随行,必须尽快修筑防御工事!”武安君看向牛仓,山寨的工匠基本都归他调遣。 原本山寨的防御,一直都是依托于寨墙,如今官兵来势汹汹,必须尽可能把战线往外推,才能保证山寨的安危。 “回寨主,已经安排人员就位,具体的建造方案已经完成,已经交给胡主管了。”牛仓在得到斥候营给的坐标,第一时间就安排工匠去勘察,具体的方案已经转给工程主管胡策。 “禀告寨主,具体的修筑方案已经审核过了,只要人手到齐,立刻就能开工!”胡策起身,作为工程主管,人员的调配跟工期都是由他掌控。 “眼下紧急时期,各营都需要配合老胡,只有一个目标,尽快把关卡给修好,不让敌人踏进山中一步!” “吴班,李老七!”武安君将目光转向二人。 “卑职在!”吴班跟李老七赶紧起身。 “其他各小路,务必严加监管,不可放进来一个敌人。至于逃山的人,务必细细甄别人员,先放在雷寨统一安置,不可让他们探知其他各寨的虚实。”武安君很清楚,官兵一定会安排斥候从小路进山,打探山寨的虚实,这方面就只能依靠斥候营了。 “卑职遵命!”吴班跟李老七领命,这些小路本就一直在他们的监控之下,如今形势紧迫,就需要将弟兄全部放出去。 “二营、四营、五营、辎重营,明日一早开拔,随我在此修筑防御,准备迎敌!”武安君在地图上重重一点,这条路,才是官兵的第一选择。 长丰乡这条进山的路,不仅地势平坦,而且路面宽阔,最适合大军行进。 泌阳县城头之上,苏晋看着天边烟尘四起,知道是仆散怀恩的大军到了,招呼曹昉下去迎接。 曹昉一脸不爽,这他么坑死了,曹家此番又贴进去两千两,曹家不带头,那些大户根本就不听使唤。 曹昉也想撂挑子,但是没办法,树大招风,若是真惹得仆散怀恩纵兵劫掠,曹家必然首当其冲。 仆散怀恩来得很快,为首的是一千骑兵,清一色铁甲在身,绝对的精锐骑兵。 后面稀稀拉拉两千人,应该是后期招募的汉人,都是步卒,着甲率还不足两成。 “下官见过将军!”苏晋快走几步,在仆散怀恩的马前躬身行礼。 “废物!”仆散怀恩留下这两个字,直接带着麾下骑兵朝着城中行去。 苏晋面色通红,他还头一次被当面辱骂,用力捏紧拳头,又放松了下来。 “县令大人,这、这要是都进城还得了?”曹昉看着大摇大摆进程的仆散怀恩,心都快要碎了,曹家在城里可有不少产业。 “本官,是不敢拦了!”苏晋努力平复情绪,这草原人也太不通礼数了。 还好仆散怀恩只带了一百多骑进城,剩下的直接就在城外驻扎,泌阳城至少保住了。 当苏晋跟曹昉乘着马车赶回县衙的时候,整个县衙都被仆散怀恩的精锐接管了,叶弘跟皮伟跟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正站在县衙门口东张西望。 瞧见苏晋的马车回来,二人赶紧迎上去。 “大人,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叶弘捂着脸,跟刚下车的苏晋叫屈。 苏晋看了看叶弘跟皮伟肿起的半张脸,不用猜也知道是被人揍了,就是不知道是仆散怀恩下的手,还是他麾下护卫干的。 “大丈夫,忍一时风平浪静!”苏晋叹口气,谁给他做主?这北元朝廷就是草原人说了算。 搁在这唐州,苏晋大小也算个人物,可跟仆散怀恩比起来,就是个屁。 叶弘满脸不甘,却又无可奈何,至于皮伟,连叫屈都省了。 苏晋招呼曹昉随他进去,曹昉根本不想去,但是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仆散怀恩正坐在大堂的主位上,那是苏晋平日里升堂坐的,连曹昉都没碰过。这会仆散怀恩不仅坐了,还把双脚翘在案台上,显然没把这个县衙放在眼中。 “下官见过将军!”苏晋在堂前站定,拱手行礼,赶紧把这瘟神送走就好。 “作为一县正印,居然纵容山匪作乱,可对得起陛下的信任?”仆散怀恩上来就是一顶大帽子给苏晋扣上。 “将军容禀,这大盘山匪寇,据县志记载,百余年前就存在。加之后来南乾逃兵入山,规模渐大,方有今日之祸。县中人手薄弱,又要维持地方治安,实在是有心无力!”苏晋耐着性子解释,实际上把仆散怀恩的祖宗都问候了一遍。 剿匪是他一个县令能搞定的?三班衙役才多少人?进了山连个水花都翻不起来。 至于郭淮麾下的那点人马,又不归他统领,就算合在一起也不够看的。 “本将还冤枉你了?”仆散怀恩面露不善,唐州这些个官员,都该好好敲打一下才是。 “不敢,如今将军携精锐一到,那些山匪必然伏诛。下官不通军事,愿为将军料理后勤杂务。”苏晋暗道这仆散怀恩来者不善,还是先应付过去,不宜再起争执。 “五千人马的粮草,你准备妥当了?”仆散怀恩也不是真的想要将苏晋如何,为的就是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好在后面配合自己剿匪。如今瞧着有些识趣了,那便不再咄咄逼人。 “足够大军一月之需!”苏晋赶紧表态,他也不知道,明明三千人马,怎么就变成了五千大军。 原来苏晋还不知道,唐州防御使张坚,已经亲率两千人马,先一步前往长丰乡,为大军进山剿匪做准备。 一次性调动五千大军,只为剿灭大盘山匪寇,怎么看都有些不可思议。 其实背地里,北元已经开始谋划在唐州布防,剿匪不过是个借口,让仆散怀恩可以光明正大带兵入唐州而已。 “我跟弟兄们都乏了,听说你们这县城,有个梨园小筑还不错,去安排一下,今日我跟弟兄们乐呵一下。若是有不长眼的,搅扰了老子的兴致,就拿他祭旗!”仆散怀恩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 这两年,仆散怀恩的日子过得也不宽裕,没有什么战事,每月朝廷供给的钱粮就那么些,如今好不容易出来了,自然要带着心腹找些乐子。 曹昉脸都垮下来了,朝着苏晋使了个眼色,赶紧先退下去准备了。 梨园小筑不过三十多个女子,一下子涌进一百多号精壮汉子,又是些粗鲁的草原人,哪怕曹昉提前打过招呼,依旧时不时响起尖叫跟哭泣。 曹昉站在屋檐下,面色阴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曹大人,忍一时风平浪静,也就三五日的功夫!”苏晋拍了拍曹昉的肩膀,这一次,曹家的亏吃大了。 但至少没闹出大的乱子来,一些青楼女子而已,本就做的皮肉生意,就算死两个,也没什么打紧的。 在苏晋这样的官员看来,这些青楼女子,跟乞丐没多少区别,死一些也无妨。 “苏大人,你就没想过,三五日不成呢?这大盘山里的匪寇,真的这么容易荡平,叶战当初就不会留烈焰虎的命了!”曹昉没有苏晋这么乐观,大盘山历来都有匪寇盘踞,山中情势复杂,岂能轻易下论断? “不过是代价大些,此番五千人马,断没有失手的道理。最迟不过一个月,就夏收了,怎么也得顶住!”苏晋要乐观一些,只要把后勤弄好了,剿匪成功,怎么也能分润些功劳。 “苏大人莫要这般乐观,以我看来,短期内,根本不可能成功!”曹昉感觉,武安君麾下那些人,比这些畜生,更像精锐的士卒。 而且曹昉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武安君比他们想象的要难对付,一个能在这么短时间,就干掉烈焰虎上位的人,真的是个好相与的? 唐州防御使张坚,这会正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眺望远处的关卡,显然山中的匪寇已经得到了消息。 说是关卡,不过是临时建造的防御工事,下面三尺以石块垒成,上面再以坚实的木料搭建。 这大盘山中,别的不好弄,石头跟树木遍地,就地取材极为方便。 第九十九章 火炮逞威 “邓光,有没有其他路,能够绕过去?”张坚暗道这关卡的位置选的好,一侧是悬崖,一侧是峭壁,中间的关卡恰好将大军的去路死死拦住。 “将军,只有两条路可供大军行进,另外一条,需要绕到东乡。之前查探的兄弟回报,那边也在修筑工事,都差不多!”邓光乃是张坚麾下校尉,负责刺探消息,在张坚抵达之前,就已经在大盘山外巡视多日。 “有没有办法,绕到关卡的后面?”张坚有些郁闷,这关卡跟城墙没得比,可那也要拿人命去填。 张坚麾下精锐不多,真要是在这折损多了,他短时间根本补充不了。 “若是从这边走,开辟一条新路,绕过这座山,大概有七八里地。”邓光指了指后面的山谷,只能从那绕路。 “七八里地?那不得两个月?”张坚头痛,按照约定,明天仆散怀恩就来了,他还想拿个首功,在仆散怀恩面前表现一下,如今看来是要泡汤了。 “大军就地驻扎,修建攻城器械!”张坚随即打消其他注意,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老老实实当先锋好了。 张坚一声令下,大军开始扎营,同时大批人手开始在山上伐木,为攻打前面的关卡做准备。 “寨主,敌军疲惫,不如晚上去夜袭一下?”关卡内,断雨凑到武安君跟前建议道。 依照兵法,如今对方立足未稳,正是偷袭的好时机。 “不可,山路难行,又只有一条路,对方只需多放些哨探,偷袭就成了强攻。不如坐等对方送上门了,咱们凭借关卡的防御杀敌。”武安君直接拒绝了,若是有其他小路摸过去,或许还可以试一试,正面冲过去,风险太高。 武安君在此驻扎了一千多精锐,还有三门火炮相助,没必要涉险,完全可以稳扎稳打,跟对方搞消耗战。 原本六门火炮,给了狂风四门带去东乡方向,武安君只剩下两门,前日安家寨又铸造了一门,连夜拉来安放好,三门火炮都隐藏在寨墙之后,准备给敌军出其不意的打击。 第二天,张坚亲自带人靠近查看,只见关卡虽然粗糙,但是极其坚固。而且其上遍布箭垛,显然准备以弓箭御敌,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少弓箭手。 张坚并不着急攻城,反而催促打造投石机,若是能够将那关卡砸烂,就再好不过。 直到第三天午后,仆散怀恩才姗姗来迟,若不是怕误了正事,他还想在梨园小筑再耍几天。 “将军,末将以为,当多修投石机,辅以强弩,最多三五日,就能踏平这关卡。”张坚怕仆散怀恩说自己畏缩不前,赶紧将自己的策略说出来。 “本将着你,即刻率部,前往东乡入口,五日之内,拿下山贼布下的关卡。”仆散怀恩看向张坚,带着不容质疑。 看着眼前粗陋的寨墙,仆散怀恩感觉三五日必下,现在他需要考虑的是,进山之后能消灭多少匪寇,这关系到他的战功。 北元朝廷对于战功的认定极为苛刻,特别是这种剿匪,为的就是杜绝杀良冒功。 剿匪之后,斩杀的首级跟俘虏,都当由朝廷官员前来核查,确定无误之后才能认定战功。 山中道路难行,抓俘虏不容易,若是张坚能够从另外一边杀入,首尾呼应,肯定能给匪寇造成极大的杀伤。 “末将遵命!”虽然心中将仆散怀恩骂了个底掉,面上却不敢流露出半分,这位可是北元顶级将门出身,岂是他张坚一个汉人能够得罪的? 张坚赶紧下令收拾物资,带着麾下两千人上路,朝着东乡急行军,时间紧迫。 仆散怀恩看着一地散落的攻城器械,立刻让手下接手,直接在离关卡三百步的地方构筑阵地,数十座投石机俨然已经有了雏形。 仆散怀恩很有信心,等到这三十多架投石机组装成功,对着关卡上一阵猛砸,最多两三天,这关卡就千疮百孔,一个冲锋就能突破。 “寨主,要不要动手?”炮营指挥汪志新舔了舔嘴唇,这首功就得是他们炮营来。 如今的炮营,总共有一百多号人,只有七门火炮。如今在东乡那边的关卡上,乃是炮营副指挥杜秉德带队,这里就由他来指挥。 按照正常配置,一门火炮应该由五人操作,可以将火炮的威力发挥到最大。 两人负责火炮的位置跟射击角度,两人负责装弹药跟清理炮膛,最后一人负责安装引线跟点火,几乎可以保证一炷香的功夫发射一炮。 如今炮营的人手几乎是需求的三倍以上,为的就是锻炼新人,为后续大规模装备火炮储备人才。 炮营的人手乃是各营最年轻的,全部在二十岁以下,武安君亲自教授过相关的知识。火药为什么要装填固定数量,铁弹为什么要以布条包裹之后塞紧,射击的角度如何调整,炮弹为何出膛之后一定距离就会下降,三点一线的道理在哪? 如此种种,武安君都尽量给所有的炮兵讲清楚,汪志新还专门整理出一本炮兵操典,所有炮兵必须熟记于心。 眼下的三门火炮,全部装药完成,只待武安君一声令下,就会打开炮口,将炮管伸出墙外。 为了提高火炮的杀伤力,武安君并没有将火炮架在一丈高的寨墙之上,反而是在五尺高的地方搭建了一个平台,留下了一排仅可供火炮射击的口子。 武安君摆摆手,伸了个懒腰,又是安静的一天,显然对方不急于进攻,那他也不急着动手,能拖一天是一天。 第二天,仆散怀恩亲自巡视投石机阵地,三十四架投石机布满阵地,若不是受地形限制,他恨不得再弄三十架,直接将关卡砸个稀巴烂才好。 仆散怀恩并不喜欢兵出险招,而是喜欢凭借优势直接碾压过去,那些所谓的计谋,不过是实力不济时的别无选择。 仆散怀恩一挥手,一支数百人的精锐重甲步兵出现,举着黝黑的精铁盾牌,在离山寨五十步的地方开始列阵,组建成一道钢铁城墙。 如今的北元军队,早已不是当时的烈马弯刀,在南下的过程中,不断吸收大乾军队的优势,用来壮大己身。 其中最为重视的,就是重甲步兵,当初叶战能够痛打北元骑兵,重甲步兵居功至伟,强大的防御力极大地限制了骑兵的攻击。 若是应对骑兵,只要在重甲步兵的身后配上一批长枪兵,带钩破马腿的那种,就能给骑兵极大的杀伤。 如今对付一帮匪寇,仆散怀恩自然是用不上长枪兵,为的是防城头的弓弩罢了。 在仆散怀恩的估计中,这帮匪寇弓箭有不少,强弩应该只是寥寥,这批重甲步兵为的就是给关卡上制造压力,不要以为北元的军队,还是马上骑兵,不懂得打攻坚战。 武安君微眯双眼,他能够感受到这种压力跟杀气,城下的这帮重甲步兵,是真正经历过战阵的难得精锐,跟他麾下这些所谓的精锐,散发出来的气质完全不同。 这也是武安君坚持躲在关卡后面的原因,他麾下的义军训练跟装备都不差,差的是,从来没有经历过战争的洗礼。 只要经历过一次战场,这些精锐义军就会产生质的蜕变,但前提是,这些士兵,能够活下来。 投石机后方,十几架床弩开始移动,显然仆散怀恩认为,已经到了发起攻击的时候。 “前面的人听着,尔等啸聚山林,不尊朝廷法度。此番将军前来,尔等识相的,杀了匪首开门投降,可保性命无忧!否则,一旦大军破寨,鸡犬不留!”仆散怀恩象征性地派了个人上前喊话,虽然知道是白费力气,可假如成了呢? 若是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剿灭山匪,这也是大功一件,可以好好回去吹嘘一番。 “本寨主就在这里,想要我的头,自己来拿便是!”武安君从箭垛上现身,丝毫不惧。他自信,对义军的掌控,比仆散怀恩对麾下的掌控还要强。 “你就是武安君?你以为大元是那懦弱的南乾,指望啸聚山林换一纸招安?做梦!”仆散怀恩驱马向前,对着武安君嘲讽道。 “笑话,我等被官府所逼,不得已躲入山中开荒为生,不知道碍着谁的事了?”武安君笑了,他又不是宋江,招个毛线的安,他要什么,就会自己去拿。 若是可以,自然是广积粮缓称王,可既然避无可避,那就打! 虽然他的实力比起北元几乎是一粒尘埃,但眼下北元跟大乾的形势极为微妙,若是举兵南下,那样必然引起大乾的反应。 而同样的,只要他能顶住压力,在大盘山消耗了北元的有生力量,就会导致唐州空虚,大乾会不会趁机北上,这就要看大乾朝堂的决断了。 “你们汉人不是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山中也不能例外!当初你杀了县尉跟捕头逃入山中,就已经犯了死罪,我来拿你,也是应有之义。”仆散怀恩倒是知道,这个小子就是写出两首名篇的,据说朝堂上好些大佬也都极为喜爱,倒是可惜了。 “秦蕴跟林明,构陷于我,我杀他们,天经地义。”武安君面色如常,这些事早已过去,他根本没得选,再来一次,也是照杀不误! “就算真的如此,朝廷自有法度!我给你一个机会,爬到我面前来,我把你交给刑部论罪!”仆散怀恩改变主意了,这小子还算礼貌,长得也好,若是把活的弄回去,估计那些朝廷大佬应该会喜欢。 “在下谢过将军,生死有命,还是手下见真章吧!”武安君根本不带怕的,大不了往后撤,跟仆散怀恩一直耗,看对方能够耗到什么时候。 “本将很少给人机会,你竟然放弃了,那就等着受死吧!”仆散怀恩觉得自己给足了对方台阶,既然不识相,那就死吧。 “谁死还不一定,我有一招,还请将军品鉴!”武安君一挥手。 “准备!”汪志新立刻明白,下令炮兵准备。 “瞄准敌将!” 三门黝黑的炮管,伸出寨墙约有两尺,快速调整角度,瞄准仆散怀恩。 如今彼此距离不过六十步,仆散怀恩站在重甲步兵后方,这个距离火炮的准确度很高。 “点火!”汪志新一声令下,火炮上的引信被点燃。 “嘣!嘣!嘣!”三声巨大的响动,几乎在同一时间爆发,好似那雷声之怒,在山中回荡。 其他人都沉浸在那巨大的响动中,只有仆散怀恩感觉到了杀机的临近,在肉眼瞥见铁弹的瞬间,直接单手拍在马背上,一个翻身滚落在地,躲在重甲步兵身后。 仆散怀恩尚在空中,就看见一枚铁弹正中马身,直接将他的战马给打翻,大片的血肉溅得遍地都是。 另外两枚炮弹一枚落入重甲步兵之中,连续击碎三人,才停了下来。至于另外一枚,则落入后面的床弩阵地,直接干翻了一架床弩,又砸中一人才停歇。 三炮总共砸死了四人跟一马,损失倒是可以接受,但是那支离破碎的场面,就连仆散怀恩这样的老将,也感觉到一阵不适。 “列阵!” “准备反击!” 仆散怀恩在护卫拥护下朝着后方撤去,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慌乱的战阵很快恢复了平静,这就是战争,死人再平常不过。 “瞄准投石机阵地,给我狠狠地打!”对关卡威胁最大的,就是那些投石机,必须尽快摧毁。 炮兵在开炮之后,迅速拖回炮身清理炮膛的同时,以湿布包裹炮身进行冷却。 又是三枚铁弹,这一次整齐落入投石机阵地,弹跳的炮弹直接带走两架投石机。 仆散怀恩大怒,连续催促,在火炮三轮齐射之后,投石机开始朝着关卡上投掷石块。 呼啸而来的石块,将临时搭建的关卡砸得晃动不已,好在这些关卡的建造还算合理,一时半会倒是不会倒塌。 投石机的操作比起火炮还要慢,再加上火炮的连续攻击,导致投石机阵地成了最危险的存在,仆散怀恩大怒,却又无可奈何。 不过一个多时辰,投石机就报废了一半,连带床弩也毁了好几架,让仆散怀恩心痛不已。 当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仆散怀恩下令收兵,这仗打的他心痛不已,损失太大了。更让他郁闷的是,对方的火炮几乎没有停歇的意思,继续不紧不慢朝着他们的阵地发动攻击。 投石机藏无可藏,干脆将床弩都拉到后面,再这么砸下去,明天就只能干看着了。 夜幕之下的中军帐,气氛极为紧张,仆散怀恩面色不善,显然对今日的结果很不满意。 第一百章 寨墙之下 “将军,以卑职来看,当修筑防御工事,拦截那铁弹。”仆散怀恩麾下一名校尉建议道,若是任由对方这么打下去,士气就全完了。 “怎么修?”仆散怀恩带着赞赏的眼光问道。 只要有办法就好,若是被一些山贼给挡住了攻势,他的脸往哪搁? “卑职以为,只要以装满沙土的口袋,在投石机前方垒一个五尺高的墙,就能有效保护投石机。将军,这些铁球速度快,都是直来直去,沙土柔软,正好卸力......” 次日一大早,武安君看见对方构建的防线,不由得一阵叹气,显然对方军中有聪明人,找到了防御之法。 投石机高大,可上面露出的部分不过是几根木杆,想要打中极为不易。 而更加郁闷的是,那些重甲步兵都散开阵型,至于床弩,直接不见了,显然对方是不想让床弩成为靶子。 “把火炮推上来!”武安君叹息一声,直接把火炮拉到最高处,居高临下攻击。 原本的攻击是一道直线,命中率极高,如今居高临下,命中率骤减,但至少还能打中。 火炮对投石机的威胁大减,仆散怀恩下令朝着关卡猛砸,只待砸出缺口来,就大军迅速出击。 无论义军怎样修补,关卡上都越来越破败,但是武安君并不气馁,他准备打的是长期战争。 第五日,也不知道关卡上是什么情况,炮声明显不如之前密集,投石机砸得更卖力了。突然,一段关卡轰然倒塌,让仆散怀恩看见了胜机。 战鼓擂动,原本散乱的重甲步兵丢下重盾,朝着关卡涌去,这些天他们可是受够了在阵前当靶子的状态。 关卡上稀稀拉拉的羽箭,在这些重甲步兵的防护面前比玩具强不了多少,战功就在眼前。 “冲啊,立功受赏就在今日!”一名校尉大喝一声,带着麾下就朝着缺口冲去。 在他们看来,没了关卡的屏障,这些匪寇在他们跟前就是纸糊的一般。 仆散怀恩感觉大局已定,战争已经结束,接下来就是进山扫荡了。 突然一门黝黑的火炮被推了上来,冲在前面的士兵皆是心中一个咯噔,随即埋着头往前冲,这么短的距离,最多也就开一炮,死了就算命不好。 “嘣!”的一声炸响,黑烟升腾,这一次炮口出现的,不是那比拳头还要大的铁弹,反而是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小铁弹,呈扇形攻向杀来的重甲步兵。 他们引以为傲的重甲,在铁弹的高速攻击下根本挡不住,为首的十几人直接被打成了筛子,成为后方士兵的人肉盾牌。 就在众人准备一鼓作气冲过去的时候,又是一门火炮被推了出来,没有任何侥幸,对着众人又是一炮。 原来今日武安君情知不妙,早就撤下一门火炮装了霰弹待命,当缺口倒塌时就被推了过来,其他两门也赶紧换装来此待命。 霰弹的攻击距离不过十几步步,比弓箭还要近得多,但是攻击范围大,呈现扇形,破甲力道十足,用来对付重甲步兵再好不过。 连续三炮,将前方的数十名重甲步兵击杀大半,关卡上的弓箭手也火力全开,朝着后方的士兵射击。 仆散怀恩原本已经稳坐钓鱼台,可就刚才这一瞬间,麾下就折损了近百人,还都是精锐,让他心痛得喘不过气来。 更可恨的是,那些重甲步兵开始犹豫不前,这是给对方腾时间装填弹药吗? “作战不力,犹豫不前者,杀无赦!先登之人,赏银百两,升两级!”仆散怀恩知道,此时若是撤退,那之前的损失都白搭了,只能硬着头皮上。 对方的火炮虽然威力大,但是装填速度慢,完全可以在其装弹空隙杀进去。 仆散怀恩一声令下,更多士兵被投入战场,朝着缺口处猛地冲去。 “将军,卑职愿带人前往,带云梯直接翻上去!”眼看着对方在缺口布置重兵,用云梯翻墙反而要稳妥,起码避开了火炮。 仆散怀恩立刻同意,只见三百人架着云梯就往关卡上冲去。 武安君沉着应对,不断调遣兵力,跟冲上来的士兵在缺口处搏杀。三门火炮依次开炮,不让对方大规模冲上来,武安君趁此机会进行练兵。 除去紫电的辎重营在城头射箭,二、四、五三个营在缺口处轮流应对敌军,主打一个以多欺少。 眼看着攀上城头的敌军越来越多,武安君却丝毫不为所动,他相信紫电可以解决,毕竟他的麾下足足有六百人。 眼看断雨他们能够死死守住缺口,武安君带着亲卫队登上关卡,对盘踞在关卡上的小股敌军开展毁灭性打击。 “鸣金收兵!”仆散怀恩的心在滴血,他看着被从城头抛下的尸体,正是方才请命的校尉。 那是仆散怀恩的心腹之一,亲自带着精锐杀上城头,却被武安君带着亲卫队击杀。 就方才的一次攻击,仆散怀恩麾下折损超过三百人,在关卡下留下一地的尸体,还有重伤未死的哀嚎不已。 至于武安君这边就要好得多,重伤跟战死的不到五十人,这还是他为了练兵,轮流上前搏杀,否则伤亡会更小。 “给老子砸,砸烂了!”仆散怀恩咬牙切齿说出这番话。 仆散怀恩知道,不能再急于求成,这样的损失再来两次,他的精锐就打残了。 第二天,对方连火炮都不开了,仆散怀恩的投石机更加肆无忌惮,把床弩也拉上来,对着关卡就是猛烈攻击。 “将军,对面安静得可怕!”仆散怀恩这两天心情不好,一般人都躲得远远的,开口乃是仆散怀恩的护卫首领,仆散逸远。此人不仅是仆散怀恩的护卫首领,更是他的亲侄子,绝对的心腹。 “哼,这一次,本将才不会上当!一定要将他砸得稀烂!”仆散怀恩想起上一次的攻击,就感觉肉痛,那小子指不定在后面藏了什么手段。 直到将对面关卡砸得千疮百孔,仆散怀恩才下令攻击,数百精锐立刻朝着关卡冲去。 冲进去的士兵都懵了,偌大的关卡,里面居然都是一些稻草人,那些山贼早就逃得干干净净。 “嗖~嗖~嗖~”一阵尖厉的啸声传来,士兵们抬头看去,只见一支支燃烧的火箭凌空飞来,足有上百支。 偌大的关卡中,到处都是稻草人,地上还堆放了大批的易燃物质,整个关卡很快就火光冲天,将仆散怀恩的脸色映照得跟锅底一般。 烧死的人倒是不多,但是却阻断了仆散怀恩追击的路线,让这场胜利看起来有些可笑。 “来人,传令给张坚,让他三日内,务必击破关卡!”仆散怀恩的眼中,闪现着凶狠的目光,区区剿匪,居然让他损失惨重。 大火一直烧到半夜才停歇,次日一早,仆散怀恩麾下大军就开始清理路面,午后才正式通过关卡。 将受伤的士兵转移到山外安置,丢弃不必要的辎重,仆散怀恩大军开始朝着山中快速挺进,为了防止可能发生的伏击,派出多达上百的斥候。 原本仆散怀恩觉得,不过区区剿匪,当是手到擒来,没想到居然崩坏了一颗牙,让他损失多达五百人,这已经接近大军的两成了。 而更可耻的是,他连一个匪寇的首级都没拿到,这几乎让他抓狂。 仆散怀恩满脑子就一件事,那就是追上去,让这些匪寇的首级成为他的战功。 原本还觉得,应该多抓俘虏,现在仆散怀恩觉得,只有杀戮才能平息他的怒火。 感受到仆散怀恩的怒火,麾下将校都开始催促加速,谁也不想这时候惹仆散怀恩不高兴。 结果大军刚走出五六里地,前面的斥候就传来情报,在前面不远处,还有一道关卡。 此地已经深入山中,道路更加狭窄,仆散怀恩面沉似水,对方的准备比他想象的要充分得多。 有了经验的仆散怀恩不再贸然挺进,反而直接原地修建工事,将两侧的树木砍伐一空以扩大阵地。 再以砍伐的树木跟沙土修筑防御阵地,力求克制对方的火炮。 修建工事的同时,再派人将后方的辎重运送上来,开始组装投石机跟床弩。 武安君这次可没闲着,自打投石机开始进场,火炮就没停过,命中率低那也得打,主打一个拖延时间。 仆散怀恩亲自带队压阵,现在他想要击破关卡,就必须依靠投石机。只有让投石机阵地无视火炮攻击,才能将自身的攻击力发挥到最大。 随着投石机组装完毕,石头呼啸着朝关卡砸去,其中甚至还准备了火球,既然你想烧,那干脆烧个痛快。 这一次,无论武安君怎么诱惑,甚至停了火炮,仆散怀恩都不为所动,将投石机的攻击力发挥到极致,足足用了五天时间将关卡砸成一片废墟。 武安君没办法,继续撤退到下一个关卡,那是抵近安家寨之前的最后一道关隘。 当仆散怀恩抵近最后一道关卡时,张坚那边才刚刚攻破第一道关卡,仆散怀恩有心斥责,可看了一下自己的战绩,也只得作罢。 三道关卡,一共耗时十八天,付出了五百多人的伤亡,仆散怀恩总算抵达安家寨寨墙之下。 比起那些临时拼凑的关卡,这安家寨的寨墙就要高大许多,本就高达一丈半,在寨民努力加固下,如今已经高达两丈。更夸张的是,寨墙的厚度超过了一丈,而且顶部还全部以木制结构修建斜坡,用来防御投石机的攻击。 寨墙顶上的斜坡呈四十五度,落石的破坏力将大打折扣,会顺着斜坡直接滚落。 仆散怀恩看着眼前的寨墙,面露凝重,他已经一再高估这些匪寇,可没想到还是低估了。 武安君这个怕死鬼,自打接手了安家寨之后,对于寨墙的扩建就没停止过,几番扩建才有了今日之规模。 主要是这安家寨的选址非常好,两边的寨墙一堵,对方只能硬攻。 更让仆散怀恩恶心的是,山寨前的地面被搅和成淤泥状,只留了中间阔不过三尺的石板路可以通行,攻城之前还必须先把路面给填了。 面对如此坚固的寨墙,仆散怀恩知道光靠投石机,估计整个夏天过去,也不见得能砸塌,必须以云梯跟攻城车进行强攻。 立在寨墙之上的武安君也很佩服,对方居然在五天之内,修建了三架跟寨墙一样高的攻城车,另外更是有数十架云梯,几乎能把整个寨墙给覆盖了。 县衙之中,苏晋跟曹昉急得团团转,这都二十多天过去了,眼看县里准备的粮草已经见底,大盘山中依旧没能传来捷报,这让他们一颗心七上八下。 “曹大人,你说这事该怎么办?”眼看还有十来天就要夏收了,但是眼下粮仓见底,若是补不上这个缺口,仆散怀恩肯定要问罪的。 “苏大人,如今是地主家也没余粮了,整个泌阳县的大户人家,窖藏的粮食可都在这了。说句不好听的,连今年秋税都够了,这还能怎么办?”曹昉两手一摊,这么搞下去,撂挑子是必然,谁家也经不住这折腾啊。 “无论如何,必须要支撑到夏税上来,不是为了政绩,是为你我的身家性命着想!”苏晋双眼赤红,盯着曹昉。 苏晋很清楚,仆散怀恩打到现在还没拿下匪寇,必然是一肚子怨气没地方出。若是一旦因为粮草供应不上,必然会杀了他们,将所有的罪责都扣在他们头上。 “那就只能再苦一苦百姓了!”曹昉是不愿意再跟大户开空头支票了,再这么下去,他曹家都快空了。 “召集所有衙役,去各乡征缴,三日内,必须收上来,否则,大刑伺候!”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苏晋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之前曹昉就想加税,却被苏晋给拒绝了,眼下逃户日多,一旦再加税的话,必然雪上加霜,可如今显然也顾不上了。 人都是这样,一旦面临生家性命的威胁,所谓的原则跟底线,都可以弃之不顾。 苏晋这次把话说的很透彻,仆散怀恩的嚣张跋扈,大家也都见识过了,不想死的,就得好好办差。 被下了死命令的衙役,直接在各乡暴力征缴,但凡拿不出钱来的,直接将家中值钱的东西拿去冲抵,实在没东西的干脆一把火将房屋点了。 在各种暴力手段加持下,三天从各乡征缴的钱粮足够大军吃用到夏收的。 没了口粮的百姓,甚至开始抢收尚未成熟的麦子,只为果腹。 第一百零一章 坚守与反击 安家寨前,仆散怀恩付出了一百多人的死伤,总算将寨墙前的路面铺平,在投石机跟弓弩的覆盖下,攻城车跟云梯开始朝着寨墙快速接近。 看着不断从城头砸落的巨石,仆散怀恩面色冷峻,区区一个剿匪,居然打出了攻城战的感觉。 为了应付可能出现的霰弹,这一次重甲步兵一直举着重盾抵在前面。 经过这段时间的洗礼,武安君麾下精锐快速成长,如今已经适应了战场的节奏。 三门火炮陆续朝着对方的投石机阵地开火,墙上羽箭跟巨石不要钱似的往下砸。 安家寨的青壮都被征调起来,不断把物资朝着寨墙上运输。 “嘭!”的一声巨响,火炮轰击在攻城车上,造成了一个大窟窿,但是攻城车依旧在缓缓靠近。 随着攻城车抵达寨墙,仆散怀恩命人将战鼓擂动,大批精锐的士卒朝着寨墙上冲去。 武安君随即让炮营换霰弹,对准攻城车开炮,麾下精锐也准备开始进行战斗。 大量的精锐从攻城车上杀入,双方在城头激烈搏杀,近身肉搏的惨烈难以形容,残肢断臂随处可见,伤亡急速扩大。 仆散怀恩不断调遣精锐登上攻城车,将寨墙上的精锐全部吸引过去,云梯上的士兵迅速朝着寨墙接近,很快就开始登上寨墙。 原本仆散怀恩以为,这些匪寇中只有少数着甲精锐,没想到对方清一色铁甲,比起他麾下精锐丝毫不差。 仆散怀恩拿定主意,等此战之后,必定要回去好好参地方官一本,山中藏了这么多精锐士卒,他们报上来居然说是数百匪寇。 战事比预想的还要惨烈,武安君带着麾下亲卫,亲自冲杀补救,再加上火炮的相助,才能勉强挡住敌军的攻击。 此战从午时一直打到太阳落山,鲜血染红了寨墙,攻城车下满是丢弃的尸体,仆散怀恩麾下伤亡超过四百。 仆散怀恩从进山时的意气风发,到现在的骑虎难下,三千人已经折损近千,算得上伤筋动骨了。 “将军,再这么下去,最多三天,恐怕......”仆散逸远在仆散怀恩耳边嘀咕道。 将士们已经进山大半个月了,连续作战本就疲惫不堪,如今伤亡接近三成,士气低落是必然。 “传令下去,今晚杀猪宰羊,让大家都吃饱好好睡一觉。明日发起总攻,拿下山寨之后,大索三日,不封刀!”仆散怀恩也知道,此战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仆散逸远眼睛一亮,这意思就是大家随便抢,抢到了就归个人,明显这山寨的富裕超出了大家的预期,收获肯定不少。 有了丰盛的晚餐,军中也渐渐开始活跃了几分,那种笼罩军营的阴霾好似消散了一些。 寨墙内,武安君接过云瑶递来的水囊猛灌几口,今日累得够呛。 武安君看了一眼系统面板上的杀戮值,高达一千三百多,可以肯定的一点是,除了他自己动手之外,战场上还能收获额外的杀戮值。 余静姝打来一桶水,细致地给武安君擦拭铠甲,上面的血迹早已凝固,透露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 “伤亡统计出来了么?”武安君知道,今日伤亡不会小。 “战死一百七十三,重伤六十二,轻伤二百余。”云瑶低声说道,这些数字背后,都是鲜活的生命。 之前的几场战斗,重伤跟阵亡加起来才一百出头,今日一下就二百多,义军同样也伤筋动骨。 襄阳府衙,辛表程看着眼前的密报,面露几分担忧。 “老段,信息的真实性如何?”辛表程方才从密报上看见,北元调动一支三千人精锐入唐州,会同当地驻军,五千大军入大盘山剿匪,为首的正是北元名将仆散怀恩。 仆散怀恩说是名将,倒也差点意思,没什么过硬的战绩,但毕竟也是正面跟大乾作战过的,算是久经沙场。 “信息确认无误,当时这五千人已经进山超过十天,据说,战事艰难。县衙为了征缴粮草,闹得天怒人怨。”段丰在唐州也有眼线,大规模的军事调动自然瞒不过他。 只是这信息的传递很慢,他现在拿着的消息,还是七八天前发生的。 “朝廷到现在,还没个定论,但愿,他能躲过这一劫。”在辛表程看来,武安君绝无战胜的可能,最好的结局,就是带着精锐躲起来,跟官兵玩躲猫猫。 至于山寨,那肯定是保不住的,但是只要人活着,就还有希望。 经此一役,武安君的势力必然大损,但北元精锐不可能久驻山中,只要官兵一退,他们就能卷土重来。 “那个,物资方面,多囤一些,以后,应该用得上!”辛表程觉得,山寨肯定会被打得一穷二白,他提前攒一些物资,也好帮武安君快速恢复实力。 “大人,朝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段丰点头应下,反正襄阳城防军这边消耗也不多,攒些物资不难。 “一时半会的,还没有分晓,且等着吧!”辛表程叹息一声,这种事情,又岂是能够轻易决断的? 如今大乾虽然偏安,没少受北元的气,可毕竟过的是太平日子,真要是北上开战,这阻力能小? 虽说如今太子的立场是偏向北伐,可皇帝的意思才能决定朝堂的走向,一切尚未明朗。 “郭进也知道了此事,想要率众北上,大人如何看?”段丰犹豫一下说道。 郭进的丐帮守着汉水,最近难逃的汉人不少北元进山缴匪的事他也知晓,只是不知具体细节罢了。 “胡闹!告诉他,没我的命令,绝不得妄动!”辛表程面带怒色,行军打仗岂是儿戏? 辛表程是文官,不是武将,没有那么多心腹亲兵。在辛表程的眼中,郭进就是他的亲兵首领,那些丐帮的健儿就是他的亲兵护卫。 那数百精壮汉子的装备,早已在仓库里躺着,只要他开口,这些人就将成为军中最锋利的一把刀,也是他统率大军的保障。 行军打仗,手上没有一支信得过的亲兵,如何服众? 就在辛表程担忧的时候,武安君将各营指挥召集到麾下,准备进行放手一搏。 “诸位,今日的战事,你们也看见了,敌军战斗力强悍!”武安君从不避讳这些,若想战胜对手,就必须先正视对手。 “说说吧,有什么想法?”武安君想先听一听众人的意见。 “寨主,咱们不如再增加人手,把寨中的预备队拉上来,跟对方拼消耗,如何?咱们寨墙结实,有什么好怕的?”杜老三第一个回话,用人命往里面堆,就不信挡不住了。 “是个办法,其他人呢?”武安君点点头,若是将各营精锐用来对付攻城车,预备役上来跟云梯上的人拼消耗,至少可以减少精锐的死伤。 “寨主,属下以为,不能一直被动挨打。咱们明日杀出去,冲杀一阵,只要士气上压过对方,退兵是迟早的事!”凌岳早就窝着一肚子火,现在的他功法已经小成,又修习了一门棍法,在这寨墙上施展不开,憋屈得慌。 “不错,打仗打的就是士气,风险是高了些,但若是成了,就一劳永逸!”武安君鼓励一番,不怕大家的想法不完美,就怕大家没想法。 行军打仗,遇到困难,作为将领就必须积极寻找破解之法,武安君这是在刻意培养他们。 “寨主,属下觉得应该夜袭!敌军入山二十多天,连续作战,必然疲惫!我等背靠山寨,熟悉山中环境,夜袭才是上佳之策!”断雨建议道。 夜袭从来都是以少克多的优先选项,断雨认为没必要大白天跟对方死磕。 而且义军精锐营养好,特别是猪下水吃了不少,晚上基本都能看见一些,这几天月光不错,完全可以趁夜色作战。 “寨主,属下以为,当兵分两路,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紫电同样赞成夜袭。 不得不说,断雨跟紫电是正儿八经战场上搏杀过的,跟武安君的想法差不多,准备搞夜袭。 安家寨有两个出口,除了眼下跟敌军对抗的这边,还有另外一个出口。从那边出去,绕行三四里地,就能抵达敌军营地。 “诸位,除去寨墙上留守之人,其他人立刻回后山休息,咱们寅时二刻出发。” “汪志新,从现在开始,只留两门火炮在寨墙之上,子时开始,半个时辰发两炮,算是叫敌军起床。另外三门火炮,装上霰弹,在南门准备好。” 这段时间工匠也没闲着,又铸成火炮两门,但是武安君将其藏在安家寨没动,为的就是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杜老三带人守在这里,其他人随我从南门出发!” “诸位,决战就在今夜,回去先不要透露,让大家好好休息。” 武安君早已拿定主意,直接下令进行作战部署。 武安君很清楚,再拖下去,敌军很可能杀入山寨,那样就会万劫不复。既然如此,何不放手一搏? 待到众人离去,武安君让云瑶跟余静姝不要打扰他,直接在房中开始洗髓,高达一千出头的杀戮值让武安君肉疼,但为了提升自己的实力,他必须得这么做。 经历过剧痛的折磨,武安君的经脉再一次得到加强,看着剩下的杀戮值,直接在极品功法跟武技中点下去进行抽取。 武安君想好了,若是抽到功法,就传授给卫骁,作为自己的护卫首领,武力值自然是越高越好。 “八卦幻游术?”武安君看着眼前的书籍,一阵无语,这运气也太背了。 在武安君看来,最好的肯定是抽一门极品功法,让卫骁转修极品功法。等到杀戮值够了之后,再让车敬也修习,这二人天资极高,应该可以修习,以后他身边就有了两大高手护卫。 至不济,弄个枪法或者刀法也行,让他也体会一下极品武技的威力,可以大幅提高他的攻击力,可居然给的是门轻功。 武安君虽然不爽,却也无可奈何,干脆点了下去。 一道光芒闪过,武安君开始调动真元,旋即就开始腾挪转移,若是有旁人在此,一定会吓得半死,只见武安君在腾挪之间,居然留下道道残影,这是速度快到了极致。 武安君感受到真元的快速消耗,赶紧停下脚步,却一个不慎摔倒在地,显然还未完全掌握好这套身法。 “玛德,极品就是不一样,只是这消耗也太快了!”武安君看着消耗了快一半的真元,比游龙身法的消耗要多五倍不止,还是慎用的好。 但是八卦幻游术腾挪转移的速度,比游龙身法快出一倍,武安君自信,就算跟郭进对敌,对方也很难打中他。 旋即武安君盘膝而坐,开始修习功法,强大的经脉让他半个时辰就完成修习,随即就开始入睡。 仆散怀恩今夜总感觉有些不安,对方寨墙上时不时开上两炮,更是让他无法入睡。趁着夜色在营地周围巡视一番,将仆散逸远叫醒,亲自带人守在营寨门口,仆散怀恩才能入睡。 仆散逸远看着寨墙上的火炮,心底一阵郁闷,大晚上的不睡觉,吵得人都不得安生。 “汪指挥,将火炮拉下去,装上霰弹!”杜老三摸了摸腰间长刀,今晚注定是一场恶战。 汪志新带人将火炮拉下去,一切都万无一失,朝着杜老三打了一个手势。 杜老三立刻指挥手下,将寨门后的巨石跟滚木缓缓挪开,为大家杀出去清理障碍。 杜老三站在寨墙后面的箭塔之上,他在等,等一个发起进攻的信号。 突然远处的山头上,闪过一丝火光,虽然不够明亮,但在漆黑的夜空中极为明显。 “开门,随老子杀出去!”杜老三感觉,自己这辈子,能干成这件事,死也值了。 黝黑的寨门打开,两门火炮率先推出,在众人的合力下,轮子转动得飞快,朝着一里之外的敌军营地冲去。 “敌袭!敌袭!快,弓箭手准备!” “所有人上前,拒马阻敌!” 仆散逸远立刻调动麾下,在营地外构筑一道坚实的防线。 守夜的士兵在仆散逸远的指挥下,朝着前方快速集合,就连仆散怀恩都带着护卫亲自赶来。 “嘣!嘣!”两门火炮喷射出大量的霰弹,将营地门口直接打出一片空地来。 杜老三带着麾下直接冲了过去,身后还有数不清的士兵从山寨方向杀来,让仆散怀恩以为敌军倾巢而出。 第一百零二章 大胜 “速度,挡住,只要挡住,胜利就属于我们!”仆散怀恩大喜,这是好事啊,居然搞夜袭这种把戏。 仆散怀恩从一开始就防着对方玩夜袭,守夜的士兵不下于五百,只要能够挡住两炷香的功夫,剩下的士兵都会被组织起来。 对于仆散怀恩来说,最大的阻碍就是对方的寨墙,既然愿意出来野战,他求之不得。 杜老三带着人,凭着火炮的威势开路,刚杀入对方营地就被牢牢抵住,再也不能前进分毫。 如今仆散怀恩所有巡夜的士兵跟他的护卫精锐都在此处,别说杜老三了,就算武安君亲自过来,也杀不过去。 仆散怀恩有把握,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就能把这支匪寇围困在此一口吃下,然后直接杀入山寨之中。 “嘣!”的一声炮响,仆散怀恩有些意外,怎么方向不对? “嘣!”的又是一声,就在仆散怀恩犹豫的时候,再一次炮响传来,并不在前面,反而在侧后方。 “不好,随我来!”仆散怀恩大骇,他绝对没有听错,侧后方出现了敌袭。 现在整个营地的士兵都集中在此,想要紧急调兵过去已经来不及了,只能他亲自带着护卫去挡一挡。 “嘣!”的又是一声巨响,无数的细小铁弹朝着前方飞去。 武安君带着人一马当先,直接冲入敌军营地开始厮杀。 那些刚从睡梦中被惊醒的敌军,连铠甲还没穿上,就迎来了毁灭般的打击。 更狠的是,武安君带着精锐在前方不断突袭,不给敌军任何聚拢的机会,紫电带着麾下放火,把一切能点燃的都烧起来。 “逃!”这是刚醒过来的北元士兵唯一的念头,到处都在杀人放火,除了逃,没有更好的办法。 仆散怀恩连杀两人,依旧止不住逃跑的势头,显然大势已去。 “将军,咱们逃吧!”仆散逸远拉着仆散怀恩的手臂,如今已经炸营了,不光是那些刚醒的士卒在跑,守夜的士兵见势不妙也在跑,大势已去。 “呸!随我杀过去,擒贼先擒王!”仆散怀恩狠狠吐出一口吐沫,只要杀了武安君,一切都还能翻盘,现在就就算逃出去,又如何能够躲过朝廷的责罚? 武安君也感觉到了,自己好似被一头猛兽给盯上了,转眼一瞧,直接提着长枪朝着仆散怀恩杀来。 仆散怀恩想擒贼先擒王,武安君又何尝不是,只要杀了仆散怀恩,其他人就丧失了抵抗的意志。 仆散怀恩的刀很快,快到武安君都看不清,几乎是寒光一闪而过,贴着武安君的胸口就飞了过去。 若非是游龙身法在紧要关头避开了些,方才仆散怀恩这一到刀就要了他的命。 武安君看着铠甲上的刀口,还来不及感慨,又是一阵刀风迎面而来,此人虽然不及仆散怀恩,却也差得不远。 手中长枪一抖,疾风枪法挥动,就朝着前面迎去。 刀枪尚未相交,身后的刀风再起,仆散怀恩的犹如下山猛虎,一招一式都只取对方要害。 仆散怀恩的招式,没有任何的花俏,就是单纯的杀人技,那是战场磨炼之后的精髓。 八卦幻游术发动,武安君整个人直接横移了出去,旋即掏出短铳,对着仆散怀恩就开了一枪。 仆散怀恩心头一惊,当即脚下横移,同时抬起左臂格挡,子弹虽然穿透了铠甲,却未能造成足够的创伤。 仆散怀恩一声怒吼,提着刀再次朝武安君杀来。 话说武安君也没指望一枪能打死仆散怀恩,主要是短铳的威力还是差了些意思,仆散怀恩的功夫还在烈焰虎之上,敏锐度更是一等一的,自然难以建功。 就在仆散怀恩格挡的瞬间,武安君发动八卦幻游术,连着朝仆散逸远刺出两枪,令其方寸大乱,随即换了一把短铳,朝着仆散逸远的胸口就是一枪。 仆散逸远可没有那么高的本事,直接被一枪打入心脏,整个人直挺挺倒了下去。 “老子杀了你!”眼看着侄子被杀,仆散怀恩跟发了疯一样,手中长刀朝着武安君不断劈砍。 武安君哪怕有着八卦幻游术加持,依旧只能疲于应对,对方刀太快了,比他的疾风枪法还要快出两成,若还是以游龙身法应敌,恐怕只能转身逃命。 “寨主,让开!”杜老三跟汪志新拉着刚装填好的火炮推了上来,示意武安君赶紧让开。 武安君立刻一个闪身,随即发动游龙身法就逃,同时长枪格挡,把仆散怀恩给挡了回去。 武安君一个纵身,跟仆散怀恩拉开距离,杜老三立刻点火,汪志新亲自调整火炮对准仆散怀恩。 仆散怀恩不愧是沙场宿将,居然不再躲避,反而俯身于地,拖过一具尸体架在头上。 “嘣!”的一声巨响,细小的弹珠打得满地都是。 仆散怀恩却猛地推开身上的尸体,提着长刀巡视四周,朝着武安君的方向就杀了过去。 就在快要接近武安君的时候,只见武安君身旁又推出一门火炮,吓得仆散怀恩转身就跑,几个腾挪就脱离了火炮的攻击范围。 武安君叹了口气,这人也太难打了,方才这门火炮根本没来得及装填火药,趁着这个功夫,两把短铳已经装填完毕,武安君提着长枪就朝着仆散怀恩杀去。 仆散怀恩的刀下,几乎没有一合之敌,若是让其再收拢一些精锐负隅顽抗,今夜的战损还要更多。 武安君单手持长枪,把仆散怀恩笼罩其间,凭借身法不断游动,另外一手持短铳寻找机会。 对于那个伤了他手臂,还杀了侄子的东西,仆散怀恩极为忌惮,他知道自己击杀武安君最好的机会已经丧失,眼下他想逃,却逃不出去。 “砰!”的一声,武安君扣动扳机,朝着仆散怀恩开了一枪。 仆散怀恩在武安君扣动扳机的瞬间,就以左臂继续格挡,他的刀法主要在右手上,左臂受伤对他的影响不大。 武安君一枪之后,直接从怀中换了另一把短铳,朝着仆散怀恩的腿上又是一枪。 仆散怀恩感觉腿上一阵刺痛,随即就是一个踉跄。 武安君趁此机会,长枪往前猛地一扎,直接刺入仆散怀恩心脏,旋即猛地抽出。 “敌将已死,投降不杀!” “敌将已死,投降不杀!” ...... 仆散怀恩的死讯传遍整个营地,武安君大口喘息,方才这一会,他的真元消耗极快。 这种极品武技,若不是功力深厚的话,根本用不起。 仆散怀恩的死,成了压垮敌军的最后一根稻草,大量的逃兵朝着来时的山路逃去。 武安君吩咐直接跟着追过去,现在已经是溃兵,根本不可能组织像样的反抗,趁此机会多抓俘虏才是。 待到天亮,此番战果极大,估计逃出去不过五百人,剩下的不是战死就是被俘虏。粗略估计,昨晚当场战死就超过五百人,还抓了一千出头的战俘。 武安君让预备役驻守安家寨,同时让斥候营继续抓俘虏,他亲自带着剩下的能战之兵去支援狂风跟凌川那边。 按照狂风传来的消息,那边张坚带着两千人稳扎稳打,比起仆散怀恩要谨慎许多,双方的伤亡都不大。 狂风跟凌川麾下有六百人,又抽调了三百民兵,勉强能够挡住张坚。 武安君带着还能战的八百人,携带少量干粮,连夜赶赴烈焰寨,在烈焰寨再进行补给。 一旦武安君这八百人抵达,就能跟狂风等人合力,形成对张坚的优势兵力。 虽然人数上还是略有不如,但是武安君这边都是精锐,张坚麾下精锐不满五百,岂是他这一千多号精锐的对手? 再说了,他这可是携大胜之威,只要他把仆散怀恩的头颅一挂,带着麾下冲出去,张坚能不跑就算他本事。 张坚这两天一直都感觉不踏实,仆散怀恩那边一直催他加快进攻,可对方火炮犀利,让他极难应付。 “将军,咱们不如用云梯攻击,这个关卡已经打了十天了!”幕僚燕宏业有些担忧,这么打下去,等仆散怀恩来了,岂能有好果子吃? “这有什么办法?那黑黝黝的铁弹太过犀利,不着急。本将麾下就这么点精锐,都折在这里了,谁给钱?”张坚直摆手,带兵打仗,还是得有一支信得过的精锐。 此番不过是剿匪而已,就算大获全胜又如何?最多三两个月,必然又卷土重来。 张坚是打定了主意混日子,谁叫仆散怀恩那厮把他赶到这里来的?为的不就是抢功嘛!既然自己也抢不过,那就干脆在这拖着,功劳咱不要了。 若是仆散怀恩知晓,肯定要一口老血喷出,自己都挂了,这小子还说自己抢功呢。 张坚同样修筑了防御工事,而且在投石机阵地布满沙土袋,铁弹砸上去就卸力了,杀伤力骤减。 按照张坚的估计,最多再有三五天,这关卡也就塌了,自己慢条斯理往里面推进就是,反正吃喝不愁。 就在张坚眯眼午憩的时候,对面的关卡上挂出一个人头,立刻有眼尖的认出了事仆散怀恩。 仆散怀恩可是京西军主将,北元在京西南路的军事大佬,此番剿匪的实际统帅,居然被砍了头挂在关卡之上? 这个劲爆的消息立刻传遍了整个营地,张坚几乎是哆嗦着腿来到营地前面,果然是仆散怀恩。 张坚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的关卡就打开了,潮水一样的披甲精锐蜂拥而出,朝着张坚这边冲过来。 仆散怀恩的头颅,几乎消灭了张坚部下的所有斗志,而武安君麾下则是跟打了鸡血一样。 “挡住,给我挡住!” “把人都抽调上来!” “立刻!” “本将亲自坐镇后面,敢逃跑者,杀无赦!” 张坚一连下了几道命令,立刻在阵地前组成防御。 随即张坚带着自己的精锐,出现在阵地的最后方督战,虽然情知不妙,但张坚也想看看,这些山贼到底有什么本事。 被推动得飞快的火炮,顶着敌人的羽箭,在离敌军营地二十步的距离开火。 连续四炮霰弹,将对方营地撕开好大的缺口,武安君带着亲卫一马当先,麾下各营指挥纷纷跟上,瞬间像一把尖刀插进敌人的心腹。 张坚瞬间知道,这些人他根本挡不住,没有丝毫犹豫,带着自己麾下精锐就逃了。 他本就进山不远,这里一千多号人,就算是抓俘虏也得半天,他肯定能逃得出去。 在逃之前,张坚还把粮草堆在路上,一把火烧了,既是断了那些人跟着一起逃的念头,也断了武安君追击的念头。 看着这一千多被丢弃的弃子,武安君也一阵无语,有时候俘虏太多了也不好,得给人家吃饭啊。 此番激战一个月,山寨伤亡不超过五百,却一下抓了近三千俘虏,这可都是训练过的青壮。 武安君准备在其中甄别筛选一下,再从山寨中选拔一些民兵补充,把各营人数扩充到五百,辎重营直接翻倍到一千,这些数据是根据山寨的承受力来的。 扩军之后,大盘山义军将拥有战兵两千五,斥候兵三百,辎重兵一千,再加上炮兵二百,总兵力四千。 如今各寨加起来的总人口,大概有两万出头,养四千兵马,绝对的穷兵黩武。 但是武安君没得选,好在今年秋天,高产的水稻跟玉米要收割了,至少在粮食供应上没太大问题。 而且武安君打算,在非战时,这些士兵两日轮训,还有一日也要进行劳作,弥补山寨劳动力不足的问题。 俘虏中的顽固分子,或者过往有黑幕的,直接打发去采矿,铁矿跟煤矿那边人手紧缺。 北元军在大盘山剿匪失败的消息,跟旋风一样传遍了淮水两岸。 北元朝廷兴师动众,五千人入大盘山剿匪,活着出来的不到一千人,连主将仆散怀恩都被斩杀当场。 曹昉跟苏晋二人吓得紧闭城门,大盘山外驻防的士兵早就溜之大吉,各乡每天跑路的人不下百户。 大部分人都是往大盘山中跑,也有人偷渡淮水南下大乾,泌阳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萧条起来。 要说最肉痛的还是曹昉,曹家出了那么多钱粮,最后全都打了水漂,如今连田地耕种都要耽搁了。 县城内的产业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敝,曹家这一次前后的损失高达五千两以上。 要说最震惊的,当属大元的南京留守完颜峤,仆散怀恩麾下的京西军,正是南京府麾下三支军队之一,居然精锐全部葬送在了大盘山。 完颜峤当即行书中都,请北元皇帝完颜亮定夺,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第一百零三章 风起云涌 最开心的,当属襄阳的辛表程,他随手布下的一颗暗子,居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直接将仆散怀恩给一波带走。 当即上书朝廷,为武安君请功,同时请求出兵北伐。 京西军作为南京府麾下三大精锐之一,居然连武安君麾下义军都打不过,显然北元军队的腐朽速度,比起大乾丝毫不慢。 在辛表程眼中,武安君麾下义军的战斗力,应该跟城防军的普通士卒差不多,既然占据地利能够打败北元精锐,那么他麾下的襄阳城防军,完全可以跟北元精锐野战。 大乾朝堂上关于北伐的争论愈发激烈,因为武安君的大胜,胜利的天平正在朝着主战派倾斜。 作为如今的主和派大佬,蔡正阳现在每天上朝都几乎被指着鼻子骂,心里早就将武安君给诅咒了一百遍。 “老爷,上次克丰军的张指挥使,好像就是在此人手上吃了瘪,这才让那女子逃了去!”蔡正阳回家之后,还要在书房处理各地来的书信,帮他整理文书的正是之前蔡桧的幕僚辛藏锋。 当初蔡桧在大乾构建了一套完整的密谍系统,真正的掌控人就是辛藏锋,每天从各地传递而来的信息多如牛毛,辛藏锋将有用的信息整理出来交给蔡正阳。 原本这些信息都是交到蔡桧手上,如今蔡桧已死,原本的少爷蔡正阳成为老爷,这些消息自然是递到蔡正阳案头。 “可恨,能不能再将此女弄过来?”蔡正阳在突破的时候,功法出了问题,这也是他之前为何一直昏迷不醒。 蔡桧是个正经文官,当初流落在北元吃够了苦头,怕儿子重蹈覆辙,幼时便请了名师传授功法。 蔡正阳天赋本就不错,在天材地宝的加持下,武道精进极速。当蔡桧身体不行的时候,蔡正阳知道风云将起,冒险突破,结果差点万劫不复。 好在有恩师紫云道人出手,加上名贵药材吊着,最终缓了过来,却留下暗疾,功法再难有进步。 紫云道人告诉蔡正阳,必须寻一个有至阴之体,且修行至阴功法的女子双休,才能逐渐消除经脉中的隐患。 恰巧,叶柔就是至阴之体,而且据说修炼的功法乃是寒水诀,正好满足蔡正阳的需求。 当初蔡正阳在昏迷之中,蔡桧就吩咐手下去办,没想到叶柔居然提前得到消息跑了。后来蔡桧也陷入昏迷,这事渐渐也不被提及,蔡桧身死之后,叶柔更是以为避过了风头。 蔡正阳醒来之后,自然要解决经脉中的暗伤,已经搜罗了几个至阴之体的女子在后院,只是她们都不曾修行功法,或者水平太低,根本不能彻底解决蔡正阳的经脉隐患,只能稍作缓解。 安丰军指挥使张九行,乃是蔡桧一手提拔,算是蔡家的心腹将领。在打听清楚叶柔的行踪之后,便授意张九行下手。 张九行在蔡桧死后,就一直在摇摆,明显议和派声势落入下风。可就算他想改换门庭,也不见得人家要他,只能捏着鼻子继续给蔡家卖命,却不愿意跟水师起了冲突。 如今大乾各路将领,最受朝廷信重的就是水师,所以张九行才会请动禅影双煞出手。 原本以为禅影双煞出手十拿九稳,既能交好蔡正阳,又不会得罪水师,却没想到被武安君给破坏了。 “恐怕不行,建康知府夏侯耀,乃是右相崔大人的门生。以前老爷在的时候,自然是无妨的,只是现如今......”辛藏锋面露难色。 崔思退以前是蔡桧一手提拔,在旁人看来,妥妥的议和派大佬。 但自打蔡桧身体有恙之后,崔思退就跟蔡桧一党划清界限,如今更是成为当朝右相,明显受皇帝倚重。 崔思退当上右相之后,开始谨言慎行,特别是对北元的态度开始暧昧起来。 若是崔思退能够支持议和派,蔡正阳等人在朝堂上也不会步履维艰。 “白眼狼!”蔡正阳低吼一声,若不是蔡桧栽培,他崔思退能有今天? 辛藏锋沉默,很明显,这崔思退早就傍上了皇帝的大腿,自然没必要看蔡家的眼色行事。 烟雨阁背后站着的大佬,正是曾经的礼部尚书,如今的当朝右相崔思退。 “那就再去找,看看有没有其他合适的人!”蔡正阳掂量了一下,此时不适合跟崔思退麾下的人再起冲突,只能另寻他法。 “属下已经派人多方打探,一旦有消息,就会立刻传来!”辛藏锋早就这么办了,只是哪里这么好找? 女子习武本就罕见,还要拥有至阴之体,这跟找三条腿的蛤蟆差不多。 “传消息给那边,若是他们不尽快解决那个匪寇,咱们是要顶不住了!”蔡正阳想起今日朝堂之上的交锋,主战派占据绝对上风,就连崔思退麾下都开始蠢蠢欲动。 至于皇帝,已经老了,根本没有独断专行的魄力,只要朝堂上的争论尘埃落定,或许他就会顺水推舟。 有些事,皇帝想不想做都是其次,关键是朝堂上能不能达成共识。只要朝堂上达成共识,就算失败了,也轮不到皇帝来背锅。 “老爷,以属下看,不如尽早跟那边断了联系的好!”辛藏锋斟酌着说道。 所谓的那边,自然就是北元,当初蔡桧能够回到大乾,背后自然是有北元高层相助。 除了大乾朝堂分为主战派跟主和派,北元的朝堂也是一样,蔡桧的南归,自然就是北元主和派的功劳。 在主和派看来,只要天下太平,他们就能身居高位,享受荣华富贵,何必打生打死? 天下这么大,完全可以容得下大乾跟北元。 以前窝在草原,那叫苦寒之地,如今他们已经富有中原,何必继续去拼命? 草原人口比起汉人太少了,他们南下是为了逃离苦寒之地享福的,如今既然都享福了,又何必继续以命相搏? 以前命贱,每年冬天草原上都要死好多人,现在不一样了,他们数十万草原人,完全可以成为中原的人上人。 在北元议和派看来,与其惦记着跟大乾开战,还不如想着如何统治麾下的汉人,让他们创造更多的财富。 “断?那是不可能的!”蔡正阳摇摇头,所有人都可以改变立场,唯独他不可以。 当初蔡桧为了南归,可是留下了足够的把柄给对方,保证自己不会脱离对方控制才被放还。如今这些年,蔡桧跟对方一直有书信往来,这些东西可都是铁证,一旦对方公布出来,他蔡家逃不掉一个满门抄斩。 辛藏锋暗暗叹息一声,领命就出去办事了。 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二次围剿,武安君在夏收之后就开始迅速将各营满员,为了保证土地的开发跟耕种,所有士兵开始轮训。 整个安家寨的土地,都被种上了高产水稻跟玉米,至于烈焰寨那边,因为种子不足,依旧是种植的普通水稻。 按照武安君的估计,秋收之后,安家寨就能彻底摆脱粮食困境。 上次斩杀仆散怀恩那一战,以及后面击溃张坚,武安君收获了超过两千点的杀戮值,武安君又开始了一次洗髓。 连续洗髓之后,武安君的经脉再次迎来了质变,每天修习功法,都能吸收到更多的真元纳入丹田,纯阳功修习的进度大增。 剩下的杀戮值,武安君再次从极品功法武技中抽取,这一次如愿抽到了大龙象力,直接醍醐灌顶给卫骁,让他转修大龙象力。 至于车敬,等武安君攒够了杀戮值会再次让他转修,其他人资质有限,还是继续修习霸道炼体诀。 以武安君的判断,这霸道炼体诀虽然修习的过程比较痛苦,但是威力不逊色于高品功法。武技比起功法来说,获得要容易些,毕竟没有配套药浴这个防盗措施。当初干掉烈焰虎,他那里就收获好几套,都是些大路货罢了。 武安君闲来无事,最喜欢去铁矿上转悠,俘虏中有不少的硬骨头,武安君可不敢将他们收入义军之中,干脆都打发到矿上劳作。 这些人中,不乏有武艺高强之辈,武安君特意给苏慎配了几个信得过的高手,还每人配给一把短火铳,若是有心怀不轨的直接打死。 刚开始每天都有闹事的或者想要逃离的,接连杀了十几个,剩下的也就渐渐消停了。 矿上工作辛苦,但是吃饭管饱,那些人适应这里之后,铁矿产量暴涨。 如今每天都有农户携家带口往山里逃,武安君直接将他们都安置到那些小山寨中,配给粮食跟农具开荒去。 如今安家寨跟烈焰寨乃是大盘山中的双子星,也是武安君的基本盘,寨中物资丰富,待遇也是最好。其他各寨待遇都要差上一些,但是可以保证能够吃饱,山中人口越来越多,武安君不得不进行一些变革。 如今铸炮的工艺也渐渐成熟,工匠开始试着铸造重达一千五百斤的火炮,这些火炮将拥有更大的口径跟射程,能够更快摧毁敌方的防御。 上次火炮被破解,武安君就发现了这个弊端,火炮的威力不足以迅速摧毁简易的防御工事。 除此之外,武安君还让工匠开始研制五百斤的虎蹲炮,用以近距离发射霰弹。 钻枪管的速度慢到让武安君无法忍受,根本不可能大规模装备火铳,但是义军的战斗力又必须依赖火器,否则面对北元的大规模围剿,根本无力应对。 既然钻不出枪管来,那就铸炮,近距离的霰弹攻击力极强。 这种五百斤的虎蹲炮,装上小车之后,两名士兵就能移动,可以在战场上快速部署。霰弹的射程肯定不如意,但胜在量大管饱,近距离压制一波问题不大。 现在大盘山中最紧缺的又成了硫磺矿,这玩意在火药中的占比极大,却又不能自给自足,这就成了制约义军战斗力的最大瓶颈。 襄阳的硫磺矿储备并不多,整个大乾军中,更多的将硫磺矿作为一种火攻材料,而且因为易燃的属性,根本不会大规模储备。 武安君在铁矿上转了一圈,居然没看见苏慎,干脆命人去寻。 过了一刻钟,护卫带着苏慎过来,只是瞧了一眼,武安君就知道苏慎心中有鬼。 话说苏慎在安家寨,拿的可是第一等的工资,前面又领了赏,住的也是青砖瓦房,日子过得极为舒坦。 “苏主管,说说吧,有什么瞒着本寨主的?”武安君眉毛轻轻一挑,直接开门见山。 随着实力的强大,武安君已经习惯了这种单刀直入的聊天方式,不仅高效,还能给对方极大的震慑。 “寨主,那、那个,咳,教中来人了!”苏慎犹豫了一下,知道自己瞒不过去,干脆坦白算了。 “白莲教?人呢?”武安君也不奇怪,这么大的山,摸进来几个人正常。虽然斥候营在各个路口都布置了哨探,但是白莲教作为老牌早饭专业户,肯定不缺乏身怀绝技之辈,能从他们眼皮底下潜入,也在情理之中。 “在,在我的公房里!”苏慎指了指自己不远处的公房。 “走,去看看!”武安君艺高人胆大,直接就往苏慎的公房走去。 “寨主,对方武艺高强,我真的不是有意隐瞒......”苏慎跟在武安君身边赶紧解释道。 “无妨!”武安君一摆手,他也想见一见,这个白莲教的高手。 让武安君意外的是,直到他走到公房门口,依旧无法感受到其中有人,这份隐匿的功夫当真惊人。 武安君推门而入,只见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正盘膝而坐,听见动静转头看了过来。 “苏慎,看来你是真的背叛了教主!”男子缓缓起身,眼神掠过武安君,看向其身后的苏慎。 “慕容护法,这......”苏慎感觉头大,自己有什么办法,他能得罪武安君吗?这整个大盘山都是武安君的地盘,生杀予夺都是他一句话。 “你就是白莲教的护法?苏主管是我的俘虏,为我做事,换取生机,很公平!”武安君两手一摊,这叫什么背叛?又没往白莲教背后捅刀子。 “武寨主,我知道你有几分本事,年轻气盛可以理解。但是,殊不知,你已经大祸临头。”慕容相城看着武安君,面上带着一丝不置可否的笑意。 “年轻就该气盛,难不成还要等垂垂老矣再气盛?”武安君大马金刀在窗前的桌子旁坐下,对着慕容相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慕容相城原本以为,武安君一定会反驳或者发怒,没想到对方坦然受之,搞得他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往下讲了,只能顺势落座。 第一百零四章 慕容相城 “话说你们白莲教,密谋上千年,倒是不年轻气盛,可也没多少功绩,岂不是可悲?”武安君拎起茶壶给慕容相城倒了一杯,至于苏慎,只有站着的份。 “武寨主此言差矣,我教宗旨乃是追寻天地至理,只是不忍见百姓困苦,才想为百姓谋一份生机而已。”慕容相城的眼中,白莲教可不是什么造反专业户。 太平盛世的时候,那都是潜心研究天地至理,民不聊生的时候才会仗义出手,为的是太平盛世及天下大同。 “天地至理?说说看!”武安君还真来了兴趣,这帮家伙难道还是隐藏的科学家不成? “武寨主可知?为何夏日炎热,而冬日严寒?”慕容相城面带神秘,这些可都是白莲教的至高机密,像苏慎这样的根本接触不到。 白莲教的各式书籍,都有严格的等级制度,苏慎的权限太低,只能看一些普通的书籍。 “温度来自于太阳,夏天日照长,自然温度高,冬天日照短,温度也就会低一些。”武安君实际上很清楚,那是地球与太阳之间的公转引起的,导致距离跟照射时间差异引起的。 “非也!天地初开始,本是四季如春,物资丰富。是人皇帝辛的暴虐,惹怒了天帝,这才降怒与人间,让人饱受疾苦。若是能够恢复天下大同,如上古三皇五帝一般,四季如春也会再次降临人间。” 慕容相城的一段话,让武安君大跌眼镜,合着你们研究的天地至理,就是编些鬼话?不过倒也是,人家本来就是教会,搞的自然是神鬼那一套。 真要是让老百姓都相信,这些都是自然运转的法则,无从更改,那谁还信他们的蛊惑? “咳,言归正传,慕容护法此番不请自来,是为何故?”武安君大失所望,也不想跟慕容相城继续聊这个问题。 “苏安抚使久无音信,奉教主之命,将其带回教中。”慕容相城原本兴致正浓,还想着宣扬一下教义,没想到武安君来了个急刹车,让他很是不爽。 苏慎双眼流露出恳求之色,这要是被带回白莲教,他还能有得好?慕容相城上来就给他安了一个叛教的罪名,在白莲教中,这是要打断腿丢进蛇窟的。 “现在苏主管,是本寨主的人,你带不走!”武安君笑了,这个白莲教的护法,脑子不太灵光。 如今苏慎将铁矿打理得井井有条,才能比牛仓还要略胜数筹,这样的人才必须得留住。 “这是我圣教教主的命令!”慕容相城看向武安君,眼神中带着一丝警告,意思很明显,别看你占了个山寨,跟白莲教比起来依旧不够看。 “你们的教主,与我何干?在这大盘山里,还轮不到他来做主!”武安君丝毫不惧,一些装神弄鬼的神棍,只能躲在暗处罢了。 武安君现在麾下带甲两千余,也算是一方豪强了,凭什么被白莲教指手画脚? “原本我还没把握,现在倒是有些想法!”慕容相城猛地起身,右手变掌为抓,直往武安君的脖子抓去,显然是打的擒贼先擒王的主意,只要拿住武安君,自然能把苏慎带走。 武安君八卦幻游术发动,整个人一晃就偏了过去,随即空明拳就朝着慕容相城轰去。 慕容相城身形一个晃动,居然避开了武安君的空明拳,两只手掌好似精铁一般,朝着武安君再次袭来。 武安君的轻功略胜一筹,但是慕容相城的爪功极其犀利,招招不离武安君要害,让他疲于应对。 这慕容相城的功夫,显然比武安君还要高不少,今日这一番交手,比那夜跟仆散怀恩的还要惊险。 仆散怀恩的招式大开大合,但是身法不够灵动,武安君能够拉开距离发动短铳。 但是这慕容相城不仅手上功夫极为了得,身法也是绝妙,虽然方寸之间的腾挪要差上一些,可武安君却也无法跟对方拉开距离。 眼看对方利爪袭来,武安君拼着受伤,直接一拳轰去。 拳爪相交,武安君借势后退,往后连闪,直接撤出屋外。屋内空间狭窄,不利于他施展,刚到屋外就将短铳持在手中。 方才早就逃之夭夭的苏慎,这会带着武安君配给的两名护卫赶过来,分别举着短铳,凭身手肯定没戏,只能指望用火铳了。 武安君看着赶来支援的两人,心中大定,暗道自己方才太过托大了。 武力的增长,让他生出小瞧天下英雄的念头,白莲教能够存在千年,自然有其过人之处。 若是所料不差,白莲教应该培养了不少高手,也不知道慕容相城这样的,能有多少,那个教主又该是怎样的高手。 武安君看了一眼自己的拳头,方才被慕容相城那一抓,直接抠出了大块皮肉,鲜血淋漓。 干脆身形闪动,从一旁护卫手上取来一根长枪,准备以疾风枪法配合火铳应敌。 慕容相城方才被武安君一拳打退,虽然占了些便宜,却也感觉武安君不可小觑,心中更生谨慎。 一个闪身出门,形如鬼魅,双爪直往武安君跟前袭来。 武安君长枪一抖,就往对方笼罩而去,力求将慕容相城限制住。 “嘣!嘣!”两名护卫直接扣动扳机,没有丝毫犹豫。 慕容相城不愧是白莲教的高手,虽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只当作是暗器,身形剧烈扭动,居然在毫发之间避开了去。 武安君也趁势直接扣动扳机,近距离给慕容相城来了一枪。 堪堪避过两颗铁弹的慕容相城,身躯已经扭到了极致,眼看着武安君手中铁弹飞来,他再也无法避开。 让武安君惊诧的是,慕容相城直接左手朝着铁弹抓去。 空手接子弹这种本事,武安君还从未见过,可慕容相城真的做到了。 慕容相城接住子弹,随即一个转身,直接朝着山林飞跃。 武安君凭着游龙身法追逐,距离却逐渐拉大,干脆放弃了。 “寨主,这、怎么办?”苏慎慌得不行,被慕容相城惦记住,还能有得好? “无妨,他受伤了,短时间内好不了。”武安君指了指地上的血迹。 方才慕容相城空手接子弹,固然堪称神技,可显然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这也是为何他接了子弹就要逃。 “那还好!”苏慎叹口气,不然天天防着慕容相城,这日子没法过了。 武安君实际上也不知道,慕容相城的左手几乎废了,想要恢复千难万难。 慕容相城的鹰爪功乃是白莲教的顶级绝学,在修炼过程中需要用到大量的药材跟矿石,练成之后,双手如精铁,一招一式都可以置人于死地。 与人对敌之时,哪怕空手入白刃,也可以毫发无伤,这是慕容相城最大的凭借。 但是方才的那颗铁弹,直接破了他的鹰爪功,几乎将其手掌击穿。在左手恢复之前,慕容相城只能以右手迎敌,破绽百出,实力连一半都不到,这才是他慌不择路的原因。 武安君本不想跟白莲教闹翻,毕竟大家都是跟北元朝廷过不去,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但是慕容相城的做法让他根本忍受不了。 “属下愿为寨主效死!”苏慎直接跪地效忠。 苏慎没想到,武安君为了他,居然以身犯险,跟慕容相城死磕。他何德何能?在白莲教不过比边角料强一些,如何值得武安君这般? 虽然眼下的武安君还困于大盘山中,却已经开始崭露头角,非是一般的草莽可比。 “我手下的人,只要不犯错,我自当回护。你且安心在此办差,他日有合适的功法,本寨主亲自为你传功。”既然这苏慎是个人才,如今又诚心归附,不妨传他一套功法,也好让其有些自保之力。 “寨主放心,属下一定尽心竭力,不敢有丝毫懈怠。”苏慎大喜,寨中早有传言,武安君乃是文曲星转世,自然会有独到的手段。 原本武安君还觉得,以后杀戮值应该多抽些高级功法武技,加强麾下亲信的实力。可方才慕容相城的手段,让他不得不小心谨慎,这天下何其大,不知道隐藏了多少高手,自己目前的实力依旧存在危险。 慕容相城不过是白莲教的护法,按苏慎的说法,白莲教的护法足有二十多个,再加上地位更高的圣子、长老这些,这样的高手组合让武安君心惊肉跳。 白莲教千年传承,自然有其过人之处,武安君不得不小心应对。 天气一天天炎热起来,武安君原本以为,北元朝廷的报复会来得很快,却没想到出奇的安静。 泌阳县紧闭的城门也缓缓打开,那些原本嚣张的草原人也开始低调了许多,衙门里开始张贴告示,夏税直接减半征收,这才勉强止住了大规模的人口出逃。 如此一来,苏晋跟曹昉总算能松一口气,再这么逃下去,泌阳县就完了。 武安君在山里同样松了一口气,再这么下去,大盘山又要出现粮食危机了,这些逃山的可都是吃不饱的,山寨中粮食消耗越来越快。 武安君甚至生出了出去打劫的念头,可这都是乡里乡亲的,抢了之后不仅名声烂了,人家没得吃还得往山里来,这能怎么办? 至于往远处去抢,武安君还真就不敢,两条腿能跑得过骑兵? 眼下北元在南边开设马场,为的就是能够迅速组建骑兵,那才是北元真正的精锐。 当初仆散怀恩进山,大量的马都留在山外,武安君拢共就缴获了一百多匹,都是充当脚力运输粮草的。 虽然不多,各营都分到了一些,骑术也是各营的必考科目。 “郎君,咱们快要没钱了!”余静姝拿着账本跟武安君叫穷。 此番大胜,缴获寥寥,但是赏钱跟抚恤那是一文也不能少,否则义军能有多少战斗力? “火药作坊那边也停了,硫磺矿都用完了!”云瑶走到武安君跟前为其揉捏肩膀。 火药这玩意虽然已经出现了,但是武安君用的是最佳配比,而且是湿法制成的颗粒火药,威力更大。 为了保证工艺不外泄,火药作坊是由云瑶掌控。 “说不得,得再走一趟襄阳了。”武安君伸个懒腰,除了襄阳,他也没别的地方可以捞钱了。 如今玻璃的工艺也开始成熟,还囤积了大量的香皂,不走一趟襄阳换成钱,山寨就要维持不下去了,经济危机可不是闹着玩的。 武安君估摸着,再有些时日,就该是雨水频发的季节,北元朝廷断不会在这个时候进攻大盘山,正是他去襄阳的好时机。 二女虽然不舍,却也知道应该以事业为重,默默去准备物资。 这一次武安君并没有带杜老三,只带了贺明跟车敬以及另外两个亲卫上路,物资自然由李老七派人运送到严家寨。 原本那日武安君在严家寨接受大批物资,郭淮上报张坚,在此驻守了上百人。结果张坚在大盘山一战折损大半,赶紧将这些人给调回去补充兵员了,严家寨现在根本无人驻守。 在张坚看来,大盘山中战力强悍,这百来人留在这里基本等于找死。 最近难逃的人很多,武安君乘严勇的小船南下,丝毫不起眼。 江南优品商铺作为如今襄阳城的知名店铺,最近却格外落寞,因为店铺门口挂了两个大字售罄。 玻璃镜早在五月份就售卖一空,前几日香皂也卖完了,商铺连预订单都不敢接了,因为交付日期根本不确定。 槿颜也知晓了泌阳县剿匪的事情,只能暗暗祈求武安君能够平安。 云歌瞧见贺明架着马车,朝着店铺内喊了一声,就赶忙迎上来。 原本沉寂的店铺立刻热闹起来,槿颜带着小禾赶出来迎接。 数月不见,槿颜反倒年轻了些,连眼角的皱纹都淡了许多,应该是玉颜心经的功劳。 大批量的物资被搬进后院,至于玻璃镜肯定是得送到边老汉一家那里去,商铺售罄的招牌也被摘下来。 边老汉的儿子边默,在襄阳城请名医重新接骨,如今虽然是个瘸子,却也比瘫痪强太多了。 这段时间边老汉一家三口心里空荡荡的,活早就干完了,每月商铺还给发工钱,这钱拿的实在心中没底。 好不容易等到玻璃到了,立刻开工,保证明天就给商铺供应上。 “槿颜,咱们去楼上小憩一会!”吃过饭,武安君朝着楼上使个眼色说道。 小别胜新婚,这一别就是半年,武安君感觉自己有些急不可耐。 “那个,咳,还是等晚上再说,商铺里挤压了不少预订单,得先安排送货!”槿颜感觉脸上臊得慌,虽然她也想跟武安君单独相处一会,可这青天白日的,怎么好意思? “也罢,我先去一趟府衙!”武安君按捺下心头的念想,此番来襄阳,自然是要去见一见辛表程的。 第一百零五章 进士出身 谁知道武安君还未出门,就迎头碰上郭进,当即就给他一个大拥抱。 “兄弟,你厉害啊!”郭进竖起大拇指,心底那是一百个佩服。 武安君这次在大盘山击杀了那么多北元士兵,若是搁在两国交战,这军功都够整个丐帮脱籍了。 “侥幸,麾下弟兄也是无路可走,只能背水一战!”武安君很谦虚,得低调,不能把自己的实力都暴露出来。 “辛大人如今,对你是赞不绝口,兄弟你就要发达了。”郭进满眼羡慕,现在的武安君,可不再是当初辛表程随意布下的闲棋。 整个北元,像京西军这样的精锐也不过三十支左右,武安君直接给他干废了一支,这份功绩在大乾军中,那也是响当当的存在。 “不敢,正要去辛大人那里走一趟,汇报一番此次军情!”武安君笑了,只要辛表程不傻,自然是要大力栽培武安君的,这些早有预料。 “同去!”郭进哈哈一笑,将几张银票递给武安君,那是酒楼的分红。 如今郭进也过得滋润,每月酒楼都有数百两进账,这可都是托武安君的福。 武安君也不客套,他眼下穷得慌,大盘山中的银钱都快见底了,直接塞进怀里。 如今武安君名声在外,为了避嫌,郭进先跟苗正雨说了一声,然后直接带武安君去了后院。 二人刚进后院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辛表程就从衙门公房回来了,搁以前怎么也得小半个时辰。 “学生见过大人!”武安君恭恭敬敬行礼。 虽然有些微功绩,可毕竟还是个白身,辛表程可是一方大佬,在大乾朝堂也是排得上号的实权人物。 “快请起,让本官好好瞧瞧,倒是黑了些!快给我说说,那战事到底如何?”辛表程端详一番,笑着说道。 武安君当即将战争的过程给辛表程详细说来,当然,把己方的战损夸大了些,同时把战绩也缩小一些,这样才能隐藏些实力。 原本武安君麾下战损大概四百多,现在直接给涨到八百。击杀跟俘获敌军四千余,直接变成了两千,在山中占据地利,获得如此的战绩倒也不那么离谱。 至于烈焰虎,武安君表示其练功出了岔子,直接将其部下给吞并了。 辛表程不断点头,显然对于武安君的实诚很满意,他最讨厌那种夸大战绩的将领,很容易给上位者带来误判。 “以你所见,这个京西军精锐的战斗力如何?比我大乾精锐如何?”辛表程最关心的,还是北元军队的真实实力。 “披甲超过五成,更是有数百重甲步兵,据学生来看,当比光州防御使严焕大人麾下精锐,还要略胜一筹!”武安君对襄阳城防军跟城外谭良弼的兴化军并不了解,反而那两天在光州军中倒是瞧出了些门道。 武安君如此说,也算是将他跟李采薇的事说出来,看看辛表程是否会有反应。 “严焕此人,虽然勤于商道,但却没有荒废练兵。如此说来,这京西军的战斗力,应该跟我大乾禁军在伯仲之间。北元善骑兵,步战略差些,若是在开阔之地,实力犹在禁军之上。”辛表程作为务实派,一直在揣摩北元军队的战斗力,这次的大盘山之战,显然给了他最为直接的参考。 关于李氏商行,辛表程作为襄阳府的大佬,武安君的这些事情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线,生意上的往来很正常,他并不想过问。而且李氏商行能够在襄阳做这么大的营生,彼此之间自有默契。 北元的地方守备军队的实力容易打探,但是精锐却很难摸清,如今有了武安君提供的信息,倒是能够窥得一二。 如此看来,大乾若想要北伐,恐怕必须在兵力上占据优势才行,同等兵力下,过了淮水很难占到便宜。 “大人明鉴,学生不过侥幸,千万不可因此低估北元军队的战斗力!”武安君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辛表程因此低估了北元军中的战斗力。 此番在大盘山,占据地利,才侥幸击败仆散怀恩。 仆散怀恩作为北元名将,从一开始就没将大盘山义军放在眼中,以为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后来却又骑虎难下,抹不开面子继续征调人手,急于求成才给了武安君机会。 仆散怀恩麾下战损超过三成,连续作战,依然丝毫不乱,若非是成功夜袭,恐怕战败的就是武安君了。 “嗯,据说,你用了一种火器,威力可比投石机?”辛表程流露出一丝兴趣。 武安君早有准备,火炮这种东西,一旦拿出来用,藏肯定是藏不住的。但是对火炮威力最重要的,乃是火药,他手中的颗粒黑火药,已经是黑火药的巅峰,能够保证他在火器上独占鳌头。 火炮的造型就在那,只要拉到山外,有心人瞧上一眼,就可以进行仿制。当然,肯定要经过漫长时间的摸索,期间炸膛什么的也不会少,但终究是能弄出来的。 “大人请看,这是山中工匠绘就的图纸,学生特意带来献给大人!”武安君从怀中掏出一张图纸,递到辛表程眼前。 若想被这些大人物器重,光会办事还不行,你得表现出忠诚才好。 若是没有忠诚的话,能力越大,危害就越大。 “你还真舍得,给本官说说,怎么个操作法?”辛表程打开一看,这造型看着就跟个竹筒似的,能有那么大的威力? “大人且看,从这炮口装填火药,再以铁弹塞入其间,这里有个小孔,可以放入火绳点燃。待火绳燃烧至炮筒之中,火药被点燃,产生巨大的推力,将铁弹推出洞口,以造成杀伤。”武安君没有丝毫保留,比起辛表程的信任,这些不值一提。 这种简单的火炮,并不能完全决定战场的走向,明朝那会,火器可比他这个强多了。明初打得四方臣服,明末应该火器更加犀利,那又如何?终究要看何人在用。 “有几分道理,只是威力比之投石机,如何?”辛表程点点头,却觉得也就那么回事。 “呃,伯仲之间,只是操作上,要简易些。投石机的缺点,是太过笨拙,需要现场搭建,这个火炮虽然沉重,但是可以直接投入使用。火炮的缺点,就是一旦没了火药,或者火药受潮,就成了铁疙瘩。”武安君倒是没有瞎说,火炮这玩意很烧钱,而且火药作为易燃物,保管跟存放都是个问题。 辛表程盘算了一下,感觉还不如投石机耐用。 投石机主要是对人力要求很高,但是辛表程不缺人,火药跟烧钱有什么区别? 但是辛表程却还是决定铸造一门出来看看,威力到底几何,再权衡一番。 “你做得很好,本官已经为你请功,只是你身份特殊,且身在北元境内,有些难办。”辛表程带着几分笑意看向武安君。 若是朝廷当真决定北伐,武安君这一仗,几乎可以算是首战,以后必然要在史书上留下一笔的。 “学生自幼读圣贤书,自当报效家国,并非为了贪图荣华富贵!”武安君心底暗暗激动,咱必须不贪图,但是朝廷若是给了,也不好拒绝是不是? “不错,考虑到你被意外耽误了科举,兼且才华出众,特赐你进士出身,这是你的身份凭证!”辛表程从怀中摸出一份文书,递到武安君面前。 武安君几乎不可置信,大乾朝堂的进士出身很难搞,通常立功也就是同进士出身,这里面的区别很大。 按照大乾科举惯例,一甲进士及第,进翰林院。二甲进士出身,可以在京为官,也可外放成为实权官。三甲就是同进士出身,只能等着有空缺候补为官。 大乾因为有特奏名制度,导致同进士出身泛滥,在文官体系中处于边缘化角色。 武安君拿到的是进士出身,这可是大乾官场的硬通货,按照大乾规矩,那是必须授予正经官职的,入流的那种,从七品起步。 当初蔡桧的儿子,也就是如今的大乾礼部尚书蔡正阳,那也是经过科考才拿到进士出身,当然,这其中有没有暗箱操作,武安君就不知道了。 这也说明,想要不经过科考拿到进士出身的难度极大,大乾朝开国到现在,还不满一手之数。 “学生,谢过大人!”武安君捧着文书,朝辛表程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这可不单单是功名,更是大乾官场的免死金牌,只要不是犯了弑君谋反这种十恶不赦之罪,那就可以横着走,最多也就是流放。 “倒也是你自己争气,特别是那首青玉案,据说太子极为喜爱。朝会之上,太子把你当初解试的卷子拿到朝堂上,供诸位大人查看,这才得到了陛下的首肯。” “我大乾官场,固然有些弊端,但是对于有功之臣,还是不吝赏赐的。” 辛表程对于这个结果是满意的,太子是主战的,如此做,应该也是表明一个态度。 如今朝堂上主战派威势日重,就连崔思退也开始向主战派靠拢,武安君这事就成了政治正确。 礼部尚书蔡正阳,恨不得咬死武安君,可却顶不住朝堂上的压力,皇帝金口一开,他也只能顺水推舟。 郭进跟苗正雨口水都流了一地,这他么是进士出身啊,可以立牌坊的那种,光宗耀祖啊。 在他们眼里,这玩意比给个杂牌将军都强,大乾文贵武贱,这好比么? “大人,按照大乾惯例,是不是该授官?”武安君舔舔嘴唇,一想到要当官,还是激动得不行。 “咳,这个,你在北元境内,授官不太方便,先就这样。”辛表程有些尴尬,大乾的惯例确实如此,但是武安君绝对不能离开大盘山,不然那义军岂不是要易主? 太子为此事出力,何尝不是看中了这支义军,这才是武安君的立身之本。 最合适的,当然是给武安君在唐州封个官,可唐州在北元手中,这样也太不体面,干脆就搁置了。 “哦,俸禄呢?”武安君一想也是,只要有了这个进士功名,当官是迟早的事。 “咳,这个倒有,上面写了,宣德郎,正七品待遇,月俸二十五两!”辛表程对于大乾各个级别的待遇很清楚。 大乾朝堂上文武的待遇都是根据散官来的,代表品级待遇,具体的职务则是职官。比如辛表程,散官就是正三品的金紫光禄大夫,职官就是京西南路安抚使,兼知襄阳府事,提督京西南路军事。 如今武安君的散官品级有了,也算是大乾的官员,但是没事可做。 “俸禄在哪领?”武安君觉得好像也不错,光拿钱不用干活,一个月二十五两,贴补家用也不错,花不完。 “照例,是在户部领取。”辛表程对于大乾官场,那是门清。但凡有职官的,都是发到所在衙门账上,那些因故没有职官的,基本都是在京等待朝廷新的任命,按期去户部领取即可。 “大人,为了这二十五两,我还得去临安?”武安君感觉头痛,这怎么感觉不太划算。 “你又不缺这点钱,回头去了临安,一次性领取好了。”辛表程摆摆手,你又不缺这点钱。 在辛表程看来,武安君那铺子就是个日进斗金的买卖,他都眼红。 实际上辛表程不知道,如今大盘山中寨民已经突破一万五千,武安君感觉压力山大。 “大人,你有所不知,此番大战,山寨损失极大......”武安君直接开始哭诉,死了那么多人,还误了耕种,搞不好今年冬天要饿死人。 “大人,北元朝廷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秋收之后必然再次来攻......” 武安君的意思很明显,义军虽然打赢了,但是现在危机四伏,搞不好一个浪花就全翻了。 辛表程作为老狐狸,自然一眼就看穿了武安君的诉求,可那义军毕竟没有编制,朝廷拢共就拨付了一千两,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辛表程麾下这么多人,每月的开支都有定例,若是拨付一笔给武安君,其他人自然就会少了,这里面的得失必须要权衡。 “钱跟粮食是没有的,其他的,你想要什么?”辛表程思量了一下,这两项物资肯定不能动。 “硫磺、牛角、牛筋、药材这些,我都要!”武安君知道钱肯定没戏,粮食他也勉强够,铁料自己能开采。 武安君最缺的就是硫磺,没有硫磺,那些火炮就成了废材。至于牛角这些,武安君也是为了大规模装备弓箭,火铳没指望,那就只能继续以弓弩取胜。 铁胎弓的力道太大,军中能用的不多,牛角弓力道稍弱一些,但是耐用性更高。 第一百零六章 传授阵法 “老苗,就这些东西,你看着给,价钱嘛,优惠一些。”辛表程觉得武安君很识趣,并没有狮子大开口。 “学生代山中义军,谢过大人!”武安君大喜,辛表程这个态度,仓库中这些物资基本对他敞开了供应,只要他的钱够。 “倒也不用谢,你们能够给北元军队重创,本该得到的更多。”辛表程言罢,朝着管家使个眼色,让他们上菜,他要招待武安君一起吃饭。 辛表程的菜式很简单,味道却不错,武安君跟郭进两个饭桶,一左一右拼命往嘴里扒拉。 “大郎,若是有朝一日,本官奉命北上,你可愿为先锋?”辛表程今日高兴,多吃了小半碗,话也多了几分。 “我行吗?”武安君有些迷茫。 在山中打防御战还行,真要出了山,也不知道麾下能有多少战力。 “有什么不行的?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书上都这么说的。”郭进朝着武安君使个眼色,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放过。 “可莫要将说书的当真,先锋若是在野外遭遇敌军,必须要能够挡住,为中军争取应对的时间。”辛表程瞪了郭进一眼。 郭进什么都好,就是江湖气重了些,喜欢听说书漫天吹嘘,而不是脚踏实地看兵书。 一旦过了淮水,北元的骑兵凭借高超的机动性,随时都会出现,先锋的开路可不是真的修路。 “回大人,属下的义军,尚未操练阵法!”武安君放下饭碗,他以前还真的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若是在野外跟北元军队相遇,该如何迎敌。 军中的训练都是以令行禁止为主,此番作战也是依托关卡防守,占据地利,对阵型没什么要求。 “没有阵法的话,碰到大规模骑兵就是必败无疑!”辛表程看着武安君的眼神,带着几分郑重。 大规模的骑兵袭来,辅以万箭齐发,那种冲击力,若是没有阵法,几乎是一触即溃。 “还请大人教我!”武安君离开座位,恭敬行了一礼。 “无妨!阵型就那么几种,应对骑兵,最好的就是圆形阵法。虽然各家摆兵布阵不同,名称各异,但其实区别不大。所谓圆阵,就是在野外迅速首尾相连,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形。通常刀盾手在外,若是有拒马之类更好,可以有效阻挡骑兵冲击......” “至于攻击,锥形也好、雁行也罢,都是集中优势兵力,将对方的阵型凿穿。” “进攻与防御,就是矛盾的关系,最终的结果,就看是矛更锋利,还是盾更结实。”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阵法也是如此。阵法的核心,在于能否快速布阵,将威力发挥到最大。” “通常在野外,斥候发出去十几里地,若是遇到大规模敌军骑兵,等你得到消息,最多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准备。” ...... 辛表程的口中,没有半分的废话,有的就是干货。作为务实派,最讨厌那种花里胡哨的东西。 阵法无非就是防御跟进攻两种,具体的细节不重要,关键是要快。 你能在对方进攻抵达前,布下防御大阵,就能提高己方的胜率。反过来,当你发现对方的薄弱,能够快速形成进攻阵型,就能凿穿对方的阵型,令敌军溃败。 “大人所言,学生记下了,回去定当勤于操练!”武安君打定了主意,回去务必把阵型操练好,不然出山碰到骑兵就完蛋。 辛表程最喜欢就是武安君这一点,能够脚踏实地去做,而不是好高骛远。 一顿饭之后,武安君就先撤,至于这段时间该上交的分红,也同样交给苗正雨入账就行。 得了辛表程的允诺,苗正雨办事就方便了,直接账簿一打开,问武安君要多少。 牛角是紧俏货,武安君厚着脸皮拿走一半,大概一百三十根,牛筋牛皮也有不少。但是武安君最紧缺的,就是硫磺矿,襄阳仓库里一共就只剩一千斤出头,苗正雨直接给了七百斤,再多仓库就空了。 七百斤的硫磺,对于武安君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真要是开战的话,十几门火炮一起上,一天就打完了。 虽然缺少了些,可也比没有强,武安君觉得,或许,该想想其他路子。 辛表程这边,能够分一些物资给他已经是不容易,可眼下武安君对物资的需求越来越大,已经超出了辛表程能够供应的范围。 眼下襄阳太平,朝廷给襄阳分配的物资是有限的,辛表程自己缝缝补补才养了四千多带甲精锐,可武安君自己在山里就养了两千精锐,自然胃口越来越大。 武安君摇摇头,不再想其他,邀请郭进跟苗正雨一起喝酒。 苗正雨最近跟着郭进也分了不少利润,干脆跟衙门里交代一声,就跟武安君等人出去了。 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郭进强烈建议去自家酒楼,让武安君付钱。 武安君自无不可,吃喝这点小钱,他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 “武公子,你往后的前途啊,不可限量!”两杯酒下肚,苗正雨的话匣子就打开了,只要是不犯禁的,什么都敢说。 “老苗,你这是羡慕了?就我武兄弟的才华,真要去参加科举,那是要进士及第的。就这,都委屈了!”郭进哈哈大笑,他是打心底为武安君高兴。 大家都是在辛表程麾下效力,武安君越发达,他跟着也能水涨船高。 “屁,我说的可不是这个,来,喝一个我就告诉你!”苗正雨是真怕跟郭进喝酒,干脆卖个关子先灌他一碗。 郭进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直接拿起酒壶再满上。 武安君看着浑浊的酒水,大概也就十几度的样子,也可以考虑把蒸馏酒给捣鼓出来,那玩意没多少难度。 只是这酿酒占地极大,运输又不方便,只能在襄阳就地酿造。想要保密就有些难度,说不得,得跟郭进他们一起倒腾。 “我跟你们说,此番武公子,那是得到了太子的青睐。太子是储君,也就是以后的皇帝,嘿嘿。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武公子平步青云,指日可待!”苗正雨对于朝堂上的事情知道得很多,此番若不是太子出手,武安君最多弄个同进士出身。 “师爷这话说的,我都迷糊了,在下可从未见过太子。”武安君眼中闪过不解。 “无妨,太子是支持北伐的,而你做的事,恰好推动了北伐。太子有意借此事来表明态度,满朝皆是心知肚明。”苗正雨摇头晃脑说道,武安君这一次,算是无心插柳了。 太子的立场一直倾向于主战派,却不敢轻易表露,毕竟朝中议和派势力太大。 如今蔡桧已死,议和派势力大减,武安君的战绩就成了主战派的突破口,太子适时表明态度,在朝堂上收拢人心。 “武兄弟,你这真的要发达了!”郭进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没想到武安君这机缘太大了。 “八字还没一撇呢,跟着大人好好做事,自然能够飞黄腾达!”武安君觉得苗正雨说得有些道理,但是太子离他太远,终究还是要看他自己的本事。 若是有朝一日,大乾跟北元开战,他能屡立战功,太子自然会招揽他。可若是不争气,那也就废了。 如今太子这一手,跟当初辛表程给他铁料是一个道理,下一手闲棋,有没有用,那得看局面的发展。 “武兄弟,那禅影双煞,极为难缠。没想到武兄弟却将其一举铲除,看来武功精进不少!”郭进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武安君崛起的速度太快,让他不得不感慨。 “郭大哥如何知晓?”武安君心中一个咯噔,那日除了叶柔几人,只有李采薇跟严焕麾下的精锐士卒。 武安君也没想过这事可以不外泄,但是没想到流传得这么快。 “江湖上都传遍了,那禅影双煞可是江湖名人榜上的杀手,武兄弟在江湖上也算一号人物了。”武安君英雄救美,一举铲除禅影双煞的事,襄阳这边的江湖上都传遍了,至于怎么传出来的,倒是就不知道了。 “郭大哥,会不会有人为这禅影双煞报仇?”武安君担忧的是这个,若是被暗中高手惦记上,他的日子就没这么舒坦了。 “两个杀手,做的是生意,哪有什么寻仇的?倒是他们背后的雇主,可能会记恨上你!”郭进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显然有所顾忌。 “嗨,不就是蔡家嘛,人都死了,怕个屁!武兄弟,我跟你说,之前这叶姑娘来襄阳,就是避蔡家的。虽然在蔡桧死了之后才遇上禅影双煞,但是这个事,肯定跟蔡家有关。”苗正雨毫无顾忌,直接指名道姓说道。 如今的蔡家,没了蔡桧这棵大树,靠蔡正阳,还想有昔日的威风?苗正雨可是辛表程的心腹,实权的封疆大吏,怕个毛线? “蔡家?还想斩草除根不成?”武安君直接啐了一口。 当初叶战一家,正是被蔡桧构陷,才导致男子杀绝,女子送入教坊司,叶柔才会有此遭遇。 没想到蔡家居然还要下黑手,当真令人可耻。 “嘿,武公子,叶柔一个女子,又流落风尘,自然没有斩草除根的必要。无论是蔡桧还是蔡正阳,做事都是有的放矢,只有一种可能,他们有用得着叶姑娘的地方。”苗正雨足够老辣,一眼就看出其中要害。 “那岂不是叶姑娘还有危险?”武安君觉得苗正雨说得有道理。 “武兄弟,大丈夫不可流连于勾栏瓦肆,还有大事等着你去做!”郭进瞪了苗正雨一眼,若是武安君真的跑到建康去,大盘山义军怎么办? “你还好意思说,整日流连于那百花楼,放眼整个襄阳城,谁比你在百花楼待的时间长?”苗正雨已然有了几分醉意,直接跟郭进对上了。 “老子那是爱情,爱情,你懂吗?”郭进一阵火大,若不是海棠的户籍困在教坊司,他早就为其赎身了,何必整日去百花楼? 辛表程自打驻守襄阳,就一直努力跟议和派保持距离,以前的礼部尚书崔思退,现在的礼部尚书是蔡正阳,只要辛表程愿意手书一封,海棠想要脱籍轻而易举。 但是辛表程不愿意跟二人有私下来往,那样容易落人口舌。 海棠在郭进眼中,自然是窈窕淑女,但在辛表程眼中,不过是个风尘女子,他不阻止郭进跟其往来,就已经是极为开明的了。 “那你的意思是,写出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武公子,不懂得爱情?那首词,写的就是情情爱爱,有本事,你也写一个,我就承认你那也是爱情。”苗正雨可是正儿八经读书人,打架肯定不行,吵架绝对个中好手。 郭进直接被喷得有些发蒙,让他写词,还要跟武安君比?还不如杀了他算了? “爱情?”武安君心中一个咯噔,那天搜肠刮肚,就这个词最合适,跟烟雨阁开业比较贴切。 在武安君的理解中,这最后一段写的是,人会被世间的繁华迷住双眼,沉迷追求名利、地位,直到最后才发现,早已偏离了最初的理想。 可他这首词,是写给烟雨阁的,或者说,是写给叶柔的,那么这里面的味道自然就变了。 却在灯火阑珊处的那人,自然就成了烟雨阁的花魁叶柔。 这首青玉案,自然就成了武安君对叶柔表白的爱情词。 “武公子,你给说说,到底跟那叶姑娘是怎么好上的?”苗正雨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如今武安君跟叶柔的爱情,可是文人骚客最喜欢的话题,那些个建康公子哥,据说一个个跃跃欲试,想要跟武安君一较高下,在家埋头苦学去了。 “好个屁,我那纯属,哎,算了,说不清,但那都是子虚乌有。在下早有家室,岂会沾花惹草?”武安君想要解释那首词是抄袭的,可却又没个出处,谁能信? “那槿颜姑娘是怎么回事?”郭进总算逮到机会了,什么叫流连百花楼,武安君刚来襄阳可就赎出去一个。 武安君语塞,这事越描越黑,干脆举杯共饮,还是喝酒来得爽快。 三人聊天打屁,没多久就把苗正雨喝到桌子底下去了,至于武安君跟郭进,那是棋逢对手。 武安君也喝的有点多,有些脚步轻浮,刚出酒楼吹了一阵风,这才清醒了些。 辨别了一下方向,武安君摇摇晃晃朝着店铺位置走去。 突然感觉好似被人盯上了,武安君猛地回头,却没有任何异常。 武安君自衬武艺高强,却也不怕,自顾自朝着店铺走去,只是那种感觉始终未能消散。 一直到走进店铺,那种被人盯梢的感觉才消失,武安君却始终没能发现有什么异样。 第一百零七章 奸商本性 商铺已经打烊,槿颜正在准备晚餐,小禾在清点物资,灶膛里烧火的是糯儿。 半年不见,糯儿又长高了不少,已经有几分大姑娘的模样出来了。 瞧见武安君也不是之前那般扑上来,反而是有几分距离感。 “糯儿,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武安君伸手摸摸糯儿的头,这孩子也是个苦命的。 糯儿下意识想要逃离,可犹豫了一下,还是让武安君把手放在了头上。 “公子,我想我娘了!”糯儿把头埋在膝盖里。 “嗯,过几日得闲了,我带你去看看你娘跟弟弟,多烧些纸钱给他们。这样啊,他们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就能享福了。”武安君有些心疼,毕竟还是小孩子,却经历了太多的不幸。 武安君也不知道,糯儿的娘跟弟弟会不会有来世,但至少这么做,能够让糯儿心底舒服些。 小禾跟糯儿睡在一楼厢房,吃过饭之后她们自去收拾,武安君跟槿颜往二楼行去,此间微妙不足为外人道。 云雨之后,武安君询问一下槿颜的修行进度,便开始打坐修习纯阳功,不敢有丝毫懈怠。 就在武安君行功到紧要关头,院子里传来一丝细微动静,比好似猫掌落地,几乎不可闻。 武安君六识极度敏锐,深夜中,再细小的动静也不能瞒过他的感知。 那人行动之间,好似落叶翻滚,若是在深秋,恐怕武安君还真的不能感应到。 武安君本想收功,可恰好在紧要关头,对方又没显露出恶意,便继续推动真元运转。 那动静进了厢房,便脱离了武安君的感知,应该是糯儿的房间。 既然没有响动,武安君也不再管他,全力催动真元运转。 就在武安君要将真元归入丹田时,那人出了糯儿的房门,随即一阵细微的动静传来,已经翻墙而去。 待到武安君收功起身,来到院中查看,一切都已消失,连脚印都看不出分毫。 武安君走到糯儿跟小禾的房门前,听见里面平静的呼吸声,知道没出什么状况,便转身去了楼上。 次日,武安君试探了一下糯儿,却没得到任何的讯息,只能作罢。 “槿颜,我出去一趟,若是回来的晚,就不必等我吃午饭了!”武安君交代一声,便出门往李氏商行而去。 武安君现在最大的困扰,就是稳定的硫磺供应,既然辛表程这边靠不住,只能寻李氏商行去碰碰运气。 李氏商行的掌柜认得武安君,虽然不知晓他的具体身份,却知道乃是自家小姐的座上宾,自然不会怠慢。 让武安君喝茶稍坐,便去里面请示。 掌柜的还未出现,小檀倒是先出来了,依旧是那么的欢乐,好似从不知道烦恼一样。 “武公子,快随我进去!”小檀笑着招呼武安君,自打那天见识了武安君的身手,对他的观感就更好了。 在小檀看来,自家小姐就该把武安君这样的男子招赘上门才是,李家这么大的产业,岂能拱手让人? 武安君道了声谢,跟着小檀就往后院行去。 “怪不得本小姐钓不到鱼,原来是你来了!”李采薇瞧见武安君进来,将鱼竿一丢,把钓不到鱼的罪名扣在他头上。 “扰了采薇姑娘的雅兴,倒是在下的不是!”武安君无语,但是嘴上还是要说得好听些,得罪不起啊。 “哼,倒是该叫你一声武大人才是,小檀,快去弄点饮品招待武大人!”李采薇傲娇地一撇头,便朝着池塘中心的凉亭走去,如今天气炎热,湖中的凉亭最为凉爽,再喝上一杯冰镇饮品,最是舒坦。 “侥幸,侥幸而已!”武安君暗道这李家好灵通的消息。 “你倒是个有本事的,本姑娘小瞧你了,坐!”李采薇对武安君不得不刮目相看,能够击溃京西军精锐,她舅舅严焕也自认不如。 “天时地利人和,一时侥幸!”武安君谦虚道,随即就在李采薇的对面坐了下来。 小檀来得极快,手中端着一个木盆,里面满是冰块,冰块的中间乃是一只茶壶。 小檀把两只茶杯放在二人面前,拎起茶壶就给杯中满上。 武安君喝了一口,地道的冰镇酸梅汤,比起后世的味道犹有胜之,夏日消暑最好不过。 “武公子何必谦虚,之前倒是信了你的话,可你一再给我们惊喜。”李采薇感觉有些看不透武安君。 明明只是一介书生,因为犯了事,不得不躲到山里落草。这才两年多光景,居然在山中拥有好大的势力,这种成长速度,闻所未闻。 “都是不得已,大家在山里相互扶持,才能过上好日子。还多亏了采薇姑娘相助,山寨才有充足的物资,否则定然不战自溃!”武安君一顶高帽子戴过去。 “生意而已,你是付了钱的。今后你怎么办?在这当官,还是回山里去?”李采薇眼中闪过一丝羡慕,无论是哪条路,都比她守在商行来得精彩。 “当什么官?就给了个名头,自然是要回山里的。”武安君自嘲一笑,就给了个散官,也算是士大夫阶层,根本就没个实缺。况且,他的根基在大盘山,若是没有山中那支义军,大乾朝堂,谁会正眼看他? “你那玻璃镜不错,再给我弄一批,如何?”李采薇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玻璃镜运到其他商行分号,那是绝对的紧俏货。 李恒盛也是个老六,找了好些人来琢磨,愣是没弄明白这玻璃是怎么搞出来的,只能想着再从武安君这里弄一批。 “倒也不是不行,只是,需要以硫磺来支付!”武安君本来还想开口要硫磺矿,既然对方想要玻璃镜,那正好交换。 “硫磺,那是管制品!”李采薇双眉一挑,李家商行生意确实大,却从不做违禁的生意。 “呃~我又不在大乾用。”武安君两手一摊。 李采薇突然觉得很有道理,大乾确实管控硫磺,可大盘山属于北元的地盘,这显然不在大乾朝廷管控范围之内。至于北元,就算发现了又能如何?李氏商行在北元可没有产业。 “硫磺矿,都在朝廷手上,产量极少,管控极为严格,根本弄不到。”李采薇心动了,但是硫磺不好搞。 主要是硫磺的开采难度极大,且伴随着大量的有毒气体,一个不慎就会死人。 “江南之地,就在朝廷眼皮子底下,自然难弄。巴蜀之地,天高皇帝远,据说那里的硫磺矿极为丰富。”武安君若想发展壮大,就必须借助火炮,硫磺就必不可少。 若是可以,武安君甚至想出山去抢,只是自己现在那点实力,一旦出山碰到骑兵就麻烦了。 “你连这都知道?”李采薇面带不解,这种东西,都是朝廷秘密,等闲人根本接触不到。 “在下自幼爱读杂书,多少了解一些!”武安君随意搪塞了过去。 “一斤硫磺,三两银子,如何?”李采薇刚才所言,都是为了抬高价钱而已。 确实如武安君所言,在江南之地有些困难,在那些偏远的地方,好些硫磺矿都处于停产状态,李氏商行只要愿意出钱,开采一些难度不大。 若是武安君在大乾境内,大量供应硫磺他们自然不敢,但武安君在北元境内,如今还得了功名跟官身,这事就没那么忌讳了。 “你怎么不去抢?”武安君一口回绝,这比辛表程那里的价钱还要贵。 辛表程那里贵,是因为那是朝廷供应,走的是非正常渠道。跟李采薇这边,那是生意,最好能弄成稳定的供应渠道,价钱太高打仗也打不起。 “武大人,开采硫磺矿,是要死人的!”李采薇奸商的本质暴露无疑,她李家向来是公平贸易,怎么能用抢呢? 再说了,抢能抢几个钱?没听说靠打劫能富甲一方的。 “只要小心些即可,那也没这么贵的!”武安君知道二氧化硫剧毒,但如今的硫磺矿基本都是半露天的,注意通风,问题不大。 “你说什么价?大老远的从巴蜀运到这里,不挣钱的生意谁做?”李采薇对于玻璃镜可没那么急切,而硫磺矿对武安君极为重要。 武安君在大盘山击溃京西军,使用了一种火器的消息,李采薇也有所耳闻。 硫磺正是火药的主要原料,显然威力跟消耗成正比,武安君对此物的需求极大,这才会找到她的门上。 “一两银换一斤硫磺!”武安君竖起一根手指,既然对方漫天要价,他自然要落地还钱。 “小檀,送客!”李采薇直接不干了,你这哪是来谈生意的? 黑市硫磺的价钱,三两银子换一斤,她又不傻。只是黑市之中,这种东西供需都不旺,大规模买卖自然有得谈。 “采薇姑娘,我义军贫困,在深山之中挣扎求存,还要时刻面临北元军队围剿,实在是条件艰苦......”武安君没辙,只能打感情牌 “一两八钱换一斤硫磺,最低价,要就坐下谈,嫌贵就算了。”李采薇微微皱眉,武安君在北元的处境确实不太好,但做生意,必须是要挣钱的,只能少挣一些。 李氏商行的第一条铁律,就是不做赔钱的买卖,一两银子一斤硫磺,从巴蜀运到这里,肯定赔钱。 “我第一批要五千斤!”武安君直接竖起五根手指,直接来一把狠的。 五千斤硫磺能够制成七千多斤火药,短期内绝对够用了。 “五千斤?估计短期凑不齐,你什么时候要?”李采薇没想到武安君开口要这么多,硫磺的开采速度极慢。 “秋收之前!”武安君估计,北元若是有军事行动,一定会在秋收以后。 秋收之后,各地都有粮食,可以就近征调。 若是秋收之前发动大规模军事行动,征调钱粮就是个麻烦事,需要从南京开封府的常平仓运输,这一来一去的损耗大到吓人。 “好,要不要走淮水?水师的费用可不便宜。”李采薇估算了一下,现在开始准备,应该差不多。 “不用,就在汉水交货即可!”武安君直接回绝了,水师的费用高到吓人,他还是老老实实走谢永思的地盘偷运。 一艘小船运个五百斤,十艘小船轻松拉走,何必花那个冤枉钱? 如今严勇在巡检司的权势日重,武安君又给予银钱支持,收拢了好些青壮汉子,区区十艘渔船根本不成问题。 “好,九千两白银,照例,定钱三成!”李采薇估算了一下,也有两千两以上的利润,虽然繁琐了些。 “明日,我就让人送来!”武安君松了口气,能够搞定硫磺的来源,他就有底气跟北元军队死磕。 “给我说说呗,你在山中,是怎么跟北元军队作战的?”正事谈完,李采薇又从奸商变成了小姑娘,对于武安君的事迹很好奇。 “说来话长,当时我正在山中开荒,突然听闻......”武安君润色了一下,半真半假说给李采薇听。 说到战场上的死伤,武安君着重描绘了一下,吓得李采薇花容失色。 虽然是个奸商,也见过很多世面,毕竟是个小丫头,哪能知晓战场的残酷。 “那、那些战死的士兵,他们的家人怎么办?”小檀也吓得不行,居然死那么多人,还那么凄惨。 一想到被投石机砸在身上,重达数十斤的石头,估计都砸成肉泥了。 “怎么办?山寨养着呗,还能让他们吃亏不成?反正我有一口饭吃,就不会饿着他们。”武安君对死伤士兵的家属安置,一直都是极为重视,不敢有丝毫懈怠。 李采薇看向武安君的眼神,多了一丝钦佩,怪不得那铺子那么挣钱,武安君还天天叫穷,连匹马都没有。 据武安君所说,此番战死的就有数百人,这背后就是数百个家庭,养活他们自是不容易。 武安君又跟他们聊了一阵,便打道回府。 若是他能有一家李氏商行这样的产业多好,何须为那些物资犯愁?只是这也就想想,李氏商行的背后,必然是有不得了的大人物。 可即便如此,李采薇还要跟那个永兴郡王府联姻,这背后的较量,岂是他能够想象的? 随即摇摇头,这不是他该操心的,能够将硫磺的事情搞定就成。 武安君一来,商铺就跟过年似的,随着预约单送出去,商铺回笼大量资金入账,槿颜也不吝啬给些赏钱,一个个都喜气洋洋的。 糯儿也得了赏钱,买了好些吃的放在屋里,等到上坟带去给她娘跟弟弟。 武安君既然答应了,自然不会食言,次日一早直接让贺明租了一辆马车,他带着糯儿直接出城扫墓去了。 第一百零八章 过往密辛 当初埋糯儿娘跟弟弟的地方并不远,就在襄阳城外的山上,武安君记忆力极好,轻易就找到了当初留下的石刻。 “娘、弟弟,糯儿来看你们了!”平日里乖巧懂事的孩子,这一刻再也绷不住,抱着刻字的石头哭得撕心裂肺。 以前在永兴军,虽然过得苦,可终究是一家人在一起。如今她过上了好日子,可却再也不能跟母亲还有弟弟相见,这种滋味,旁人很难体会。 武安君在一旁埋着头烧纸,若是真有来世,希望他们能够过得轻快些,莫要再受这些苦难。 “谁!”武安君身形一个闪动,立刻取上长枪在手。 自从上次在慕容相城手上吃了亏,武安君的系统长枪就不敢离手,这把长枪在手,武安君才是最强状态。 武安君死死盯着坟墓后面的树林,他很确定,有人藏在里面,而且是个高手。 方才武安君心中猛地一惊,绝非空穴来风,那是武道修为高深之后才有的感应。 “年纪轻轻,好高的修为!”山林中走出一名白衣女子,轻纱覆面,脚下一双绣花鞋,落地无声,好似那云端走下的仙子。 “若是我没猜错,姑娘应该去过在下的商铺吧?”武安君眼神凝重,从对方的脚步判断,跟那夜的人极为相似。 “竟然瞒不过你?”女子显然也有些诧异,武安君这般年纪,可不该有这么强大的修为。 “我觉得姑娘应该说一说,你到底是何人,意欲何为?”武安君长枪前指,眼前女子的强大,让他必须谨慎对待。 贺明抽出长刀,就想要冲过来,却被武安君制止了,这种人物面前,贺明上去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糯儿,过来!”女子却没理会,径自朝着糯儿招手。 糯儿犹豫了,怯生生瞧向武安君,又看了看白衣女子,显然拿不定主意。 “糯儿,你认得她?”武安君带着一丝疑惑,也不知道这女子究竟跟糯儿什么关系。 “我有时,在梦里会见到她,我叫她姑姑!”糯儿看向武安君,她不知道,为何梦中的人,会在现实中出现。 “她应该是潜入房中,对你使用了邪门歪道,不要相信!有我在这,谁也带不走你!”武安君带着几分戒备,死死盯住白衣女子。 “好大的口气,我倒是想要看看,你有几分本事。”女子动作看似闲庭信步,却朝着武安君快速接近,显然是高明的身法。 武安君也非等闲,八卦幻游术发动,整个人好似飘忽不定,手中长枪轻点,带起一丝寒芒,直奔女子胸口而去。 女子好似那柳絮,随着枪尖摆动,任武安君施为,却始终不能刺中。 武安君并不着急,他的身法更擅腾挪,只是眼下跟疾风枪法的配合还不行,正好拿眼前这个女子练手。 白衣女子很快也发现了不对劲,武安君的枪法没有变,但是攻击的角度更加刁钻,跟身法的配合越来越巧妙。 “嗤啦”一声,衣服撕裂的声音传来,这是武安君第一次取得战果。 此时本就夏日,女子衣服轻薄,武安君长枪正好刺在大腿位置,撕裂的裙摆下,流露出大片洁白的肌肤。 白衣女子方才不过在试探,只是以身法闪躲,如今乍现的春光让她极为恼火,当即变掌为爪,带着尖厉的啸叫声就朝着武安君袭来。 “你是白莲教的?”武安君大骇,这招式他见过,慕容相城那日就是以这个功法击伤了他,现在手臂上还有三条伤痕。 “你怎么知道?你认得这鹰爪功?”白衣女子一爪磕飞长枪,往后一闪,并没有继续攻击。 “在下跟慕容相城交过手,自然认得!”武安君全神戒备,他跟白莲教的关系可不太好。 “慕容相城是你打伤的?”白衣女子往后连退两步,再没了之前的云淡风轻。 慕容相城在白莲教,那也是绝对的高手,此番被人击伤,短时间都恢复不了。具体的细节,不为人所知,但是听武安君这口气,很可能是他干的,白衣女子不得不防。 “侥幸而已,姑娘若是想要为其报仇,不妨放马过来!”武安君内心苦笑,怎么兜兜转转,又跟白莲教打上交道了。 武安君虽然在身手上很难击破白衣女子,但是他还有杀手锏,那就是怀中的两柄短铳。 “奴家乃是圣母座下护法南宫琴,与那慕容相城并无交集,还不知道公子名讳?”南宫琴用手捏着裙摆,遮挡外泄的春光,却没有继续动手的打算。 白莲教内部也有纷争,教主跟圣母之间,如今嫌隙颇深,南宫琴自然也不待见慕容相城。 “在下大盘山义军首领武安君!”武安君拱手行礼,能不打最好,跟这样的高手死磕,他也怵得慌。 “是你?没想到,教主的手,伸得好长!”南宫琴一惊,她当然知晓武安君的名号。 原本大盘山匪寇名声不显,可如今击溃了北元精锐京西军,这份战绩自然名传天下。大盘山匪寇也就从不起眼的山匪,成为一等一的抗元义军。 “你不知道?那烈焰虎原本是你们教主的麾下,算是长老,修炼那劳什子的莲花宝典,被我干掉了。”眼看南宫琴没有敌意,武安君也不再遮掩。 “怪不得,怪不得慕容相城要去找你,他们居然布局这么深远。武寨主,你可愿与我白莲教合作?”南宫琴直接抛出橄榄枝,既然教主那边能拉拢烈焰虎,那么她们自然可以拉拢武安君。 “怎么合作?”武安君并没有拒绝,他如今势单力孤,若是有人相助再好不过。 “具体的事,在我禀报给圣母之后再作定夺,如何?”南宫琴可做不了这个主,眼前的武安君可是一方势力之主,而且是个杀伐果断的主。 “无妨!若非那慕容相城咄咄逼人,我也不想与贵教为敌。只是,听说贵教圣母主内,教主主外,这却又是为何?”武安君觉得,主内的圣母拉拢自己是为何? “武寨主,你可信当真有什么内外之分?白莲教创立之初,只尊圣母,圣母乃是无生老母在人间的分身。后来在前朝时,第一任教主凭借战功,独立门户,这才后来有了圣母主内,教主主外的说法......”南宫琴作为白莲教护法,对这些事知晓得很清楚。 当初第一任教主,本也是护法之一,在战争中不断坐大,吞并其他护法的部众,渐渐尾大不掉。当时的圣母为了安抚他,不得不设立教主一职,把策划起义跟战争这一块让出去。 几代传下来,圣母一系跟教主一系渐渐离心离德,几乎将白莲教一分为二。 圣母一系追求的是宣扬教义,导人向善,若是遇到不公,自然也是要组织反抗的,但更多的是一种宗教的模式,跟佛教道教没多少区别。 教主一系就变了,一味追求地盘跟武力,哪怕太平盛世也不肯消停,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将权柄牢牢抓在手中。 毕竟教主负责起义跟战争,若是一直没有战事,教主的权限将被极度压制,说不定还会回到以前圣母独掌权柄的时代。 “如今大乾跟北元不消停,咱们这位上官教主小动作不断,势力渐大,圣母也想限制一二。”南宫琴并不遮掩,既然要合作,必要的信任不可或缺。 “合作可以,但是我跟义军,并不入白莲教。”武安君必须保持自己对义军的绝对领导。 “无妨,待我禀报圣母之后,再与寨主商议。”南宫琴并不意外,武安君能够击败北元精锐,岂是个好糊弄的,她也没有夺权的打算。 “南宫护法,不妨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武安君指了指糯儿,她想知道南宫琴为何要带走糯儿。 “此事,说来就话长了,我确实是糯儿的亲姑姑......”南宫琴一阵唏嘘,将往事一一道来。 原来南宫琴跟兄长南宫易自幼加入白莲教,因为天赋异禀,被选拔为圣子圣女。 按照白莲教的规矩,圣子圣女各有数名,地位跟护法差不多,算是圣母跟教主之位的接班人。 南宫易一次外出暗杀任务,与暗杀的对象意外生了情愫,也就是糯儿的母亲。 南宫易直接带着糯儿的母亲隐居,打算脱离白莲教,却始终难以逃脱白莲教的追踪,击退一波又一波的暗杀,倒是在江湖上闯下不小的名号。 可最终还是被重伤,那一次南宫琴也在场,是她放走了兄长,因为她知道兄长活不久了。 回了白莲教,南宫琴心甘情愿受罚,被关入地牢。 没多久,南宫易身死的消息被确认,南宫琴才被放出来,却被剥夺圣女资格,被贬为香主。 南宫琴虽然被贬,但资质犹在,凭借一身卓绝的功夫,很快就崭露头角,慢慢爬到了护法的位置上。 南宫易在死之前,以白莲教秘法,在糯儿脑海中种下一颗种子,里面乃是白莲教的顶级功法。 当初白莲教为了吸引江湖人士追杀南宫易,便在江湖上宣扬,南宫易身怀绝世功法,引得一众江湖人士出手抢夺,南宫易不得不大开杀戒,却也埋下了隐患。 在南宫易死之后,妻子为了躲避江湖人士的骚扰,带着子女躲入兴化军,却还是被那校尉盯上,才有了身死之祸。 “你能怎么证明?”武安君看了一眼糯儿,若是能在亲人身边长大,肯定比留在商铺好,可他能信么? “倒是没什么凭证,不过武寨主可以看看,我跟糯儿可有几分相似?”南宫琴摘下面纱,露出精致的容颜。 也不知道南宫琴修炼的什么功法,瞧着不过二十出头,可按照之前的事情推算,这南宫琴应该超过三十岁才是。 武安君看了一下,南宫琴跟糯儿眉眼之间,居然真有七八分相似,这个姑姑应该假不了。 “糯儿,原本我是不想让你走的,可这位是你姑姑,得看你自己的意思。你若是想留下来,圣母来了也带不走你,若是你想走,我也不阻拦。”武安君俯下身,摸摸糯儿的头。 “我要跟姑姑走!”糯儿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说出了她的答案。 武安君有些失望,却又有一丝庆幸,跟在亲人身边,她应该会快乐一些。 自打母亲跟弟弟去世之后,糯儿几乎就没笑过,她活得太累了。 糯儿快走几步到南宫琴身旁,主动牵起南宫琴的手,算是表明态度。 “我尊重你的选择,希望你能快乐长大,此物送你,留作念想!”武安君返身回到马车中,取出一柄不锈钢长笛递到南宫糯儿面前。 这玩意是之前武安君从杂物中抽取出来的,一直丢在系统中未领取,刚才作势返回马车,就是为了取出此物。 “糯儿谢过公子!”南宫糯儿接过长笛,牢牢捏紧。 武安君跟南宫琴嘱咐几句,就返回马车,贺明当即驾车回返。 瞧着逐渐远去的马车,南宫糯儿再也忍不住,眼泪汹涌而出,抱着长笛蹲在地上。 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武安君犹如天神降世,把她从泥泞中拖出来,这份感情,岂是能够舍弃的? “既然舍不得,为何要跟姑姑走?”南宫琴叹息一声,用手帕擦拭其眼角泪水。 “因为跟着姑姑,我才能快速变强,为娘亲跟弟弟报仇!”南宫糯儿的眼神变得坚定,没有什么能够阻碍她复仇,公子也不行。 在武安君身边,她能够感受到,武安君一直试图抹除她的仇恨,希望她像普通孩子那样快乐成长,但那不是她想要的。 “那我送你参与圣女试炼,如何?”南宫琴缓缓点头,不愧是她大哥的种。 “好!”南宫糯儿捏紧长笛,只要能快速变强,做什么都可以。 武安君对这些并不知晓,他感觉心情有些沉重,毕竟他已经将糯儿当作家中一员。 襄阳城夏日极为炎热,武安君本想多留几日,却还是决定尽快上路。 这几日武安君细细琢磨,对阵法已经有了些想法,得尽快落实。 眼下山寨最麻烦的,就是缺少重盾。 步兵若想对阵骑兵,首先就是不能害怕,重盾能够给步兵绝对的安全感。 期间武安君又去了一趟李氏商行,把订金给付了,同时约定了交货日期。 武安君刚回到店铺,就瞧见苗正雨在,显然是在等他。 第一百零九章 北伐在即 “武大人,你可算是回来了!”苗正雨赶紧迎上来,显然是有着急的事。 武安君如今虽然没有实缺,但毕竟给了个散官,那也是有俸禄的,叫一声大人理所应当。 “苗兄寻我,可有急事?”武安君坦然受了,对苗正雨的称呼也变了,如此更显亲切。 “武大人,大人请你过去,有要事跟你说。”苗正雨扯着武安君的衣袖就往外走。 今日苗正雨来此事公干,乘坐官府的马车,拉着武安君就往车里钻。 “苗兄可能提点一二?”上了马车,武安君试探着问道。 能够让苗正雨这么着急来寻自己,绝对是有大事。 “临安急报,陛下准备在中秋,举行禅位大典,传位给太子。据传,福州已经在修建行宫,明年开春,陛下将迁居福州,从此不再过问朝政。”苗正雨在武安君耳边低语。 怪不得辛表程着急寻自己,看来朝堂的争论已经落下帷幕,太子一旦上位,北伐就要被提上日程。 马车很快就到了府衙,苗正雨带着武安君就直往辛表程的公房走,随即就在外面等候。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段丰带着三大军都指挥使出来,苗正雨跟他们点头打个招呼,就带着武安君进去了。 “段师爷,那是谁啊?”军都指挥使冷碑看着苗正雨身后的武安君问道。 “武安君,击杀仆散怀恩的那个。”段丰面上闪过一丝羡慕,他也知晓武安君被赐给进士出身的事,当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瞧着就是个文弱书生,莫不是假的吧?”另一名军都指挥使贺宽感觉有些难以置信,北元军队都这般散漫了? 至于第三位军都指挥使徐修远并未说话,只是看着段丰。 襄阳城防军虽然归属禁军编制,却并不如其他禁军有属于自己的旗号,比如天武、捧日这些,都属于名号禁军,才是大乾真正的精锐。 襄阳城防军不属于名号禁军,归辛表程直辖,下辖三个军,每个军满编四千人,合计一万两千人,这就是辛表程能够直接调动的全部力量。 每个军的首领乃是军都指挥使,还有都虞侯作为副手,所以方才这三人,就是襄阳城防军的最高级别的武将。 “可别被迷惑了,武大人可是高手,那次让谭将军麾下梼杌营折戟,他可是首功!”段丰知道这三位将军在想什么,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糊弄过去,辛表程的眼里可揉不得沙子。 三大军都指挥使互相对视一眼,也不知道想些什么,随即便返回军营去了。 “大郎,坐!”辛表程指了指一旁的座位,作为长辈,叫一声大郎也是合适的。 武安君自是拱手道谢,随即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至于苗正雨,自然坐在武安君对面。 “临安的消息,属下已经跟武大人简要说了。”苗正雨朝辛表程说道,示意可以直接进入正题了,为他节约时间。 “唔,若是不出意料,战事将起,大郎你必须尽快返回山中操练义军。一旦战事起,三日,三日拿下泌阳县,为大军物资转运提供便利,能做到吗?”辛表程带着一丝期待。 如今他手握重兵,身居雄城,恰逢北伐盛业,岂能不搏击一番,以求功成名就。 襄阳城下的汉水跟泌阳县之间有一条河,名为泌河,泌县也是由此得名。 眼下的泌河在边境上,被北元重兵把守,所以武安君每次都是出酆水偷渡淮河,再以陆路仅襄阳,行程至少四五日。而若是走泌河,走水路顺流而下,一天就能到。 从襄阳到泌阳县,虽然是逆流而行,只要借助风力跟船桨,也比陆地强多了,最多三日也能抵达,消耗极小。 一旦占据泌阳县往东水路直达州治比阳,北上便是另外一个上县方城,三城一旦拿下,唐州全境唾手可得。 兵贵神速,若是辛表程能够率先光复唐州,对整个大乾的军事行动都是一针强心剂。 两国交战,信心极为重要,旗开得胜才能让主战派在朝堂占据上风,顺便把自己身上议和派的标志给撕碎。 不出意外,襄阳大军在边境湖阳城,肯定要跟北元守军对战,若是武安君在敌后能够偷袭泌阳县的手,随即在上游掐断泌河的水路,让守军无法及时获取物资,溃败只是时间问题。 辛表程帮助武安君,本就是为了让他在敌后作乱,如今既然有了足够的实力,何不再进一步,直接拿下泌阳县。 “大人放心,学生一定竭尽全力,只是北元在唐州境内有骑兵,战力不详!”武安君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北元朝廷在唐州开设马场,为的就是组建骑兵,他不知道自己麾下义军,在骑兵的冲击下能不能抵得住。 至于泌阳县的城池,三天想要打下来,应该问题不大。大不了把火炮全部推出去,对着城门轰,三天功夫,怎么也能破门了。 “兵贵神速,若是你能摘三天之内拿下泌阳县城,很可能你就是首功。加上太子对你的器重,本官也好为你说话,求个一官半职,也能给麾下弟兄一个身份。”辛表程朝着武安君鼓励道。 通常大战之后,才会论功行赏,但若是有出色的功绩,当然可以另论。 如今武安君空有一个宣德郎的文散官头衔,却无半分实权,麾下义军更是不在大乾体制内。 若想在北伐中大放异彩,获取足够的军功,没有身份那肯定是边缘人物。 辛表程的打算是,若是武安君率先拿下泌阳县,就为其请功,把他麾下这支义军纳入大乾正规体系,才能在随后的战役中坐大。 若是没有朝廷的承认,武安君麾下义军始终没有见得光的身份,一旦出了辛表程的权力范围,估计不被当作匪寇给扫灭就算好的。 “大人放心,学生回去定然勤加练习,寻求克敌制胜之道!”武安君深吸一口气,为了给义军弄一个官方身份,他只能拼了。 “记住,就算拿不下县城,也要给我死死掐断泌河,论功行赏,本官也不会忘了你。”辛表程走到武安君跟前,郑重交代道。 这关系到襄阳大军能不能尽快突进北元境内,就算泌阳县拿不下,也不能让北元的援助快速抵达前线。 辛表程又再三嘱咐,让武安君千万别错失这个机会。 武安君满腹心事,如何走回店铺的都忘了。 槿颜瞧见武安君状态不对,赶紧让小禾照看店铺,她亲自扶着武安君去后院休息。 泌阳县内,北元骑兵足有近千,隶属于唐州防御使张坚麾下。 这支骑兵是北元部署在唐州的精锐,为的就是策应边境战事,原本因为唐州没有马场,这支骑兵的战马供应一直有问题。 这次在唐州设置马场虽然天怒人怨,却解决了这支骑兵的战马供应问题,如今的战斗力确实不好估计。 “槿颜,明日,我就要回山去了。”武安君必须尽快赶回大盘山,针对骑兵进行训练,他好不容易攒下的一点班底,自然舍不得折损严重。 “这么着急?那,我一会去准备些吃的,给你路上带着!”槿颜给武安君揉揉脑袋,轻声说道。 “以后,往来物资,就交给贺明来办了,你有什么事,就跟他说!”武安君知道,大乾跟北元一旦开战,短期内绝无太平之理。而他作为辛表程的前锋,自然很难再回到襄阳城。 “嗯,若是有暇,就将铺子让小禾打理,我跟着去看你好不好?”槿颜一颗心都在武安君身上,自然不想长期分离。 “眼下多有不便,等道路畅通了再考虑。”武安君将槿颜的手握紧,现在偷渡那条路,他一个女子还是不要走的好。 若是大乾当真北伐占了唐州,从泌河走水路,最多不过三两日路程,倒也是无妨的。 “嗯!”槿颜乖巧的点点头,她明白武安君的意思。 当秋日的一丝凉意将领唐州,县衙内苏晋跟曹昉面面相觑。 去岁这二人都得了一个下中的考评,算是北元官场的垃圾,能够留任就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无论是北元还是大乾,官员考评都是分上中下三级,每级再分上中下,最优的便是上上的考评,下下自然就是最末。 下下的考评几乎没出现过,下中就是最低的评分,应该直接贬黜才是。 但是考虑到泌阳县的特殊性,让二人继续戴罪立功,这才能留任。当然,最重要的是,泌阳县这个情况,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肯来填坑的官员。 “曹大人,你我如今同舟共济,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苏晋原本一腔热血,还想在仕途上有所作为,可如今的现状让他不得不低头,履历算是留下污点了,十年八年内都升迁无望。 “郭参将准备组织青壮,这笔钱粮也得衙门来出,这简直就是个无底洞。”曹昉恨恨道。 原本郭淮手下不过百余人,负责泌阳县城防,这笔钱粮自然是县衙来出。 可今日郭淮直接来衙门说,准备组织一支三百人的青壮,让衙门准备好钱粮,这不是要了他们的老命?县衙早就空了,收的那点夏税,连以前的坑都填不平。 去岁考核下中,主要原因就是秋税欠缴,若是仆散怀恩大胜,他们分润些功劳相抵也能过得去。 结果仆散怀恩把钱粮糟蹋了,还搞得大败,他们也跟着受牵连。 如今泌阳县人口锐减,能够收上来的税越来越少了,一下子再供养三百青壮,这对衙门来说压力极大。 “如之奈何?这事防御使张大人跟知州胡大人已经达成共识,又是你我可以反对的?再说了,也是为了守卫县城。”苏晋摇摇头,郭淮组织青壮,是为了守城,大盘山义军的实力已经具备攻城掠寨的能力。 “守卫县城个屁,城外马场还有千余骑兵驻扎,还真能让那些山贼杀到城下?”曹昉肉痛,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之前泌阳县大户筹集的钱粮,到现在还没还上。 当初划设那一片马场,曹家损失了数百亩良田,想到这里就感觉不能呼吸。 也不知道朝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你要是剿匪,那就抽调钱粮跟兵马,地方官府配合就是。现在这弄得不上不下的,仅凭一县之力,如何防备山贼。 “真要是杀到城下,曹大人当如何?”苏晋言罢,紧紧盯着曹昉,这可关系到身家性命。 “自当守城报国!”曹昉没有丝毫犹豫,无论心底怎么想,嘴上都只能这么说。 “曹大人,言不由衷!”苏晋摇头,曹家乃是泌阳县大族,族人产业都在泌阳县,若是义军围困城池,再以城外的族人跟产业相逼迫,曹昉能够坚持? “苏大人,莫要杞人忧天,骑兵在山外多布哨探,但有异动便可抵达。这些山贼,在山中凭借地利还能逞凶,一旦离了大盘山,根本不是骑兵对手!”曹昉不想跟苏晋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但愿吧!”苏晋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他们能想到,武安君会想不到? 大盘山中,武安君日夜操练义军,随着大批重盾装备义军,圆阵已经可以跟个乌龟壳一样。 但是武安君犹不满意,如今正要再进一步,把圆阵再变成八卦阵,留下出入阵的通道,中间辅以火炮,让敌军骑兵有来无回。 一旦对方出现漏洞,己方骑兵能够从圆阵杀出,扩大胜果。 虽然很少,但各营凑一凑,也组织了一支七八十人的骑兵队伍,暂时归吴班跟李老七的斥候营统领。 期间武安君又去了一趟襄阳,几乎没有停留,在汉水取了李氏商行约定的硫磺就返回大盘山,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准备。 如今炮营有千斤炮十一门,一千五百斤重炮两门,五百斤的虎蹲炮八门。铸造的铁器越大,难度也就越高,一千五百斤的重炮成功率太低,虎蹲炮难度就小得多,铸造速度极快。 为了保证火药装填速度已以及防潮,每一份火药都以油纸包装,再存放于密封的木箱中,木箱中再覆盖一层生石灰,这是义军最重要的物资。 山寨中的水稻长势极好,武安君也吃上了新鲜的玉米,待到秋收之后,山寨的粮食供应问题就解决了。 之前被砸塌的关卡,胡策也带人重新修好,再以民兵轮流驻守,这是武安君刻意为之。 在即将到来的大战中,大盘山精锐必将倾巢出动,山寨守卫就必须以民兵为主。 这些民兵平日里以农事为主,闲暇时操练一二,再装备义军淘汰下来的装备,野战肯定是渣渣,但是守城倒也用得上。 第一百一十章 以步对骑 就在武安君按部就班准备的时候,郭进麾下心腹渡过淮水抵达大盘山,送了一封信到武安君手中。 “八月十八,邀君共赴襄阳,一醉方休!”武安君知道,这是他跟辛表程约定好的暗号,八月十八北伐。 “回去告诉郭大侠,在下必定按时赴约!”武安君把信封直接点燃,待烧成灰烬丢弃在地。 大乾的这位太子显然等不及了,八月十五登基,八月十八就开始北伐,看来现在的朝政已经由太子主持了。 现在不过八月十二,还有六天的时间准备,武安君感觉自己心跳急剧加速,这将是他第一次正面跟北元精锐野战,还是骑兵。 胜!则泌阳县城必下。败!则只能逃入山中,再从另一侧图泌河。 其实武安君不知道的是,大乾朝堂定下八月十八的日子也是有讲究的,按照天时,这个时间正是刚开始秋收,大军进入北元可以就地获取粮草,减少后勤的压力。 大军作战,能够就食于敌才是上策,可以极大减少对己方的伤害。 若是再晚一些,这些粮草都入了仓库,大军就算攻入城中,也抵不住人家一把火。 安家寨中,武安君换上了一身明光铠,这是安家寨的最新款,将防御力发挥到极致的产物。 整个上身只有眼睛是露在外面的,好似钢铁巨人,胯下的战马也以甲片覆盖要害,完全就是重骑兵的装扮。 但是跟那些动辄五六十斤的铠甲不同,武安君身上这具铠甲,重不过三十多斤,保持了轻便的特性。 武安君骑在马上,义军各营的正副指挥都在,此战决定了义军今后的走向,半分马虎不得。 各营正副指挥的铠甲也都是上品,比起武安君身上这套也不过差了分毫。 “诸位,我要带你们出去博一场富贵!” “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我没打算窝在山里当一辈子土匪!” “或者说,老子是一天土匪都不想当了!” “现在,随我出山去,打下泌阳县城,咱们就能成为大乾的官兵,建功立业!” “泌阳县城,很多人都知道,并不难打,但是横在我们前面的,还有一道关卡,就是北元在山外的骑兵。” “撕碎他们,拿下县城,你们就可以改头换面,从山匪到官兵,这个机会,你们要不要?” 武安君讲完,目光扫过身前的每一个士兵,在大战之前,必须统一思想,大家才能有斗志。 “要!要!要!” 众人嘶吼道,他们中的好些人,都并不甘愿一辈子当山贼,以前是没机会,现在机会来了,必须要搏一把。 “北元跟大乾,战事将起,正是咱们建功立业的好机会。我丑话说在前头,战死的,家属由山寨供养,有我一口吃的,绝对饿不到他们。但是逃跑的,杀无赦,家属也得去挖矿。不要怪我狠,而是战争就是这么残酷。” “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但凡在战场上怕死想要逃跑的,现在出来,留下来种地,不要去了战场上成为拖累!” 武安君言罢,足足留了半柱香的沉默时间,目光从一个个方阵扫过去,跟所有人目光接触。 “好!既然没有,那大家都是敢于拼命的好兄弟,今晚杀猪宰羊,敞开来吃,明天咱们出山杀敌!” “杀!杀!杀!” 大家都开始亢奋起来,这些都是见过血的老兵,并不会畏惧战场。而且武安君言出必行,但凡有战功,绝不吝啬赏赐。 之前大战中,表现出色的士兵,纷纷成为队正或者都头,拿的赏钱也在山中买了阔气的青砖瓦房,着实让人羡慕。 武安君此次出山,第一要面对的就是骑兵,他必须坚持精兵政策,那些充数的面对骑兵冲击,只会坏事。 云瑶跟余静姝带着妇人准备,大量的肉食在锅里翻滚,香气随风飘得整个山寨都是。 “孩子他爹,我当初就叫你当兵,种地能有什么出息?你瞧见没,二蛋他爹,那肉吃得叫一个香!”一名妇人抱着娃,埋怨自家男人,只能在地里刨食。 “你懂个屁,打仗是要死人的!”男子显然对妇人的话嗤之以鼻,这肉是要拿命换的。 “呸!喝水还噎死人呢,人哪有不死的?要是军队要妇人,老娘第一个去报名,只要能吃香喝辣的,该死就死球!”妇人口水都快留下来了。 在安家寨种地,虽然能吃饱,但肉还是很紧张的。每月发的那点工钱,基本都要攒着买点零碎东西,逢年过节的才舍得买几两肉。 “你、你懂个屁!”男子脸色潮红,被自家妇人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能不想吃肉?但是怂啊,没那股子狠劲。 整个营地比过年还热闹,大家凑在一起吃喝聊天,先享受了再说,至于战场上能不能活下来,那就看天意了。 次日一早,每名士兵携带两日干粮跟水,穿上铠甲就朝着大盘山外走去。按照武安君的估计,后日一早,也正是八月十八,义军正式出山。 早一日都不行,否则义军很可能成为北元的重点打击对象。以目前义军的战力,一旦在山外遭到北元军队的重点打击,很可能被一波带走。 至于北伐会不会如期开展,武安君也管不了,若是他打到泌阳城下,依旧没有北元跟大乾开战的消息,他就立刻转头回大盘山猫着去。 八月十八的清晨,天色几乎还未放亮,武安君带着义军就出大盘山直往牧场的方向而去,那里正是骑兵驻扎的地方。 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几乎刚出大盘山就被骑兵的斥候侦查到,立刻点燃烽火,随即快速撤离。 武安君麾下斥候连追击的意思都没有,毕竟双方战马跟骑术的差距太大,白白耗费体力。 武安君的战略很简单,你若是不来,我就杀到你老巢去,总要见个高低。 在没将骑兵削弱之前,他绝对不会杀到泌阳城下,那样太过危险。 若是骑兵不正面迎战,反而始终跟武安君保持距离,那样才是最头痛的,但是武安君相信,骑兵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而且若是骑兵真的这么做,那几乎是将马场拱手相让,那他不介意一把火烧个干净,看他们的战马怎么过冬。 “什么?快!上马,随我迎敌。”骑兵将领乃是来谷良彦,同样是北元将门出身,也是这支骑兵的真正首领。 这支骑兵名义上归属唐州防御使张坚管辖,实际上却是北元安插在唐州境内的钉子,毕竟在北元朝廷眼中,还是自己人统治的骑兵最可靠。 原本这支骑兵的规模不过三百骑,在草原人南迁划设马场之后,规模急剧扩大,增加到千骑。 来谷良彦也从营指挥使到了都虞侯,地位跟防御使张坚几乎并肩而立。 自打仆散怀恩战败身死之后,来谷良彦就憋着一股劲,虽然京西军残了,但是名号还在。若是他能够击溃大盘山匪寇,很可能接替仆散怀恩,成为京西军指挥使。 来谷良彦在大盘山外放了不下百骑,只要大规模义军出山,就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来谷良彦命人擂动战鼓,骑兵快速集合,直接朝着义军的方向杀去。 上千骑兵在官道上疾驰,朝着大盘山方向杀去,来谷良彦很清楚步兵的弱点,只要对方未能形成防御大阵,就能轻易撕碎对方。 根本不用管前方斥候传回的消息,骑兵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快速冲杀,不给骑兵布阵的机会。 武安君早就有准备,当斥候传递的消息抵达,武安君立刻下令布阵。 原本散乱的各营迅速朝着武安君的方向合拢,外侧清一色的重盾,其后一丈多长的长枪,还带着利刃,专门用来割马腿。 再后面就是大批的刀盾手,身后隐藏着弓箭手,圆阵的中央就是辎重兵跟火炮营。 圆形大阵布置完毕,感受到脚下隆隆的马蹄声,显然骑兵在靠近。 “布八卦阵!”眼看还有时间,武安君直接下令变阵。 原本水泼不进的大阵开始变动,直接在外侧打开八条通道,游弋在外的斥候骑兵迅速进入阵中。 辎重营以车马跟物资在内部重构圆阵,跟外侧各营的重盾方阵呼应,只要敌军入阵,就能从个方向给与痛击。 真正的杀手锏是藏着车马后面的火炮,无论敌军从哪个门进入,都会迅速调转火炮给与痛击。 来谷良彦看着眼前的八卦阵,暗道对方也是有备而来,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骑兵的厉害就在于冲击的速度,此时对方阵型初成,再等下去只会让对方准备更加充分。 看着那跟黑色海浪一样涌过来的骑兵,武安君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别说他麾下这些士卒,就连他也感觉两腿发颤。 凌川的三营正面对着骑兵袭来的方向,武安君如此安排,也正是出于对凌川的信任。 “兄弟们,敌人给我们送战功来了,把重盾的支架稳住,肩膀都给抵结实了。” “长枪手都给老子看准了!不管是人还是马,捅到就算成功。偏了就往回下拉,割马腿,知道吗?” “都他娘的不要害怕,只要抵住第一波,骑兵也就那么回事!” “跑,是跑不掉的,两条腿的人,能跑得过四条腿的马?” “就一个字,杀!” 凌川如今也算是个文化人,在给麾下鼓劲,他不能给武安君丢脸。 “弓箭手准备!射!”凌川看着越来越接近的骑兵,直接下令来一波齐射。 “再射!”凌川丝毫不停歇,侧面的其他各营也开始用弓箭招呼。 来谷良彦看着跌落的骑兵,面上没有丝毫变化,弓箭的杀伤力有限,只要冲过去,就能锁定胜局。 冲在前面的骑兵,用弯刀磕飞刺来的长枪,纵马就朝着前面的重盾冲去,在骑兵的观念中,只要冲破阵型,他们就将开始收割。 突然胯下战马猛地往前栽去,骑兵单手撑在马背上,一个翻身就地滚落,这才瞧见马腿被那长枪旁的利刃给割断了。 骑兵手握弯刀,跑动几步,直接用肩膀朝着重盾撞去,试图为身后的同伴撕开缺口。 重盾丝毫不动,迎接他的却是后面的长枪,长枪很锋利,加上迅疾的速度,轻易刺破骑兵的铠甲,扎了一个大洞,随即往后一抽。 鲜血喷涌而出,骑兵缓缓倒了下去,眼中带着一丝不甘。 义军的阵型比来谷良彦想的要强得多,损失了数十骑,对方阵型丝毫不乱。 骑兵最大的依仗就是速度,现在被重盾抵住不能寸进,不得已都停下来。 “都随我来!”来谷良彦为了减少伤亡,不再跟眼前的重盾死磕,反而带着骑兵提高速度,围着大阵开始射箭。 来谷良彦在寻找漏洞,义军方阵不动如山,弓箭手也开始朝着骑兵招呼。 骑兵冲来的第一阵,让他们内心充满恐惧,可一旦重盾挡住了骑兵,他们内心的恐惧大为缓解。 来谷良彦开始急躁起来,对方的阵型跟个乌龟壳一样,他们这般是在白白耗费体力。 那些留着的缺口,好似诱饵一般,来谷良彦不敢轻易杀进去,随即带领骑兵撤出二百余步开始休息。 来谷良彦登上一个高坡,开始打量义军的阵型,这才发现藏在里面的圆阵,而圆阵之中的物资显然就是这支军队的辎重。 来谷良彦知道这个是八卦阵,一旦从缺口杀入其中,需要面临两侧的夹击,非常危险。 中间的圆阵,就像一个诱饵,只要能够毁了对方的物资,自然可以令对方溃败。 来谷良彦直接下令后撤,现在对方大阵威力极强,他没有突进的把握。 骑兵最大的优势就是机动性,他完全可以咬死这支步兵,等候良机。 武安君看着远遁的骑兵,直接将斥候放出,显然他的打算落空了。 在武安君的盘算中,来谷良彦最好不管不顾硬冲,他麾下步卒才能给骑兵大规模杀伤。方才的一番冲阵,不过留下三十多具尸体,根本没有伤筋动骨。 “寨主,骑兵主力在一里地之外,我方斥候兄弟折了两个!”李老七赶到武安君跟前汇报。 方才派出去的都是精锐斥候,却根本不低北元骑兵的斥候,无论是骑术还是搏杀本事。 “让他们围着大阵,不要离开太远,警戒就好!” “各阵保持阵型,乾、坤、坎、离,四个方阵在前依次前行,震、巽、艮、兑在中军后方,大军开拔,目标马场!”既然对方不愿意死磕,那武安君就朝着马场杀过去,看对方能不能忍得住。 不得不佩服,那来谷良彦是个能忍的,一直到日落都没出手。武安君寻了一个避风的山坳开始下寨,为了防止对方夜袭,安排大量哨探,同时加强夜间巡视。 武安君这边的军事意图很明显,就是杀到骑兵老巢去,只要断了对方的粮草供给,骑兵也得跪。 第一百一十一章 兵临城下 “将军,咱们不能再拖了,一旦马场被毁,咱们就得不战而退!” 来谷良彦跟麾下心腹将领围着篝火商议,众人皆是面现忧虑。 原本骑兵在野战是占据绝对优势,但是这些步卒的防御力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眼下已经是秋天,草木已经发黄,战马的草料都得依靠草场中的青储,否则这千余匹马的草料去哪弄? “不如,我们携带部分草料,退入城中,据城而守也好!”另一名营指挥也建议道。 既然硬磕吃不下,那就守城,城里就算缺草料,至少人吃的口粮暂时不缺。 “不可,将军,咱们一旦退守城池,恐怕罪责不小。”其中一人反驳道。 北元朝廷让他们驻守此处,为的就是利用骑兵的速度跟战力,快速歼灭这些匪寇,现在却要下马入城,这不是贻笑大方? “诸位,今日发生了大事,大乾不宣而战。如今大乾军在新野至湖阳一带,与我军鏖战,若是不出意料,最多明日,我等就会接到支援湖阳的军令。”来谷良彦也是刚刚得到消息,新野跟湖阳各有上万大军围困,北元驻守的军队不知道能守多久。 若是他麾下骑兵前去牵制,必然能够极大缓解湖阳的压力,等候后方大军前来支援。 虽然来谷良彦还没接到军令,但是这几乎是必然,他麾下这支骑兵是距离湖阳最近的军队,而且清一色骑兵,机动性极强。 “诸位,我们没得选,必须先击杀这支匪寇,再去支援湖阳,明日一早,随我冲阵!”来谷良彦朝着北方俯身一礼,作为草原贵族,到了他报效国家的时刻。 若是直接去湖阳,这支战斗力极强的匪寇,在泌阳县境内几乎横行无忌,拿下县城也很有可能。湖阳作为前线第一城,北元驻扎了三千士兵,完全可以跟对方硬抗一阵。 但是泌阳县就差得多了,若是没有他麾下这支骑兵,城池的防守只有百余人,就算加上县衙的差役跟青壮,也挡不住眼前的这支匪寇。 麾下众将面面相觑,随着来谷良彦朝着北方行礼。 次日一早,武安君尚不知道来谷良彦的计划,按部就班率义军开拔,朝着马场的方向行去。若是不出意外,今日午时就能抵达马场,武安君准备一把火将其烧个干净,便直接去攻打县城。 既然对方骑兵不愿意上来,那武安君就逼对方硬上,就算对方进城那也正中他的下怀。 一旦进了城,骑兵的优势几乎荡然无存,待他轰开城门,对方直接就成了瓮中之鳖。 武安君刚率众上路不久,斥候就开始催动哨子,急促的声音让武安君心头猛地一惊。 因为己方斥候实力不行,武安君不敢放出去太远,为了保证行军的安全,给每个斥候都配备了一个不锈钢哨子。 这玩意之前武安君从系统抽到的,一盒五十个,比用竹子做的声音大不少。 “列阵!列阵!”武安君举着铁皮喇叭喊道,同时挥动手中的旗帜。 如今义军已经开始设置旗语,最简单的意思通过旗帜的摇动姿势可以判断。 随着武安君一声令下该,中军的辎重营迅速就地扎营,以小车为防护,炮营将火炮藏在其后。 其他各营迅速分为八个方阵,围着中军缓缓收缩。 “所有人,随我冲阵!”来谷良彦看着刚刚成型的八卦阵,带着麾下就猛冲,胜负在此一举。 这一次,来谷良彦根本没有试探的打算,当即朝着尚未站稳的乾字阵杀去,带着精锐就一头扎进去,瞬间将大阵撕开一个口子。 “顶上去!重盾顶住!” “长枪手,给老子刺,不许停!” 这一次是狂风的队伍顶在最前面,他用力嘶吼道,阵型一旦乱了,他这支队伍就完了。原本狂风的队伍就在最前面,收拢布阵的时间自然要长一些,尚未形成稳定的阵型,就被来谷良彦发现了。 来谷良彦麾下的精锐冲进去,凭借战马的速度,直接俯身用弯刀收割。 狂风努力调动麾下,却依旧补不上缺口,只能眼睁睁看着缺口被逐渐撕裂。 大量的骑兵冲进去,顿时将狂风麾下击溃,根本无法在此形成防御阵型。 “乾字阵朝两侧撤离,坤、坎二阵往中间压,放乾字阵的人进去!”武安君站在高处,冷静下令。 随着传令兵的命令抵达,狂风虽然不甘,却依旧迅速执行命令,带着麾下朝两侧散去。 来谷良彦感觉压力一轻,带着骑兵再次提速,对两侧挤压来的重盾不管不顾,直接就往中军冲去,只要杀进去,对方必乱,那里才是大阵的核心。 “近了!更近了!”来谷良彦已经能够看到那临时拼凑的独轮车,只要战马轻轻一跃,就能轻易杀入其中。 这些藏在中间的普通步卒,如何能挡住他麾下的精锐骑兵? 来谷良彦知道,今日的决胜之机已现。 突然小独轮车被拉开,露出后面藏着的一排火炮,武安君直接下令点火。 来谷良彦之前就听闻逃兵说过,山贼有一种大威力的火器,能够发射铁弹,只是装填速度慢些。 来谷良彦一控缰绳,战马就朝着左侧跑去,只要躲过这一阵就好了。 “嘣!嘣!”炮响不断,大量的霰弹被射出,呈现扇形,给骑兵造成巨大的杀伤。 虎蹲炮发射完毕,直接将火炮推出去,对着方才乾字阵的缺口继续猛轰,直接将那一片的骑兵轰杀殆尽,后面的骑兵直接吓得往两侧逃去。 若是后面的骑兵继续冲,武安君还真就只能拼命了,毕竟火炮装填时间太久,根本等不到第二轮。 “合圆阵!收拢!”武安君举着铁皮喇叭大喊,不断挥舞旗帜。 原本凌乱的大阵迅速合拢,把原先的缺口直接补上,直接从八卦阵变成了圆阵。 来谷良彦带着麾下数十骑正准备杀入中军,战马却被炮声吓得四下乱窜,好不容易控制住战马,才发现身后骑兵根本没跟上来。 待他们想要提速杀出去,八卦阵已经合拢成圆阵,将他们牢牢控制在阵中。 来谷良彦一杆长枪舞动,不断带着麾下左冲右突,想要杀出阵去。 但是却感觉深陷泥潭,被重盾死死挡住,围过来的重盾越来越多,战马连腾挪的空间都没有。 突然胯下战马一声悲鸣,一杆长枪在战马腹部捅出一个血洞,来谷良彦翻身下马步战。 来谷良彦死战,麾下精锐也是一般,将手中兵刃挥舞得极快,却没有半分突围的希望。 “以困为主!” 武安君下令,随即将目光转向阵外,这些人已经完了,就算他陷在这种环境下,也绝无幸理。 阵外依旧有七百多骑,不断朝着圆阵发起攻击,来谷良彦就是鱼饵,一旦杀了来谷良彦,这些骑兵必然一哄而散。 来谷良彦气喘吁吁,他跟麾下剩下的人都被困在这不足丈许的空间,却没有长枪继续向他们发起攻击。 “诸位,我死之后,你们便降了吧!”来谷良彦知道,武安君是想要生擒活捉。 可他是草原贵族,有他的傲气,怎么能成为汉人的俘虏? “将军,咱们一起赴死!” 这些精锐都是来谷良彦的亲信,他们知道,今天已经无法善了。 “你们都要好好的,我一个人赴死,也算对朝廷有个交代!”战败如此,若是再被俘虏,只会让朝堂上的大人们震怒,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来谷良彦看着这些亲信,都是跟他从一个草原部落出来的,他们还有妻子孩子,已经死了很多人了。 来谷良彦言罢,举着弯刀一个飞跃,用力在一名骑兵的肩膀上一踏,用力飞高丈许,直接用刀划破了咽喉。 随着鲜血喷涌,来谷良彦重重摔落。 原本不断冲阵的骑兵,瞧见来谷良彦自刎,直接放弃救援,开始撤退。 武安君开始打扫战场,除了来谷良彦的首级要用来邀功,其他全部就地掩埋。 此一战,武安君消灭对方骑兵三百余,己方也付出了两百多的伤亡,几乎是一比一的战损,若不是火炮犀利,今天胜败犹未可知。 至于那些战俘,武安君并不多造杀戮,让他们帮着收拢散落的战马,暂时当马夫使用。 得益于武安君之前的训练,义军立马就多出了一百多骑兵,连斥候在一起,骑兵超过了二百之数。 武安君并不满意,继续往马场杀去。 马场上的草原人听闻来谷良彦战败,带着牲口就想要逃,却被赶来的义军骑兵冲散,只能孤身骑着马逃,其他的牲口都被拦了下来。 其中还有不少马,武安君的骑兵直接接近三百,战斗力暴涨。 辎重营把马场的草料跟粮食装满独轮车,义军队伍开始朝着泌阳县城出发。 武安君记得,当初辛表程给他的任务,是三天之内拿下泌阳县城,就能够获取此次北伐的首功。 现在已经是第二天,必须尽快抵达泌阳城下。 苏晋站在城头,感觉两腿有些发抖,大乾北伐的消息今早刚到,他就要面对兵临城下。 “郭参将,能挡得住吗?”苏晋努力让自己平静一些,不能太丢脸。 “苏大人,当初我说要组织三百青壮训练,你们倒好,非要说钱粮不足,只给一百名额。现在敌人来了,你要我挡住,两三千人,怎么挡?”郭淮看着城下浩浩荡荡过来的大军,恨不得给苏晋一巴掌。 “这、方才不是逃了些骑兵进来,也有二百多人。”曹昉面上有些尴尬,当初是他劝苏晋,以钱粮不足为名,把人员给减少了。 “现在满打满算,连三班衙役都算上,咱们只有六百人,怎么挡得住?”郭淮怒气冲冲,这些人连杀仆散怀恩跟来谷良彦,凶威赫赫,岂是他能够挡得住的? 如今不过是借故发火推卸责任而已,就算再给他五百人,郭淮也没信心守得住。 武安君站在城下,看着阔别两年多的城门,不由得感慨万千。 当初他可是连夜翻城墙逃出去的,还是被林明给欺骗的,现在他回来了,身后还有数千兄弟。 武安君制止试图跟上的亲卫,独自一人打马朝着城下行去,以他今时今日的身手,普通的弓弩已经奈何不得他了。 “苏大人、曹大人,一别经年,别来无恙啊!”武安君在离城门三十步的地方停下,如此近的距离,他已经能够清晰看见苏晋跟曹昉的面容。 至于二人旁边的武将,应该就是守城参将郭淮,二人之前并无交集。 “那个,咳,武公子不妨先退去,本官自会向朝廷上书,请求招安,如何?”苏晋有些尴尬,现在的武安君,已经不是他能够拿捏的了。 “曹大人,当初我可是说得很明确,只是可惜了,迎来的却是仆散怀恩的围剿。如今呐,我赢了,就没那么好说话了。”武安君的意思很明确,你们做初一,我做十五。 你们既然能够入山围剿,那我坐大了自然能来寻你们晦气,至于跟辛表程的约定,自然不会提起。 “武公子,有些事,我们也做不得主。你出山的事,必定已经传到州府,劝你速速退去才是。”曹昉被点名,不得不硬着头皮回道。 “都这会了,还跟我装模作样呢?大乾跟北元战事已起,既然你们靠不住,那我就拿了县城献给大乾,也好换一个官当当!”武安君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话是说给有心之人听的。 至于这个有心之人到底是谁,他也不知道,或者说有没有也不知道,但是这不重要。 武安君的态度很明确,既然在北元拿不到官位,那就换个东家,把泌阳县当成投名状。 苏晋心中一个咯噔,若是武安君不知道大乾跟北元的战事,还能想想办法。如今对方显然已经知道了,这条路就行不通,必须要正面作战了。 郭淮面色阴晴不定,这个祸害是他们文官引来的,却要他这个武将遭罪,心中把秦师珪全家都问候一遍。 “武公子,我泌阳县中有近万军民,城墙高大坚固,不如尽早退去!”郭淮往前一步,希望能够吓退武安君。 “郭参将是吧?如今箭在弦上,已经是不得不发。你最好考虑清楚,现在投降,我保证你跟麾下性命无碍,还不会对你的财产动手。苏大人、曹大人,你们也是一样,现在放弃抵抗,还来得及。”武安君并不想大开杀戒,这里是泌阳县,曾经他学习生活过的地方,城里还有很多他熟悉的人和事。 第一百一十二章 城中来旧识 “武公子,你的恩师叶知礼教授,如今尚在城内,你莫非连师恩也不顾了?”苏晋赶紧打感情牌,你再能打,也就一个山贼,他们堂堂朝廷官员,岂能随便投降? 至于曹昉就不一样了,这个破主簿他当够了,这两年尽往里面赔钱了,若是武安君能够保证他跟曹家的利益不损失,投降算了。 当然,曹昉面上不露声色,他准备相机而动。 “恩师若在,也不会责怪,大乾朝廷才是我汉人正统。而且武某讲话撂在这,恩师若是无恙,你我之间并无私仇,立场不同而已。若是胆敢为难恩师,武某也不是没有手段。”武安君并不会因为叶知礼就束手束脚,这么多人命填进去了,就算武屠户复生,也不能阻止。 “不至于,不至于!那个,武公子,这城池岂是三两日能拿下的?朝廷援兵不日将至,早些退去,大家都好!”苏晋心中一个咯噔,如何不知道武安君话中的威胁之意? 郭淮原本还起了这个心思,如今武安君这般说,也不由得放弃了。换他在城下,也不会因为叶知礼就停下脚步,平白激怒对方而已。 “大人岂不知,我麾下有火炮数十门?来人呐,先拿两门火炮出来,给诸位大人开开眼!”武安君朝着后面打了个手势。 汪志新立刻知晓武安君的意图,让人把两门一千五百斤的重炮推出来,直接瞄准城头。 “点火!”汪志新直接下令。 “嘣!嘣!”两声,犹如平地惊雷,把城头众人吓得一阵恍惚。 如今炮兵的准头是越来越强,这两炮对准的是城门之上的城楼,用以存放守城物资。 两颗硕大的纯铁炮弹砸进去,直接就砸出两个大窟窿,碎石散落一地。 郭淮的心都凉了,本来麾下就人心惶惶,被这两炮一吓,更加是没有信心守城了。 “诸位,这城能不能守住,想必你们心中也有数。苍天有好生之德,武某也不是嗜杀之人,明天日出之前,我说的话都算数。”武安君言罢,直接返回军中去了。 城墙上的三人在秋风中一阵漠然,若是武安君把火炮都拉出来,这城池能挡住多久? “苏大人、曹大人,还请尽快组织城中青壮,收拢巨石、圆木,把城门洞全部塞住。”郭淮是真的怕了,那火炮的威力太盛,人力不可挡。 火炮威力再强,想要轰塌城墙也非一两日之功,但是城门就不一样了,那一尺厚的木料,平日看着坚固无比,但是在火炮的轰击下,能够抵得住多久? “郭参将,此事需要协调,我跟曹大人这就回去,组织公差应对此事。”苏晋点头应下。 至于曹昉,则是低头不言,好似被火炮吓到了一样。 “嗯,我先去跟那些骑兵合计一下,看看如何防守。”郭淮也心情沉重,这城能守多久,实在心底没谱。 “曹大人,咱们走!”苏晋意味深长看了一眼曹昉,当即朝着城下走去。 武安君直接在离城门一里地扎寨,把从马场抢来的羊宰杀一批,直接先犒劳大军。 “寨主,依我看,就应该连夜强攻,那城门挡不住多久的!”断雨抓着一块羊肉啃得嘴角流油,他可是急着进城,武安君说过的,三日内拿下泌阳县城,他们就能混到正式身份了,不再是山贼。 话说以前断雨他们也在大乾军中混过,只是那会还年轻,跟着烈焰虎稀里糊涂进了山落草。 虽然山中的生活也还过得去,可终究只是个山匪,若是能够建功立业,谁稀罕在山里窝一辈子? 他们也很清楚,自己等人在大乾那都是逃兵,挂了名号的,除非跟着武安君立下大功,否则是洗不白的。 “城门轰个稀巴烂,咱们从城门杀进去,得死多少人,算过没?”武安君何尝不想,最好今夜就能杀入城中。 辛表程那日虽然说三日下城可得首功,但前提你得守住了,还得把泌河给截住才行。不然这边的请功刚报上去,你那都被北元军队歼灭了,还有个屁的功劳。 武安君想要泌阳县城,而且得保证自身没有大的战损才行。 “寨主方才,可是攻心?”狂风有点琢磨出来了,怪不得刚才武安君只开了两炮,还是最大的重炮,必然是为了吓唬城中之人。 “他们知道守不住城,就会起别的心思,咱们就等着便是。若是没有,也无妨,天亮攻城!”武安君将羊腿放入口中撕咬,他相信,曹昉绝对不是愚忠之辈。 曹家乃是泌阳县大户,在泌阳的利益极大,若是全力抵抗,一旦义军拿下泌阳县,肯定要秋后算账。就算不将曹家杀个人头滚滚,但那些土地跟产业肯定保不住。 “狂风,今日你那边伤亡较大,怎么看?”武安君转头看向狂风,今日白天骑兵的一次冲锋,就让狂风麾下损失了一百多人,是整个义军战损的六成。 “寨主,属下操练不力,还请责罚!”狂风将羊肉放在地上,单膝跪地请罪。 “平日里,本寨主一直强调,兵贵神速。我知道你们听进去了,但是有没有落实到位?有没有追求极致?若是今日那番你抵住了,可以少死很多兄弟!” “此番作战,你的赏钱全部罚没,用以补贴战死兄弟的家眷,缺的人手,先从辎重营补充。” “紫电,我知道你有意见,但是战时,服从命令!你缺的人手,战后再行补充!” 武安君转头看向紫电,让他把到嘴边的话都憋回去。 “平时多流汗,战死少流血,本寨主平日里没少唠叨,以后都给我记住了,没有后悔药!” 武安君眼睛扫过众人,其实今天狂风所部的表现并不差,只是对方骑兵来得太快,上来就以精锐全力冲击,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武安君是要借这个机会,敲打众人,义军获取战马非常困难,他们必须以阵法提高防御力,应对可能出现的骑兵队伍。 如今不过两千多人,结阵尚且要这么久,若是两万人呢?十万人呢? 一众正副指挥皆是陷入沉思,他们平日里固然按照无安居的要求在训练,可心底未尝没有过抵触,觉得武安君的要求太苛刻了。 话说襄阳府衙之中,苏晋跟曹昉回到县衙,并没有急着召众衙役办差,反而直接回到了公房之中。 “曹大人,你我共事多年,也算知根底。我知道你已经起了心思,不妨直说!”苏晋将油灯挑亮了些,盯着曹昉的双眼说道。 “苏大人这是何意?”曹昉心中一惊,他未在任何人面前表露分毫,怎么被苏晋给猜到了?或许是诈他。 “曹大人若是想要抵抗,岂是如此做派?当早已聚集大批青壮上城才是。”苏晋示意曹昉坐下,以曹家在城中的势力,再联络一些交好的大户,组织几百人跟玩似的。 “那个,呵呵,苏大人开玩笑了。如今事态严重,下官也不敢跟那匪寇死磕到底,若是惹急了那匪寇,就怕家族倒霉啊!”曹昉也不知道苏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只能打个擦边球,试探苏晋。 “曹大人,你我这般互相猜忌,只会坐失良机。不如你我坦诚相见,互相配合,如何?”苏晋也急了,时间不等人呐。 “下官家族产业都在泌阳,事有不靖,苏大人完全可以逃出城去!”曹昉不敢太信任苏晋,这是要杀头的大罪,他不得不谨慎。 在曹昉看来,苏晋孤家寡人一个,真要是城破,你跑就是了。那些山贼入城,肯定是要抢劫物资,逃的人多了,有什么好追的? “逃出去?确实可保性命,但是仕途跟名声全都完了。这两年,朝廷是怎么对咱们的?但凡听我们劝告,何以有今日之祸?胡绍跟秦师珪,一个尸位素餐,一个贪婪卑鄙,这样的人凭什么骑在你我头上?”苏晋愤愤不平。 苏晋自认也是个合格的官员,一切以民生为先,如今泌阳县的情况可不是他造成的,责任却都要他来担着。 “若是你我投了那位,苏大人的家眷可怎么办?”曹昉双眼眯起,若是跟苏晋联手,此事十拿九稳。 “本官家眷都在颍州,此地开战,那边也差不多,只要让亲信携书信一封,让他们躲起来就是。”苏晋知道,大乾一旦北伐,根本不可能就襄阳这一支军队北上,肯定是数路大军齐头并进,此时可能已经兵荒马乱,谁还顾得上去捉拿他的家眷? “苏大人想要如何做?”曹昉微微点头,既然无后顾之忧,那就这么办。 武安君早早就入中军大帐休息,看见高达一千出头的杀戮值,直接传功给车敬,让其转修大龙象力。 随即再次抽取顶级功法武技,一阵光芒闪过,古朴的书籍上出现流星赶月刀五个大字。 武安君大喜,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一看这名字就知道刀法走的是迅疾的路子,配上八卦幻游术,能够极大提高他的战斗力。 武安君脚踏八卦幻游术,手持辛表程赐的长刀,直接在月色下舞动起来。 只见武安君好似与月色融为一体,每一次腾挪跳跃,形如鬼魅不可琢磨,刀上的寒光跟流星一般迅疾无比,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武安君就停下身法,攻击力比空明拳要强得多,如今再面对慕容相城,完全可以正面应对。 若说还有缺点,那就是真元的消耗的太快,方才一炷香的功夫,就让他真元消耗近半。 卫骁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显然被武安君方才的刀法给镇住了,这已经超出他理解的范畴了,这还是人吗? “卫骁,你来做什么?”武安君站定收刀,卫骁跟车敬二人轮班守夜,上半夜正是卫骁,这会他应该在营地外围才是。 “回寨主,有人求见,说是故人!”卫骁把嘴巴合上,上前两步说道。 “故人?带来吧!”武安君暗道,果然来了,不知道来的这位故人,到底是谁。 武安君在中军帐点燃油灯,又命人送来一壶热茶,既然是故人,那就得给点体面。 “武公子,是我啊,叶弘!”来人正是泌阳县捕头叶弘,算是县城内跟武安君交集较多的人。 “叶捕头,快坐,卫骁,倒茶!”武安君指了指面前的茶壶,示意卫骁给叶弘倒上。 “武公子,我此番来,是奉苏、曹二位大人的命令,过来有事跟公子相商!”叶弘道谢,从卫骁手中接过茶杯。 “二位大人是个什么意思,叶捕头不妨直言!”武安君来了兴致,若是能接手一座完好的泌阳县城,他就有把握在辛表程大军抵达之前,牢牢占住这个地方。 “二位大人的意思是,他们可以帮助将军夺城,但是将军不可在城内大规模驻军,且保证不扰民。”叶弘一字一句说道,生怕词不达意,让武安君产生误会。 “不可能,拿下泌阳县城之后,我麾下全部进入城中接管城防。县衙的仓库物资,都归我义军调遣,城中大户也得筹集钱粮犒赏军队,五千两,我保证秋毫无犯!”武安君直接竖起一只手。 义军跟着他出山征战,仗打赢了,却没有赏赐,这还如何御下? 若是对方不给,武安君不介意去抢,仁义道德这些,在饿肚子面前屁也不是。 “武公子,这、这是不是太多了?”叶弘面露尴尬,双方的差距太大了。 “你回去告诉苏晋跟曹昉,若是我打进去,就没得谈了。配合我拿下县城,我自会在奏折中为其表功,若是不配合,不过就多花些功夫罢了。”武安君并不打算退让,一味的退让只会让对方得寸进尺。 自己率众拿下县城,还想分毫不出,简直就是笑话。 看着叶弘离去的背影,武安君并不担心,苏晋也曹昉都是聪明人,他们会做出最优的选择。 次日一早,武安君就下令擂动战鼓,大小不一的二十一门火炮全部就位,对着城门进行瞄准。 火炮的前方清一色重盾,抵御城头可能出现的弩箭。 “二位大人,这城下就交给你们了,我上城迎敌!”郭淮交代一声,转身就带着麾下精锐上城去了。 苏晋朝着叶弘使个眼色,立刻开始搬动城门内的巨石,准备打开城门。 武安君直接下令开炮优先朝着城头上的箭塔射击,这些箭塔若是不除,会给麾下兄弟造成极大的伤亡。 武安君并不急于攻城,他在等,若是苏晋跟曹昉决意献城,一定会想办法配合他。 第一百一十三章 入城 武安君想了很多种配合的方法,却唯独没想到,这二人居然将城门打开了,而城头上的郭淮却丝毫不知。 城门当然不是完全洞开,而是虚掩着的,叶弘还从城门钻出来,朝着武安君招招手,好似那青楼揽客的龟公。 “公子,这是不是有些离谱,怕不是引君入瓮吧?”凌岳虽然看着傻乎乎一根筋,可这么多书读进去,那也有些开窍了。 两军作战,怎么搞得跟儿戏似的,城墙上面严阵以待,下面城门就这么打开了? “寨主,得小心!”另一旁的断雨深以为然,这事怎么看都不靠谱。 “炮营准备,散弹对准城头,陆续射击掩护!” “虎蹲炮待命!” “二营、三营,列锥形阵,朝城门冲锋!” “其他各营,战斗准备!” 武安君冷静地下达命令,现在的他,是统帅,而不是冲锋陷阵的将军,调兵遣将才是他的本分。 断雨跟凌川得令,麾下直接列阵,形成两个锋利的尖矛,直接朝着城门快速推进。 “射箭,用石头砸!”郭淮觉得武安君疯了,连云梯都不准备,他们这是准备飞上来不成?既然想找死,那就成全他们。 郭淮根本不知道下面城门已开,让督战队连杀两人,逼着守城士兵顶着火炮往城下攻击。 凌川一马当先,直接率众推开城门,就朝着城内杀去。 为了不被误杀,曹昉跟苏晋带着人直接溜之大吉,往县衙方向跑去。 “将军,不好了,城门开了!”正在摸不着头脑的郭淮,闻言几乎一个踉跄,再回首看着逃跑的苏晋等人,如何还不知晓? “下去,都给老子下去,堵住了!”郭淮怒吼,现在入城的人还不多,只要能够挡住,关上城门,就还有机会。 凌川将手中狼牙棒舞得飞快,带着麾下站稳跟脚,顶着上面的箭雨朝着城头推进。另外一边,断雨也是一样,指挥刀盾手开始往城楼上猛攻。 眼看并没有陷阱,武安君让汪志新带着虎蹲炮,跟其他各营一起杀入城中。 越来越多的义军杀入城中,任凭郭淮如何努力,却依旧挡不住逃兵的出现。 郭淮眼看不对,开始收拢麾下精锐准备撤离。泌阳县可不止这一个城门,只要逃下城墙,之前来谷良彦麾下逃回来的骑兵,他们的战马都收拢在一处。 就在郭淮还犹豫的时候,城中的炮响了,炮营的虎蹲炮进城,对着结阵抵抗的士兵就是一炮,直接将其阵型给撕裂。 虎蹲炮简直是巷战神器,距离近,威力大,覆盖面广。就算是有盾牌,这么近距离也挡不住虎蹲炮的霰弹射击。 “走!”城墙上的郭淮看见这一幕,转身就逃,他们从另外一个城门下去,准备骑上战马出城逃命去。 郭淮好不容易从另外一个城门下了城墙,却发现屯在这里的战马全都不见了,连带他留在此处的士兵都已经消失不见。 “狗日的苏晋,老子跟你没完!”怒气冲天,却又不敢真的去寻苏晋等人的晦气,此时去了,恐怕就脱不得身了。 郭淮直接命手下打开城门,两条腿也得跑,能跑几个算几个。 出得城门,郭淮将铠甲一丢,只提着一把长刀在手,撒丫子就往外跑。其他精锐亲卫有样学样,铠甲丢了一地,只求能够逃得性命。 武安君是最后进城的,城中敢于反抗的北元士兵,几乎被消灭殆尽,泌阳县三座城门都尽在掌控。 话说这泌阳县城,有东、西、南三座城门,北面紧靠泌河,只要在北面城墙上布置火炮,就能对泌河上形成威胁。 目前由于火炮数量不足,这么远的距离,霰弹射程不够,仅靠十几门火炮的铁弹,根本不足以截断泌河水面。 武安君骑马到县衙门口,不由得升起物是人非之感,上次来时,可是作为犯罪嫌疑人,被关进牢房的。 “下官见过武公子!”苏晋跟曹昉很识趣,以下官自称。 虽然不知道武安君究竟能弄个什么官职,但是凭借拿下泌阳县,击溃来谷良彦骑兵的功劳,怎么也得在他们之上才是。 “你们做得不错,回头我自会为二位美言!”武安君直接给了两人一颗定心丸,随即就大步朝着县衙内走去。 苏晋跟曹昉对视一眼,赶紧跟上,只要说话算话就好。 武安君到了县衙大堂,直接一屁股坐在案台后面的位置上,这本该是苏晋的位置。 苏晋跟曹昉分列左右,只要武安君说话算数,别说那主座了,县衙拱手相让都没问题。 “钱呢?”武安君伸手,说好的钱可不能少。 “那个、武公子有所不知,之前朝廷数次征调钱粮,衙门里凑不出来,都是我等发动乡绅带头缴纳,大家也都是苦不堪言。”曹昉苦着一张脸,现在各大家族都对他怨念颇深。 “给朝廷钱粮围剿我,那是管够,轮到我要钱粮,没了?你们要搞清楚,这不是向你们乞讨,是买命钱!”武安君拍案而起,老子不发火,真把我当乞丐了? “武公子,莫要生气,我们用其他法子补偿!”苏晋赶紧起身,暗道这武安君好强的气势,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武安君也不说话,冷冷看着苏晋,若是不能让他满意,他不介意杀鸡儆猴。 当然,看在这二人献城的份上,只能拿其他大户来开刀,顺便收拢一些财富。 “武公子,是这样的,之前有二百多溃逃的骑兵入城,我们刚刚偷偷把他们的马给弄出来了,献给义军!”苏晋赶紧说道,这可是他的主意。 “当真?”武安君立马来了兴致,二百多匹战马,值好几万两银子,如此一来,那五千两不要也罢。 “千真万确,就藏在西市的马市!”苏晋朝着曹昉露出得意的神色,若不是他想出这一招,还不知道如何应对武安君。 “走,去看看!”武安君来了兴致,大踏步出县衙而去,城西马市他可是熟悉得很。 武安君骑着高头大马,行走在县城之中,好似衣锦还乡一般。 马市之中,两百多匹马将原本宽敞的马市变得拥挤不堪,武安君直接挑了一匹最强壮的翻身上去,有了这些战马,他就可以组建一支骑兵。 若是在之前对战来谷良彦的时候,拥有一支骑兵队伍,武安君岂会让他们逃了那么多出去? 没有骑兵的义军,就算能够挡住骑兵的攻击,也没办法造成足够的杀伤。 武安君骑着高头大马,想起曾经在此学习骑马时的情景,不由得一阵唏嘘。 让苏晋派人照看好这些战马,直接命令麾下亲卫每人先挑一匹,这些亲卫,就将成为他的骑兵骨干。 武安君一直没有直属的军事力量,如今正好趁机组建一支直属他指挥的骑兵队伍。 回程的时候,武安君特意从西市走,那些曾经的邻居,却不敢开门与他相见,只是在门缝里打量着他。 经过曾经的武家肉铺,早已换了牌匾,上面的痕迹已经消失殆尽。 武安君一夹马腹,催动胯下战马朝着县衙方向跑去,比他之前的马要强上许多。 “二位大人,请聚集所有公差,待会我有话要说!”武安君回到县衙,将马交给车敬,现在城池是打下来了,还必须得守住才行。 苏晋跟曹昉也不多问,从现在开始,泌阳县就成了武安君的一言堂,乱世掌握兵权才是话语权。 待到一众公差在衙门正堂集合,武安君毫不客气坐在正位,苏晋跟曹昉只能坐在两侧。 “诸位,你们不少人都认得我,我叫武安君,韩家庄武屠户的儿子。也曾在西市以屠宰为业,讨口饭吃,后来被秦蕴跟林明陷害,不得已逃到山中去。” “如今,我杀回来了,泌阳县现在我说了算。虽然以屠宰为业,却并不喜欢多造杀戮,大家都是乡里乡亲。” “大家或许还不知道,如今我在大乾辛相公麾下听用,此番大乾北伐,唐州必然是要回到大乾治下。” “现在,正值秋收,我给你们三天时间,至少要收一万石粮食入仓。” “你们知道的,这个数字并不高,只是时间有些赶。” “以前你们完不成,或许会挨板子,但是这次,完不成,是要掉脑袋的,因为这是军令!” “不可巧取豪夺,跟各里正商议,商议不成的,可报上来,我麾下将士自会前去商议。” “我要的就是快,现在开始,由曹大人负责给你们分组,每组十人,领一千石指标。” “完成目标的小组,赏钱十贯,超额完成,还有追加奖励!” 武安君有条不紊下达指令,要想守住泌阳县城,就必须要有粮食,眼下正在秋收,粮食并不缺,现在就要赶时间把该守的粮食入仓,保证泌阳县不缺粮。 曹昉干这事轻车熟路,当即开始分组,一万石粮食并不多,只是要在三天全部入仓时间仓促了些。 “苏大人,眼下还有两件事要你去办,第一件事,发布告示,义军招募士兵,要求必须是良家子弟,身体结实。通过考核入伍,每月饷银二两,一日三餐,干饭管饱!” “第二件事,在城池北侧的泌河中,安排渔民去下桩,不让船只通行,能不能做到?” 武安君现在赶时间,不知道北元的支援什么时候到,他必须先扩大己方实力。 如今各营都有折损,他还要抽调人手组建骑兵,各营的缺口有不少,必须尽快补齐。 苏晋当即表示没有问题,现在他跟武安君上了一条船,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 夜幕降临之后,武安君在县衙召集麾下正副指挥使,有些事还得跟他们沟通。 “诸位,我准备从你们麾下各营,抽调一些人手组建骑兵,大概三百人。我麾下卫骁他们会去各营选拔,你们要配合!”武安君言罢,双眼扫过各位指挥使。 武安君很清楚,各营都想增加自己的战力,自然不想麾下精锐被挑走,但这是军令,为的是提高整体实力。 “明日一早,衙门会张贴告示,选拔士卒。你们好生挑选,各营人手补充到四百人,抓紧训练,先用缴获的武器铠甲装备起来。” “炮营再增加五十人,辎重营增加到八百人,至于斥候营,有好苗子敞开来招,但是不允许滥竽充数。” 武安君一口气连下数道命令,他不知道接下来要面临什么样的局面,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加强自己的实力。 武安君不是没想过一口气扩大到五千人,甚至直接去乡下抓壮丁,弄到一万人都行。 但是这些强抓的壮丁战斗力不行,对物资的消耗却是很大的压力,更重要的是,会让他在泌阳的名声扫地。 武安君不是山贼,他现在是大乾官员,进士出身,必须得有一个好名声。 而且古往今来,靠抓壮丁的,最终都没有什么好下场,还是募兵制来得靠谱。 东乡明安村,有一大户梅姓人家,大儿子梅无剑年幼时,被一道人看中,带往山中学艺。 听闻因为草原人南迁之事,导致乡中不宁,便告别师父归乡。 “无剑,出大事了!”梅修一把推开院门,朝着正在练习剑法的儿子说道。 梅无剑若不是跟那道人学艺,如今二十出头的年纪,早该结婚生子了。如今刚回家中,一时半会也没个好姻缘,让梅修愁得不行。 “出什么大事了?”梅无剑收剑而立,带着几分不解。 在他看来,这东乡能有什么大事?难道又有草原人欺负乡民了? “大盘山匪寇出来了,不仅杀了那些草原骑兵,更是打到城里去了。”梅修叹息一声,原本日子就不景气,这下倒好,还打仗了。 “匪寇?打到城里去了?”梅无剑双眼微挑,这还是匪寇? 在梅无剑的认知里,匪寇都是打家劫舍,比如他们梅家就是很好的对象,抢些钱粮就跑。如今听自家老爹的意思,这匪寇击败了骑兵,更是占据了城池,这听着有些不太对劲。 第一百一十四章 秋粮风波 “可不是,就那长丰乡的武安君,以前武屠户的那个傻儿子,呸,也不对,就是从小顶聪明的那个。原本他进山当了山贼,如今杀到县城里去了,你说这叫什么世道。”梅修本想说武安君傻,可比起武安君来,显然他儿子更傻。 “就他?我是不是小时候还见过?”梅修一下子来了精神。 “可不是,以前咱家的年猪,都是武屠户杀的,那小子当时跟着一起来过几回,整日捧着书的那个。”梅修想起这事就感慨万千。 当初他可是一直用武安君的事,教育自家儿子要好好读书,结果,书没读两年,学武去了。 后来武安君出了变故,他还觉得庆幸,没想到那小子居然混成了山贼头子,当真人不可貌相。 “啊!是他啊,我去县城看看!”梅无剑也想不到,昔日的书呆子,居然成了山贼大佬。 梅无剑自问武艺高强,却没个好的去处,倒是可以去碰碰运气。 梅家不过是个普通殷实人家,并无什么门道,梅无剑一时也没个好去处。 种地肯定是不行的,这么些年不是白学了功夫?去衙门领个差使,那也得有门路,更何况现在衙门都没了。 最后就剩下当兵这条路,但是梅无剑学的是剑术,一身本事更擅长方寸之间搏杀,战阵之上非他所长。 “这怎么行?兵荒马乱的,你就好好在家待着!”梅修两眼一瞪,再没出息,那也是自家儿子,可以养老送终的。 眼下县城都被山贼占了,还能自己去送死不成? “乱个什么?我也跟那书呆子,不,武安君,一起玩过泥巴的,还能要我命不成?”梅无剑可不是胆小怕事之人,他倒是很好奇,武安君如今是个什么样子。 就在二人争执的时候,院门外突然传来村长的声音,同行的还有衙门里的公差。 “梅修,今年秋税四石,两日内,送到县里仓库入库,有问题没有?”公差熟练地打开一本书,很快就寻到了梅修家该交的秋税。 “这位差爷,不是说衙门里出了变故?”梅修感觉有些奇怪,这公差怎么还照常来收税?不是应该跑路才是? “出不出变故的,该干的活得干,该交的税得交。咱这以前又不是没变过,管他是大元还是大乾,该干嘛干嘛!”公差摆摆手,就像铺子换了东家差不多。 “那、这个......”梅修想问的是,这要是官兵打回来,这该怎么弄? “眼前先过去再说,衙门都会登记入册,这要是交不上,下次来的就不是我们了。”公差很清楚梅修在担忧什么,这一上午他都跑了好几十户了。 “大家都一样,交就是了,此番倒是还不错,至少没有加税。”村长摇摇头,感觉有些荒诞,山贼也收起秋税来了,还比朝廷收的少些。 梅修赶紧应下,他可不想被那些山贼惦记上,能过些太平日子最好。 梅无剑根本没吱声,种地交税,自古如此,没什么好说的。 待到村长跟公差走后,梅无剑自告奋勇,要去县城送税粮。梅修想了一下,也就随他去了,他一把老骨头,就不去县里寻刺激了。 梅无剑直接将板车拉出来,装了四石粮食在上面,就直接出门往县里去了。 梅无剑脚程极快,刚过午时不久,就抵达县城门口,比起往常居然还要热闹许多。 “诸位,我义军的伙食,向来极好,看看咱们的精气神。士兵月饷二两,立功受赏另算,只要通过考核就成。种地才几个钱?一年二十四两的军饷,不香么?” “啥?打仗会死人?不打仗就不死人了呗?当兵打仗死了,咱们都给抚恤的,身后事不用担心,不然咱叫什么卖命?” “操练辛苦?辛苦跟挨饿,你怕哪个?” 杜老三站在城门口,口若悬河,卖力招揽。 作为曾经泌阳县有名的闲汉,现在混得人模狗样的,他就是现身说法的真实案例,不愁没人动心。 “第一项,就是能够把这石锁举过头顶三个呼吸,第二项,把这把弓连开三次满月,第三项,一炷香的功夫,沿着官道跑到旗帜那里。” “走过路过别错过,有不甘于种地刨食的,想要逆天改命的,看看我杜老三,嘿嘿!” “啥?山贼?好大的口气。咱都是乡里乡亲的,不跟你计较,咱们现在是大乾的官兵,你们还不知道?大乾北伐了,以后这唐州,就是咱们汉人的天下了。” “那些个草原狗贼欺负我等,定要将他们撵回草原去,不肯回去的,那就送他们下地狱。”杜老三咬牙切齿,当初他被草原人揍得那叫一个惨,若不是武安君出手,他早就挂了。 原本义军的军饷是一个月一两银子,武安君在出山之前把军饷提高了,毕竟出山之后,那是要拼命的。 杜老三的话极具煽动性,很快就有好些年轻人开始排队,总有不想种地,想要搏一把的人。更何况,能够顿顿吃饱,对很多人都是一种极大的诱惑。 这个考核对梅无剑太简单,就算当兵他也不愿意从大头兵开始,这能对得起他高手的身份? 梅无剑拉着板车就往仓库跑,得先把税粮入仓才好。 梅无剑到的时候,仓库外面已经排起了长队,干脆将板车停好,坐在上面打盹。 突然一阵激烈的争吵声传来,只见一名中年汉子被乱棍打了出来,梅无剑起身去看热闹。 “一个个的,都老实些,不然这就是下场!”一名书吏用力在汉子身上踢了一脚,眼神冷冷地扫过围观的众人。 众人皆是心中一颤,赶紧低下头去,只有梅无剑这个愣头青不管不顾,继续看热闹。 这书吏正是衙门里的司户功曹、曹吉,如今负责税粮入仓的正是他。 曹吉一甩衣袖,直接转身进去了,梅无剑直接过去将汉子扶起来。 “你这什么情况?交个税粮怎么弄成这样?”梅无剑作为习武之人,自然有些侠义心肠,比起官府公差,显然这个中年汉子才是弱的一方。 “哎,这曹扒皮,我家三石税粮,明明是够的,奈何他用的大斗,足足差了两斗。我不过跟他争论几句,哎,就落得这般下场。”汉子摇头叹息,家里实在也没多少余粮,如此这般,也是为了给孩子多剩下两口吃的。 “还有这回事?”梅无剑可从来不知道这些破事,他怕不过,就多装了一斗粮,想着剩下的再带回去。眼下这情况,不仅没得带回去,还得倒欠一些? “可不是,哎,多些小兄弟,我明日再来便是!”汉子挣扎着起身,推上独轮小车往城外走去。 梅无剑觉得,种地交税是正常的,但是这大小斗,明显就是为了压榨老百姓,为自己获利。 果然,梅无剑听到旁人暗暗说起,都说这曹吉凭着大小斗,每年贪墨上千石的粮食,那西市的粮铺,就是曹吉的产业。 很快就轮到梅无剑了,他把板车拉进仓库,立马就有公差拿着斗过来装。 梅无剑作为高手,眼力自然不差,一眼就瞧出这斗比他家的要大了半分。 “梅修,欠两斗,交钱还是明日再来!”曹吉一看是刚才那个愣头青,心中不喜,言语之中也不客气。 “我出门明明量好的多一斗,你这还差了两斗,真是笑话!”梅无剑火起,老子已经很配合了,急赶慢赶来交税粮,还要被你扒一层皮? “放肆,这是你撒野的地方?这粮你还交不交了?不交的话,拉走,自然会有义军将士去你家中取。”曹吉也是个狠人,直接把义军的虎皮扯上。 在老百姓看来,这些义军就是山贼,真要到家里还能有得好? 通常曹吉这一句话,就能把那些有微词的人给镇住。 但是梅无剑是什么人?年轻气盛,一身剑术难逢敌手,他不去欺压别人,那已经是自恃身份了,怎么还能被人骑在脖子上撒尿? “那就不交了!”梅无剑直接上前开始装袋,他还不乐意交了呢。 “来人啊,给我打出去!”曹吉伸手一挥,既然不长眼,那就给他长长记性。 左右衙役立刻手持水火棍就围了上来,显然准备将梅无剑打出去,进来的粮食还想出去?门都没有,衙门里可是领了任务的。 梅无剑脚下一滑,直接给两名衙役一人胸口一拳,将二人打开了去。 “来人啊,有人闹事,快去请义军兄弟过来!”曹吉眼看不妙,这年轻人有武艺在身,撒丫子就往外跑。 梅无剑一个纵身,抬脚给他一个飞踹,将其踹了个狗吃屎。 武安君对于仓库那是极为重视,特意安排了凌岳在此压阵。 武安君麾下众将,就数凌岳最不机灵,但是武安君的话对他来说就是圣旨,干这活正好。 凌岳听见这里有动静,扛着粗大的狼牙棒就带着人赶过来,恰好看见梅无剑将曹吉踩在脚下。 “嗖~”凌岳拉开铁胎弓,朝着梅无剑就是一箭射去,至于曹吉的死活跟他关系不大。 凌岳接到的命令,是维持仓库秩序,保证物品安全,可没说要保证曹吉的死活。 梅无剑一听破空声,就情知不妙,赶紧一个俯身,羽箭几乎擦着头皮飞过去,让他惊出一身冷汗。 梅无剑自视甚高,没想到这才刚开始,差点就栽了。 梅无剑不知道的是,凌氏兄弟同样天赋极高,而且修习的罗汉功跟他们极为契合,修行速度极快,早已小成。 虽然没有合适的武技,但是凌氏兄弟本就天生神力,如今一身本事已经超过狂风等人。 梅无剑一把拉起曹吉,随即抽出长剑架在其脖子上,准备拿曹吉作为要挟。 “全体都有,准备射箭!”凌岳一看梅无剑的架势,就知道是个高手,直接停下来,并不打算死磕。 梅无剑都无语了,只见凌岳张弓搭箭,身后十数名披甲精锐也是一般无二,纷纷举着弓箭指向梅无剑。 “别,凌指挥,不能射箭啊,我这是给武公子办差啊!”曹吉腿直抖,这十几支羽箭射过来,他不成刺猬了。 “武公子让我守住仓库,其他管不着,只要将他杀了,仓库就没事!”凌岳才不管,直接弓开满月。 梅无剑暗道倒霉,遇上这么个不讲道理的,拉着曹吉就往里面一闪。 一阵箭雨飞过,凌岳是真的没打算留手,若不是梅无剑早一步躲闪,这会估计跟曹吉一起死透了。 “站住,再进来,我点火了!”梅无剑知道,现在的曹吉只能当盾牌用,指望要挟是没戏了,还不如手上的火折子有用。 “屁大个功夫,你还能烧一石粮食?”凌岳不管不顾,扛着狼牙棒就往里面冲。 “别,我可以投降,但是我要见武安君!”梅无剑遇到凌岳,感觉就像跟石头对话一样,根本没办法继续下去。 “我家公子很忙,谁都能见的?”凌岳直接回绝,你一个罪犯,还提个毛线要求。 梅无剑自问武艺高强,可遇到凌岳跟麾下十几个精锐,他也打不过。就算能杀的几个,平白激化了矛盾,就为了三斗粮食,实在犯不着。 “我跟你家公子自幼相识,你就跟他说,我是东乡民安村梅家的,小时候他跟他爹在我家杀猪,我还给他吃过糖葫芦。”梅无剑也没想到闹成这个局面,只能求见武安君了。 “我信你个鬼,既然是幼时好友,你不去衙门求见,到这仓库来闹事?”凌岳手上举着弓箭,狼牙棒在一旁亲卫肩上扛着。 “我本来是想交完税粮去求见的,谁知道这个老不死的,居然用大斗坑我。”梅无剑说着就感觉火起,抬手就扇了曹吉一个巴掌。 “你说的要是真的,现在就押着这人跟我去衙门,找公子分说清楚。”凌岳觉得,自己不是那个断是非的料,万一断错就麻烦,不如去武安君跟前说个明白。 “走!”梅无剑推着曹吉就往外走,他正好去要个说法。 武安君这会正在衙门里办公,主要是清理仓库物资,分配军备,用来增强麾下战斗力。 其他倒也算了,最让武安君不能忍的是,衙门账上总共就只有六百多两银子,别说用来犒赏麾下了,回头连衙门里的公差都发不出银钱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仓中硕鼠 “公子,公子,仓库那发生了点事,有一个姓梅的,说是你幼时好友,把曹吉给拿住了。”凌岳作为武安君的绝对心腹,根本不用禀报,扛着狼牙棒就闯进来。 “幼时好友?姓梅?”武安君感觉怎么没有印象?韩家庄没有姓梅的人家。 “东乡民安村的,说还给你吃过糖葫芦呢?”说起这事,凌岳就有点想笑,不知道武公子小时候啃糖葫芦是啥样。 “咳,倒还真有些印象,他拿住曹吉干什么?”在武安君看来,曹吉就是个书吏,你要是跟衙役起冲突还差不多,跟一个笔杆子打架?这也对不上啊。 “呃,还是让他自己来说吧!”凌岳挠挠头,这种大小斗的事,他以前就有所耳闻,但还是让其他人来说的好。 武安君点点头,示意让凌岳把曹吉跟那个梅无剑带进来。 虽然知道曹吉没多大用,梅无剑还是不肯松手,就用长剑架着他进了武安君的公房。 “武大郎,你还识得我不?我现在叫梅无剑!”梅无剑探出脑袋,打量了一眼武安君问道。 只见武安君果然还有几分以前的眉目在,只是气势已经完全不同,有一种不动如山的感觉。 武安君幼时玩伴不多,主要是他一直都是个书呆子,跟其他人玩不到一起去,但是对梅无剑还有些印象。 “好了,放下剑来,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武安君笑着点点头,既然是旧识,总要给几分面子。 梅无剑一脚将曹吉踹开,把方才发生的事都一一说来。 “去把仓库的斗都拿来!再把曹主簿叫来!”武安君朝着凌岳说道,他以前对大小斗的事情就略有耳闻,以为不过差上少许。但是听梅无剑这么说,一石粮就差大半斗,这就有些过了。 武安君知道,这粮食都是有水分消耗的,适当多收一些,也是弥补损耗。但是曹吉这么干,绝对超出了实际损耗的范畴,这里面恐怕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武公子,我这也是为了仓库考虑,损耗大啊。这些个刁民,送来的粮食根本就没有干透,翻晒之后就少了许多,衙门里怎能亏空?这账对不上,是要问责的啊!”曹吉急眼了,武安君这是要把他的老底给掀起来。 “闭嘴!”武安君冷眼看了一眼曹吉,他没这么好糊弄。 曹吉吓得一个哆嗦,他从武安君眼中看出了杀意,瞧见曹昉进来,赶紧一把抱住曹昉的腿。 “曹大人,我这都是为了衙门啊,多收一些也是为了弥补损耗啊!”曹吉知道,自己说话没用,只能指望曹昉了。 虽然二人都姓曹,但根本不是一个家族,不过曹吉在曹昉手下做事多年,一直都还算稳当。 “武公子,这都是惯例,不然上缴朝廷的亏空,衙门里怎么补得上?”曹昉深吸一口气,这事他得说啊。 衙门里入库多少粮食,上缴朝廷多少,剩下的用于何处,这都是有账目的。照理来说,这粮食的损耗也应该算在内,但是朝廷却不理会,只能加在老百姓头上。 恰在此时,凌岳麾下带着十几个斗回来了,却是有三种规格。 “武公子,你瞧,这就是我们通常用的斗,都是朝廷统一大小。这个就是今天称量税粮的大斗,这个小斗,若是不出意料,就是仓库借粮出去用的小斗。”梅无剑根本不理会曹昉等人的目光,既然武安君认幼时情义,就不会拿他怎样。 “曹大人,有这么大损耗吗?我看是这仓库,养了硕鼠吧?”武安君细看了一眼,这么一来一去,一石粮就差一斗半,心够黑的啊。 “这、下官不察,请武公子明鉴!”曹昉额头冷汗直冒,暗道这曹吉好大的胆子,这一年怕不是要从仓库倒腾出去超过千石的粮食? “曹大人,你得救我啊,我一直兢兢业业,衙门里哪次税收我不是出了大力气的?我那兄弟哪一次不是带头缴纳?”曹吉急眼了,若是曹昉不救他,他就死定了。 “曹吉,你自己惹下的事,自己担着!”曹昉没好气瞥了一眼曹吉,生怕把自己拉下水。 “呸!曹大人,你曹家那么多家业,白来的不成?”曹吉怒了,眼看曹昉不想伸手救他,自然想要拉他下水。 曹昉这些年,明里暗里也使了些手段,特别是那些市口好的铺子,岂会自动落到曹家头上? “武公子,不妨将此人交给我来审,定当查他个清清楚楚。”梅无剑来城里,本就想来看看虚实。 如今看来,武安君麾下兵强马壮,而且城中井然有序,显然不是什么山贼做派,既然如此,他就存了谋个差遣的心思。 既然武安君认幼时的情谊,在武安君麾下谋个差遣,肯定要比别处爽快。 “唔,也好,凌岳,你安排几个弟兄跟着,务必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不可冤枉一个无关之人,也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贪墨之辈。”武安君也不知道,这衙门里有多少曹吉的同党,梅无剑愿意接这个差遣再好不过。 “武公子放心,最多一个时辰!”梅无剑咧开嘴一笑,他可不只是学了剑术,拖着曹吉就往外走。 “曹大人,仓库那边,你先去盯着些!”武安君看向一旁的曹昉,最重要的就是税粮入仓,这可比挖老鼠还要更重要。 “武、公子,这个......”曹昉擦擦额头冷汗,自家人知自家事,实在是屁股也不干净啊,哪还有做事的心思? “老曹,把心放在肚子里,就冲你跟苏大人开了城门,我就保你此番无恙。但是,有些事情,不要做得太绝,否则,下次就不好说了。”武安君拍拍曹昉的肩膀。 眼下为了稳定局面,武安君绝对不可能去动苏晋或者曹昉,千金买马骨的道理他还是懂的,现在杀了这二人,他的名声就完了。 “武公子,下官知错,一定改!一定改!”曹昉心中一松,只要能逃过这一劫就好,幸好这武安君是个讲人情的。 “好好做事,将功折罪,去吧!”武安君摆摆手,也不想把曹昉给吓坏了。 想他武安君麾下,武将还有几个,但是能够办细致活的,就那么几个,都留在大盘山里。 在武安君的计划中,大盘山就是他的后路,也是他的大本营,绝对不能乱的。此番出山,他只带了一众将士,其他是一个不动,为的就是让大盘山的局面不生乱。 曹昉刚走不久,武安君看着千头万绪的文书,不由得一阵头痛,或许该多请几个幕僚。 武安君在泌阳县,还是有几个交好的同窗,只是如今却一个都没见着,估计也是为了避嫌,毕竟眼下还顶着山贼的名头。至于叶知礼,武安君也是故意没去拜访,万一这泌阳县守不住,那可就害了他。 话说在边境处,辛表程以两万大军包围湖阳县,跟城中北元军队鏖战四日,依旧没能拿下城池。 辛表程坐在中军大帐,面带忧色,湖阳县城的防御力超出了他的预料。 “大人,城中有消息了,今夜子时,西门举火为号!”段丰急匆匆跑进来,手上还拿着一张纸条。 “好,传令,让冷碑部下先撤下休息,今夜以他所部为先锋,拿下湖阳!”辛表程大喜,他也在赶时间,跟攻打新野的谭良弼比进度。 此番北伐,大乾朝廷给辛表程加了一个知枢密使的头衔,算是正儿八经的中路军统帅。但是谭良弼这厮也拿到了云麾将军的头衔,从三品的武官。 大乾一直文贵武贱,可谭良弼作为一军主帅,背后又有靠山,辛表程根本压不住。 所以辛表程铆足劲想要在战功上压谭良弼一头,通过战功,坐大自己麾下实力,再寻机吞并谭良弼所部。 辛表程一直觉得,谭良弼是一头白眼狼,这样的人军权越大,对大乾越是不利,他要为朝廷剪除这个危害。 至于他爹谭之望,辛表程也不怕,大家彼此地位相仿。而且若是辛表程立功归朝,那是要当相爷的,自然能够压谭之望一头。 “大人,就怕有诈!”郭进身着铠甲,如今带着丐帮子弟成为辛表程亲卫,负责拱卫中军帐。 “嗯,晚上,你带着五百精锐策应,若是事有不顺,把他们接应回来。”辛表程缓缓点头。 为了这次北伐,辛表程谋划不少,在湖阳城中也布下一颗暗子,关键时候能够助他们入城。 “也不知道,武兄弟那边如何了。”郭进知道,辛表程这么着急,也是怕武安君那边出问题。 无论武安君是否拿下城池,他们都必须尽快打下湖阳北上,不能让武安君独自在唐州孤军作战。 “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但愿今晚能成事!”苗正雨轻捻胡须,若是此番武安君成事,当真是潜龙在渊,一遇风云将化龙。 是夜,郭进带着五百精锐隐匿在黑暗中,只瞧着冷碑带人朝着西门杀去,显然是得到了信号。 郭进握着长刀,双眼微眯,只要冷碑能够夺下城头,他就立即带人杀进去。 随着一阵阵惨叫声传来,郭进的一颗心跌落谷底,显然是中了陷阱。 “撤!快撤!”冷碑在黑暗中大喝,只见城头大批火把砸落,随即箭如雨下,显然早有准备。 冷碑麾下开始朝着后方撤退,一时阵型大乱。 城门直接打开,一队精锐冲出城来,想要趁机斩杀慌乱的士兵。 郭进一挥手,带着麾下冲过去,他在此处,岂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屠杀己方士兵。 郭进一马当先,带着麾下精锐好似一把利刃,瞬间切割进冷碑所部的后方,将城中来的攻击挡住。 冷碑眼看出现友军相助,赶紧站稳跟脚,开始聚拢精锐反攻。 城中守将眼看无法建功,直接鸣金收兵,碍于城头的强弓劲驽,郭进也不得不停下脚步。 若是有攻城器械相助,他是定要追杀进去的,只是眼下就凭手中长刀,冲进去不过送死罢了。 辛表程在中军帐中,看着垂头丧气的段丰跟冷碑,也只能出言安慰,这种事,本就有风险,谁也不敢打包票。 唯有郭进算是立功,带着麾下斩杀了数十人,可他却高兴不起来。 若是不能尽快拿下城池,辛表程的压力就会很大。 “禀报大帅,营门外来了一人,说是大盘山义军之人,求见大帅!”负责守卫营门的士兵早就被交代过,若是泌阳方向来人,必须第一时间禀报。 “郭进,你去走一趟,赶紧带进来!”辛表程长吁一口气,希望是个好消息。 来的人是贺明,如今湖阳被困,他沿泌河顺流而下,一日便至。 “贺兄弟,你总算来了,武兄弟那里如何了?”郭进一路疾跑,看见贺明就忍不住问道。 “伤亡惨重,但是泌阳县拿下了!”贺明想起武安君的交待,必须把伤亡给往大了说。 “拿下就好,快随我进去,大帅等着呢!”郭进点点头,他知道武安君确实不容易。 他们两万大军,还在湖阳死磕,武安君带着那一千多号义军,拿下泌阳县必然死伤惨重。 贺明刚进中军大帐,就单膝跪地,将武安君的书信奉上。 辛表程打开书信,瞧见是武安君的笔迹,这才细细看来,初时面色沉重,渐渐却舒展开来。 “你们,还正面挡住了一支北元骑兵?”辛表程也没想到,武安君居然能够扛住六百骑兵的冲击。 武安君在书信中已经尽量弱化对手,一千骑兵成了六百,为的就是隐藏实力。 若是辛表程知道武安君的全部实力,说不定就让他挥师北上攻打比阳城,那样不知道还能活下来多少。 在武安君的计划中,他就是一支偏师,捞些功劳,打一点边角的战役。那种大规模的两军对垒,完全就是用人肉去堆,他麾下这点人,丢进去那是就成灰了。 “对,寨主一直勤加操练,我们以八卦阵应对,虽然损失很大,但是挡住了,还杀伤对方不少人,缴获一些战马。”贺明沉声说道。 这些都是武安君交代好的,咱现在也是有骑兵的人了,得透露一点给辛表程知晓。 第一百一十六章 委以重任 “攻城,不容易吧?”辛表程微微点头,他当然知道,以步兵对抗骑兵的困难。 “城中守卫不多,又有县令跟主簿投诚,折了一百多个弟兄,总算是拿下了。”贺明把武安君的交待早就背熟了,绝对不能出错。 “你回去告诉武安君,本官这就上书朝廷,为其请功。让他务必守住泌河,不可令北元的援兵抵达湖阳。”今夜偷城未得,接下来只能强攻,辛表程也不知道要多久。 但是只要武安君能在泌河挡住援兵,困守湖阳的北元士兵挡不住多久的,他占据绝对的兵力优势。 “寨主说了,让大人放心,只要他活着,北元一兵一卒都到不了湖阳!”贺明跟着武安君这么久,早就学会如何应对,眼下正是表忠心的时刻。 “唔,若真的挡不住,还是要以性命为重!”辛表程犹豫了一下,还是沉声说道。 辛表程不是心狠手辣的武将,而是正统的文官,他能够给武安君的有限,凭什么让人赴死? “寨主说了,当以家国为重,大人保重!”贺明低下头颅,沉声说道。 “家国为重!好!”辛表程被这一句话给点燃了斗志,此番北伐,他誓要为大乾做出一番功绩来。 武安君还不知道这些,他现在需要解决的是仓库硕鼠案。 梅无剑是个有本事的,果然短时间就理清了一切,曹吉跟其他户曹书吏还有仓库的差役沆瀣一气,这些年累计从仓库偷盗粮食过万石。 这个惊人的数字出来,别说武安君了,就连曹昉跟苏晋都是不敢相信。 衙门穷得连俸禄都快发不出来了,居然在眼皮子底下有这么一大群硕鼠,吃得脑满肠肥。 至于曹昉的问题,主要是使了些手段,以极低的价钱,获取了城中的几处铺面还有城外的一些田产,总的来说问题不算太大,至少没出人命。 至于苏晋,倒是让武安君刮目相看,除了一些衙门里该有的惯例,愣是没被攀咬出半分来。 “苏大人,你是本县县令,这该怎么判?”武安君看着脸色铁青的苏晋,这人倒是个可用之人,生了招揽之心。 “按照律例,首恶斩首抄家,族人贬为贱籍。至于从犯,罚没家产,流放从军。”苏晋沉声说道。 一万多石粮食,换成银钱,那是接近五千两的巨款,他苏晋一个正印县令,一年的收入也不过二百多两银子。 “武某不是嗜杀之人,曹吉斩立决,抄没家产。其他从犯也抄没家产,跟曹吉的族人,都送到矿山去,劳动改造,以观后效。”武安君知道,这么大的案子,不杀人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不想多杀,都是活生生的人。 “下官替他们谢过武公子恩典!”苏晋也对武安君刮目相看。 原本苏晋以为,武安君一定会大开杀戒,毕竟他们厮杀惯了,最喜欢以杀治乱。但是没想到,武安君高高举起,居然轻轻放下。 曹吉跟一摊烂泥瘫在地上,凌岳直接将其拖走,剩下的事就不需要武安君安排了。 这一番抄家,直接入账银钱折算有三千多两,还有其他田产铺面以及房屋,暂时收归衙门。 这些东西现在都卖不上价,武安君自然不急于出手,待到风平浪静了,很容易变卖。 三千多两银钱不算多,却也解了武安君的燃眉之急,新兵安家费跟之前的赏钱是如数发下去了,还剩了几百两。 “梅无剑,你可愿意到义军效力?”武安君直接抛出橄榄枝,这梅无剑明显是个人才,还是知根知底的,用起来放心。 “不知道武公子如今究竟是何身份,打算如何安排在下?”梅无剑笑了,大家都是聪明人,显然武安君也看出了他的意图。 既然是待价而沽,可不就得卖个好价钱。 “实不相瞒,本公子早就投了大乾朝廷,眼下在襄阳辛相公麾下听用。你若是愿意来,可以先为军中从事,负责组织人手,刺探军情如何?”武安君斟酌一番说道。 武安君现在麾下,不是处理内政的,就是战场搏杀的,唯独缺少能够深入敌后的人才。 梅无剑武艺高强,人聪明,又有手段,关键还能得武安君的信任,这是绝好的人选。 武安君最近一直就在愁这事,眼下在泌阳,他都熟悉,无所谓。可若是大军继续北上,没人在前面刺探消息,风险极高。 “武公子,此事非一两人可成。在下倒有些同门师兄弟,只是,这待遇嘛!”梅无剑那是欲言又止。 这种活风险高,开销大,若是没有好的待遇,谁肯干? “月俸十两,其他开支按需支取,立功另算赏钱!”武安君直接开出一个对方无法拒绝的价码。 月俸十两,一年就是一百二十两,苏晋一年的收入还不到三百两,他还得自己养师爷、亲随这些。 “那我呢?”梅无剑指指自己,他没想到武安君这么大气。 “十五两,跟我现在拿的月俸一样!”军饷涨价了,武安君自己的月俸也到了十五两。 “梅无剑参见公子!”梅无剑直接把剑往地上一丢,单膝跪地参拜。 普天之下,谁会给这么高的待遇?并非十五两遥不可及,而是跟武安君拿一样多的钱,这就叫伯乐,相信他的能力值这个钱。 都说士为知己者死,梅无剑觉得,自己遇到了值得他卖命的人。 “快起来,此事,千头万绪,都要你自己去弄。我这只管给钱,能办成多少事,就看你了。”武安君一把将梅无剑拉起来,用力拍拍他的肩膀。 “公子放心,明日我就手书一封,让我那几个师兄弟来帮忙。再在江湖上招揽一些好手,只要细细甄别一番,不妨事。”梅无剑大手一挥,既然敢揽下这瓷器活,自然手中有金刚钻。 “好,咱们首要做的,就是在比阳跟方城安插耳目,盯住朝廷的动向,一旦有大批的物资或者人员调动,必须尽快回传消息。”现在武安君整天提心吊胆的,也不知道朝廷的援兵什么时候到。 若是在这两个方向有靠谱的耳目,就能早一些获知消息,方便应对。 “公子,那个,资金若是能到位,我今夜就可以出发,先去比阳。”梅无剑搓搓手,他这辈子还没正经挣过钱,也不好意思问他老子一直要钱,手头不是一般的紧。 “先拿去,够不够?”武安君伸手入怀,直接摸出两张百两的银票递给梅无剑,这可是他的私房钱,不在义军的账上。 “够、够,我这就走,公子放心,绝对不会误事!”梅无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钱。 出门就直接往钱庄兑钱去,这么大面额的,花起来不方便。 有了钱的梅无剑,直接给自己添置一身行头,又买了些糕点充作干粮,直接出城去了。先返回家中,给他爹说一声,就说出去游历去了。 梅修本就怕他惹出事来,眼下泌阳县兵荒马乱的,离远一些也好。 梅无剑刚走没多久,武安君这里就迎来一个年轻人,一个武安君见过,却不认识的翩翩公子。 “太原王家的公子?”武安君眉毛一挑,当初在马市上见过一次,此人出手阔绰,还以为早就不在泌阳县了。 “正是,在下王渊,见过武公子!”王渊拱手行礼,不卑不亢。 “王公子来此,可是有事?”武安君示意对方坐下说。 武安君也不知道,太原钱庄为何能够在北元跟大乾都吃得开,但是他也没打算招惹。 “是为了感谢武公子,保持城中稳定,钱庄没有被破坏,略备薄礼!”王渊伸手入袖,拿出一张银票递到武安君跟前。 武安君拿起看了一眼,居然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这太原钱庄出手当真阔绰。 “无功不受禄,维持城中安定,本就是应该的。王公子应该知道,武某自幼在此长大,自然不愿意见到家乡生灵涂炭。”武安君并没有收下,他不知道这王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武公子说得不错,国与国之间的争斗,最受伤的还是这些普通百姓。太原钱庄打开门做生意,自然是希望天下太平,只是很多时候,区区商贾,能做的不多。今日此来,也是在下仰慕武公子,想要结交一二。”王渊也搞不清,武安君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武安君不爱钱,他是不信的,难道是嫌少?一百两的见面礼,王渊觉得自己出手已经很大方了。 “只为结交?那武某却之不恭,正好有一壶好酒,请王公子一道品尝。”武安君伸手一抹,就将银票纳入怀中,刚出去二百两私房钱,正好收进来贴补一下。 “甚好!”王渊很诧异,武安君这收钱的速度跟魔术一样,他愣是没看清到底银票去哪了。 武安君如今鸠占鹊巢,直接喊苏晋请的厨娘,做几个拿手菜,他要跟王渊好好喝一杯。 王渊想要结识一下武安君,看看这个名声不小的年轻人,到底有什么本事,搅动这么大的风云。 而武安君也想看看,这顶级世家的公子,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武安君寻了一个酒壶,把系统中的上品白酒倒进去二两,倒不是武安君小气,实在是没多少存货。 王渊自问见多识广,可看着酒杯中清澈得跟山泉一般的酒,也不由得露出一丝惊诧。端起酒杯轻嗅,酒味浓烈,比那西北的烧刀子还要烈得多。 “王公子,此酒甚烈,只可小酌,请!”武安君举杯,轻咂一口,整个人都感觉精神了几分。 “此酒,入口有些辛辣,但喝完却有几分甘醇,回味悠长,极好!”王渊双眼一亮,这酒比他喝的那些成年老酒都要强。 “王公子喜欢就好,只是此物甚为难得,就剩这一点了。”武安君摇摇酒壶,咱可没白拿你的银票,可是拿好东西招待你了。 “如此,倒是感谢武公子让我涨了见识。话说,此番武公子出山,可是为了配合大乾军队?”王渊可没把武安君看作那些普通山贼,很明显,武安君的动作跟大乾军队北伐几乎同步,这二者必有关联。 “哎,王公子当也知晓,我为何会流落山中。本来还想着,能够被招安,却迟迟没有动静,只能另谋出路。”武安君暗道这太原王家的公子果然有几分见识,居然直接判断出他的意图。 “此间事,在下倒是略知一二。只是,武公子看好大乾北伐?”王渊的意思很明确,要是大乾北伐失败,你将何去何从? “重要吗?出山搏一把,就还有机会,难道一直在山中等着围剿?坐以待毙,取死之道!”武安君两手一摊,当山贼是没有前途的,必须得做大做强。 眼下大乾跟北元交战,正是他们博一把的最好机会,机不可失。 “倒也是,只是不瞒武公子,大元的骑兵,极难抵挡。”王渊微微摇头,显然并不看好大乾北伐。 “那又如何?总要打过才知道,当初叶帅可以,现在未尝不可!”武安君也见识过大乾的骑兵,在城外也交过手,不过尔尔。 “大元的精锐骑兵,重骑兵为铁浮屠,轻骑兵为拐子马。来谷良彦麾下,能入拐子马的,十不足一。”王渊觉得,武安君对于骑兵的认知还不够,来谷良彦的麾下,只能算是骑兵中战斗力最差的那一波。 “若是以大阵相克,骑兵并非不可战胜!”武安君微眯双眼,这个王渊的见识,明显不比寻常。 “是,但是骑兵来去自如,叶战当年屡战屡胜,可始终没能给大元骑兵以致命一击,这才是被皇帝召回的根本原因。越往北去,他需要面对的压力就越大,后勤如何保障?战胜骑兵,最好的办法,就是以骑兵克骑兵!”王渊的话,犹如一记重锤,击在武安君心口。 “可是,中原缺马!”武安君何尝不想要战马,但也得有渠道弄啊。 “在比阳跟方城,都有朝廷开设的马场,各有良马过千!”王渊的话,带着一丝诱惑,让武安君不由自主陷入其中。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去抢?这风险是不是太高了?”武安君感觉有些异想天开,他手下不过能凑出三百多骑,这是典型的蛇吞象啊。 “可不是我的意思,武公子你自己说的。有句话怎么说的,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王渊两手一摊,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这个、有些超出我的想象,待我再想想!”武安君的呼吸有些急促,他一直都是猥琐发育,打的都是有准备的仗。 第一百一十七章 兵行险着 武安君是一个善于计划的人,也喜欢按照自己的计划按部就班,现在冒险一击,显然不在他的计划内。 但是很明显,若是成了,好处是巨大的,就算弄回来一小半,那也是一千匹战马。 一千匹战马的价值,高达二十万两以上的白银,把泌阳县全部刮一遍,也弄不出来这么多的银钱。 如今这么一笔巨大的财富放在面前,不去抢一把,说不过去,毕竟他已经举起反元大旗了,自然无所顾忌。 “连武公子都想不到,更何况其他人?兵者、诡道也!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方为上策!”王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做大事,就得有眼光跟手段。 “王公子可知,朝廷的兵马到哪了?”武安君的呼吸有些急促,王渊说的没错,连他都没想过,那些人自然也想不到,正是出手的好时机。 此去比阳,若是轻装快行,一日可至,完全能够对城外的马场发起突袭。 “这倒是不知,不过以在下猜测,应该还在开封府,尚未出发。此番大乾来势汹汹,少量精锐根本不顶用,大规模的行军,粮草辎重极耗人力,估计也就这两日,差不多要出发了。”王渊掐指算了算,时间应该差不多。 按照军情传递的效率,两日可到中都,皇帝再召集重臣议事,把旨意发到开封府,应该也就是今日的事。 开封府肯定会提前准备粮草,但是各路兵马的调集必然需要朝廷旨意,大概再有两日,大军就能汇合南下。 “王公子为何要帮我?”武安君眼中闪过一抹不解之色,自己不过是个小人物,王渊的这份谋划若是功成,等于送给武安君一份大礼。 大乾少马,自然没多少骑兵,一旦武安君组建一支精锐骑兵,不仅战斗力强悍,还极容易获取军功。 北元的精锐京西军,仆散怀恩麾下,总共也就一千多骑兵。 “说了啊,想要结识武公子一番,自然要掏些干货出来。”王渊笑了,拎起酒壶给自己满上,这酒还真是极好。 “事成之后,武某定然登门致谢!”武安君起身,躬身行了一礼,对于真正有本事的人,必须以礼相待。 “别,我太原王家的大部分产业,都还在北元呢,武公子莫要害我。你我还是当酒肉朋友的好,下次再有这样的好酒,记得叫我!”王渊把酒一饮而尽,又摇了摇酒壶,已经空了,直接起身告辞。 武安君一直将王渊送到衙门口,这才返回。 随即武安君就开始点将,除了卫骁跟车敬刚刚组建起来的三百骑兵,斥候营的百余骑也得全部上路。 “辎重营留守城池,其他各营指挥,携本部二百精锐,带三日干粮,一个时辰之后,在东门集合!” “剩下人马,由各营副指挥带领,与辎重营一道,留守城池!” “紫电,此番守城,军务由你主导,政务由苏大人掌管,其中分寸,你掌握好!” “斥候营除了留下十几骑巡视周围,其他立刻出发探路,目标比阳县马场!” “骑兵同样在东门集合,携带三日干粮跟草料!” “现在、立刻,执行军令!” 既然打定主意要干,那就兵贵神速,一刻钟都不能耽误。 各营正副指挥互相看一眼,都知道武安君这是要干大事,都赶紧下去准备。 得益于长期操练,麾下各营的集合速度极快,不过半个时辰,各营就集合完毕。 “武公子,这是为何?”苏晋闻讯赶来,生怕武安君要对城中百姓动手。 “哦,苏大人莫急,不过是出城训练一下骑兵。大人也知道,我们久居山中,不善骑马,如今得了这么多良马,若是不训练一二,岂不是明珠暗投?”武安君随意找了个借口,真实的意图那是绝对不能说的。 “嗯,甚好!甚好!”苏晋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要对城中动手,其他都好说。 “嗯,城中我留下足够人手,不会出乱子。至于政务,还要苏大人多担待些!对了,泌河中的暗桩下得如何了?”武安君想起这事,赶紧问道。 “武公子放心,已经征调大批人手,由酆水巡检严勇为首,下了十几条暗桩了。”苏晋赶紧回道。 “嗯,此事紧要,不可耽搁!” 武安君言罢,直接下令打开城门,骑兵一马当先,步兵紧随其后,出东门而去。 “苏大人,你相信他是出城去练兵吗?”曹昉凑到苏晋跟前问道。 曹昉刚才逃过一劫,却也扒下一层皮,那些被他坑的商铺跟田产,都得进行弥补,另外还给衙门里交了一千两的罚款,让他肉痛不已。 “你当本官眼瞎?”苏晋没好气瞪了曹昉一眼,哪有练兵全副装备,还带了三日干粮的? “那苏大人以为,这位武公子是去哪?”曹昉嘿嘿一笑。 “我管他去哪,只要不对县里下手就好了,哼,这些年,背着我做了这么多事,还没寻你晦气呢?”苏晋现在看见曹昉就不爽,这老小子看着温顺,背后没少干破事。 原本苏晋一直以为,自己也算是清官,治下太平,只是时运不济罢了。没想到不仅曹吉这个功曹是硕鼠,曹昉这个主簿也是多有不端,让他极为气愤。 “咳,苏大人,家大业大,有些事,都是族人借着我名号做的,不得已,只能帮着收尾。”曹昉叹息一声。 他这个主簿的官职,就是族人花了大力气疏通才得来的,而且若是没有族人支持,这夏秋两税这么好收的? 既然得了族人的帮衬,可不就得回报?有些事,一旦开了头,就收不住了。 “眼下情况,你也瞧见了,曹吉的人头还在城墙上挂着呢。”苏晋警告曹昉,若是真有那一天,可后悔莫及。 “苏大人放心,下官谨记在心!”曹昉也心中默默记下,可不能再行差踏错。 比阳城外的马场,是一个较大的草原部落,跟泌阳县驻扎骑兵还略有不同。这支草原部落有三五百人,首领乃是扎哈乃旧,也是南迁草原人中实力较强的一支。 朝廷这样的安排,是为了北元军队在南边能够快速获取战马,补充骑兵。 扎哈乃旧作为部落首领,刚开始自然是不肯南迁的,毕竟在草原他们过惯了逐水而居的生活。 这南方的草场太小,根本容纳不下太多的牲口,但是朝廷给的太多了,除了一次性免除三年税赋,若是抽调牲口,全部以市场价购买。 草原上,一匹最好的马,也卖不到二百两,但是在南边,随便一匹都价值二百两以上,这能够不动心? “阿爸,听说南边不太平,都打起来了!”扎哈良是扎哈乃旧的大儿子,掀开帐篷的帘子走进来。 “打起来正好,咱们这些马,也该换些钱了!等有钱了,把周边这些土地再买下来,草场太小了,我的宝贝疙瘩总是跑得不畅快。”扎哈乃旧觉得自己运气不错,正好马场里有不少好马,卖给朝廷换钱,省了好些事。 “阿爸,他们已经对我们充满敌意,若是再扩大草场的话,怕是要起争执的!”扎哈良毕竟年轻,觉得这么做会埋下隐患。 虽然眼下这些汉人,都是敢怒不敢言,可毕竟是汉人的地盘。 “我们草原的勇士,还在乎这些汉人的想法?扎哈良,你是要成为雄鹰一样的男人,拿上你的弯刀,骑上你心爱的战马,把所有敢于反对的汉人斩杀,这才是你应该做的。” “只有足够大的草场,才能养更多的牲口,我们的部落才会壮大。” “土地就这么多,你不去抢,难道还要拱手相让?割肉喂鹰?那也得割别人的肉!”扎哈乃旧觉得自己这个儿子有些不开窍,他只能帮其疏通一下。 “可是,他们没有做错什么?这本就是他们的土地。”扎哈良这些时日进场四处闲逛,发现这些汉人并不像草原宣传的那样卑鄙。 这些汉人勤劳、善良,对于草原人的仇恨,也是因为土地被抢夺的原因。 “什么叫本就是他们的土地?扎哈良,那我们的土地在哪?我们牧民,走到哪,就放牧到哪里,哪里就是我们的土地。谁规定的,这些肥沃饿的土地,就是汉民的,而我们就只能窝在那贫瘠干燥的地方。” “他们的祖上,难道就一直在这里定居吗?肥沃的土地,当由勇敢人的占领。他们已经失去跟我们抗衡的能力,自然应该臣服,退出这里。” “好了,扎哈良,我的儿子。你需要做的,就是再去一趟官府,若是他们需要购买战马,帮我们争取一个好价钱。”扎哈乃旧拍拍儿子的肩膀,他早晚会成为雄鹰一样的男子。 “阿爸,若是南边杀过来怎么办?”扎哈良犹豫一下问道。 “那么我们都拿起弯刀,跨上战马,收获我们草原骑兵该有的荣耀。陛下不会忘记我们的功劳,将会赐给我们更大的牧场,更多的牲口。”扎哈乃旧早有心理准备,只要朝廷需要,他就会亲自带领部落青壮,成为精锐的草原骑兵。 “阿爸,那我去县城了,你最好让人多出去打探一下,以防不测!”扎哈良眼看说服不了父亲,也只能放弃。 “嗯,去吧!”扎哈乃旧随口应道,根本没当回事。 扎哈乃旧的眼中,这些汉人都跟温顺的绵羊一样,早就被草原大军打断了脊骨。 这么些年,汉人中除开一个叫叶战的,能够击退伟大的草原骑兵,剩下的连让草原人记住的名字都没有。难道在这里,还能再出现一个叶战不成? 待到扎哈良离去,扎哈乃旧出门看了看天色,秋风瑟瑟,也没了骑马的兴致,转身就朝着附近的一顶帐篷钻去。 扎哈乃旧刚来比阳县不久,就买了一个水灵灵的汉人女子,那细腻白皙的皮肤,哪是草原人能比的?既然左右无事,不妨再去温存一番。 在扎哈乃旧看来,这些温柔的女子,就该配他们草原的猛士才是。 “首领、首领,有情况!”骑在马背上的汉子,一边纵马疾驰,一边高声呼喝。 扎哈乃旧正在紧要关头,根本不理会,只顾埋头苦干。而身下的汉人女子,显然早就认命了,只是默默忍受。 “扎哈巴姆,你瞎喊什么?”扎哈乃旧草草了事,出了帐篷,看见围着自己大帐乱转的扎哈巴姆喊道。 “首领,有敌情,从西边来了一支军队,正在朝着我们接近!”扎哈巴姆看着提裤子的扎哈乃旧,如何不知道这厮白日作乐,却奈何不得。 “慌个什么?伟大的草原勇士还怕汉人?”扎哈乃旧跑到帐中,拿出牛角号开始吹动。 整个部落的青壮年,听见号令都开始往帐篷里跑,把皮甲跟弓箭挂好,纷纷翻身上马,朝着扎哈乃旧的帐篷集合。 不过一刻钟,扎哈乃旧的帐篷外就集合了上百人,凭借他们的骑射功夫,已经是一股不可小视的势力。 放眼整个比阳县,这一支百余人的轻骑兵,已经足够纵横,这才是扎哈乃旧吞并土地最大的依仗。 “儿郎们,随我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想要打我们草原勇士的主意!”扎哈乃旧没有跑的意思,他们的部落在此,短时间根本跑不了。 而且扎哈乃旧相信,在这里,没有人能够威胁他们草原勇士,再说了,凭借他们的本事,就算对方人多,也能轻易逃离。 原本武安君还想搞夜袭那一套,但是比阳县这边显然早有提防,在通往泌阳县的路上设置了关卡。 武安君自然是直接杀过去,可如此一来,消息就瞒不住了,只能兵贵神速。 武安君率众直奔马场,在离马场还有一里多地,就瞧见一支草原骑兵正疾驰而来。 “吴班,一会你带着斥候营,从左侧绕过去,必须多抓战马。” “我亲自带骑兵冲锋,其他各营绕行两翼围剿,务必尽可能围住他们,不要放他们逃离!” “诸位,我知道你们都不善马战,我也是!” “但是我们有十倍于对方的人手,胜利必将属于我们!” “现在,握紧你们的长枪,随我冲刺,不要停下!” “冲!” 武安君一声大喝,随即催动胯下战马提速,若是不能把速度提起来,骑兵冲刺就必输无疑。 整个骑兵好似一个枪尖,朝着草原人的骑兵杀去。 这样的阵型,可以最大限度减少己方骑兵不善马战的弱点,作为最前端的武安君,他把最大压力顶住,就能撕碎这些草原骑兵。 第一百一十八章 洗劫马场 “射!”扎哈乃旧一声令下,所有人张弓搭箭,朝着武安君射去。 武安君只是将身躯伏低,以头盔跟铠甲应对羽箭。 除了几个倒霉蛋跌下马去,其他人也跟武安君一样,继续朝着草原骑兵冲锋。 “再射!”扎哈乃旧慌了,这些人的骑术很拙劣,可是这种一往无前的气势让他胆寒。而且,敌军的数量超出了他的想象,而且战斗意志极为旺盛。 扎哈乃旧有心跑路,但是双方距离已经不足三十步,已经可以清晰看见对方的面孔,这时候跑路,那就是找死。 武安君用长枪一拨,把面前的几支羽箭打落,随即猛地起身,疾风枪法直接往前刺去,连挑两人。 三百骑跟在武安君身后,猛地撞击进草原骑兵阵型之中。 武安君的疾风枪法闪动,收割着眼前出现的草原骑兵,不到五个呼吸,就把草原骑兵给凿穿。 虽然身后骑兵马战拙劣,没有给对方造成多大的伤害,却顺利把草原骑兵一分为二。 武安君凿穿之后立即转弯提速,把速度提升到极致之后,直接再一次扎了进去,目标直奔扎哈乃旧。 扎哈乃旧也发现了,武安君才是这支拙劣骑兵的军魂所在,只要杀了武安君,这支骑兵将不攻自溃。 扎哈乃旧手中的弯刀速度极快,跟武安君长枪磕在一起的同时,左手弯刀再起,直奔武安君的腹部而去。 扎哈乃旧能够成为部落首领,武力自然强悍,左手刀才是他真正的杀招。 武安君笑了,他居然跟扎哈乃旧是同样的想法,左手刀发动。流星赶月刀法使出,磕飞扎哈乃旧的弯刀,还顺势在其脖子上一抹,胯下战马不停,继续冲击。 扎哈乃旧已死,剩下的草原骑兵开始慌乱,想要逃路,自然无心继续战斗。 但此时武安君已经彻底打乱他们的阵型,将其牢牢困住。 而且左右两翼,精锐步兵开始合拢,虽然没有重盾,但是刀盾手在前,长枪兵在后,也不是轻骑兵轻易可以杀透的。 在获取绝对优势之后,武安君开始收割这些草原骑兵的性命,敢于反抗的一律击杀,投降才能活过一命。 武安君让断雨等人留下打扫马场,他带着骑兵直奔马场而去,那里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地。 吴班一骑当先,进马场之后,连杀数人,镇住了其他人,很快就控制了场面。 整个扎哈部落,总共逃出去十几骑,剩下的都被武安君给包圆了。 “发财了!”这就是武安君唯一的念头,足足有一千一百多匹良马,除去幼小的马驹跟劣马,能够被用作战马的超过七百匹。 另外还有好几千只羊跟二百多头牛,这些草原部落当真是富的流油。 武安君不知道的是,自打北元得了江山,对草原人就轻徭薄赋,草原人牲口跟人口都快速增长,这才是他们南迁草原人的底气。 按照北元朝廷的策略,只要对草原人行使优待政策,草原人口爆发就是不可阻挡的,只要草原人口快速增长,汉人的威胁就会越来越小。 像扎哈部落,若不是武安君来袭,凭借财富能够买来大批汉人女子,下一代人口就会爆发性增长,三十年之后,扎哈部落人口会从数百直接到数千人,成为比阳县不可忽视的力量。 武安君也不客气,只要不是立马投降的,直接杀无赦。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武安君甚至生了全部杀死的心思,可终究迈不过自己心底那一关。 “杜老三、断雨,你二人带本部精锐,把所有剩下的人口、牲畜、粮草,全部搬回泌阳县马场,动作要快。”这笔财富是抢到了,但是得弄回泌阳县才行。 泌阳县就现成的马场,这些牲口可以安置在那里,只要把这里的草料拉过去,过冬就有了保障。 “寨主,这也太多了!”断雨看着那一队队的草料,想要运到泌阳县,短时间根本做不到。 “去周遭招募人手,只要给钱就行,衙门里去支取,或者以皮毛这些抵账。你们放手去做,我只要结果,这些东西务必弄回去!”武安君知道,这样的机会少之又少,这关系到义军实力腾飞。 “寨主放心,保证完成任务!”杜老三直接开口接下了。 在杜老三看来,眼下已是农闲,他们手握兵马,又愿意给钱,还怕弄不到人手? “好,其他人,在此地立刻休息,杀些羊来吃。一个时辰之后,出发方城!”武安君得到了抢劫的好处,更是来了兴致。 原本的三百骑兵,直接变成了九百,加上斥候营,直接就成了一支千骑精锐,趁着落日余晖,朝着方城前进。 方城的距离要远得多,后日才能抵达,根据王渊的估算,就在明后日,开封大军应该就要南下,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在抵达方城之前,青台镇的哨探就发现了武安君这支骑兵,被斥候连杀几人之后,青台镇直接关闭城门,燃起了烽火。 武安君不管不顾,直接朝着马场行进,这一次,武安君没看见前来堵截的草原人,看来是打算逃跑。 武安君不知道的是,方城的草原部落,在看见烽火的时候,就派人来查看过,因为骑术高超,避开了他的斥候。 一支千人的骑兵,岂是他一个部落能挡住的? 武安君抵达马场的时候,早已人去场空,但是地上痕迹清晰,直接开始追击。 草原人若是骑马跑路,肯定追不上,但是有牛羊这些,根本走不快。 “狂风,你带人从这边出发,直接绕行到这里堵截,我继续追击。若是没等到我们,两个时辰之后,返回这里集合!”武安君判断了一下方向,这些草原人,很可能是北上想要入方城躲避。 既然如此,那就让狂风绕路去拦截,争取多弄些牛马下来。至于他,自然是紧追不舍。 方城的县令习宏丰跟守城参将梁勇一脸紧张地瞧着南边,突来的烽火让他们心肝直颤,大乾北伐他们也知道,但是却没想过来得这么快。 “梁参将,青台镇,救是不救?”习宏丰眉头紧皱,朝廷的援兵还未到,他们区区一县之力如何挡得住? “怎么救?就咱们这点人,恐怕半路就要被截杀了。先紧闭城门,看看情形再说。”梁勇一脸苦笑,大乾北伐,那都是上万人的军队,他们就把青壮衙役都算上,也凑不上一千人,还想出城? 习宏丰点点头,不出去就好,城墙总是能给他一些安全感。 就在这时,瞧见一些慌乱的草原人出现,正在纵马朝着城门狂奔。 “大人,要不要开门?”梁勇看向习宏丰,这些草原人可是朝廷下的硬任务。 “必须要开,不行,再看看!”习宏丰怎敢见死不救,自然是要开门的,结果还没说完,就从另外一边杀出一支骑兵,直往那些草原人杀去。 城下的骑兵大战,吓得梁勇跟习宏丰连开门的勇气都没有。 就在后方,更大规模的骑兵出现,本就落入下风的草原骑兵,瞬间被击溃,逃了几十骑到城墙下,朝着城头呼喊开门。 “诸位,眼下不宜开门,你们紧靠城墙躲避,我等自会安排弓弩相护!”梁勇赶紧命令弓箭手就位,只要那些骑兵敢进入射程,就立刻攻击。 让他们意外的是,那些骑兵居然开始撤了,根本没有继续进攻的打算。 习宏丰跟梁勇对视一眼,感觉有些庆幸,却又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赶紧打开城门迎那些草原人进来。 “习大人、梁参将,速速发兵追击,我们的牛羊跟族人,都被他们抢走了!”乌哈不留一把抓住习宏丰的手臂,刚才若不是跑得快,他就死了。 “乌哈首领,对于您的遭遇,本官极为心痛。可是您也瞧见了,敌军势大,我们只能据城而守,待朝廷的大军来了再作定夺!如今大乾北伐,来势极速,这很可能就是前锋,后面还有更多人马,不可妄动!”习宏丰必须要稳住乌哈不留,谁知道这些大乾士兵来得这么快? 朝廷在前线布置了那么多人马,这才几天光景,就打到方城了,这还怎么玩? “是啊,乌哈首领,我等的职责是守城,若是城池丢了,大家都得死!”梁勇帮腔道。 好不容易这些骑兵退去了,你还要去招惹,那不是找死吗? 乌哈不留那是一百个不甘心,可又无可奈何,对方上千骑兵,他追上去就是送死。 比阳县城中,知州胡绍脸色铁青,目光不善看向秦师珪。根据线报,袭击泌阳县马场跟县城的,正是大盘山义军武安君。 而且他刚拿到线报不久,就接到城外扎哈部落覆灭的消息,这几乎在他胸口又捅了一刀。 朝廷在唐州一共划设三个马场,现在已经没了两个,草原人死伤过千,这让他怎么跟朝廷交代? “胡大人,此事并非下官造成,何必如此盯着下官看?”秦师珪看着面色不善的胡绍,心中也有些不爽。 “哼,此事归根究底,还不是你惹出来的祸事?”胡绍气急,还好意思问,那武安君为何落草为寇,大家心里都清楚。 “下官当真不知错在何处?那武安君杀我爱子,落草为寇,还是我的不是了?”秦师珪说起这事就感觉心口发痛,秦蕴可是他最出息的儿子。 “哼,若不是你那儿子想要构陷于他,会有此事?”胡绍早就对其中的缘由一清二楚,不过是碍于面子不好直说罢了。 “胡大人,其中是非,早有定论,若想翻案,可是要讲证据的!况且我儿已死,再计较这些,还有意义吗?”秦师珪的意思很明显,无论我儿对错,都已经死了,翻死人账有什么用? “那好,那次招安,若不是你再三劝阻,恐怕早就成了。”胡绍当初跟秦师珪在招安文书上直接附上建议围剿的意见,才有了后来的仆散怀恩率军围剿大盘山的事。 当然,这事也不是他们一手促就,朝廷也有其他考量。 “胡大人,当初你也是这么想的,可不是下官一人的意思。”秦师珪脸皮厚,当初他是游说了胡绍,最终也是胡绍自己署名的,又不是他按着他的手写的。 “你、如今三大马场,三毁其二,你怎么跟王爷交待?”胡绍怒气冲冲说道。 胡绍口中的王爷,自然就是北元的南京留守完颜峤,如今北元皇帝完颜亮的堂弟。 “交代个屁,又不是我杀的。那是大乾军队干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就是一个通判,还要负责杀敌不成?朝廷又没给我兵马?”秦师珪两手一摊。 作为通判,负责刑狱司法之事,杀敌守城跟他有什么关系? “你就没想过,因为这事,再没升迁的指望吗?”胡绍气急,确实不能因为这个把他们怎么样,但是污点是留下了。治下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还想着能留下什么好念想? “胡大人,你觉得下官还有升迁的机会吗?不如这样,你跟王爷说,都是我造成的。”秦师珪作为带路党,能得个通判就不错了,真就没想过再进一步。 在旁人看来,他秦师珪也是个人物,但是自家人知自家事。一没有过硬的功名,在大乾那会也就是个同进士出身,花钱买的官。二在北元上面没有靠山,纯粹靠投机才换来这么个通判的官。 “你、背不动!”胡绍气急。 秦师珪是没指望,但是他有啊,他胡绍可是大元正儿八经的进士,又被南京留守完颜峤赏识,高升是迟早的事。 但是现在麻烦了,一下子治下死了这么多草原人,他岂能不担责。 “大人,方城急报!”恰在此时,一人小跑着过来,手上举着公文。 胡绍打开公文一看,整个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感觉天都塌了。 秦师珪捡起掉落的公文一看,一颗心也沉到了谷底。 他是没想过再往上爬了,也爬不上去,但是不代表他可以无视武安君坐大。武安君连续洗劫两座马场,一下子获得超过两千匹战马,这份实力让他心惊肉跳。 一旦武安君将这支骑兵训练出来,恐怕将一飞冲天,而曾经他最大的仇敌,正是秦家。 第一百一十九章 守城 在泌阳县中,武安君乐得嘴都合不拢,马场开始变得拥挤不堪,这么多优良战马在手,必须要对治下军队进行改革,以增加战斗力。 亲卫骑兵营直接增加到五百骑兵,继续以卫骁跟车敬为正副指挥,其他亲卫安排成为麾下都头,保证武安君对这支骑兵的绝对掌控。 亲卫骑兵营的士兵,本就是从义军中挑选的精锐,配上最优秀的战马,只要经过短期训练就能拥有不错的战力。 其他各营每营分得战马二匹,组建二百骑兵,由正指挥统领。各营继续扩兵,步兵增加到五百,由副指挥统领。 斥候营增加到二百人,一人双马的配置,保证他们拥有更强的速度。 至于辎重营,依旧保持在一千二百人,如今获取了大量的驽马,辎重营开始打造马车,提高运输能力。 现在武安君麾下,全部补齐之后,连斥候营在内,骑兵一千七百人,步卒二千人,辎重营一千二百人,合计总兵力四千九百人。 连续扩兵之后,很多步卒都缺少铠甲,有些干脆就是拿个简易长枪就开始接受训练。 三日之后,义军人员补齐,虽然战斗力不详,但至少人有了。 辎重营从大盘山运来大批物资,至少每人都领到锋利的长枪跟长刀,至于铠甲,就是一块大的铁片跟几块小的,用绳索串起来,勉强挡住胸口这一小块,比没有强。 华铁生原本是城中车马行的脚夫,因为会骑马,又力气大,耐力好,顺利成为一名光荣的骑兵。 至于为什么要参军,因为当脚夫,一个月挣五六百文钱,但是当兵,一个月二两银子,还管吃住。 华铁生家中贫寒,二十一岁还没娶上媳妇,再这么当脚夫下去,肯定一辈子光蛋。 既然如此,那不如搏一把,最多三年,他就能攒下五十两银子,足够他买房娶妻了。若是死了,那便一了百了,军中给的抚恤,也够他那老爹用的了。 华铁生的骑术本来一般,但是在义军中那就是骑术高手,分到战马的当天,就能在马上用长枪刺穿草人了。 义军训练骑兵的方式极为简单,骑马冲刺一里地,在途中连续将稻草人刺穿挑飞,就是一名初步合格的骑兵。 三日,三日内达不成的,就会被从骑兵中剔除出去,成为一名步卒。 武安君不指望这些骑兵能够短期内在马上开弓射箭,只要他们能够跟着他冲锋就行。 华铁生不仅能够冲锋刺穿草人,第二天就能在马上左右开弓,当即入了指挥的眼,直接被任命为小队长,带着九个弟兄一起训练,军饷直接就涨到了四两。 华铁生感觉跟做梦一样,四两银子?那不是一年就能在城里买房了? 这钱不能白拿,他一遍遍教着麾下弟兄,要掌握其中要领。 “队长,你这铠甲,跟我们的不一样啊!”一名兄弟看着华铁生的铠甲,都快流口水了。 华铁生穿的是之前义军的制式铠甲,从肩膀到胯下连后背都全部覆盖,连接处都算是用的小铁片,灵活性极好。 “那个,好好努力,以后你们也会有的。”华铁生呵呵直笑,其他新兵都只有前面一半,只能挡住胸口跟腹部,其他都是裸露在外。 “队长,咱们明日,说是就要进城了。”说话的这人叫刘麻子,从来还没进过城,一时竟然有些期待。 “对,但是记住了,进城不能到处乱跑,更不许扰民。上面千叮咛万嘱咐,犯错了要杀头的,这是军令。”华铁生带着严肃,生怕麾下弟兄不识相。 “那肯定的,队长,明天你再给讲讲,这马上开弓的技巧呗!”孙启凑过来,之前华铁生的左右开弓,差点亮瞎他们的狗眼。 “别着急,眼下你们的骑术还不行,待你们能够仅靠双腿控制胯下战马的时候,便可以习得马上开弓的技巧了。现在学,肯定要摔的,万一腿折了,就麻烦了。”华铁生倒是没想藏着掖着,只是这东西讲究个循序渐进。 其他人闻言觉得华铁生说得对,他们现在单手控制缰绳骑马都困难,想要双手放开简直就是开玩笑。 泌阳县城热闹了没几天,便又开始恢复沉寂,厚重的城门缓缓关上,城门洞中都开始用巨石塞住,城中实行戒严。 “诸位父老乡亲,大战在即,为了保证你们的人生安全,每日仅午时跟未时两个时辰,可以出门采买,其他时间,一律在家中不得出门。” “年满十六,未满三十五的男子,必须去衙门前广场上集合,协助搬运物资,敢藏匿不报者,杀无赦!” 一队队士兵在城中敲锣打鼓,面对即将到来的北元军队,武安君必须尽可能提高城池的防御力,所有青壮都要被投入战场。 城外的泌河之中,大规模的船队开始出现,吃水线很深,里面必然运输了大量的粮草辎重。 同行的还有大规模的军队,随着船队一道南下,直奔泌阳县而来。 此番北元举兵两万南下,主力正是克淮军、振武军,以及之前被武安君打残的京西军。 这支军队一分为二,一万入邓州,奔赴新野,抵抗谭良弼所部。另外一万,入唐州,南下湖阳,抵御辛表程所部。 武安君如今所面临的,正是完颜峤心腹蒲仙敖烈,不仅是克淮军的指挥使,也是完颜峤的妻舅。 蒲仙敖烈如今麾下的一万人马,其中六千是克淮军精锐,两千是京西军刚补充的新兵,剩下两千是从开封城防军中抽调。 蒲仙敖烈接到的命令,就是快速南下,击溃北伐的辛表程所部。 但是在方城,蒲仙敖烈就接到一个不好的消息,大盘山贼寇,也就是那个击杀仆散怀恩的山贼,居然夺了泌阳县城,卡在他前往前线的咽喉之上。 若是其他地方,蒲仙敖烈可以弃之不顾,待到大战结束之后再围剿也不迟。 但是泌阳县恰恰卡住泌河,而这条河,是大军物资供给的生命线。 蒲仙敖烈也不知道此去多久能打完,若是后勤补给被掐断,他的大军随时都有战败的风险。 “乌尔姆、汉达索、查哈胡苏,你们三人,各率麾下人马,围困攻打此城。各攻一门,先下此城者,本将亲自为其请功!”蒲仙敖烈的打算,是让这三人各率人马留在此处,他先率部先走一步,支援湖阳城,这是最稳妥的做法。 这三人麾下各有千余人马,待到后方大型攻城器械到了,区区一座山匪驻守的县城,应该难度不大。 据蒲仙敖烈所知大盘山义军本就千余人,连番作战,所剩应该不足千数,自己留三千人,应该是足够了。 蒲仙敖烈不知道的是,武安君有一直都隐藏了实力,而且前面几次大战的战损并不高。如今人员跟物资得到补充之后,战力不降反升,三千人想要拿下泌阳县城几乎不可能。 “将军放心,我等这就去布置!”三人相视一眼,这乃绝好的机会,自然不容错失。 “将军、不好了,将军,泌河有暗桩,船队走不过去了!”蒲仙敖烈正准备继续前进,却被探马的消息给劝阻了,若是没有粮草辎重,他去了湖阳也没用。 蒲仙敖烈亲自前往泌河查看,果然船队停了下来,若是水路不通,这些粮草辎重他怎么弄到湖阳去? “嘣!嘣!”恰在此时,城头的火炮开火了,朝着那拥挤的船队直接射去。 “果然如此!”蒲仙敖烈看见一艘船直接被轰个对穿,暗道当初仆散怀恩死的不冤,这东西的威力比投石机强多了。 不仅是火炮,城头更有火箭飞来,显然是打算烧毁这批粮草辎重。 “快,回返!把船队撤回去!”蒲仙敖烈吓得一惊,现在这些船连成一片,要是都烧了,他就得等后面的物资上来才能继续行军。 好在火箭的威力并不大,烧毁了两三艘小船之后,其他船只都退出了火箭的攻击范围。 “传令下去,大军就地扎营!”蒲仙敖烈虽然不爽,却也不得不停下脚步,不把这河道清理出来,船只根本过不去。 随即大军清理出几艘小船,把船身加固之后,朝着暗桩行去。 城头火炮打得是越来越准,几艘小船刚拔除几根暗桩,就沉了一半。 人只死了两个,不多,但都碎了,若不是蒲仙敖烈镇场子,这些人恐怕早就要逃了。 “再弄几艘过去!”蒲仙敖烈就不信了,这河道必须清理出来。 泌阳县三座城门外,大军都开始布阵,随着后方攻城物资运抵城下,攻城器械陆续就位。 武安君摸着下巴,在想要不要出去冲杀一阵,毕竟他在城中藏了整整一千七百骑兵,完全可以在野外跟对方单挑。 但是城外的布置极为严谨,营地外开始布置拒马,让武安君不得不小心谨慎。 三座城门的距离并不远,若是骑兵冲锋,不过两炷香的功夫,风险还是有些高。 武安君随即息了这个心思,让人把石块全部往城头搬,同时把防火措施到位,迎接即将到来的攻城大战。 次日一早,看着对方那一架架投石机跟强弩,武安君心头直跳,下令把三门重炮留着覆盖泌河,其他火炮分派在三面城墙之上。 “公子,如此一来,那些船队,怕是要去湖阳了。”没有炮火的压制,拔除暗桩的速度必然提高不少。 “去就去吧,只要咱们能够击败城外元兵,随时都能再把泌河封住!城若是守不住,万事皆休!”武安君掂量一下,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城外元兵用完早餐之后,投石机跟攻城车都开始朝着城头缓缓挪动,强弩也开始上弦。 城头火炮率先开火,直接朝着投石机跟攻城车发起攻击,试图阻挡敌军进攻的脚步。 但是元兵三面齐攻,一面城墙不过分到四五门火炮,外加一些近战用的虎蹲炮,威力有限。 高大的攻城车缓缓移动,就连火炮击中,也只是留下个洞,工匠快速修复之后继续朝着城头移动。 武安君微眯双眼,这些元兵虽然数量并不多,但是凭借强大的攻城车,必然要跟城头短兵相接。 投石机跟强弩进入预定阵地,开始朝着城头发起攻击,巨石跟粗壮的弩箭不要钱一般朝着城头飞去。 武安君这才见识到精锐的元兵攻城强度,之前仆散怀恩受限于山中地形,大型器械根本用不上,这才被武安君摁住一顿胖揍。 现在泌阳县城下地势空旷,元兵把攻城器械发挥到极致,攻城强度大到让人无法喘息。 武安君原本以为,三千多元兵根本不可能攻下泌阳县城,但是他动摇了,这种强度的攻城,他并不确定麾下是否能够抵住。 现在四千多士兵,大部分都是刚参军不久,经过简单的训练,距离精锐差得太远,连大盘山中那些预备役都比不上。 但是大盘山中的预备役他也不敢抽调,必须得有足够的力量,那里是他最后的依仗。 “快!虎蹲炮,每门对准一架攻城车,必要时再开炮!”武安君看着攻城车后面,大批扛着云梯的士兵,显然对方一上来就是全力猛攻。 三位指挥使在蒲仙敖烈的允诺下,都想抢下这份功劳,自然是把精锐全部压上。 “嘣!”的一声巨响,一块石头落在城头,把一名躲避不及的士兵直接砸成了肉泥,那种血腥的场面,新兵直接扶着城墙呕吐起来。 “速速清理,准备迎敌!”武安君深吸一口气,此番结束,也不知道多少人能够活下来。 一支粗壮的弩箭,几乎擦着武安君的鼻翼飞过去,若非是八卦幻游术,刚才这支弩箭会直接扎穿他的脑袋。 在弩箭跟投石机的掩护下,最惨烈的近身战爆发,义军的弓箭开始发威,朝着城下疯狂射去。 “给老子砸下去!”当云梯搭上城墙,凌岳一声暴喝,举着重达百斤的巨石,对准云梯下攀爬的人群就砸去。 巨大的落石比起投石机的威力丝毫不差,在高度的加持下,直接将云梯下的两人砸成了肉泥。 攻城车在离城墙半丈远停下,随即攻城车上的木板被放下,牢牢搭在城墙上的箭垛之上。 精锐的元军士兵举着铁盾,在木板上飞冲而下,到得箭垛前把身形藏在盾牌之后,直接整个撞入义军之中。 只见那刀盾手落地就势一滚,随即长刀一扫逼退义军士兵,转身再以盾牌往前撞去,悍勇之势令人惊诧。 越来越多的刀盾手从攻城车上跃下,双方在狭小的空间进行最原始的肉搏,几乎每一刻都有人丢失性命。 第一百二十章 伤亡惨烈 乌尔姆一上来就把自己最精锐的亲兵投入战场,为的就是一举拿下城池,不出所料,很快就在城头站稳了跟脚。 义军开始组建阵型,以重盾为依仗,把攻上城头的元兵牢牢限制住。 “嘣!”的一声巨响,虎蹲炮被推了出来,近距离朝着元兵开了一炮,直接带走了四五条性命,也将元兵的阵型打乱。 义军的刀盾手立刻杀进去,从缺口处将元兵切割开来,随即凭借人数优势将其一一蚕食。 随着日头一点点升高,乌尔姆的面色渐渐沉了下去,他已经投入超过三百人,却依旧不能在城上站稳跟脚,事情的发展出乎了他的意料。 “将军,另外两座城门,也未能取得突破!”乌尔姆派出去查看的斥候传递回消息,不仅是他这边,汉达索跟查哈胡苏那边,显然都面临了同样的问题。 乌尔姆心下一松,至少眼下还有机会,可随即又开始怀疑,这城里真的只有千余精锐? “再派二百人上去!”乌尔姆眼下已经是骑虎难下,伤亡早已过百,若是拿不下城头,这些人都白死了。 武安君的压力也非常大,义军跟元兵的伤亡几乎是一比一,这可是守城。 巨大的伤亡让武安君意识到,他对元兵的预料过于乐观,显然之前打仆散怀恩是多方面因素影响才有的结果。 仆散怀恩太过轻敌,缺乏辎重供应,又一直在山中连续作战,被武安君的火炮给死死限制,最后更是没想到武安君敢出来偷袭,这才落得战败身死的下场。 之前来谷良彦的麾下也是如此,号称千骑,其中一大半都是刚刚募集不久的新兵,战斗力有限。而来谷良彦的心腹精锐被火炮覆盖,大规模伤亡,这才导致来谷良彦被大阵困住身死。 如今守城这一战,才是武安君跟元兵精锐的真正交锋,若是能够战而胜之,义军才会像那浴火重生的凤凰,爆发出更强的战斗力。 华铁生作为骑兵新人,原本是不用上城头肉搏的,他的主要任务就是带人往城头搬运石头跟圆木。 但是城头的战斗太惨烈,午后撤下一批人轮休,华铁生也带着兄弟上了城头进行肉搏。 那种血腥的味道,让华铁生止不住想要呕吐,但是作为队长的他,硬生生憋了回去。 “刘启,你们几个砸,刘麻子,你们三个射箭,其他人跟我一起,端好长枪!”华铁生虽然是个新手,但是之前听课很认真,知道该怎样才能守住。 华铁生下令之后,麾下各司其职,朝着身后瞥了一眼,墙角挨个坐着一排义军的精锐,他们的任务就是一旦出现险情,立刻进行补救。当然,若是有人敢退缩,他们就会充当督战队,直接斩杀当场。 “刺!”华铁生瞧见一人从云梯上爬上来,一声大吼,随即把长枪猛地往前刺去。 华铁生的手在抖,但是依旧刺了出去,直奔对方的胸口。 只见那人用盾牌一荡,就把华铁生的长枪给荡飞,随即一个飞跃,就直往华铁生的脖子砍去。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慌忙将手中的长枪朝着敌人刺去。 华铁生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刀锋离他的脖子越来越近,而其他人的长枪还未刺入敌人体内。 “嗖!”一支羽箭后发先至,直接扎入敌兵的脖子,将其脖子完全贯穿。 “叮!”的一声,长刀掉落在地,敌人捂着脖子痛苦倒地。 死里逃生的华铁生转头,刚想感谢苍天保佑,就看见武安君朝他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显然方才那一箭出自武安君的手中。 武安君举着一把宽大的铁胎弓,巡游在城头之上,每一发羽箭,都能收割一名敌人的性命。 日头一点点偏西,元兵开始鸣金收兵,留下大片的尸体。 武安君在城头也松了一口气,他已力竭,其他义军士兵就算轮休,也早就到了强弩之末。 所有义军士兵都立刻原地休息,青壮开始上城头清理,一具具尸体被抬下城墙,整齐码放在一起。 铁锅直接在城头架起,一阵阵肉香扑鼻,原本麻木的士兵一个个开始恢复了清明。 “队长,肉香!”刘启抽动一下鼻子,双臂跟灌铅一样,连抬起来都费劲。 这一下午,刘启至少射出去一百多支羽箭,有没有杀死人不知道,反正累的手臂一直在颤抖。 “应该还没熟吧?”华铁生的喉咙耸动一下,之前一直在犯呕心,现在稍微好点了,城头的残肢断臂都已清理干净,只是血腥味还是太浓了些。 “队长,你可了不得,杀了两个人。”刘麻子羡慕说道。 他的职责是用石头砸,这玩意根本没办法计算杀敌数,但是华铁生杀了两个敌人,那是攻上城头的,尸体才刚搬下去。 他们可都听清楚了,杀敌的奖励很丰厚,可以想见,此战结束,华铁生就要发达了。 “弟兄们各司其职,都有功劳,我不会独享!”华铁生咧嘴笑了,肯定要跟大家伙分享,不然他一个人,早就死透了。 “黄三他们三个,哎!”孙启叹息一声,上来时十个人,现在就剩他们七个了,其中两人还带伤,好在都是轻伤。 “黄三或许还有得救!”华铁生想起之前的惨状,面露不忍。 另外两个都是直接身死,黄三是被一刀砍在腹部,被拖下去的时候,肠子都流出来了。 武安君这会直接在城下救治重伤员,刚刚把黄三的肠子塞进去,麻溜地进行缝合,随即撒上药粉再用纱布包裹一下,能不能活就看他自己的命了。 “下一个!”武安君直起腰来,轻伤的直接发给金疮药跟纱布自行包扎,重伤的都得他进行伤口清理跟缝合才行。 好在武安君的系统里面,还有不少的抗生素,一旦出现伤口感染或者溃烂,也不至于等死。 “武公子,神乎其技啊!”曹昉开口就是拍马屁,他可是亲眼瞧见一个几乎必死的重伤员活过来了,这种外伤救治的本事,比那些大夫强多了。 武安君来自后世,基本的人体构造跟外科手段,那是一清二楚,再加上系统抽取的杂货里面,有两套外科手术套装,照葫芦画瓢难度不大,至于能活下来多少,就看他们命够不够硬了。 “曹大人,哪里有年轻的女子,帮忙征召一些来,跟我学习处理外伤,以后充当随军医师。每月跟将士们一起领军饷,一个月二两。”武安君感觉腰都要断了。 接下来的一个,是肩膀上被弩箭给贯穿了,那比大拇指还粗的弩箭,这会还在肩膀上。 “武公子,这,哪个好人家的女子,愿意在军营中厮混,这还要不要嫁人了?”曹昉直接回绝了,你开玩笑呢,女子进了军营,名声就毁了,这可不是二两银子的事。 “你那红袖坊,就没有年老色衰无处可去的?还有那种死了丈夫寻个生计的?” “再说了,什么叫在军营中厮混?不过是治疗些外伤,吃住都是单独隔开,妨碍什么名声?” 武安君两眼一瞪,让你办事就好好想法子,哪能一个劲推脱,真当老子好糊弄? 曹昉心中一个咯噔,知道武安君什么意思,暗道自己刚才孟浪了。 “武公子说的是,那个,自是有几个年纪大的还算懂事。啊,对了义坊那边,还有十几个小女孩,年纪也有十二、三岁的样子,若是武公子需要,下官把她们一并带来。”曹昉赶紧回道。 “义坊?你们曹家供养的?”说起这义坊,就是收留一些被弃养的幼儿,基本都是女子或者身有残疾的孩子。 身体健壮的男婴,早早就被人领养了去,剩下的女孩到了十四岁也要出去自谋生路,大多都是嫁人或者去大户人家当个侍女丫鬟之类的。 “每年都会拨出一部分钱粮给到义坊,其他各大家族,也会出一些。”曹昉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却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力所能及的好事还是会做一些。 “嗯,赶紧的,把人都叫过来!”武安君拿出剪刀,把那弩箭给剪断,随即用力一抽,把箭镞整个从受伤士兵的肩膀上抽离。 “啊~”士兵一声痛呼,随即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武安君没有麻药,自然是一记手刀,让他能够少些痛苦。 随即上药包扎伤口,让人把他给抬出去,又抬进来另外一个。 “奴家红苕、媚儿、解语、玉娘、如诗,见过武公子!”五名女子站成一排,朝着武安君躬身行礼。 “武公子,怎么样?”曹昉舔着脸问道,现在武安君给他的压力,比以前的知州胡绍还要大。以前活干得不好,最多就是丢官,现在搞不好要丢命。 红袖坊又不是搞慈善,哪有什么年老色衰无路可去的?只要能挣钱的,就得接客,不能挣钱的自然早早撵出去自谋生路。 这五个女子,是如今红袖坊年级较大,生意不太好的,曹昉将她们拿出来算是应付一下。 五个女子身后,还有十几个少女,一个个脏兮兮的,却带着好奇打量武安君跟那受伤的士卒。 “咬住!”武安君拿起一个木块,塞入受伤士卒的口中。 这名士兵是手臂被砍了一刀,之前随意包扎了一下,这会得重新清理伤口上药。 武安君听着士兵的哀嚎,有心给他一记手刀,可只要他清理伤口,必然又再会弄醒,只能让他忍着。 仔细麻溜的清理伤口,随即用酒精消毒,然后再上药。 “武公子,让我来吧,包扎伤口我会!”武安君刚给伤兵上好药,拿出纱布的时候一名女子自告奋勇道。 “你叫什么名字?”方才武安君在清理伤口,根本没顾得上这些女子介绍身份。 “奴家叫玉娘!”玉娘接过武安君手上的纱布,麻溜地开始给伤兵包扎。 不同于武安君的粗鲁,玉娘的手法很轻柔,伤兵的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 “不错,今天开始,你就是这急救队伍的队长,月俸二两,其他人一两,这些孩子先算五百文,管吃住!”武安君暗道自己请对人了,至少从玉娘的动作来看,挺适合做这个。 一众女子都赶紧俯身称谢,这点收入,对于青楼女子来说是极少的,可她们如今年老色衰,能有一个旁的生路就算不错了。 来的路上,曹昉就说过了,这武公子是个有本事的,只要好好干活,入了他的眼,以后不愁没好日子过。 “曹大人,都给她们办理一下手续,恢复自由身。你们每人带两三个孩子,仔细瞧着我是怎么弄的,伤的不重的,一会你们就得去处理。”武安君直接交代曹昉,随即就开始继续料理伤兵。 武安君一直忙到后半夜,才能直起腰来,总共大概救治了有五六十个重伤的。 轻伤员很容易料理,都是千篇一律的清洗伤口、上药包扎,若是有发热的直接给一粒退烧药跟抗生素,能不能活都看命够不够硬。 轻伤员比重伤员要多得多,很多重伤员根本等不到救治,大量失血很容易丢了性命。 武安君吩咐一声,让麾下给玉娘她们准备些吃的,这一晚她们估计得熬个通宵,至于他,得回去练功休息,明天还得继续作战。 蒲仙敖烈看着乌尔姆等人送上来的战报,带着一丝不可置信,战损超过千人,居然拿不下区区的泌阳县。 蒲仙敖烈现在进退两难,若是全力攻打泌阳县,很可能错失救援湖阳县的机会。可若是直接救援湖阳,他又担心泌阳县出乱子,断了他的后勤。 “你们三人,从明日开始,不要再大规模攻城,以投石机跟床弩为主,保持对城头的压制。我的目的就一个,绝对不能让他们出城,断了泌河粮道,粮道若断,谁都保不住你们!”蒲仙敖烈的话中,带着浓重的警告意味。 守军的强大超出了他的预料,现在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只能退而求其次。 湖阳必须救,这是完颜峤给他的任务,至于泌阳,暂时压制即可。 乌尔姆等仨人暗暗松了一口气,照今天这种打法,再有两天,部下就全部折进去了。 武安君这一觉睡得很香,直到城外战鼓擂动,才从床上下来,接过车敬递过来的早饭,满满一盆包子,羊肉馅的。 此番出去打劫,除了收获大批战马,还缴获了很多牛羊,如今攻城大战,羊肉敞开供应。 第一百二十一章 骑兵出战 武安君刚上城头,一块巨石呼啸而来,赶紧闪身避过去。 透过箭垛一瞧,敌军居然在城下布下大阵,改攻为守,以投石机跟床弩朝着城头逞威风。 武安君只一眼就瞧出了对方的打算,倒是正好,义军伤亡惨重,也要修整一番。 让凌川他们守好城池,他直接下城朝着城北走去,他想看看蒲仙敖烈的大军,是否已经开始南下。 果不其然,泌河的暗桩已经被清空,大批船只沿着泌河南下,河对岸,蒲仙敖烈的大军已经开拔,显然是要去支援湖阳。 “寨主,没办法,船队速度太快,打中的无法击沉,他们都准备了防火手段,火箭也无法建功!”汪志新看见武安君过来,赶紧将情况禀报给对方。 “无妨,随他们去,把火炮都给我调到东门,给我狠狠地打!”既然蒲仙敖烈率大部走了,武安君自然就惦记上了城外的军队。 按照跟辛表程的约定,武安君做到现在的地步,已经是超额完成任务。 但是武安君自己不满意,如果不能把泌河的粮道再次截断,湖阳将得到源源不断的支援。辛表程若是被阻在湖阳城下,他就一直空悬在北元境内,危险异常。 只要辛表程攻克湖阳,大乾军队必然继续北上,他的泌阳县就成为后方,才能不正面应对北元大军。 武安君从来都没有妄想过,靠自己麾下这点人手去挑战北元大军,那样就是找死,只有跟在大乾军队后面打打擦边球才是正途。 眼下他想要重新截断泌河,就必须吃下城外的北元军队,这才是武安君一直琢磨的反向。 如今城外的可战之兵超过两千,而他的麾下也只有两千多可战之兵,若是在城外两军对垒,他必输无疑。 但是武安君还有机会,那就是将其逐个击破。 十几门火炮在东门,对着乌尔姆的阵地倾泻铁弹,对投石机跟床弩造成极大的破坏,连带着还折了不少人手。 更让乌尔姆郁闷的是,日落时分,城门居然还打开了,武安君带着人手冲出城来放了一通虎蹲炮。 乌尔姆有心追杀,却被城头的炮火跟羽箭所阻,硬生生损失了不少人手,却连对方一个人都没留下。 第二天依旧如此,火炮对着乌尔姆阵地继续,更过分的是午时又冲出来放了一阵虎蹲炮。 乌尔姆不得已,向汉达索跟查哈胡苏求援,直言若是再这么下去,他的阵地坚持不了几天。 如今大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二人各抽调二百人手给乌尔姆,另外还把床弩给了一批。 这一切都被城头的武安君看得明明白白,他这是阳谋,若是对方无动于衷,他就盯着东门,打残乌尔姆。若是另外两方调兵来援,那他自然就开始盯着另外两方打算。 查哈胡苏这两天过得还不错,每天都是用投石机跟床弩对着城头一阵乱砸,只要不让城里的敌军出来,就算是成功了。 “将军,咱们要不要也多垒些沙土袋?”麾下校尉建议道。 乌尔姆那边硬是垒起一片沙土墙,为的就是防备城中的虎蹲炮,关键时候士兵可以躲在后面保命。 那种虎蹲炮威力不大,霰弹的射程也很有限,但是移动速度相当快,两个人在前面拉,后面两个人推,跑起来飞快,防不胜防。 “也罢,你带几十个弟兄,先去后面装一些,反正不着急!”查哈胡苏点点头,也算有备无患。 也不知道那乌尔姆倒的什么霉,这几天被火炮打得抬不起头来,人手折损倒是其次,关键是士气被打没了。 “一个个的,都给我卖力砸!”查哈胡苏巡视了一下投石机阵地,因为缺少关键零部件,支援乌尔姆的那部分根本补充不起来,只能等后续的辎重来了再行补充。 查哈胡苏不过是例行巡视,完事就往自己的中军帐行去,这几天过得舒坦,自然要喝上几杯才好。 查哈胡苏就爱喝上两杯,平日里跟着大军,也只能偷摸喝上一点,如今倒是可以叫上亲信多喝几杯。 查哈胡苏在中军帐跟自己的亲信刚喝上两杯,就感觉到地面有震动,作为草原将领,瞬间就知道这是大规模骑兵出现的征兆。 查哈胡苏麾下也有三百骑兵,可在后面根本没动,这震动的方向,居然是从泌阳县城的方向传来的。 “走,咱们出去看看什么情况!”听着东边依稀传来的炮声,敌军主力显然还在城东,不可能突然出现在这里。 “将军,不好了,敌军杀出城来了!” 查哈胡苏刚出帐篷,就瞧见麾下校尉急忙过来喊道。 “什么情况?待我上马查看一番!”查哈胡苏依旧没放在心上,之前乌尔姆也说过,这些人动不动会出来开几炮,死伤倒不算大,但是足够恶心人。 查哈胡苏不理会校尉,直接让亲兵牵过自己的战马,打马就往着床弩阵地所在的高坡行去。 刚到高台上扭头一看,查哈胡苏心都凉了,只见数不清的骑兵从城门中涌出,直往他构筑的防线冲去。 原本密集的防线,在虎蹲炮的攻击下早已千疮百孔,根本无妨阻挡骑兵的冲击。 “快,上马,骑兵速速上马,随我冲击敌阵!”查哈胡苏很清楚,想要抵抗住这支骑兵,只能依仗他手下的精锐骑兵。 查哈胡苏很郁闷,他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小小的县城中,藏了这么多的骑兵。 他们所有的防御,都是按照步兵来设置的,在骑兵的冲击下根本无济于事。 当初在方城,他也只是耳闻城外的马场被偷袭溃散,哪里知道这些战马都被收拢在了县城之中。 查哈胡苏刚刚翻身上马,就瞧见那出城的骑兵跟开了天眼一样,直奔他的方向冲击而来。 为首之人正是武安君,手持一杆亮银色长枪,犹如天神下凡,根本无一合之将。 方才查哈胡苏在高台上,就被武安君给盯上了,擒贼先擒王,这是武安君的不二法门,毕竟麾下这支骑兵只是样子货。 样子货是样子货,却也不是没有半分用处,至少会单手挺着长枪前刺,一时间杀得敌军大乱。 查哈胡苏刚聚拢不到百骑,武安君就已经杀到近前,当即带着麾下朝着武安君发起反冲锋,这个时候只要他一逃,整个阵地就是万劫不复。 查哈胡苏自问也是高手,出自草原将门,自幼习武,极善马战。不同于其他草原人爱用弯刀,查哈胡苏擅使流星锤,一锤下去,直接就能把对手砸得五脏俱碎。 查哈胡苏手持铁链,舞动双锤,直奔武安君杀去。 武安君也丝毫不怵,手持长枪,直往查哈胡苏的咽喉刺去。 查哈胡苏右手一松,流星锤直奔武安君的胸口而去,后发先至,力道极大。 武安君用长枪一荡,铁链直接绕上枪杆,往武安君的面孔袭去。 武安君猛地一个俯身,避过流星锤,恰在此时,查哈胡苏的左手一松,另外一个流星锤直奔武安君的头顶而去。 查哈胡苏一出手就是杀招,两柄流星锤配合无间身在马上几乎避无可避。 殊不知武安君今非昔比,左手的流星赶月刀早已蓄势待发,一刀砍在流星锤上,将其磕飞。 查哈胡苏收回流星锤,彼此擦肩而过,算是平手。 “嘭!”的一声枪响,查哈胡苏正准备返身再战,却感觉后背一阵绞痛,好似被枪扎穿了一般。 枪自然是武安君开的,这是两军对垒,又不是比武,早一刻干掉查哈胡苏,就能令对方军队早一刻崩溃。 查哈胡苏感受到生机在流逝,想要努力调转马头,却被紧随武安君身后的卫骁一枪挑落马下。 “敌将已死,投降不杀!”卫骁一声大喝,紧紧跟紧武安君。 没了查哈胡苏的敌军,犹如没头的苍蝇,原本冲刺的骑兵直接往两侧划了一个半圆,溃逃而去。 武安君带着骑兵几番冲锋,留下紫电清理战场,其他人继续跟着武安君朝着南门冲去。 南门的汉达索本来也过着清闲日子,却被逃来的骑兵吓了一跳,赶紧组织骑兵进行防御。 汉达索麾下也有三百多骑,加上逃来的一百多骑,总共大概有五百骑,剩下的步兵还要防着城里,根本不敢动弹。 汉达索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小山坡,直接带着骑兵往那行去,骑兵最大的凭借就是速度,占据高处可以将骑兵的速度发挥到极致。 但是汉达索没有想到,武安君来得太快,他刚走到一半,就瞧见武安君的骑兵已经直奔他而来。 “儿郎们,随我杀敌!建功立业就在今朝!”汉达索大喝一声,带着麾下骑兵开始加速。 “射!”汉达索一声令下,所有人张弓搭箭朝着对方的骑兵射去。 武安君麾下所有人都低下头,将头盔对着敌方,对于射到面前的羽箭根本不管不顾。 一阵叮叮当当之后,少数几个倒霉蛋跌下马去,其他人就算中箭也紧紧跟随。 所有人都很清楚,他们必须紧紧跟随武安君,才能战胜敌人活下去。 两股骑兵没有任何花哨,就那么碰撞在一起,战马的嘶吼传遍四方。 武安君的长枪化身死神的镰刀,努力收割着敌军。 紧随其后的亲卫也在努力迎敌,用尚显稚嫩的枪术朝着敌人捅去。 “跟紧我,不要恋战!”武安君一声大喝,再次提速,一旦他们陷入原地苦战,根本不是这支精锐骑兵的对手。 武安君就像那不可匹敌的雄狮,带着麾下的狮群在草原上奔逐,而汉达索就成了被追逐的鬣狗。 汉达索刚才跟武安君一交手,就感觉不妙,他的实力略逊于查哈胡苏,根本抵不住武安君。方才武安君的左手刀,直接砍在他的肩膀之上,若不是有铠甲挡住,这手臂就断了。 汉达索知道单挑打不过,想要躲过武安君,攻击其身后的骑兵,他也发现了这支骑兵的弱点,除了领头的特别猛,其他都是新兵蛋子。 只要把武安君身后的骑兵冲散,以他们的水平根本不可能组织起第二次进攻,就凭武安君一个人,敞开来杀,又能杀得多少人? 汉达索想要躲避,但是武安君如何会给他这个机会,招呼左右跟紧,死死咬住汉达索。 可怜的汉达索左冲右突,始终不能如愿,反倒是自己的麾下,被武安君身后的骑兵一次又一次切割。 “撤!”汉达索喊出这句话时,满心的不甘,可他又能如何? 再这么下去,全部折在这里,现在撤,骑兵大部分还能保存实力。 汉达索撤退,武安君也不追逐,反而是把阵地困住扩大战果,步兵是一个也别想逃,粮草辎重也都得留下。 两次大战,总共逃出去三百多骑兵,剩下的战死三百多人,被俘虏的大概七八百。 好在还收获了不少的粮草,不然多了这一千多口人,真的不容易养活。 乌尔姆看着逃来的汉达索,感觉天都要塌了,眼下他们能战斗的还不到一千五,别说攻城了,野战估计都够呛。 “乌尔姆,不用怕,咱们还能凑个七百多骑兵,以我们草原骑兵的骁勇,绝对能杀他们个片甲不留!”汉达索刚才逃得欢,现在这会就开始慌了,怎么跟蒲仙敖烈交代? “汉达索,将军给我们的任务,是封堵城门。现在西门跟南门已失,泌河水道不保!”乌尔姆也想不到,查哈胡苏跟汉达索败得这么快,他恨不得直接将汉达索一刀砍了。 “乌尔姆,我也不想,谁能想到那汉人在城里藏了一千多骑兵。一千多骑兵,乌尔姆,虽然他们骑术差,但是人太多了。”汉达索在给自己解释,若是蒲仙敖烈知道对方藏了这么多骑兵,绝对不敢让他们分兵在三个城门驻守。 “后撤,我们必须后撤到泌河边,以骑兵来维护泌河水道。另外再快马通知蒲仙将军,让他定夺!”乌尔姆拿定主意,再留在这里太危险了,一个不慎就满盘皆输。 对方在这里,有高大的城墙作为凭借,他们根本攻不进去,白白耗费人力。而对方现在占据优势,随时都能出来对他们发起攻击,这样太被动了。 只要他们后撤,对方一旦出城就逃不过他们斥候的眼睛,凭借更加精锐的骑兵,他们野战根本不怕对方。 汉达索当即表示赞成,麾下死了些人不算啥,只要能保证泌河水道的安全,蒲仙敖烈不会拿他怎样。 武安君站在城头,看着后撤的汉达索,不由得一阵郁闷。武安君已经打定主意,若是对方不撤,今晚就要把火炮拉出去搞夜袭,把对方给打残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分化收编 “把投石机跟床弩,都搬到城北去,火炮也全部拉过去,砸沉一个是一个!”武安君很恼火,但是他不敢随意出城。他手下的骑兵跟草原骑兵对战,三换一差不多,这还是经历过方才那一战,有了质的提升。 此番又缴获了三百多匹战马,武安君麾下战马直接超过了一千五百匹,再加上前后抓了一千多号草原人俘虏,武安君感觉很难处置这些人。 当然杀了最好,一了百了,但是这都是人,他下不了这个手。就连那些草原人,发生了屠城这种事情,都要被北元朝廷查办,他这个饱读诗书的汉人,又如何能够做出这种事来? 况且,这些都是精壮的劳力,能够用他们产生价值才是上上之选。 武安君下令,将所有的草原俘虏都集中在东门下,他需要做一个大胆的决策。 那些俘虏被带到城门下,一个个都是心惊胆战,集中屠杀战俘这事,他们可都是有所耳闻。 “各位草原的朋友,你们为什么要到中原来?将我们汉人的良田,毁坏殆尽,变成你们的草场?” “谁来回答我?赏羊腿一根!” 武安君言罢,举起一根羊腿,烤得滋滋冒油。 这些俘虏自从被俘后,半点荤腥也没见过,一直都是喝的稀粥,没有力气才方便管理。 “小的愿意回答,我们在草原的牧场,没了。官府说,南下就给牧场,比草原上的牧场还要好,而且免税三年,我们首领才带着我们来的。”汉子鼓足勇气说道。 “好,来,领取你的羊腿!”武安君现在搞的是城门立木,主打一个诚信。 眼看那汉子真的领到羊腿,带着家人啃得满嘴流油,一个个都羡慕得不行,早知道他们抢着回答了。 “草原广阔无垠,你们的牛羊却没有牧场,是为什么?我们汉人抢了吗?放屁,我们根本就不会放牧!” “你们的牧场,被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圈占了,他们不让你们去放牧,留给自己的族人。让你们南下,跟我们汉人来抢食,死的又不是他们?等你们真的在这站稳了脚跟,他们会放过你们吗?” “你们是不是准备到江南去放牧?再以后呢?去大海里放牧吗?” 武安君的话,犹如一记重击,打在那些南迁草原人的胸口。是啊,他们的家,自幼就是在那草原上,过着逐水草而居的生活,他们是被那些贵族给逼迫到南边来的。 “草原很大,但是他们却不愿意让你们放牧,非要让你们来跟汉人抢食,他们高高在上,看我们像恶狗抢食一样,这公平吗?” “你们呢?不远千里,南下与我们汉人作战,你们当中,有些应该也是汉人,谁来回答我,是为什么?照例赏一根羊腿!”武安君举起另外一根羊腿问道。 有了前面的案例,这一次武安君话音刚落,就有人站了起来。 “我的家中,牛羊太少了,根本不够吃。首领说,参军肉管够,还有钱拿,我就来了。”那人言罢,带着一丝渴望,看着武安君手中的羊腿。 武安君把手伸出,示意他去拿走羊腿。 “牛羊不够吃?你们不去抢那些贵族老爷,反而要听从他们的号召,南下来抢汉人。我相信你们都瞧见了大多数的汉人都是苦哈哈,富的你们也抢不了,他们还是高高在上,对不对?” “你们扪心自问,肉管够了吗?钱发足了吗?” “你们所有的苦难,都是那些贵族老爷带来的,他们占据了最肥美的牧场,还要你们上缴高不可及的税赋,这才是你们南下的原因。你们不敢朝那些贵族老爷动手,只能挥舞着弯刀,南下欺负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汉人。” 说到这里,武安君有些尴尬,把腰间长刀往后推了推,手无寸铁那是以前的事了。 “你我都是贫苦的百姓,本该和平共处,却因为那些贵族老爷的贪婪,而不得不互相厮杀。我不忍心多造杀戮,却也不能就这么放你们走,那样你们必然还会被那些贵族老爷逼着继续与我为敌,这个道理,大家都懂吧?” “我有心给你们一条生路,但是却不能白养着你们,你们需要用自己的劳动,来换取需要的一切!” “你们当中,大部分都是淳朴善良的,受人欺骗的,却也有一些穷凶极恶之徒,他们甘愿成为那些贵族老爷的帮凶!” “若是不把他们揪出来,我寝食难安,若是他们犯了事,本公子也只能痛下杀手,必然会牵连其他无辜,你们觉得,可以吗?” 武安君说了半天,到这里才露出真正的意图,他需要把这些俘虏中的不稳定因素给清理掉。 果然,武安君的话音刚落,底下的人都开始议论纷纷,武安君很明显是要搞连坐这一套。 他们刚才也想通了,跟汉人打生打死抢地盘,本就不是他们的本意,现在既然有活路,自然不愿意被别人牵连致死。 “我是这么想的,把那些穷凶极恶之徒找出来,单独编成一个部落。若是有人做出坏事来,也好一体查办,免得牵连无辜,大家以为如何?” 武安君的话很有道理,把那些坏种放在一起,其他人就能老老实实活下去。 “现在,大家听从指挥,排成二十个队伍,进入前面的帐篷,把自己认为的穷凶极恶之徒说出来。若是你们的选择,最终被确认为对的,就能获得最少一百文的赏钱!” 武安君也是豁出去了,一定要把那些刺头都给挑出来,然后才好把这些俘虏变成自己的财富。 对大多数北元士兵来说,平日里对那些刺头也是深恶痛绝,没少受他们欺负。把这些人供出来,还能还钱,这种好事必须得办。 让武安君意外的是,刺头居然不多,只有三十多人,武安君让凌岳把这些人都戴上镣铐,回头送去开矿。 接下来,武安君直接按名单开始发钱,这些草原人瞬间沸腾起来。倒不是他们没见过钱,而是没见过给俘虏发钱的,这是个什么节奏? 银钱到手,一个个俘虏对武安君的态度都变得很复杂,原本应该是仇敌,可他们刚刚算是合力把那些穷凶极恶之人给清理出去了,现在还给他们发钱,这到底是什么关系? “诸位,曾经你我皆是仇敌,但是眼下这个境地,大家总要活下去。你们可以选择给我们放牧、养马,管吃住,一个月五百文。若是有一技之长,是一名合格的工匠,一个月能够领到一两银子。” “当然,大家也可以选择加入我们义军,一个月二两银子!” 这些草原人都是天生的骑兵,他麾下的半吊子,没个一年半载,根本练不成真正的骑兵。 哪怕只有数十个草原骑兵加入其中,队伍的战斗力就将会有质的飞跃,在后期的训练中也会成长得更快。 一个月二两银子的军饷并不高,他们这些草原骑兵原本的军饷差不多有三两银子,但眼下他们是俘虏,能有这样的待遇已经是祖上积德了。 “这位公子,那我们,是不是要向同族挥舞弯刀?”一名被俘的骑兵站起来,虽然但俘虏不光彩,但他更不想朝自己的同族下手。 “诸位,你们在草原上,部落之间的争斗,跟战争有什么区别?你们现在要做的,是推翻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回到生你养你的草原,夺回属于自己的牧场。” “不错,加入我们,自然是要跟北元开战的,可那又如何?你们当中,就没有汉人吗?” “当初汉武大帝追亡逐北,封狼居胥、饮马瀚海,草原早就没人了,你们祖上究竟从何而来?你们草原各部,真的是同族吗?” “你把他们当同族,他们把你当什么?占据你们的牧场,把你们驱逐到中原来,跟我们拼个你死我活?这样的同族,不要也罢!” ...... 武安君毕竟是后世受过高等教育的,也接受过信息大爆炸的轰炸,说起理论来那是一套一套,直接把这些俘虏给忽悠得不要不要的。 结果显而易见,直接有两百多人选择加入义军,成为一名光荣的义军骑兵。 蒲仙敖烈接到乌尔姆的战报,大军已经抵达湖阳县城不足二十里的地方扎营,大乾军队的斥候早已发现了这支北元精锐。 “一群酒囊饭袋!”蒲仙敖烈将战报仍在地上,三千多人打一个泌阳县城,连围困都做不到,还让对方反杀。 “将军,大事不妙啊!”蒲仙敖烈的军中主簿兼幕僚杨成和面带忧色,如此一来,后勤补给就完全暴露在那支义军的眼皮底下。 “他们,应该能守住吧!”蒲仙敖烈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如今的湖阳城已经到了紧要关头,城中的探子传递来的消息,城中守军的伤亡已经超过六成,城破在即。 “将军,这种事,半分马虎不得,随军粮草,不过够五天之用。”杨成和翻个白眼,这要是断了后勤,大军根本撑不住几天。 “本将军,还有的选吗?”蒲仙敖烈看着湖阳城的方向,他接到的命令,就是在湖阳城抵御大乾军队。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眼下最好的选择,就是返回泌阳,拔除这颗钉子,然后再据城而守。”杨成和不建议蒲仙敖烈入湖阳城,一旦被切断后勤,万事皆休。 “不要再说了,明日入城!”蒲仙敖烈拒绝了,北元可以丢城池,但是不能从他的手上丢。 蒲仙敖烈是骄傲的,作为北元的名将,他向来不把大乾军队放在眼中。若不是此番兵力不足,他甚至想要凭骑兵优势直接冲阵。 大乾中军帐中,辛表程一改往日的从容,对着麾下三大指挥使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训斥。 以四倍的优势兵力,在湖阳城下足足八日,居然愣是没能打进去,这让他对自己麾下的战力产生怀疑。 “明日一早,你们三人各派精锐,务必拿下城池。泌阳县已拿下数日,武安君为我们争取了时间,现在他们生死未卜,我们却迟迟不得寸进,你们可觉得害臊?” “立刻下去准备,明日务必攻上城头,否则,别怪老夫心狠!”辛表程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慈不掌兵。 冷碑三人皆是心中一个咯噔,知道辛表程已经暴露到了极限,再拿不下,他们的下场恐怕不妙。 次日一早,战鼓擂动,冷碑、贺宽、徐修远三人,各自派出自己的亲兵,带领数百精锐朝着城头强攻。 原本就损失惨重的湖阳守军顿时被撕开几个口子,大乾军队不计伤亡,总算在城头站住了脚。 “大人,卑职请战!”郭进单膝跪地,此时带着丐帮兄弟杀上去,定然能够获取军功。 “去吧!”辛表程缓缓点头,今日必须拿下湖阳城。 郭进一声令下,带着麾下数百兄弟,沿着攻城车就朝着城头冲去。 郭进这帮人一直护卫辛表程左右,从未参与攻城战,这会正是龙精虎猛,上得城头之后,直接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蒲仙敖烈刚抵达北门,就接到南门失守的消息,大乾军队已经打开南门,主力直接开进城内。 现在放在蒲仙敖烈的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是直接杀进城去,跟大乾军队进行巷战。蒲仙敖烈麾下有两千铁骑,在野外拥有巨大的杀伤力,但是在城池之中根本发挥不出来。 第二条路,自然就是后撤,有骑兵护卫,他不怕大乾军队追上来。 “将军,撤吧!”杨成和劝道,原本他就不建议入城。 “粮草辎重先行,骑兵断后,回泌阳!”蒲仙敖烈长吁一口气,如此也好,至少,湖阳不是在他手上丢的。 对于蒲仙敖烈这支生力军,辛表程自然不会去追杀,眼下首要任务,就是把湖阳城清理出来,让大军休整。 连续的攻城战,军中士卒皆是疲惫不堪,必须得到足够的休息,才能继续北上。 而且辛表程还在等,等后面的军队跟辎重补给,继续北上,仅靠他麾下这些人根本不够。 就在辛表程的报捷文书刚发出,谭良弼昨日攻克新野的消息就传到辛表程案头,若非武安君拔了头筹,他还真的要被谭良弼压一头。 武安君对湖阳的战事一无所知,泌河沿岸都在蒲仙敖烈的掌控之下,他也不想出去寻晦气。 汉达索为了将功折罪,天天带着骑兵在远处盯着泌阳县城,只要对方敢出来,他就要凭借精锐骑兵,杀对方一个人仰马翻。 上天好似听到了汉达索的呐喊,泌阳县东门缓缓打开,大规模的骑兵呼啸而出,为首的正是武安君。 “吹响号角,儿郎们准备!”汉达索呼喊道,准备一雪前耻。 随着号角声响起,精锐的草原骑兵纷纷上马,抽出腰间弯刀,要跟那些拙劣的汉人骑兵较个高低。 第一百二十三章 收服 汉达索在计算对方的速度跟距离,他现在占据高处,俯冲而下,可以把骑兵的速度优势发挥到最大。 “近了、更近了!”汉达索压抑内心的澎湃,一雪前耻就在今朝。 就在汉达索准备发起冲锋命令的时候,武安君带着骑兵一个转弯,直奔南门方向而去。 汉达索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他这时候去追,只能跟着吃灰,在对方入城前根本追不上,显然对方是算计好的来恶心他。 “卑鄙的汉人,老子早晚要撕碎你们!”感觉到被调戏的汉达索,犹如愤怒的野狼,眼中露出要吃人的凶光。 武安君才不管这些,带着麾下一路冲刺到西门,才从西门进入城中。 方才这一番,不仅是训练士兵骑术,在过程中还不断要求他们将长枪换手,提高他们在马上作战的能力。而且方才故意朝着汉达索的方向冲去,为的就是训练他们的胆量。 刚加入骑兵队伍的草原人,成为了教官一样的角色,其他人都跟着他们学习,努力适应马上作战的节奏。 让汉达索愤怒的是,下午武安君又来了一次,显然是把他当作猴子一样戏弄。 “乌尔姆,老子受不了,明天一早,只要他敢出城,我就要去跟他拼命!”汉达索在怒吼,他从来没这么憋屈过,宁可战死,也不受此屈辱。 “汉达索,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蒲仙将军回返了。”乌尔姆带着一丝怜悯看着汉达索,蒲仙敖烈回来,汉达索的下场必然不会好。 “不行,乌尔姆,你得帮我。明天、明天我一定会击杀那个小子,给查哈胡苏报仇!你要相信我,我们伟大的草原骑兵,可以轻易将他们撕碎!”汉达索慌了,蒲仙敖烈这时候回返,他拿什么来为自己脱罪? “抱歉!汉达索,我帮不了你,从现在开始,我代表蒲仙将军,正式解除你的兵权!”乌尔姆将文书递到汉达索面前,这是蒲仙敖烈下的命令。 “乌尔姆,你得帮我,我们一起从草原出来,十几年的交情,你不能见死不救!”汉达索把文书一丢,他不想认命。 “湖阳城已经丢了,你知道的,汉达索,这件事需要有人来背。战死的查哈胡苏还不够,再加上你,保障粮道不力的罪名才能扛得住!若是你明天击败了这城中骑兵,这看守粮道不力的罪名,只能由我来扛了,给你,你怎么选?”乌尔姆摇摇头,只能怪汉达索命不好,总要有人把这个罪名扛住。 只要蒲仙敖烈进了湖阳城,守住泌河粮道就是他们的功劳,但是现在泌河粮道不重要了。 湖阳城守将战死当场,蒲仙敖烈就要承担支援不利的责任,战死的查哈胡苏跟眼前的汉达索,就是最好的人选。 “乌尔姆,你卑鄙!”汉达索这才明白过来,合着自己成了此战失利的替罪羊。 汉达索觉得冤,虽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导致麾下损兵折将,但是泌河粮道仍在,罪不至死啊! “来人啊,把汉达索拿下,好生看押,等待蒲仙将军回来再作定夺!”乌尔姆摇摇头,谁叫你倒霉呢,死道友不死贫道,只能对不起了。 早就准备好的亲兵一拥而上,把汉达索用绳索捆个结实,直接带下去看押起来。 “乌尔姆,你不是人,居然这么对我,苍天不会放过你的!”汉达索用力挣扎,却根本无济于事。 乌尔姆根本不理会,总要有人去背锅,汉达索不去,那就只能他去了。 汉达索被捆个结实,直接关在帐篷里,安排了足足一队精锐看管。至于汉达索的骑兵,则被乌尔姆给招安了,理由很充分,这是蒲仙敖烈将军的意思。 汉达索在帐篷中折腾了半天,绳子却越来越紧,只能无奈放弃。 “将军!将军!”汉达索原本累得睡着了,却听见有人轻轻叫他,赶紧睁开眼瞧去。 “库扎如烈,你怎么来了?”这会已经天黑,帐篷中伸手不见五指,但是汉达索凭借声音,依旧听出来来人正是他麾下校尉库扎如烈。 库扎如烈花了银子,买通了守卫,说是进来见汉达索最后一面。 “将军,我救你出去,咱们跑吧!”库扎如烈自幼就没了父亲,年方九岁就跟着汉达索在马背上讨生活,一直把汉达索当作自己的父亲。 “跑?跑个屁,你快点走,不要被发现了,以后自己好好生活。如果可以,把我的骨灰,撒在草原上。”汉达索拒绝了,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办法翻盘了。 就算能逃出去,天下虽大,却也没有他的容身之所。 “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死了就是一了百了。”库扎如烈直摇头。 “要想活,就只能投靠大乾!”这是汉达索唯一能够想到的活路,在北元这边,他已经是穷途末路。 但是在大乾,他汉达索没有半分跟脚,如何能够确保大乾会接纳他? “将军放心,我这就去想办法!”库扎如烈没有丝毫犹豫,只要汉达索能活下去,背叛北元算个屁。 “你有办法?”汉达索感觉有些不可置信,他从来都不知道库扎如烈跟汉人有什么联系。 “总要试试,将军在此耐心等候!”库扎如烈言罢,直接掀开帐篷出去了,独留汉达索一个人凌乱不堪。 蒲仙敖烈的撤退速度很慢,去时船只顺流而下,不过两日路程,回返却是逆流而上,速度慢了足足一倍。 乌尔姆翘首以盼,每天却被泌阳县城中骑兵吓得心惊胆,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每天出来冲刺两趟,就不带个消停的。 “将军,敌军骑兵出城了!”乌尔姆刚念叨完,斥候就传来了讯息。 “传令,准备防御!骑兵上马待命!”乌尔姆几乎是机械式下令。 不出意外,最多两炷香的功夫,斥候就会传来敌军撤离的消息。 “将军,不好了,战马,战马都跑出去了!”麾下骑兵校尉几乎颤抖着说出这番话。 现在整个骑兵营地乱成一锅粥,至少超过一半的人找不到自己的战马。 “不好,快,全部进入阵地,防御为主!”乌尔姆心中大骇,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但若是此时敌军冲过来,他们的骑兵根本无法与其争锋。 乌尔姆一路小跑上了高台,举目眺望,果然那支骑兵没有任何绕行的意思,直接往着他们这里冲来。 武安君每日都是出城都是为了麻痹敌军,成败就在今日,不然明日蒲仙敖烈的大军抵达,他就再也没有出城作战的机会。 让武安君欣喜的是,他率领骑兵冲到阵前,乌尔姆的防御阵型尚未合拢,骑兵好似一道闪电,直接将其冲散。 武安君胯下战马不停,继续朝着后方冲击,后面的骑兵会给这些步卒带来足够的杀伤。 连续几日的训练,加上俘虏的加入,这支骑兵的战斗力已经脱胎换骨,能够开弓的也不在少数。 “结阵!结阵!”乌尔姆在收拢残兵,只有结阵,才能抵挡骑兵的冲击。 武安君根本不管不顾,跟迎面而来的敌军骑兵硬碰硬撞在一处。 伴随着战马的哀鸣,武安君一马当先,只要把这支骑兵击溃,今日必然大胜。 乌尔姆麾下的草原骑兵固然精锐,可人数太少,原本还有七百多骑,因为战马走失的原因,临时凑出来的不过三百多骑,如何能够挡得住武安君麾下的一千多骑兵? 当自己麾下骑兵阵型被冲乱的时候,乌尔姆痛苦地闭上眼睛,那些可都是他的亲兵。 “将军,将军,快走吧!”乌尔姆的亲兵护卫提醒他赶紧走,再晚就走不掉了。 “撤!”乌尔姆痛苦地流下一丝眼泪。 想要摆脱骑兵的追击,就只剩渡河这一条,可一旦撤到河对岸,他麾下人马就全完了。 武安君带着骑兵来去如风,冲破一个又一个结阵抵抗的敌军,这些北元士兵的强悍超出了他的预料,虽然在极端不利的环境下,依旧在顽强抵抗。 “将军,好机会啊,你现在帮助他们说服士兵投降,就是立功!”库扎如烈对汉达索说道。 今天马场大乱,正是库扎如烈带着麾下心腹干的,这会谁还有空管汉达索的死活?库扎如烈自然把汉达索救了出来。 “库扎如烈,你投降了汉人?”汉达索虽然知道,这是他的唯一生路,可真走这条路,还是心里有些膈应。 毕竟曾经的汉达索,一直把这些汉人看成任他宰杀的羔羊。 “将军,他们有错在先,我们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库扎如烈只是想救汉达索,其他的不重要。 “也罢!”汉达索叹息一声,既然无路可走,那就再干脆一些。 “诸位,乌尔姆已经逃走,大家放下抵抗,汉军不会滥杀无辜!”汉达索翻身上马,在营地中不断呼喝。 那些抵抗的士兵,本就有不少是汉达索的麾下,闻言直接把兵刃一丢。 其他人听闻乌尔姆已逃,也没了斗志,一旦有人开头,立刻成片跪倒投降。 武安君也瞧见了,下令停止冲杀,直接驱马朝着汉达索行来。 “败军之将汉达索,见过武公子!”汉达索右手放在胸口,朝着武安君做了一个臣服的礼节。 “汉达索,本公子素来知晓你的勇猛,果然不凡。而且,你还有一个好儿子!”武安君下马,给了汉达索一个拥抱。 “儿子?库扎如烈是我麾下校尉!”汉达索感受到武安君的热情,心中总算舒坦了一些。 “这不重要,他把你看作父亲,那他就是你的儿子,哈哈!库扎如烈,你跟随我的麾下将领一起收拾战场,我与汉达索将军,还有事要聊!”武安君拉着汉达索的手臂,二人并肩朝着泌阳县城的方向行去。 库扎如烈大喜,他赌对了,这个汉人将领,有着天空一样广阔的胸怀,绝非泛泛之辈。 汉达索伸手摸了摸腰间短刃,他在想,若是此时下手,能否杀了武安君?只要杀了武安君,他还有翻身的机会。 “汉达索将军,眼下我麾下这支军队,还没有编制,但是请你放心,不久的将来,这支军队将成为大乾最耀眼的新星!” “那、是不是要死很多人?”汉达索始终拿不定主意,这么近的距离,他感觉至少有五成把握。 “眼下这种混乱无序,死的人更多。天下大势,非现在的你我可以阻挡,但是,比起那些杀戮成瘾的狂魔,我们至少可以少造一些杀戮。” “汉达索将军,你们本来就属于草原,草原跟汉人彼此和睦,用贸易互通有无,不好吗?现在你们强大,占了汉人的土地,制造这么多的杀戮。等到汉人强大起来,他们也会进行报复,冲到草原上烧杀抢掠,环环相报何时休?” “这天下很大,能够同时容得下草原人跟汉人!” ...... 武安君感官敏锐,汉达索的那点小心思早就被他洞察,但是仗着有八卦幻游术,武安君根本不怕,他想要收服汉达索。 眼下的汉达索已经走投无路,只要将汉达索招到麾下,那就是一块金字招牌,以后收服那些草原人就容易得多。 既然有大批的汉人为北元效力,那为何不能有草原人为大乾效力?前朝就有很多胡人身居高位,甚至边关将领大多都是胡人出身。 汉达索握紧的左手缓缓放松,是啊,天下这么大,完全可以容得下草原人跟汉人,为什么非要打生打死? “你们草原的贵族,贪婪成性,这才是战争的根源。他们想要用你们的性命,来抢夺汉人的财富,而不是贸易!” “汉达索,我们应该一起,杀了这些可恶的草原贵族,他们就是一帮吸血鬼。不仅吸汉人的血,也同样吸你们草原人的血,这个世界,不该是这样的。” 武安君扶住汉达索的双肩,牢牢盯着他的双眼。 “汉达索参见公子!”汉达索单膝跪地,他被武安君给折服了。 汉达索本就出身草原贵族,自然知道武安君所言不差,但真正让他折服的,是武安君对待草原人的态度,完全的平等共处。 “好,待改编之后,你将成为我麾下第六营指挥使!”武安君一把将汉达索拉起来,从现在开始,他就有了正式的骑兵将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团练使 蒲仙敖烈看着狼狈逃来的乌尔姆,脑袋一阵眩晕,差点摔落马下。 “将军,那汉达索勾结汉人,末将才遭此劫,还请将军为我做主!”乌尔姆不知道那日为何会出乱子,但肯定跟汉达索脱不了干系。 就算不是汉达索干的,那也得给其扣好帽子,不然死的就是他。 “你们~”蒲仙敖烈气的心脏一阵绞痛,三千多人啊,就剩下这百来号人,这让他如何不心痛? 而且还有一千多匹战马,那是多大的财富?他怎么跟朝廷交代? “将军,只要我们拿下泌阳城,他们一个都逃不掉!”乌尔姆现在急需要挽回面子,跟之前的汉达索一样。 只要蒲仙敖烈下定决心攻城,他必然身先士卒,挽回自己的名声。 之前逃跑,那是事不可为,乌尔姆并不是一个怕死的人。 “将军,不可!”杨成和直摇头,大乾已经拿下湖阳,只要稍作休整必定北上,泌阳就是第一站。 他们若是在此地攻打泌阳,一旦大乾军队北上,就要遭受内外夹击,那样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去比阳城!”蒲仙敖烈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再犯错的资格了。 原本一万出头的大军,直接折了三千多,这可都是他克淮军的精锐,现在满打满算也只有八千多人手。蒲仙熬了很清楚,若想战胜大乾军队,最好的办法就是去比阳。 比阳城作为唐州州治所在,人口钱粮充足,能够迅速将军队补充至满员。而且比阳城墙高大,他据城而守,能给大乾军队造成极大的杀伤。 武安君在城头,目送北元军队离去,总算松了一口气。 “吴班、李老七,你二人多派斥候,不仅要盯住这支军队,其他方向也给我盯紧了,但凡有个风吹草动,立刻来报!”从现在开始,他就算正式在泌阳站稳了。 唐州知州胡绍,看着城外遮天蔽日的北元军队,虽然心有不甘,可还是老老实实打开城门。 虽然他跟完颜峤关系还不错,但比起蒲仙敖烈这样的草原心腹,就差得远了。 “胡大人,三日之内,募集三千青壮,不得有误!”蒲仙敖烈看见胡绍的第一句话,就是让他去募集人手。 “蒲仙将军,这、到底什么情况?”胡绍吓了一跳,这是要在比阳城坚守的架势。 “胡大人,湖阳跟泌阳,都丢了。你们城外的马场呢?赶紧把马匹都征用了,至于银钱,朝廷自会拨付!”杨成和知道蒲仙敖烈怕丢脸,这事只能他来说了。 “丢了?”胡绍一惊,这下好嘛,唐州一共五个县,这才开战没几天就丢了俩,比阳城能不能守住都是个问题。 “咳,那个,有些意外,将军救援不及,只能驻守此处。胡大人,钱粮跟人手速速准备,恐怕过不了多久,南乾就要兵临城下!”杨成和朝着胡绍使个眼色,有些东西,还是不要当蒲仙敖烈的面说。 “那个,城外的马场,也丢了!本官早已上书朝廷禀明情况。”胡绍说起这事就头痛,好在如今连蒲仙敖烈都没拿下武安君,他丢了马场也说得过去。 “丢了?那个武安君干的?”杨成和一直都很奇怪,那武安君如何来的那么多骑兵,如今倒是清楚了,这小子是连续洗劫了三个马场,把北元朝廷的安排当作散财童子了。 “可不是,贼人势大,来去如风,根本追不上!”胡绍两手一摊,实际上也根本不敢去追。 “准备人手跟钱粮去吧,这些事,本将自会料理!”蒲仙敖烈一挥手,示意胡绍退下。 蒲仙敖烈实在想不明白,这武安君到底有什么本事,不仅干掉了仆散怀恩,还重创他的克淮军,这他么叫山贼? 胡绍一声令下,差役全部分派出去,唐州境内开始抽调壮丁。好在是秋收已过,仓库里粮食充足倒是不缺吃的,三日功夫就募集齐了人手。 蒲仙敖烈在比阳城操练新兵的时候,辛表程带着大军抵达泌阳城下,暗道蒲仙敖烈这厮跑得快。看着泌阳城残破的城墙,不由得感叹武安君的不容易。 “下官武安君,见过辛大人!”武安君骑着快马,一路疾驰,快到辛表程跟前时下马行礼。 跟其他人,武安君不愿意过早暴露身份,辛表程他们都是知晓实情的,自然没必要藏着掖着。 “大郎,这些时日,辛苦你了!”辛表程重重拍了拍武安君的肩膀,若非是武安君在此跟北元军队死磕,他这会说不定还在湖阳城下。 “不辛苦,都是下官应该做的!”武安君很识趣回道。 “唔,陛下有旨,即日起,封你为唐州团练使,麾下辖三千将士,这是文书!”辛表程从怀中摸出文书递给武安君,这是他答应给武安君的东西。 “微臣叩谢天恩!”武安君跪地行礼,然后双手接过文书放入怀中。 “从现在开始,你的部下,就算是正经的大乾军队了,那些山匪气,该改一改。”在辛表程的印象中,这些义军草莽气太重,虽然战斗力强悍,但是纪律性不强。 “下官谨遵教诲!那个、大人,咳咳,这团练使是几品?”武安君舔舔嘴唇,也不知道升官了没有。 “那个、你的品级没变,团练使就是个差遣。”辛表程也觉得有些尴尬,也不知道朝廷咋想的,按道理得给个武散官,比如游击将军这样的。 但是大乾文贵武贱,武安君作为进士出身,又有文散官宣德郎的头衔,给个武散官倒是有些埋汰人。 “军饷呢?三千人的军饷可不是小数目!”武安君一听,搞了半天没升官,那就来点实际的,给钱也行。 武安君已经有了初步的扩兵计划,满编战兵营六个,新添一个营,由汉达索任指挥,祝山任副指挥。而库扎如烈成为五营的副指挥,如此交叉,保证不会出乱子。 满编一个营骑兵二百,步兵五百,实际战兵达到四千二百人,再加上斥候营根辎重营,总人数直逼六千人。 当然,这些都是武安君的计划,眼下实际员额还不足三千之数,战马倒是还有富余。 “那个、大郎啊,你也知道朝廷不容易,拨付了一些兵器铠甲,都还在路上。至于这钱粮、就得自筹,但是本官给你保证,你自己打下来的地方,赋税都由你收取,不用上缴给朝廷。”辛表程虽然有些尴尬,可这也没法子,朝廷自有规矩,团练兵都是自筹钱粮。 往日里这些团练兵,都是地方上豪强大族,为了应对匪寇而组建的,自然那不愁钱粮。 至于打下来的地盘,自行征税,这都是战时惯例。待到战事结束,大军班师回朝,朝廷重新委任官员结束军管状态,将赋税收归朝廷。 “大人,你先随我进去看看吧!”武安君沉默,这大乾朝廷有些过分,光让他干活,根本不给钱粮,这怎么行? 辛表程示意部下驻扎在城外,由郭进带着数十亲卫相随,跟武安君入城。 被投石机砸了这么多天,不仅是城墙破败,就连城内的房屋也倒塌不少,士兵跟城中居民一起,正在维修房屋。 很多士兵身上都缠着纱布,纱布上渗透出黑红色的血渍,显然是伤兵。 “你们都受伤了,应该养伤,怎么还要搬运东西?”辛表程拦下一名士兵,只见他左臂吊在胳膊上,显然是断了,右手正扛着一段原木赶路。 “这位是辛大人,你们照实说就是!”武安君朝着犹豫的士兵说道。 “回大人,天气渐凉,若是再不修缮,就没法过冬了。眼下伤兵太多,实在是抽调不出人手来,小的算伤得轻的,自然不能躲懒!”士兵一听武安君开口,赶紧回话,他不认得辛表程,但是武安君那是熟悉得很。 “重伤员都在哪?带我去看看!”辛表程感慨万千,他们都为朝廷流汗又流血,却得不到应有的待遇。 年轻的伤兵赶紧前面引路,朝着伤兵营行去。 战事已经结束,武安君征用了几座大宅院,把伤兵暂时都安置在这里。 刚一靠近,就听见不时有惨叫声传来,听得辛表程一阵心虚。 刚进院子,映入眼帘的遍是伤兵,那一声声惨叫,正是在经历换药的痛苦。 “大人,此地有些杂乱,不如咱们先去梨园小筑!”武安君每日都来此处,自然知晓这里面是什么光景。 除了玉娘等人带着十几个小丫头,武安君又招募到几个妇人,这支急救队已经超过二十人,勉强能够应付得过来。 “无妨,我先看看!”辛表程越是往里面去,表情就越严重,显然武安君麾下的伤亡比他想象的还要重。 “这样的院子,有几个?”辛表程刚才看见的重伤员,就不下五十人。 “四个!”武安君面色沉重说道。 这些都是武安君的安排,无论是辛表程拦下何人,只要想看伤兵情况,就会被带到眼前这座院子。 实际上也没作假,只是这个院子里都是最重的伤号,基本上好了也属于残疾。 其他三个院子的伤兵,只要挺过去,就算不能继续当兵,种地还是没问题的。 “朝廷的事,本官无法做主,但是本官权限范围内,可以把湖阳也交给你打理。”湖阳人口不多,是典型的边境军事重镇,更多是战略价值,税赋的价值并不高。 这些士兵都是为大乾立下汗马功劳之人,朝廷上的大人们看不到,可他辛表程不能无动于衷。 “下官替他们谢过大人!”武安君赶紧拱手道谢,湖阳县虽小,但那也是一县之地,税赋跟人口也抵半个泌阳县。辛表程看不上,但是对武安君来说,那是再好不过,有了湖阳跟泌阳两县之地,供养数千大军也就有了底气。 “务必好生安置这些伤员!”辛表程言罢,就示意出去。 武安君当即前头带路,直往梨园小筑而去,苏晋跟曹昉早就在门口候着了。 “苏大人、曹大人,这位就是大乾知枢密事、京西南路安抚使辛大人!” “辛大人,这二位就是泌阳县令苏晋、主簿曹昉,此番下官能够拿下泌阳县,此二人居功至伟!”武安君为了笼络人心,自然不介意给这两位戴个高帽。 “嗯,二位本就是我大乾子民,能够心向朝廷,本官自然会保举一二。只是如今战时,泌阳跟湖阳二县,尚需安抚,不如由你二人分别代管,如何?”辛表程一听武安君的话音,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 在辛表程看来,武安君就是他一手保扶起来的心腹,又是个能打了,自然是要给足面子。 “下官谢过大人!”苏晋跟曹昉都是大喜,赶紧躬身道谢。 有辛表程这样的大佬保举,他二人自然能在大乾官场立稳跟脚,特别是曹昉,这算是鱼跃龙门,一步跨进正印官的行列。 虽然湖阳人口不多的下县,可那也是正儿八经的正印官,待到这代管的名头扶正,那就是从七品的职位,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梨园小筑的雅间,辛表程当先落座,苏晋跟曹昉分列左右,剩下的一个位子自然是武安君的。 郭进在雅间检查一下,确保没有问题,就想要出去守着。 “郭大哥这是去哪里?你我兄弟久未相见,自然是要喝几杯的!”武安君一把拉住郭进,从见面到现在,二人尚未说过话,倒是显得生分了。 如今郭进乃是辛表程的护卫首领,职责在身,不好跟武安君多有往来,而且如今武安君扶摇直上,他本不想过多攀附。 “不错,坐下一起喝几杯,暖暖身子!”辛表程也是面色一缓,他对郭进跟武安君的关系心知肚明,倒也没什么芥蒂,反而是武安君并没有因为功绩而冷落郭进,这份心态才是值得称赞的。 “卑职谢过大人,谢过诸位大人!”郭进心中一暖,挨着武安君就坐下了。 “二位大人,这是我的好大哥,郭进。一身本事,足以上山博虎,下海擒蛟,日后发达了,你们想结交就晚了。”武安君直接给苏晋跟曹昉介绍郭进。 “武大人客气了,只是一些蛮力罢了,上不得台面!”郭进嘿嘿笑道,这都是文官,满腹诗书的那种,他实在感觉低人一头。 “再这般叫我,可要生气了,你我兄弟相交,与身份无关!”武安君面色不愉,显然对郭进称呼自己武大人很不满意。 “就是,自古草莽出英雄,咱们今日在一起相聚,就是有缘,咱们先一起敬辛大人一杯,祝大人百战百捷,光复故土!”曹昉最善此道,顿时举杯相邀。 “诸君共同努力!”辛表程心情也不错,毕竟连克两城,如今兵员粮草充足,北伐一切顺利。 第一百二十五章 提升实力 待到酒足饭饱,辛表程坚持回军营休息,郭进自是护卫左右,武安君一路相送。 “大郎,我大军明日兵发比阳,你可要同行?”辛表程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子,朝着护送的武安君说道。 “这么着急?眼下兄弟们折损过半,人手尚未补齐,抚恤跟赏钱也没落实,恐怕暂时不宜随行。”武安君拒绝了,比阳城高大坚固,他现在去了就是炮灰。 在辛表程抵达之前,武安君就把骑兵都藏到马场去了,如今明面上只有数百可战之兵,早就被打残了。 “嗯,立功倒是不急,有的是机会,泌河粮道必不能有事。你先保护泌河,养精蓄锐,寻机攻打青台镇跟方城。”辛表程缓缓点头,他现在麾下足有一万五千兵马,自然不差武安君这几百号人。 若是武安君再拿下青台镇跟方城,可以确保对泌河粮道的完全控制,辛表程才有底气在比阳跟元兵死磕。 “大人放心,在下一定尽快发兵!”武安君大喜,这正是他想要的。 那种大规模的两军对垒,他麾下弟兄去了就是炮灰,打打擦边球,再拿下方城县,他将坐拥三县之地,完全可以供养数千精锐。 武安君现在一门心思就是扩大地盘弄钱,这么多人手要养,没钱粮怎么行?朝廷不给,那就自己弄地盘。 辛表程又再三嘱咐,让武安君一定要稳定住后方,不可贪功冒进。 “郭大哥,保重!”军营前,武安君跟郭进道别。 “武兄弟,保重!”郭进好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朝着武安君抱拳一礼,跟随辛表程的马车朝着军营中行去。 武安君瞧着远去的背影,暗道一声抱歉,他把实力藏起来,也是不得已。 县衙之中,苏晋跟曹昉还在等候,如今他们二人归武安君差遣,直到战事结束。 “二位大人,眼下我唐州团练兵最大困难有两点,一是兵员不足,二是钱粮有缺。泌阳、湖阳二县,限期半个月,各招募新兵一千,军饷每月二两,有没有问题?”武安君如今相当于在辛表程那里拿到了特许,只要能够保证泌河粮道,青台镇跟方城就是给他预留的军功。 武安君准备扩招三千新兵,除去这两千人,剩下的一千自然要从大盘山寨民中出。 如今大盘山寨民一万有余,招募一千青壮完全没有问题。而且在大盘山寨民心中,武安君乃是文曲星转世,忠诚度更高,可以保证他对麾下的掌控力。 “大人,这个兵员问题不大,就是这钱粮恐怕有些困难。泌阳、湖阳二县,都是刚经历战乱,若是征缴太过,就怕民心不稳!”苏晋思量了一番,二两军饷,不愁招不到人,但是筹集钱粮才是个大问题。 “大人,泌阳县的大户,几番下来,也颇有怨言。但是我曹家愿意掏出两千两,用作犒赏大军。”曹昉也心中一阵嘀咕,这钱粮难收,可他刚得了好处,总要表示一二。 “嗯,你有心了!你们二位只需按照户籍跟田地,按照朝廷惯例,该收的都收上来就行。其他乱七八糟的,该停就停下,剩下的我再想办法。”武安君现在最需要保证的就是粮食,只要把两县的秋税都入仓,麾下军队就不会断粮。 大盘山今年收成极好,但是那些高产水稻武安君不能动,眼下地盘更大,明年整个大盘山都要种植高产水稻,多余的稻种要在泌阳跟湖阳的官田开种。 泌阳跟湖阳二地,不同于大盘山,眼下他的控制力还不够,若是将高产水稻跟玉米的种子外流,他在粮食上的优势将荡然无存。 随即武安君让一营跟三营护送曹昉去湖阳上任,同时招募兵员。二营、四营跟六营留守泌阳,助苏晋清理地方,招募新兵。 至于武安君自己,则带着杜老三的五营跟紫电的辎重营返回大盘山,一是为了修整,二是运输物资出山。 夜幕时分,武安君看着系统面板上的一千多杀戮值,不由得皱起眉头。 已经很久没有查看系统,连番大战之下,这杀戮值比他想象的要少。武安君原本以为只有自己杀死的敌人才有杀戮值,可后来在大盘山的几场战役,明显获得更多的杀戮值,显然自己麾下击杀敌人他也能分润一些。 可这几番大战,击杀敌军无数,却只有一千多,明显比之前在大盘山中的时候要少。 “系统大爷,说说呗,到底咋回事?是不是你把我的杀戮值给吞了?”武安君在脑海中呼喊不靠谱的系统。 若是这系统靠谱些,武安君完全可以实现抽奖自由,把麾下都给安排上武技跟上品装备,战斗力必然飙升。 “系统杀戮值,会根据敌我双方战斗力来评判,敌人越强,获取的杀戮值就越高。除了宿主亲手击杀敌人之外,方圆百步距离内,麾下将士击杀敌人,可以获得三成的杀戮值。”系统冰冷的声音响起。 “怪不得!”武安君嘀咕道,这几次他都是以优势兵力,再凭借城墙的防御来击杀敌人,而且战线拉得太长,不利于他获取杀戮值。之前在大盘山,虽然战斗规模小,但是因为山道崎岖,都拥挤在一起,对他收获杀戮值极为有利。 “系统大爷,你这极品杂物,都有什么?”武安君瞅了一眼,洗髓肯定够不着,极品武器跟极品杂货还没抽过,可以试一试。 “包罗万象!”系统冰冷道。 武安君被噎住了,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系统大爷,你再给些提示呗?”武安君试图感化一下系统,可任凭他如何恳求,系统就像关闭了一眼,没有任何反应。 “系统大爷,系统你大爷!”武安君一声咆哮,算是为此次对话画上了完美句号。 既然不清楚,那就抽一次看看,武安君直接点动极品杂物。 “极品羽绒被一条!” 武安君沉默,果然是极品,起码价值要比上品贵上不少,送给云瑶跟余静姝冬天御寒倒也不错。 “极品自行车一辆!” 武安君要抓狂了,他要自行车有个毛用?还不如毛驴好用,万一轮胎破了,他去哪修? “小学数学教材一套!” 武安君要哭了,这都是什么啊?一百五十个杀戮值,就换这? 武安君直接放弃了,直接在极品武器上点了一下,足足五百杀戮值。 “左轮手枪一把,配子弹二十发!” 武安君猛地来了精神,左轮手枪可是经典火器,用来防身极好。 武安君迫不及待把左轮手枪拿出来,把六发子弹装填进去,做了一个瞄准的动作,相当酷炫,再也不用两边腰上各插一把短铳了。 回头直接把淘汰下来的短铳,赏给卫骁跟车敬,这二人虽然天赋异禀,但是修行时间尚短,目前实力还不足。 武安君又在上品武技连抽几次,得到一套棍法、两套身法跟一套剑法。 直接把凌氏兄弟叫来,各自传了一份身法跟棍法,直接把这兄弟俩战斗力拉到高手行列,凭借高大的身躯,在战场上杀伤力惊人。 凌川跟凌岳兄弟俩,虽然早就达到小成状态,却一直没有合用的功法,都是以力取胜。 平时还看不出来什么,可一旦跟真正的高手对决,就差了些。可如今的身法跟棍法,直接让他们战斗力飙升,估计比起汉达索,也丝毫不差。 “公子,这也太强了!”凌岳一个闪身,挥动盘龙棍,直接将身前的一块石头击碎,这要是打在人的身上,五脏六腑就没一个好的。 “公子,这也太快了!”比起凌岳,凌川跟惊叹于身法。 原本兄弟二人攻击势大力沉,但是灵活一直都差了不少,如今这一块的短板是补上了。 “你们二人跟我这么久,忠心可嘉,自是不会亏待你们!”武安君笑着点点头,他最信任的就是凌氏兄弟,自然要把他们实力给堆高。 武安君很清楚,他的麾下也有派系,但是只要他掌握好平衡就行。 原本势力最强的,肯定是狂风、断雨、紫电,这三人不仅武艺高强,彼此又结识多年,麾下亲兵甚多,稳稳压着凌氏兄弟一头。 但是如今凌氏兄弟在武力值上,已经跟他们不相上下,假以时日,真气修为上来了,必然稳稳压他们一头。 至于亲卫骑兵,武安君根本不担心,卫骁跟车敬需要的只是时间而已。 “你们好好修行,不必羡慕,假以时日,都会有的。这两把短铳,你二人一人一把,用作防身!”武安君取下腰间短铳,给卫骁、车敬一人一把。 二人赶忙双手接过,他们见识过武安君使用,虽然装填麻烦,但是威力极大,关键时候用来保命极好。 “大人,你给了我们,你怎么办?”卫骁自是喜爱得不行,可还是有几分犹豫。 车敬也是赶忙附和,若是没有武安君,他们这会还在地里刨食,饭都吃不饱。他们的安全只是其次,武安君必须不能出事。 “本官,自然有更好的,收好吧!”武安君拍拍他们的脑袋,倒是个懂事的。 武安君随即开始打坐修习功法,如今他对真元的掌控极强,加上经脉多次洗髓,修习时几乎不用耗费心神。 不到一个时辰,就将真元送回丹田,比鸽子蛋略大一些的真元,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好似要破壳而出一般。 武安君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实力如何,但若是再碰到慕容相城,应该打个平手差不多。若是再加上左轮手枪,应该可以把他留下。 左轮手枪一次可以装弹六发,武安君不相信,慕容相城可以接住六颗子弹。 第二天,武安君率领大军回返,亲卫骑兵营则是全部留在城外马场,这批战马是他最宝贵的财富。 方城县明月楼,梅无剑在自斟自饮,自打那日告别武安君之后,他就在方城潜伏下来。 如今梅无剑孤身一人,能做的事情有限,只是每日闲逛,把这方城县中的大小人物都摸清了。 “二师兄,如今倒是阔了!”一名背剑年轻男子好似闲庭信步一般,脚下确实极快,话音刚落,就在梅无剑对面坐了下来,乃是梅无剑的师弟风逸尘。 “小师弟,你还是这般没礼貌,把师姐落在身后!”一名紫衣女子,怀抱长剑,紧随其后,正是梅无剑的师妹宫灵霄。 “但是小师弟话说得没错,二师弟当真是阔了,连这样的酒楼也敢请客!”一道爽朗的声音传来,背上乃是一柄宽大的重剑,正是梅无剑的大师兄齐星驰。 “莫要相戏,小二,速速上酒菜!”梅无剑直接朝着外面喊了一声,同门师兄弟见面,自然要喝上一杯。 小二在外面应了一声,赶紧上菜,七八道热气腾腾的菜,加上两壶温好的酒上来,四人直接开干。 “二师兄,说吧,叫我们来,是不是有好事?”宫灵霄与梅无剑关系最好,当初他们的师傅收了梅无剑没多久,就在路上碰到宫灵霄,也一并收入门中。 梅无剑跟宫灵霄年纪相仿,又一起习武长大,算是青梅竹马,只是彼此都未曾吐露那份心思而已。 “小师弟,隔墙可有耳?”梅无剑看向小师弟风逸尘。 风逸尘天赋异禀,对周围的动静极为敏锐,十步之内,连个苍蝇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二师兄但言无妨!”风逸尘摆摆手,示意一切正常。 “诸位,师傅飞升前,曾叮嘱我等,不可凭借武艺恃强凌弱,打家劫舍之类的更是不提了。但是我等活在世上,总要找个营生,养活自己,是不是?就道观那点香火,够个什么?” 老道长在的时候,梅无剑还能坐得住,可老道长仙逝之后,让他在道观整日厮混到老,那怎么行? 师兄弟四人,梅无剑是最先走的,为的就是寻机缘。至于大师兄齐星驰,那道观本就是该传给他的,除了那些微的香火钱,还有两亩薄田,倒是饿不死。 宫灵霄则是家中无人,一时无处可去,有心跟梅无剑一起走,却又开不了这个口。所以一接到梅无剑的书信,便嚷嚷着要启程,一刻都不肯耽搁。 至于小师弟风逸尘,用大师兄的话来说,心性不稳,需要再跟着他磨砺两年。 “呃,家父乃是镖师,实在不行,回去跟着父亲走镖,也能吃饱!”风逸尘两手一摊,当个镖师也还好。 “若是我走了,道观就要败落了!”齐星驰也没想好去处,反正就先在道观待着,总归饿不死。 第一百二十六章 师门重聚 “二师兄,你就别藏着掖着了,有什么好事说出来,我肯定支持你!”宫灵霄这些时日未曾见到梅无剑,思念更甚,打定主意要跟梅无剑一起。 “我等风华正茂,又有本事在身,何不建功立业,闯出一番天地来?师傅他老人家让我不要作奸犯科、恃强凌弱,可没说让我们只能种地走镖。” “二师兄,你我所学,并不适合沙场搏杀。大师兄的重剑,或许还有几分可能。”风逸尘屈指在长剑上弹了一下,他们都是学的剑术,适合方寸之间的搏杀,而不是战场之上。 “战场之上,杀戮太重,师傅让我用重剑,就是为了压迫内心的杀气。”齐星驰微微摇头。 师傅说,他有一颗杀戮之心,若是深陷战场,很可能堕入魔道。所谓魔道,就是完全释放内心的心魔,从此暴虐好杀,再也无法恢复常人心智。 “大乾北伐,你们可知晓?”梅无剑摆摆手,都是多年的师兄弟,他当然知道这些,早有考虑。 “当然,路上听说,大乾已经兵临唐州,连下泌阳、湖阳二县。二师兄,你不会让我们参军吧?我可是女子!”宫灵霄露出一丝不满,这也太没把自己放在心上了。 “倒也不是......” 梅无剑将他与武安君的约定缓缓道来,包括他与武安君自幼相识,算是故交,有这份关系在,不怕他把自己等人给坑了。 “师弟的意思是,我们充当这个武公子的暗探,助打探北元的消息?”齐星驰眉毛一挑,好似还不错。 “不仅是打探消息,关键时候,也可以使一些手段,比如策反、暗杀之类。”梅无剑有他的野心,若是只是区区耳目,如何能够立下大功? “风险太高,又身在暗处,恐怕获取军功不易......”风逸尘觉得这活倒是还可以,就是身份有些尴尬。 “二师兄,我跟你干了!”宫灵霄直接决定了,若是此时不下决断,她跟梅无剑必将越走越远。 “一个月十两银子,其他开支,还可以额外支取。比如今天这顿饭,就算在武公子头上。”梅无剑朝着宫灵霄露出一个感激的神色。 大家虽然都是同门师兄弟,却也不能强求。 “干了!”梅无剑话音刚落,风逸尘就答应了下来,镖师一个月才三两,差距太大了。 “那就听师弟的!”齐星驰也下定了决心,这怎么看,都比在道观窝着有出息。 “好,每人先发三个月军饷,想买什么就去买,明天就开始干活!”梅无剑伸手入怀,每人发一张银票,足额三十两的太原钱庄银票。 “这么大气?”风逸尘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钱,这要换成铜钱,那得满满一大筐。 “那武公子是个做大事的,岂会小器?你们知晓那几首诗词吗?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的那个?” “是不是还写出,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 “可不是?嘿嘿,小时候啊,他跟他爹去我家杀猪,人家都在玩,就他捧着个书......” 既然大家感兴趣,梅无剑自然要替武安君吹嘘一番,也好收拢人心。 “他一个书生,能聚拢这么多人,把泌阳县城打下来?”齐星驰抓起鸭腿啃得满嘴流油,道观里实在吃得太清淡了。 “说来惭愧,也不知道这武公子何时习武的,据说身手极好,我肯定不是对手。”梅无剑说起这事就想叹气,人比人,气死人。 想他能被师傅收走,那也是天赋异禀,武安君明明就是个书呆子,怎么就成为武道高手了? 别的不说,那烈焰虎凶名在外,能斩杀烈焰虎还能有的差了? “这么强?有机会得见识一下!”齐星驰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大师兄,你就别添乱了,咱们在人家手底下当差,哪有去挑战的?”宫灵霄夹起一块鹅腿放在梅无剑碗中,示意他多吃些。 “也是,哈哈,这样也好,他武公子越厉害,咱们也跟着水涨船高。”齐星驰直点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怎么能添堵?那样太不专业了。 一顿饭四人吃得痛快,风逸尘最先跑路,说是出去见识见识,大师兄齐星驰也很识趣走了,给二人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 “二师兄,那个武公子,真的有那么厉害么?”待到二人走远,宫灵霄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北元势大,大乾暗弱,更何况,武安君只是一个山贼起家的小角色。再这样的天下大势中,很容易就被一个浪花打翻,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位武公子的崛起之路,堪称奇迹,能够在那样的绝境之中杀出一条生路,绝非常人。师妹,这是机缘,让我们遇到了,绝对不能放手!”梅无剑有一种直觉,武安君绝非凡俗之辈,若是错过这份机缘,他将后悔终身。 “二师兄,其实,过些寻常日子,也挺好的。”宫灵霄看着梅无剑的双眼,若是寻一个安静的所在,彼此长相厮守,不理这世间杂事,多好? “师妹,世间诸事,多有不如意。当初,这位武公子,也曾与美人相守于市井,最后却身陷牢狱,差点身死。树欲静、而风不止,只有自身强大,才能阻止这些事发生。”梅无剑握住宫灵霄的双手,他自然是知晓宫灵霄心意的,但是大丈夫立于世,岂能困于儿女情长? “嗯,我听二师兄的!”宫灵霄顺势靠在梅无剑怀中。 “走吧,我们也出去逛逛!”梅无剑牵起宫灵霄的手,二人这算是互相表白了心意,不妨享受一下最后的清闲。 夜幕时分,齐星驰跟风逸尘回来了,二人皆是买了不少东西,大包小包提着,憋屈了这么多年,总算体验了一把富人的感觉。 梅无剑在方城租了一个小院,如今四个人也够住,宫灵霄正忙着端菜,招呼他们落座。 “师姐,这就拿出当家大妇的派头了?我送你一把银锁,祝你跟二师兄,早生贵子!”风逸尘取出一把银锁,他瞧着精致,就买了下来。 宫灵霄跟梅无剑的心意,他们早就瞧在眼中,如今既然留下来,必然是好事将近。 宫灵霄毕竟是女子,羞得赶紧往厨房逃去。 “我这倒是还有一把,祝你们儿女双全!”齐星驰也拿出来一把,跟风逸尘的正好凑成一对。 “却之不恭,先谢过了!”梅无剑直接接过收入怀中。 “都、赶紧坐下吃吧!”宫灵霄端着饭出来,脸上红得跟灯笼似的。 “灵霄,一起坐吧!”梅无剑直接换了称谓,算是正式确定了关系,都是江湖儿女,不讲那么多繁文缛节,二人心意相投便好。 “诸位,据可靠消息,大乾军队主力,如今已经抵达比阳城,不日将发起攻击。咱们的武公子,在泌阳未动,应该是在修整。若是不出意料,修整之后,武公子必定要朝青台镇跟方城下手。” 梅无剑用筷子蘸了酒水,在桌子上画了一个简易的地图,若是武安君不拿下这两个地方,泌河就随时都可能受到袭扰。 现在梅无剑尚未建立跟武安君的联络渠道,这些都是他自己推测出来的。 “青台镇不过数百军士驻守,进出盘查极严,我们能做的有限。但是这方城就不同了,我们若是能够有所动作,协助武公子拿下方城,你我的地位当水涨船高。”梅无剑是有野心的,习得这一身本事,自然要混出个人样来,不然习武的罪不是白遭了? “依我看,最简单的,就是把这个守城参将梁勇给暗杀了。群龙无首,必然抵不住大军攻伐!”齐星驰方才购物的时候,也打听了一下。 方城县的城防,一直由参将梁勇把控,麾下有三百多将士。战时县衙的三班衙役,以及抽调青壮协助,都是由其统一指挥。 若是暗杀了梁勇,必然导致城中大乱,破城自然要容易许多。 “不错,我与大师兄是一个意思,只要梁勇一除,余者不足虑。但是这个时机要把握好,最好在大军围城之后,若是太早的话,不能够震慑人心。”梅无剑感觉,在大军围城的关键时刻,击杀梁勇,才是最佳时机。 “二师兄,恐怕到那时,此人的防备甚严,不易得手!”风逸尘觉得梅无剑所言不错,但是下手的难度陡增。 “嗯,所以,我们现在就要开始准备。这几日,我本来盯梢过此人,但是此人甚为警觉,我一个人不行。明日这般,我们四人联手,分段盯梢,先把此人在城中的往来关系摸清楚,再寻机会。”梅无剑之前盯梢差点暴露,不得不再三小心。 其他人纷纷点头,寻找其薄弱,一击破之,这本就是他们剑法的精髓。 武安君哪知道这些,一回到山寨就先去铁矿上,因为有大批草原俘虏中的改造分子,铁矿开采的进度不错。 这些改造分子的待遇肯定差了些,但是干饭管饱,免费的青壮劳动力,不能真的给干废了。 大批量的铁甲堆得跟小山似的,足有上千套,但依旧不能够满足武安君的需求。 “苏主管,铁矿的产量还是不够,能不能再提升一些?”武安君要扩军,对铁器的需求极大,仅这一次,就要补充三千多兵器跟两千多套铁甲,就这还是把一些残破的缝缝补补将就一下,不然数字还要高得多。 “寨主,这事急不得,胡主管那边已经在准备二期工程,再起两座高炉,但是铁矿石开采不易,越往下,开采的难度就越高。”苏慎头直摇,想要快速提高产量,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 “若是钻个深孔,装填火药,把这山体炸开,是不是就行了?”武安君看着那矿山,想起后世都是用炸药来炸开的,他没有炸药,换黑火药应该也一样,无非是用料更多而已。 “这个、能行?”苏慎虽然见多识广,可也不了解黑火药爆炸的原理,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赶紧的、让人去钻孔,碗口大,越深越好!”武安君现在是一刻也不想多等,多等一天,北元就可能有更多的军队抵达,对他极为不利。 苏慎赶紧让人去请牛仓,这种活必须石匠来办。 武安君让牛仓亲自盯着,孔至少钻上五尺深,好了再去通知他。 云瑶跟余静姝准备了丰盛的晚餐,拉着武安君落座,叽叽喳喳说着这阵子山寨的事。 “郎君,现在山寨银钱总共还有八千多两,你若是要,可以都拿去。”余静姝给武安君夹了一根大鸡腿,这是山寨最美味的食物了。 “你们自己不要留些?”武安君确实需要钱,军队满编之后,一个月的军饷就要一万两出头,再加上抚恤跟奖励,这一次武安君至少要两万两银子才行。 泌阳县那边之前查抄了一些,再加上曹昉主动上缴的物资,大概在五千两有余,缺口高达一万五千两。 若是把这八千两都填进去,依旧还有七千两的缺口。 无论是泌阳县还是大盘山中,此番丰收,又不用上缴给其他地方,供养大军倒是足够,不然武安君得愁死。 “物资还有不少,寨民手中的钱也会回收,暂时转得过来!”余静姝知道武安君的压力大,只能尽量多帮衬一些。 “嗯,等士兵补齐,这批的银钱先发下去,剩下的就留在寨中。其他各营的缺额,我再去襄阳凑一凑。”一想到每月高达一万多两的军饷,武安君就头痛,他现在有些理解,朝廷为什么经常拖欠军饷了。 但是为了保证军队的战斗力,武安君绝对不能干拖欠军饷这事,必须得走一趟襄阳才行。 余静姝朝着云瑶使了一个眼神,显然是有事让云瑶开口。 云瑶面带犹豫,微微摇头,显然是拒绝了。 “说吧,什么事?静姝你说!”武安君何其敏锐?这些动静自然瞒不过他的感知。 “还是让云瑶姐姐说吧!”余静姝有些不好意思。 “就你来说,当家大妇,岂能畏畏缩缩的?”武安君没好气说道,平日里,余静姝可没少拿当家大妇肚饿名头压着云瑶。 “那个,据说,郎君在襄阳,养了个外室。那个,本也没什么,就是、有些好奇!”余静姝面色一红,干脆说出来,也好解开心结。 第一百二十七章 再临百花楼 “槿颜本是青楼女子......”武安君放下饭碗,正好跟他们说说这件事,以后泌阳往来襄阳便利,早晚都是要见面的。 “倒真是个苦命人,大郎何不把她接到山寨来,我们姐妹彼此有个照应,省得在外抛头露面。”云瑶感觉槿颜才是真的命苦,以前都在青楼以色娱人,如今还要在店铺迎来送往,比她们在山寨差得远了。 武安君不在,她们二人就是这山寨的当家人,一万多人都得听从她们的号令,相比之下,槿颜就要惨得多。 “呃,郎君,也不是妾身小器,只是问问而已。以后若是有暇,不妨接到山寨小住!”余静姝瞪了云瑶一眼,哪有上赶着往自家寨子里招祸害的? 在余静姝看来,那些个青楼女子都是狐媚子出身,最善勾引男子了,她如何是对手?当然了,云瑶是个例外,二人同甘共苦,比亲姐妹还要亲。 而且这槿颜,还是出自襄阳的百花楼,讨男人欢心的本事岂是她们能比的? “为夫在襄阳,那么大的买卖,岂能没个自己人盯着?日后太平些,往来进货让她来山寨走动走动就是。你们都是为夫的心头好,可莫要起了嫌隙!”武安君起身,将云瑶跟余静姝都揽在怀里。 “郎君,我错了!”余静姝将头埋在武安君胸口说道。 “哪里错了?”武安君笑了,他知道余静姝为何如此说,却还是要她自己说出来。 “我不该逼问贺明的,你莫要责怪他!”余静姝带着几分尴尬说道。 “下不为例!”武安君用力在余静姝的臀部拍了一下。 “嗯!”余静姝一声娇哼,往武安君怀里贴得更紧了。 武安君也是当了好些时日的光棍,如何受得了这个,一把将余静姝抱起,直接往卧室去了。 云瑶赶紧收拾碗筷,把饭菜再去温着,一会武安君肯定还要吃的。 其间详情不足为外人道,云雨初歇之后,武安君给二人各传一套身法跟剑法,二女战斗力飙升,拥有足够的自保之力。 “大郎,咱们什么时候能过上太平日子啊?”云瑶依偎在武安君怀中,她觉得现在的日子已经很好了,不想继续担惊受怕。 武安君领兵在外作战,她每天都跟余静姝一起祈祷,生怕接到的是噩耗。 “有些事,是停不下来的!”武安君摸摸云瑶的头,他现在已经入局,只能被推着走。 大乾跟北元的这场战事要打多久,谁也不知道,快则两三年,慢的话,十几年也有可能。 “那等打完了,我们就去南边好不好?福州怎么样?那里向来太平!”余静姝建议道。 “好!”武安君笑着说道,真打完了,那也得看是个什么结果才行。若是大乾战败,往南边跑显然是上策,毕竟福州那片,向来是兵家不争之地。 大盘山中的一切早已走上正轨,兵员补充的速度很快,直接就地训练。 期间武安君又去铁矿上观摩了一下爆破,一次性灌进去二十多斤黑火药,愣是把巨大的矿山给炸出大片碎石,周边蔓延出狭长的裂缝,后面开采也要容易很多。 据苏慎估计,只要火药供应跟上,开采铁矿石的速度完全可以提高五成。 此番泌阳连续大战,火药消耗过半,接下来还要对青台镇跟方城县动兵,必须得再弄一批硫磺回来。 武安君思量再三,决定先去一趟襄阳,得跟李氏商行的采薇姑娘好好商量一番才行。 让贺明准备好船只跟物资,武安君带领数十骑精锐相随,顺流而下,直奔襄阳。 武安君骑着高头大马,看着阔别已久的襄阳城门,此番回来,他的身份已经变成了大乾的官员,自然不用下马接受盘查。 “快、搬开拒马,恭迎大人入城!”守城的卫兵检查了武安君的文书跟令牌,确认身份无误后,赶紧下令放行。 贺明每次走这边,总是要低三下四行贿,此番沾了武安君的光,大摇大摆进城。 百花楼中,郑兴河将腿翘在凳子上,左手握着一柄出鞘长刀,身后站着十数位山河盟的高手。 “向妈妈,上次我已经给过你面子,说那海棠姑娘身子不爽利。我当时就说了,五天之后,天王老子来了,也得让海棠姑娘出来伺候老子。”郑兴河起身,一刀砍下,面前的桌子应声断为两截。 楼里的客人见势不妙,一个个拔腿就跑,生怕被波及,而那些待客的女子吓得花容失色,躲在角落里不敢动弹。 “郑大侠、郑老爷,楼里的女子多得是,你何必非得跟海棠姑娘较劲?今儿个老身请客,一定给您伺候得舒服了!”向妈妈也真是怕了这个浑人,眼下百花楼的靠山,襄阳府通判陆炳不在,还真就压不住这郑兴河。 “大爷我不差钱!区区一个婊子,郭进能睡,我就睡不得?”郑兴河掏出两块银锭丢在地上,今日这事,他是办定了。 “郑大爷,那郭大侠随辛大人出征了,临走前,特意交代老身,要照看好海棠姑娘。这要是出了岔子,他回来还不得把老身这百花楼给掀了?”向妈妈赔着笑,看能不能说动这郑兴河。 “若是海棠姑娘不出来把老子伺候舒坦了,今日我就把你这百花楼给掀了!”郑兴河这股子邪火憋了好久了,好不容易寻到机会。 那日被郭进打得在床上躺了小半年,却因祸得福,每日勤修不辍,功夫再上一层楼。 郑兴河现在感觉自己战斗力爆表,就算郭进在此,他也丝毫不怵。 “郑大爷,郭大侠可是随辛大人去北伐的,苗师爷那边,也会照应一二!”向妈妈现在是一个劲地想借力,看能不能压住郑兴河。 “哼,我们兄弟不日也要北上,助谭将军一臂之力!好了,向妈妈,给你一炷香的功夫,若是请不动海棠姑娘下来,大爷我就上去动强了!”郑兴河丝毫不给面子,咱背后也有靠山的。 向妈妈倒吸一口冷气,她自然是知晓谭良弼的名声的,连辛表程也不放在眼里,恐怕这百花楼的靠山陆炳,见了他都得伏低做小。 “郑大爷,您稍待,我再去请!”向妈妈眼见说不动郑兴河,又得罪不起,只能去说动海棠了。 “就一炷香的时间!”郑兴河直接一屁股坐在长凳上,将长刀拄在身前,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开干的架势。 向妈妈尚未走上二楼,就瞧见海棠姑娘款款下来,这么大的动静,她如何不知晓? “海棠姑娘,老身,这个,也是不得已!”向妈妈一脸难色,这要是以后被郭进翻旧账,她这老身板如何经得住? “给妈妈添麻烦了!”海棠微微福了一下,便缓缓朝着楼下走去。 郑兴河的嘴角露出一丝邪魅的笑,倒不是他真的有多喜欢海棠,而是要把自己对郭进的邪火,都发在她身上。 一想到郭进知道,自己珍爱的女子,被他给得手了,那种屈辱,想想就刺激。 但是郑兴河不着急,他要好好调教一下这个女子,让他知道,一个青楼女子,应该如何伺候客人。 “奴家见过郑老爷!”海棠微微蹲下身,朝着郑兴河行礼。 “先陪大爷我喝几杯!”郑兴河哈哈大笑,他不着急,这会天还没黑,今天有的是时间折腾这个美人。 海棠微微蹙眉,却依旧前头引路,只望郑兴河能够早些离去。 “离那么远做什么,坐到大爷腿上来!”郑兴河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这种循序渐进的过程,才是最享受的。 “啊~”海棠本在犹豫,却被郑兴河一把拉着手腕,直接拖到大腿上坐下。 “给大爷斟酒!”郑兴河一把拦住海棠纤细的腰肢,一掌可握,郭进看中的,果然不是凡品。 海棠几番挣扎,想要起身,郑兴河却将其死死压住,以他的修为,岂是海棠能够挣脱的。 “这百花楼是什么场所,装什么贞洁烈女?”郑兴河把长刀在桌上一拍,吓得海棠一个哆嗦。 海棠虽然不甘心,可又怕郑兴河暴起,只能将屁股稍微往外挪开些,避开对方要害,伸手去拿酒杯斟酒。 “还要大爷我自己动手?懂不懂规矩?”郑兴河感觉到海棠的屈服,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大手在其腰间不断摩挲。 海棠强忍着恶心,端着酒杯凑到郑兴河面前,对方口中的气味,着实令她作呕。 郑兴河张开嘴,一饮而尽,感觉浑身舒坦。 右手也不在局限于腰间,顺势而下,朝着海棠的大腿游去。 “郑老爷,再喝一杯!”海棠忍着屈辱,继续为郑兴河斟酒,只盼对方赶紧离去。 “我要你用嘴喂我!”郑兴河得寸进尺,今日非要将这女子调教的服服帖帖不可。 “郑老爷说笑了,奴家不会!”海棠俏脸骤变,这郑兴河步步紧逼,显然不会放过她。 “不会?那就张开嘴,老爷我喂你!”郑兴河一把将海棠按在怀中,将杯中酒倒入口中,就准备喂给海棠。 海棠努力挣扎,想要起身,却根本做不到。 郑兴河一把掐住海棠的下巴,将其嘴巴捏开,就将口中的酒水往其中吐去。 “哈哈哈!郭进不教,今天老子就教教你,该如何伺候男人!”郑兴河松开手,今日他就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尽情戏弄郭进的女子,让他在所有人眼中,都是个戴绿帽的乌龟。 “啪!”海棠怒急,将口中的酒水吐出,忍不住给了郑兴河一个耳光。 郑兴河不是挡不住,而是他故意没挡,只有海棠动了手,他接下来才顺理成章。 “臭婊子,你敢打我?今天我就将你剥个干净,让在场的弟兄们,都饱饱眼福!”郑兴河是想要彻底毁了海棠,以此来打击郭进,光戴一顶绿帽子可不够,既然做了,那就把事情做绝。 原本吓得不轻的看客,都来了兴致,海棠可是百花楼最有名的女子,能够瞧一眼她的美色,想想都刺激得不行。 海棠直到现在,才明白郑兴河到底打的什么主意,直接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刃,架在自己脖子上。 她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伤到郑兴河,但是她可以选择死,死了就能成全名节。 “你捅进去啊!我不在乎,你就是死了,今天也得人尽可夫。你活着,我还会给你留几分体面,你死了,在场的挨个排队,明天还要把你扒光了吊在这百花楼的门口!” 郑兴河哈哈大笑,自杀更好,还少些罪名。 “郑大爷,不行啊,这若是闹出人命来,百花楼还怎么待客?”向妈妈赶紧冲过来,这要是血溅当场,百花楼就完了。 “你劝我没用,我没想杀人,只要她配合,大爷舒坦了就行!记住了,今天都听我的,是你最好的选择!”郑兴河哈哈大笑,这襄阳城,现在谁都制不住他。 向妈妈没辙,只能拉着海棠的手臂,让她莫要想不开。 “一个青楼婊子,除了郭进,谁把你当回事?偌大的襄阳城,郭进不在,谁还会为你出头?”郑兴河哈哈大笑,郭进越是当宝贝,他摧毁起来才有快感。 海棠的眼角泪水滑落,她知道郑兴河这么做,就是为了打击郭进,可她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连自杀都没用。 “叮当” 短刀落地,显然海棠放弃了抵抗,准备臣服在郑兴河脚下。 郑兴河哈哈大笑,多么贞洁的烈女,可还不是放弃了,这种调教的快感,让他龌龊的内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就在郑兴河伸出魔爪,准备扯下海棠衣服的时候,一道马蹄声响起。 当先一人骑着高头大马,身披全身铠甲,就连战马胸前都满是甲片,没有丝毫顾忌,直接冲进百花楼。 “我若是想要出头,你待如何?”武安君骑在马上,长枪指向郑兴河。 “你算个什么东西?”郑兴河松手,虽然武安君作骑兵装扮,可并不是将领装束,反而是从未见过的款式。 这襄阳城中的兵丁不少,一个骑兵又如何,敢坏他好事? “是武公子吗?”海棠的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她跟武安君见过几面,知道他是郭进好友。 “正是在下,海棠姑娘勿忧,郭大哥不在,小弟自当为其分忧!”武安君朝着海棠露出一丝笑意。 “是你这个手下败将,我想起来了,上次你也充大头蒜,也好,今日就一并了结,大家伙并肩上!”郑兴河笑了,一个手下败将而已,岂能挡住他?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大展神威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接连数十匹战马冲进来,偌大的百花楼大厅,竟然变得拥挤不堪起来。 一众骑兵簇拥在武安君身后,只要他一声令下,瞬间就要冲阵。 郑兴河面色惨然,他也没想到,当初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居然带了数十精锐骑兵。只见这支骑兵,个个骑着高头大马,盔甲护住周身要害,远非大乾军中骑兵可比。 “你到底是谁?”郑兴河的话中已然有了惧意,恨不得赶紧逃离此处。 别看他手下带了十几个人,恐怕连这些骑兵的一次冲击都挡不住。 “在下武安君,忝为唐州团练使,郑兴河,给你一个机会,我俩单挑!”武安君把长枪丢给卫骁,抽出辛表程赐的长刀,翻身下马。 若是在襄阳城中,搞起了骑兵冲杀,这阵仗太大,传出去对他名声不利。如今的武安君,不过初入官场,辛表程又不在城中,还是低调一些的好。 “若是我赢了呢?”郑兴河心中一喜,比起跟数十精锐铁骑拼命,显然跟武安君的单挑更有把握。 当初他就把武安君打得七零八落,如今更进一步,完全可以轻松拿捏。只是武安君毕竟是官员,还是一州团练使,他在襄阳也听说了其凶悍的名号,就怕其失败之后恼羞成怒。 “你赢了,我放你们离开,绝不追究!”武安君知道郑兴河在顾忌什么。 “那,要是我输了呢?”郑兴河面色一喜,今日如此局面,不敢奢求太多,只求全身而退。 “输了,自然是任我处置,死活都看我一念之间!”武安君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这不公平!”郑兴河深吸一口气,暗道这小子不地道。 “公平?你方才可想过给海棠姑娘一个公平?如今我为刀俎,你为鱼肉,给你一线生机,已是本官格外开恩!”武安君面色一寒,当真不识趣。 “看刀!”郑兴河虽然不甘,却知道武安君所言不错,今日就只能凭本事了。 武安君脚下踏着八卦幻游术,几乎是贴着郑兴河的刀锋避开去,引起大厅内一片惊呼。 郑兴河的刀法,势大力沉,几乎每一刀就攻向武安君的要害。 武安君提着刀,好似闲庭信步一般,每次都在毫厘之间避开,让那些瞧热闹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郑兴河一声大喝,将长刀抡圆,把攻击范围扩大,脚下步伐加速,令武安君避无可避。 “叮!”的一声脆响,武安君的长刀动了。 流星赶月刀好似那月光,后发先至,挡住了郑兴河的攻击。 随即武安君脚下一滑,移到郑兴河的身侧,长刀的寒光犹如流星划过,朝着郑兴河映照而去。 郑兴河连忙转身,长刀一个上撩,挡住武安君的攻击。 很显然,武安君的进步要比郑兴河大得多,无论是流星赶月刀还是八卦幻游术,都是顶级的武技。 不过区区十数招,武安君就占据了绝对的上风,让郑兴河处于守势。 原本一直提心吊胆的海棠,这才松了口气,暗道幸好武安君来得及时。 流星赶月刀的一大特点,就是只要不被打断,攻速就越来越快,直到对方无法应付。 武安君一刀快过一刀,逐渐让郑兴河升起绝望之感。 武安君一刀荡开郑兴河的长刀,随即又是迅猛的一刀砍去,这一刀,郑兴河已经来不及格挡。 “住手!”一声大喝传来,来人正是山河盟的大当家荣义山。 武安君刚带着骑兵杀进来,就有人情知不妙,赶紧回去请荣义山来。 荣义山也不知道郑兴河去百花楼寻海棠的麻烦,当初他可是千叮咛万嘱咐,没想到郑兴河依旧狗改不了吃屎。 武安君本就没想要了郑兴河的性命,刀锋一偏,以刀身砸在郑兴河的胸口。 郑兴河突遭重击,整个人踉跄后退,武安君得势不饶人,根本不去管身后的荣义山,一记空明拳砸在郑兴河胸口,让其吐血横飞出去。 郑兴河重重摔落在地,大口吐血,显然受了极重的内伤,比上次郭进下手,有过之而无不及。 至于赶来的荣义山,被卫骁带着骑兵挡住,所有人长枪指向荣义山。 荣义山心头一寒,他虽然是高手,这样的铁甲骑兵五六骑他也不怕,可这数十骑,他能逃命还得借助熟悉地形的便利。 “都退下!”武安君提着长刀,游龙身法一个飞跃,独自面对荣义山。 “这位军爷,竟然朝我二弟下这般重的手,是不是太过了?”荣义山话语中带着一丝愤怒。 郭进跟着辛表程去捞军功,他们也不甘于当一辈子黑帮头领,准备去谭良弼军中谋个差遣。可如今被武安君这一记重击,估计来年开春之前都不能动手。 “也不瞧瞧你二弟做了什么,在场的都是见证,我就是杀了他,又能如何?方才我们就定下赌约,我赢了,随我处置,现在这人,你带不走!”武安君很嚣张,这本就是辛表程的地盘,如今拳头大的也是他,何必畏畏缩缩? “如果我非要带人走呢?”荣义山深吸一口气,虽然郑兴河有时候混账,但毕竟是他结拜兄弟兼左膀右臂,怎么能舍弃? 荣义山知道,只有他跟郑兴河联手,才能在襄阳城挡住郭进。同样的,去了谭良弼军中,也要有个帮衬。 “那我今日就端了你山河盟!”武安君毫不客气威胁道。 “笑话,我山河盟数百条性命,你敢滥杀?”荣义山也不是吓大的,他不相信,武安君敢做这么大。 “哈哈,本官忝为唐州团练使,杀的北元敌军也有数千,还差你山河盟这点人?你们趁辛大人北伐期间,在襄阳聚众闹事,意图扰乱北伐大业。本官奉辛大人之命,清剿地方匪患,有何不可?”武安君直接一顶大帽子扣下去,真要翻脸,他还真不怕杀人。 况且这件事,本就不是他挑起来的,真要是杀了,也算师出有名。 “你是打下泌阳县城的那个武大人?”荣义山心中一个咯噔,他一直跟武安君没什么交集,这才知道自己弟兄踢到铁板了。 这武安君可是此次北伐的首功,杀得敌军人头滚滚,而且这人是杀了烈焰虎上位,显然是个狠角色,杀人如麻估计都是轻的。 山河盟这些人,好勇斗狠,手上有人命的不在少数。但是荣义山很清楚,都绑在一起,估计杀的人还不够武安君的一个零头,此人一路走来,肯定杀得人头滚滚。 “本官正是!郑兴河屡次挑衅在先,本官自是要教训,你要是想出手,最好想清楚!”武安君警告道。 “小的新学一门剑法,想请武大人指教,若是能入大人的眼,还望大人手下留情,饶我兄弟一命!”荣义山知道,今日这事,他想要用强是不成了,眼前这位乃是顶尖的狠角色。 “好,给你一个机会!”武安君点点头,他也想看看,这荣义山的剑法,究竟有何玄妙之处。 “小的冒昧,请大人看招!”荣义山抽出腰间长剑,朝着武安君一剑刺去。 平平无奇的一剑,却让武安君猛地一惊,好似后面有万般变化一般,当即以流星赶月刀应对。 荣义山的长剑,好似活过来一般,无论武安君如何攻击,总能恰好挡住他的长刀。 武安君脚下踏着八卦幻游术,不断腾挪,甚至还糅合了游龙身法,不断转换方位。 手中的刀法一刀快过一刀,无论荣义山如何抵挡,武安君都能迅速找到空隙,发起下一刀。 原本八卦幻游术只擅长方寸之间的腾挪,如今糅合了游龙身法,竟然腾挪的范围更大了,算是意外的惊喜,武安君好似被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荣义山的压力陡增,随着武安君的腾挪范围扩大,长刀的攻击越来越灵活,眼看就要被武安君寻到空隙杀进去。 突然一道寒芒闪过,荣义山的左手多了一柄短剑,跟长剑配合,把自己护了个滴水不漏。 这是荣义山真正的看家本领,顾御剑法! 这套剑法极难练成,荣义山叶刚刚大成不久,如今算是第一次正式出手,就碰上武安君这样的怪胎,只能处于守势。 原本的顾御剑法,虽然善守,却也是攻守兼备,相当于擅长打防守反击,却被武安君压制得只能防守,根本无从反击。 虽然处于守势,却没有慌乱,任凭武安君如何进攻,却丝毫不乱,就好像那海边的礁石一般,不动如山。 武安君感受到丹田内的真元不足,干脆一个后撤,算是脱离了战团。 “你很不错,这剑法叫什么?”武安君不得不承认,以流星赶月刀,根本攻不破这套剑法。 若想攻破这套剑法,最好的办法,就是以势大力沉的招数,直接打破对方的节奏,但是流星赶月刀走的是迅疾的路子。 “回大人,此剑法名为顾御!”荣义山长吁一口气,被人压着打的滋味着实不好受。 荣义山根本不知道武安君已经真元不足,还以为他是放过了自己,暗道好险。 殊不知,如今的武安君武技都是顶级,但是真元积蓄时间不够,耐力比起荣义山这样的高手还差了一些。 “顾御剑法,好名字!”武安君点点头,还刀入鞘,今天倒是让身法有了突破。 以前武安君总以为,只要有一套顶级武技,就算是一流高手,如今看来不是这样。 不同的顶级武技,有不同的侧重点,若是他今日还有一门刚猛路子的刀法,就有机会击破这套顾御剑法。 好在今日收获不小,身法进步不少,假以时日,把游龙身法跟八卦幻游术完全融合,他的身法将再进一步。 “武大人,不知道可否让我带走二弟!”荣义山小心问道。 “你知道你二弟都做了什么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武安君本来就没打算杀人,但是都渲染到这了,总得趁机捞钱,眼下还缺好多钱发军饷呢。 “武大人,二弟做事无状,我这当兄长的有责任,一定将其带回去教导,绝不再犯!另外,冲撞了大人跟海棠姑娘,在下愿奉上一份心意,望二位宽恕!”荣义山很通透,知道武安君是什么意思。 “海棠姑娘以为如何?”武安君不置可否,看向海棠。 “一切但凭大人做主,只要他们不来搅扰就好!”海棠能够逃过一劫,已经是邀天之幸,如今郑兴河被打个半死,已经是极好的交待了,她不能让武安君难做。 同时海棠的意思,所谓的心意,给武安君就好,她不想要。 “向妈妈,今后再有人骚扰海棠姑娘,你就报我武安君的名号。郭大哥在辛大人身边,须臾不得离,但是本官驻军泌阳,顺流而下,朝发夕至,谁想试试我的宝刀,还得先洗干净脖子!”武安君言罢,在大厅中扫视一周,所有人都低下头去,不敢跟武安君对视。 看着武安君的威势,虽然份属敌对,可荣义山也生出钦佩之意,大丈夫当如是! “人你可以带走了,说到就要做到,再有下次,我绝不留情!”武安君摆摆手,示意荣义山把郑兴河带走。 郑兴河如逢大赦,让麾下抬上郑兴河就往医馆而去,他拱手跟武安君道别,就赶紧撤了。 “武公子供、哎、是武大人,还是槿颜姑娘命好,今日要不要安排人伺候一下?”向妈妈扭着腰肢上来,上次见武安君,还是个愣头青,如今却是这般威势。 “奴家谢过武大人,不如喝杯酒水歇歇脚!”海棠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走到武安君跟前行礼。 “哈哈,酒水就先记下,等你跟郭大哥成就好事,我定要喝个痛快。向妈妈,方才本官所言,你好生记下。郭进与我,兄弟也,海棠姑娘,我以嫂嫂之礼事之,谁敢不敬,哼!”既然做了,那就做全套,总要让郭进不得不领这份天大的人情。 “老身知道了,朝发夕至,谁真的不开眼,我立马叫人去请武大人!”向妈妈笑得合不拢嘴,只要海棠在这,百花楼就等于多了一个靠山。 “海棠姑娘,方才受了惊吓,不如早些歇息,本官还有事。若是有什么困难,尽管叫人来江南优品铺子言语一声,本官自会照应!”武安君言罢,翻身上马,如今他可是大乾正儿八经的官员,逛青楼还是算了。 向妈妈跟海棠一直送到门口,瞧着那一队骑兵呼啸而去,威势惊人。 百花楼里的姑娘都开始窃窃私语,原本以为槿颜不过是寻了个商贾,出得楼去,还要做那迎来送往的活。可如今看来,倒是个不得了的公子,年纪轻轻,就已经身居高位,当真是羡煞旁人。 海棠倒是不理会这些,她一颗心都在郭进身上,当即回房去了,此间事,自是要书信告知郭进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冲喜 槿颜今日格外打扮了一番,一身淡黄色长裙,配上雪白的狐皮袄子,整个人衬托得好似那出水芙蓉。 武安君牵着槿颜就往后院去,小禾正在摆放碗筷,云歌跑去买酒,整个铺子都忙碌了起来。 随行的骑兵直接将旁边的客栈包下了,卫骁只是安排了两人在门口站岗,纯粹是充门面,武安君如今的身手配上左轮手枪,襄阳城内难寻敌手。 “公子,这是账簿,这段时间,总共入账一万二千两有余,衙门那里交了两千四百两,还剩九千六百两。”待到武安君吃过饭,槿颜把账簿递到武安君跟前。 辛表程北伐,资金压力也大,苗正雨来收取,槿颜自然是交上了。 “店铺的生意如何?”武安君合上账簿,收入跟他预料的差不多,这也是他扩充兵力的极限。 “镜子早就没了,还预定了不少,香皂倒是还有一些。”槿颜取出另外一本,都是预定的,等着交付。 贺明这会已经将玻璃都送到边老汉的屋中,等镜子交付上来,应该还有不少的收入。 “槿颜,或许,我们该去其他地方开个分号!”武安君知晓,襄阳这间铺子已经差不多到了极限,若想继续坐大,就只剩开分号这个办法了。 “公子,咱们在襄阳,有辛大人照拂,这才顺风顺水。财帛动人心,这么大笔的银钱,就怕挣了也拿不走。”槿颜也算是见多识广,那些大铺子背后,都是有人照拂的。 “倒还真能找到个靠山!”武安君想起,枣阳军的谢永思,出自建康谢家,若是有他照拂,自然不成问题。 建康谢家,乃是大乾顶级世家,如今的左相谢必安就是出自此家。蔡桧权倾朝野的时候,谢家作为主战派,依旧能够在朝堂上屹立不倒,实力可见一斑。 武安君在襄阳不能久留,吃过饭之后,直接去李氏商行寻李采薇了。 武安君颇有衣锦还乡的架势,带着一队骑兵,招摇过市,直往李氏商行而去,倒要让那个小丫头瞧瞧,咱现在也阔了,有的是马。 “武大人,抱歉,小姐去完婚了,今早刚出发!”掌柜的认得武安君,也知道这位就是此番北伐首功之人,更是客气了几分。 “啥?嫁人了?”武安君挠挠头,这么快的吗?不过也对,像李采薇这个年纪,大部分都已经嫁人了。 “可不是,永兴郡王府催着完婚,老爷特意回来操办这事,大婚就在三日后。咱们老爷可是大户人家,嫁的又是永兴郡王府世子,兹事体大,嫁妆也多,今日一早就从汉水南下益阳,足足六艘大船!”掌柜的那叫一个羡慕,六艘船的嫁妆,放眼整个大乾,那也是不多见的。 武安君也一阵咋舌,若是他抢了李采薇,这六艘船的嫁妆,是不是可以再养三千精锐?武安君赶紧把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去,那样估计会被永兴郡王府给捏死。 “那个、掌柜的,硫磺矿的事,跟你谈成不成?”武安君知晓,这掌柜的乃是李采薇信重之人,他此来就是为了硫磺矿,只要东西到手就成。 “那还真不行,这件事,兹事体大,有些犯忌讳,老朽我不曾经手。武大人若是不急,不妨等上个把月,照例完婚之后,小姐是要跟小王爷一道回娘家看看的。”掌柜的直摆手,硫磺矿这种事他真的搞不定,商行仓库里有的东西,他才能做主。 硫磺矿远在千里之外,他区区一个襄阳商号的掌柜,说话跟放屁没什么区别。 “一个月?”武安君瞪大眼睛,他哪能等那么久?总不能让那些火炮成铁疙瘩吧? “这、还不一定,据说小王爷体弱,此番也有冲喜的意思。三五个月也是有可能的,等开春天热了,应该身体能好些。”掌柜的托着下巴想了一下,这事还真说不准。 武安君感觉天都塌了,现在那点火药库存,打青台镇估计勉强,方城县肯定没戏。 武安君很清楚,眼下骑兵大多数都是样子货,比他带着充门面的这数十骑差得远了。 待到兵员补充齐,看起来六千大军,蔚为壮观,可正儿八经的义军老兵也就一千出头,还有一千多是从俘虏跟青壮中招募的,虽然良莠不齐,可也是经历过战阵的。 剩下的三千新兵,都是刚招募的,估计连左右都分不清,若是没有火器相助,直接带着去打攻城战,这一战下来还能剩多少? 别看武安君现在拥有湖阳、泌阳两县之地,加上大盘山中,总共人口大概八万有余,十六到二十五岁的青壮年也就一万多。 连番招募之后,两县青壮年已经严重不足,估计不足一万,若是再出现大的折损,就算能够补充兵员,后期农事也要出现大问题。 眼下的局面能稳住,还是因为武安君从草原人中抢来不少牛,不然开荒翻地这些重体力活,缺少青壮年男子根本玩不转。 如今武安君不仅要打下青台镇跟方城,还不能够出现大规模的兵员折损,这就必须要足够的火药。 木炭跟硝石武安君早有布局,但是硫磺矿一直没有办法解决,眼下只能够指望李氏商行。 “他们的船,在哪靠岸?”武安君深吸一口气,说不得,只能去追了。 “明日会在益阳靠岸,修整一日,再换车队南下永兴!”掌柜的倒是熟悉,这条路他以前走过。 “多谢!”武安君也不多言,出门直接招呼所有人上马,回铺面跟槿颜交代一声,直接打马出城去了。 汉水上的船队浩浩荡荡,张灯结彩,大红绸布挂的到处都是,过往的客船皆是投来羡慕的眼光。 李采薇身着大红嫁衣,在船舱上唉声叹气,这衣服太过繁复,比起常服难受得多。 “小姐,你就再忍忍,下午到了益阳,咱们就能休息了!”小檀上前为李采薇松肩,如今可不比平时,得端着大家闺秀的范,连船舱都不能出,别说李采薇了,就连小檀都感觉闷得慌。 “哎,你说那王府催个什么,本还有半年快活光景!”李采薇面露愁色,平日里李恒盛不在,她一个人自由自在惯了,这要是进了王府,那么多规矩,可怎么办才好。 “听说世子有恙,这才想着冲喜,能好得快些!这王府也不知道怎么办事的,若是从小打熬身体,岂会如此弱不禁风?”小檀也不满,她跟李采薇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进了王府就没了自由。 “冲喜?哼,无稽之谈!”李采薇觉得,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去寻名医。 “小姐,我怎么听着岸上有人在叫你?”小檀的感知极为敏锐,好似那风中有微不可查的声音,在叫李采薇的名字。 “谁?这荒山野岭的,谁认得我?”李采薇感觉小檀魔怔了,眼下地处荒僻,两岸少有人烟,大清早的哪来什么人? “有点像武公子、不、武大人的声音。”小檀说完,自己都感觉有些不靠谱。 “等寻个机会,我把你送给武大人,一天天的,魔怔了!”李采薇气急,用力在小檀的脑袋上敲了一记。 小檀经常在李采薇跟前提起武安君,搞得李采薇现在自己都怀疑是不是真的喜欢上对方了,可她都要当王妃了,但凡流露出半分来,她跟武安君都得完蛋。 “采薇,爹爹有话要跟你说!”门外传来李恒盛的声音。 “小檀,赶紧去开门!”李采薇没好气瞪了小檀一眼。 小檀立马跟泄气的皮球一样,在李采薇跟前,她可以自由自在,但是李恒盛一旦出现,她就像老鼠见了猫,小时候没少被老爷打鞭子。 小檀开门请李恒盛进去,然后直接溜到甲板上去了,离得远些才安全。 武安君骑在马上,看着远去的船队一阵郁闷,官道并非一直沿着江水,只能继续往益阳去,应该可以追得上。 “采薇啊,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是女大不中留,总是要嫁人的。永兴王府,那是多少人求不来的好姻缘,你可要珍惜!”李恒盛看着女儿,依稀有几分当年她娘的影子。 “爹爹,女儿知道了,我跟那武安君,根本就没什么!”李采薇鼓着嘴说道。 也不知道谁碎嘴,把她跟武安君的事传到了李恒盛耳中,本就是单纯的生意往来,现在她有口难辩。 “本也没什么,那武安君,允文允武,若是没有世子这桩婚事,爹爹也是赞成的。但是,永兴郡王的眼中,可掺不得沙子。”李恒盛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生怕因为闲话,在王府中受委屈。 “爹爹,都说那世子,身子娇弱!”李采薇也不知道,自己对武安君究竟有没有感情,但肯定比素未谋面的王府世子更有好感。 可那又如何?武安君早有家室,还是当作寻常的生意伙伴更好一些。 “娇弱?那有什么打紧的?只要你怀上王府的血脉,王府上下还不都围着你转?等到以后,世子继承王位,你就是王妃,从此便大为不同。”李恒盛如何不知道永兴郡王世子身体弱?可婚约早定,再无反悔的可能,只能往好的地方想。 “爹爹,王府规矩重,女儿恐怕以后就不能常跟爹爹见面了!”李采薇垂首,不仅是她爹,见其他人都不容易了。 “以后爹爹在永兴那边再开一个分号,算是给你陪嫁,你闲来无事,可以去打理一番,总不至于一直困在王府!”李恒盛也想过这事,娘家陪嫁的产业,去查个账对个货,总是可以的。 “还是爹爹最疼我了,其实,女儿根本就不想嫁人,待在爹爹身边就不行吗?商行这么大的家业,还能养不起女儿?”李采薇嘟哝着嘴,再多的嫁妆,那也是寄人篱下,如何比得上在自己家自在? “哎,此事,由不得你我做主。去了之后,好好过日子,爹爹空了,自会去看你!”李氏商行虽然产业大,可并不是他李恒盛一个人说了算,他不过是个台前人物罢了。 “爹爹,你说那王府,到底有什么稀罕的?咱们家,还惦记他那点产业吗?”在李采薇看来,那永兴王府的产业,还比不上李氏商行,何必上赶着贴上去。 “正是因为商行的财富太大,不得不寻些靠山。你大伯原本跟蔡相那边有所来往,如今正好借这个机会,算是投入太子一系,以后才能更进一步。”李恒盛的眼中闪过一丝愧色,当初这门婚约,就是长兄李恒茂做主定下的。 当初蔡桧如日中天,李恒茂自然要巴结,不仅自己坐上了刑部侍郎的位置,更是借着蔡桧的风,才能让李氏商行风生水起。 但李恒茂是个有野心的,早就看出蔡桧不会太长久,李家若想昌盛,还是得跟皇室直接拉上关系才行。 李恒茂自己肯定不适合直接出面,那样肯定被蔡桧所忌,弟弟李恒盛乃是商人,自然有没这么多顾忌。 永兴郡王本来在皇室之中并不起眼,与当即皇帝的关系也不亲近,但却是个精明的。当初大乾战败,皇帝撤退到建康,永兴郡王带着自己的数百王府卫队第一个赶到勤王,更是奉上三万两白银作为军资。 皇帝投桃报李,本想让永兴郡王掌管宗室,却推辞不受,只愿归乡当一个闲散王爷。 因为有这份关系在,永兴郡王府跟皇室的关系极为亲近,甚至多番结交太子,皇帝也不以为意,自然落入李恒茂的眼中。 李恒盛虽然只是一个商人,但李氏商行财富惊人,再加上李恒茂的关系,倒也不算太过高攀。 “哼,大伯眼中,就只有官位!”李采薇面露不满,或许别人看来,这是顶好的姻缘,但李采薇并不这么想,她更想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采薇,你大伯也不容易。我们李家,不是建康谢家那样的大家族,大伯在朝中,也是步履维艰。咱们李家发达了,以后都顺当,你二叔家的无勘哥,虽然只是个同进士出身,现在也得了县令的实缺,若不是你大伯,哪能这么容易?”李恒盛叹息一声,李家固然也是诗书传家的大户,可在朝堂根基浅薄,李恒茂能有今日,已经是了不得的成绩。 如今的李恒茂虽然是刑部侍郎,但却是大权在握,尚书离致仕不远了,极有可能再进一步。 若是李恒茂能够当上刑部尚书,那就是妥妥的实权大佬,以后拜相爷并非不可能。 第一百三十章 追亲风波 “爹爹,听说曲姨娘怀上了?”李采薇撅嘴,这些大道理她都懂,可就是不乐意。 李恒盛一脸尴尬,李采薇的娘去世之后,他就没续弦,但妾室还是有几个的。但是奈何他子嗣艰难,一个个的肚皮都没动静,这次好不容易怀上一个,就看能不能生个大胖小子了。 “那个,采薇啊,我跟你大伯也说过了,以后襄阳的商铺那边,也归你,总不至于让你在王府受委屈!”李恒盛感觉自己有些理亏。 “怎么?准备把曲姨娘扶正?”襄阳商铺那是仅次于临安跟建康的大商号,一年收益至少两万两,李恒盛这么大手笔,肯定是有事要办。 “采薇,你放心,该给你的,一点都不会少。若是能生下个男婴,顶着个庶出的名头,总是要低人一头的。”李恒盛眼看就要断了香火,准备以后从旁支过继一个,但如今有了希望,过继的哪有亲儿子香? 若是有了亲儿子,最受影响的自然是李采薇,李恒盛这般,也是为了弥补一二。 “曲姨娘性子还是不错的,但是有言在先,百年之后,跟我娘合葬的,只能是你一个!当初你在我娘坟前,自己立的誓言,你要是敢不从,我就亲手把你挖出来,一把火烧个干净。”李采薇指着李恒盛鼻子说道。 “你这是答应了?那我就替兰芝谢谢你。放心,在你爹心里,谁也比不上你娘跟你,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咱李家的产业。你想啊,以后你都是王妃了,哪能料理这些贱业?以后在外面有个帮衬,自家人总是放心的。”李恒盛心中大定,这事,总算是搞定了。 “嗯,那你努努力,干脆多生几个,一个帮手也不够!”李采薇没好气说道,这肚子都大了,她能怎么说?非要逼着他爹绝后?这不是遭人唾骂? “嘿嘿,这得看缘分,你先歇着,我出去转悠一番!”李恒盛尴尬一笑,他倒是想,身体不允许啊。 李采薇无聊打开窗户,看着外面的景致,却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连小檀拿来的点心都不想碰。 小檀想着法的逗李采薇,可李采薇根本不想理睬,就这么痴痴地看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船队在益阳靠岸之后,物资足足装了三十多辆马车,浩浩荡荡的车队朝着永兴方向行去。 “采薇姑娘!等一等!” “采薇姑娘!等一等!” ...... “小姐,我莫不是又幻听了”小檀用力拍拍脑袋,竟然这么严重了吗?又给听成武安君的声音了。 “应该不是,真的有!”李采薇心中一紧,怎么武安君追来了? “小姐,这,莫不是要抢亲?这是话本里才有的情节,真的被我们遇上了?我早就说了,你跟武大人才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小檀激动地不行,没想到武安君居然会直接杀过来,这也太刺激了。 “怕不是来抢你的吧?”李采薇用力定了对方一个脑瓜崩,武安君怎么可能来抢亲?不过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要是万一,真的被小檀说中了怎么办? 李采薇感觉自己的心跳猛地加速,脸蛋都开始泛起红晕。 小檀掀开车帘,探出脑袋往后看去,果然一队骑兵在快速接近,为首之人正是武安君。 “小姐,真的是武大人,带着骑兵来抢亲了,好多铁甲骑兵,完了,我们根本挡不住!小姐,怎么办呐?你快想办法啊!”小檀整个人都开始亢奋了,武安君这是来真的啊? 小檀嘴上这么说,可实际想的,可能是赶紧把小姐给抢走吧,顺便带上自己。 李采薇探出脑袋看了一眼,瞧着多日未见的武安君骑着战马急速靠近,居然心脏不争气的嘣嘣直跳。 “采薇,这什么情况?”李恒盛也听见动静,从车窗探出脑袋来问道。 “爹爹,那就是武安君,不如先停车吧!”李采薇有些不好意思,现在她是有口也说不清了。 “你啊!”李恒盛伸出手,怒其不争,还一直说没有,人家都追到这里来了。 但是为了女儿名声,李恒盛硬是憋了回去,但是眼神的意思明确无误传达给李采薇。 虽然李恒盛恨不得带着车队立马就跑,但是车队如何跑得过骑兵?只能下令车队停下来。 武安君骑着高头大马,一眼就瞧见了李采薇,驱马直奔李采薇跟前。 “采薇姑娘,我整整追了两天一夜,累死了!”武安君趴在马背上,喘着粗气,若不是为了硫磺,他才不遭这个罪。 “你就是武安君?”李恒盛已经下了马车,赶紧拦在女儿窗户前,可不能再传出乱七八糟的事来。 “不知道这位兄台如何称呼?在下正是武安君!”武安君翻身下马,只感觉腿上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什么兄台?这是我爹!”李采薇没好气说道。 “啊!晚辈武安君,见过伯父!”武安君暗道,这位就是财大气粗的李氏商行东家,可不能得罪了。虽然他如今大小是个官,但是在李氏商行面前肯定不够看。 “咳,武大人,你此来何事?”李恒盛有心甩脸子,但毕竟对方也算少年俊杰,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伯父的称呼。 “武公子,你不是来抢亲的吧?”小檀探出半个脑袋,也顾不上李恒盛在场。 小檀一句话,把李恒盛跟李采薇的一颗心都踢到天上去了,都在想,若是真的抢亲怎么办? “武大人,小女要嫁到永兴王府,你最好掂量清楚!”李恒盛想的是,若是这小子抢亲,自己麾下这点人肯定不够用,那女儿名节有损,这亲事就告吹了。 最好能够让这小子知难而退,不过这小子长得不错,身份地位也体面,眼光更是没得说。若是可以的话,他李家还有一个尚未婚配的女子,倒也可以成就一段好姻缘。 李采薇面色通红,她想的是,若是武安君真的抢亲,她是配合呢?还是假装哭几声? 至于得罪永兴王府,武安君应该是不怕的,毕竟本就是山贼出身,皇帝都不带怕的。 “咳,伯父,你们都知道这事了?”武安君一脸尴尬,自己穷的事,连他们都知道了?自己不过是惦记了一下这六船的陪嫁,可没打算真的动手啊! “咳,武大人,现在你悬崖勒马,老夫可以不计较!”李恒盛拔刀出鞘,虽然是一届商人,但是李恒盛手上功夫极强,南来北往,没少杀匪寇。 “爹爹,武大人武艺超绝,你不是对手,速速退下!”李采薇急眼了,赶紧下马车拦住李恒盛。 “伯父这是何意?朝廷拨我三千人马,半分军饷不给,我是穷得想去打劫了,可也不至于抢到采薇姑娘头上来!”武安君吓了一跳,老子追了这么远,就为了谈生意,虽然耽误了一会功夫,怎么就要砍人了。 “你不是来抢亲的?”李恒盛听武安君这话,好像自己是误会了。 具体他也听说了,朝廷给了这位团练使大人三千人的编制,团练兵嘛,照例是自筹军饷。 “呃!真不是,打秋风可能有点!”武安君舔着脸,现在手头有点紧,没那么多现钱。 小檀一脸失望,还以为能看见大场面呢,结果是来打秋风的,这落差太大了! 李采薇刚才还一脸紧张,想着若是武安君真的动手,那自己为了救父亲,只能以身事贼,成就孝义,但这个转折来得太快了。 “打秋风?没门!”李采薇面上的红晕散去,换上奸商的嘴脸。 抢亲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赔钱的买卖,不做! “呃,贤侄,有话不妨明言!”李恒盛来了兴趣,既然不是抢亲,那完全可以交好一二。 这武安君如今可是炽手可热,据说早就入了太子的眼,而且此番立下首功,若是后面再继续立功,那不得水涨船高? “那个、嘿嘿,采薇姑娘知道的,我军中对硫磺需求极大,库存已经不多,需要尽快进行补给。我去商行没寻到采薇姑娘,这才连夜追赶,都是为了北伐大业,还请伯父见谅!”武安君也不藏着掖着,如实道来。 “嗯,你要多少?”这事李恒盛知晓,巴蜀的硫磺矿开采,就是他的路子去做的。 “一万斤!”武安君的胃口越来越大。 “一万八千两,现银交付!”李采薇抢在李恒盛前面说道,这是她的生意,不能被李恒盛给抢去了。 “那个、我眼下只能凑出三千两,一个月之内,商铺那边还能凑出五千两。剩下的,恐怕只能后面按月付,半年之内付清,如何?”武安君现在缺钱缺得厉害,但是硫磺是他急需的东西。 “倒也不是不行,就以你那铺子作抵,半年内付清的话,就再加一千两的利钱,这都是优惠后的,你懂的!”李采薇化身奸商,挣钱才是第一要务。 “呃!那......”武安君根本没得选,一千两的利息也差不多。 “贤侄,你我一见如故,又是为了北伐大业,小女不懂事。这样,伯父我做主了,一万七千两,利钱全免,如何?”李恒盛直接往前一步,主动降低了两千两白银的价钱。 原本把硫磺运到泌阳县,成本大概在一两三钱左右,因为考虑到时管控物资,收取差不多一半的利润是非常合理的价钱。但是李恒盛为了交好武安君,选择主动降价。 降价后只有三成的利润,这都是毛利,没有计算商行的资金、人力成本,算下来比布匹这些普通生意都高不了多少。 “如此,就谢过伯父了,小侄不胜感激!他日若是有暇,不妨来唐州,小侄也好尽地主之谊!”武安君大喜,一下少了两千两白银,这样的好事哪里找去? 李采薇则是嘟着嘴,显然很不乐意,他爹这是拿她的利润做人情。 武安君跟李恒盛二人热络得好似许久未见的忘年交,就在那官道上攀谈起来,李恒盛许诺,最多半个月,一定把硫磺送到泌阳县。 “恰逢采薇姑娘出嫁,小侄忙于军务,无暇抽身,这里有一稀罕物,名为音乐盒,以此作为贺仪!”武安君伸手入怀,实际上从系统里取出之前抽到的音乐盒,递到李采薇面前。 武安君很清楚,别看李恒盛面上热络,实际上是个老狐狸。而李采薇是其宝贝独女,交好李采薇才是上策。 李采薇傻愣愣地接过音乐盒,精致的根本不像这世间工匠可以做出来的东西,哪怕李家这般富裕,也从未见过这样精致的宝贝。 李恒盛原本也想挡下,可音乐盒出现的那一刻,他犹豫了,就连他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工艺,那表面的光泽,比黄金还要耀眼。 李采薇不相信,武安君连夜追来,只是为了硫磺矿,那他还带着这么个宝贝做什么?怎么看都像定情信物。 “采薇姑娘,就是这里,旋紧了试试!”武安君也不知道这东西有这么大杀伤力,在他看来,比起那种十几块的音乐盒,就是材料跟做工好些罢了。 李采薇依着武安君的指挥,用力旋动按钮,音乐盒立即传来美妙的音乐。 “伯父,小侄先走一步!”武安君翻身上马,带着一众骑兵北伐。 李采薇就傻愣愣地抱着音乐盒,重新上了马车,她从这一刻知道,自己爱上了武安君,在她大婚前的一天。 小檀能够清晰感受到李采薇的情绪,没了往日的闹腾,只是默默坐在角落,感受那音乐中的美妙。 音乐听着是欢乐的节奏,可好像总是藏着一丝淡淡的悲伤! 武安君哪里知道这些,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回到襄阳,把一切安置妥当,即刻北上! 在北上之前,武安君还要走一趟枣阳军,去寻谢永思一趟。 谢永思这些日子有些惆怅,北伐一起,这商路还有个屁的价值,导致他在家族中的地位也一落千丈。 更让他眼馋的,是武安君那小子,居然拔了头筹,成为一州团练使,地位比他还要高。 虽然团练兵属于杂牌军,但是团练使地位比肩防御使,手下更是有三千兵马,而他不过区区五百之数。 想他谢永思出自建康谢家,自幼弓马娴熟,饱读诗书,哎,算了,跟武安君比文化就差了些意思。 在谢永思看来,无论是家世还是武艺,自己都是上上之选。如今,别人一个个都去建功立业,而他居然困守在这淮水边上,这跟混吃等死有什么区别?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谢永思猛地起身,扶着腰间长刀就往外走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 献策 来的是一队骑兵,大概有三十多骑,个个高头大马,铁甲遮住要害,具体战力不知道,但是这装备看起来就是精锐。 谢永思看不出这装备是何方人马,麾下听见动静,立刻在营地门口布置上拒马,防止对方直接冲进营地。 待到更近了,谢永思这才看出来人居然是武安君,就是昔日那个靠着他给的身份,才能进入襄阳的山贼头子。 “武大人,你怎么有空来此?”谢永思走到营门口,带着几分落寞。 “谢校尉,今日此来,是特地来寻你的,有要事相商。”武安君翻身下马,直接给了谢永思一个熊抱,当初他你能从大盘山困境中走出来,多亏了谢永思。 “先随我进去,咱们好好喝一杯!”谢永思突然释怀了,至少对方依旧坦诚相待。 “那我这些弟兄?”武安君指了指麾下骑兵。 “放心,弟兄们,好好待客,不可怠慢了!”谢永思招呼一声,拉着武安君就往中军帐行去。 武安君也不着急,干脆在谢永思这里休息一晚,明日找船只,过淮水经酆水回泌阳县。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谢永思大倒苦水。如今大乾三路三军北伐,枣阳军却驻守原地,他只能困守于此,半分军功都无望。 “谢兄弟,在下有句话就直言了,以兄弟家世,真想上前线搏杀,岂能寻不到门路?”谢家作为顶级世家,想要送子弟上前线那是一句话的事。 “哎,武兄弟,你是有所不知。这辛大人跟谭将军,那是闹得满朝皆知,我身份特殊,无论加入哪一方,都会被认为是谢家的意思。”谢永思叹息一声,他们谢家,也有顾忌的。 谢家作为主战派,原本应该是跟辛表程这样的议和派泾渭分明,但是谭良弼的口碑实在不好,谢家为了名声考虑,也不得不保持距离。 如今辛表程跟谭良弼的争斗已经摆上台面,以谢家的身份地位,自然没有提前落子的道理。只要谢家不落子,无论谁胜出,都得巴结谢家,可一旦落子了,就再无反悔的余地。 谢家为了大局,只能作壁上观,但是谢永思就惨了,只能坐视别人捞取军功。 “无论加入襄阳军还是兴化军都不是下下之策,但若是前线吃紧,让谢兄弟率部押送粮草到前线,是不是很合理?”武安君当即为谢永思打开思路,这里面很容易操作。 “那个,确实很合理,但是如何留在前线呢?”谢永思眼睛一亮,押送粮草,很合理的理由。 大军调动,必须有枢密院的调令,这玩意不容易弄到。按照枢密院的布置,枣阳军并不在北伐之列,谢永思若想参战就必须调动到其他军中。 但是押送粮草就简单多了,只需要兵部的文书,而恰好,如今的兵部尚书谢必行,同样出自建康谢家,与左相谢必思为堂兄弟。 “前线战事吃紧,正缺人手,辛大人希望你能以国事为重,以客军身份留在前线,也是合情合理!”武安君笑了,前线正缺人,只要你表露出愿意留下的心思,辛表程那肯定是多多益善。 “武兄弟,你这脑袋瓜怎么长的?你们读书人,一个个怎么都这么精?怪不得平步青云!”谢永思感觉武安君这想法绝了,简单易操作,而且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咱为什么去前线?兵部公文,押送粮草。为什么留下?前线战事吃紧,在下有拳拳报国之心! 这他么怎么看,都是伟光正的说辞,就算以后谭良弼问起,那也是辛表程扣下,不得已的事。 毕竟辛表程那样的大佬,他谢永思敢违令? “那个,处境艰难,不得不多花些心思!”武安君讪笑一下,这种钻漏洞的办法,在那个信息爆炸的年代,几乎随处可见。 “武兄弟,你真的神了,我这就返回建康一趟,把这事办妥了。”谢永思盘算了一下,若是脚程快些,还能赶上去辛表程那里混一口汤来喝。 “呃,我有一桩生意,还想让谢兄弟帮衬一二!”武安君一把拉住谢永思,这酒还没喝好,也不差这点时间。 “生意?武兄弟,眼下正是捞取军功的良机,你还惦记生意?”谢永思一脸不可思议,现在北元是有些懵,来不及在冬日前调动大规模骑兵南下,正是他们大乾攻城拔寨的好时机。 一旦等到明年春耕之后,北元肯定大规模骑兵南下,到时候攻守就要换位了。 若是辛表程真的能打下比阳城,谢永思只要在场,就能分润一些功劳。 “那个,穷嘛,襄阳那个铺子挣钱根本不够用。你也知道的,朝廷给的是团练使头衔,军饷自筹。那泌阳县,早就打残了,我去哪弄钱发饷去?都是乡里乡亲的,总不能逼着人家卖儿卖女吧?”武安君两手一摊,你们的军饷都是兵部发,老子是连个铜板都没有。 “说吧,什么生意?”谢永思投以可怜的眼神,大乾的惯例就是如此。 “就是那点香皂跟玻璃镜的生意,想着去建康开个分号。谢兄弟,你知道的,没个人照应,这种生意,肯定被吃得干干净净。”武安君两手一摊,大乾就这么个行情,或者说北元也差不多,财不配位,必有殃灾。 别看武安君如今是唐州团练使,但在建康地界的威慑力,估计比个大头兵强不了多少。 “这个、武兄弟,我谢家子弟,大多不通商事,要不这么着,我给你介绍个人怎么样?”谢永思从小就被教育,经商乃是贱业,只能手下家仆操持,自己怎能沾染? “谢兄弟,你这让别人操持,那能挣几个钱?我这铺子,自有人料理,你只需给我遮风挡雨,按月分红两成,坐地收钱,不舒坦?”武安君是决定要跟谢永思拉近关系的,谢家的名头在朝堂上绝对好使。 武安君拉谢永思入伙,可不仅仅是为了给铺子找个靠山,也是为了跟谢家拉近关系。 虽然辛表程说初登大宝的皇帝看重他,但那有个屁用,皇帝看重的可不是一个两个,若是能跟谢家攀上关系,那就妥当了。 “两成?一个月大概多少?”谢永思琢磨了一下,倒是有几分道理,以他谢家公子的名头,在建康保护一个铺子那是再容易不过。 “我估摸着,不下于三百两!”现在襄阳的铺子,一个月销售额两千多两,武安君把供货成本抬高,明面上的利润就是一千多两。 建康的繁华,远胜襄阳,怎么着生意也不比这里差,武安君对于挣钱还是有把握的。 谢永思一合计,这是一年四千两收入打底,他守着这淮水,给谢家便利,一年家族里也就给他一千多两,这怎么看都是大手笔了。 “这样,我昔日的伴读阿秋,如今在家中做管事的,此番回建康,我会交代他办妥此事。嗯,我也会跟我爹说起这事,开业的时候去露个脸,毕竟我不能久留建康。”谢永思决定干了,这么好的事,不干就是傻。 “不知令尊名讳,在哪高就?”武安君大喜,只要谢永思入伙,这铺子那就成了。 “家父名讳必究,在建康府任通判一职,比起同族的叔伯,不值一提!”谢永思面色惭愧,若是他爹能够进入中枢,这点小事还用他回老家一趟? 那位兵部尚书谢必行,虽然是同族,但是关系相对远一些,得把他那个早就致仕的爷爷给搬出来才行。 武安君忍不住翻个白眼,大部分的州府,通判那都是从六品,但是建康府不同,在大乾那是陪都级别,皇帝南逃第一站,就是在建康站稳跟脚,后来太平之后才选择临安。 作为陪都,建康的行政级别肯定要高得多,通判直接是从五品,知府更是兼任一路安抚使,跟辛表程同级的大佬。 武安君赶紧跟谢永思又讨了一块腰牌作为凭证,让麾下立刻返回襄阳送给槿颜,让她去建康负责分号开业事宜,至于襄阳的铺子,暂时交给云歌打理。 原本武安君还担心,槿颜独自去建康不妥当,如今有了谢家的这块腰牌,当可保无碍。 接下来的事就简单多了,直接把谢永思给灌醉,这样才好拉近彼此的关系。 深秋的风吹过青台镇,让人不由得紧了紧衣领,城外那一眼看不到头军队,让青台镇守将韩奇胜的心比那北风还要凉几分。 青台镇驻军不过八百之数,作为一个军镇,驻军人数少得可怜。 韩奇胜早就想撤了,但是收到的最后一道命令,是伺机截断泌河粮道。 如今辛表程带着两万大军,在比阳城下跟蒲仙敖烈死磕,凭借优势兵力跟物资供给,几乎是压着对方打。 青台镇驻军若是能够掐断泌河防线,便能极大缓解比阳城的压力,只待风雪至,辛表程就只能撤兵。 韩奇胜接到这个命令的时候,就把张坚全家问候一遍,一面加紧时间修筑城防,一面派出仅有的数十骑兵在外袭扰。 武安君在泌阳县足足有过千骑兵,韩奇胜这数十骑的下场可想而知,直接就是肉包子打狗,连个屁都没回来。 韩奇胜直接下令关闭城门,有心撤退,但是不战而退却是大忌。若是大乾攻下比阳城,倒也就罢了,但若是大乾撤兵,蒲仙敖烈跟张坚一定会治他的罪。 武安君看着城头修建的箭塔,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玩意在火炮覆盖下,根本就是个弱鸡。 武安君本着狮子搏兔也用全力的精神,除了四营的凌岳驻守泌阳县,其他全部跟他攻打青台镇。 狗屁的围三缺一,武安君直接把青台镇的四个门全部封起来,打的就是一个瓮中捉鳖。 除了火炮之外,缴获的床弩跟投石机也都悉数到场,如今各营都有大量新兵,为了减少伤亡,就得借助装备。 韩奇胜先发制人,作为军镇,自然是有床弩,为了提高射程,直接安放在箭塔之上。 巨大的绞盘转动,上弦之后就对着前方的阵地射去。 粗壮的弩箭,加上迅捷的速度,威力极大。重盾在一击之下,直接破碎,盾后的士兵也被射穿。 床弩巨大的威力,让那些未见识过战争残酷的新兵面色大变,引发不小的骚动。 好在每个小队都有足够的老兵,在他们的安抚下,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一门门重炮被推到阵前,虽然四面围困,但是重装备大部分都集中在南门,这才是武安君主攻的方向。 十五门千斤炮,再加上五门一千五百斤重炮,直接对着城头倾泻炮弹。 如今火炮的准头越来越强,只一轮射击,就把城头的箭塔干翻两座。 紧接着投石机跟床弩也开始发威,对着城头就是狂轰滥炸。 一个时辰之后,韩奇胜就知道这城没法守了,他修了半个月的箭塔,一个时辰就几乎全部被掀翻,连带床弩全部折损。 就凭着城墙下的几架投石机,根本挡不住敌军的进攻。 武安君直接下令,炮营集中轰击城门,他准备直接轰开城门杀进去,减少攻城战的折损。 青台镇的城门,足有一尺厚,重达千斤,防御力惊人。韩奇胜为了不被撞开城门,除了三道百斤重的门栓,更是在门下打下十二根铁桩,想要撞开简直难如登天。 但是武安君不走寻常路,根本没打算撞开城门,他是准备砸碎了杀进去。 厚重的城门,防御力惊人,却也经不住连续的铁弹轰击。 “快!搬石块,给我全部塞死!”韩奇胜心都凉透了,门板上的裂纹,跟蜘蛛丝一样蔓延,原本以为万无一失的安排,现在看来不堪一击。 之前就想过塞死城门,最终韩奇胜放弃了,因为一旦塞住城门,就是断了自己的退路,况且他认为城门的防御力足够。 韩奇胜对于火炮的威力没有直观的了解,没想到破坏力比强弩要大得多。 大批士兵立刻去搬动石块,为了防止敌军攻城,他们准备了足够多的石块,准备在城头给予对方痛击,但是没想到,对方根本没打算爬城墙,反而准备从正门进去。 第一批士兵慌慌忙忙进入城门洞,开始堆放石块,只要把整个城门洞堵死,对方火炮短时间根本轰不开。 “嘣!嘣!”连续巨响,又是一轮火炮发射,十几颗铁弹猛地砸在门板上,连续的攻击下,终究是不堪重负。 只见一枚铁弹,砸穿门板,余势不减,直接将一名士兵砸得血肉模糊,碎肉跟血沫飞溅的到处都是。 其他人都吓得丢下石块就跑,根本顾不得去填城门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再下一镇 韩奇胜听闻动静不对,下得城墙一看,巨大的城门上已经有三个巨大的豁口,瘦小的士兵已经能够直接爬进来。 “都给老子回去,填不上,全都死在这里!”韩奇胜面露凶光,他全家老小都在比阳城,只能选择在此跟敌军死磕。 若是交战第一天就溃败,等待他的,恐怕是满门抄斩。 从对方大军抵达城下,李奇胜就知道自己守不住青台镇,但是为了全家老小的身家性命,他至少得守住三五日,然后再撤到方城县。 不战而逃或者一战即溃的罪名,他都担不起。 他没有想到敌军的攻势这么强大,几乎打得他没有还手之力,更加没想到,这坚固的城门,根本挡不住对方的炮击。 之前李奇胜还不明白,为何区区山贼,能够屡屡击败北元精锐,如今看来,败得不冤。 李奇胜亲自带着亲兵护卫督战,士兵硬着头皮继续搬动石块,却一直提防着可能出现的炮击。 “嘣!嘣!”熟悉的炮声再一次响起,那些原本在码放石块的士兵都贴着墙或是趴在地上躲避,性命攸关,一个个都跟开窍了一般,知道如何保护自己。 人可以躲避,城门却无法移动,再一次被密集铁弹射中,直接开始支离破碎,更多的铁弹射在后面的石块上,溅起的碎石好似刀子一般,碰着就是血流不止。 “冲!”武安君一挥手,麾下重盾兵首当其冲,顶着城头的羽箭跟落石,护着炮营的虎蹲炮就往城门下杀去。 虎蹲炮陆续开火,直接把城门洞全覆盖,随即重盾兵翻越障碍,用重盾构筑一道防线。 后面的士兵迅速清理,一炷香的功夫,就清理出足够火炮进出的道路。 十几门虎蹲炮被拉到前面,直接朝着对峙的北元士兵开炮,缺少重盾防护,对方跟割麦子一样成片倒下。 李奇胜知道这城门是守不住了,立刻带着麾下亲兵撤退,试图利用对地形的熟悉,继续跟敌军打巷战。 越来越多的士兵涌入青台镇,面对数倍于己的敌军,投降才是最好的选择。 武安君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青台镇的街面上,如今只有李奇胜还带着数十人在负隅顽抗。 这数十人就是青台镇最后的精锐,也是李奇胜用重金砸出来的。 若是可以,李奇胜自然想要逃出去,但是武安君这个不讲武德的,每个城门都布置了兵力,还有数支骑兵在城外游弋,根本逃不掉。 现在李奇胜被堵在东门下,城内外都是大批敌军,他已经插翅难逃。 “这是非死不可?”武安君骑在马上,看着一身血迹的李奇胜,显然杀了自己麾下好几个士兵。 “大乾暗弱,钩心斗角,岂是长久之道?武安君,本将劝你,不如早作计较!”李奇胜干脆豁出去了,为了比阳城的家小,说不得只能死路一条走到黑。 “你我本都是汉人,大乾朝廷,才是正统。”武安君愕然,这小子居然还劝降自己来了,这种局面也敢开口。 “正统?何为正统?他们不修武德,不重军事,疏于操练,这才有了汴京事变。如今偏安一隅的小朝廷,也敢妄称正统?天下之大,有德者居之!在南乾,武将不过是那些庙堂之上养的狗,叶战厉不厉害?结局呢?” “武安君,本将承认,你很能打,但那又如何?下一个叶战而已!” “但是大元不同,只要你能立下军功,灭掉南乾之后,封王也只是寻常!” 李奇胜试图打动武安君,毕竟在大乾,武将确实地位不显。但是他不知道,武安君虽然干的是带兵的活,但是身份却是文官,宣德郎虽然地位不显,但那也是正儿八经赐的进士出身。 “谬论而已,给你选择,投降还是死亡!”武安君无动于衷,他岂会被对方三两句就打动? 无论是大乾还是北元,其实没什么区别,当你没有足够实力的时候,最好保持低调,不然容易被拿来杀一儆百。 “既然你执迷不悟,本将也救不了你,我死之后,朝廷自会为我报仇!”李奇胜现在想逃也逃不了,投敌的话,自己下场搞不清,但是家人老小肯定全完了。 “好,你一个人死,还是一起上路!”武安君点点头,既然想要以死报效北元,那就成全对方。 “诸位,我们来世再做兄弟,今日,随我杀敌!”李奇胜一声大喝,当先朝着武安君冲去。 “都让开!”武安君叹息一声,今日到现在,也不过才到手不到一百的杀戮值,正好趁机收获一些。 李奇胜原本做好硬拼重盾兵的准备,却发现突然打开一条通道,直抵武安君面前。 他不知道,这个青年为何敢这么放肆,可既然如此小瞧自己,那就给对方看看自己的厉害。 李奇胜将长刀拖在身后,脚下速度越来越快,在离武安君一丈远的地方,脚下用力一顿,整个人犹如大鹏展翅,将长刀高举,朝着武安君力劈而下。 武安君右手长枪,疾风枪法将对方的长刀磕飞,左手长刀一闪而过,割破对方的咽喉。 李奇胜带着一丝不可置信,他想不明白,自己方才固然处于劣势,可居然一招都没走过去,当真是个笑话。 武安君不去管李奇胜,直接驱马上前,刀枪齐用,连杀七八人,剩下的人终于停下脚步。 主将已死,眼前的敌将又根本不可能战胜,白白送死毫无意义。 “先押下去!”武安君有些郁闷,刚才入账三十多杀戮值,此番攻打青台镇,连二百都没凑到。 自打上次被荣义山的顾御剑法惊艳到,武安君就觉得自己缺一门刚猛暴烈的武技,现在就想多攒些杀戮值。 不过区区一日光景,整个青台镇就重新归于宁静,就连城墙上的血迹都被清扫干净,看不出半分战争的痕迹。 让武安君欣喜的是,这青台镇居然还有不少物资,特别是羽箭,足有两万支,粮草也是不少,显然李奇胜准备固守的。 原本李奇胜是下令烧毁所有物资,但是守卫仓库的都头直接无视了李奇胜的命令。 “你叫什么名字?”武安君翻身下马,这样的人,必须得给予优待,算是千金买马骨。 “小的名叫温良司,原本负责看守仓库,见过武大人!”温良司知道城破在即,就起了拿物资换取待遇的想法,他一个看守仓库的都头,凭什么要给北元殉葬? “你做得很好,想要什么奖励?”武安君点点头,此人言谈举止,倒不是个粗鄙之人,应该读过书。 “小的不求奖励,只求在大人麾下效命!”温良司很清楚,既然城破投降,北元肯定回不去了,只能跟武安君一条道走到黑。 “好,你先随我,为军中参谋,负责帮我料理军需,如何?”如今武安君身边还真就缺这么个人。 以前人少的时候还好,现在队伍越来越庞大,虽然有辎重营供应物资,但是牵扯到各营的分配使用,事无巨细都要他操心,简直就是头大。 温良司能被安排掌管仓库物资,想必也是擅长此道,如此也算老本行。 “愿为大人效力!”温良司大喜,这个参谋看似无品级,但却是相当于武安君的助手,靠近权力中心,多少人可望不可即的位置。 “来人啊,带温参谋去见紫电,告诉他,从今日起,粮草物资的事情,由温参谋代我料理。”武安君松了一口气,希望这温良司能够办好此事,毕竟他被牵扯了太多的精力。 武安君一直关注着比阳战事,数十匹探马轮番来报,战事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辛表程带着大军在比阳实行围三缺一的策略,跟蒲仙敖烈日日激战不休,据探马回报,双方的伤亡极大。 武安君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前去助阵,毕竟火炮在攻城时的作用还是不错的。但是一想到硫磺那高昂的价钱,武安君就打起退堂鼓,显然辛表程自己是没有火药的。 “大人,咱们若是去了,恐怕人家还以为去抢军功,惹人生厌。不如早早把方城县打下来,也该要过冬了!”杜老三扯了扯身上的披风,这秋风吹得人直哆嗦。 若不出意料,最多半个多月,估计就要下雪。之前的存货跟后来抢来的皮毛,也不够六千大军用的,估计能凑够一半,剩下的只能窝在军营烤火了。 “确实,咱们这边拿下方城,比阳就成了孤悬在外的孤城,对于守将的心理压力极大,也算帮他们一把了。”狂风附和,人家打生打死,死了那么多人,自己等人不亲自去,肯定不合适。 “也罢,就先打方城,方城城墙高大,人口众多,恐怕三五日不行。七日,本官准备集中优势兵力,七日内,破城!”武安君也拿定了主意,自己就好好当好偏师,把方城拿下来。 原本武安君是想着,青台镇拿下,只需驻守一个营,就能护住泌河粮道,若是有他相助,比阳之战显然更省力些。 但从如今麾下的态度来看,显然此时贸然过去不合适,就摘桃子的嫌疑,那还是优先打下方城。 若是能够坐拥湖阳、泌阳、方城三县之地,武安君治下人口将达到十五万,按照十抽一的极限比例,可以供养一万五千大军。 考虑到一个骑兵的消耗抵上四个普通士兵,养现在这支六千余人的队伍也勉强够了。 待到明年夏天,在三县之地,尽可能多的种植高产水稻跟玉米,完全可以供养更多的军队。 方城县令习宏丰这些日子也是寝食难安,与梁勇商议再三,除了守城将士跟三班衙役,又在城中募集青壮六百,组织了一支千人的队伍。 不仅如此,习宏丰又与各乡里正协商,以征调徭役的名义,让各乡组织一千多青壮入城修缮防御。 原本只有三百士兵驻守的方城县,愣是给他扩充到两千多人,把仓库物全部拉出来,再征调工匠,十几天的功夫,愣是做到了人手一把长枪。 梁勇也是头一次指挥这么多人,慌乱是少不了的,也坚持每天操练,十来天下来也有了几分模样。 习宏丰看着仓库里粮食快速减少,那叫一个心疼,可也没办法,若是城破了,这些粮食就得拿去资敌了。 习宏丰跟梁勇在祈祷,只要青台镇能够坚持到下雪,今年就算过去了,来年开春,朝廷必然会派援兵抵达方城。 “习大人,这李奇胜是干什么吃的?区区一天就败亡!”梁勇气得嘴角发抖,现在离下雪估计还有大半个月,哪怕对方坚持个七八天,他也能好过些,现在倒好,估计明天对方就要开到城下了。 如今城中人手不少,可都是凑数的,能够撑住多少天,梁勇一点把握都没有。 “梁参将,那李奇胜也是勇武之辈,只能说,敌军太强大。”习宏丰跟李奇胜打过交道,不仅武艺高强,麾下更是有一支悍勇的亲卫,并不是草包。 “习大人,依你之见,我等该如何抵御?”梁勇沉吟一番,事到如此,多说无益,只能看如何度过这一劫。 “梁参将说笑了,本官忝为县令,不通兵事,自当全力配合!”习宏丰知道梁勇是个什么意思,大敌当前,总要分清权责。 “好,本将自当全力御敌,力保城池不失!”梁勇独揽大权,此番若是能够退敌,这份功劳足以保他高升。 出了县衙,梁勇本想直奔城头,却最终带着亲兵朝着城东的芙蓉巷去了。 梁勇跟李奇胜一般,家小都在比阳城,但是梁勇不甘寂寞,在方城偷偷养了个外室。这几日形势急迫,李奇胜都没顾得上,如今后面恐怕更加没空了,李奇胜便先过来看看情况。 梁勇作为方城的守城参将,也是生财有道,在城东的好地段买了一座三进的院子,还请了一个丫鬟跟老婆子伺候着。 “将军,你都好几日没来了,我想去寻你,可又怕你责怪!”梁勇将亲兵留在外面,刚进门碧桃就贴了上来。 “哎,这不是那天杀的大乾,不得消停,青台镇都被攻破了。估计不到两日,敌军就到城下,我得守城,后面更加没时间来了。”梁勇随着碧桃进入客厅坐下,丫鬟赶紧去泡茶端上来。 “这、好好的,怎么就打成这样了?”碧桃面露忧色,上次还听说在湖阳打仗,后来又听说城外有敌军肆虐,好在退去了。结果这还没一个月呢,又卷土重来,一天天的担惊受怕。 “此番,既是危险,也有机遇。据说比阳那边,打得也吃力,若是我能在此退敌,自然能够脱颖而出。”梁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危中有机,必须要把握住机会。 据说上面对唐州防御使张坚极为不满,若是他能够立下功劳,取而代之不过顺理成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 兵临方城 “啊?将军要升官?那若是不在此处,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活?”碧桃面露忧色,实际上却是探梁勇的口风。 碧桃自然不甘心当一个外室,但是梁勇家中的那位夫人,也是出身大户,想进门当妾也得看她的意思。 “我自然是要带着你的,什么?你怀上了?”梁勇话到一半,突然回味过来,这碧桃居然怀上了。 梁勇与夫人聚少离多,结婚七八年了,只有一个女儿。如今碧桃怀上了,若是诞下一个男孩,那就是他的长子,总算是有后了。 “嗯,前两日,总是不舒服,犯呕心。请胡大夫来瞧过了,说是喜脉。”碧桃带着几分欣喜,梁勇的态度,显然是对孩子的到来极为欢喜,那她也算有了保障。 “嗯,胡大夫有没有说,是男孩女孩?”梁勇想要的,自然是男孩,但这事却强求不得。 “还没有,胡大夫说,至少得五个月以后,才能断定!”碧桃也希望是个男孩,那就是梁勇的长子,若是正房生不出男孩,以后她就能母凭子贵。 碧桃轻轻抚摸肚子,能不能进梁府享福,就看肚子争不争气了。 “嗯,你定要安心养胎,不可出了岔子。陆婶、小钰,你们二人好生伺候着,夫人要吃什么,就买什么,但有问题,可来南门寻我!”梁勇握着碧桃的手,跟二人交代道。 二人自然连忙应下,此番若是料理得好,诞下一个男婴,她们也要跟着发达了。 梁勇赶着要去守城,自然不便在此留宿,与碧桃再三嘱咐,便带着亲兵打马而去。 殊不知方才的一切,都被隔壁院子的风逸尘听得清清楚楚。 梅无剑等人通过盯梢跟打探,早就探明了梁勇的关系网,最容易露出破绽的,就是旁边这个院子里养的外室。 梅无剑直接以高价将隔壁院子给租下,带着师兄弟四人在碧桃的隔壁住下来,为的就是寻找动手良机。 “二师兄,信息就是这么多!”风逸尘的耳朵极为敏锐,把梁勇的话全部听入耳中,如今再说给其他人听。 “看来武公子一切顺利,青台镇已下,兵指方城就这两日功夫了。”梅无剑摸摸下巴,他们是拿定了主意,要把梁勇给暗杀,如今就缺一个好时机。 “师弟,武公子并不知晓我等在城内作为内应,能抓住这个机会吗?”齐星驰觉得,他们这般算计,梁勇断无幸理。但是城中的混乱并不会久,若是武安君不能抓紧时机杀入城中,一切都白搭。 “梁勇这些时日,不仅勤于练兵,还准备了很多守城物资。连护城河都在拓宽,靠近城墙这边,只留了不到一丈宽的地基,根本容纳不下攻城车。”宫凌霄扮作妇人,经常去城墙那里转悠,把一切都瞧了个遍。 “嗯,明日,灵霄你先出城去,把我们的情况告诉武公子。一旦击杀梁勇,我们就会放飞三盏孔明灯,你们只需安排人盯着天空就行。”梅无剑并不关注这些,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击杀梁勇,再把消息传给武安君,剩下的武安君自会定夺。 “我能见到武公子吗?如何取信于他?”宫灵霄点头,现在进出城查得极为严格,青壮年男子根本出不去,只要到城门处就被抓壮丁,她一个妇人倒是可以。 “自然会有暗语!”梅无剑俯首在宫灵霄耳边轻语,将暗语告诉她。 “我说二师兄,你要么光明正大说,要么就躲远些,这是不是太尴尬了?”风逸尘无语,你都知道我耳朵敏锐,这么近能够逃过他的耳朵? “合着就是提防我一个人?”齐星驰忍不住翻个白眼,这在场的四个人,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暗语。 “都是规矩,小师弟天赋异禀,没法子!”梅无剑两手一摊,这暗语总不适合喊出来吧。 “师弟,你倒是说说,此番若是成了,武公子得奖励我们多少钱?”齐星驰拔出重剑缓缓打量。 “师兄,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有些东西,比钱重要得多!”梅无剑当然喜欢钱,但是眼下钱已经够花,要那么多有什么用? 如今武安君已经正式有了朝廷的编制,乃是正经的唐州团练使,他们师兄弟也该转正,谋个正经差遣。 “二师兄说得不错,钱这东西,够花就好,哪有军功来的爽快!”如今恰逢大战,身在其中,自然要捞取军功。 无论大乾还是北元,军功都是硬通货,凭借军功升迁,混一个武官的身份才是正途。 虽然文贵武贱,但是对普通人来说,除了科举之外,根本没有半分可能,武官则不一样,只要立下足够多的军功就可以。 至于宫灵霄,她如今就是夫唱妇随的心思,只要跟梅无剑待着一起就成。 在梁勇的焦急等待中,武安君带领大军出现在方城周围,跟青台镇不同,方城是有护城河的,从堵水中引一渠活水绕城,一旦收起吊桥,便能阻挡大军进攻。 方城县乃是大县,城中居民建筑极多,不同于青台镇这样的军镇,武安君也不想造成太多破坏,不然风雪一至,受伤的还是老百姓。 若是能够拿下相对完好的方城,完全可以作为大军的钱粮来源地,没办法,太穷了。 “大人,前方有一女子求见!”李老七作为斥候营副指挥,负责前方探路。 “女子?带她过来!”武安君仔细想了一下,自己跟方城并无太多交集,难道是梅无剑的人? 武安君很清楚,当初梅无剑就是北上方城,也不知道究竟如何了。 “小女子宫灵霄,奉二师兄梅无剑之命,在此等候大人!”宫灵霄看着武安君年轻的面容,感觉有些诧异,如此年纪,居然白手起家到今日之威势,当真不可思议。 “你是梅无剑的师妹?可有凭证?”武安君翻身下马,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兹事体大,容不得疏忽。 “二师兄让我问大人,东乡的糖葫芦,甜不甜?”宫灵霄嘴角闪过一丝笑意,她也没想到这暗语这般幼稚。 “梅无剑让你来,所为何事?”武安君带着几分期待,说不定梅无剑打探到了什么有用的消息。 武安君虽然拨付了银两,却也知道这密探的活不好干,对于梅无剑,他有足够的耐心。哪怕只是当一个眼睛放在外面,关键时候的一条信息,就能把投入都赚回来。 “大人,二师兄在城内已有计较,准备击杀方城守将梁勇,一旦事成,就会在城中放飞三盏孔明灯为号!届时,城中必乱,大人只要全力攻击,定然可以一举破敌!”宫灵霄看着眼前的大军,比起守城的强了不止一点半点,自家二师兄还是有识人的眼光的。 “当真?”武安君大喜,若是梅无剑真能完成这事,几乎就是这年代的特种兵斩首作战,意义重大。 “不敢欺瞒大人,一切都准备妥当,只待良机!”宫灵霄对于师兄弟的身手有绝对的信心,此番定能拿下梁勇。 “好,我分几个弟兄给你,不分昼夜盯着襄阳之上,务必不能够漏了分毫!”武安君大手一挥,把自己亲卫队调了几个给宫灵霄,任务就是轮流躺着看天。 “大人,若是此番功成,不知道可有赏赐?”宫灵霄觉得武安君没什么架子,自然乐得攀谈一下,拉近些关系。 “赏银千两,军功另算!”武安君觉得,千两都算少的,主要是手头紧张。 宫灵霄喜上眉梢,好似那梁勇的头颅已经是囊中之物,只待梅无剑去取来一般。 武安君也不敢怠慢,大军驻扎之后,立刻开始挖沙土跟石头装袋,必须把护城河给填上。 为了减少人员损失,武安君甚至垒砌了高达一丈多的炮台,二十多门火炮依次排开,居高临下,对着城头轰击。炮台下面则是床弩,有了炮台的掩护,肆无忌惮朝着城头射击。 炮台的后方,是二十多架投石机,同样被炮台遮掩得极好,巨大的石块不断飞上城头。 哪怕攻击速度很慢,却依旧将城头砸得难以冒头,武安君趁势在城下构筑防线。 以木架跟沙土垒砌成片的坑道,弓箭手开始进入,持续对城头进行压制。 梁勇从来没这么憋屈过,哪怕有两千人在手,却根本不敢露头,根本就是被压着打。 只见那漫长的队伍,跟蚂蚁搬家一样,扛着沙袋不断往返,两丈宽的护城河,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合拢。 “梁参将,这可怎么办是好?”习宏丰的心都凉了,等到快要天黑,对方撤兵休息之后才刚上城头。探出脑袋一看,那护城河都被填了一半了。 “我能怎么办?光挨打还不了手!”梁勇原本也有十几架床弩跟投石机,床弩这会全部被火炮击垮,投石机有城墙保护倒是还能用,但是攻击速度太慢,根本吓唬不住对方。 “弓箭手呢?”习宏丰现在很担心,以这个速度,他们根本熬不到风雪的到来。 无论是习宏丰还是梁勇,都很清楚,根本打不过这支所谓的山贼军,他们只是希望能够熬到风雪到来,对方自会撤军。 “都折损过半了!”梁勇咬牙切齿说道。 对方的火炮太犀利,再加上大批弓弩朝着城头射击,他勉强凑出来的二百弓箭手,一天功夫就折损过半,这还怎么打? “梁参将,你需要什么支持,尽管跟本官开口!”习宏丰说得很委婉,这次他全力配合梁勇,可若是丢了城池,主要责任就在梁勇身上。 “石头,木料,都给我往城头堆,城上堆不下就放在城下,一旦攻城战开始,我就给他往死里砸!”梁勇知道,他只能硬挺,说不定明日就开始降温下雪了。 如今他空有人手,却根本不能有效攻击对方,这是不对称的战争。 “好,我这就去准备!”习宏丰言罢,直接下城头去准备了。 “大人,这城,恐怕是守不住了。下官看这天象,三五之内,风雪都不会来了。”主簿邓禹跟在习宏丰身后,方才是半句话都没说,直到下了城头才跟习宏丰说起这事。 “确实没有风雪的迹象,尽人事听天命吧!”习宏丰抬头看天,无奈摇头。 “习大人,咱们得早作打算,为身家性命考虑!”主簿邓禹指了指习宏丰,又指了指自己。 方城眼看守不住,没必要在这等死,反正守城不力的罪名,肯定是套在梁勇头上。他们二人组织青壮协助防御,该做的都做了,就算有责任,最多也就是丢官罢了,没必要丢命。 “邓大人,此言休要再提,敌军一日不入城,本官绝不后撤!”习宏丰摇头,眼下尚未真正开战,哪能就起了逃跑的心思? 邓禹面色不愉,他自认为是好心,既然习宏丰不识好人心,那他只能自己独自准备跑路了。 护城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合拢,填河士兵越来越抵近城下,梁勇一声令下,城头涌上数百人,搬动石块就往下砸去。 武安君用力握紧拳头,他早就料到这一切,可却没有办法,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重盾兵护着虎蹲炮接近城头,开始朝着城头开炮,但那些守城的士兵几乎不用探出脑袋,只是用力把石头往外砸就成。 大量的伤亡出现,自然免不了慌乱,武安君的亲卫骑兵开始充当督战队,大声呵斥维持秩序。 连带着尸体跟落石,填河的速度更快了,太阳尚未落山,方城的护城河就被填出两道宽达五丈的通道,直抵城下。 “城上的人听着,我乃是大乾唐州团练使武安君,土生土长的唐州人。北元朝廷无道,我这才揭竿而起,你我本是乡亲,相煎何太急?” “城头守将是谁,不妨出来一叙!”武安君朝着城头喊道。 从填护城河的速度,已经显露了自己的绝对实力,或许,大家可以谈一谈。 “我就是方城守将梁勇,武安君,你区区一个山贼,还想招揽我不成?”梁勇探出身体来,看着城下的武安君,感觉有些好笑,可却又笑不出来。 “何必有这么大成见?非要拼个你死我活?梁参将,只要你愿意开城投降,本官既往不咎,保你在大乾继续当官,如何?”武安君是有招揽的心思,只有这样,队伍才能在战争中坐大。 连草原人汉达索他都能容得下,更何况是梁勇? “本将,是大元的守城参将,正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断无投降的可能。劝尔等莫要为虎作伥,早早退去,一旦大元骑兵至,尔等便是穷途末路!”梁勇毫不犹豫拒绝了,在他眼中,北元才是强者,大乾不过是凭借水军苟延残喘的小朝廷罢了。 若是他投降大乾,不仅比阳城的家小要遭殃,他以后也免不了被北元军队清算,还不如在此硬扛。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不择手段 “那就是没得谈了?”武安君摇摇头,这剧本不对啊,以他占据绝对优势的兵力,为何招揽总是不成功。 若是都这般下去,这仗怎么打?兵员的损耗高得吓人。 就填个护城河,总的损失就超过了二百人,再加上后面的攻城战,估计要损失千人以上,他这才刚募集好的兵力,一下又折损这么多。 合格的兵员可不是那杂草,割一茬又一茬,折损太过,后面补充就越发困难。 “想要方城,放马来取,咱们手下见真章!”梁勇自问,有两千多人守城,又准备如此多的巨石跟木头,完全可以抵挡数日,就看天公是否作美了。 “那便让我瞧瞧,你究竟有多少本事!”武安君眯起双眼,既然谈不拢,那就只能打了。 次日一早,好像空气中又多了几分寒意,武安君直接传令,各营掩护,一营、二营开始主攻。 过了河的士卒直接将吊桥给放下,厚重的城门直接暴露开来,火炮直接被拉下去,抵近城门开炮。 梁勇丝毫不慌,原本城门中就用石块封了一道,干脆下令继续填石块,将其彻底封死。 四辆巨大的攻城车逐渐抵近城墙,精锐的士卒在其中屏住呼吸,只待距离再近一些,放下跳板他们就能直达城头。 厚重的攻城车速度很慢,完全靠底下的人力推动,几乎是在一寸一寸往前挪动。 “啪!”的一声,宽阔的跳板放下,刀盾手立刻用盾牌掩护身躯,直接朝着城头冲去。 迎接他们的自然是长枪,梁勇早就针对性训练过,密密麻麻的长枪,根本无从躲避,任你功夫再高,也要被扎成刺猬。 攻城车的后方,一座巨大的圆盘转动,在绳索的拉动下,重达五百斤的虎蹲炮被缓缓吊起。 这是武安君跟工匠的最新设计,在攻城车的上方,增加了一个虎蹲炮的位置。 虎蹲炮吊上攻城车,立刻开火,扇形的霰弹遇上无甲的士兵,几乎是一炮就杀灭十几人。 精锐的刀盾手立刻趁乱开始冲击,在城头占据更大的地盘,为后方士兵上来提供空间。 梁勇带着精锐在城头亲自搏杀,愣是一次次补上缺口,把杀进来敌军给反推回去。 “大人,不好了,那城头守将以老弱作为盾牌,抵御虎蹲炮的射击!”汪志新得到麾下的回报,一溜烟跑到武安君跟前。 因为人手折损得太快,梁勇为了节约青壮,直接下令把城中老弱驱赶上来,精锐士兵人手一个挡在前面,用来抵御虎蹲炮的攻击。 武安君迅速登上炮台,只见那些老弱,双手举着木盾或者门板,好像行尸走肉一样,站在那些精锐士兵的前面。 每一次炮响,都被无情射杀,而那些躲在后面的精锐,在炮响之后,立刻提着刀跟敌军搏杀,这些活生生的人,成为了他们的肉盾。 武安君面色沉重,这种驱使老弱的行为,通常都是山贼才用的招数,没想到这梁勇也用上了。 “鸣金收兵!”武安君深吸一口气,也许,他可以等一等,今晚是否有变故。 早已见惯生死,可那都是战场上的搏杀,这种屠戮无辜的感觉,当真不好受。 梁勇看了一眼太阳,离天黑还有一个时辰,看来自己这招果然有用。 “梁勇,你这么做,不怕伤阴德吗?”武安君驱马靠近城墙,他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杀了梁勇。 但是他不得不承认,梁勇比起李奇胜更狠,守城也更厉害,城门的木板早就被轰碎了,里面露出大量的石块,整个城门被完全塞住了。 “阴德?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奉旨守城,有何不对?真正损阴德的,是你才对,若不是你起兵,何以有今日之战?”梁勇哈哈大笑,无论怎么说,他今日守住了城池,每多一日,他离胜利就近一分。 无论死伤多少人,只要城池守住了,他就成功了。 “他们都是无辜的百姓,你们的俸禄跟军饷,是来自百姓缴纳的税赋,而不是什么狗屁朝廷。朝廷种地吗?朝廷放牧吗?朝廷养蚕织布吗?”武安君怒吼,他很愤怒,恨不得要把梁勇撕成碎片才好。 “那又怎么样?杀他们的,是你的麾下!”梁勇才不管武安君的道理,他只要守住城池,高官厚禄自然在等他。 前朝有个将领,为了守城,活活吃掉满城的百姓。那又如何?他成功了,孤军守城三个月,愣是把敌军死死拖住,为朝廷争取时间,那叫有大功于社稷。 “梁勇,我记住你了!”武安君努力压制自己的怒火,他作为一军统帅,不可以意气用事。 “幸甚!对了,武安君,既然你这么在意他们,这些尸体,明天我用投石机投给你!”梁勇放肆大笑,攻心为上,他要让武安君投鼠忌器。 “我武安君不嗜杀,但是你梁府满门的命,我记下了,一个不留!”武安君面色阴狠,他从未如此记恨一个人。 “梁某等着,只怕你没那个本事!”梁勇根本不怕,自以为捏到了武安君的软肋,只要再拖几天,风雪一至,敌军必退。而那时,他守城有功,必将平步青云。 “将军,方才有人求见将军,说是碧桃姑娘身体不适,想见将军一面!”梁勇刚下城头,就听见护卫来报。 “本将知道了,带上人手,先随我走一趟府衙!”梁勇直接点了十几名卫兵,骑马直奔县衙而去。 习宏丰面色冷峻,面前跪着几十号人,都是来控诉梁勇的所作所为。 对于梁勇这种草菅人命的行为,习宏丰也极为不满,如今他也颇感棘手。 “大人,梁参将来了!”书吏进到大堂,朝上首的习宏丰说道。 “请梁参将进来!”习宏丰感觉来得正好,今日之事,总要给一个说法。 梁勇带着亲卫,大步流星走进衙门,只瞧了一眼这大堂跪着的数十号人,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习大人,麾下将士刚刚击退贼寇,还请速速组织犒劳将士,不可寒了将士们的心!”梁勇直接无视那一地的百姓,直接朝上首的习宏丰说道。 “梁参将,你来得正好,这些百姓哭诉你草菅人命,令他们家人枉死在城头,可属实?”习宏丰面色不愉,这梁勇的态度居然是在命令他。 “死在城头确有其事,何来枉死一说?”梁勇倒是直接,反正也推脱不过去。 “县令大人,你听听,我那儿子,他才十五啊。说好的是在城下搬运物资,怎么就上城成了肉盾,都被打成筛子了!”一名老汉老泪纵横,他老年得子,好不容易养大,白发人送黑发人,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我那夫君,他腿脚不便,是个瘸子啊,怎么就上城头作战了,他逃都逃不掉啊!” “县令大人,我两个儿子,说好的,一个参军上城头,还一个只在下面搬货。今日,我两个儿子都没了,老汉我也没什么好活的了。” ...... 堂下哭成一片,习宏丰脸上不好看,感觉梁勇做得太过了。 “一帮刁民,这是战争,若不是本将拼死抵抗,现在敌军入城,你们以为有的好?” “你家死个儿子就哭哭啼啼,谁家不死?本将麾下儿郎就该死,你们的儿子就精贵?” “大敌当前,当众志成城,都贪生怕死,谁去守城?怪就怪城外的贼寇,他们不打来,自然没有死亡!” 梁勇一声大喝,好不容易杀退敌军,他也算劳苦功高,怎么反而成了万夫所指? “梁参将,凡事自有规矩,守城的人,本官不是抽调齐全了吗?”习宏丰面色更加难看,梁勇这话何尝不是说给他听? “规矩?那好,这几日,我麾下士兵加上青壮,一共死伤五百有余,还请习大人即刻补充人手给我!”梁勇面色冷峻,他知道习宏丰不爽,可这都是妇人之仁。 “城中青壮早已抽调过半,现在连城门都出不去,我去哪抽调青壮?”习宏丰觉得梁勇太过气盛,丝毫面子不给他。 “你也知道,那这城还守不守?这么下去,最多三日,我麾下就要死光了,没人拿什么去守?”梁勇也一肚子火,老子在城墙上拼命一天了,下来就是这般待遇? “那也不能草菅人命,本官拿什么给父老乡亲交代?当初征调的时候,本官允诺过的,现在衙门的信誉何在?”习宏丰拍案而起,这梁勇居然真的跟他叫板?他才是这一县之正印官。 “什么交代?本将守土有责,死伤在所难免,谁的命不是就一条?本将早有决断,要跟那贼寇厮杀到最后一人。”梁勇丝毫不让,只要他退让了,最多两天,方城必丢,那他之前做的那些算什么? 只要他能够守住方城,死再多人也值得,可若是方城丢了,他之前的行为才叫草菅人命。 “来人啊,把这些人都带上城头,明日一早,与贼寇搏杀,也算是为国捐躯!”梁勇本来就要抓人充当肉盾,这些人正好派上用场。 “大人、大人,救命啊!”这些老弱顿时傻了眼,不仅公道没讨回来,还要把自己搭进去。 “梁参将,本官为一县之父母,岂能容你如此胡作非为?”习宏丰拍案而起,梁勇这是扇他的脸啊。 “习大人,如今正是战时,一切事务以守城为上,你我早有约定,由本将统领防务,你待怎样?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如今你我当力保城池不失。明日天亮,习大人需再组织五百人,无论男女老弱,若是人头不够,本将只能亲自在城里抓。”梁勇分毫不让,直接以势压人。 “你!”习宏丰惊讶到说不出话来,这梁勇完全就是疯了。 “习大人,若是真的人手不够,你也得陪着本将一起上城头。日出之前,五百人,一个都不能少!全部带走!”梁勇一声大喝,直接抽出腰间长刀,再有不从者,格杀当场。 习宏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任由梁勇把那些老弱驱赶出去,而他连丝毫办法都没有。 “大人,不如早作打算!”师爷韦恒上前,在习宏丰耳边轻语。 “如之奈何?”习宏丰两手一摊,现在城池都在梁勇的掌控之中,他根本翻不了盘。 如今梁勇乃是城中统帅,若是他敢正面反对,恐怕梁勇会一刀宰了他。 “不如弃城而去,咱们去许州投靠王大人。”韦恒也觉得,这方城守不住,梁勇又没有撤退的打算,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 “出城?恐怕也难!”习宏丰也有了退意,但是如今不比之前,想要出城得有梁勇的手令才行。 “大人莫不是忘记了,主簿邓大人早有此意,必然有所准备。如今这城中想要逃离的,可不只是咱们,那些大家族也是一般无二。”韦恒建议道。 “你速速去把邓大人请来!”习宏丰觉得很有道理,梁勇现在已经疯了,那就让他疯去吧,自己不陪着了。 话说十数骑压着三十多人的队伍朝着南门而去,梁勇想起之前碧桃让人来传消息,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一想到碧桃肚子里的孩子,梁勇觉得还是走一趟的好。 “你们几个,速速返回南门,不可有失,其他人,随我走一趟城东!”梁勇一声大喝,随即调转马头,带着五骑直奔城东而去。 如今战时,城中自然是要宵禁的,但是却拦不住梁勇,直接喝令坊正打开坊门,骑着马直奔碧桃的住所。 “二师兄,一共六骑,要不要动手?”风逸尘早就听见了动静,看向梅无剑。 “不急,等他从院子里出来,才是最放松的时候。”梅无剑摆摆手,现在的梁勇正是精神戒备的时刻,继续等下去最好。 之前梅无剑在碧桃的饭菜里下了一点药,导致对方有些腹痛,再买通大夫说得严重些,碧桃一时慌神,自然让陆婶去请梁勇。 梅无剑已经打定主意,若是今夜梁勇不来,明天他就只能继续加药。 梅无剑也不想对一个腹中胎儿下死手,可若是能够早些帮助武安君拿下方城,他也不介意这么做。 “你放心,身体并无大碍,按照大夫的吩咐,好好养胎就好!”梁勇坐在碧桃的床前,感受一下对方那个的脉象,并不像生病的样子。 “夫君,这仗什么时候结束啊,这几日,我都心神不宁的!”碧桃感觉,肯定是因为这几日有心思,茶饭不思才会如此。 “快了,以我估计,最多五六日,风雪将至。你好好吃饭,注意保暖,明年开春,我们就离开此地。”梁勇替碧桃盖好被子,这城里还有四五千人,一天死上五百人,也能撑到下雪了吧? 只要他能够守住城池,必然是要高升的,以后的方城,与他何干? “那就好,夫君且去忙正事,莫要为妾身这点事折腾!”碧桃固然想要梁勇陪着,但是却又不得不表现出体贴,只有这样,才能拴住眼前的男人。 “嗯,那为夫先走一步!”梁勇摸了摸碧桃的手,起身就朝着屋外走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 深夜刺杀 今日临近月圆,月色正好,将院子照得纤毫毕现。吩咐小钰跟陆婶仔细照看,梁勇出门翻身上马,带着麾下直往坊门而去。 梅无剑师兄弟三人都藏身在院墙后侧,半分影子都不敢露出,生怕被看出端倪。 齐星驰紧盯着最前面的风逸尘,牢牢握紧手上的木棍,木棍的一端绑着绳索,通过院墙下的空隙连到外面。 绳索的另外一端,被固定在对面的院墙内,他们要做的,就是在恰当时机,把绳索拉紧,再把手上的木棍卡在院墙上的缝隙里固定。 对方都是骑兵,极容易逃脱了去,必须使用绊马索,把对方的马给解决了。 风逸尘动了,他敏锐的感知跟用眼睛看几乎没有区别,猛地拉动绳索,把木棍往墙上做好的缝隙上一卡,齐星驰跟梅无剑当下照做。 正骑马奔驰的梁勇,感受到胯下战马猛地往前栽倒,情知不妙,立刻往前一个飞跃,防止被战马压在身下。 人尚在空中,手中长刀就已经出鞘,余光却瞥见身后几骑同样遭遇了绊马索。 狭窄的巷子,阔不过八尺,绊马索来得突然,如何能够避开? 梅无剑一个翻身,越过院墙,直奔梁勇,断不可让其逃脱了去。 风逸尘直接朝着翻落的骑兵杀去,当先一人尚未反应过来,就被风逸尘一剑割断了喉咙。 唯一还在马上的,便是最后一人,他一刀斩断绊马索,便想骑马冲过去,只要冲出巷子,很快就能寻到帮手,把这些胆大包天的刺客给击杀。 不待那骑兵去割第二道绳索,齐星驰双手握着重剑,从院墙上一跃而下,朝着那骑兵力劈而下。 骑兵猛地挑动长刀,刀剑相交,一阵火星四溅。那骑兵感受到一阵巨力,情知不妙,却已经来不及躲避。 齐星驰一剑砍飞对方长刀,趁势一抹,将对方的脖子给割破了。 一个照面,梅无剑拖住梁勇,师兄弟二人就连杀两人,这几名骑兵都是梁勇麾下精锐,却依旧如此,足见三人武艺之高强。 “这位兄弟,不知为何要刺杀本将?”梁勇越大越心惊,若不是铠甲在身,他根本不是眼前这人的对手。 梅无剑的剑法极为高超,总是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刺出,让他疲于应对。好在梁勇的铠甲防御力强,只要能够避开一些薄弱处,对方的长剑根本破不了防御。 但是这种状况他坚持不了太久,因为他带来的骑兵又被击杀一人,只剩两人还在坚持。 “北元走狗,人人得而诛之!”梅无剑手中一抖,长剑的速度再快半分,直奔梁勇咽喉。 梁勇一个转身,双手持刀就是一记重刀,想要将对方长剑击断。 梅无剑岂能如他的意,长剑好似活了一般,往我外一荡避过,随即又跟毒蛇一般,直奔对方腋下。 梁勇回刀不及,干脆身体一转,以护心镜硬接,长剑不过在护心镜上留下一道划痕,伤不到他分毫。 梅无剑无奈摇头,这就是为何他不愿从军,碰上这种钢铁怪兽,长剑的战斗力弱到掉渣。若是学的锤法,一记重锤咋过去,铠甲再好也能震碎五脏六腑。 齐星驰的重剑要好一些,他一记砍在最后一名骑兵的头盔上,直接将对方震得晕倒,风逸尘潇洒的一剑划破对方的咽喉。 梁勇想要逃,却被梅无剑死死缠住,半步不得离。 师兄弟三人汇合,直接把梁勇当成了练剑用的靶子,梅无剑一剑从其铠甲的缝隙处刺入,在其肩膀上扎了一个洞,鲜血直流。 齐星驰一记重击,把重剑当作铁棍,狠狠砸在梁勇后背。 梁勇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移位,剧痛之下,连刀都握不住。 风逸尘飘逸的身法迅速接近,一刀刺入其咽喉,随即飘然而退,生怕鲜血溅到衣服上。 黑夜中打斗的声音极为刺耳,早已传了出去,巷口一队巡夜的士兵赶来,看着早已没了呼吸的梁勇一行,感觉到天都塌了,慌乱中朝着县衙跑去。 而县令习宏丰一行早已离开县衙,跟主簿邓禹还有城中大族一起,从北门出城逃命去了。 “大人,大人,快起来,孔明灯!”武安君正在睡觉,帐篷外站在的守卫不让宫灵霄进去,她只能在帐篷外大声呼喊。 武安君赶紧起床,出了帐篷一看,果然三盏孔明灯在方城上空飞起,那是梅无剑等人约定的信号。 “车敬、车敬,去擂鼓,所有人即刻起床准备!” “传我军令,二、五、六三个营,立刻准备,一炷香后,朝城头发起突击,不计损失,必须拿下城头!” 武安君翻身上马,手中举着长枪呼喝道。 整个营地都开始忙碌起来,大批的披甲精锐开始集结,攻城车跟云梯都开始准备。 “断雨、杜老三、汉达索,听我军令,即刻发起攻击,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武安君用长枪指着城头,良机就在眼前,绝不容错失。 无数的火把点起,把方城下照得犹如白昼,巨大的攻城车再次朝着城墙靠近。 炮营也开始工作,炮台上的重炮朝着方城炮击。 城头的士兵一下子有些懵,赶紧拿起家伙开始准备迎战。 没有任何的试探,攻城车一靠近,放下跳板之后,大批的精锐就直冲而下。一架架云梯被架起,士兵顶着落实开始朝着城头攀爬。 正在努力搏杀的城头守军,很快就听到了一个传言,梁勇死了! 最先逃跑的城下的青壮,他们早就对梁勇恨之入骨,一听说梁勇死了,直接撂下挑子就跑。没有主心骨的守城士兵,瞧见城下青壮在跑,其他人也开始有了别样的心思,趁着夜色加入了逃跑的队伍。 那些精锐的士卒,原本还半信半疑,可始终不见梁勇出现,心中也开始打退堂鼓。 兵败如山倒,不过小半个时辰,武安君就登上城头。 “传令,狂风、凌川,各率本部骑兵,配合斥候营巡弋,捉拿所有逃跑之人,不得有误!” “其他各营,入城消灭敌军,降者不杀,不可骚扰百姓!” 武安君需要方城的财富来供养大军,如今大军入城,肯定有很多人想要携带财富逃离。 习宏丰跟邓禹也算倒了大霉,原本以为梁勇还能支撑一阵子,他们也好逃入许州。 谁知道他们前脚刚逃出北门,武安君就从南门杀入,至于梁勇,早就死透了。 不过一个时辰,整个城中就完成肃清,那些小户人家,一个个吓得在家中抱头相拥而泣,以为今日就要遭逢大难。 “爹、爹,快开门,是我!”张发祥早先被拉壮丁到城头抵御敌军,眼看不对溜得早,翻过坊门准备到家中躲避。 “大郎,你怎么回来了?”张老头看着多日未见的儿子,吓了一跳。 “别提了,那贼军进城了,方城守不住,梁参将据说都死了。”张发祥压低声音说道。 “爹爹,抱抱!”多日未见的女儿闻声跑过来,就要张发祥抱。 “翠儿,赶紧去你娘那里,爹身上脏!”张发祥用手挡住女儿。 “爹,你快打水,给我洗洗,身上有血迹,恐怕敌军要挨家挨户搜查!”张发祥是个脑袋好使的,只要他把血迹洗干净,说不定就能躲过搜查。 张老头明白过来,赶紧去打水,也顾不上天冷,直接就用冷水冲洗,又将衣服给浆洗了晾好。 接下来,一家人都在院子里等着,那种煎熬,几乎让张发祥喘不过气来。 “爹,去做点饭吧,翠儿饿了!”眼看天色渐渐亮起,坊门外的动静反而越来越小,张发祥的恐慌也消散了一些。 “哎,我这就去做!”张老汉点点头,就去煮粥。 张发祥的妻子,早已失魂落魄,只是一味哭泣。之前怕张发祥死在城头,天天盼着他回来,如今倒是回来了,但是敌军却已经入城,若是被搜出来,这全家可如何是好? 在官府的宣扬下,武安君已经成了魔头的化身,麾下更是无恶不作,这还能有的好。 “孩子他娘,赶紧拾掇一下,你这样子,让人瞧了去,没事也生出祸端来。”张发祥毕竟算是见过世面,如今渐渐冷静下来,也不那么慌乱了。 “你说说,这都叫什么事,若是搜上门来,左邻右里的,谁还不知道你去守城了?我倒是不怕,就怕拖累翠儿,孩子还小呢。”妇人哭泣道。 “那能怎么办?我不回来,躲哪去?”张发祥也是一肚子火,那大晚上的,敌军跟潮水一样涌入城来,他能活着就不错了。 “那些恶魔进了城,有个三长两短,翠儿怎么办?”妇人摸摸女儿的头,这么小,如何经得住这些? “有什么恶魔?都是活生生的人,就算拿住我,也罪不至死!”张发祥就不信了,他只是个被抓的青壮,能有多大罪过? “不都是说,他们会吃人?最喜欢吃、小孩。”妇人最怕的,就是那些恶魔,把翠儿抓去吃了。 “吃人?这不是胡扯吗?都是活生生的人,有些是逃进大盘山的,有些就是泌阳县的人,隔着不过数十里地,怎么就成吃人恶魔了?”张发祥也跟对方作战过了,也会死,也会流血,没见谁会吃人。 “不吃人?”妇人也不哭了,自家丈夫的话,总是要可信一些。 “当然不吃!”张发祥保证道。 “爹爹,那他们为什么要打进来?”翠儿原本也害怕,听说不吃人之后,就感觉好多了。 “因为,他们想要推翻这个朝廷!”张发祥摸摸自家闺女的头,碰上这种世道,也真的是倒霉。 “这个朝廷不好吗?”翠儿继续问道。 “应该,不太好吧!”张发祥也不知道,什么叫好世道,反正从他小时候开始,这世道就这样。 没有兵祸,大家日子都还能过得去,遇上兵祸,总是要倒霉的。 一家四口战战兢兢吃完早饭,却依旧没有大的动静,张发祥也开始摸不着头脑。 “武大人有令,所有逃兵,即刻前往衙门自首,从轻发落。青壮各自回家,安分守己,过往不论。普通百姓照常生活,但有敢欺压良善者,可前往衙门告发,大人亲自军法处置!” 坊门口,一队士兵维持秩序,为首之人敲着铜锣,大声传达命令。 方城从现在开始,就是无安居的钱粮来源,必须尽快恢复正常。 “爹,你听见没,青壮不论,我没事了!”张发祥大喜,这个武大人,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宽容。 “嗯,好事,好事,你先在家待着,我一把老骨头了,去看看再说!”张老头起身,准备先去坊门口看看情况。 原本还风声鹤唳的方城,到了中午就开始有了烟火气,不仅坊门全部打开,就连商铺也陆续开业,街面上除了巡逻的士兵多了些,跟往日没什么区别。 张发祥一家确定没事之后,带着翠儿在坊门口溜达,他们已经好久没有出门了。 恰在这时,一队骑兵押着大队的车马返回,为首一辆马车上,坐着的正是习宏丰跟邓禹。 这两人连夜逃出城去,刚走不过几里地,就被吴班带着斥候骑兵抓个正着,连带着城中大户的车马也全部被擒。 武安君正在衙门清点账册,这方城还算富裕,粮草充足,银钱倒是没多少,都在招募青壮的时候发下去了。 “武大人,这是我师兄齐星驰、师妹宫灵霄、师弟风逸尘。此番能够成功,他们居功至伟,还请大人论功行赏!”梅无剑作为攻打方城最大的功臣,自然第一时间被武安君召见。 “嗯,都辛苦了。从现在开始,我唐州军,正式成立情报司,梅无剑为指挥,你们三人为副指挥,如何?”武安君对梅无剑有极大的期待,此人居然初次出手,就给他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必须得重用。 “武大人,这不就给了个名头?”梅无剑两手一摊,他作为指挥,麾下还有三个副指挥,副指挥下面连个屁都没有。 “当然不是,但是这个活,普通人干不了。你们可以去江湖上招募一些人手,我负责发钱。嗯,初期的话,情报司每月五百两的预算,招募多少人手,你们看着办,如何?”武安君也不懂具体该如何操作,他选择放手。 一个月五百两,一年就是六千两,绝对的大手笔,梅无剑现在是恨不得纳头便拜,这份信任天下难寻。 第一百三十六章 盘剥 “以大人之见,情报司接下来重点在哪?”梅无剑现在是立功心切,也不知道这个情报司指挥是个多大的官,但是在武安君麾下,最大的就是指挥了。 “大乾北伐,主要目的就是恢复旧山河,拿下中原。襄阳军为中路军,离开封府最近,若不出意料,自然是要朝着开封府方向行军,下一站,必定是许州。” “接下来的重点,肯定是在郾城,郾城境内,东西、南北方向,河道纵横,物资运输极为便利。若是本官所料不差,北元在郾城,已经有所布置。” “但是,我军并不隶属于襄阳军,而是单独编制,暂时听从辛大人调遣。在我想来,很可能被调去攻打舞阳,以为大军策应。” “许州,乃是开封府南边的最后一道屏障,一旦郾城被击破,许州唾手可得。所以,北元一定会在郾城驻扎重兵,你们需要在郾城以及上方的临颍、长社布下耳目,不可放过任何的兵马调动。” “但是重中之重,在舞阳以及其上方的北舞、吴城两座军镇,这才是我军首要拔除的目标。” 武安君拿出一份地图,还是从辛表程那里顺来的,给他们讲解战争可能的走向。 自古以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所有交通便利之所,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大人放心,我们师兄弟这就开始下去商议,尽快完成布置。”梅无剑感觉武安君真的有点东西,对方三言两语,就把战争的走势讲得明明白白。 “舞阳乃是重中之重,此番本官额外给你们奖励一千两,这是银票,具体怎么分,你们师兄弟几个看着办!”武安君伸手入怀,摸出一张银票递过去,这是从方城县衙账上弄来的。 泌阳县太穷了,又是武安君自幼长大的地方,不好意思搜刮,对方城就没这个负担了。 普通老百姓都是穷鬼,武安君不感兴趣,平白败坏了名声,还弄不到几个钱。 昨夜那些连夜出城的大户,才是他的目标,这也是为何绝对不能让他们给逃了。 一辆辆马车陆续停靠在县衙门口,马车上的人都被驱赶进衙门,等候武安君的发落。 习宏丰跟邓禹二人站在队伍的最前面,他们也不想,但是那些大户跟心有灵犀似的,纷纷往后退。 习宏丰看着武安君坐在他的位置上,不由得一阵感慨,昨天那个位置还是他在坐,下面跪着一地的苦主。 “这位大人,不知道我等犯了什么错,为何要捉拿到此?”习宏丰等了半晌,上面的武安君好似睡着了一般,只能开口打破沉寂。 “捉拿?什么捉拿?是你们在城外遭遇了马匪,本官麾下将你们救下来的。”武安君起身,看了一眼习宏丰,应该大小是个人物。 “马匪?什么马匪?”习宏丰一脸茫然,根本不知道武安君在说什么。 “可不是马匪?你们昨夜遇匪徒,慌不择路,若非我麾下相救,早就丧命了。可怜啊,随身物品都丢了,但是幸好,人都还活着,是不是?只要有人在,身外物,迟早都会有的。” 习宏丰一听,心都凉了,他全部的家当都在那个马车上,这是一句话就全拿走了? “不都在门外的马车上?”邓禹还没反应过来,一脸茫然地指着县衙外面。 “要不你再去看看?肯定是受了惊吓,产生了幻觉,可怜呐!”武安君指了指衙门外面,刚才这一会的功夫,马车早就被拉走了,上面的物资自然都是武安君的缴获。 邓禹快走几步回到衙门口,却被卫兵给拦下,探出脑袋一看,果然再无半分马车的影子。 到得现在,邓禹再不明白,这半辈子就活到狗肚子上去了。 失魂落魄回到正堂,那些大户也回过味来,知道今日这事无法善了。 “不要一个个如丧考妣,若非本官搭救,你们还有活命的机会?钱财乃身外物,不妨看淡些。来人啊,给诸位老爷们整理一下衣服,这些女眷,嗯,寻几个妇人来服侍,务必不能有丝毫错漏。本官怀疑,这些马匪,指不定在他们身上放了追踪气味的香囊这些,都仔细些!” “本官都是为你们好,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总要给你们解决后顾之忧!”武安君微笑着,一挥手,左右早就准备好了,一拥而上。 那几个大家族的人面色大变,马车上的东西固然价值不菲,但是银票他们可都是塞在怀中的,现在眼看就要保不住了。 “武大人,你这么做,就不怕我等去上面告状吗?”总归有人熬不住,第一个跳出来的,乃是李家家主李彦。 李家盘踞方城县多年,乃是当地有名的大族,城中产业无算,城外还有好几个田庄。李彦不是不识趣,主要是他怀中揣着足足五千两的银票,那是他李家多年的积蓄,一朝尽丧,谁也受不了。 “告状?去哪告?北元吗?尽管去!换作大乾,你算个什么东西,本官给你大乾百姓的身份了吗?来人啊!此人蓄意阻挠,很可能是马匪奸细,带下去严加拷问。” “另外,将此人所有家产,全部抄没,收归衙门。家中族人,无论男女,全部发配大盘山劳作,但有不从,杀无赦!” 武安君把自己长刀往桌案上一拍,双眼带着浓烈的杀气,看着堂下的众人,老虎不发威,还真当我是病猫? 李彦吓得两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现在不是五千两的问题了,是李家没了。 其他几个大家族顿时歇火了,现在人家手握利刃,他们不得不低头。 大量的银票被收缴上来,就连他们穿戴首饰也不放过,理由自然是可能藏有马匪的追踪手段。 “武大人,事已至此,不知可否放我们离去?”习宏丰现在是身无长物,这么些年攒的那点家当,拢共价值两千多两,一朝尽失,如今是身无分文。 邓禹也差不多,好在他在城中还有两份产业,城外也有数十亩地,倒不至于一穷二白。 习宏丰作为正印官,随时都可能调离,自然无心置办产业,如今却被武安君一锅端了。 “说说吧,你到底是何人?”武安君眉毛一挑,早就看此人与其他人不一样,应该是个有身份的。 “习某乃是大元任命的方城县令,不知道武大人准备如何安置?”习宏丰也不再躲闪,往前一步,算是亮明了自己的身份。 “竟然是你!那你就是主簿邓禹?”武安君看向其身后的邓禹问道。 “正是在下!”邓禹叹口气,朝着武安君拱手行礼。 “嗯,赐座,待本官料理完此间事,再与你们详谈!”武安君摆摆手,读书人嘛,总要给几分体面。 眼下这方城县是打下来了,驻军跟城防肯定是抓在手中,但是政务这一块,武安君并没有自己的班底,这二人若是愿意投效,倒是个不错的对象。 习宏丰跟邓禹有些诧异,在凳子上坐下,不知道武安君到底玩什么花样。 “诸位都是城中大户,资产无算,我麾下弟兄将你们从马匪手上救回来,也不容易,总要表示一二的吧?”武安君笑了,这一次,总要再榨出些油水才好,往后再想找借口,就难了。 “回大人,我们眼下身无长物,真的是没钱了!”韩家的老太爷站出来,他一把年纪,也不怕死了,可又不敢说得太过,牵连后人。 “嗯,这个本官知晓,但是嘛,你们还有田产、铺面这些。这样吧,本官给你们一个选择,每人出一百两,这事就算过去了,你们可以选择直接以商铺、田产这些作抵,也可以选择先欠着,本官只收你们二分利,不贵吧?”武安君两手一摊,他的这个奸商气质,完全就是模仿的李采薇。 韩老太爷差点一口气背过去,他韩家在这里足足二十多口人,那就是要两千多两银子赎身,若是欠债的话,一年利钱就要五百两,这他么完全就是在抢钱啊。 “诸位,是不是一时难以接受?但是你们想啊,大军入城,秋毫无犯,凭的是什么?凭的是本官从不克扣军饷,从不拖欠赏赐跟抚恤。” “若是诸位不愿意出这个银子,那本官凭什么约束部将?让他们饿着肚子听令?” “恰逢乱世,不要把身外物看得那么重,银子没了可以再赚,人没了,就全没了。” “来、来、来,你们瞧瞧,这些个美艳妇人,若是落在别的乱军手中,还能衣衫完好?你们一个个的,若是非要不见棺材不落泪,那也只能由得你们!”武安君指了指那些女眷,这天下除了他武安君,谁能有这么严明的军令? 那些大户原本一个个还心有不忿,这会开始慢慢转过弯来了,其实武安君若是直接举起屠刀,别说铺面、田产这些,就连妻妾都是别人的玩物。 “武大人,小的愿意,我吴家有二十一口人,愿意拿出两千一百两的银子劳军。眼下手头紧,还望大人宽限些时日,让小的去凑齐。”吴宏宇是转过弯来了,现在能够保着家小全身而退,比什么都强。 “你很好,只需安分守己,谁敢欺负你,来衙门找本官给你做主!来人啊,带吴员外去立个字据,然后把他们都礼送回府,谁敢不恭敬些,老子扒了他的皮!”武安君从桌案后起身,拉着吴宏宇的手交代给手下,态度那叫一个好。 吴宏宇感觉有些晕乎,这个满脸堆笑的青年,跟刚才那个把李家全部下狱的是同一个人? 有了吴家开了口子,其他各家也识相了,挨个立下字据,限定期限交齐,否则就要收取利息。 武安君站在衙门口,微笑礼送每一家离去,主打的就是一个亲切。 习宏丰跟邓禹对视一眼,暗道武安君好手段,各家被他至少盘剥了七成以上的财富。 “二位大人,往后是什么打算呐?”武安君笑眯眯走进来,好似那刚吃饱的老虎。 武安君稍微盘算了一下,今天这一次够狠,连带银票跟现银珠宝这些,价值超过三万两,再加上各家签下的单据,总共收益接近五万两。 这还没算李家查抄下来的收益,一下子就解决了武安君的财务危机。 方城县远离边境,又是大县,这些大户多年的积累,一下被武安君洗劫一空,这点财富也差不多。 “走一步看一步,武大人若是允许,在下还想出城北上!”习宏丰也不藏着掖着,他是北元的官,虽然城丢了,但是主要责任不在他。 “在下城外还有几亩田地,从此耕作养家,不敢有其他奢望!”邓禹也不知道武安君是个什么意思,反正他没打算北上,在城外种地也挺好。 至于以后,看看大势再说,若是有机会,那自然还是要想办法当官的。 习宏丰随行除了一个妾室,就还有一个师爷跟一个车夫,邓禹除了妻妾两名,还有三个孩子跟一名侍女外加一个随从。 “嗯,也行,习大人这边四百两,邓大人八百两,现银还是资产作抵?”武安君伸出手来,完全就是做生意的姿态,强扭的瓜不甜。 “武大人,在下身无分文!”习宏丰面色涨得通红,就连小妾头上的金钗都被摸走了,他去哪凑四百两? “没钱?两个选择,第一个,全部去矿上劳作,二十年吧,算你还清债务。”武安君掰着手指头数了一下,这几个人,算一年二十两差不多。 “我选第二个!”习宏丰直接放弃了,就他们这几个人养尊处优的去挖矿,根本活不到二十年以后。 “你呢?”武安君看向邓禹。 “我也选第二个!”邓禹根本没得选,就他那点家当,全部抵给衙门也不值八百两。 至于挖矿,他这拖家带口的,还有三个娃,这不是要命嘛? 虽然没明说第二条是什么,肯定比第一条强,毕竟武安君并不是嗜杀之人,总会给留条活路。 方才那些个大户,武安君虽然盘剥有些厉害,终究还是给了体面的活路。若是杀得人头滚滚,显然可以获得更大的利益,但是武安君并没有这么做。 “好,第二条,就是在我军中服役。你们二人继续暂代县令跟主簿之职,各乡的税收都要厘清,不可懈怠。你们二人的俸禄照常从衙门账上支取,若是发现拿了不该拿的,别怪本官不讲情面!” “但是记住了,你们不是大乾的官,也不是北元的官,是替本官治理方城,做得到嘛?”武安君若想供养大军,就得保证对治下的绝对控制。 他现在麾下兵马渐多,一旦钱粮出问题,大军就成了浮萍。 从湖阳到方城这一片,占了唐州半数以上,这就是他供养大军的基本盘。 第一百三十七章 比阳兵祸 如今辛表程几番招募,麾下不过两万人马,精锐大概五千之数。武安君如今有六千多人马,骑兵近两千,剩下的步卒披甲超过两千,从装备铠甲的比例来看,已经超过了襄阳军。当然,大部分唐州军的铠甲极为简易,勉强能够护住要害。 “下官谨遵大人教诲!” 习宏丰跟邓禹对视一眼,没想到第二条路这么好,虽然实权大打折扣,只是个暂代,可那比挖矿也强太多了。 “嗯,二位,供养大军不易,城外也是有不少大户的。你们先仔细想想,各家都是什么样的规模,回头想想法子,总要一视同仁的好。”武安君把城里大户盘剥一遍,城外大户也没打算放过。 “下官这就去办!”邓禹原本还觉得亏,现在就平衡多了,大家都一样,谁也逃不过。 “来人啊,将捷报传到襄阳军中!”武安君抬头看天,这么些天过去,也不知道比阳城那边如何了。 如今的比阳城下,尸山血海都不足以形容,攻城一日不曾歇,双方在城墙上下死伤过万。 辛表程站在高台之上,盯着前方城头上的蒲仙敖烈,虽然份属敌对,但是蒲仙敖烈的防御能力让他佩服。 双方在比阳城已经连磕十几日,在大规模投石机跟攻城车的帮助下,几乎是一比二的战损,这在攻城战中已经是极为优异的战果。 辛表程现在麾下伤亡超过六千,城中的伤亡也超过了三千,蒲仙敖烈麾下总共才不到七千人,折损过半。 辛表程把大军集中在西门跟南门,对东门跟北门只是派出小股骑兵游弋监视,提防蒲仙敖烈的骑兵。 蒲仙敖烈麾下有超过两千的骑兵,这是最让辛表程忌惮的地方。 辛表程自然是希望将蒲仙敖烈围杀在此,可那样他必须分兵驻守四门,很容易被蒲仙敖烈寻到战机,以精锐骑兵出城冲杀他的阵地。 辛表程不希望承担这种风险,所以采取稳扎稳打的策略,把蒲仙敖烈从比阳城中赶出去。 如今蒲仙敖烈的战损急剧扩大,他如果想要继续在城头挡住大乾军队,就必须抽调下马的骑兵上城作战。 这就是辛表程的阳谋,你若是骑兵出城,城池就相当于拱手相让。可你若是以骑兵守城,辛表程乐得二换一,把蒲仙敖烈的精锐骑兵都留在比阳城。 如今中路军高歌猛进,朝廷在各地禁军跟厢军抽调精锐,优先补充,襄阳军的战损补充很快。 蒲仙敖烈也感受到了辛表程的意图,可是大乾军队来得太快,北元的后续支援年前根本到不了比阳城。 现在摆在蒲仙敖烈面前只有两个选择,让骑兵下马守城,赌在风雪来临之前,辛表程进不了城。可一旦辛表程进城,他就是满盘皆输。 第二个选择,他就是用精锐骑兵护持,带着部队北撤,把比阳城拱手相让,但如此一来,想要再把城池夺回来,难如登天。 北元军队因为有骑兵护持,更善野战,而大乾军队长于阵型跟器械,守城更厉害,若是两军对调,蒲仙敖烈根本攻不进城中。 当初北元能够拿下中原,那是因为汴京事变,连续擒住两任皇帝,导致中原失去了有效的组织防御能力,才趁虚而入得了中原。 “捷报!捷报!”就在辛表程思量如何继续施压的时候,一匹快马疾驰而来。 “果然,大郎真乃是福将!”辛表程拿着手中的捷报,轻捻胡须,不过数日功夫,连下青台镇跟方城,从此他后勤无忧,蒲仙敖烈再无反扑的机会。 辛表程虽然眼下占据优势,但是隐患也不小,两万大军囤积在此,每日的粮草消耗极为惊人,一旦后勤不畅,就必须后撤。 “郭进,你率一千人,与谢校尉一道南下,攻打桐柏县!”辛表程看着一脸羡慕的谢永思,干脆卖个人情给谢家。 辛表程是大佬,但是比起谢家,还是差得多了。眼下谢永思这小子,虽然不是左相那一支的,但终究是姓谢,其父在建康大小也算是个人物。 机会是给了,中用不中用,就看他自己了。桐柏虽小,却也是一个县,离风雪来也没几天了。 “卑职遵命!”谢永思跟郭进都是大喜,这种独领一支偏师去捞军功的好事,那是可遇不可求啊。 二人几乎立马火急火燎的召集兵马南下,一刻都不敢耽搁。 至于辛表程的安危,自然是由郭进麾下精锐守护,郭进带去的一千人,只有百余丐帮精锐,剩下的都是刚补充的普通士卒。 谢永思也走动关系,来时满编一千人,跟郭进汇合在一起,两千人浩浩荡荡朝着桐柏出发。 一旦拿下桐柏县,比阳城就成了陷在大军包围中的孤城,对守将的意志力形成极大的考验。 “废物,都是废物!”蒲仙敖烈也得到了方城丢失的消息,几乎指着张坚跟胡绍的鼻子骂,毕竟方城是唐州的一个县,这二人自然脱不了干系。 张坚低着头不语,他现在名义上是个防御使,手下实际上半点兵权没有,人手早就被蒲仙敖烈调上城去打光了。 至于胡绍,现在也就是后勤大队长,被骂也是家常便饭。 更惨的是秦师珪,现在完全就是个鹌鹑,谁不爽都可以拿他出气,没办法,若不是他,武安君估计这会还在泌阳县卖肉。 蒲仙敖烈一通发泄完毕,也无济于事,最终还是决定撤兵。若是这支精锐骑兵也打完了,就算他守住城池又能如何?克淮军就剩一个空架子。 蒲仙敖烈撤离的动作极快,以精锐骑兵护住撤离的大部,缓缓朝着北边的许州进发,把比阳城拱手相让。 在撤离之前,还放了一把大火,把仓库直接给点燃了,其中无数的粮草付之一炬。 胡绍看着那冲天而起的火光,心中一阵肉疼,那是他好不容易收上来的秋粮。 辛表程下令大军立刻进城,全力抢救,也不过救下十之二三,大部分都烧成了灰。虽然这都是意料之中,可依然给辛表程带来压力,比阳城的粮食不足以供养大军到明年开春。 现在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依赖襄阳继续往比阳城输血,二就是纵兵劫掠。 比阳作为州治所在,富裕繁华还在方城之上,现在他费劲心力拿下的比阳城,县衙仓库除了一堆没烧完的粮食,其他什么都没有,都被蒲仙敖烈等人打包带走了。 “大人,麾下死伤惨重,如今进城,也该放纵一下了。”冷碑骑在马上,看着繁华的比阳城,比上次攻破的湖阳要强太多了,此番发财了。 在冷碑看来,作为一个将领,若是打了胜仗,不能带着麾下弟兄发财,那还当哪门子将领? “大人,按照惯例,当三日不封刀!”贺宽也表示赞同,这一次,他麾下死伤惨重,若不能劫掠足够的财富,如何安抚人心? 三大将领中,只有徐修远不语,他知道辛表程并不愿意这么干,现在冷碑跟贺宽的行为,有逼宫之嫌。 虽然,二人的做法,乃是军中惯例,可这比阳城中百姓,毕竟是汉人。 “他们也都是我大乾子民,只是被敌军占领一阵而已。三日不封刀,得死多少人?以后谁还敢相信,我大乾军队是收服故土的王师?”辛表程能够感受到,那些紧闭的门板后,应该都是一双双恐惧的眼睛,他们在等待命运被决定。 “大人,我等又何尝不知?但是大军连日攻城,伤亡近万,若是我等的许诺不能兑现,以后如何激发士气?北伐才刚刚起步,还得靠他们一刀一枪拼杀。”冷碑当初为了激励士气,可是在将士面前允诺,城破之后,人人有赏。 “大人,若是不能尽快发下财物激励士气,恐怕有哗变之嫌!老徐,你是什么意思?”贺宽看向徐修远。 “大人,非是我等粗鄙,当兵卖命,脑袋别在腰上往城头冲,图的就是富贵。如今已经打了胜仗,收服唐州,若是不能尽快发下赏钱,恐怕无法给弟兄们交代。”徐修远没辙,只能附和。 “本官上书朝廷,必有赏赐,尔等莫要急躁!”辛表程很矛盾,他需要手下这支军队保持足够的战斗力,但是朝廷拨付的钱粮根本不够。 以前靠着襄阳城的收益,缝缝补补还能过,但是如今开战,大胜要赏赐,战死要抚恤,他去哪弄那么多钱? “朝廷给的赏赐,才几个钱?”冷碑知道,自己的话难听,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大人,我们也只能尽量约束手下,但法不责众......”贺宽知道,辛表程无法开这个口,他们彼此只能心照不宣。 “莫要闹出人命来!”辛表程叹息一声,为了北伐大业,他必须让麾下这支襄阳军保持战斗力。 狼都是要吃肉的,精锐的军队就需要赏罚分明,大功而不赏,取祸之道。 “大人放心,我等尽量约束!”冷碑三人对视一眼,表示心中有数。 辛表程率一众亲卫入住衙门,随即就派出亲信,传令武安君携五百精锐,前往比阳城听令。 辛表程根本信不过冷碑等人的约束,人的贪婪是无穷尽的,若是不能压服这帮骄兵悍将,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祸事来。 在辛表程看来,这些骄兵悍将就是狼,若想要驯服他们,既要有肉喂给他们,也要用大棒威慑。 眼下郭进不在身边,辛表程心中也没把握,万一闹出哗变,不能迅速镇压,那就要成为笑柄。 辛表程自己身边有数百亲兵,若是武安君再带五百精锐来协助,当可确保无忧。别说其他小军头,就算是冷碑这样的想要闹事,也不过聚拢手下一些亲兵。 但凡军中闹事,大多都是把局面搞混乱,然后以少数精锐出其不意才行。上位者天生占据大义,只要能够不在第一波被干掉,挽回局面只是时间问题。 他可以默认麾下士兵搜刮些钱财,但是绝对不能容忍把比阳城变成人间炼狱。 失态的发展,果然不出辛表程预料,第一天尚且只是索要些钱财,威胁恐吓拿到一些便就罢了。但是到了第二天,就开始出现流血事件,连番勒索之下,小门小户哪有那么多钱财,自然少不了皮肉之苦。 辛表程下令三大将约束麾下,却效果不明显,因为大家都意识到一个问题,钱财就这么多,你不抢就会落入别人的口袋。 一万多士兵,轮流在城中搜刮,再多的钱财也抵不住。到得第三日,很多士兵就急红了眼,因为他们发现,无论怎么威胁都没有用,只能动手抢值钱的东西。 “今儿个,拿不出五十两银子,小爷我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作杀鸡用牛刀!”一名小头目,带着十几个手下,朝着布庄里的年轻男子说道。 “这位军爷,这几天,来了十几波了,银钱早就都交出去了。就连好些的布料都拿走了,就剩这些,要不您高抬贵手,拿些走行吗?”年轻男子叫姚奇,乃是比阳城的大户姚家之子。 姚家在比阳城虽然排不上号,却也是一等一的殷实人家,家中有良田数百亩,城中还有一间铺面,做些布料生意。 原本这布庄也是有掌柜的打理,后来战乱起,妻子又有了身孕,在城外怕被乱军袭扰,这才入城避祸。 在他们的观念里,比阳城高大,又有元兵精锐驻守,当可确保安全。 后面事态的发展超出了他们的预料,掌柜跟小厮都被拉壮丁,姚奇也是使了钱财逃过一劫。 现在这偌大的布庄,就剩姚奇跟妻子二人,如今想要出城也不得,每日面对无尽的勒索。 姚奇现在就一个念头,只待城门开了,就立刻逃出城去。原本以为这城池能给他们提供安全保障,没想到却成了一个牢笼,把他们困在其中,任人宰割。 “哼,谁要这些破烂,老子就要钱!兄弟们,进去搜!”那小头目一挥手,麾下弟兄就往后院冲去。 “军爷,军爷,我妻子怀孕了,不可受惊吓,您高抬贵手!”姚奇弯着腰,不断朝着这小头目求饶。 “滚!”小头目猛地踹了姚奇一脚,好生聒噪。 姚奇摔倒在地,一阵刺痛,一时间竟然爬不起来。 后院传来一阵打砸之声,还夹杂着女子的惊呼,姚奇想要起身,却爬不起来,这份屈辱,让他犹如被千刀万剐一般。 不大会功夫,冲去后院的士兵出来了,把后院值钱的东西全部拿在手中,包括铜镜、皮袄、首饰这些。 第一百三十八章 故人 “大哥,这女人不错,哈哈,长得真好看!”两名士兵拉着一个年轻女子到小头目跟前,邀功似的捏着女子下巴给小头目看。 只见这女子肤色雪白细腻,还透着一丝红晕,虽说有孕在身,但应该还不到四个月,腰身瞧着极为苗条,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媳妇,跟那些粗糙妇人就是不同。 小头目咽了一下口水,伸手摸向那女子的脸庞,入手的触感,让他心头一荡。 “大哥,上面交代过,不可太过!”一名士兵凑过来说道。 “滚蛋,胆小的,就出去把风,兄弟们都爽完了你再来!”小头目抬手就是一个巴掌,把那士兵打了个七晕八素。 这样貌美如花的女子,平日里他们连瞧一眼都是奢望,如今这大好的机会,岂能放过? “军爷,你要什么尽管拿去,放过我娘子,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啊!”姚奇用尽全身力气爬起来,一把将妻子抱住。 “放心,老子会轻一些,只要她配合得好,肚子里的孩子应该是无碍的。”小头目哈哈一笑,示意麾下将姚奇给拉开。 之前被吓傻的女子,这会好似反应过来,用力抱住丈夫,她知道,若是不挣扎,等待她的就是无尽屈辱。 一名士兵用刀鞘狠狠砸在姚奇的手背上,随即又准备往姚奇的脑袋砸去。 “二狗子,你他么下手轻点,把他绑在柱子上,真昏死过去,那岂不是少了乐子?”小头目哈哈大笑,连续几日的劫掠,把他们心中的恶魔都释放出来,再也压抑不住。 “你们都是畜生,松开我!”女子用力挣扎,想要努力摆脱即将到来的凌辱。 姚奇奋力挣扎,可是身上的绳索越来越紧,直到被完全绑在柱子上,丝毫不得动弹。 “来,给他眼睛用竹签撑开,看看咱们是怎么摆弄他女人的,学着点,哈哈!”小头目伸手就往女子的胸前抓去。 也许是绝境刺激了女子,居然猛地一口咬在那小头目的手上,随即奋力挣脱,直接就往门口跑去。她很清楚,在店铺里只能受他们摆布。 “够烈的马,骑上去才舒坦,让老子看看你到底有多烈?”小头目有些恼羞成怒,居然让女子在自己手上逃脱了。 三两步追上前去,女子刚到门口,就被那小头目一把抓住腰带,就要往里面拖去。 “救命啊!”女子死死抱住门槛,努力把脑袋探出门外。 街面上只有慌乱的人群以及劫掠的士兵,根本就没人关注她的呼救。 “妈的,不进去是吧?那老子就在这把你给脱了!”小头目眼看无人应答,也不再用蛮力,干脆用刀将其腰带割断。 姚奇在怒吼,嘴中却被塞了布条,只能发出一阵阵呜咽声,眼睁睁看着妻子的衣服越来越少,大片雪白的肌肤刺激着士兵们叫好。 女子绝望地闭上眼睛,紧握门槛的手也缓缓松开,她知道今日难逃魔掌。 “哒!哒!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城门方向传来,显然是有大规模的骑兵入城。 小头目虽然色胆包天,却也赶紧放下女子探出脑袋去看,作为一名士兵的警觉他还是有的。 只见一队精锐骑兵,人人着甲,从城门方向朝着府衙方向快速行进。 “唐州团练使武!老大,是泌阳县的那个武安君来了!”一名士兵也探出脑袋来,瞧见那为首的旗帜,这样精锐的骑兵他们襄阳军都没有,也不知道这武安君从哪弄来的。 “他也是走了狗屎运,从一个山贼摇身一变,成了将军。也不对,据说还是文官,啧啧。不管了,把这女人拉进去,咱们接着乐呵!”小头目眼中透出一丝羡慕,人家这才叫威风。 未免节外生枝,小头目招呼兄弟一起上,先把这个剥的衣衫不整的女子抬进去。 原本已经认命的女子,在听见武安君名字的那一刻,重新燃起了斗志,奋力挣扎。哪怕被拖倒在地,依旧用力扒紧门槛,努力把下巴卡在门槛上,任凭后面如何扯动,她就是不松手。 “过来搭把手,他娘的,这个女人力气真大,一会大家伙一起上,往死里整。”小头目喘口气,今天这脸是丢尽了,主要是怕真给弄得大出血,那就没得玩了。 这么漂亮的女人,他以前连看的勇气都没有,今日就要好好一亲芳泽。 眼看着越来越近的骑兵,女子突然跟发狂一样,猛地探出半个身躯,朝着骑兵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 “武安君,救我!” “武安君,救我!” ...... 武安君带着人闷头赶路,辛表程的来信写的很清楚,让他带五百精锐入比阳城,震慑宵小。 辛表程刚刚在比阳城击退北元精锐,那这个宵小,很可能就是襄阳军中骄纵之辈,当即点起五百骑兵连夜出发,丝毫不曾耽搁。 凭着辛表程的手令入城,武安君才长吁一口气,至少局面眼下还算稳定,若是辛表程的手令不顶用,就要出大事了。 武安君进程之后,凭着旧时的记忆,直接驱马朝着州府衙门方向行去,却被冷不丁的一声叫喊给惊到了。 只见远处一个女子,衣衫凌乱,只在门槛上探出半个身体,朝着他的方向大喊。 武安君目力惊人,自然一眼就瞧出是个年轻女子,长得很漂亮,只是眼下处境不太好。 武安君不记得,自己何曾认识这般的女子,却瞧见几个士兵上前,七手八脚将女子抬了进去。 “武安君,唔......”女子叫到一半,显然被人捂住了嘴巴。 “随我去看看!”武安君一催胯下骏马,朝着那布庄冲去。 武安君翻身下马,却发现里面在匆忙关门,上前直接一记空明拳,把门板后的士兵震飞了出去。 “松开她!”武安君抽出长刀,指着被几人按住的女子,就算素不相识,他遇见了,也要管的。 “武大人,都是误会,我们是冷将军麾下,自己人!”小头目点头哈腰,麾下却依旧将女子死死按住。 就这会功夫,车敬带着二十多人杀进来,一个个长刀出鞘,只要武安君一声令下,他们就敢将这些襄阳军士兵全部击杀。 “一、二、”武安君提着刀,根本没有搭理他,反而朝着那摁住女子的士兵走去。 那强大的气场,好似从尸山血海走出的恶魔,那两名士兵吓得连连后退,再也顾不上地上的女子。 女子得了自由,丝毫没有被武安君的杀气吓住,反而连滚带爬到武安君脚下,一把抱住武安君的脚踝。 “武安君,救我,救我啊!”女子抱着武安君的脚踝,哭的那叫一个凄惨。 “放心,你现在安全了,那个人是谁?”武安君指着被绑在柱子上的男子问道。 “武安君,救我!”女子显然被吓坏了,根本顾不上其他。 武安君一挥手,示意手下给那绑着的男子解开。 男子得了自由,扔掉眼睛上的竹签,爬到武安君跟前,跟妻子跪在一起。 “小的姚奇,这是我妻子,本是这布庄的东家......”姚奇捡着紧要说给武安君听。 武安君眉头紧锁,显然比阳城的境况很不好,怪不得辛表程调他前来。若是手上没有绝对的实力,镇压这些被利益驱使的士兵,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 “嗯,全都绑了,带去见辛大人,让他发落。你们留在此处,还是随我一道去辛大人那里?”武安君感觉自己与这两人应该不认识,估计以前知道自己的事迹,看见旗号这才求救的。 “自然跟大人一起,容小的给妻子换一身衣服,很快!”姚奇眼中带着一丝祈求,现在的妻子衣服破败,这么出去,以后还怎么见人。 “去吧!”武安君摆摆手。 “武大人,我们是冷将军手下,你无权捉拿!”那小头目掏出腰刀,就想要反抗。 武安君动了,脚下一闪,形如鬼魅,没人看清是怎么动的。但是两丈的距离眨眼就到,随即就是一道寒光闪过,那下头目的右手齐肩而断,连带着腰刀一起摔落在地。 “给他包扎一下带走,若是再敢不尊号令,另外一只也砍掉!”武安君看了一眼自己的长刀,连一丝血迹都没有沾染,流星赶月刀的速度果然够快。 其他士兵都吓呆了,何时见过这么干净利落的身法跟刀法?如何还敢抵抗? 姚奇带着妻子赶紧进去换了一件衣服,头发依然凌乱,却至少将肌肤都盖住了。 “走吧!”武安君点点头,示意二人随他出门。 女子看着武安君的眼神有些奇怪,犹豫再三,走到武安君身前跪下。 姚奇也赶紧跟着跪下去,这种大恩大德,磕多少头都不为过。 “小女子余云舒,谢过武大人救命之恩!”女子在地上重重磕下,并不抬头,显然等武安君发话。 “你叫余云舒?怎么这么熟悉?我们认识?”武安君挠挠头,名字有点熟,但是比阳城中,他待得时间不长,根本没认得几个人。 当初他在比阳落水,得了失心疯,难道是那会有接触?那段时间的记忆,有大片的空白,武安君不由得疑惑道。 “家父、余广海!”余云舒并不抬头,继续伏低身体回道。 “余广海?你是余广海的女儿余云舒?”武安君惊呆了,面前这个女子,居然是跟他有过婚约的余云舒。 当初余广海反悔,把婚书换了之后,将余静姝跟云瑶送到韩家庄,二人的婚约就此作废。 没想到时隔多年,二人居然在此相遇,还是这般光景。 “云舒,快起来,伯父可还好?”武安君不胜唏嘘,将余云舒从地上扶起。 “家父身体康健,前阵子来信,说想去县城拜访你,却扑了个空。”余云舒心中松了一口气,武安君没有记恨她就好。 余云舒倒是想多了,武安君就算心里有些小疙瘩,但余云舒毕竟是余广海的女儿,他自然不会计较。 余广海跟武屠户乃是世交好友,虽然悔婚,却也将余静姝跟云瑶送到他家,不管当初出于什么目的,可如今余静姝跟云瑶都是他的妻子,这份关系不会变。 “哎,没办法,当此乱世,总是有太多事,不得闲。回头你跟伯父说一声,静姝在大盘山,他可以去看看,终究是一家人。”武安君点点头,他在这世间没什么亲戚,余静姝也一样,若是余广海去了,应该会开心一些。 “嗯,今日,还多谢姐夫搭救!”余云舒眼看武安君大度,干脆攀上关系。 姚奇在一旁都傻眼了,刚才还不认识,现在就姐夫了? 姚奇虽然一肚子疑惑,却很自觉地闭上嘴,等到合适的机会,妻子自会跟他说。 “嗯,云舒,你带着这个......” “姚奇,快见过姐夫!”余云舒拉着姚奇就给武安君行礼。 “姚奇见过姐夫!”姚奇恭恭敬敬行礼。 “嗯,你们夫妻二人,先随我一道去州府衙门,省得在此再生祸事!”武安君直接应了这声姐夫的称呼,本就没什么错。 段丰这会正在向辛表程汇报城中情形,作为随军幕僚,自然在城中安插了不少耳目。 “我看他们根本就没有用心,若任由这般下去,恐怕更加收不住了。”辛表程眼中闪过一丝狠辣,或许,得杀一儆百才好。 “大人,郭进留下的人手,得拱卫中军,不妨再等一等!”段丰斟酌了一下,若是现在把人派出去镇压不法,势必会造成州府衙门防卫空虚。 现在那些军头也在约束,但是却都有一种默契,只是控制抢劫的力度,并不打算停手。 这些士兵抢劫到的财物,自己留下三成,剩下的都要上交,上面那些军头才是真正拿大头的,他们才是这场盛宴真正的获利者。 碍于辛表程的威压,他们已经收敛许多,但若是停手,别人继续,那不就等于将财富拱手让给别人? “武安君到哪了?”现在铜柏的战时刚开始,一时半会郭进回不来。 “应该明日总能到了吧?”段丰算了一下路程。 “那就再等一日!”辛表程没辙,为了大局,他不得不隐忍。 话音刚落,就有卫兵进来禀报,武安君入城了。 辛表程大喜,当即就要出门去迎接,总算将武安君给盼来了。 刚到衙门口,就瞧见一支精锐的骑兵,正朝着州府衙门方向快速行进,为首之人正是武安君。 第一百三十九章 当堂对峙 “下官见过大人!”武安君翻身下马,一身铠甲叮当作响。 “大郎,你从何处得了一支如此雄壮的骑兵?”辛表程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武安君这支骑兵的规模,跟他的襄阳军已经不相上下,骑兵可不好养。 辛表程不知道的是,这不过是冰山一角,武安君现在麾下骑兵是他看见的三倍以上规模。 “大人,下官之前跟草原人作战,屡战屡捷,擒获了不少俘虏跟战马,便想着训练一支骑兵。若想在野外跟骑兵作战,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打造一支精锐骑兵。”武安君笑着解释道。 辛表程看着那骑兵中,居然有不少的草原人,这才相信武安君所言非虚。襄阳军虽然连续攻克湖阳跟比阳,却没有形成歼灭战,缴获的战马不过百余匹,跟武安君这个规模没法比。 当然,若是能够把蒲仙敖烈给围困住,那收获的战马就可观了,但是辛表程不敢冒险,只能稳扎稳打。 虽然羡慕,但是辛表程并没有起贪念,这些骑兵留在武安君手中,比给他麾下襄阳军强。武安君是他一手扶持出来的,算是亲信,仅次于郭进的近卫营。 “快,先随我进去,咱们好好聊聊!”辛表程拉着武安君就往州府衙门里走,有如此雄壮的骑兵坐镇,高枕无忧矣。 武安君示意骑兵原地等候,他先随着辛表程入衙门,具体的行动还要看辛表程的意思。 “大郎,此来比阳城,可有什么发现?”如今武安君带着精锐到了,他反倒不急,还有心情卖起关子来。 “不复昔日繁华,令人唏嘘,还望战争早早过去才好!”武安君现在还拿不准辛表程的意图,也不好说得太过。 “比阳乃是大城,连续多日征战,士兵疲敝。朝廷的赏赐,多有延误,本官为了士气,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事态的发展,超出了本官的预料。”辛表程直截了当表面自己的态度。 搜刮些钱财,辛表程是可以理解的,但是现在城中烧杀抢掠不断,显然已经超出了他的忍耐范围。 “方才入城,恰好碰到一队乱兵,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意图抢劫财物,凌辱有孕在身的妇人。下官看不过,这才出手阻拦,那些乱兵甚为骄纵,不得已,出手拿下,交由大人发落!”武安君看辛表程表明了态度,那正好把刚才那一队乱兵送给辛表程当鸡杀。 “甚好,大郎真乃本官福将!来人啊,去把冷碑、贺宽、徐修远三位将军请来。”辛表程大喜,当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来枕头,他只要表演一番就好了。 不到半个时辰,三大将就陆续到了州府衙门,最先到的是贺宽,却不急着进去,反而在门口等待另外两人。 看着那规模庞大的骑兵,贺宽心里不断嘀咕,暗道这武安君好大的本事。 贺宽作为襄阳军三大将军之一,武安君刚入城就知道了,可真当亲眼看见这五百精锐铁骑,依旧感觉到一阵阵发颤。 若是在野外,这五百铁骑,完全可以吊打一支两三千人的步兵精锐。 “冷兄、徐兄,你们二人总算来了,也不知道大人寻我们是为了何事?”贺宽朝着赶来的冷碑、徐修远问道。 “立威来了!”冷碑轻哼一声,看来这武安君才是大人的心头好,刚一到城里,就迫不及待来打压他们了。 “哎,我早就说了,这么下去,肯定不是办法。真要惹急了大人,咱们能有得好?”徐修远摇摇头,这次他们是自找的。 “嘿,老徐,你也没少拿好处吧?”冷碑撇撇嘴,大家都一样,也没看你收手。 “多说无益!”徐修远冷哼一声,你们都敞开来抢,他若是禁止麾下动手,那他这个将军还怎么当? 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徐修远很清楚,他也只能约束手下,尽量不要闹出人命来。 “走吧,咱们三个,得共同进退才行!”贺宽打的就是法不责众的主意,只要他们三个共同进退,辛表程也不好太过。 “就怕有些人,起了别的心思!”冷碑言罢,大踏步朝着衙门里走去。 “徐兄,你别跟冷兄一般见识。”贺宽拉着徐修远的手臂往里面走。 一直走到衙门正堂,里面跪着十来个士兵,旁边还有一对年轻小夫妻,不用想,肯定是被抓现行了。 “末将见过大人!”冷碑朝着辛表程拱拱手,至于站在辛表程身侧的武安君,直接被他无视了。 徐修远跟贺宽二人,除了朝着辛表程行礼,还微微对着武安君点头示意,武安君也微笑还礼。 “冷将军,这些士兵都是你的麾下,本官已经查明,这些人私闯民宅,打砸抢劫,更是意图凌辱有孕在身的妇人,若非武安君经过,恐怕后果不堪设想!”辛表程言罢,看向冷碑,显然是要其给一个说法。 “大人,士兵入城,寻些财物,也是惯例。至于凌辱有孕在身的妇人,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冷碑一看,果然是冲他来的,当下心里也不舒服。 在之前的攻城战中,他的麾下伤亡就最大,如今不过寻些财物,并没有闹出人命来,算是什么大事? 之前冷碑就约束过麾下,只要不闹出人命来就行,都由他兜着。 如今人命没有,他这个当将军的,自然要给麾下兜着。 “将军,没有啊,小的带着兄弟去寻些钱财,他们说没有,就进去搜查一番。谁知道这妇人极为刁蛮,一直殴打我等,撕扯的时候扯坏一些衣衫罢了。小的保证,绝对没有凌辱一事。”那小头目瞬间反应过来,对啊,老子又没真的把人给办了,完全可以推脱不认账。 “混账,这里有文书为证,你都签字画押了!”辛表程一拍桌案,没想到此人居然明目张胆在大堂上扯谎。 “大人,不如请稳婆过来验看,到底有没有!”冷碑不软不硬顶了回去,只要没有真的把人给办了就行。 “冷将军,本官亲眼所见,若不是本官出手,他岂会放手?”武安君看向冷碑,这种时候,他必须要把冷碑的嚣张气焰给压下去。 “武大人,襄阳军中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冷碑一脸不爽看向武安君,一个毛没长齐的小子,还想骑到他的头上? “本官忝为唐州团练使,在辛大人麾下听令。如今战时,本官尊的是大人军令,有何不妥?”武安君从辛表程身侧走下来,到冷碑跟前四目相对,火药味十足。 “哎,大敌当前,我们当同心协力才是!”贺宽跟徐修远上前,把武安君跟冷碑分开,这二人若在这里打起来,那才叫贻笑大方。 辛表程也怒气上涌,冷碑的所作所为,已经让他极为忌惮,若不是武安君在此,他还真的压不住。 “大人,这些兵痞,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严重败坏我军名声。请大人重罚,给城中百姓一个交代!”武安君朝着上首的辛表程请命! 跪着的余云舒跟姚奇心中早已翻起滔天骇浪,他们也不知道,居然会牵扯出这么多大人物。还好,武安君够强,不然他们是什么下场都不好说。 “大人,不可仅听一家之言,误杀有功之人!”冷碑针锋相对,这些士兵都是在攻城时卖过命的,没死在城头上,怎么能够现在被斩杀? 在冷碑看来,这两个布衣百姓,如何能够及得上他麾下士卒? “有功当赏,有过当罚,记住了,他们的赏赐,一文都不会少。但是按照大乾律法,他们的所作所为,必须斩立决!”辛表程拿起令牌,往地上一丢。 “大人,不可!这样会寒了将士们的心!”冷碑带着一丝不可置信,没想到辛表程这么狠,居然准备将这十几人全杀了。 这若是传开去,就是在他冷碑脸上抽耳光,还有个屁的面子? “还愣着干什么?大人的军令,你们要违抗吗?”武安君看着迟疑的卫兵,一声大喝。 那些卫兵这才反应过来,准备把这些士兵拉出去砍头。 “大人,他们都是卖过命的,没死在城头,反而要冤死在这里?你让弟兄们怎么想?”冷碑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希望辛表程能够网开一面。 “冷将军,大人是依照大乾律法审理,有什么问题?将军若是认为大人审理有问题,不妨去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上告。”武安君带着一丝玩味,居然还说冤死?这是在挑衅辛表程。 辛表程一脸冷色看着冷碑,他主要敲打的就是冷碑,若是对方再不识趣,他也不介意下狠手。 “武安君,你为何非要跟我过不去?”冷碑提着拳头就往武安君轰去。 武安君丝毫不让,空明拳猛地轰去,二人拳头相交,俱是忍不住往后连退两步,居然是平分秋色。 武安君如今最强的乃是身法跟刀法,若是对战,他有把握战而胜之。 “武大人好强的拳法,本将佩服!”武安君的这一拳,让冷碑清醒过来。有了武安君跟郭进的支持,辛表程麾下亲信的战斗力,早已不是他能够抗衡的。 “彼此!彼此!”武安君也见好就收,冷碑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能不撕破脸最好。 “大人,末将御下不严,还请大人治罪!”冷碑的态度跟之前天壤之别,居然直接单膝下跪请罪。 “罚银二百两,回去好生约束手下,若是再犯,决不轻饶。贺将军、徐将军,回去之后,务必跟将士交代清楚,这几日,武安居麾下会在城中维持秩序,若是犯在他手里,自求多福!”辛表程松口气,既然冷碑识趣,那此事便就此揭过。 三人俱是领命而去,辛表程已经动了杀心,再有敢作死的,那就只能让他们自己找死去了。 十几颗首级被高悬在城门之上,武安君亲自带着骑兵在城中巡查,慌乱的比阳城总算恢复了宁静。至于受到的创伤,只能等待时间的静养。 预期中的一场大雪如约而至,把城池中一切的不堪全部掩盖,郭进跟谢永思顶着风雪回到比阳城。 借着收复铜柏县的功劳,辛表程正式上报朝廷,为丐帮精锐脱籍,同时把大量新兵编入郭进跟谢永思麾下,让他们的实力能够跟冷碑等人齐平。 原本辛表程麾下精锐一分为三,三大将手上的实力太强,如今一分为五,再加上武安君,辛表程对军队的掌控力变得更强。 辛表程今日特意在衙门中宴请谢永思,武安君跟郭进作陪。 “谢校尉,令尊可有来信啊?”辛表程跟谢永思的父亲谢必究也有过一些交集,趁此机会拉拢一下谢家。 “在铜柏时,家父令人传话,说让我务必听从大人号令,不可擅自做主!”谢永思感觉自己也算是出人头地了,毕竟跟着郭进拿下铜柏,这可是实打实的军功。 “嗯,战事吃紧,你也不必急着回去。来年开春之后,本官就要兵发许州,正是用人之际!”既然谢必究这么说了,那就让他儿子在其麾下捞军功,谢家自然会认这个人情。 “大人,据说北元的援兵已经南下,此时应当被风雪所困,恐怕来年要艰难一些。”谢永思的消息自然灵通,谢家在北元有不少生意,那些都算是他们的眼线。 “无妨,来年开春,我大乾各地,也会抽调兵马北上。只要拿下许州,距离叶帅打下的朱仙镇,也不过一步之遥。”辛表程眼中露出一丝神往。 朱仙镇再过去,就是汴京,大乾曾经的都城。若是能够拿下汴京,他辛表程就将千古留名,成为一代名臣。 “大人,下官是跟随大军,还是继续充作偏师?”武安君带着一丝期待,比起跟北元精锐死磕,显然是当偏师捞钱来得强。 “嗯,若是本官所料不错,北元会重兵囤积郾城。你不妨充作偏师,攻打舞阳,拿下舞阳之后,率部继续北上北舞镇,与大军互为犄角。”辛表程需要一支军队在外围策应,目前看来,武安君做得很好,自然没有换人的必要。 “谨遵大人吩咐!”武安君大喜,离舞阳不远,还有个叶县,归属于汝州,也颇为富裕。若是能够连下舞阳跟叶县,截取的财富就能让他进一步扩充军队。 唐州大捷,全境都被光复的消息传到朝廷,让整个朝堂为之一振,北元的军队也并没有那么强大。 作为中路军统帅,辛表程被加太子少保衔,再进一步,成为从二品的大佬。 冷碑、贺宽、徐修远三人也再进一步,成为正五品的定远将军。 郭进得辛表程保举,因功授正六品昭武校尉,正式踏入大乾武将的行列。 谢永思也再进一步,从校尉升为从五品的游击将军,此番也算没白来。 第一百四十章 故人来信 至于武安君,从正七品的宣德郎,一跃成为正六品的朝奉郎。虽然从级别来看,跟郭进差不多,但是实际上的地位,在辛表程麾下可谓第一人。 而且让武安君诧异的是,朝廷还授了他一个职位,暂代唐州知州一职。 以他现在正六品的级别,代理唐州知州倒也说得过去,只是不知道辛表程是什么意思?毕竟州治比阳是辛表程打下来的,按照惯例,比阳城乃是由辛表程管辖。 武安君接到旨意,直接冒着风雪前往州府衙门中求见辛表程。 辛表程这会正在暖房里看公文,炭火烧得很旺,武安君一进来就赶紧卸下大氅。 “这么大的风雪,不好生在家猫着,出来做什么?”辛表程放下公文,拎起茶壶给武安君倒了一杯。 自打武安君入城之后,城中就安稳了下来,经此一事,辛表程对武安君格外器重。 “大人,您看!朝廷让我暂代唐州知州,但是这州治比阳城,可是您好不容易才打下来的。”武安君把把公文递到辛表程跟前。 “唔,也是正常,此地啊,别人来了镇不住,你就第一个不服。本官身上的差遣太多,又要专心军务,倒也没什么。原先这些惯例,本就是为了财富,这比阳城此番被搜刮的差不多了,你就自行看着办吧。”辛表程随意看了一眼,就把公文递还给武安君。 “下官哪有空打理这些事?”武安君看辛表程并没有反对的意思,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比阳城的官员都逃了,但是总要有人料理政务。你不妨招揽几个读书人,暂时充作幕僚,若是做得好,再论功行赏即可!”辛表程摆摆手,这些事,他并不想多插手。 眼下的泌阳城,对他无关紧要,他需要做的,是为开春的大战做准备。 无论是武安君管理唐州,抑或是其他人,都不重要,作为中路军统帅,都要听从他的军令。 “下官明白了!”武安君点点头,他必须把唐州安排好,才能继续率领军队北上。 百里明志乃是一名教书先生,年方二十四岁,在城西的柳舍学堂教书。 原本以百里明志的学识,完全可以成为大户人家的西席,他却甘愿在此教穷苦孩子读书。百里明志自幼也在城西长大,却天资聪颖,乃是当初唐州解试的解元,牢牢压住武安君一头。 当然,武安君更加年轻,若是再成长几年,孰高孰低犹未可知。 当初秦蕴跟武安君过不去,一是二人都是少年成名,自要分个高低,第二便是因为武安君长相清秀。百里明志虽然学识不凡,但是因为年纪稍大,且长相普通,倒是可以过些安生日子。 跟武安君当初一样,唐州归北元之后,断了科举之路,便沉下心来教书。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百里明志手持戒尺,挨个学子面前走过,若是有滥竽充数之人,定然少不了惩戒一二。 原本这种日子,学堂自然是该休息了,但是因为前些日子闹兵祸,误了课时,百里明志准备补上,不然怎么对得起那束脩? 突然一阵马蹄声在学堂门口停下,孩子们纷纷好奇扭转脑袋看去。 “啪!” “接着读,为师去看看!” 百里明志用戒尺在桌上一敲,吓得那些孩子纷纷继续读起书来,而他自己则朝着学堂外走去。 来的是骑兵,百里明志并不怕,他一个穷教书的,没什么好惦记的。 “百里兄,许久未见,还记得我不?”武安君翻身下马,摘下头盔递给一旁的亲卫。 “草民见过武大人,还要谢过大人,帮我等百姓逃离兵祸!”百里明志见来人是武安君,赶紧行礼。 前些日子,若非是武安君带着骑兵及时赶到,恐怕这比阳城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不请我进去坐坐?”武安君坦然受下。 “武大人能来,蓬荜生辉,快随我进去!”百里明志当即前面带路,把武安君带到学堂后面的一间屋子,那是他平日休息的地方。 “我这就生火,大人稍待!”百里明志有些不好意思,他平日里只有晚上才舍得烧炭盆取暖。 忙活半天,总算把火盆给点着了,又拎来一壶水放在上面烧起来。 “我今日来,是想邀请百里兄去衙门里做事,不知道百里兄意下如何?”武安君开门见山,现在他手下能打的不少,但是能处理公务的寥寥无几。 武安君必须培养自己的班底,才能保证对唐州的掌控,唐州乱,他就没办法出兵北上。 “那个、武大人,是这样的,待到形势稳定了,我还想继续参加科举!”百里明志拒绝了,如今既然大乾重新拿下唐州,他自然可以参加大乾的科举。 此时他是白身,若是入衙门做事,就是当个胥吏。胥吏乃是贱役,以后就算中举了,也会成为人生污点。 教书就不同了,虽然钱少,但是清贵,不会影响以后的发展。 “我欲聘你为幕僚,帮我处理唐州政务,每月五贯钱,你若是不愿意的话,那我再去寻别人。”武安君也不愿强人所难,虽然百里明志是他最看好的人。 “五贯钱,我想试试!”百里明志拿起茶壶为武安君沏上一杯茶。 他现在每月收入尚且不足一贯,每月还要给城外的父母一些,日子过得捉襟见肘。若是能够月入五贯,不仅能够自己宽裕些,也能孝敬父母,最重要的是幕僚并不算胥吏。 “唐州问题不少,特别是胥吏,暗地里不知道侵吞了多少财产。我需要你把这些祸害都挖出来,一是为了还百姓一个公道,其次,我供养大军,消耗极大。”武安君看向百里明志,这个活不好干,肯定要得罪不少人。 曹吉能够在苏晋跟曹昉的眼皮子底下弄出那么大的产业来,其他各县未必没有。 “给我多少人?”百里明志揉了揉脑袋,这活搞不好要丢命,看来五贯钱也不好拿。 各衙门里的胥吏盘根错节,牢牢把控着基层的权力,很多时候,王朝的更替他们都能稳坐钓鱼台。 “给你配两名护卫,另外,衙门里的所有人手以及各乡的里正,你都可以随意撤换,只需报与我知晓即可。”武安君也想借此机会看看,百里明志到底有几分能耐。 “成,这事我干了!”百里明志喝了一口热茶,武安君这是完全放权,他没理由不接。 而且眼下大军驻扎,正是动手的好时机,谅那些宵小也不敢动弹。 “那这些孩子,怎么办?”武安君端着茶杯,看着外面摇头晃脑的孩子,当初他也曾经这般启蒙。 “大人放心,我定会为他们寻一个良师,闲暇之时,也会回来看看他们。”百里明志也有些不舍,这座学堂,陪他度过了生命中最灰暗的时刻。 武安君带着百里明志回到县衙,直接从亲卫挑出两人给他作护卫,同时召集所有县衙的衙役跟书吏,明确告诉他们,从现在开始,衙门里的政务都由百里明志代理。 比阳城乃是州治所在,自然有两个衙门,分别是州衙跟县衙。辛表程自然是住在州衙,而县衙就成了武安君的住所,现在武安君等于是把比阳城的公务全部扔给了百里明志。 摆脱政务一身轻松,武安君准备去街面上溜达一下,过几日雪化天晴之后,就回大盘山去,待到开春再来。 刚出门就碰到谢永思跟郭进,二人踏着积雪迎面而来。 “武兄弟,今日我做东,咱们去喝一杯。海棠来信了,若不是你出手,恐怕就要遭罪了!”郭进准备宴请武安君,顺便叫上谢永思,二人毕竟并肩奋战过。 “恰逢其会,自然要给郑兴河一点教训,但愿他今后能老实些。”武安君摇摇头,郑兴河也是作死,非要跟郭进的女人过不去。 “上次还是下手轻了,下次再见,我一定废了他的双手!”郭进恨恨道。 “听说,他跟荣义山要去投奔谭良弼,以后下手就不方便了。不过也好,暂时他是不会出现在襄阳城,郭兄可以放心!”武安君劝道,就算辛表程跟谭良弼不对付,可是军中将领内斗,这也是大忌。 “武兄弟所言不错,军中最忌内斗。听说那城东的浩然楼不错,咱们去那家好好喝一顿,如何?”谢永思也劝道。 “二位放心,郭某不是鲁莽之辈,就算动手,也不会留下话柄。咱们便去那浩然楼,今日不醉不归!”郭进已经好些日子不曾饮酒,军中的规矩,战时不得喝酒,他是牢记在心的。 “啊,对了,这里有武兄弟的两封信,家中仆从带来的。”谢永思伸手入怀,取出两封信递到武安君跟前。 武安君接过信封,其中一封出自槿颜之手,只看信封上的笔迹,就能够知晓。第二封的信封上,字迹虽是出自女子之手,却多了几分锋芒。 武安君也不知道这封信来自何处,当下都收入怀中,待有空时再细细阅览。 浩然楼乃是比阳城最为有名的酒楼,楼高三层,一层乃是接待散客,二层都是包厢,三楼则是用来接待贵宾。 比阳城刚经历过浩劫,浩然楼也没几个生意,掌柜的瞧见武安君三人,自是赶紧引到三楼的贵宾区。 “武兄弟,你就赶紧看信件吧,莫要误了事情。若是有回信,明日我还可以让那管事带回去。”眼下酒菜还没上来,谢永思知道武安君惦记信中内容,自然开口打趣道。 “如此也好!”武安君也很好奇,那封信究竟是谁写的。 武安君先拆开槿颜的信,主要讲了建康分号的事,有了谢家的鼎力相助,一切都很顺利。数天之前,已经开业,生意比起襄阳还要好上几分,毕竟当初大乾南渡,很多世家大族选择建康为落脚点。 槿颜在字里行间,自然少不了让武安君注意身体,天寒加衣,同时流露出明年准备来唐州看望武安君的意思。 槿颜的用词很谨慎,显然还是在担心自己的身份,若是贸然来此,可能会给武安君带来困扰。 在信的末尾,槿颜也提到了另外一封信的由来,原来是叶柔听到建康开了江南优品的分号,在分号中见到了槿颜,这才托槿颜把信送到武安君手中。 “见字如面,愿君安好。自淮水一别,再难相见,闻君屡立战功于沙场,妾心甚喜,却又恐君负伤......” 自打那日淮水之上,武安君出手相救之后,叶柔的脑海中就种下了武安君的身影,再也挥之不去。随着时间日久,思念更甚,每当有武安君的消息,都能让她欣喜好久。若是连续几日没有消息,她便又患得患失,总害怕传来不好的消息。 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情感,武安君如何看不懂,佳人恩重,可惜他眼下无福消受。 “武兄弟,建康的铺子,你就放一百个心,绝对没有问题!”谢永思等到武安君把信收好,这才开口说道。 管事的已经跟他说了,江南优品开业,他老爹亲自到场站台,在建康绝对没有宵小敢犯在谢家手中。 “那还要多谢谢兄帮衬,一会酒来了,我要敬谢兄一杯!”武安君笑着说道,建康谢家若是连个铺子看顾不好,传出去面子都丢尽了。 话音刚落,掌柜的领着小二一道端着酒菜上来,又让小二把炭火烧得旺些。 郭进最是豪爽,直接拎起酒壶给武安君还有谢永思满上,今日定要给这两位喝好了。 武安君年不过二十,就已经手握精锐,还代理知州一职,飞黄腾达指日可待。而谢永思,本就是谢家子弟,如今又跟着辛表程捞军功,想不飞黄腾达都难。 郭进虽然功夫好,手下也有不少弟兄,却是三人中根基最浅的,哪怕有辛表程的照拂也要差了些。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谢永思也褪去了世家子弟的伪装,各种小道消息那是张口就来。 “要说最劲爆的消息,那还得属永兴郡王府的事,那小王爷还想着冲喜,没想到却一命呜呼。话说这李家的女子也是倒霉,那小王爷本就是体弱的,现在还背上个克夫的名头,往后的日子,不好过啊!”谢永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武安君心中一个咯噔,这李家的女子,可不就是李采薇?那日他为了硫磺矿的事,还在其出嫁的路上拦了下来,没想到这才没多久,就成了孀居的寡妇。 想到那活泼狡黠的女子,却遇到这种命运,武安君也不由得一阵感慨。 第一百四十一章 求告无门 “李氏商行,那可是咱们大乾排得上号的大商行,李家原本是想傍上永兴郡王这棵大树,现在恐怕麻烦了。”郭进摇摇头,对这婚事,他也略知一二。 “可怜那女子,若是小王爷身体好起来,自然就是王府的宝贝疙瘩。如今冲喜不成,小王爷还丢了性命,往后的日子,恐怕要难熬了。”谢永思摇摇头,李家这次可是赌输了。 “李氏商行这么大产业,背后的势力也不小,总不至于的。”武安君摇摇头,大不了离开王府,李氏商行还能缺了她一口吃的? “永兴郡王府,可没那么好打交道,那小王爷可是唯一的嫡子。若是所料不错,罪责都得这女子来承担。李家背后的那点势力,永兴郡王可不放在眼中。再说了,那些朝堂之上的大人物,又岂会为了区区一个女子,得罪永兴郡王?只要永兴郡王能消气,沉塘又如何?”谢永思摆摆手,这些世家大族的行事方式,他是一清二楚。 “沉塘?”武安君带着几分不可置信问道,怎么会这么严重。 “谁知道呢?永兴郡王就这么一个嫡子,就这么没了,会如何做,谁也猜不到。可惜了,原本是各取所需,恐怕以后要反目成仇了。”谢永思两手一摊,这就是命。 武安君也不由得为李采薇叹息,那么机灵的一个女子,没想到却输给了命运。 若是举手之劳,武安君不介意帮她一把,但如今面对的是永兴郡王,就他这小胳膊小腿的,还是算了。 恰在此时,永兴郡王府中,气氛紧张得能掐出水来。 “李恒盛,你要搞清楚,若不是看在我儿子的份上,你连这个门槛都进不来!”一名雍容华贵的妇人,指着跪倒在雪地中的李恒盛,连一丝面子都不给。 这位妇人正式永兴郡王的正妃,出自当地大族柳氏,永兴郡王当初能够在永州站稳根脚,跟柳家的帮衬脱不了关系。 李氏商行的背后,站着的是什么人,王妃柳氏一清二楚,可她不在乎,以永兴郡王府的实力,能够令她忌惮的势力已经不多了。 更何况这李恒盛,不过区区一届商贾,能够攀上永兴郡王这门姻缘,已经是不得了的恩赐,没想到却是个不识相的。 话说这李恒盛,虽然是个白身,但是经商却是个天才。李氏商行这些年生意越做越大,怕引起有心之人惦记,这才想要抱上永兴郡王府的大腿。 当然,李恒茂想要趁机跟议和派划清界限,投入皇家阵营也是主要原因之一。 在李家的盘算中,只要这婚事成了,李家就算彻底腾飞,从一个地方大族成为世家之列,这才是他们的野心。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只听说这小王爷身体不好,却没想到成婚没几天就一命呜呼。 永兴郡王遭此打击,心灰意冷,不见外客,王府中大小事,就由王妃柳氏操持。 柳氏恨透了李采薇,若不是李采薇这个扫把星克死了世子,她又怎会承受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而且王爷这些年,身子骨也不行,极少临幸女子,想要再怀上孩子,难如登天。 王妃柳氏直接下令,在世子陵墓旁修建一座佛塔,让李采薇在其中为世子祈福,从此与青灯古佛相伴,终生不得出塔。 李采薇是什么性子?自然不肯作罢,提着宝剑就要杀出王府去。 李采薇的武艺自是不错的,可又如何抵得过王府护卫?若不是看在她是世子夫人的份上,早就大卸八块了。至于小檀姑娘就没那么幸运了,被硬生生打折了双腿,若非李采薇以死相逼,小檀估计就被丢去喂狗了。 “还请王妃怜惜,小女年方十七,年幼无知,不要跟她一般计较。让在下带回家中,好好教训,定然要给王府一个说法。”李恒盛跪在雪地中,只要王府愿意放李采薇一马,他什么都愿意。 柳氏很清楚,李恒盛所谓的说法,就是给钱。但是她就一个儿子,就这么没了,她要钱做什么?送给那些贱妾的孩子继承? 一想到那些贱人在背后偷笑,柳氏就气得发抖,可即便如此,她还不得不笑脸相迎,想着过继一个到膝下。 若是她不有所行动,无论后面哪个庶子继位,她这个正牌王妃恐怕都没得好,说不得连王府的陵墓都进不去。 “世子夫人,是我王府明媒正娶,你若是觉得本宫处置不当,自可以去上告,大理寺也好,宗正寺也罢,都由得你去。但是,在没有决断之前,世子夫人必须留在府中,每日为世子祈福,不得会见外客。佛塔落成之后,当长居塔内,终生不得离塔,死后与世子合葬。” “李恒盛,本宫已经够体面了,再不识好歹,别怪本宫心狠!” “来人啊,礼送出府!” 柳氏言罢,一挥手,直接往后院行去。两侧的护卫一拥而上,抬起李恒盛就往外走,任他李恒盛一身功夫,也不敢使出半分。 李恒盛很清楚,王妃所说的心狠,就是让李采薇给世子殉葬。 活人殉葬,明面上已经快绝迹,可实际上依旧暗中存在,李恒盛为了女儿,他不敢放肆。 李采薇在阁楼上,远远瞧见被扔出王府的李恒盛,心若刀割,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小姐,你不要管我,寻机逃出去!”小檀被打断双腿,虽然有大夫治疗过,没两三个月都不能走路。 “不可以,小檀,我绝对不会丢下你的!”李采薇一把将小檀搂住,眼泪再也忍不住,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滴落。 “小姐,你不要犯傻,小檀乃是贱命一条,你不一样。只要出得王府,以后改名换姓,还有好日子过。”小檀一把捧着李采薇的脸,她不希望李采薇被一辈子困住,以她的性子,肯定会疯的。 “出去,又能去哪?小檀,我也想通了,你我作伴,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也好!”李采薇感觉人生都开始变得灰暗,再也没有了往日机灵跳脱的性子。 “去寻武安君,她肯定不怕王府,大不了,就躲到他那山里去,谁还能寻去不成?”小檀觉得,现在能够指望的人不多,武安君就是首选。 其他人或许会忌惮永兴王府,但是武安君肯定不会,一个敢提着脑袋跟北元干的人,又怎么会怕永兴郡王府? “不成,我不能丢下你。”李采薇有些心动,可看了一眼小檀,她绝对不会丢下她的。只要她一逃离,小檀就必死无疑。 无论小檀怎么劝,李采薇就是不搭理,她绝对做不到丢下小檀独自逃生。 这些日子,李采薇一直在想,若是当初就听小檀的,自己再勇敢一些,是不是就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可人生没有如果,她没有再次选择的机会。 李恒盛在冰冷的风雪中起身,看了一眼紧闭的王府大门,心中一狠,直接上马车离去。他很清楚,哪怕跪死在这里,也无法让王妃回心转意,还不如再去想想办法。 李恒盛的第一站,就是去了光州,防御史严焕,那可是李采薇的亲舅舅。 但是让李恒盛失望的是,严焕直接拒绝了,反而劝李恒盛坦然接受,待到过些年,王府的气消了,再想办法。 也不是严焕胆小,他区区一个防御史,正五品的武官,如何敢得罪永兴王府? 若是闹到朝堂之上,恐怕他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在严焕看来,李恒盛若是真的想要救女儿,自然是要去京师,寻他的兄长李恒茂。 李恒盛出了王府,直接乘马车往临安去,他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身为刑部侍郎的兄长。 李恒盛作为李恒茂一母同胞的兄弟,刚到府门口,就被管家引到客厅休息,待李恒茂下朝回来。 “二弟,你怎么来临安了?”李恒茂听说兄弟来了,来不及换衣服就赶过来。 “大哥,救救采薇吧!”李恒盛直接跪倒在地,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不着急,好好给哥说说!”李恒茂心中一疼,一把将兄弟抱起,上一次李恒盛这般哭泣跪在他跟前,还是母亲离世时的情形。 李恒盛跟李恒茂兄弟二人,虽然出身李家,却幼年丧父,乃是母亲一手拉扯长大。 李恒茂作为长兄,从懂事起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他也争气,一路科举过关斩将,二十三岁就获得进士功名。 长兄如父,对于这个弟弟,李恒茂一直很疼爱。李恒盛不愿意读书,母亲屡次责打,都被李恒茂拦住。 李恒茂当官之后,更是让李恒盛开始接手李家的生意,随着他的官越做越大,李恒盛也是把李氏商行牢牢握在手中,越做越大。 “哥,采薇她......”李恒盛将情形大致给李恒茂说了,现在他只能指望李恒茂了。 但是一向疼他的大哥,这次并没有如他的愿。 “二弟,眼下,朝廷正是多事之秋。为兄能不能再进一步,就看这两年了,恐怕,只能委屈采薇一段时间了。”李恒茂也感觉投鼠忌器,他也不敢跟永兴王府斗。 以永兴王府的势力,他根本斗不过,而且一旦斗起来,必然会影响他的仕途。 “哥,采薇她等不得啊,他们要把采薇在塔中关到死啊!”李恒盛一直把李采薇当作掌上明珠,宝贝的不行,怎么能看见李采薇遭这样的罪? “二弟,你要知道,就算我插手,也救不出采薇,平白树敌。过几年,若是我能入阁拜相,永兴王府也得给面子,自然可以放采薇出来。”李恒茂知道,永兴郡王府势力大,只有等到他有足够势力的时候,对方才会给他面子,眼下的他还不够。 “入阁拜相?若是不能呢?当初这个婚事,可是兄长这个伯父,给采薇选的!”李恒盛很失望,没想到,事到临头,居然没有人真的愿意帮他,任他有再多的钱,又能如何? 曾经的李恒盛以为,只要富甲天下,何物不可得?如今他连女儿的自由都保不住,挣这么多钱,有什么用? “是,你有没有想过,若不是出了岔子,以后采薇就是王妃,就是那个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人?我们兄弟努力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这些?我的选择有什么错?”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采薇能不能出来,就看她的命,只要我能入阁拜相,永兴王府一定会把她送到你身边。”李恒茂眼下正是关键的一步,容不得半点行差踏错。 “等多少年?八年?十年?采薇的性子,你是知晓的,恐怕早就疯了。她娘走得早,让我看顾好她,结果呢?”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大哥你给我就说这些?你努力去做了吗?我命由我不由天,我就不认这个命!” 李恒盛言罢,一甩衣袖,大步离去,他绝不认命! “二弟,你莫要冲动......” 任凭李恒茂在身后如何劝说,李恒盛都没有半分犹豫,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出家门,直接上了马车。 “老爷,去哪?”车夫抽动缰绳,马车缓缓加速,任凭身后的李恒茂如何招呼也不停。 “唐州!”李恒盛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你们都看不上钱,自然有旁人看得上。 李恒盛别的没有,就是有钱,既然王府看不上,那就找看得上的人。 武安君在大盘山的暖房中打了个喷嚏,这几日在山中温香软玉,过得好不快活。 如今的大盘山,俨然成了他麾下的工业基地。 这大盘山中不仅有铁矿,还有煤矿,简直就是天然的工业基地。武安君正在规划,从安家寨到泌阳县的道路要好好修一修,方便物资进出。 当然,肯定是要修一道关卡,万一在外面打不过,也能躲到山里面继续当他的山大王。 虽然有了大乾朝廷授予的官衔,但是武安君很清楚,若是唐州丢了,他跟着大军返回大乾,那就跟杂草一样不受待见,还不如当个山大王呢。 “夫君,矿上占用的人手太多了,开年农事可能都忙不过来,就怕误了耕种。胡老刁那边,都来抱怨过好几回了。”余静姝给武安君端来一杯茶。 如今这大盘上,工匠跟矿上的待遇,都比种地强多了,只要招人,大家都挤破脑袋抢着去,导致种地都看不见青壮了。 “哎,这也是没法子,哪哪都缺人。不是有不少牛马吗?都利用起来。”武安君也头痛,山外边现在也缺人。 几番大战,青壮折损不少,武安君又扩军增兵,人口哪是一下子能够补充上来的? 好在有了充足的粮食供应,老弱妇孺也能顶半边天。 第一百四十二章 哭上门来 最近武安君一直在谋划一件事,那就是该办一座书院了,正好把系统抽到的那一套小学数学教材给用上。 在武安君看来,但凡能够把小学数学给学通了,当个账房先生那是易如反掌。 若是再学一些经义典籍,当个书吏也绰绰有余。 武安君现在需要一批人手,将那些积年老吏给逐步替换掉,把衙门到民间的最后一段给打通。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那些读书多年的学子,不愿意操持这种贱役,可不通文墨之人,又无法胜任,这才是其中最大的阻碍。 “当家的,听说了吗?武大人说了,明天去学堂听课的孩子,都给两文钱。”妇人正在给孩子缝补衣服,大盘上这两年条件好了些,却也只是能够吃饱穿暖。 “还不如跟我去矿上帮忙,可以拿四五文钱。”汉子用温水擦洗一下脸。 以前这种农闲的时候,自然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农闲的时候都去矿上帮忙,一天可以挣二三十文钱,这肯定比窝在家里强。 如今好些孩子也去矿上,做一些简单的分拣活,也能挣几个零花钱,多了没指望,买两个包子填填肚子还是可以的。 “当家的,你我一辈子不识字,也就这样了。但是山娃子我觉得还算聪明,是个读书的料子,又不花钱,还能领两文钱回来,这不比去矿上强?若是能够读书认字,以后找婆娘也容易些。”妇人把水端到外面倒掉,孩子还小,不差他挣那一文两文的。 “倒也是,认字就是强!”汉子看看在外面跟其他孩子打雪仗的山娃,感觉能认几个字,比当睁眼瞎强。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给他把衣服缝补好,明天就穿这身去,不能太寒酸了。”妇人手中这件,就是山娃最好的衣服了,明天授课的是武安君,可不能太丢面子了。 待到山娃回来,知晓明日要去读书,那是一蹦三尺高,读书认字,那是大户人家才有的待遇。 ‘你可要努力些,武大人说了,十天之后就要考校,只留下一百人。你若是真的想读书,那就好好读,我跟你爹再苦再累,也要供你读出个样子来,以后好给武大人办差。”妇人眼中带泪,这么些年,可总算要熬出头了。 当初她们在安家寨,是过的什么日子?现在又是什么样?他们心底自然有一杆秤。 “去了就好好读书,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敢不听话,仔细你的皮!”汉子警告山娃,读不出来倒也没什么,敢在大人跟前调皮,他第一个不答应。 “爹、娘,我知道的,你们就放心吧,我肯定认真听大人讲课!”山娃拍着胸口保证道。 “你这娃,要机灵些,大人可是文曲星转世,在他跟前听课,那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你可莫要错过机缘!”妇人仔细叮嘱道,这般的机缘,可不常见。 由当朝五品的知州大人启蒙,这说出去估计都没人信,第二天刚蒙蒙亮,大批孩子就踏上了去往学堂的路。 学堂很大,就是之前仓库的一部分,被临时收拾出来,足以容纳几百号人。 武安君看着底下挤挤挨挨的孩子,年龄都在他要求的十到十五岁之间,这个年纪的孩子,只要用心学,最多两三年,就能把小学知识给学透。 武安君并没有规定性别,但是来的人里面,女孩子估计不到两成,对此武安君也早有预料。 按照年龄跟身高将他们排好位置,点了一下人数,足足有二百五十多人。 十天,十天之后,武安君就会通过考试,只留下一百人,武安君并没有打算普及教育,而是走的快速培养路线,天分不够就直接舍弃。 山娃今年十二岁,坐在相对靠后的位子,很快他就被分到一根炭笔以及一块竹板。 能够用来写字的纸张,依旧是奢侈的东西,可以反复利用的竹板,就是更好的替代品。 山娃在主板上,照着前面黑板上的数字,一笔一划地描写着。 左边是汉字的一二三四等数字,右边有对应的数学字符,今天上午的教学,就是让孩子学会简单的汉字跟数字符号。 山娃在竹板上,照着模样写下来,一边写嘴脸还念叨着读音。 下午学的就难了一些,个位数的加法,每人还发到了一些竹签,用来帮助理解。 没有任何的趣味教学,有的就是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可以不理解,但必须要记住。武安君要做的,就是把这些人中,最适合学习的孩子挑出来,然后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成才。 放学的时候,每人都领到了两枚铜钱,山娃回家就把钱交给娘,自己继续在那用炭笔画着。 妇人时不时过来看一眼,虽然不知道写的是啥,但肯定是大人教的,这孩子比自己跟他爹都强。 十天之后,武安君直接将所有人隔开,每人发给一张试卷,监考的士兵围着考场排成一个圈,但有异常,直接逐出考场。 区区十日功夫,武安君就把两位数以内的加减法,跟一位数的乘除法全部教下去,能考多少,就看他们的勤奋与天赋了。 山娃很幸运,获得了甲的评价,不仅可以继续留在学堂学习,还额外获得了十文钱的奖励,乙的话就是五文钱,若是丙的话,只有最基础的两文。至于更低的,就无法继续留在学堂学习了。 山娃看着那些被迫离场的孩子,眼中充满了不舍,更是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 除了数学课由他教授之外,武安君还聘请了一位教经义的先生,武安君不在的时候,就由他来负责授课,以经义为主。 新年的到来,整个安家寨都陷入欢乐之中,武安君站在寨墙上,看着热闹的人群,心中涌起莫大的满足感。 无论如何,他至少给这些人,带来了幸福的生活。 “大人,前方关卡来报,说是有一个人,叫李恒盛的,求见大人!”武安君正在享受众人欢乐带来的满足感,却被传来的消息打算了思绪。 “李恒盛?速速请他过来!”武安君不知道李恒盛为何来此,但是李氏商行对他有大用处,自然要见的。 山路虽然经过修葺,但是大雪封路,依旧无法供马车通行。狗拉雪橇就是最好的工具,李恒盛坐在雪橇后面,把整个脸都用帽子捂好,那种刺骨的寒风让养尊处优的他极为难受。 但是李恒盛知道,自己必须坚持,这是救他女儿唯一的路。 李恒盛也想过去江湖上请人手,可只要一听对方是永兴王府,连价格都不愿意听,直接就回绝了。 但凡有点分量的人物,都知道那永兴王府算是永州一霸,麾下豢养了大批的高手充作门客,更是有三百精锐护卫。王府跟柳家同气连枝,不仅控制当地的帮会这些势力,在城外更是拥有大批的田庄,庄上也养着大批量的护卫。 可以这么说,只要永兴王府愿意,随时都可以拉起一支超过千人的精锐,俨然就是永州真正的霸主,就连朝廷官员也不敢管永兴王府的事。 钱虽然好,但是去永州跟永兴王府作对,就算挣到钱,那也没命花,有个屁用。 李恒盛被雪橇拉着进到安家寨之后,被眼前的景象惊讶地合不拢嘴,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头一次看见这样的景象。无论大人还是小孩,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笑容,到处都洋溢着喜气,或许前朝盛世就是这般光景。 安家寨新建了大批的青砖瓦房,除了高级人才直接包分配之外,其他都是需要花银钱购买的。 一座三间的青砖瓦房,作价三十两,当兵两年就能攒下这一座宅子。 如今住上青砖瓦房的,除了士兵家属,最多的就是工匠,只需要一次性付上十五两银子,剩下的可以先欠着,按月付给山寨就行。 武安君如今的住所,在山寨中间的坡地上,除了比起旁的宅子要高大一些,最大的区别就是用上了玻璃窗来改善屋内光线。 炉子中的炭火烧得很旺,屋内比起外面要暖和许多,李恒盛一进屋内,就感觉到一阵热气铺面而来。 “在下李恒盛,见过武大人!”李恒盛感慨万千,当初他还担心女儿被武安君抢婚,现在想来,还不如当时被抢走。 如今这年纪轻轻的男子,居然已经身居知州的高位,手下更是掌握一支精锐士兵,算是一方小势力。 “伯父,何必如此客套?静姝、云瑶,这位就是李伯父,待我甚好,快些去备酒菜,我要跟伯父一醉方休!”武安君拉着李恒盛的手就往里面走,这位可是财神爷,硫磺矿都指着他呢。 余静姝跟云瑶跟李恒盛见礼,随即就去厨房准备晚餐。 “武大人客气了,在下惭愧!”李恒盛被武安君引到屋内,紧挨着炉子坐下。 这屋内的陈设,肯定比不上他李家的屋子奢华,却也透着一股子暖意,待着就是感觉舒服。 “伯父,天气寒冷,先喝杯热茶,去去寒气!”武安君拎起炉子上的茶壶,给李恒盛倒上一杯。 “武大人年少有为,在下甚为钦佩,一路行来,多有感慨。这山中贫瘠之地,居然让大人治理得犹如世外桃源,当真令在下大开眼界!”李恒盛感受到武安君的热情,那也得赶紧回两记马屁。 “伯父见笑了,山野之人,不通礼数,只求三餐温饱。伯父掌管偌大的商行,手上每日往来都是巨额财富,如何看得上这些?”武安君嘴角露出一丝得色,如今别的不敢说,这大盘山中,今年冬天冻死饿死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哎,在下粗鄙,只懂得操持贱业,纵有万贯家财,却也救不得采薇。武大人,我就这一个宝贝女儿,捧在手心都怕化了。”李恒盛喝了一口热茶,想起被困在永兴王府的李采薇,顿时悲从中来,根本不用演戏,老泪纵横。 “伯父这是怎么说?采薇姑娘什么情况?”武安君虽然知道那小王爷不幸去世,李采薇估计要难过一阵子,却也没想到李恒盛赶来他这里哭诉。 李氏商行财大气粗,背后又有朝廷大佬坐镇,就连那光州防御史的舅舅也不是好惹的。 之前谢永思说起这事,武安君还感觉是夸大了,最多就是要过上几年孀居的日子罢了,以后顶着个克夫的名头,难寻门第高的好人家。 “武大人,你有所不知,采薇是个命苦的丫头,她刚过门不到半个月,那王府世子就撒手人寰。原本那世子就体弱多病,我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亲手把女儿推入了火坑啊!”李恒盛抱着茶杯,眼泪鼻涕齐下,看得武安君都不由得悲从中来。 “这个、都是意外,过些时日,采薇姑娘自然会从悲伤中走出来的。”武安君试着安慰道,以李采薇的性子,又怎么会为了世子而一蹶不振?毕竟又没多少感情。 “不是这个、武大人,那王府要在世子陵墓旁,修建一座佛塔,把采薇关入其中,为世子祈福,终生不可离塔!在下想要见女儿一面,都不可得啊!”李恒盛摇着头,把这些日子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 “这么霸道?”武安君微微蹙眉,这永兴王府的行事作风,他当真是看不惯。 “他们说,是采薇克死了世子,不让她陪葬,已经是给我李家天大的面子了。据说,采薇想要逃离,却被打折了腿,我这苦命的女儿啊!”李恒盛哭累了,用衣袖擦拭一下眼角,听说是小檀的腿断了,但是为了打动武安君,他也得把情形描述得严重一些。 “王府如此做,就不怕李家报复?”武安君到现在都没搞明白,这李恒盛为何来找自己哭诉。 “李家,我李恒盛一介商贾,采薇一个外嫁的女子,算得了什么?在他们眼中,都是工具罢了,等到没用的时候,便一脚踢开。”李恒盛想起这事就悲从中来,连自家兄长都靠不住,又能指望谁来? 武安君有些错愕,这永兴王府有这么猛吗?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伯父只要舍得钱财,总有法子救出采薇姑娘的!”武安君掂量了一下,若是他还是个山大王,说不定就出手把李采薇给救出来。 只是他如今也是有官身的人了,再去干打家劫舍的活,传出去影响仕途。 第一百四十三章 达成交易 “武大人,这永兴王府,在永州树大根深,在下就是出钱,也没人愿意接这个活!”李恒盛一脸落寞,以前总觉得钱是万能的,现在才知道,在权势面前,金钱啥也不是。 “咳,伯父,凡事都是有价码的,只要你愿意出足够多的钱,请谁出手都不在话下!”武安君摆摆手,若是请不动,那就说明价码不够高。 “那武大人你开个价,多少钱,帮我把采薇救出来?”李恒盛眼睛一亮,既然武安君这么说,那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大家干脆谈钱,这个他擅长。 “额,伯父,我说的是江湖高手。如今在下忝为唐州知州,也是正经的朝廷官员,哪能接这个活?”武安君面露难色,好家伙,感情一开始就打得自己主意,怪不得大老远跑到山中跟自己哭诉。 “武大人,你是不知道,那日你走后,采薇一直抱着那音乐盒,片刻不得离。我这当爹的,如何看不出来,她的一颗心,早就挂在你身上了......”李恒盛开始打感情牌,从方才武安君的表现来看,明显对永兴王府没有丝毫忌惮。 那些一听永兴王府就两腿发抖的,根本指望不上,而武安君不一样,他是顾忌身份,不愿意这么干而已。 云瑶跟余静姝正好端着饭菜进来,听见这番言语,忍不住对武安君翻个白眼。 “咳,伯父,这事再从长计议!”武安君大喊冤枉,往日里就是个生意往来,真的没有别的牵扯。 “武大人,采薇苦啊,嫁给世子,她本就不愿,是我害了她。只要大人伸出援手,救采薇脱离火海,我定然不再插手你们之间的事,做小也好,没有名分也罢。” “襄阳的商号,我早就许给采薇了,她一辈子衣食不愁......” 李恒盛急眼了,眼看武安君不肯出手,什么条件都往外扔,就不信对方不心动。 “伯父,我跟采薇姑娘,只是生意上的往来!”武安君以手扶额,怎么就不信呢? 武安君说完,不仅是李恒盛,就连余静姝跟云瑶,都是一脸不信的样子,就等着武安君继续狡辩。 “伯父,你先安心吃饭,郎君此人,最是心善!”余静姝放下酒菜,狠狠剜了武安君一眼,相好的老爹都寻上门来了,还不承认。 “大郎,若是不为难,就帮衬些。”云瑶看着李恒盛,一个大老爷们为了女儿哭成这样,也着实不容易。 “对了,伯父,襄阳商号值多少钱?”余静姝直接在武安君身边坐下,端起酒壶给李恒盛倒满。 “还没算过,一直都是采薇打理的,我也没太过问,好像账上有六七万两的样子。其他还有一些货物,具体的货值,要看了账簿才知道。”李恒盛擦擦眼泪,襄阳商号早就交给李采薇了,原本这阵子他是要去盘账的,但是出了这档子事,哪有这个心思? “这么多?”云瑶给武安君倒酒的手一抖,这数字也太吓人了。 “襄阳商号,是我李氏商行第二大分号,仅次于临安商号,这么些年,采薇打理的不错,是有不少积蓄。”李恒盛擦把眼泪,端起酒杯,微微颔首表示谢过。 “郎君,我们姐妹在山中,也帮不上你太多。采薇姑娘善于商事,有她帮郎君料理,想必也是极好的。”余静姝原本是不爽的,武安君又背着她们勾搭狐狸精,还让人家老爹寻上门来。 结果这哪是什么狐狸精?这是财神爷,不仅自己有钱,还会钱生钱。 如今余静姝跟云瑶最头疼的就是缺钱,若是武安君勾搭一个女人就能入账一大笔银钱,这也是个极好的生财之道。 武安君若是知道她们的想法,肯定要忍不住翻个白眼,这是把自己当作挣钱工具了? “山中虽然粮食够吃,但物资紧缺,若是有了采薇姑娘相助......”云瑶跟着打边鼓,意思很明显,救下采薇姑娘,咱们就发财了。 武安君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颇有一种拿身体卖钱的感觉。 “二位夫人所言极是,采薇打理商行,胜过世间男子。以后这襄阳商号在她手中,日进斗金,定能为武大人分忧!”李恒盛大喜,既然武安君的两位夫人都表示赞成,这事就妥了一半。 “你们要知道,那可是永兴王府!”武安君以手扶额,这人是那么好救的? “这有什么的,抢了就跑,他们还敢追到山里来不成?”余静姝满不在乎,北元精锐大举来攻都不怕,一个王爷又能咋滴。 “额,伯父,不如这般,我把采薇姑娘救出来,你把襄阳商号的财富给我,如何?”武安君觉得余静姝讲得很有道理。 从唐州去永州,沿途只要有辛表程的手令,定然畅通无阻,只要他抢了人就跑,还真就不怕永兴王府来追。 只要隐藏身份,就算王府猜到了,他不认账,又能如何? 武安君虽然当了大乾的官,可毕竟是山贼出身,思维跟普通官员不一样。若是能够拿到这么大一笔钱,他完全可以把麾下军队继续壮大,有了足够的实力,自然就有话语权。 “那怎么行?采薇本就钟情于大人,大人又何必如此绝情?莫不是大人也信那克夫之说?”李恒盛肯定不依,李采薇已经背了一个克夫的名声,若是再被不明人士劫走,名声肯定就完了,上哪去寻好姻缘? 这两位夫人一看就是好相与的,武安君本就是少年俊杰,文武双全,若是采薇能够先怀上孩子,以后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李恒盛家财万贯,有他这个娘家靠山,武安君自然不会亏待李采薇。再说了,就算没名分又如何?生个大胖小子跟他姓李,那是再好不过。 以前李恒盛是没想明白,都依着他大哥的话,现在他是想通了,总不能太委屈自己跟女儿。 “大人,在下愿意每年供应一万斤硫磺,不要钱!”李恒盛眼看武安君不松口,直接竖起一根手指。 方才武安君有句话说得对,之所以谈不拢,那是价码不够,那就加价。 一年一万斤硫磺,那就是一万多两银子,他李恒盛出得起。 至于家族,李恒盛自有计较,他这不也是为家族寻找靠山嘛。武安君虽然眼下地位不显,但是谁知道这场仗打完,他能到什么高度?提前投资,正是经商之道。 武安君感觉有些晕,这李恒盛完全就是在用银子砸人,刚才那几万两武安君还能受得住,现在这一年一万斤硫磺,让他有些把持不住。 “郎君~” “大郎~” 余静姝跟云瑶,一人一边摇着武安君的手臂,这么好的事,全天下哪里寻去? “成!伯父放心,这事,本官接下了!”武安君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玛德,不就是去永兴王府手上救个人,又不是屠了永兴王府,这么多银子,不挣白不挣。 至于李采薇,长得好看又能挣钱,好像,也是很不错的。 李恒盛长出一口气,既然武安君应下了,这事就妥了,能跟北元军队正面厮杀的狠角色,又怎么会怕了永兴王府那些护卫? 春日刚至,泌河之上就开始忙碌起来,大批的物资经过泌河,再转比水,直抵比阳城下。 辛表程麾下,以贺宽为先锋,发兵许州。 武安君同时在方城出兵,精锐尽出,直奔舞阳。 蒲仙敖烈也得到了人员跟物资的补充,派遣麾下李万钧率一支偏师驻守舞阳,跟他互为犄角,倒是跟辛表程想到一块去了。 根据辛表程得到的情报,眼下草原骑兵已经南下,大概十天左右能够抵达许州,据说规模不下三万骑,到底会有多少骑兵来许州对付他们,就不得而知。 眼下大乾三路大军北伐,进展最顺利的就是中路军,不仅辛表程打下了唐州,谭良弼也拿下邓州,此时应该也北上汝州。 按照枢密院的计划,一旦许州跟汝州都拿下,中路军就算在中原站稳了根脚,双方兵合一处,剑指开封府。 此番大乾北伐,最大的野心,就是把北元赶到黄河以北,彻底占据中原。 北元显然不会轻易退让,中原代表天下正统,一旦失去中原,就是偏安一隅的小政权。 唐州军没有遇到任何阻拦,轻易渡过舞水,陈兵舞阳城下。 看着那足有五丈宽的护城河,武安君感觉头痛,这一座座城池打过去,得死多少人? 而且这一次不同以往,城头上架起大量的床弩,对城下的士兵威胁极大。 武安君知道,若想在此地站稳根脚,就必须在十天之内拿下舞阳城,否则大军就有暴露在北元骑兵面前的风险。 如今武安君麾下两千骑兵已经有模有样,他更是知晓骑兵的厉害,若没有城池作为依靠,他手下这点人马,一旦遇到大规模骑兵,很可能被整个击溃。 武安君如今最大的依仗就是火炮,但是眼下的火炮并不能够大规模杀伤骑兵,霰弹的攻击距离不够,很容易被骑兵突入阵中。 除此之外,武安君的近卫骑兵还配备了大概三十多支燧发短铳,虽然枪管的制造难度极大,可依旧弄出一批合格的枪管,加上之前剩下的弹簧,如今也算是多了一些手段。 虽然急于击破舞阳城,但是武安君依旧按部就班,在城下开始修建安全通道,以粗壮的木头搭建通道,再以厚实的模板覆盖,可以有效抵御强弓劲驽的攻击。 舞阳守将李万钧,乃是蒲仙敖烈的亲信,自打入了舞阳之后,直接施行军管,把舞阳城打造得跟铁桶一般,整个城门都塞成了实心墙。 “投石机,给老子轰!”李万钧瞧见城外的动静,就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自然要给武安君添堵。 武安君也没闲着,直接把火炮跟投石机拉出来,朝着城头发起攻击,我不好受,你也别想好,主打一个互相伤害。 舞阳县令万启荣,听见那城外的炮声一阵出神,原本应该率领青壮配合守城的他,连出门的意思都没有。 “老爷,你快想想办法啊,妾身真的不想去!”小妾知画在旁垂泪说道。 万启荣在舞阳任上,纳了一房小妾,身段窈窕,面容姣好,自然是疼爱有加。 谁知道被那李万钧看上了,直接当着他的面扛走,给他戴了好大一顶绿帽子。 话说这李万钧也是个讲究人,只是借用一下,每天用完都让人给送回来。 “小妾而已,又用不坏,老子帮你调教一番,以后才会好好服侍你!”这是当初李万钧将人扛走时说的话,几乎是一耳光扇在万启荣的脸上。 “我能想什么办法?如今这城池都在他掌控之下,就算想要上告,也得出城去才行。”万启荣自然恨不得将李万钧给碎尸万段,可他这细胳膊细腿的,连李万钧一招都接不住。 况且那李万钧麾下更有上千精锐,捏死他跟个蚂蚁没多少区别,就算等到敌军散去,他又能如何? 知州大人会为了他万启荣的小妾,去跟蒲仙敖烈翻脸?这份屈辱他只能受着。 “老爷,你可是县令大人啊,怎么连妾身都保不住?这官当得有什么意思?”知画垂泪哭泣,每次那李万钧都是极尽羞辱,根本不拿她当人看,连那妓女都不如。 “县令?那得看跟谁比,李万钧是蒲仙敖烈的亲信,蒲仙敖烈又是完颜峤的心腹,我一个七品县令,怎么比?”万启荣自然是恨透了李万钧,可他根本奈何不得对方。 跟大乾以文御武不同,北元在中原地区的文官,依旧是以汉人官员为主,但是精锐军队都是牢牢掌控在草原将领手上。 草原贵族才是北元真正的统治阶级,彼此地位的差距天壤之别,万启荣如何能够敌得过李万钧? 这李万钧乃是北地汉人,出身燕云十六州,早就被北元同化,李万钧家族世代都是蒲仙家族的亲兵,备受信任。 “县令大人,我们将军请夫人过府一叙!”李万钧的亲兵嘴角带着一丝讥讽,丝毫没把万启荣这个县令放在眼中。 万启荣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扎入手掌中,这份屈辱,让他恨不得生啖其肉。 但是万启荣忍住了,他知道,自己若是真的去找李万钧拼命,对方绝对不会让他活着出城。 知画在亲兵凝视下缓缓起身,临出门时转身,朝万启荣露出一丝哀怨。 万启荣面色发青,却硬生生忍住了,他要复仇,但绝不是盲目去送死。 万启荣好像痴傻了一般,两眼无神地看着门外。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复仇 夕阳下,一道拉长的人影出现在院子里,缓步朝着万启荣走来。 万启荣缓缓抬头,发现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年轻男子,腰间悬着一把长剑。 “你就不想杀了李万钧?”男子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蛊惑,来人正是梅无剑。 自打助武安君拿下方城之后,大师兄跟小师弟二人去了郾城,他则带着师妹在舞阳县寻找机会。 李万钧本身就是绝对高手,出行至少带数十名亲卫傍身,梅无剑根本寻不到机会。 眼看大战将起,梅无剑决定找万启荣赌一把,方才他藏在暗处,将万启荣的反应尽收眼底,至少,对方是恨透了李万钧。 “你是谁?”万启荣很警惕,以他的才智,在知道对方意图之前,根本不会表露自己的心思。 “我叫梅无剑,来自唐州军,奉武大人之命进入舞阳城。”梅无剑手扶剑柄,若是对方有异动,他不介意杀了对方。 “你走吧!本官并没有投敌的打算!”万启荣沉默半晌,算是回绝了对方。 “你还在寄希望于朝廷还你一个公道?还是说,你已经习惯了这种羞辱?”梅无剑并没有轻易放弃,万启荣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住口!你信不信我喊一声,你立刻就要被捉拿下狱?”万启荣好似那受伤的孤狼,恶狠狠盯着梅无剑。 “下不下狱的,我不清楚,但是李万钧很可能借着这个由头把你一起办了。”梅无剑两手一摊,若是对方真的想要抓他,岂会在这跟他交谈? “朝廷委任我为一县县令,岂能投敌?你自去吧,就当没来过。”万启荣叹息一声,摆摆手。 他恨的是李万钧,朝廷并不曾亏待他,他做不出投敌的事来。 “你本是汉人,何故要为草原人卖命?”梅无剑摇头。 “汉人如何,草原人又如何?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大乾也一样。若是君王贤明,朝堂诸公励精图治,草原人又岂能得天下?如今我为大元官员,自当恪尽职守,为治下百姓谋福祉。”万启荣摆摆手,谁说这天下,就只能姓赵? 梅无剑语塞,辩论这一道,他如何是读书人的对手?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梅无剑立刻离开,往后院一闪就没了踪迹。 万启荣赶紧起身,莫不是李万钧要对他下手了? 只见方才带着知画离去的亲兵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两个扛着被褥的士兵,往万启荣身前一丢。 “县令大人,方才将军下手重了些,这是赔偿!”李万钧那亲兵往地上丢下一锭银子,大概是五十两,旋即就带人走了。 万启荣立刻跑到被褥前,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赤身裸体的知画,身上遍是淤痕,显然身前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自打成年之后,万启荣就再没哭过,但是今天他哭了,哭得很伤心。 知画并不是普通的妾室,而是他的心爱女子,万启荣是想跟她厮守一生的。 衙门里的公人壮着胆子过来,看见这情形又溜了回去,这种事情,他们最好当是没看见。 “知画,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报仇,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万启荣之前愿意忍受屈辱,也是怕知画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今看来,他做错了。 越是忍让,那李万钧就越是肆无忌惮,他必须复仇,位知画讨个公道。 他举目四看,哪里还有梅无剑的影子? “来人,去棺材铺,把最好的棺材买来!”万启荣走到衙门前院,把所有的仇恨掩盖在心底。 随即万启荣就回到后院,用清水把知画的身体仔细擦拭干净,又换上她最爱的衣衫。 夜风微凉,知画在城中没有亲人,万启荣亲自为其守灵。 突然门开了,万启荣抬头看去,并没有人。 “知画,是你的魂魄回来了吗?你安心去吧,我一定会为你复仇!”万启荣起身,看着棺材中的知画,不由得悲从中来。 “县令大人这是想通了?”梅无剑从门口现身,当时他就没有走,将一切瞧在眼中。 梅无剑看见知画尸体的时候,就知道事情还有转机,他只是需要先给万启荣一点时间,让他自己去想通。 人有时候就这样,无论别人如何劝说,那都没用,可一旦自己想通了,谁来了也拦不住。 “我要杀了李万钧!”万启荣的眼睛带着一丝血光,他与李万钧不共戴天。 “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但是想要现在杀了李万钧根本做不到,他身边至少有数十名亲卫,你我都没有这样的实力。”梅无剑摇头,他也想直接把李万钧杀了,那样城中必乱,就像之前在方城杀梁勇一样。 “那就想办法,把敌军引入城中!但是,你怎么能够保证,李万钧不会逃出去?”万启荣毕竟是县令,在城中还是有些心腹人手的,真想要做点什么,还是能够想到办法。 “李万钧若是一心想逃,肯定能够逃出城去。但是我唐州军有一支精锐骑兵,想要逃脱他们的追捕,难如登天。”梅无剑也没有绝对把握,但是只要城破,李万钧就很难逃出去。 “但是,如今只攻打南门,李万钧亲自在南门坐镇,我们很难寻到机会。”若是想要放水,就必须避开李万钧的耳目。 “此事易尔,只要大人找机会,将我麾下一人放出城去,报与武大人即可。”既然万启荣愿意配合,放一个出城易如反掌。 李万钧对于知画的死根本没放在心上,一个小妾而已,就算闹上去也就是赔钱,况且他已经主动赔偿了。 李万钧现在头疼的是,城外的炮台渐渐成型,一旦炮台能够居高临下,他的床弩就成了靶子。 “都麻溜的,把上面给加固好,谁敢偷懒,老子抽死他!”李万钧的心腹拎着皮鞭,对着上城修建防御的青壮呵斥道。 李万钧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对方可以加高炮台,他也能在城头再加上防御设施,给城头加个盖子。 “将军,不好了,敌军分出一股往城北去了,恐怕要两面夹击!”一名心腹校尉庞悦跑过来说道。 方才城北突然传来消息,一支超过千人的队伍突然出现在城北,正在修理工事,显然准备攻打城池。 “嗯,你带五百人去城北,一定要守住。对了,让万启荣再去城中征调五百青壮,哪怕都死完,也不能后退一步!”李万钧看了一眼外面的炮台,显然南门才是重头戏,但城北也不可掉以轻心。 “将军,那万县令,能听我的吗?”庞悦笑了笑,你这刚把人家女人给玩死了,人家不暗地里使袢子才怪。 “不听的话,就地正法,无需来报!”李万钧嘴角露出一丝狠厉,若是万启荣不尊军令,杀了也理所应当。 况且由庞悦动手,李万钧不在场,任谁也挑不出理来。 “将军放心,卑职保证万大人,作战在第一线!”庞悦秒懂,那就安排万启荣去守城跟敌军作战,死了也算英勇就义。 李万钧满意地点点头,显然庞悦的安排很合他的心思。 要说这李万钧,为何对万启荣下手,这就要从入城那天说起了。 李万钧本想由万启荣出面,借着守城的事情搜刮城中大户,用来犒劳军队。但是万启荣很不识相,总共才交上来五千两,还不够塞牙缝的。 李万钧为了自己的仕途跟名声,不好吃相太难看,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却不愿意就这般放过万启荣。 原本在李万钧的计划中,自然是由万启荣干脏活,他拿好处,就算闹出民怨来,他责罚万启荣一番也就罢了。 但是这万启荣既然不识趣,那他自然就不客气了。 庞悦带着十数骑,直接出现在县衙门口,一把推开守门的衙役,大踏步走进衙门之中。 “把县令大人叫出来,将军有军令下达!”庞悦也是趾高气扬,若是万启荣不识趣,他也不会客气。 公差见对方来势汹汹,赶紧去公房请万启荣。 “庞校尉所来何事?”万启荣心中已有猜测,暗道来得好快,那位城外的武大人,倒是个雷厉风行的主。 “将军有令,日落之前,征调五百青壮,随我上北门,协助守城。但有不从者,军法从事!”庞悦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虽然他不介意杀了万启荣,但眼下还不是时机,征调青壮这种脏活,还得万启荣去干。 “北门也打起来了?”万启荣一脸惊讶,好似尚不知情一般。 “军情紧急,万大人莫要耽搁!”庞悦也懒得搭理,留下这句话,直接往城北去了。 万启荣原本还想着,若是不要他上城,还得自告奋勇一下,如今看来,倒是省了功夫。 日落之前万启荣如约带着五百人上了城头,倒是让庞悦犹豫了,在击退敌军之前,或许应该把万启荣留着。 他们只要能够守住舞阳城,其他都是小事,如今看来,万启荣对于守城还是有不小的助力。 “万大人,军情紧急,还请尽快把物资搬上城头!”庞悦面色稍微缓和一些,丢下这句话就上城头去了。 如今的舞阳城北,同样开始修建通道准备填护城河,庞悦缺少投石机跟弩机,根本无法阻碍对方的修建速度,只是不到一天的功夫,就修建了三条通道。 在通道的后方,投石机跟床弩已经列阵,一旁的攻城车也开始组装,显然明天就开始攻城。 万启荣在城头看着对面,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希望对方不要让他失望。 “你都准备好了?”万启荣看向身旁的梅无剑。 “大人放心吧!”梅无剑点点头。 这段时间,梅无剑也没闲着,招募了几个江湖高手,再加上万启荣的亲信,将这五百青壮牢牢掌控在手中。 次日天刚放亮,大批背着沙土袋的士兵,跟密集的行军蚁一般,迅速朝着护城河行去。 “射!射箭!”庞悦在城头呼喊,这样的填河速度,让他一阵心惊肉跳。 城头的羽箭呼啸而来,士兵都有了经验,把要害处都藏在沙土袋下面,其他部位本就有盔甲遮掩,射中了也不过轻微伤罢了。 随着填河的队伍往前推进,通道也在工匠的加持下不断延伸。 “用石头砸!”眼看距离越来越近,庞悦直接下令丢石头。 “嘣!”的一声,石头尚未落地,下面通道口伸出的虎蹲炮却先发制人,朝着城头就是一发霰弹,被打中的士兵哀嚎一片。 随着对方距离城墙越来越近,守城的优势得到了体现,几乎可以不用露头,直接扛起石头往下丢就行。 随着护城河被填平,巨大的攻城车开始缓缓移动,庞悦知道,真正的危险来了。 “把青壮都调上来!”庞悦一声大喝,显然准备跟对方拼消耗,用青壮来换对方的精锐。 万启荣早有准备,今日庞悦给青壮发武器的时候就想到了,很快就带着青壮登城,虽然很多人心有抱怨,但是在利刃的威胁下,也只能屈从。 仅有的床弩,全部朝着攻城车射去,却丝毫没能阻碍攻城车的靠近。 巨大的跳板放下,精锐的刀盾手直接朝着城头冲去。 庞悦麾下的精锐立刻涌上,跟唐州军的精锐厮杀在一起。 “立刻,拿起手中武器,顶上去!”庞悦抽出长刀下令,甫一接触,就知道唐州军的精锐程度超过他的想象。 如今唐州军的精锐,都是数次大战后的幸存者,战斗力彪悍,再加上精良的铠甲跟武器,远超普通士兵。 现在庞悦的想法,就是用青壮换对方精锐的伤亡,只要伤亡飙升,对方也会承受不住。 青壮被驱赶着往前顶去,眼中带着一丝迷茫,只是漠然挥舞着手中长枪。 “兄弟们,这狗日的不把我们当人看,咱们反了他娘的!”突然人群中传来一阵爆喝,正是梅无剑麾下的江湖客,手起刀落斩杀了一名守城精锐。 “玛德,留在这里也是死,还不如反了,杀回城中也算立功!”梅无剑立刻开口呼应,手中长剑却是不歇,杀的自然是守城的士兵。 “诸位父老乡亲,官兵无道,本官决议献城,随我反了他娘的!”万启荣觉得,自己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这么勇猛,为了报仇,他豁出去了。 万启荣话音刚落,便是大片的呼应声,原本还在犹豫的,都开始加入反杀守城士兵的行列。 他们本就对这些守城官兵不满,留在这里抵抗就是死,还不如反了,反正有县令大人带头。 第一百四十五章 攻破舞阳 庞悦慌了,若是在平时,这些只拿着粗陋武器的青壮,自然不被他放在眼中。但如今两军激战,大批的青壮反水,他如何能够抵得住? 庞悦刚挥刀连杀两人,就感觉心中一个咯噔,好似被盯上了一般。突然感觉腋下一痛,一柄长剑从腋下的薄弱处刺入,直接刺破了他的脏腑,整个身体都开始缓缓倒下。 兵败如山倒,整个城北到处都是慌乱逃跑的士兵,城门早已被完全搬开,狂风跟汉达索各自带领一队骑兵入城,开始清缴城中的抵抗势力。 李万钧在城头御敌,对方火炮居高临下,正在摧毁他辛苦搭建的防御。 李万钧面色阴沉,火炮的威力远超强弩,这种木制结构的防御设施,根本挡不住,每次打上去都直接轰开一个豁口。 现在李万钧能够依靠的,就是城内的投石机,但是投石机的准头完全靠蒙,想要摧毁对方的火炮难如登天。 “将军,不好了,北门破了,敌军正杀入城中!”一名亲兵慌慌忙忙跑上来,城北的溃兵,跑得快的已经抵达这里。 “你敢乱我军心?庞悦带了足足一千多号人守在北门。”李万钧根本不信,直接抽出长刀就要砍人。 “将军,万启荣带着青壮反了,敌军已经杀入城中,再不走,就走不掉了!”亲兵指着身后喊道。 李万钧慌了,他没想到万启荣有胆子这么干,更加没想到,居然让他成功了,万启荣凭什么能够御使这五百青壮? 李万钧不甘心,可他已经无路可走,当即点起麾下亲兵,直往城东而去。 眼下北门已破,南门外都是敌军,只剩东西二门可走,出东门二十多里地,就能抵达郾城方向。 李万钧知道,自己这么快就丢了舞阳城,必定是重罪,只有带着人手先去郾城,寻机将功折罪才行。 李万钧作为蒲仙敖烈的亲信,自然是不缺马的,但是守城以步兵为主,只有三百亲兵配备了战马。 李万钧跨上马的那一刻,真的想要往北门杀去,可终究是放弃了,他知道,大势已去,仅凭他手上这点人马已经无法翻盘。 只要这三百亲兵在,他李万钧的基本盘就在,回到郾城再寻机戴罪立功。 放下吊桥,出东门而去,三百骑兵扬起好大的烟尘,武安君老远就看见了动静。 除去狂风跟汉达索各带两百多骑兵入城,连带武安君亲卫骑兵营在内的一千骑兵已经在东门外等待,北门一破,武安君就带着骑兵在此等候,以逸待劳。 经过大半年的训练,骑兵早已脱胎换骨,但是比起真正的精锐骑兵,缺少的就是厮杀。 骑兵冲阵不同于步兵,需要的就是拧成一股绳,凭借绝对的速度,寻找对方的薄弱处进行突破。 李万钧带着麾下出城之后狂奔两里地,眼看后面并无人追上来,当即放缓速度,这样跑下去,到不了郾城就要累死战马。 而且眼下郾城也在大战,他们也得留有一些体力,随时都可能遇到敌军斥候。 李万钧有些诧异,自己明明已经下令减速,但是脚下传来的震动却更加密集,不由得转头看去。 没有任何意外,三百骑兵已经全部放缓速度,紧紧跟在李万钧身后。 “不好!”李万钧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丝心慌,抬头朝着侧面的土坡看去,震动正是从那里传来的。 大规模的骑兵开始出现,凭借地利,正朝着李万钧麾下发起冲锋。 “迎敌!跟紧我,冲锋!”李万钧慌了,这么近的距离,对方速度已经到达极致,一旦逃跑就是溃败,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 李万钧所部都是精锐亲兵,快速调整阵型,跟随李万钧朝着土坡发起反冲锋。 李万钧感受着胯下战马缓缓提速,一颗心却渐渐沉了下去。 越来越多的骑兵跟随为首的敌将出现,具体是多少,李万钧不知道,但是肯定比他麾下的人马要多得多。 两支骑兵都没有开弓射箭,武安君麾下如今马上开弓还勉强,自然以长枪御敌。李万钧这边则是事发突然,根本来不及,匆忙间只能以长枪回击。 “擒贼先擒王!”李万钧脑海中冒出这个念头,当即带着亲兵朝着武安君冲杀而去,只要能够击杀敌将,他还有翻盘的机会。 李万钧的枪,势大力沉,带着破空之声,直接往武安君的胸口砸去。 武安君的长枪则像蛟龙一般,灵活地避开,随即借力打力,将李万钧的枪磕飞。 随即松开左手,长刀闪电而出,直奔李万钧的喉咙砍去。 李万钧不愧是高手,虽然被武安君的左手刀打了一个猝不及防,却还是反应过来,以护臂挡住。 长刀在护臂上留下一个狭长的划痕,让李万钧一阵庆幸,若是挡不住,这一刀就能要了他的半条命。 “嘣、嘣!”两声,让李万钧一阵失神,随即就感觉到一阵腹痛。 车敬跟卫骁这两个少年早就把短铳准备好了,逮着机会就给了李万钧一记狠的。 武安君直接调转马头,狠狠一枪捅进李万钧的心脏,到手的杀戮值,不能丢了。 “敌将已死,投降不杀!”卫骁麻利地割下李万钧的头颅,用长枪挑着。 武安君带着骑兵连续冲杀,把这支三百人的骑兵断成四截,然后再牢牢困住。 武安君已经习惯了这种打法,以优势兵力突进,快速斩杀敌将,然后以招降为主。 等到将这支三百人的骑兵吃下,自己麾下的骑兵战力将再上一层楼。 武安君就是这样,不断通过俘虏敌军来壮大己身,让他在短短的半年多,从一个山贼头子,成长到现在的一方小势力。 那些试图逃跑的骑兵,都被无情格杀,剩下的骑兵也渐渐放弃抵抗。 当武安君率领骑兵入城的时候,舞阳城的战斗已经进入了尾声,有县令万启荣带着清理,那些北元士兵根本无处可藏,很快就被全部抓起来。 刚入城,就看见在一旁等候的梅无剑。 “你做得很好!”武安君一把扶住想要行礼的梅无剑,对于这个幼时的伙伴,武安君感觉自己捡到宝了。 若不是梅无剑策反了万启荣,他如何能够这么快杀入城中? 如今舞阳这一战,武安君不过折损三四百人,而在武安君之前的预料中,最少要折损一千人以上。 如今还俘获大批的敌军,一旦清理收编之后,麾下战斗力不减反增,这份功劳大到武安君不知道该如何奖励才好。 “大人,这些都是卑职应该做的!”梅无剑笑了,他能够感受到武安君的对他的重视,不枉他这般奔波。 “对了,大人,李万钧可拿住了?”梅无剑想起,自己可是答应了万启荣的。 万启荣此人官声口碑俱佳,若是能够真心投效武安君,必然是极好的助力。 “放心,首级在此!本官亲自出马,还能让他逃了去?”武安君哈哈一笑,指了指卫骁手上的布袋,那里面装的正是李万钧的首级。 “大人,这万启荣,口碑极好,若不是亏了李万钧......”梅无剑在武安君耳边,将这城中事细细说来,实际上就是为了保举万启荣。 在梅无剑看来,武安君需要自筹军费,就必须有一批得力的官员帮他治理地方,万启荣就是很好的选择。 万启荣虽然之前心向北元,可如今已经无路可走,投入武安君麾下就是最好的选择。 “竟然如此,带我去见见!”武安君点点头,看来这万启荣,倒是个人才。 万启荣这会正在衙门后院,该做的事,他都已经做了,至于他的结局,只能看天命了。 “县令大人,武大人到了!”梅无剑推门而入,朝着还在守灵的万启荣喊道。 万启荣赶紧起身,倒不是因为对方的身份,而是想知道李万钧被拿住了没有。 “你就是舞阳县令万启荣?”武安君打量了一下万启荣,身高不足六尺,长相平平,倒是个深情的,只是这女子也可怜。 “回大人的话,正是,不知可拿到了那李万钧?”万启荣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期待,他就等着李万钧的命来告慰知画的亡魂。 武安君一挥手,卫骁将浸染着血迹的包裹递到万启荣面前。 万启荣一个文官,见此却没有丝毫害怕,反而顺手接过打开。 “哈哈,李万钧,死了好。知画,你快看,是那个畜生,他抵命给你了。”万启荣直接把李万钧的首级当作祭品,供奉在棺材前的供桌上。 “待你入土为安,我要把他的首级丢在野外喂狗,让他死后也不得安生!”万启荣哈哈大笑,多日的魔怔总算解开。 梅无剑试图上前劝说几句,毕竟武安君还在,为了自己的前程,总要先招待一下对方。 武安君却示意梅无剑稍安勿躁,既然对方是个人才,他自然有足够的耐心。 万启荣在知画的棺材前絮絮叨叨不知道多久,最终走到棺材最后面,心一狠,将棺材板给合上,从此天人永隔,再不相见。 万启荣拿起地上的锤子,把钉子一颗颗敲进去,他不想假手旁人,能为知画做的事不多了。 “多谢大人!”万启荣直到将钉子全部敲进去,才走到武安君身前恭敬行礼。 “这都是你应得的,本官欲请你暂理舞阳县,可否?”武安君点头,随即跟着万启荣在院中坐下。 “若是大人能够答应,不搅扰城中百姓,在下倒是愿意试一试!”如今关于大乾军队的传闻,什么样的都有,有夸作王师秋毫无犯的,也有说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 若是这支军队军纪严明,万启荣自然愿意继续打理衙门之事,可若是无恶不作的军队,他也不想助纣为虐! “我军军纪严明,自然不会搅扰城中百姓,但是,该要的钱粮,半点也不能少。若是万大人愿意相助,过程自然会和睦些,抄家的活,本官也是可以干的。”武安君确实想拉拢万启荣到麾下,但是却不能开这个口子。 武安君能够让大军入城之后秋毫无犯,那是因为他的承诺都可以兑现,该给的军饷跟奖励抚恤这些分毫不差。 若是不能从这些大户手中拿到足够多的钱粮,他拿什么供养大军? “大人要多少?”万启荣眉头紧锁,他没想到武安君说得这么通透。 “三万两!”武安君伸出三根手指,这个数字,他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若是武安君愿意,亲自来办这事,五万两也是轻而易举。 越是靠近开封府,就越是富庶,武安君是为了治下的稳定性,不愿意搜刮太过。 “大人,当初那李万钧,也不过拿走五千两而已!”万启荣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这岂不是要将城中剩下的那些大户一网打尽? “他是他,我是我,不一样。李万钧守土有责,如今我算是破城有功。万大人,古书常有破城之后,秋毫无犯者,实际情况你也知一二。我武安君敢保证,麾下在这城中,绝不杀害一个无辜之人,就连那投降的士兵也是如此,还要如何?” “不要觉得三万两很多,真到了刀斧加身的时候,再多钱也救不了命!大军攻下城池,秋毫无犯,不过损失些钱财,已经是上上之选!” “你万大人去做,只是三万两,要是换了别人,恐怕他们受伤更多。” 武安君知道,对方是为了城中百姓好,但是他要犒赏大军,就必须拿出真金白银来,这件事不容妥协,万启荣不愿意做,那他就换人。 “大人有所不知,这城中最大的两户,去年底,就迁去开封府定居了。剩下的一些殷实人家,真要是凑出这三万两,那就是刮皮抽骨,这事着实难办啊!”万启荣也转过这个弯来了,现在的情况是,无论他愿意不愿意,这些大户都得出血,有他来下手,估计是出血最少得。 “迁去开封府?那宅子呢?商铺、田产这些呢?”武安君摸了摸下巴,估计是眼看大乾军队来势汹汹,这两家在开封府有产业,干脆搬走了。 “这些都还有下人在料理,只是其中财物有限,恐怕变卖不了多少!”万启荣对这些知晓得一清二楚,只盼武安君能够再宽容一些。 “能变卖的就折现,不能变卖的一律收归衙门,折旧抵银,剩下由其他大户人家牵头补齐,如何?”武安君摸了摸下巴,那些铺子跟田地,估计一时半会也卖不掉。 那两户人家都是有钱有势的,若是北元军队再杀回来,他们的钱可就打了水漂。 第一百四十六章 剑指北舞 “大人英明,属下这就去办!”万启荣应了一声,怎么也能抵个一万两,剩下的压力也就没那么大了。 “要不要我派些人手,给你助威?”武安君点点头,若是有不识相的,他不介意杀鸡儆猴。 “无妨,属下自有分寸!”万启荣现在已经决定加入武安君的阵营,自然要展露出一些本事才好。 万启荣直接召集所有的衙役跟书吏,当即兵分两路,一路去查封朱、廖两家在舞阳的所有产业,该变现的全部变现。另外一路,则邀请其他大户人家到万松楼赴宴。 城南的茅家,乃是除了朱、廖两家最有钱有势的大户,家中还有子弟在朝中任职,平日里万启荣也对他们礼让三分。 茅家老爷子年近七旬,须发皆白,平日里早已不过问家中事,今日却被从后院给搬了出来。 “爹,当初我们说要去开封府,您不愿意去。这下好了,大乾军队入城,要请咱们赴宴,宴无好宴呐!”大儿子茅文昌急得直跺脚,这敌军刚进城,县令就叫他们赴宴,这能有的好? “爹,您给拿个主意吧!都说那敌军,就是县令带人放进来的!”茅文隆也是,早知道当初就跟着朱、廖两家一起搬走就是。 “老头子我不走,又没叫你们不走,这会说这些有用?”茅老爷子把拐杖往地上一顿,吓得两个儿子立马乖乖站好。 当初茅家也不过是普通人家,茅老爷子凭着自己的本事,杀出一番家业来,自然不是个怕事的。如今一把年纪,但是威势依旧在,震慑两个儿子轻而易举。 “怕、怕就有用?没胆气的废物,随我赴宴!”茅老爷子用力把背挺直了,拄着拐杖就往门外走去。 “爹,您得坐轿!”茅文昌赶紧上前扶着,就指着老爷子出面,可别出岔子了。 “滚!老夫我今天还就走着去不可!”茅老爷子直接将儿子推开,自顾自往万松楼走去。 万启荣亲自在万松楼门前迎客,今日这城中但凡有几分脸面的,都得悉数到场。 “哟,茅老爷子,您怎么来了?”万启荣看见茅老爷子,暗道这老家伙好硬朗的身子骨,茅家离这酒楼可不近。 “两个儿子不争气,只能我这把老骨头亲自来会一会县令大人!”茅老爷子拱拱手,算是跟万启荣见礼。若是两个儿子能撑起门面,何必把他给拖出来。 茅文昌跟茅文隆两兄弟一脸尴尬,都四十好几的人,被当众说不争气,这脸面自然是搁不住的。 “茅老爷子说笑了,二位小茅老爷,那都是人中翘楚。三位赶紧入内,都安排好了!”万启荣直接让属下把茅家三人接进去。 又过了两炷香的功夫,所有邀请的大户全部到场,看来都是知道轻重的。 “诸位,今日邀请大家前来,想必也都心中有数,本官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往日里,承蒙各位抬爱,县中诸事也极为配合,只是今日这舞阳城,已经换了主人。” “朱、廖二家,所有产业,全部查抄入库,各位也有所耳闻。” “武大人保证,无论城内还是城外,可以做到秋毫无犯,方才各位一路行来,应该也心中有数。” “但是武大人要养犒赏军队,需要银钱,这笔钱,就要诸位来出......” 万启荣言简意赅,把当下的情形说给众人听,大家都凑一凑,这事也就过去了。 “万大人兴师动众,把大家伙都请来,恐怕不是个小数字吧?”谭家的家主谭易第一个发声,当初给李万钧凑那五千两,可是直接挨家挨户摊派的。 “武大人说了,除了朱、廖二家抄家之外,其他各家,要凑出两万两的银钱。”万启荣竖起两根手指,看向众人,这笔钱虽然伤筋动骨,但是产业都还能保得住。 “万大人,我们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前面孝敬那李万钧,刚出了五千两,这就来个两万两?”赵家的家主脾气最为火爆,这是把他们一刀一刀地割肉。 “就是!” “可不是!” “咱们攒几个钱,容易吗?” ...... 下面人群届时义愤填膺地抗议,两万两,这可是个天文数字,这入城的大乾军队,比那李万钧还要贪婪。 “万大人,您作为一县之父母,不能都依着别人啊,您得为我们争取啊,怎么能这么多?”谭易起身朝着万启荣开口说道。 “诸位,大军入城,秋毫无犯,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若是不愿意出的,出门左拐,好走不送!”万启荣面色冷了下来,当初他便是跟李万钧据理力争,才得罪了对方,害得知画身死。 如今看来,这些人并没有念他的好,反而把他当作了帮凶。 万启荣的一句话,整个场地瞬间安静了下来,原本激动的人群都开始冷静下来,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他们都一清二楚。 “诸位,你们都要掂量清楚,这笔钱能够拿出来,大军才会秋毫无犯。真要是让士兵上门,损失的可就不只是钱财了。” “你们之所以敢这么有底气,让本官去讨价还价,不就是因为唐州军入城,不曾杀人吗?你们莫不是以为,唐州军不会杀人吧?” “你们各家,都是什么样的家底,不仅我清楚,其他人也清楚。本官来办,你们的产业尚在,以后依旧可以过着优渥的生活。不愿意的,现在就可以走,等着唐州军士兵上门。” 万启荣直接撂下狠话,真等到人家举起屠刀,那点银钱能不能保命尚未可知。 “万大人,我茅家愿意出五千两!”茅老爷子直接起身说道。 茅文昌跟茅文隆兄弟俩大惊,这就是要掏空家底了,怎么自家这老爷子这么不懂事呢,按照上次的摊派比例来看,茅家也出不到这么多钱。 “茅老爷子是个明事理的,本官代唐州军谢过老爷子!”万启荣暗喜,茅家既然开了头,其他各家自然也就简单了。 “嗯,无妨,若是有机会,老夫想求见那位武大人,还请大人代为引荐!”茅老爷子不管两个儿子,这家,他还是能说了算的。 “自然,其他各家,都报个数吧!”万启荣朝着茅老爷子拱拱手。 茅家开了个头,其他各家也不敢找晦气,剩下各家各自认领,最后还缺一点,万启荣又找了几家强制摊派,总算把两万两凑齐了。 “掌柜的,上酒菜,大家吃好喝好,明早记得去衙门交账!”万启荣拿着书吏登记好的文书,有了这笔钱,他也算在武安君麾下立稳根脚了。 换作武安君自己来办,肯定也能凑出这笔钱,甚至更多,但肯定要举起屠刀,那样自然会对舞阳城造成伤害。 如今各家虽然损失了大批钱财,但是产业仍在,自然会踏踏实实种地、做生意,舞阳城比起之前丝毫不差。 辛表程带着一众将领在郾城下吃土,那蒲仙敖烈也不知道在城中准备了多少投石机,反正那漫天的落石就没停歇过,砸的战场上烟尘四起。 “捷报!” “捷报!” 一名骑兵举着武字旗,快速接近辛表程的近卫营。 “禀报大人,唐州军舞阳大捷,歼灭俘获敌军两千多,武大人阵斩敌将李万钧,首级在此!”传令兵拿出一封信跟盒子递到身前。 郭进面露羡慕之色,接过信件跟盒子递给辛表程,这才几天啊,就又拿下一个县城,这攻城的速度太快了。 辛表程打开信件,果然是武安君亲笔,除了把自己的战损扩大一些,其他都是如实书写。 “三天之内,让武安君起兵攻打北舞镇!”辛表程大喜,只要武安君拿下舞阳,后勤物资就能从比阳换道舞水北上,比现在靠车马要省力得多。 而北舞镇占据了蚩水上游,一旦拿下北舞镇,就能够截断郾城从西方获取物资的渠道。 同时北舞镇距离郾城不过十几里,从官道用快马,半天就能一个来回,双方军队可以形成掎角之势抵抗北元即将到来的援兵。 谢永思羡慕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跟着辛表程,那是天天干硬仗吃土,武安君那边这会都进城吃香喝辣了。 “大帅,武大人那边,伤亡颇重,北舞镇那边,要不末将带人去支援一下?”谢永思眼珠子直转,武安君能够几天就拿下舞阳城,北舞镇自然不在话下,他想去捞点军功。 在谢永思看来武安君爬得太快,又没有根脚,要那么多军功都是浪费,若是给他的话,那还不跟坐火箭一样? “此地才是攻打许州的关键,谢将军还请稍安勿躁!”辛表程作为老狐狸,自然看出谢永思的打算,怎么可能让他离去? 武安君是他一手扶持的偏师,军功倒是其次,主要是武安君需要自筹军费,所以辛表程才让他独立在大军之外。 若是大家都在一处,发军饷跟奖励的时候,唐州军没有份,这样早晚必生祸害。 从一开始,辛表程就是准备让武安君打策应,能够打胜仗,占领城池,自然不愁军费。当然,若是屡屡吃败仗,那唐州军很快就要消散不见。 好在武安君争气,不仅练练攻城略地,还持续坐大,已然成了一支不可忽视的劲旅。 谢永思想要去捞军功,落在唐州军眼中,自然就是去摘桃子的,说不定要生出嫌隙来。只要郾城能够拿下,这天大的军功,足够大家分润。 武安君在拿到银钱的第二天,就直接开始招募士兵,补充人手。 各营的骑兵补充到二百五十骑,六个营就是一千五百骑,再加上亲卫营的五百骑,正式满编两千骑兵。 斥候营目前是三百骑,但是通常不在骑兵的行列,负责刺探军情。 步兵扩充到每营六百人,六个营就是三千六百人,再加上辎重营的一千五百人,步卒一共五千一百人。 四营的凌岳跟林元化留守比阳城,负责整个唐州防务,如今既然舞阳城已经拿下,武安君传令凌岳率骑兵北上与大军汇合,独留林元化率步兵驻守比阳城。 同时让二营的贺明率本部六百步兵留守舞阳城,一旦有变,可以征召城中青壮协助,武安君麾下骑兵自会来援。 此番在舞阳城擒获的俘虏,除去被编入军中数百人,剩下的还要仔细辨别,就暂时交由贺明来办。 老规矩,顽固分子送去挖矿改造,其他人就暂时编入贺明麾下,充作舞阳城防军。 武安君如今北上北舞镇,总兵力就是两千骑兵,外加斥候营的三百骑兵,四个营的步兵两千四百人,辎重营的步卒一千五百人,合计三千九百人。 另外炮营还有三百多人,虽然人数少,战斗力却一点也不弱,如今有一千五百斤重炮六门,千斤炮二十三门,虎蹲炮三十四门。 “紫电,此番在北舞镇,或许有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事,定要多带粮草。”武安君能够感受到,大战来临前的气息,北元绝不会善罢甘休。 北元的第一波反击,绝对是最凶猛的,那都是北元在北方的精锐军队。 “将军放心,只是,咱们若是在北舞镇据守,当以步兵为上!战马每日的消耗太大,草料的运输多有不便!”紫电规劝道。 一辆马车若是运输草料,一次大概够供应一匹战马一月之需,若是用来运输粮食,可以供十名士兵吃一个月。 “那就调动民夫运输,总之,所有的骑兵都要随大军北上,进驻北舞镇!”武安君刚得了不少银钱,不介意花一些来雇民夫用人力运输。 “传令,湖阳、泌阳、比阳、方城四城,各自招募青壮,聘请退役士兵为教官,组建一支不低于五百人,不超过千人的守城军队。官府负责供应吃住,军械由大盘山供应,军饷减半,每月一贯钱!” 武安君思量很久,最终下令再次扩兵。 如今整个唐州基本都在武安君治下,供养两千骑兵外加四千步兵算是差不多。舞阳城刚拿下,还未形成有效统治,但是武安君感受到压力,只能选择再次增兵。 这些守城兵待遇要差上一些,但是相对危险要小得多,一来可以提高后方城池面对危险的自保能力,二来若是麾下折损严重,可以从城防军中快速补充。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大敌当前 面对再次立下大功的梅无剑,武安君几乎赏无可赏,干脆在系统里面的高级武器装备中抽取,一连抽了三次,总算弄到一把长剑。 让武安君头痛的是,之前以为杀戮值到后面很容易弄,结果攻打舞阳城总共就给了三百多杀戮值,看来后面这系统是指望不上多大忙了,只能靠自己。 除了长剑之外,武安君还抽中了一把反曲弓跟一把匕首,系统出品,威力自然不同凡响。 弓自然留下自用,以他如今的力道,本就难以寻找合适的弓箭,搞得他连苦练的箭术都快荒废了。 “大人,这、世上竟然有如此宝剑?”梅无剑拿着那柄五尺多长的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削铁如泥。 武安君也不知道这长剑到底是什么材质,但肯定是后世的复合材料,系统出的,主打一个品质优良。 就像他用的那把长枪,几次大战,到现在都不用修理,依旧锋利如初。 “嗯,你立下大功,本该封赏,但眼下,本官也是人微言轻,此物算是聊表心意!对了,这把匕首,也可以用作短剑,便赠与灵霄吧!”好事做到底,武安君干脆将那把匕首也递给梅无剑。 “属下誓死追随大人!”两件神兵利器,毫不犹豫就送出去,把梅无剑感动得纳头就拜。 “不要你死,好好活着办差,这是一千两,你看着花。”武安君又拿起一张一票塞到梅无剑手中,颇有一种拿钱砸人的感觉。 “大人放心,属下这就出发!”梅无剑现在感觉血气上涌,只要武安君发话,他敢提着长剑直接杀到开封府去。 “你去哪?”武安君暗道,是不是用力过猛了,万一真的不管不顾,反而容易折进去。 “郾城,跟师兄弟汇合!”梅无剑决定跟宫灵霄等人杀到郾城,看看是否有机会助大军一臂之力。 “千万小心,不可暴露了,以自身安危为上!对了,眼下既然有人手,临颖、长社......这些城池,当安排人手打探消息。”武安君不放心,眼下这梅无剑的状态有些太过激进。 “大人放心,属下知道该如何做!”梅无剑一拱手,大踏步离去。 修整两日,武安君率领大军快速北上,必须在北元援兵抵达许州之前,入驻北舞镇。 北舞镇作为军镇,守军本来只有数百人,如今面临敌军来袭,强行征召青壮,勉强凑出一千多号人。 作为纯粹的军镇,北舞镇占地比起舞阳城要小很多,但是城墙却更为高耸,一直作为郾城的一个外围据点,用以控制蚩水跟汝水这两条水道。 只要北舞镇不丢,从汝州顺流而下,物资旦夕可至郾城。 郾城不同于其他城池,蚩水跟汝水汇聚之后,沿北舞镇东进,穿郾城而过。过郾城之后,更名为商水,浩浩荡荡过陈州、颍州,再南下至大乾境内淮南西路的安丰军。 一旦拿下郾城,辛表程随时都可以借由商水挥师南下,攻打陈州跟颍州,若是安丰军同时北上,可以令这二州腹背受敌。 一旦拿下陈州跟颍州,夹在中间的蔡州就成为被大乾军队环绕的孤州,届时只需要一支偏师围困,蔡州唾手可得。 再加上谭良弼攻打的邓州、汝州、嵩州,大乾将占据河南一半以上的领土,攻打开封府的时机也就成熟了。 北舞镇坐落在蚩水南岸,像一颗钉子,牢牢掌握着这条关键水道。 武安君率领骑兵出现在北舞镇周围,面对高达两丈多的城墙,武安君直接下令准备云梯跟攻城车。 此时的攻城车也都是临时组装,可以根据对方城池的高度来进行调整,保证攻城车可以顺利抵达对方的城头。 北舞镇早就全力戒备,梅无剑也率领主力去了郾城,此番只能硬碰硬。 武安君在掰着手指头盘算,若是不出意料,少则四天,多则六天,草原骑兵必将抵达许州。 而他现在面临的问题,就是必须限制火炮的使用,因为火药已经不多了,这就是火器最大的制约点。 “也不知道采薇姑娘如何了!”武安君回头看向南方,他从未如此思念李采薇,若是有李氏商行的全力相助,他完全可以对着城头狂轰。 李采薇的日子,自然算不得好,被禁足在王府后院,只待那佛塔落成,便要迁居塔中。 小檀的腿脚好了些,勉强能够下地行走,却依旧不太灵便。 “小姐,这可怎么办?听说那佛塔,都已经有三层楼那么高了!”小檀一脸忧色,据说佛塔一共六层,越往上,修建速度越快。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还就不信了,区区佛塔,能够困得住本小姐。”李采薇最近一直很郁闷,原本以为自己虽是女儿身,但聪慧过人,世间诸事,皆是举重若轻。 但如今却被困于这小院,半步不得离,自由尚且不可得,又何论其他? 好在李采薇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王府之中,高手众多,但若是去了城外佛塔,只要稍有疏漏,她便能逃出去。 “小姐,王府的佛塔,据说那窗户,连猫都进不去。一旦进入佛塔,大门关闭,当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小檀急得不行,她没事就喜欢趴在墙角听其他下人说闲话,知道的消息自然比李采薇还要多些。 在这王府,终究是要讲体面的,还能翻院墙寻机出去,那佛塔就是一个巨大的牢笼,关进去就再无重见天日的机会。 “那能怎么办?你若是双腿完好,我们还能试试看逃出去!”李采薇面色流露出一丝落寞,她也想早早逃出去,奈何根本没有机会。 上次小檀就折了腿,如今行动不便,若是再被捉住,恐怕小檀的命就要丢了。 李采薇跟小檀自幼一起长大,情同姐妹,自然不忍看她落入那般下场。 “小姐,这样,今晚我们就把房子给点着了,我在这吸引他们来救火,你趁机逃出去,如何?”小檀想了好几天,放火是最好的办法。 “你是真不怕死啊?”李采薇瞪大双眼,放火烧王府,这要是被抓到,估计想死都难,百般折磨那是肯定的。 “小姐,你逃出去,赶紧就寻那武大人去,他远在唐州,肯定不怕王府。”小檀现在只希望李采薇能够逃出去,就算双腿完好,她们俩想要一起逃出去也不可能。 “人家凭什么收留我?”李采薇叹息一声,看着梳妆台上的音乐盒,也不知道武安君知不知道自己的处境。 可就算知道了又如何?眼下正在北伐,就算没有战事,他会为了自己南下吗?他心中到底有没有自己? 武安君的身形涌上心头,李采薇就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思念,如是他在,该多好! “小姐,虽然,虽然你嫁过人了,可还是完璧之身,武大人心中想必也是有你的。”小檀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自家小姐这般漂亮,应该没有男人会拒绝吧? “你想什么呢?都是生意上的往来罢了!”李采薇摇摇头,她也不知道武安君的真实想法,至少,从未表露出那种意思。 “小姐,你本就貌美,又长于经商,武大人若是得你相助,必然如虎添翼!”小檀托着下巴,多好的天作之合,那武大人那么聪明,肯定不会拒绝。 “开饭了!”院门外传来妇人的喊声。 李采薇起身就往院门走去,如今每日除了送饭,这院门都是紧锁的。 李采薇看着妇人那满脸横肉,连说话的欲望也没有,接过装饭菜的盒子就往院中走去。 虽然被困在这里,王府的在餐饭上却还算对得起她这个王妃,还跟往日一般,都是四个菜,荤素各二,区别就是米饭换成了馒头。 李采薇跟小檀都是自幼吃惯米饭,但是偶尔换换胃口也是不错的。 “呐,吃吧!”李采薇拿起一个馒头递给小檀,自己也拿起一个咬一口,还算松软。 “呸!哪个不长眼的,馒头里还有竹子!”小檀一口下去,差点把牙齿给咬断了。 “拿来给我!”李采薇朝着小檀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即将她手上的馒头拿走。 说是竹子,实际上就是竹枝上的一小节,长不过寸许。 李采薇打量一下,果然有东西,将其中一头的木塞拔下,再用发钗伸进去一撬,竹枝从中裂开,露出了其中薄如蝉翼的一小卷纸。 “莫急,保重身体,自有安排!”纸张很小,只有区区十个字,却让李采薇泪如雨下。 字迹很熟悉,出自她父亲李恒盛之手,李采薇不知道,父亲有什么办法救他出去,但是如此冒险送进消息来,绝不是无的放矢。 “小姐,我们有救了!”小檀压低声音,在李采薇耳边兴奋说道。 “那你也不能拖后腿!”李采薇抬手就在小檀头上敲了一记。 “小姐,我知道了,多吃多动,赶快好起来!”小檀吃痛,捂着脑袋,好久没被敲了,看来小姐心情好多了。 蚩水北岸,北元大将来谷银奴,亲率八千精骑,从桓州一路南下,救援许州。原本朝廷在中都还准备了两万步卒,但是来谷银奴急于南下,单独率领八千骑兵日夜兼程,奔袭北舞镇。 至于为何不去郾城,反而先来北舞镇,那是因为他的儿子,来谷良彦,就死在那武安君之手。 来谷银奴刚刚抵达蚩水边,就瞧见那逃兵正卸去铠甲渡河逃生,若不是被河水阻隔,来谷银奴完全可以趁势冲过去。 “将军,要不要搭桥?”下属将领徒丹和辉沉声问道。 他们已经比预计的时间早了两日,没想到这北舞镇还是没能抵住敌军。 “就地扎营休息,所有逃兵,全部捉拿,就地斩首!”来谷银奴看着那些在河水中奋力划动的逃兵,心中顿时火起,若是他们奋力抵抗,完全可以支撑到大军渡过蚩水。 “将军,这么做,是不是太过了?”徒丹和辉看着河水中的逃兵,不由得替他们感到一丝悲凉。 城池已破,他们并没有投降,只是想要逃命而已,蝼蚁尚且偷生。 “徒丹将军,这是军令!”来谷银奴面色冷厉,逃兵死不足惜。 徒丹和辉原本还想再说什么,却瞧见对面的将领微微摇头,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对着徒丹和辉摇头的,乃是乌骨啸风,二人自幼便熟识,如今同在来谷银奴麾下为将,关系颇好。 “和辉,往日里,将军对你我还算和气,但这是战时!”待到来谷银奴走远,乌骨啸风拍了拍徒丹和辉的肩膀说道。 “那是一百多条人命!”徒丹和辉指着那河水中的人说道。 “逃兵,杀了有什么可惜的?你我杀的人,还少吗?”乌骨啸风摇摇头,一些逃兵而已,杀也就杀了。 “可是,城池已破,杀之何益?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是我们大元的士兵啊!”徒丹和辉闭上眼睛,战阵之上,他杀敌从不眨眼,但这与滥杀何异? “和辉,将军的儿子,就死在武安君的手上,将军着急忙慌赶来,就是想要手刃仇人,他们丢了北舞镇,就是最大的罪过!”乌骨啸风用力拍了一下徒丹和辉的后背,这种事,只能意会,不可言传。 “既然你下不来手,那就换我来吧!”乌骨啸风叫来麾下校尉,让他带着人手,把渡河的士兵都全部集中起来。 武安君站在北舞镇的城头上,看着蚩水对岸一眼望不到头的骑兵,心中一阵庆幸,若是再晚半天功夫,这北舞镇就打不下来了。 这一次在北舞镇,他遇到了非常坚决的抵抗,不到三日的攻城战,麾下伤亡过千,最终还是凭借着火炮的犀利才能够杀入城中。 现在唐州军成立了一支急救队伍,由玉娘任队长,正在城中救治伤兵。 这些经历过战火洗礼的伤兵,一旦痊愈,就是最精锐的老兵。 辎重队带着大批雇佣来的百姓,将粮草不断搬进城中,将城中的仓库堆得满满的。 让武安君意外的是,那些以为逃出生天的北元士兵,全部被拉到河水边砍头,大量的鲜血,把河水都染成了鲜红色。 武安君当即下令,把那些俘虏都拉上来,让他们看看,若是北舞镇被北元攻破,那就是他们的下场。 数十门火炮全部被架上城头,武安君知道,他将面临出大盘山以来最凶险的一战。 武安君此次坚持将骑兵也带上,就是因为他不知道北下的援兵,会不会将他当作首要目标。 中路军除了辛表程跟谭良弼这两支主力,总兵力目前已经超过五万,另外就是他这支主打捡漏的偏师。 若他是北元主帅,很可能先顺手把他收拾了,再去郾城打辛表程,最后再收拾谭良弼,各个击破。 第一百四十八章 激烈攻防战 武安君并不知道,对面的主帅乃是来谷银奴,跟他有杀子之仇,但是却恰好在他的预料之中。 来谷银奴虽然有上万精骑,却并没有贸然渡河,反而就地扎营,第二天开始搭建桥梁。 蚩水的河面宽不过三丈,若是在枯水季,骑兵完全可以直接趟过去。吴班跟李老七率领斥候骑兵,不断靠近,试图阻碍对方修建桥梁的节奏。 每次一靠近,北元军中就是一阵强弓劲驽,打得唐州军斥候望风而逃。 武安君就在城头静静看着,北元军队好似搭积木一般,下桩之后不过半个时辰,一座简易的木桥就出现了。 武安君犹豫了,北元骑兵就在他面前大摇大摆过河,正是半渡而击的好机会。但是对方如此明目张胆的渡河,是不是就为了诱使他出城? “大人,再不出击,就晚了!”断雨第一个忍不住,这么好的半渡而击,岂能就错过了? 如今渡河的骑兵不过堪堪过百,而他们在城中有两千骑兵,只要一个冲锋,就能把对方杀得片甲不留。 武安君也心动了,但是他在等,李老七跟吴班派出去的斥候还没有回来,就怕对方已经有骑兵渡河了,就等着他出城呢。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可不想成为那只螳螂。 突然,数骑在远处出现,正是唐州军中斥候。而身后紧紧咬着的十数骑,正是北元骑兵的斥候。 只见那北元骑兵,虽然身在马上,却接连左右开弓。唐州军的斥候,接连落下马来,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全部被割下了头颅,成为敌军的战功。 断雨看着这情形,一阵后怕,显然北元骑兵已经在上游渡河,一旦他们出城,这支隐藏在暗处的骑兵就会将他们一口吃下。 北元的斥候并没有离去,反而骑着马贴着城墙跑动,挑衅的意味十分明显。 若是以前,武安君还真就奈何他们不得,但如今有了系统出品的强弓,他不介意试一试。 武安君气沉丹田,力灌双臂,将弓弦缓缓拉开,彼此距离近百步,普通弓箭根本奈何不得。 而床弩跟火炮,对这种快速跑动的目标无法锁定,不过是白瞎功夫。 武安君凝神静气,猛地松开弓弦,羽箭一闪而逝。 为首的斥候首领突然感觉背后一痛,整个人栽下马去。 武安君再次张弓搭箭,又射中一人,城头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原本沉寂的城头士气高涨。 原本嚣张的北元斥候,见状根本顾不上落马的同伴,赶紧打马就跑,这么远的距离,有如此准头跟力道,堪称神射手。 “好强的箭术!”来谷银奴在河对岸看见这一幕,在百步的距离上一箭穿甲,射中跑动中的骑兵,无论是准度还是力道都是难得一见。 眼看武安君不上钩,上游渡河的骑兵也不再隐藏踪迹,在河边驻扎等候大军渡河。 骑兵全部渡河之后,直接将北舞镇的三座城门给围住,却并没有发起攻城战,显然是等待后方的步兵。 “诸位,很明显,这北元的援兵,把我们当成了软柿子,准备先扫除我们!”武安君面色凝重扫过麾下诸将,这将是一场真正的硬仗。 自打出大盘山以来,一路上顺风顺水,都是以优势战力击溃对手,甚至在梅无剑统领情报司的帮助下,轻松夺城。 但是如今城外骑兵就接近万骑,等到后面的步兵赶到,至少也是一万之数,面对数倍于己方的北元精锐,由不得武安君不紧张。 “干他娘的!”凌川率先表态,北舞镇城池狭小,人多也没用,他们据城而守,占据地形优势。 “大人,跟他们拼了!”汉达索作为武安君麾下唯二的草原将领,也开始表态。 对方拥有大规模的精锐骑兵,就算是现在撤离,也难以逃脱对方的追杀。 库扎如烈也立刻附和,来谷银奴是如何对待那些逃兵的,他们亲眼所见,更何况他们这种投降的?现在他们只有一条道走到黑,跟着武安君干翻北元军队。 “大人,此战狂日持久,还当妥善安排,否则士兵容易疲敝!”狂风就要沉稳得多,直接开始思虑如何应对。 “眼下粮草,足够一月之需,城中的水井已经统一管理,用水绝对没问题。”紫电的辎重营一入城就控制了仓库跟水井,保证大军不能断了饮食。 “大人,随军火药还有一些,每门火炮,还配有超过八十发弹药!”汪志新对于炮营的储备一清二楚,原本每炮配备超过一百五十发炮弹,之前攻城时消耗极大,目前还剩下一半多些。 “好,诸位,听我军令!”武安君起身,大战在即,若是此番能够守住北舞镇,唐州军就将成为名传天下的精锐之师。 “狂风率一营、凌岳率四营、汉达索率六营,守南门!” “卑职遵命!” “断雨率二营、凌川率三营、杜老三率五营,守西门!” “卑职遵命!” “紫电率辎重营,随我守东门!” “卑职遵命!” “吴班、李老七,率斥候营警戒,随时支援!” “炮营分布各城,无视对方的投石机跟床弩,重点攻击攻城车!放近了再打,节约弹药!” 武安君并不知道,北舞镇要守多久,也许三五天,也许三五个月,谁知道呢? “卑职遵命!”汪志新立刻起身领命。 “玉娘,城中妇人,统一归你调遣,急救队的队伍还得扩大,尽快培训,至少要有一百人!”武安君把目光看向坐在门口的玉娘说道。 “妾身、不、奴家、不,卑职遵命!”玉娘突然被叫来开会,本来就有些不知所措,坐在靠近门口的角落里,没想到武安君突然叫她,搞得都不知道如何应答了。 玉娘本就是一个人老珠黄的青楼女子,没想到还能跟这些将领平起平坐,拘谨那是肯定的。 “守城的士兵,必须分成三批,一批主守,一批待命,还有一批休息,具体的,你们去商量,务必保证士兵得到充分的休息!” 现在每个城墙的守卫士兵超过一千人,这么多人挤在城头根本没有必要,完全可以通过轮换来保持士兵的战斗力。 “诸位,满饮此杯,此战过后,你我再痛饮!”武安君亲自把面前的酒杯递给在座的将领,能不能守住,就看大家的本事了。 整个北舞镇都开始忙碌起来,靠近城墙的房屋全部拆除,把木料全部用来在城头加固,石料全部用作守城物资。 春天的夜风,依旧是刺骨的冷,武安君站在北舞镇的城头,看着城外连绵的帐篷,武安君深吸一口气,他已经无路可走。 早在第一时间,武安君就让斥候传讯给辛表程,此时他应该已经知道北舞镇的消息,不知道何时能够拿下郾城。 辛表程此时也在郾城远眺北舞镇的方向,现在想要救援北舞镇已是不可能,面对北元骑兵,他麾下的步兵只能结阵固守,一旦大规模行军,就可能被对方有机可趁。 现在辛表程已经连续攻打郾城多日,城中损伤不小,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继续加大攻击力度,赶在来谷银奴拿下北舞镇之前,攻下郾城。 若是辛表程先打下郾城,就能分兵西进,跟武安君夹击来谷银奴。反之,若是来谷银奴先打下北舞镇,就能跟郾城中的蒲仙敖烈夹击辛表程。 辛表程麾下虽然没有大规模的骑兵,但是却有相当数量的重甲骑兵,外加强弓劲驽,让来谷银奴也极为忌惮。 来谷银奴先攻打北舞镇,不仅是为了替儿子报仇,也是考量了战场形势。 蒲仙敖烈占据的郾城,城墙高大,人口众多,物资也充足。反观北舞镇,则要小得多,来谷银奴觉得自己一定能赶在辛表程前面攻下北舞镇。 次日午时,大规模的步兵开始出现,连带后勤物资,一直蔓延到天地的尽头。 武安君现在已经无法估量,究竟有多少兵马围困在此,他甚至在想,来谷银奴拥有如此多的兵力,为何不分兵郾城。 这个问题不仅是武安君在想,乌骨啸风跟徒丹和辉也想不明白,来谷银奴直接下令就地打造攻城器械。 一座座巨大的攻城车拔地而起,犹如要吃人的怪兽,对着北舞镇露出恐怖的獠牙。 若是在以前,汪志新早就下令开炮,但是这个距离太远,为了节省弹药,只能等靠近了再打。 来谷银奴并没有急于攻城,反而是下令杀猪宰羊犒赏大军,准备毕其功于一役。 清晨的号角吹动,数不清的北元士兵,犹如潮水一般涌来。 武安君自问也是久经沙场,可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场景。 仅仅是东门这边,就有高达六架巨大的攻城车,外加数不清的云梯,正朝着城头推进。 火炮全部就位,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开火的命令。 “射箭!”武安君一声大喝,最前面的北元士兵已经进入射程,居高临下,弓箭将具备更强的杀伤力。 武安君麾下的唐州军,或许是弓箭配备率最高的,超过一半的士兵都哟弓箭,当即纷纷张弓搭箭往城下射去。 在唐州军,弓箭成为一种常见配置,不需要有太强的准头,只要力道够,方向差不多就行。 数百支羽箭直射而下,也不知道射中多少人,马上就换上另外一批士兵,朝着城下轮番射箭。 “近了、更近了!”汪志新在默默估算距离,巨大的攻城车就是他首要的目标。 “开炮!”眼看攻城车已经进入五十步的距离,在这个距离上,炮弹可以准确击中攻城车。 九门火炮同时开火,巨大的响声让整个战场都为之一震,随即就看见那黝黑的铁蛋一闪而逝,把攻城车砸得木屑四飞。 九门火炮瞄准三架攻城车,每一架攻城车都承受了三枚炮弹的攻击,上面露出巨大的破洞。 床弩也开始发力,朝着破损的攻城车攻击,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武安君的目标就是集中火力,把这三架攻城车破坏,减少攻城的压力。 来谷银奴站在高台之上,身后的帅旗猎猎作响,暗道好大的威力。 此次来谷银奴全力攻打北舞镇,除了私怨,还因为他得到了北元皇帝私下授意,要把武安君的火炮给弄回去。 武安君凭借火炮攻城,比寻常投石机的威力更大,自然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来谷银奴一上来就先围困北舞镇,为的就是获取城中的火炮,若是北元掌握了这样的武器,显然可以极大提高北元步兵的战斗力。 北元在骑兵上有极大的优势,但是步兵的战力一直不如大乾,因为大乾在弩机的制造上一直占据优势。 如今火炮的威力显然更强,若是北元能够批量制造火炮,就能够压制大乾军队。 这样的大杀器,连大乾的官军都不曾掌握,反而在一个山贼出身的义军手上,由不得来谷银奴不动心。 三架攻城车在炮火的持续打击下,开始七零八落,尤其是跳板,已经丧失了通过的能力。 另外三架攻城车已经放下跳板,北元士兵举着盾牌开始登城,紧随其后的云梯也开始搭上城头,激烈的肉搏战正式开打。 虎蹲炮早就被架在城墙后方的炮台上,此时炮台缓缓移动,对着攻城车就直接轰了过去。 北元士兵精锐的盾牌,在犀利的霰弹下,顿时四分五裂。 但是悍勇的北元士兵继续朝着城头发起攻击,云梯上的士兵顶着羽箭跟落石网上攀爬,不断有人杀伤城头。 武安君带着亲兵,一次又一次将攻上城头的北元士兵围杀,鲜血染红了城头的每一块砖石。 “嘣!”的一声枪响,车敬扣动短铳,干掉一个高手,随即退到后面开始装填弹药。 “传令,准备换防!”武安君大口喘气,如今已是午时,连续两个时辰的作战,大家的体力都开始耗尽。 城头陆续开始换防,为了保证不出混乱,武安君带着亲兵继续在城头游走。 待到换防完毕,整个城头的战斗力得到加强,武安君带着亲兵赶紧下去休息一会。 刚下城头,武安君就端起一大碗饭菜吃起来,今天着实饿了,一口气干了四大碗。 “大人,伤兵太多了,药物不够用了!”玉娘在一旁等到武安君吃完饭,才上来开口说道。 武安君之前把系统里抽出来的抗生素跟止疼药都给了玉娘,但是今天一上午,伤兵就超过了五百之数,急救队都快忙得脚不沾地了。 “稍等,我去找找看!”武安君所谓的找,就是去系统里面看看运气。 武安君先看了一眼系统面板,还好,足有五百多的杀戮值,直接在杂物里面疯狂抽取。 第一百四十九章 系统保佑 城头的厮杀依旧在继续,武安君不过休息两炷香的功夫,就带着亲兵再一次杀上城头,此时的每一分战力,都弥足珍贵。 离日落还有一个时辰,来谷银奴就下令鸣金收兵,倒不是他心善,而是攻城车几乎被毁坏殆尽,仅靠云梯,无法对城头形成足够的威胁。 来谷银奴直接下令打造更多的攻城车,他必须尽快消耗城中的物资跟战力。 武安君的脚下,暗褐色的血液,凝结得犹如淤泥一般,脚踩上去那种黏糊糊的感受,让他想要作呕。 原本北舞镇的俘虏被驱赶上来打扫战场,连同那些尸体跟残肢断臂都搬到城下。 所有战死的士兵全部登记在册,然后聚集在一起焚烧,再将骨灰收集好,以后再寻风水宝地安葬。 至于北元士兵的尸体,直接扔到城下,北元士兵也开始清理战场,真要是闹起疫病来,大家一起完蛋。 仅仅第一天,武安君麾下就战死一百二十多人,重伤二百多人,轻伤超过五百之数。 在药物的加持下,这些人大多都能活下来,重伤员能不能再上战场,就看命够不够硬了。 整个北舞镇都陷入了沉默,这样的伤亡,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最多五天,就要人人带伤,这样的战斗强度,让他们开始怀疑,北舞镇能不能守得住。 武安君继续在杂物里面疯狂抽取,现在他只需要药物,其他都无关紧要。 若是不能尽快将伤兵重新投入战场,北舞镇根本守不住。 来谷银奴虽然伤亡也很大,战死跟重伤超过一千,虎蹲炮的霰弹在近距离的杀伤力太强,北元士兵的防御直接被撕碎。 但是来谷银奴有骑兵坐镇,再大的损失也不怕士兵哗变,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尽快攻破北舞镇,不计损失。 接下来的三天,北元士兵跟疯了一样攻击北舞镇,更多的攻城车跟投石机投入战斗,每天从日出打到日落,几乎没有一刻停歇。 唐州军的战损已经接近一半,最早一批的轻伤员也开始投入战斗。 武安君一枪刺死面前的北元将领,用力将其扔到城下,忍不住开始大口喘息。 丹田中的真元早已消耗殆尽,他现在完全是凭借体力在作战。 终于等到鸣金声响起,北元士兵潮水一般退去,武安君瘫倒在地,整个人都好似被抽干了一般。 “大人,咱们明日还能上城作战的,不足六百!”狂风身上裹着纱布,今日他被强敌一刀砍在手臂上,幸好铠甲挡住了大半力道,否则这手臂就没了。 南门如此,东西两门也差不多,这几天北元的攻击力度太强,让他们几乎招架不住。若不是有火炮的支援,敌军早就占据城头了。 “暂且,分作两班,轮替作战!”武安君低声说道。 没有人可以从日出一直战斗到日落,他也不行,无论多艰难,都得给士兵恢复体力的机会。 现在整个唐州军,能够作战的不足两千之数,战损已经超过一半,到现在依旧保持战斗力,放眼整个天下,也是数得着的精锐。 唐州军即将完成蜕变,可首先得活下去,若是最终北舞镇失守,这样的战绩又有何意义? “从俘虏中,抽调人手补充,补充到七百人!”武安君思量一下,三百人在一面城墙上,面对如此攻势,难免捉襟见肘。 “大人,弹药,只够两日之需!”汪志新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知道,一旦没有火炮的支援,他们根本守不住北舞镇。 “减少攻击频次,以霰弹射杀敌军士兵为主!”武安君沉着应对,若是连他都慌乱了,这城也就不用守了。 城外,北元军中,也是一片沉默,连续四天的强攻,战损超过六千,却依旧没能登上城头。这样的战绩,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也包括主将来谷银奴。 原本在来谷银奴的计划中,五天破城是必然,连带第一天的准备,如今五天已过,却连城头都上不去。 “将军,郾城多次求援,蒲仙将军,快要撑不住了!”乌骨啸风提醒来谷银奴,若是真的丢了郾城,这是不小的罪过。 “将军,不如我率一支部队,先往郾城支援蒲仙将军!”徒丹和辉觉得,现在的北舞镇根本没有城破的迹象,再这么耗下去,不知道具体会如何。 两万步兵的战损已经超过三成,按照惯例,自然是要修整的,但是来谷银奴很清楚,此时一退,前功尽弃。 他们之所以迟迟攻不上城头,就是吃了火炮的亏,越是如此,他越是要将那火炮弄到手。 但是郾城现在随时都可能丢失,这让他有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原本来谷银奴的打算,是以三万大军泰山压顶,以雷霆万钧之势扫灭唐州军,再携大胜迎战襄阳军。现在发现这唐州军就是个石头,直接崩掉了他的一颗牙,进退两难。 “明日,你我亲自督战,必须攻破北舞镇!”来谷银奴不甘心,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唐州军,能够挡住他的三万大军。 徒丹和辉跟乌骨啸风对视一眼,眼中充满了无奈,可却又不得不执行军令。 第二天的攻势来得更加猛烈,北元步卒中最精锐的士兵都被挑出来,往城头发动一波又一波如同潮水般的攻势,很多将领都不得不带着亲兵往城头冲杀。 唐州军守着的北舞镇,就像惊涛骇浪中的礁石,一个浪花打过去,好似被击溃了一般。可一旦浪花过去,又顽强地钻了出来,无论北元士兵如何拼杀,始终不能在城头站稳脚跟。 汪志新根本顾不上节约弹药,虎蹲炮的响声就没有停过,就连重炮都被退下来换霰弹,若是城池丢了,还要火药有个屁用。 这是开战以来最凄惨的一天,武安君麾下战损超过八百,而北元军队付出了两千多的战损,几乎是一比三。 面对北元军队中的精锐步兵,能够打出这样的战损,绝对是一件值得吹嘘的事。武安君麾下将领几乎人人带伤,杜老三跟盛宜德更是重伤,退出了战斗。 城墙下面,堆积如山的铠甲,都是从北元士兵的尸体上扒下来的,唐州军士兵都被武装到牙齿,只要有看中的,随意取用。 “废物,都是废物!”来谷银奴在怒骂,两万步兵折损近半,居然都没拿下北舞镇,这样的损失,让他承受了极大的压力。 现在来谷银奴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在北舞镇死磕,要么现在就立刻撤离支援郾城,没有第三条路。 眼下这支两万人的步兵,折损近半,战斗力实际上还剩不到三成。派出去攻打城池的都是其中精锐,剩下的一万人中,基本都是临时拼凑的队伍,连铠甲都没有。 此时若是分兵,给的少了,连郾城都到不了,肯定被辛表程一口吃掉。多的话,他拿什么攻打北舞镇?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来谷银奴下令,明日继续攻击。 第二天,进攻的号角再一次响起,武安君看见很多身着布衣,或者零散拼凑铠甲的士兵冲过来,就知道对面的精锐打光了。 但是很遗憾,武安君麾下有精锐,但是数量少得可怜,大概只有一千二百之数,这还是把恢复得差不多的轻伤员再次征调过来作战。 羽箭几乎是不要钱一般朝下射去,对付这种没有铠甲的士兵,弓箭就是催命符。 看着跟麦子一样被收割的士兵,来谷银奴直接下令抽调一千骑兵下马,他倒要看看,这城中究竟能顽抗到何时。 眼看着自己的精锐骑兵,在城头被屠杀,徒丹和辉再也忍不住,直接去寻来谷银奴。 “将军,我们草原的勇士,并不擅长攻城。他们从草原南下,骑着心爱的战马为国效力,不应该死在城头!”徒丹和辉带着一丝愤怒,骑兵下马,战斗力还不如那些精锐步兵。 他们麾下的骑兵,都是轻骑兵,以皮甲为主,在要害处覆盖铁片。跟那些不着甲的步兵比起来,肯定要强许多,战斗意志更悍勇。 但是比起城头的唐州军,整个笼罩在铁甲之下,防御力差得太多。 “徒丹和辉,请执行军令!”来谷银奴好似赌输的赌徒,双眼猩红,他已经无路可退。 “你这么做,死了这么多悍勇的草原骑兵,怎么跟朝廷解释?”徒丹和辉气得发抖,这跟让骑兵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那是本将的事,你若是不执行军令,我现在就将你军法从事!”来谷银奴伸手摸向腰间的刀柄,真当他杀不得人。 “将军,和辉他也是为了弟兄们,我这就把他拉下去!”闻讯赶来的乌骨啸风,一把拉着徒丹和辉就走,现在跟来谷银奴死磕那就是找死。 无论你是否有理,战时也不能跟主将唱反调,杀了也是白杀。 “啸风,我们草原的子弟,就这么死了!”徒丹和辉指着城头,不断有尸体跌落,他们本该在马背上,收割那些汉人步兵才是,怎么能够用来攻城? “和辉,现在是战时,你若是唱反调,肯定把战事不利的罪名扣在你头上!你我遵照军令执行便是,倒是要看看,他如何收场!”乌骨啸风也很不爽,但是现在跟来谷银奴翻脸绝对不妥。 当太阳一点点沉下去,来谷银奴的心也沉了下去,今天的死伤已经超过了三千。不过七日功夫,一支两万人的步兵精锐,就被打残了,这样的攻击强度简直骇人听闻。 来谷银奴一脸颓色,他不知道,究竟还要多少时间才能拿下北舞镇。 “苏哈,刚才是不是没有炮响了?”来谷银奴突然反应过来,好像在日落前的一段时间,城头的炮响就开始稀疏起来,最后更是一点炮声都没有了。 “将军,是的,卑职刚才还在奇怪呢!”苏哈是来谷银奴的亲兵校尉,负责守卫来谷银奴的安危。 “快,传众将过来议事!”来谷银奴跟打了鸡血一样,整个人都来了精神。 众将显然也发现了这个情况,待到来谷银奴一说,都知道北舞镇已是强弩之末。 “诸位,抽调所有的步兵精锐,明日,毕其功于一役!”来谷银奴一甩数日以来的颓色,无论付出多少代价,能够拿下北舞镇都是值得的。 就算丢了郾城又如何?只要他能够把这批火炮弄到手,那就是天大的功劳。 徒丹和辉跟乌骨啸风对视一眼,暗道来谷银奴时来运转,也好,至少不用再拿骑兵的命去填了。 果然,第二天城头不过零星响了几炮,随即再也没有了炮声。 大批的北元士兵发了疯一样朝着城头攀登,建功立业就在今朝。 越来越多的北元士兵登上城头,来谷银奴笑了,大局已定。 突然一架攻城车起火,北元士兵不以为意,接下来,越来越多的攻城车起火,火势越来越大。 二十几架攻城车全部燃烧,那火势大得根本无法扑灭,原本爬上去的北元士兵慌忙后撤。 紧接着就瞧见云梯也开始着火,攻上城头的北元士兵突然就成了孤军,身后的通道都已经化作火海,他们面临的只有无情的杀戮。 武安君疯狂在杂物中抽取,除了药物之外,这几桶汽油就是最大的收获。 武安君一直藏着,直到现在才将其派上用场,把北元的攻城车跟云梯焚烧殆尽。 本就是木制的东西,被浇上汽油之后,燃烧的速度极快,根本来不及施救。 来谷银奴看见这一幕,直接脑中一片空白,随即摔倒在地。 当来谷银奴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失去了攻城车跟云梯,面对高达两丈的城墙,只能退兵。 “打听清楚没有,到底是为什么起火?”来谷银奴看向苏哈,不搞清原因,他死不瞑目。 “是一种跟水一样的东西,他们将其泼在攻城车上,然后再用火把点燃,火势瞬间燃起,根本无法扑灭!”苏哈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有些士兵身上被泼到,直接烧成了白骨。 “传令下去,连夜打造攻城器械,明日继续攻城!”来谷银奴说完这句话,好似被抽干了一般。 “将军,现在军心涣散,再发动攻击,恐怕引起哗变!”苏哈很清楚,现在不仅仅是士兵不满,就连徒丹和辉这一帮实权将领也极为不满。 步兵已经折损大半,士气半点也无,战力十不存一,就连骑兵都损失超过两千,整个大军距离溃散只有一步之遥。 第一百五十章 退敌 “怎么,连你都要违抗军令?”来谷银奴目露寒光,掌心攥着的刀鞘硌出深深红印。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有拿下北舞镇才有翻盘的可能,所有敢挡路的人,都是他的死敌,哪怕是贴身校尉也不例外。 “卑职遵命!”苏哈长叹一声,转身时肩头垮得像压了千斤重担。他何尝不知士兵的怨怼,可军令如山,除了照办还能如何? 来谷银奴的军令像块巨石砸进平静河面,瞬间搅乱了本就低迷的军心。攻城器械的打造进度骤降到平日一半,工匠们拿着凿子磨磨蹭蹭,监工挥着鞭子也只敢做做样子吆喝两声,士兵们望着城头黑黝黝的炮口,眼底全是化不开的恐惧,连脚步声都透着拖沓。 直到天光大亮,营地里才勉强凑出两座歪歪扭扭的攻城车,木头接口处连榫卯都没对齐,还有十几架云梯松松垮垮,仿佛风一吹就散。谁都看得出,没人想再去城头拼命了。 来谷银奴扶着长刀立在阵前,刀刃映出他铁青的脸。看着那些蔫头耷脑的士兵,他比谁都清楚大势已去,可心底那点不甘仍像野火般窜着——他还想再赌最后一把。 “急报!急报!” 一匹快马如离弦之箭冲来,马蹄踏碎晨露,溅起的泥水甩了护卫一身。骑手被拦下时几乎是滚下马背,膝盖在地上磨出两道血痕,连滚带爬扑到来谷银奴面前:“将军!郾城急报!昨夜襄阳军破城而入,蒲仙将军已率部北上撤离,携粮草辎重前往长社,请将军即刻北上汇合!” 传令兵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来谷银奴胸口。他猛地后退半步,扶住身边的旗杆才没栽倒——辛表程果然一直在盯着这边!知道武安君快撑不住,竟连夜对郾城发动了总攻。 蒲仙敖烈那本就被打残的部队哪里顶得住?怕是连仓库里的物资都顾不上带,一把火点燃就跑了,哪还有什么辎重。如今他这支部队成了悬在蔡州的孤军,若是被人断了后路,恐怕要整个栽在这里。骑兵倒是能跑,可这一万多步卒中半数带伤,真要遇上辛表程的追兵,怕是一个都回不去。 “撤!”来谷银奴咬碎了牙,终于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全军上下瞬间松了口气,连呼吸都轻快了几分。不少士兵悄悄交换眼神,心里直叹:这军令要是来得再早些该多好。一座小小的北舞镇早已磨垮了他们的士气,再耗下去,怕是真要把命都丢在这里。 “大人!他们退兵了!”紫电一蹦三尺高,腿上包扎的伤口猛地崩裂,鲜血浸透麻布,疼得他龇牙咧嘴,却笑得比谁都欢,连声音都带着哭腔。 “胜利了!” “咱们胜利了!” 城头上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残兵们互相搀扶着,望着北元军队狼狈撤退的背影,不少人当场瘫坐在地,泪水混着血污淌满脸庞——他们真的守住了!以残兵之躯,在北舞镇硬扛了三万北元精锐十天! 唐州军的战绩像长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淮河两岸。北元精锐再也不是不可战胜的存在,连同那些能轰碎城墙的火炮,也成了茶馆酒肆里最火热的谈资,被添油加醋地传成了“雷神之怒”,说能在百里外取敌将首级。 辛表程虽顺利进驻郾城,却不得不暂时停步——蒲仙敖烈那把火烧得太狠,仓库里的粮草付之一炬,他必须等后方补给跟上,才能继续北伐。 “大郎,此番辛苦你了!”辛表程一把将武安君揽入怀中,那巨大的力道勒得武安君骨头生疼,让他暗自疑惑:莫不是辛表程也是深藏不露的武道高手? 此番唐州军的战斗力彻底刷新了辛表程的认知。能在北舞镇硬扛来谷银奴十天,还重创了对方,这等战力早已远超普通团练兵,说是精锐也不为过。 “大人,麾下所部已打残了。”武安君苦笑着挣开他的胳膊,这次是真没装弱,“短时间内,怕是无力随大人北上。” 如今整个唐州军,能提刀作战的不足一千五百人——这还是近几日伤势稍轻的士兵已恢复了不少。就算所有人都痊愈,能战者也超不过两千五,剩下的不是长眠于北舞镇,就是落下终身残疾。战损早已超过半数,换作其他军队,恐怕早就崩溃了。 “这样,你暂驻北舞镇,招募新兵加紧训练。”辛表程沉吟片刻,朗声道,“我拨付一万石粮草,再加两万五千两白银,如何?”换作从前,他还怕其他将领不满,毕竟唐州军只是团练兵。可经此一战,谁都看得出这是支能跟北元精锐掰手腕的劲旅,再不敢当普通团练看待。谁要是不服,那就让他领三千人去拖住三万北元精锐试试? “多谢大人!”武安君心头一喜,这笔钱粮虽不算巨款,却能解燃眉之急,让疲惫的唐州军喘口气。 “本官已上书朝廷为你请功,只是眼下议论纷纷……”辛表程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深邃,“火炮之事,你怎么看?”他知道武安君的火炮厉害,可这东西太烧钱,如今京中谣言四起,再这么传下去,怕是要把武安君说成图谋不轨之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大人,下官此番带了一门火炮,还有操作手册。”武安君从亲兵手中接过册子,双手奉上,“还请大人转交朝廷。”他向来坦荡——火炮这东西藏不住,迟早要摆上台面。 朝廷要仿制也容易,可真正的核心在火药。他的火药是最佳配比,还采用湿法制成颗粒状,威力远超普通黑火药。这才是他真正藏着的底牌。就算别人也造火炮,他的炮射程更远、威力更大,何惧之有? “难为你了。”辛表程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满是欣赏。有本事,懂进退,还有这份魄力,这样的人想不崛起都难。 “大人,卑职打算将唐州军扩充到五千人,眼下的规模,面对北元大军还是太少了些。”武安君趁机试探口风——其实麾下早超这个数了,只是需得有个名正言顺的由头。 “嗯,朝廷文书还没下来,但事急从权。”辛表程看穿不说穿,指了指地图,“各县都需驻守,你不妨以守城士兵的名义,多征召些人手。”反正不用朝廷发饷,只要人数没多到威胁大乾统治,打北元嘛,自然是越多越好。 “只是眼下唐州青壮已严重不足,征兵实在困难,若是强行征兵,只怕民怨四起,坏了朝廷的名声。”武安君叹了口气——有困难就得说,不然上司怎知你的难处?伸手要粮要饷,总得有个由头。 “遂平、确山两县属蔡州,如今郾城已定,蔡州再无援兵。”辛表程指着地图上的两个地名,“这两县,你去取了,自然就有征兵之地。”眼下蔡州已成瓮中之鳖,给谁都是捡便宜,武安君有难处,分他一块也无妨。 如今武安君不仅是他的心腹,也是他倚重的对象,适当照顾一下也是必要的,否则如何笼络人心? “谢大人!”武安君心头滚烫,这两个县未经战乱,怎么也能募个三五千人。而且不光是人手,这两县的财富也将收入囊中,唐州军的军备也有了着落。 “你们都下去吧,一个个挤眉弄眼的,当本官看不见?”辛表程摆摆手,笑着赶人。郭进和谢永思在一旁早就按捺不住,显然要跟武安君约着一起喝酒。 三人当即告退,火急火燎找了家酒楼痛饮。此番夜袭郾城,郭进率部为先锋,他本人更是第一个杀上城头,得了先登之功,必然要重赏。谢永思则沾了姓氏的光,只要人在郾城,功劳总能分润些,而且不会少。 “武兄弟,你是真牛逼!三万人啊,硬扛了十天,简直是叶帅再世!”谢永思举着油乎乎的鹅腿,唾沫横飞。光是想想那尸山血海的场面,他都觉得腿软。 “谢兄谬赞,不过是兄弟们拼命罢了。”武安君举杯示意,“建康那边如何了?”他这一战损失惨重,按规矩,士兵阵亡抚恤五十两,重伤三十两,光这笔钱就得八万两打底,再加上赏钱,辛表程给的那点实在不够。 先前在各城搜刮的六七万家底勉强能撑住,可招募新兵又是一大笔开销,只能指望从蔡州两县捞点油水了。至于槿颜的铺子,收益主要供大盘山工业基地——那是他的根基,动不得。 “一切安好!你上次的信都送到了,只是来得匆忙,没带来回信。”谢永思灌了口酒,得意道,“咱们那铺子如今可是建康一景!绸缎庄、胭脂铺、还有那新式茶馆,天天客满!可惜老子没空回去显摆!”那些从前嘲笑他读书不行的,现在看看——他不仅成了将军,还有这般产业,羡慕死他们! “听大人说,朝中又有议和的意思?”郭进如今地位水涨船高,说话也放开了些,眉头紧锁地问道。 “嗨,还不是蔡正阳那厮在捣鬼!”谢永思撇撇嘴,“他现在是礼部尚书,议和的事由礼部牵头,正好趁机捞功,说不定还想取代崔相呢!”眼下北伐中路军虽顺,其他两路却被北元死死挡住,战事胶着。朝中那些见北元仍强的,便不想拼个鱼死网破,议和的调子自然又高了起来。 “对了,蔡正阳还想把建康知府夏侯耀调入朝中,不知安的什么心。”谢永思摸了摸下巴,他爹是建康府通判,对此事门儿清。 “他一个礼部尚书,管得着官员调动?”武安君有些不解,吏部才是管这个的。 “吏部尚书王守奎,是早年蔡相一手提拔的。”谢永思摇摇头,“此人跟崔相反目,又与蔡家有姻亲,算是一条道走到黑了。”蔡桧虽倒,可他提拔的官员仍在朝中盘根错节,这才是蔡正阳的底气。原本众人都以为新帝继位会清算蔡党,谁知陛下竟默许了议和派存在,甚至让蔡正阳坐上了礼部尚书的位置。 “朝堂之上,到底是什么打算?”武安君问出了最困惑的问题。他虽有敏锐的判断力,可对朝堂大势知之甚少,实在摸不透。 “打得赢,自然用主战派;打不赢,就得换议和派上来。”谢永思看得透彻,“真把议和派赶尽杀绝了,万一战事不利,找谁来收拾残局?朝廷的颜面还要不要?”谁还不为自己留条后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武安君心头一震。从前总听说当今陛下做太子时是坚定的主战派,如今看来,也未必如此。帝王心术,果然深不可测。 “若真议和,你我会如何?”这是他最关心的——他必须为唐州军弟兄着想。至于自己,天下之大,总有去处。 “我嘛,大概先回临安,过几年再到边军。”谢永思分析道,“郭兄应该会在边境得个不错的武官。至于武兄弟你……就难说了,得看辛大人的处境。若是大乾占上风,辛大人肯定出将入相,你跟着回朝堂,弄个侍郎或九卿不成问题。若是其他情况……”他没说下去,可意思很明显——若辛表程失势,武安君毫无根基,结局难料。 武安君突然觉得嘴里的酒寡淡无味。他们拼死守住的北舞镇,在大人物眼中或许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数字。若真议和,这小小的军镇怕是连提都不会被提及。 他迅速收拾好心情——无论如何,必须尽快壮大自己,先拿下遂平、确山!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抵达前,已有一支无名军队围困了遂平城。 比起北舞镇的血战,遂平的攻城战简直像场闹剧——一群连铠甲都没有的士兵,提着锈刀或歪扭的长枪,架着破梯子就往城头爬。没有攻城车,没有床弩,没有投石机,看着跟流民差不多,唯一的不同是眼里带着悍匪的凶光。 攻打遂平的,是盘踞蔡州的土匪,首领正是撼山太岁罗猛——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人狂。大乾北伐,北元无暇南顾,罗猛的心思也活泛起来。他麾下本有一千多弟兄,又裹胁了两三千青壮,打算拿下遂平,完成从山贼到一方势力的蜕变。 “大王,教主派的工匠还没到,不如再等等?”罗猛身边的中年男子劝道。这男子是白莲教派来的安抚使邓宿,负责联络教会,就像当初烈焰虎身边的苏慎。 “等个屁!”罗猛一脚踹翻身边的酒坛,烈酒溅了邓宿一身,“辛表程已拿下郾城,随时可能南下!老子必须在他来之前拿下城池,才有谈判的资本!否则,咱们就是流寇,迟早被他随手剿灭!”他脑子清醒得很——投靠白莲教不过是为了借势。如今机会摆在眼前,怎能放过? 同样是山贼,名不见经传的武安君都步步高升,他撼山太岁罗猛成名多年,反倒不如一个后辈?这口气,咽不下! “都给老子加把劲!刘二杆子,你他娘没吃饭?刀都掉了!” “张瞎子,你的鞋呢?光着脚爬城墙,想投胎啊!” …… 罗猛扯着嗓子嘶吼,唾沫星子飞溅,指挥着这场对他至关重要的“战役”。只要拿下遂平,他就不再是山贼,而是“光复故土的义军”了。 喜欢大乾杀猪匠请大家收藏:()大乾杀猪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五十一章 痛下杀手 遂平县令费珉跟守城参将封承运并肩站在城头,望着城下那些如饿狼般嗷嗷叫的山贼,不由得齐齐一声长叹。微风带着血腥气扑在脸上,费珉攥紧了拳头——这些人眼里只有抢掠,一旦破城而入,遂平百姓怕是要遭灭顶之灾。 “费大人,您到底是怎么想的?”封承运拉满弓,一箭射翻一名正攀爬云梯的匪寇。那匪徒惨叫着从梯上摔落,砸在下面同伙的头上,引起一阵混乱。可后面的匪寇像打不完的蚂蚁,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往上涌,“这些土匪虽说战斗力稀松,可架不住人多啊!” 放眼望去,整个城墙都被密密麻麻的云梯覆盖,有些地方甚至并排搭着三四架,梯身上爬满了歪歪扭扭的身影。更有甚者甩出带倒钩的飞爪,铁钩死死扣住垛口,借着绳索往上攀援,稍有不慎就会有匪徒翻上城头。 “本官还能怎么想?”费珉从亲兵手中接过长枪,枪杆冰凉的触感让他稍稍镇定,“朝廷援军是指望不上了,便是想投降大乾,也得先捱过眼前这关!”他掂了掂手中的枪,大步走向城墙最危急的地段,“这些人若是进了城,你我就是遂平的千古罪人!今日便是死,也要守住这城头!” 城下,罗猛正扯着嗓子发号施令:“傻根!把你麾下弟兄都聚起来,准备登城!”他虽算有点章法,奈何麾下实在是群乌合之众——全军上下连一百把像样的弓箭都凑不齐,这才是土匪的真实模样。武安君麾下那般装备精良、战力彪悍的队伍,反倒像是个异类。 傻根是罗猛的心腹,手下一百来号弟兄是全军精锐,人人身上都裹着拼凑的铁甲,虽锈迹斑斑、甲片不全,却比光膀子的强上百倍。前两日攻城,罗猛故意让裹胁来的青壮打头阵,混着些老弱山贼当炮灰,就是为了消耗城头的滚石、箭矢。 如今城头落下的石块明显稀疏了,弓箭也没先前密集,显然守军的防御物资已快耗尽。罗猛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的耐心也到了头。 傻根衔着刀,朝身后打了个手势,手下弟兄立刻猫着腰分散开来,贴着墙根往云梯处挪动。他们外面特意罩了层粗布衣,铁甲的寒光被遮得严严实实,为的就是麻痹城头守军。 费珉幼时也练过几年武艺,虽这些年耽于政务荒疏了不少,可常年养尊处优的身子骨,比寻常百姓还是硬朗得多。他一个文官亲上城头搏杀,果然让守军士气提振不少,连那些吓破胆的青壮都多了几分力气。 瞅见一名匪徒翻上城头,费珉挺枪便刺,枪尖直取对方心口。这一枪又快又稳,是最实用的沙场杀招。谁知枪尖撞上对方胸口,竟发出“叮”的一声脆响,硬生生被弹了回来! “铁甲?!”费珉心头猛地一沉,脚下连退三步,险险避开对方劈来的长刀,“封参将,有铁甲精锐杀上来了!” 封承运闻声赶来,长刀一架格开匪寇的劈砍,随即一脚将人踹翻在地。费珉瞅准机会,上前一步,长枪狠狠扎进那匪徒的大腿,枪尖从皮肉穿透铁甲,直透另一边。 随着长枪往后一抽,鲜血“噗”地喷溅出来,那匪徒闷哼几声,身子一软便委顿下去,眼见是活不成了。封承运用刀挑开匪徒的粗布衣,下面果然是黑黝黝的铁甲,顿时脸色大变:“是罗猛的主力,这下麻烦了!” 话音刚落,更多的匪徒翻上城头。这些人跟先前的炮灰截然不同,个个目露凶光,挥刀便往要害招呼,悍勇得不像话。城头守军本就疲惫,被这股凶劲一冲,顿时被杀得连连后退。那些临时组织的青壮本就胆寒,见匪徒如此凶狠,“哗啦”一声丢下兵器,哭喊着往城下跑。 “费大人,守不住了!”封承运一刀劈开一名匪徒的脑袋,血珠子溅了满脸,他抹了把脸嘶吼道,“咱们往后撤,从南门突围,去确山县!” “撤!”费珉望着潮水般涌上城头的匪寇,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终究是叹了口气。他提着长枪转身就跑——衙门里还有家眷,得顺路接上从南门逃出去。 城下的憾山太岁罗猛见状,发出一声震耳的长啸,眼看着遂平县城门缓缓打开,浑浊的眼睛里迸出贪婪的精光。从这一刻起,他就是“光复”遂平的义军首领了! “弟兄们,杀进去!”罗猛扯着嗓子嘶吼,声音里满是蛊惑,“大索三日,不封刀!金银美人,任你们抢!先到先得,抢得多的老子有赏!”他麾下本就没有军饷,全靠打胜仗后的劫掠提振士气,这也是费珉跟封承运宁死不降的根由——投降这种匪寇,百姓只会更遭殃。 匪寇们听得这话,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嗷嗷叫着往城里冲。谁都知道,先冲进城的能抢着好东西,晚了怕是连汤都喝不上。 罗猛站在城外哈哈大笑,笑得满脸横肉乱颤。不管谁先抢,最后最大的那笔财富、最美的女子,终究是他的。他正畅想着今晚左拥右抱、金银满屋的奢靡生活,脚下的地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震动,像有千军万马正在逼近。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一支骑兵正卷起滚滚烟尘,朝着遂平方向疾驰而来——来人正是武安君。 武安君还在路上,就接到了遂平正被匪寇攻打的消息,当时就变了脸色。遂平、确山二县,是辛表程亲口划给他的地盘,用来征兵筹粮的根本,怎能让别人捷足先登? “加速!”武安君一夹马腹,亲卫营的骑兵如离弦之箭般冲出,马蹄踏得地面咚咚作响,直扑城下的匪寇。 罗猛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猛地转头往后看去,只见一支铁甲骑兵如银色洪流般涌来,那股肃杀之气让他心头一寒。 “快,进城!都给老子进城!”罗猛挥着偃月刀嘶吼,可他麾下的匪寇早已乱作一团。一半人急着往城里冲,一半人被骑兵吓破了胆,哭爹喊娘地四处乱窜,队伍瞬间成了一锅粥。 武安君一马当先,手中长枪连挑两人,整个骑兵队伍像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将匪寇队伍劈成两半,刀锋直抵罗猛跟前。 罗猛眯眼打量着来人,对方年轻得让他不敢相信——这般年纪,竟有如此气派? “受死!”武安君懒得废话,长枪一抖,枪尖带着破空声直取罗猛咽喉。 “狂妄!”罗猛手中的偃月刀猛地上撩,单对单,他撼山太岁还从没怕过谁! “铛!”金铁交鸣之声震耳欲聋。不愧是撼山太岁,那巨大的力道顺着枪杆传来,连借着马力冲刺的武安君都有些扛不住,虎口一阵发麻,手中长枪差点脱手飞出去。 他从未见过力气如此惊人的人,便是凌氏兄弟二人合力,恐怕也不及这厮。 紧随其后的凌川更惨,被罗猛一刀横扫,连人带枪砸落马下。幸好凌岳眼疾手快,俯身一把抓住他的腰带往回扯,才没让他被后续的战马踩成肉泥。 “嘣!嘣!”两声清脆的枪响骤然响起,卫骁跟车敬几乎同时扣动扳机,两颗铁弹直奔罗猛面门。 这二人是武安君一手带出来的亲信,深谙“兵者诡道”的道理——能弄死对方就行,哪管什么江湖规矩。 罗猛虽不知道这铁管子是什么玩意儿,却凭着本能挥刀格挡。一颗铁弹被偃月刀磕飞,另一颗却没挡住,“噗”地一声射在他胸口,把铁甲砸得凹下去一块,裂开个小洞,虽没打穿,也震得他气血翻涌。 罗猛怒吼一声,一把抢过身边凌川的战马,翻身而上,提着偃月刀就往武安君杀来。 跟武安君的想法一样,他也想擒贼先擒王。罗猛看得明白,这支骑兵战斗力惊人,硬拼肯定不是对手,可若是能凭武力斩杀对方头领,说不定还有翻盘的机会。 他挥舞着偃月刀,一刀将挡在跟前的骑兵连人带马拦腰砍断,厚重的甲胄在他刀下像纸片般碎裂,力道之大,骇人听闻。 武安君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勇猛之人,心中竟生出几分收服的念头。这般猛将,若是能为己用,定能如虎添翼。 “现在下马投降,本官可以既往不咎!”武安君提着长枪,望着罗猛沉声道。这等天生神力的猛将,简直是天生的战场坦克。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爷爷投降?拿你的头颅来给爷爷下酒!”罗猛气得哇哇大叫,若不是这小子突然杀出来坏了好事,他现在已经在城里搂着美人、数着金银了。从一介匪寇到一方势力,完成身份的华丽转身,全被这突如其来的骑兵搅黄了。 罗猛这辈子谁都不信,就算归顺朝廷,也要把势力牢牢攥在自己手里。如今投降武安君,岂不是成了人家的打手?那还不如回山里当山大王自在,至少没人能管着他。 更何况他一身横练功夫早已大成,江湖上罕逢敌手,岂能甘心伏低做小? 罗猛手中的偃月刀舞得如狂风骤雨,刀刀带着破空之声,招招都想致武安君于死地。 武安君将疾风枪法发挥到极致,枪尖如灵蛇出洞,直取罗猛胸膛。 罗猛却不闪不避,仿佛没看见刺来的长枪,手中的偃月刀依旧劈向武安君头顶,竟是要以命换命的打法! 武安君可不想跟他拼个同归于尽,更何况罗猛这一刀力道惊人,血肉之躯根本挡不住。他猛地收枪上撩,枪杆与刀面狠狠相撞,巨大的力道震得他手臂阵阵发麻。 趁此机会,武安君干脆松手弃枪,翻身下马,左手的流星赶月刀划出一道寒芒,直斩罗猛的马腿。 战马吃痛,发出一声悲鸣,猛地朝着前方扑倒。罗猛反应极快,提着偃月刀就地一滚,卸去力道,随即又如猛虎般朝着武安君杀来。 厚重的偃月刀在他手中轻若无物,被挥舞得水泼不进,刀风刮得地面尘土飞扬,周遭的骑兵根本近不了身。 武安君换右手提刀,脚下步法变幻——糅合了游龙身法跟八卦幻游术之后,他的身法早已超越原本的极致,像一道鬼魅的影子在刀影中穿梭。 他瞅准一个空隙欺身而入,长刀直劈罗猛握刀的手腕。 罗猛招式已老,索性抬起手臂,想用护臂硬接这一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就在此时,“啪”的一声枪响——武安君早有准备,左手握着的左轮手枪,正对准罗猛铠甲缝隙大开的腋下。 罗猛只觉腋下一阵剧痛,仿佛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力道瞬间从身体里泄了出去。他修炼的外门护身功夫能挡得住刀砍斧劈,却架不住这穿透力惊人的铁弹。 “卑鄙!”罗猛又惊又怒,怒吼着挥刀做最后反扑,眼中布满血丝。 武安君迅速后退,避开他的临死一击,随即再次突进,长刀精准地划过罗猛的咽喉。 鲜血“噗”地一声喷涌而出,罗猛捂着脖子,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怨毒,身体晃了晃,轰然倒地。 “即刻入城,所有抵抗者,格杀勿论!”武安君望着城内,眼中闪过一丝惋惜——这般猛将,没能收服实在可惜。 城中的百姓缩在自家屋里瑟瑟发抖,那些先入城的贼寇正在挨家挨户砸门抢掠,哭喊声、打砸声此起彼伏。这些匪徒刚经历过攻城,此刻眼里只盯着金银财货,可谁都知道,等他们抢够了钱财,明天遭殃的就是城中的女子。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街头传来,伴随着“罗猛已死,投降不杀”的呼喊声,百姓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是福是祸。 南门方向,费珉跟封承运带着数十名精锐,刚刚掩护家眷冲出来,正准备往确山县逃去。猛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只见一队精锐的铁甲骑兵疾驰而至,瞬间将他们团团围住。 “列阵!快列阵!”封承运也是沙场老手,一眼就瞧出这支骑兵非同寻常,装备精良,阵型严整,绝不是罗猛麾下的乌合之众。他一边嘶吼着指挥,一边将几辆马车迅速移到外围,自己带着精锐守在马车两侧,把老弱妇孺护在中间。 骑兵首领正是吴班,他的主要职责就是拦截所有想外逃的大户——一座空了的城池可没什么价值。只要能把这些有家底的大户抓回去,随便查抄一下,就能捞到不少油水。 如今武安君正处于快速扩张的阶段,急需资源支撑,这些大户的财富,正好能解燃眉之急。 吴班也没想到,这里居然会有一支装备齐整的步兵精锐,人人皆有甲胄在身,还懂得迅速布阵防御,显然不是普通的大户人家。瞧这架势,战斗力比刚才攻城的匪寇强得多,多半是驻守遂平的官军。 吴班打了个手势,麾下骑兵顿时分作两列,呈包抄之势绕过对方的阵型,将他们牢牢围困在中央。 “诸位,我家大人有令,让你们回城。”吴班勒住马,手中长枪指向人群中的封承运,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你们是现在自愿回去,还是准备负隅顽抗?” “本官乃是遂平县令费珉,”费珉上前一步,沉声道,“不知道你家大人姓甚名谁?”他看这支骑兵的装备和气势,不像是罗猛的匪寇——骑兵这种高成本兵种,罗猛根本养不起。 “我家大人乃是唐州知州、兼唐州团练使武大人!”吴班朝着北面拱了拱手,不出意料的话,这会武安君应该已经杀入城中了。 “非是我等不愿回城,实在是那罗猛嗜杀成性,城中已是龙潭虎穴,还请将军高抬贵手,放我们南逃!”费珉一听是大乾的官兵,心中稍定,却依旧不愿回去。他现在还不知道城中情况,若是正好撞上罗猛的人,恐怕凶多吉少。 “区区一个匪寇,就令你等如此慌乱,当真可笑。”吴班嗤笑一声,根本没把罗猛所部放在眼里,“我家大人麾下皆是百战精锐,一群乌合之众,弹指可灭。现在立刻回转,我家大人或许还能既往不咎!若是执迷不悟,休怪我们不客气!” 费珉跟封承运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他们也听说过,这唐州军的前身也是匪寇出身,如今居然看不起罗猛这号人物,倒真是有意思。 喜欢大乾杀猪匠请大家收藏:()大乾杀猪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五十二章 再现踪迹 费珉与封承运对视一眼,眼底的不甘几乎要溢出来,却被吴班麾下百骑精锐的肃杀之气压得死死的——对方铁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长枪斜指地面,每一匹战马都昂首喷鼻,那股久经沙场的气势,绝非他们临时拼凑的队伍能比。 二人只能咬着牙示意老弱妇孺赶紧上马,赶车的伙计猛甩一鞭,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朝着城内驶去。 刚进城门,就听见城中街巷里马蹄声如骤雨般密集,一队队铁甲骑兵正纵马穿梭,雪亮的刀光在残阳下闪闪烁烁。那些先一步攻入城的贼寇,此刻要么倒在街角的血泊里,要么被粗麻绳捆成一串,像拖死猪似的往广场赶。 封承运攥紧了腰间的刀柄,指节泛白,扭头看向费珉,两人眼中都映着同样的震惊——他们出城不过半个时辰,唐州军竟已将乱局平定?这般雷霆手段,简直闻所未闻! 武安君若是瞧见二人这副模样,怕是要忍不住笑出声来——他麾下的唐州军,可是能硬扛数倍北元精锐的正规军,罗猛那些连件完整甲胄都凑不齐的乱民,哪配当对手? 只是想起罗猛那开山裂石般的蛮力,心里还是忍不住可惜了这等猛将。 县衙门口的广场上,攻入城中的匪寇被尽数驱赶到这里,黑压压的一片,足有三千多人。他们一个个双手抱头蹲在地上,有的瑟缩着发抖,有的偷偷抬眼打量着四周荷枪实弹的士兵,空气中弥漫着汗臭与恐惧,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未知的审判。 费珉与封承运在公堂外候着,眼角的余光瞥见公堂内的景象:原本该属于费珉的那张梨花木公案后,一个年轻男子正低头翻阅着公文,墨色的笔尖在纸上偶尔停顿。那些来不及逃离的书吏,一个个缩着脖子站在堂下,像被寒霜打蔫的鹌鹑,连呼吸都放轻了,静候武安君发落。 “账簿上写着,衙门仓库里还有粮二万八千余石、钱三万六千余贯,”武安君抬起头,指尖敲了敲泛黄的账页,语气里带着几分审视,“这数字可对得上?”打下这么多县城,数遂平最是富庶,这笔钱粮之丰,连他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回、回大人,”最前排的书吏吓得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这账簿平日里都是主簿桓大人在打理,小的只负责抄录流水,具体数目……实在不知啊!”他就是个跑腿记账的,仓库里的实际数目,哪敢打包票? “户曹的主事在不在?”武安君暂时没空去仓库盘点,可这么大一笔钱粮,总得先找个知情人核实,“让他来对一对。” “户曹的谭主事跟桓主簿……方才都被乱匪给杀了。”书吏的声音压得像蚊子哼,头几乎埋到了胸口,生怕触怒这位新主官。 说起来,罗猛手下也有几个眼尖的匪寇,一入城就直奔县衙,显然是冲着仓库来的。这些人眼里只有金银粮食,哪会管什么账簿?抡起刀就把掌管仓库的桓主簿和谭主事砍了,本想杀鸡儆猴震慑书吏,没成想刚溅了满桌血,武安君的骑兵就跟脚跟到,正好当了回黄雀。 “武大人,此事在下略知一二!”费珉见躲不过去,心里那点投靠的念头愈发清晰——好歹是正经官兵,总比落在匪寇手里强。 “哦?进来吧。”武安君抬眼扫了他一眼,见对方穿着七品官服,心里已猜到七八分身份,“说说看,你是如何知晓的?” 吴班见状,赶紧小跑到案前,俯身在武安君耳边低语几句,把费珉与封承运的身份禀明。 “原来是费县令、封参军,”武安君放下手中的狼毫笔,抬手示意,“都进来坐吧,本官正好有话问你们。”今时不同往日,他见惯了生死搏杀,再瞧县令这级别的官员,眉宇间不自觉带了几分俯视的意味。 费珉赶紧拉了封承运一把——既然决定投靠,自然要同进退,多少有个帮衬。封承运也不含糊,紧跟着费珉走到堂下的椅子上坐下,比起那些站着的书吏,待遇已是天差地别,只是两人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不敢有丝毫懈怠。 “账簿上的物资跟钱粮,能否对得上?”武安君举起账簿,用手指点了点上面的数字。 “大人放心,”费珉欠了欠身子,拱手道,“仓库中的物资,在下每旬都亲自清点,大致数目是对得上的。”这些钱粮的底细,他心里门儿清。 “何以有这么多钱粮?”武安君最纳闷的是这个。按他以往的经验,县衙仓库除了刚收完夏秋两税时能满些,其余时候多半是空的——大部分钱粮得上缴朝廷,剩下的则归入各地常平仓,以备灾年赈济。蔡州的常平仓设在州治汝阳,那才是大头,所以辛表程只字不提,只把遂平、确山划给了他。按惯例,常平仓的粮食至少够十万百姓吃半年,照灾年人均五石的耗粮算,汝阳常平仓至少有二十五万石存粮。 “大人有所不知,”费珉斟酌着用词,生怕哪句话说错,“汝阳常平仓钱粮库存本就不少,又赶上大乾北伐,去岁秋收之后,州府便下令各县暂缓上缴钱粮,说是‘以备不时之需’。”说白了,州府是怕常平仓太惹眼,让各县自己捂着钱粮,真被敌军打过来了,有钱粮支撑,总能多守一阵子。可各县没朝廷的正式文书,哪敢擅自募兵?真把钱粮花光了,将来怎么填补?只能像遂平这样,被围了才敢动,临时拼凑的队伍自然不堪一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武安君一听就明白了,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看来这遂平、确山二县,比他预想的还要富庶。 “遂平刚定,不可一日无主官,”武安君看向费珉,抛出了诱饵,“不知费县令可有意继续治理地方?”他本想另择贤能,转念一想,留着费珉正好能给确山县做个榜样,就看他识不识趣了。 费珉眼睛一亮,赶紧起身拱手:“蒙大人错爱,在下愿意为大人分忧,打理遂平杂务!”管他是大乾还是北元的官,能保住乌纱帽就行。 “在下也愿为大人效力!”封承运见状,赶紧跟着表态,顺势跪倒在地,磕了个响头。 “好。”武安君颔首,“费县令,我派一支三百人的骑兵给你,由你作为说客,去劝确山县打开城门,接受整编如何?”他不急着搜刮遂平,免得吓着确山。 “大人放心!”费珉拍着胸脯保证,“确山县令徐向远与在下是故交,只需晓以利害,他定然愿意投效大人!”蔡州已成孤城,确山根本无路可退,这个顺水人情,徐向远没理由不接。 “好,传令下去,”武安君当即下令,“明日由断雨跟库扎如烈各率本部精锐,随同费县令南下确山县。务必恪守军规,不得骚扰地方,光复之后,带确山县令跟费县令一道回来见本官。”遂平刚定,他暂不宜离开,正好借此机会锻炼一下麾下将士。 随后,他转向封承运:“封参军,如今罗猛已死,据说他在山中还有老巢。由你作为先锋,再配三百精锐同行,务必剿灭山中余孽,如何?”武安君笃定,罗猛的山寨里肯定藏着不少积蓄和人口,这些都是他急需的资源。 安排妥当这些事,武安君便起身走向衙门口,开始着手清理那些抱头蹲着的三千多号人。这些都是青壮,把不合格的剔除出去,怎么也能选出两千多合格的兵源。 “大人,抓到了这厮,手底下功夫不错!”凌川骑在马上,到了衙门口,手臂一扬,将马背上捆着的一人像扔麻袋似的直接掼在地上。 武安君抬眼望去,只见地上是个中年男子,落地时疼得闷哼一声,随即抱着右腿蜷缩起来,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显然是被凌川打断了腿。 “你叫什么名字?原本在罗猛麾下任何职?”武安君微微点头,能让凌川说“功夫不错”,这人怕是不简单。凌川与凌岳两兄弟功夫精进极快,再加上天生神力,早已压过狂风等人,成了他麾下战斗力最强的将领。再假以时日,等卫骁、车敬成长起来,麾下最强战力便都由他一手培养的亲信掌握,这样才能保证对军队的绝对掌控。 “我叫邓宿,乃是罗猛麾下军师!”男子倒也识趣,知道硬气没用,反倒可能吃苦头。 “哦?军师?”武安君挑了挑眉,“说说吧,罗猛的山寨如今是什么情况?” 邓宿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来:原来这罗猛早些年是横行蔡州的水匪,后来北元要训练水师,水上的战舰越来越多,他在水上待不下去,才带着弟兄们往九头山落草,渐渐成了山中霸主。九头山比大盘山小得多,却胜在山中有水流穿行,罗猛一行本是水匪出身,倒也如鱼得水。如今山寨里有四千多口人,此番罗猛出山带了两千多人,其余多是沿途裹胁的青壮;山寨中还剩两千人,大半是老弱妇孺,由罗猛的弟弟罗烈统领。 “你可有把握劝降那罗烈?”武安君摸着下巴,这剩在山中的人手,估计战斗力不堪一击,可没必要无端杀戮。眼下他虽占了整个唐州,可青壮死伤太多,实在不敢再征兵了。自打起事以来,他一直看重人口,能不杀就不杀——没有人口,一切都是空谈。 “有五成把握,”邓宿迟疑道,“只要大人保证,放过罗猛的妻子跟孩子。”他与罗烈还算相熟,可罗猛刚死,对方未必肯信他。 “这点本官可以保证,”武安君点头,“只要他们老老实实过日子,谁也不会去寻他们的不痛快。” “还麻烦大人请个郎中,为我接一下断腿。”邓宿指了指自己的腿,苦笑道,“这般模样,怕是没法去山中劝降。” “大人,此人所言,不尽不实!”突然,蹲在俘虏堆里的一人猛地站了起来,指着邓宿大喊,“小人要告发他!” 邓宿抬头一看,脸色瞬间黑成锅底——竟是罗猛的亲兵首领蔡盛!他本打算等腿伤好了,借着劝降的机会逃回白莲教,没料到被这小子当场拆穿。 武安君心里暗笑,他故意在衙门口与邓宿对话,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只要邓宿敢说瞎话,肯定有人愿意检举立功。 “尽管道来,”武安君看向蔡盛,语气里带着鼓励,“只要你所言无虚,本官算你立功!”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把蔡盛树成典型,很快就能把俘虏里的刺头清理出去。至于那些被清出去的“垃圾”,正好送去大盘山采矿——如今的采矿队配备了至少二十把短铳,防卫森严,就算是他自己进去,也得掂量掂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大人,这邓宿根本不是寨中之人,乃是白莲教的安抚使!”蔡盛恨得牙痒痒,嗓门都拔高了几分,“此番罗寨主出山攻打遂平,全是他撺掇的!本来在山里过得好好的,非要怂恿罗猛出来,我们才落得这般境地!”若说蔡盛最恨谁,不是击败他们的武安君,反而是这个邓宿。如今眼看邓宿要翻身,他却要蹲在这里受辱,这口气岂能咽得下? “白莲教?”武安君猛地以手扶额,忍不住低骂一声,“我靠!”这白莲教真是无孔不入,没想到罗猛也是他们的外围势力。如今他杀了烈焰虎,斩了罗猛,还打伤了慕容相城,这梁子算是越结越深了。说起来,正因为他杀了烈焰虎,白莲教才不得已加大对罗猛的支持,想让罗猛趁机洗白,成为安插在大乾边军的钉子。只可惜,教主怕是做梦也没想到,遂平打下来了,却被他武安君摘了桃子,连罗猛都搭了进去。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邓宿见身份败露,知道再无转圜余地,干脆一挺脖子,摆出副豁出去的模样。 “倒也不必,”武安君摆了摆手,“我跟贵教打过不少交道,苏慎你知道吗?”他没打算立刻处置邓宿——这厮断了腿,暂时闹不出幺蛾子。况且白莲教的安抚使都是精心培养的,能收为己用也不错。 “苏慎?”邓宿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讶,“不是说他叛教,被慕容护法处置了吗?”同为安抚使,他跟苏慎见过几次,算是有些交集。 “倒也没有,”武安君轻描淡写,“苏慎这会在我手下办差。慕容相城倒是来过,不过被我击退了。”他得先让邓宿相信,自己有保他性命的实力。 “那又如何?”邓宿眼里闪过一丝震动,却依旧嘴硬。在他看来,武安君能杀罗猛、退慕容相城,本就情理之中——罗猛的功夫已是难逢敌手,能胜过他的,自然也能对付慕容相城。 “若是你能交纳投名状,投入我麾下,本官也可以给你一条生路。”武安君循循善诱,“不要急着拒绝,与其跟着你们那个所谓的教主,一辈子当个阴暗中的臭虫,不如跟着本官,至少活得正大光明。若是立了功,以后混个官身,也并非不可能。” 他确实想收复邓宿——此人能以白莲教安抚使的身份待在罗猛身边当军师,还能指导一群乌合之众打下遂平,绝对是个有本事的。况且邓宿还有高强武艺,价值显然比苏慎高得多,只是没有投名状,他可不敢轻易收入麾下。 喜欢大乾杀猪匠请大家收藏:()大乾杀猪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五十三章 围困 “你叫什么名字?”武安君转向蔡盛,暂且让邓宿独自斟酌,他得先把蔡盛这杆“投名状”立起来,做个现成的榜样。 “小的蔡盛,原是罗猛身边的护卫队长,见过大人!”蔡盛喉头微动,紧绷的脊背骤然松弛——赌对了!罗猛已死,他总算为自己寻到了条出路,他还年轻,想要出人头地,对面的武安君显然是很好的依附对象。 “即日起,你便在我唐州军中任都头一职,归入三营。凌川,带他下去安置妥当!”武安君颔首应允,他正好缺人手。此人能在罗猛身边执掌护卫,手上定然有些真功夫,当个都头恰如其分。 “谢大人提携!”蔡盛脸上难掩狂喜,转瞬之间,竟从乱匪摇身一变成了官军都头,这般际遇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一般。 “我唐州军,最看重说实话、办实事的汉子。”武安君嘴角噙着笑意,示意凌川带他下去,随即话锋一转,对其余俘虏朗声道, “待会儿自会有人来与你们问话,切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若敢偷奸耍滑……”他眼中寒光一闪,后半句未说,威慑力却已弥漫开来。 另一边,邓宿的脸色忽明忽暗,如同风中残烛。他打心底里不愿屈从武安君,可眼下别无选择。一想到教中那些叛徒的下场,他便头皮发麻;可苏慎如今好好活着的消息,又让他心底生出几分侥幸。 “大人,小的愿效忠大人!”邓宿牙关紧咬,终究是求生欲占了上风。蝼蚁尚且偷生,他为何不能赌一把?苏慎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娘娘腔都能活,他凭什么不行? “来人,请城中最好的大夫,为邓兄弟接骨疗伤!”武安君不急不躁。他笃定,邓宿这般人物,定会拿出足够的投名状来。 邓宿虽是条硬汉子,却也架不住断骨重接的剧痛。武安君扬手一记手刀劈向他后颈,竟未能将人打晕;他眸色一沉,再加三分力道补了一记,邓宿这才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待邓宿悠悠转醒,武安君早已离去。断腿被石膏牢牢固定,门口守着两名面无表情的士兵。他挣扎着坐起身,对士兵沉声道:“劳烦通报大人,属下有要事禀报。”——这便是他备好的投名状。 原来,为了壮大罗猛势力,白莲教特意从各地召集了两百多名工匠,打算为其打造大型攻城器械。怎料许州战事进展神速,邓宿不得已劝罗猛提前动手,这才让遂平之战打得如同儿戏。 可即便如此,凭着人多势众,他们还是拿下了城池。邓宿坦言,若非武安君来得及时,一旦罗猛站稳脚跟,待工匠入城造出器械,届时再想夺回遂平,唐州军怕是要付出血的代价。 “这些工匠现在何处?”武安君指尖在桌面轻轻敲击,眼中闪过一丝炽热,这简直就是送上门的好处。 白莲教好大的手笔,竟能一口气召集这么多匠人!若是把这批人吃下,送到大盘山中,定能让那里的生产力翻上几番。如今唐州青壮匮乏,可若有精良农具支撑,至少能保证田地的产出。 “按照约定,两日后在练水河畔的归园庄,由属下亲自带人接应。”邓宿深吸一口气,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死道友不死贫道,只能拿他们换自己的前程了。 “此事若成,你可在军中任从事一职,助我参赞军务。”武安君当即许诺。以邓宿的才干,当个随军参谋绰绰有余。如今唐州军规模日增,事事都要他亲力亲为,实在分身乏术。 武安君的计划,是把这些杂物都安排出去,他专心提高唐州军的战斗力,同时还要兼顾政务。 “大人,这批工匠来之不易,教中定然派了大批高手护送。”邓宿连忙提醒,“大人虽能斩罗猛,武艺非凡,可麾下弟兄面对白莲教高手,怕是……” 既然已经决定加入唐州军,邓宿自是不想武安君有事,否则他就成了丧家之犬 “此事易耳!”武安君摆了摆手。既如此,便由他亲率精锐,给这些白莲教叛逆来个迎头痛击。 练水河畔的归园庄,乃是遂平城外第一大田庄,占地逾两千亩,属蔡州大族骆家产业。庄中住着数百户农户,皆是依附骆家讨生活,平日里除了耕种,也习练枪棒,既能抵御宵小,也能护卫田庄。 骆家耕读传家,出过不少官员。如今蔡州司法参军骆忆书,便出自这一脉。司法参军虽是九品小官,却能左右一州司法,权柄不容小觑。此外,骆家还有人在开封府任职,是以在蔡州地界,骆家算得上真正的望族。 骆家现任家主是老爷子骆来修,年过六旬,深居简出。庄中大小事务,皆由长子骆忆诗与三子骆忆礼打理。次子便是在蔡州为官的骆忆书,不便插手家中俗务。 骆家产业虽以遂平为主,在州治汝阳也有不少铺面。只是开春后,骆家主力便迁去了汝阳,偌大的遂平产业,只留了两个旁支子弟看管。 这日的归园庄却不同寻常——庄中青壮被悉数召集,显然有大人物将至。 骆家三子骆忆礼正站在码头翘首以盼。他实在好奇,究竟是什么人物,值得他这位骆家三少爷如此等候。 直到暮色四合,一支由十余艘船组成的船队才从练水下游逆流而来,缓缓靠上码头。为首一人年约五旬,不等船只停稳,便如柳絮般飘然而下,足尖轻点码头石阶,竟似半分力气未用。 这般轻功,便是武安君在场,怕也要暗自叹服——白莲教的高手,当真是深不可测。 “在下骆忆礼,奉家父之命,在此恭迎祁长老!”骆忆礼连忙上前见礼。 “骆三少客气了。”祁连尘轻抚长须,眼中闪过一丝追忆,“老夫与令尊年轻时便相识,数年未见,他身子还好?” “家父一切安好,只是年事已高,不比祁长老修行有成,驻颜有术。”骆忆礼由衷感叹。据父亲说,祁连尘与他年纪相仿,可瞧着却年轻了足有十岁。要知道,骆来修自身也修习功法,又养尊处优,本就比同龄人显年轻,这般一比,祁连尘当真是方外高人了。 “我等在教中,时常聆听教主教诲,潜心参悟大道。”祁连尘摇了摇头,“当年我也劝过令尊,可惜他心念红尘,终究是错过了。” 实则哪有什么参悟大道?不过是教中无俗事烦扰,能心无旁骛修习,再加上丹药滋补,才显得年轻些罢了。 祁连尘随骆忆礼往庄中走去,身后跟着数十名白莲教高手,再往后便是招募来的工匠,一行近三百人。归园庄地方宽敞,骆忆礼将白莲教高手请入自家宅院,工匠们则安排在农户家中借宿。 “祁长老,不知诸位教中前辈如何称呼?”晚宴之上,骆忆礼举杯相敬。往日里,这些高手他想巴结都找不到门路,此番特意从汝阳请了名厨掌勺,就是为了好好结交。 “唔,这两位是苗护法、南宫护法,这三位是廖坛主、邬坛主、秦坛主。”祁连尘指了指身边几人,又对众人介绍,“这位是蔡州骆坛主的三公子。”至于那些香主及护卫,他平日里交集不多,便懒得逐个介绍了。 骆忆礼连忙挨个见礼,先混个脸熟总是好的。按说,作为白莲教蔡州坛主,骆来修该亲自前来,只因近日身体不适,才由儿子代劳。好在祁连尘与骆来修是旧识,倒也不计较这些。 席间最让骆忆礼惊艳的,便是那位南宫护法。她原本轻纱覆面,入席后为方便用餐,才取下了面纱。骆忆礼借着行礼的功夫匆匆一瞥,只觉心跳骤然加速——不仅姿容绝世,那股子超凡脱俗的气质,更是让凡心蠢动。他暗自警醒,教中护法皆是顶尖高手,可不敢有半分亵渎之意,连忙收敛心神,恭敬落座。 夜色渐深,归园庄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只听那规模,就知道来者不善。祁连尘脸色骤变,猛地抽出腰间长剑,直刺骆忆礼胸口——他们行踪隐秘,刚入驻便遇变故,定是骆家出了问题! “祁长老饶命!小侄当真不知情!”骆忆礼吓得魂飞魄散,“若是有意加害,小侄怎会孤身在此?”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首,只求祁连尘能够手下留情,他很清楚对方的本事,只要他敢反抗,立刻身首异处。 “出去看看!”祁连尘一把将骆忆礼推给南宫护法,示意她看住人,自己则带着众人冲了出去。 南宫护法眉头微蹙,抽出短刃抵在骆忆礼腰间,示意他跟上祁连尘。 其他白莲教高手也纷纷拔出武器,紧随其后,说不得,要有一场混战。 夜色之中,火把如繁星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大片骑兵已将归园庄团团围住。祁连尘纵身跃上屋顶,举目四望,只见黑沉沉的夜色里,不知有多少骑兵正朝这边杀来,心头顿时一沉。 “不好!庄子被围死了!立刻杀出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祁连尘沉声道。对方有大规模骑兵,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们区区二三十人,根本挡不住。 “祁长老,不可!”骆忆礼连忙喊道,“他们都是骑兵,贸然突围凶多吉少!不如召集庄中青壮与教中弟兄,据墙而守!只要撑到天亮,罗长老定会率军来援!”他心里清楚,此刻突围,怕是只有少数高手能逃,他自己必死无疑。庄中加上白莲教众人,足有数百人,再借着地利,未必不能撑到援兵到来。 “好!立刻召集人手!”祁连尘当机立断。 骑兵来得虽快,却不熟悉庄内地形。混乱中,三百多人迅速向祁连尘靠拢。他当即下令关闭庄门,组织人手防御——只要撑到天亮,就能等来罗猛的援兵。 武安君带着亲卫营赶到归园庄外。为了应对白莲教高手,他不仅亲率亲卫营精锐,还让凌氏兄弟各带百人随行。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在黑夜中贸然进攻——庄内地形狭小,骑兵进去根本施展不开。 他在等。后方炮营用马车拉来了两门虎蹲炮,所谓的高手,在火器面前,终究是血肉之躯。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凌川举起铁皮喇叭喊道,“放下武器投降,还能留条活路,否则,杀无赦!” “罗猛已死!你们不过是螳臂当车!”他紧接着又喊,“唐州军精锐在此,尔等速速开门受降!” 罗猛已死的消息,如同一枚炸弹在庄中炸开,瞬间浇灭了众人心中的希望。 “不可能!大家稍安勿躁!”祁连尘强作镇定,“这是敌人的攻心之计!只需等到天亮,他们便无可奈何!庄内地形狭小,骑兵发挥不出威力,我等无需畏惧!”他心里其实也没底,可必须稳住阵脚。 “破门!”武安君朝汪志新一挥手。 两尊虎蹲炮被迅速推到庄门前,炮口直指门板。这种小型火炮配合霰弹,威力虽有限,但对付这厚不过两寸的木门,近距离射击绰绰有余。 武安君手握长枪,正凝神等待炮响,心头却骤然警兆炸响!他猛地抬头,只见黑夜之中,一道寒芒如流星般射来,直取他咽喉! 武安君下意识俯身避过,随即翻身下马,以马身为掩护,取下弓箭便要回射。可等他张弓搭箭时,院墙之上的人影早已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大人小心!”身后传来亲卫的痛呼。借着火把光一看,一名亲卫的手臂上,赫然插着一根六寸长的铁钉,没入肉中足有寸余。铁钉泛着乌光,显然喂了剧毒! 武安君不及细想,抽出短刃在亲卫伤口处剜下一块血肉,随即让人上药包扎。能不能活,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武安君心头凝重——方才那人的武功,竟在他之上!能悄无声息出现在院墙,瞒过所有人耳目,这般轻功简直闻所未闻。白莲教到底藏了多少高手?他引以为傲的身手,在对方面前屡屡吃瘪,若非有火器傍身,怕是早已死了好几回。 他伸手入怀,将左轮手枪握在左手,右手紧持刀柄——这才是他最强的战斗姿态。 卫骁与车敬对视一眼,默默检查了手中短铳,其余八名持铳亲卫也瞬间绷紧了神经。对付这种级别的高手,只能靠火器了。 当初武安君用抽取的弹簧,总共打造了二十多把短铳,大部分留在矿上护卫铁矿——那是他的命根子。剩下的十把,全在亲卫营中,除了卫骁、车敬,还有八人持有。 “嘣!嘣!” 两声炮响骤然炸响!抵着门板的虎蹲炮喷出大量霰弹,厚重的木门瞬间被打得四分五裂。 门后原本抵着门板的人群顿时陷入恐慌——这般威力,简直是雷神之怒!混乱之中,数道身影突然暴起,正是白莲教的高手,朝着武安君杀了过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 再见故人 “射!”武安君眸光沉静如深潭,这般伏杀反杀的戏码,早已在他预料之中。 一阵密集而急促的弓弦震颤声骤然炸响,数十支羽箭如骤雨般朝着门口泼洒而去,箭簇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将整个大门彻底笼罩,连一丝可供喘息的空隙都未留下。 那几名白莲教高手顿成瓮中之鳖,纵有一身横练功夫也无从施展,锋利的羽箭穿透衣物、撕裂皮肉,转瞬间便将他们射得如同插满尖刺的草人,鲜血顺着箭杆汩汩流淌,在地面晕开刺目的红。 武安君冷眼旁观——这些江湖高手一旦撞上成建制的军队,便如猛虎入笼,一身武艺被拆解得支离破碎。或许,这便是白莲教空有顶尖战力,却始终难成气候的症结所在。 正思忖间,心头警兆如针刺般骤然炸开!他猛地抬头,只见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自空飘落,手中长剑寒芒闪烁,距他咽喉已不足三尺! 武安君心头剧震,此人身法之诡谲,竟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危急关头,他不及细想,体内真气急转,八卦幻游术瞬间发动,身形骤然扭曲,险之又险地向侧后方滑出半尺,堪堪避过这致命一击。 来者正是白莲教长老祁连尘——先前那几名高手不过是吸引注意力的幌子,他这雷霆一击才是真正的杀招。祁连尘心中雪亮,只要斩了武安君,对方阵脚必乱,他们便能趁乱脱身。 可武安君的身手,却远超他的预估。连续两次绝杀都落了空,祁连尘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脚下步法变幻,如影随形地黏上武安君,长剑再度带着破空之声,直刺其背后心脉! 武安君仓促间拧身转体,流星赶月刀带着呼啸的风声反撩身后,他能清晰感觉到,对方的气机已如附骨之疽,即便动用八卦幻游术,恐怕也难脱追击。 “叮!” 金铁交鸣之声脆如裂帛,刀剑狠狠撞在一起,却并未出现武安君预想中震飞长剑的景象。祁连尘的长剑竟似有灵性,借着碰撞的力道骤然翻转,剑尖如灵蛇吐信,直取武安君握刀的手腕! “啪!” 武安君不及细想,拇指猛地扣动扳机。祁连尘的功夫实在太可怖,他心知自己恐怕连十招都撑不住,更何况此刻近身相搏,卫骁与车敬等人投鼠忌器,根本不敢贸然开火。 左轮手枪的轰鸣声在咫尺之间炸开,这般距离下,子弹的威力被放大到极致,绝无闪避的可能。祁连尘虽见多识广,却从未见过左轮手枪,但电光火石间已猜到这物件类似手弩,身形下意识地向侧后方拧转。 可子弹的速度远超他的想象,纵使预判闪避,依旧没能完全躲开——子弹狠狠凿进他的左臂,带出一蓬滚烫的血花。 剧烈的疼痛让祁连尘又惊又怒。自他功行圆满以来,江湖上所谓的高手连他衣角都碰不到,这还是头一次负伤!那撕裂骨肉的痛楚中,更夹杂着被无名武器所伤的屈辱。 “小子,受死!”祁连尘左臂鲜血淋漓,持剑的右手却依旧稳如磐石,手腕一翻挽出朵璀璨剑花,寒光直刺武安君胸口! “啪!啪!啪……” 一阵炒豆子般的脆响骤然爆鸣,亲卫营的十把短铳齐齐开火。对于任何威胁到武安君安危的存在,他们从不会手软。 十颗铁弹带着呼啸的劲风攒射而来,纵使是传说中的神仙,怕也难全身而退。祁连尘刚吃了子弹的亏,哪敢怠慢?身形骤然拧成麻花状,手中长剑舞得密不透风,剑光与铁弹接连碰撞,却仍有四颗子弹穿透防御,在他身上撕开四个血洞。 武安君暗自咋舌——这般绝境下竟能避开六枚铁弹,换做是他,撑死了也就能躲开两三枚,此人功夫当真是匪夷所思。 祁连尘低头看着身上汩汩冒血的伤口,衣衫早已被鲜血浸透,生命力正随着血流飞速流逝,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 突然,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身形如离弦之箭般纵跃而起,长剑直指武安君咽喉——纵使身死,也要拉着这小子垫背! 武安君不再闪避。他看得出对方已是强弩之末,脚下猛地发力,提着流星赶月刀迎面而上,刀锋带着破风之声,直劈对方长剑! “铛!” 刀剑再次交击,这一次祁连尘再无先前的从容,长剑应声而断——方才抵挡铁弹时,剑身早已布满细微裂痕。武安君趁势突进,刀锋顺势一划,祁连尘的咽喉顿时绽开一道血口,鲜血如泉涌般喷涌而出。 祁连尘瞳孔骤然放大,带着满脸的不可置信缓缓倒下。他到死都想不明白,自己竟会殒命于此地。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院外那些正欲冲杀的白莲教高手,刚被羽箭逼退,便亲眼瞧见他们眼中的绝顶高手祁长老,已然身首异处,一时间竟都僵在原地。 “杀进去!凡有抵抗,格杀勿论!”武安君长刀向前一指,声如洪钟。祁连尘已死,他不信白莲教还能派出这般高手。 “杀!”麾下亲卫齐声怒吼,举着长枪列阵突进,身后大批弓箭手张弓搭箭,箭簇在火把映照下闪烁着森然寒光。 对付这些无甲无盾的乌合之众,弓箭足以有效杀伤,能最大程度减少己方伤亡。 “慢着!都住手!” 一道清脆的女声骤然响起,面覆轻纱的南宫护法快步走到前方,目光冷静地望着杀入院中的官兵。她方才带着人想从后门突围,却被凌氏兄弟率军杀了回来,刚返回前院,便撞见武安君带人突进。 “你这是准备投降了?”武安君抬手示意暂停,他本就无意多造杀戮。 “武公子又何必咄咄逼人?”南宫琴缓缓摘下面纱,目光落在武安君脸上。 “居然是你,南宫护法!”武安君借着火把跳动的火光看清对方容颜,不禁微怔——竟是糯儿的姑姑南宫琴。 “武公子可否放我等一条生路?”南宫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眼下对方势大,她只能寄希望于对方能网开一面。 “还请移步!”武安君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南宫琴随他到院外详谈。 “你们莫要慌乱,本护法去去就来!”南宫琴转头叮嘱身后众人,这里显然不是谈话的地方。 “列阵等候!但有异动,格杀勿论!”武安君沉声对亲卫营下令。他虽暂缓进攻,但若有人非要寻死,他也绝不手软。 南宫琴脸上掠过一丝尴尬,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跟上武安君的脚步。 刚走出院门,地上祁连尘的尸体便映入眼帘。南宫琴虽早听说祁长老战死,可亲眼瞧见尸体,心中仍忍不住泛起一阵叹息。 “原本,我的打算便是留下所有工匠,至于你们白莲教的高手,尽数格杀勿论!”武安君语气平淡,眼中却带着一丝忌惮。白莲教这颗不安分的棋子,已与他起了多次冲突,此次正好趁机削弱其势力。 “罗猛长老如何了?”南宫琴心头一紧,她需要更多信息来判断局势。 “死了。遂平城已被我拿下,罗猛的老巢也一锅端了。”武安君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探究,“我倒是好奇,你们白莲教,到底在暗中布下了多少棋子?”若是可以,他倒想将白莲教的势力收为己用,可惜对方野心太大。 “武公子不问问糯儿如何了吗?”眼看武安君步步紧逼,南宫琴只能避其锋芒,搬出糯儿来拉近关系。 “也罢,她过得好吗?”武安君抬头望了眼天边残月,想起那个曾依偎在他身边的小女孩,语气柔和了几分。 “糯儿长高了不少,修行一日千里,如今已是教中候选圣女。”南宫琴脸上露出欣慰之色,“若是能顺利成为圣女,日后便有机会晋升圣母,地位尊崇,再不受凡俗牵绊。”兄长留下的传承,总算没有白费。 “圣女与否,无关紧要。”武安君沉默片刻,缓缓道,“她过得开心吗?”他不希望糯儿的生活只剩习武与仇恨,本该多些少年人的光彩与欢乐才是。 “她的经历,很难真正开心。”南宫琴轻轻摇头,“只有提起你的时候,脸上才会有笑容。”自幼丧母,又亲眼目睹母亲与弟弟惨死,那道创伤对年幼的孩子而言,实在太过沉重。 “你该多带她出去走走,看看这世间的繁华。”武安君轻叹一声,当初愿意让糯儿跟南宫琴走,便是希望她在亲人身边能快乐成长。 “她如今已有自己的主见,圣女之位,也并非我所强求。”南宫琴苦笑,有些事她也拦不住。糯儿早已懂得权势的重要性——只要在教中地位足够高,哪怕不用亲自动手,也会有人替她报仇。 “看在糯儿的面子上,你可以走。”武安君是念旧之人,实在对南宫琴下不了杀手。但其他白莲教高手绝不能放,放回去只会给自己添堵,保不齐下次白莲教针对他的动作中,就有这些人的身影。 “武公子,只要肯放我们所有人走,任何条件我都可以答应!”南宫琴连忙道,她不愿放弃院中的十几个白莲教高手。 “罗猛已死,白莲教在这一带已无前景。”武安君微微摇头,“南宫护法,何不带着他们投我麾下,为我所用?跟着白莲教造反,又有什么意思?” “圣母待我恩重如山,况且教中对叛教者惩罚极重。”南宫琴没想到他会抛出橄榄枝,迟疑片刻后还是果断回绝,“武公子还是莫要打这个主意了。” “我倒是好奇,你们白莲教究竟想要什么?”武安君打量着她,南宫琴看着不像被虚妄教义洗脑的蠢人。 “世间多罪恶,然光明终会降临。”南宫琴双手合十,语气虔诚,“圣母会引领我们前往极乐净土,那里无病无灾、无忧无虑、无尘无垢,可得永生!”这便是白莲教的教义,也是所有教众的追求。 “那你们等着便是,何必做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武安君愣了一下,这极乐净土听着倒与佛教理念有些相似,可佛教讲究平和,白莲教却整天喊打喊杀,实在匪夷所思。 “将圣母的光辉播撒到世间每一个角落,消灭世间罪恶,是我们的义务!”南宫琴语气坚定。 按白莲教教义,并非入教就能进极乐净土,反倒需为教中完成任务、积攒功德,死后才能得圣母接引。说白了,生前都是在为白莲教“攒积分”,等积分够了,死后才能去享福。如今再苦再累,都是为来世攒福报。 这种修来世或死后的理论向来完善,根本无从辩驳——毕竟没人能证伪。 “我不管你们这些。”武安君打断她,“所有工匠,必须留下。至于其他人,你准备拿什么来换?”他懒得再扯白莲教的教义,无非是糊弄愚民的把戏。 “这些工匠都是教主与圣母花了极大力气才寻来的……”南宫琴大惊,没想到武安君竟要一口吞下所有工匠。 “跟着你们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不如跟着我。”武安君语气不容置疑,“修什么来世?今生我就让他们过好日子。如今本官势大,自然由本官说了算。你还是想想,如何为其他人赎身吧。” “你一下子要走两百多名工匠,还要赎身钱?”南宫琴气得胸口微微起伏,暗骂武安君心黑。 武安君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她起伏的胸口,随即收回视线,托着下巴道:“谈钱伤感情,况且你也未必带了多少。这样吧,给我一份功法——那种对各方面要求最低、修成概率最高的。威力无所谓,主要是容易上手,消耗资源少,最好普通人都能练,有吗?” 他对厉害的功法武技没兴趣,那些太吃天赋与资源。他要的是最低端、最易普及的,用来给军中有功者晋升之用。如今唐州军装备精良,防御力极强,可厚重铁甲也限制了士兵战力。他发现修习功法的士兵身体素质远超常人,存活率也更高——若是能让更多士兵修习基础功法,军队战斗力必能大幅提升。哪怕普通士兵折损严重,这些有功法在身的精锐也能作为基层军官,新兵一募集便能迅速形成战力。况且,用功法作为奖励,更能刺激士兵立功的欲望——比起银钱,自身变强才是根本。 “你做梦!”南宫琴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若真有这种功法,圣教随便拉出上万武者,北元铁骑都得绕道走!” 第一百五十五章 磐石锻体诀 “咳,大乾军中不是有那霸道炼体诀么?我却总觉得差点意思,你手里可有更好的?”武安君摸了摸鼻尖,心里头觉得南宫琴方才那番话颇有道理。 一想到麾下能有上万修习上乘功法的强兵,武安君都忍不住有些心头发飘——真要是每人配上一套铁甲,怕是能一路平推到北元中都去,想想都觉得热血沸腾。 “要说合您心意的,恐怕就得提当年叶战军中盛行的那门《磐石锻体诀》了。”南宫琴眼波流转,带着几分玩味瞟向武安君,语气里藏着些试探,“传闻这功法比霸道炼体诀入门容易得多,虽说威力稍逊一筹,可一旦练成,力气能比寻常人大出三成,耐力更是远超常人,最适合练成重甲步兵,往阵前一站就是铜墙铁壁。” 叶战的身份本就敏感,当年北伐功高震主,结局惨烈。武安君若在军中推广他留下的功法,难免被朝堂上的有心人揪住不放,说不准还会被扣上“意图效仿”的帽子。 “功法在哪?”武安君却浑不在意这些。唐州军的实力才是实打实的根本,其他旁门左道的算计都是虚妄,真要惹急了他,谁来都不好使。 “当年叶战身死,身边亲信几乎被斩尽杀绝,这《磐石锻体诀》也跟着渐渐失传了。”南宫琴缓缓说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好在叶战亲卫营的副指挥尹惊飞,当年被我圣教中人暗中救下,这功法才算留了个全本。只是那筑基所需的几样材料,尹惊飞只记得个大概,其中两样关键物件,他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明:“想来这也是叶战的手段——如此厉害的功法,怎会轻易外流?我圣教耗费了上百名智者参详,翻遍了古籍秘典,始终摸不透那两样材料的门道。公子若是愿意,妾身这就把记得的内容全写下来给您。” 这功法本就不是圣教核心机密,又因残缺而无用武之地,用来换十几条人命,倒也算划算。 “笑话,你拿个残缺的功法,就想换走十几个高手?当我武安君是傻子不成?”武安君本还兴致勃勃,一听“残缺”二字,顿时像被泼了盆冷水,兴致去了大半。白莲教那么多能人异士都补不全,他一个半路出家的,又能有什么办法? “在别人手中自然是废物,可到了公子这里,说不定就能成宝贝。”南宫琴不急不缓,语气笃定得很,“世人谁不知道,公子当初在襄阳一首《青玉案》,引得花魁叶柔芳心暗许,传为一段佳话。这世间若还有人知晓那两样材料的底细,定然是叶战的独女叶柔。” “《磐石锻体诀》本就是叶战根据自家传功《镇岳八荒诀》改造的,专为军中士兵打造。那《镇岳八荒诀》可是叶家压箱底的秘宝,当世除了叶柔,再无人修习。就算她不知《磐石锻体诀》的筑基材料,总能从《镇岳八荒诀》里寻到些蛛丝马迹吧?” 她算准了武安君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这样的诱惑,哪个领兵的能拒绝? 武安君眉头紧锁,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心里头盘算着。若是真能从叶柔那里补全功法,这《磐石锻体诀》可不就是为唐州军量身定做的么? “武公子不妨想想,当年叶战能以步克骑,硬生生从边境一路打到北元腹地,这《磐石锻体诀》可是居功至伟。”南宫琴显然做足了功课,说起往事头头是道,“据说练到深处,一丈多长的钩镰枪握在手里,一下就能把战马的腿给生生劈断,那般力道,寻常士兵就算拼尽全力也达不到。” “比起霸道炼体诀,这功法有什么优劣?”武安君如今虽是大乾军编制,按说能拿到霸道炼体诀的筑基材料,可他跑断了腿也没摸到门路,最后还得去求辛表程。他最讨厌这种受制于人、看人脸色的滋味,这才想着从白莲教这边找个突破口。 “据圣教记载,这功法耗费的药材要便宜三成,练成的成功率大概能高上两成。”南宫琴说的都是实打实的干货,没有半分糊弄。 “好,把你知道的全写下来,我放你们走。”武安君一咬牙,决定赌一把——真要是能从叶柔那里补全功法,这笔买卖就太值了。 他当即让人去院中取来文房四宝,南宫琴就着火把跳动的光亮,一笔一划地将功法原文和筑基方法都写了下来,字迹娟秀却不失力道。武安君随意翻了翻,见内容详实,便小心地收入怀中——看来得抽空去一趟建康,找叶柔帮帮忙了。 “武公子,现在我可以带他们走了吧?”南宫琴松了口气,能把这些人活着带回去,已经是意料之外的收获了。 “其他人可以走,你跟苗护法还得留些时日。”武安君突然想起答应李恒盛的事——救李采薇。如今身边高端战力实在紧缺,之前想招揽罗猛又碰了一鼻子灰,现成的两位高手就在眼前,哪有放走的道理?干脆拉来当壮丁好了,“我有件事,需要二位搭把手。” “武公子,你怎能出尔反尔?”南宫琴面色骤变,以为他要反悔,声音都带上了几分怒意。 “我答应放你们走,可没说立刻就放。”武安君语气坦然,理直气壮,“你给的东西本就残缺,算不上等价交换。如今请你二位随我南下一趟,帮我救个人。事成之后,我自当备上厚礼,亲自送二位出境,绝不食言。” “要多久?”南宫琴没辙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至于苗护法,从始至终都没吭声,只是默默地看着。他心里清楚,对方真要想杀人,根本不必费这番口舌,留着他们自有留着的用处。只能怪教中运气太差,偏偏撞上这么个油盐不进的杀神。 “快则十天,慢则月余。”武安君朝她拱了拱手,给了几分面子,“二位先随我去遂平县候着就行。放心,我武安君向来讲究诚信,绝不为难二位,只是请你们帮个小忙罢了。” 南宫琴面色稍缓,当即让其他白莲教众收拾行装先撤,自己则与苗护法留了下来,打算随武安君前往遂平城。 接下来的两日,好消息一个接一个地传来:确山县令识时务,开城投降,接受唐州军改编;另一边,封承运也带着人端了罗猛的老巢,罗猛的弟弟罗烈负隅顽抗,被当场格杀,罗猛的妻小也都被押到县衙,等着武安君发落。 武安君看着那几个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妇人孩子,只是摆了摆手,让人把她们一起送去大盘山安置。至于什么斩草除根,他没那个闲心——真要想报仇,尽管来就是,他杀的人太多,根是除不尽的,也懒得费那个劲。 遂平县令费珉和确山县令徐向远结伴来访时,武安君特意亲自到衙门口迎接——两县能不战而下,给唐州军争取到难得的休整时间,这份情分还是要认的。如今的唐州军收编了俘虏,又招募了些青壮,眼下已有五千多人的规模,正在城外校场上紧锣密鼓地训练。接下来还会在遂平、确山二县继续招兵,直到把军队编满。 “二位大人,实不相瞒,本官眼下确实有件难... 如今遂平、确山二县到手,武安君自然要好好搜刮一番,用来补充军需。 “大人可是为了军费的事忧心?”徐向远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毕竟大军过境,粮草军饷是头等大事,可真要提起来,他也觉得棘手。 “不错。”武安君点了点头,语气沉重了些,“二位想必也见过大军入城的情形。若非我及时赶到,罗猛那帮人入城之后会是什么光景,费大人心里应该最清楚。本官麾下的士兵能做到令行禁止、秋毫无犯,正是因为本官赏罚分明,从不拖欠军饷、赏银和抚恤。” “我唐州军本就是团练兵,军饷粮草都得自筹,这笔钱自然要从地方上出。可那些大户人家,一个个嘴上说得比唱的还好听,真要让他们出钱出力,就立马换了副嘴脸,推三阻四的。” “本官不是好杀之人,可也绝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真要是逼急了,就算是掘地三尺、敲骨吸髓,也总得把银钱弄出来。不然麾下士兵一旦哗变,大家一起玩完,谁也别想好过!” 武安君说完,目光锐利地看向徐向远和费珉,想看看他们的态度。 “大人所言极是。”费珉面露难色,苦笑道,“大人麾下把他们从罗猛手里救出来,按理说他们该感恩戴德。可真要让他们分摊军费、往外掏钱,恐怕没那么容易,那些人精得很,算盘打得比谁都响。” “不知道大人准备收取多少?县衙仓库里还有些积蓄,大概有两万一千余贯钱,粮食三万三千石,若是不够,下官再想想办法。”徐向远觉得,若是武安君的需求不多,他或许还能试着去说服那些大家族。 “县衙里的钱粮不算在内。”武安君态度坚决,“每县五万两,一分都不能少!而且这钱必须由大家族分摊,不得向普通百姓摊派分毫。”几番搜刮下来,他对各县的财力已经心里有数。遂平、确山二县都是中县,又没经历过战火,家底殷实得很,搜刮个五万两不成问题。 一个王朝之所以会衰落,往往就是因为这些盘根错节的大家族。他们盘踞地方,和官府勾结,无论朝廷摊派多少赋税,最后都转嫁到贫苦百姓身上,逼得百姓活不下去,只能起来造反。武安君如今正好借这个机会,削弱当地大族的势力,同时也让费珉和徐向远跟这些大家族切割开来,今后才能更好地控制这两县。 太平时节,这些大家族有的是办法偷税漏税,可如今武安君就像一把悬在他们头顶的利剑,只要谁敢不听话,立马就会落下来。 “太多了!”徐向远脸色一惊,失声说道,“整个确山县,一年的夏秋两税加起来,折成银子也不过四万两左右,大人现在要这些大户一下子拿出五万两,这不是要了他们的命么?” 费珉也连连点头,一脸为难——这么大的数目,想要凑齐,难度实在太大了。 “若是乱兵进城,他们丢的可就不只是银钱了,连自己的妻女家产都未必护得住。”武安君眼中闪过一丝警告,“本官仁慈,给他们留了条活路,可这不代表我没有威严。你们回去后迅速拟定明细,各家该出多少,比例一定要合适,万万不可徇私舞弊!” 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个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若是分配不公,很容易激起民变。 “你们可以请这些大家族的族长赴宴,当众宣读他们该承担的军费。愿意交的就痛痛快快交上来,不愿意交的,自会有人上门去收。只是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就不止这个数了,说不定连家宅田地都得赔进去。” 武安君不想跟他们扯皮。费珉和徐向远要是想坐稳县令的位置,就必须按照他的规矩来办事,无论多难,军费必须凑齐。此番搜刮完,再加上两县仓库里的余财,应该能让他暂时不用为军费犯愁了。 “这……下官遵命!”费珉犹豫了一下,还是拱手领命。五万两虽然很多,但比起被乱兵洗劫一空,总归要好得多,那些大家族应该能想明白这个道理。 徐向远也硬着头皮领了命——反正他们只负责分摊数目,谁不愿意交,就让他自己去面对唐州军的刀枪,到时候有他苦头吃。 “贤侄!贤侄!哎呀,可算找到你了!”武安君刚安排完政务,从系统里取出一瓶冰镇饮料正想解渴,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和喜悦。 “伯父,您可算来了,小侄可是等您好久了!”武安君赶紧起身,快步迎了上去,拉着李恒盛就往屋里坐,脸上满是热络。他盼李恒盛可不是一天两天了,自打火药快用完那天起,就天天惦记着。 “哎,我先去了泌阳,又转到比阳,再去舞阳,一路找过来,都扑了个空。”李恒盛擦了擦额头的汗,喘着粗气道,“今天总算是找到你了,再晚些,怕是真要耽误大事了。” “伯父莫怪,小侄这也是没办法,军情紧急,昨日才刚刚得闲。”武安君拿起茶壶给李恒盛倒了一杯热茶,至于自己手里的饮料,则仰头一饮而尽——这玩意要是被李恒盛问起来,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还是先喝了省心。 第一百五十六章 南下救人 “我知道贤侄如今不同往昔,是有本事的人,正为朝廷办着大事。”李恒盛枯槁的手指攥着衣角,指节泛白,声音里带着难掩的颤抖,“可老夫就这么一个闺女,从小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实在是走投无路才来求你。”他此番来找武安君,自然是为了李采薇的事——这是他眼下唯一的指望。 “采薇姑娘眼下如何了?”武安君最近正好得闲,按照之前李恒盛的估算,事情也该到了紧要关头。 “那永安王府的佛塔已经落成,本月二十二便是吉日。”李恒盛说着说着,浑浊的老泪就滚了下来,“他们要把采薇送入佛塔,从此青灯古佛,一辈子不得离开。我已经半年多没见着她了,连她是胖是瘦、有没有受苦都不知道啊……” “离二十二还有五天,此去永安不过三日路程,来得及。”武安君在心里盘算了一番,倒不算太急,正好带着南宫琴等人南下,把这事一并办了。 “贤侄,一万斤硫磺已经送到大盘山了,这是凭证。”李恒盛是个懂规矩的,忙从怀里摸出张泛黄的纸条,双手递到武安君跟前,纸角都被汗水浸得发皱。 武安君接过一看,果然是余静姝的笔迹,清秀的字迹落在糙纸上,倒显得格外醒目。这可算解了他的燃眉之急——火药的事总算有了着落。 “伯父在此歇息一日,明日一早,我点起人马南下。”武安君觉得李恒盛做事爽快,恩怨分明,他也不能含糊,此番定要把李采薇救出来。 “贤侄,那永安郡王府可是皇亲国戚,权势滔天。”李恒盛急得直摆手,“若是点起人马杀过去,动静太大怕是不妥。最好悄悄过去,把人弄出来就行,越低调越好啊。” “低调,必须低调行事!”武安君连连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永安郡王赵恺自打独子去世后,便整日卧在榻上一蹶不振。近来天气转暖,气色才略有好转,此刻正半靠在窗边的软榻上,望着院里抽芽的柳树发呆。 “王爷,今日就把那扫把星送到佛塔去,省得我儿在那边冷清。”王妃柳氏正给赵恺揉捏肩膀,指尖的力道透着股狠劲。儿子没了,她如今只能死死攥住丈夫这根救命稻草。按规矩,本该从庶出的孩子里过继一个给她,可柳氏总觉得自己还能生——关键就看赵恺的身体能不能争气。 说起来,大户人家的少爷大多沉迷酒色,身体年少时就亏空得厉害。她与赵恺已经数年不曾同房,这也是柳氏性子越来越暴躁的缘故,满腔的怨怼没处发泄。 “毕竟是儿媳,又是李家的人,这么做是不是太过了?”赵恺缓缓闭上眼睛,声音嘶哑得像磨过砂纸。他何尝不知柳氏的委屈,可自己这副身子骨,实在是有心无力。 “我儿就这么没了,岂能一个人在那边孤苦伶仃?”柳氏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改嫁是万万不可能的,留在府中早晚是祸患!妾身已经嘱咐过了,往后一切用度都按王府规矩来,半分不得苛待。” “佛塔中清净,吃穿用度不缺,让她诚心礼佛,日后也好早登极乐,陪在我儿身边。”柳氏寸步不让,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总得给他个交代。 “也罢,不可真委屈了人家。”赵恺摆了摆手,他精力耗尽,实在不想为这些琐事费神,“李家那边问起,也要好生回应,别落人口实。” “王爷放心,妾身省得。”柳氏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又柔声问道,“今日要不要同去佛塔看看?”她是必定要去的,要跟儿子好好说说话。 “我就不去了,你也小心些,莫要染上风寒。”赵恺摆摆手,他如今这身体,还是在府中静养为好。 “那妾身办完事就赶紧回来。”柳氏现在必须守好赵恺,可别被府里那些狐媚子钻了空子。 今日的永安王府格外热闹,却透着一股压抑的肃穆。上百名护卫列队站在府门前,个个身披亮甲,手按刀柄,寒光闪闪的利刃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作为郡王,赵恺按制可拥有三百人的护卫队,装备由朝廷拨付,钱粮则由王府自筹。实际上王府在永州的势力远不止于此,只是能披甲带刃的,就只有这三百人——私自豢养甲士,形同谋反,谁也不敢逾越这条红线。 李采薇和小檀被塞进一辆封闭的马车,车厢密不透风,连扇窗户都没有,车门还被铁锁牢牢扣住,活像一辆移动的囚车。 “小姐,你说……老爷会不会来啊?”小檀缩在车厢角落,声音发颤,凑在李采薇耳边轻语。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做恢复训练,虽说还不能健步如飞,两条腿正常走动已是无碍。 “我爹向来靠谱。”李采薇攥紧了拳头,内心也极为紧张,“你还是想想一会儿怎么跑得快些,别拖后腿。”在她看来,父亲要救她们出去,唯有制造混乱,趁机脱身这一条路。 “小姐,到时候别管我了,你能逃出去就行。”小檀眼圈泛红,她见识过王府高手的厉害,自己腿脚还不利索,大概率是逃不掉的,“我一个丫鬟,他们未必会为难我。” “瞎说什么。”李采薇拍拍小檀的头,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一定会带你一起逃出去。到时候忍着点,只要逃出去,我给你请最好的大夫,保证不会留下病根。”真到了要跑的时候,腿疼也得咬着牙忍过去。 车队缓缓启程,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朝着城外行去。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沉闷的“嗒嗒”声,像敲在人心上的鼓点。 李采薇透过车厢板缝往外张望,一双明眸里满是急切。困在王府这么久,她早就憋坏了,此刻连路边的野草都觉得新鲜。 “小姐,怎么还没来啊?”眼看着车队出了城门,越走越远,四周除了呼啸的风声,连半点异样都没有,小檀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应该……会来的吧。”李采薇望着远处越来越近的佛塔,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那座青砖砌成的高塔矗立在半山腰,像个沉默的巨人,正冷冷地等着她自投罗网。若是今天逃不出去,她的余生恐怕就要困死在那塔里了。 眼看着离佛塔越来越近,李采薇和小檀的心也一点点沉了下去。很显然,她们已经错过了最佳的逃走时机——在永安城里,王府和柳家势力盘根错节,绝无可能脱身;而王府陵园这边同样驻着卫队,只有在半路上才是制造混乱的良机。 马车门上的锁链“哗啦”一声被拉开,刺眼的阳光猛地灌进来,让李采薇下意识地眯起了眼。她扶着小檀下了马车,脚刚沾地,就看见佛塔矗立在半山腰,一条蜿蜒的石阶路直通塔门。马车只能停在山脚,接下来这段路,必须步行上去。 李采薇抬眼望了望佛塔,青砖灰瓦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走过这段台阶,恐怕她的人生就再也回不了头了。有心想要逃离,可王府的护卫个个眼观六路,戒备森严,她和小檀连半分机会都没有。 柳氏从她们面前走过,眼角的余光扫过来,带着一丝冰冷的警告,随即抬脚往山上走去,珠翠环绕的发髻随着步伐微微晃动。 “走吧。”李采薇轻轻叹息一声,或许父亲的计划失败了,或许是出了什么变故——她不敢再想下去。 就在这时,树林里突然飘出一道人影,身形快如鬼魅,径直朝着李采薇扑来。守在她跟前的都是护卫中的好手,本是防止她逃走,此刻见有人来袭,立刻拔刀迎了上去,刀刃碰撞的脆响瞬间划破寂静。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道人影吸引时,谁也没注意到另一边的枯草中突然杀出一人,长刀带起一道寒光,瞬间就砍倒了两名护卫,硬生生在包围圈上撕开一个缺口。 “走!”这人正是白莲教的苗护法,而最先现身的自然是南宫琴。他们二人潜伏在此,就是要先下手为强,把李采薇从王府卫队的控制中抢出来。 若是武安君带着大队人马强攻,王府护卫只需以李采薇为要挟,他必然投鼠忌器。 南宫琴作为白莲教护法,一身功夫本就罕有敌手,长剑连闪,又伤两人,随即飘身后退,与苗护法并肩而立,刀剑齐出,竟一时挡住了护卫的反扑。 李采薇也顾不上惊讶父亲从哪请来的高手,拉着小檀就往缺口冲去。留在山下的护卫本就不是顶尖好手,连她这点花拳绣腿都能暂时应付几下。 南宫琴和苗护法刀剑合璧,愣是在石阶上把一众王府高手拦住,让他们根本过不去拦截李采薇。 “非要走台阶不可吗?给我把人捉回来!”王妃柳氏气得尖叫,二十多名好手居然被区区两人挡住,简直是奇耻大辱。 众人闻言,赶紧各显神通,有人跃上树梢,有人沿着坡地疾奔,都想抄近路往山下赶,截住李采薇。 南宫琴和苗护法对视一眼,不再恋战,直接朝山下飞跃而去——他们的目的是护住李采薇,而非杀敌。 “都给我围住了,但有反抗,格杀勿论!”柳氏气得脸色煞白,胸口剧烈起伏,这些人胆大包天,居然敢在永州地界上动王府的人! 李采薇也是个机灵的,知道自己和小檀凭两条腿跑不远,一眼就瞅见了停在山脚的马车,拉着小檀冲过去,一抖缰绳就赶着马车朝外面冲去。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嘎吱”的声响,像在哭嚎。 南宫琴见状,立刻招呼苗护法:“护住马车!”二人一左一右护在马车两侧,奋力冲杀,想要撕开一条通路。 王府护卫中也有高手,只见一人双脚在树梢上轻点,如履平地般朝着马车快速接近,随即猛地将手中长枪掷出。 长枪带着破空的锐响,“噗嗤”一声扎入马腿。马儿吃痛,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前腿一软,整个身子往前扑倒,车厢“轰隆”一声翻倒在地,木屑飞溅。 李采薇见势不妙,拉着小檀赶紧跳车。她们刚在地上打了个滚,就听见身后传来木头碎裂的巨响。 李采薇刚扶着小檀爬起来,就看见一大群护卫从四面八方冲上来,眼看就要把她们围住。 “小檀,坚持住!”李采薇咬着牙,一把拉住小檀就往外冲。心里忍不住暗骂:自己老爹也太不靠谱了,就这两个高手,虽说厉害,可对方人多势众,根本逃不出去啊! 小檀咬着牙拼命跑动,双腿的旧伤被牵扯得生疼,每跑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可她死死咬着嘴唇,愣是没哼一声。 南宫琴和苗护法凭借灵动的身形在人群中腾挪,时不时刺伤一人,努力拖延着追兵的脚步,额角的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打湿了衣襟。 “给我留下吧!”方才投掷长枪的那人飞跃过翻倒的马车,抽出腰间另一杆长枪,几个腾挪就挡在了李采薇身前。若不是顾忌李采薇的身份,他刚才那一枪就直接送她归西了。 李采薇脸色煞白,面露绝望——此人正是王府客卿,江湖人称“一枪镇山河”的云千朔。 云千朔并非王府护卫,而是客卿,身份地位超然,连赵恺都要以礼相待。他本是成名已久的江湖高手,因受过王府恩惠,才在此坐镇。一杆长枪纵横江湖,难逢敌手。此番柳氏也是怕出意外,特意请了他来压阵。 “走,此人交给我们!”南宫琴一声娇喝,带着苗护法直接朝着云千朔杀去,剑光刀影瞬间交织成一片。 云千朔长枪一抖,枪尖如灵蛇吐信,招招势大力沉,竟瞬间就接住了二人的攻势,枪风呼啸,卷起地上的尘土。 “跑!”李采薇一咬牙,拉着小檀转身就跑。身后的护卫眼看就要追上来了,脚步声像催命的鼓点。 突然,脚下传来一阵震动,地面都在微微发颤。李采薇抬头望去,只见一支骑兵正疾驰而来,铁蹄踏地的声音如闷雷滚动,直奔他们这边冲来。 李采薇不知道是敌是友,下意识地想拉着小檀躲开,可小檀一个踉跄,重重摔倒在地。本就腿脚不便的她,连续奔跑早已到了极限,此刻再也撑不住了。 李采薇愣了一下,随即毫不犹豫地弯腰将小檀护在身下,紧紧闭上眼睛——她准备独自承受战马的践踏。 让她诧异的是,这支骑兵冲到近前,竟自动一分为二,从她们身旁疾驰而过,铁蹄扬起的尘土溅了她们一身。骑兵们直奔前方的王府护卫而去,刀锋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护卫中虽有高手,可面对这样大规模的骑兵冲击,也只能慌忙四散奔逃,生怕慢一步就被踏成肉泥,刚才还严密的包围圈瞬间溃散。 第一百五十七章 先兵后礼 “你再不来,我们就要挡不住了!”南宫琴虚晃一剑,剑锋划过云千朔的枪杆,借着反作用力与苗护法齐齐后撤,稳稳落在武安君马前。 汗水顺着她的下颌线往下滴,打在衣襟上洇出深色的痕迹——她们二人联手虽能与云千朔周旋,可王府护卫中的好手正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再拖片刻,怕是想脱身都难。 “自然是要来的。”武安君勒住马缰,玄铁头盔下的目光扫过混乱的战场,声音沉稳得像块磐石,“走吧。” 南宫琴指尖在马鞍上一按,身形如柳絮般轻盈跃起,稳稳落在马背上,苗护法也紧随其后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唯有急促的呼吸暴露了方才的惊险。 云千朔站在原地,面色铁青如铁。以他“一枪镇山河”的名头,竟被人如此无视,枪杆被他攥得咯吱作响,枪尖的寒芒里都淬着怒意。 “不知道是哪位将军在此?也敢插手我王府家事?”王妃柳氏从混乱中拨开护卫走出来,珠钗歪斜,鬓发散乱,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声音尖利得像要划破长空。 “王妃就不怕,为了不泄露身份,在下不得不痛下杀手?”武安君的声音透过头盔传来,带着一丝冰冷的恐吓,比刀锋更让人胆寒。 柳氏虽然横行惯了,却不是没脑子的草包。对方能调动三百精锐骑兵,绝非寻常武将。若是真的撕破脸,永安王府就算能讨回公道,恐怕也要元气大伤,这笔账她算得明白。 “王妃莫怕,有我在此,谁也伤不得你!”云千朔挺枪护在柳氏身前,枪尖斜指地面,枪杆上的纹路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此刻若不显露出几分本事,他这个客卿也就没必要留在王府了。 王妃柳氏这才松了口气,握着帕子的手指微微发颤。她看向武安君的眼神复杂难辨——对方戴着头盔,脸上蒙着黑布,明显不想暴露身份,可那三百骑兵踏地的震动,像重锤敲在她心上,就算王府的三百甲士全在此处,怕是也挡不住这雷霆之势。 “今日之事,到现在还能和平收场。”武安君看了她一眼,语气平静无波,“我现在带人走,王妃自便,如何?” “你闯到我王府地盘,劫走世子妃,拍拍屁股就想走?我永安王府的脸面往哪搁?”柳氏心有不甘,这事若是传出去,整个永州都会笑话王府无能,她这个王妃的脸更是要被踩进泥里。 “也罢,王妃可否借一步说话?”武安君翻身下马,玄铁甲胄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朝着道路旁的河畔指了指,那里芦苇丛生,正好避开众人耳目。 王妃柳氏犹豫了。对方明显是员武将,身形挺拔如松,光看那双手按在刀柄上的姿态,就知道绝非善茬。自己跟他单独相处,显然会处于下风,甚至可能有危险。 “王妃,不可!此人危险!”云千朔低声劝阻,额角的青筋微微跳动。他能感觉到武安君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那是尸山血海里浸出来的杀气,比南宫琴和苗护法加起来还要浓重,像一张无形的网,让他呼吸都觉得滞涩。这是高手之间才有的感应,对方的实力,恐怕远在他之上。 “我承认你身手不错,但也仅此而已。”武安君眼睛微眯,目光如刀,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只要我愿意,今天就能将你留在此处。” 云千朔武功再高,也高不过罗猛。武安君真要出手,他绝对逃不掉。 “狂妄!”云千朔怒喝一声,枪尖猛地抬起,枪风卷起地上的尘土。他不信,眼前这看似年轻的武将,能有击杀自己的本事。 “可以,随我来。”柳氏却突然一摆手,示意云千朔不必跟来,独自提着裙摆往河畔走去。 她看得明白,武安君没有杀她的动机,反倒像是有话想私下说——对方不想把事情闹大,这正是她想要的。柳氏心里也好奇,这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年轻男子,到底是谁家的俊杰,竟有这样的实力和胆魄。 “爹,那是谁啊?”李采薇这才敢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朝着身旁一名骑兵问道。方才那番混乱,她光顾着护着小檀,根本没看清局势。 “谁是你爹?”李恒盛猛地转过头,压低了声音。他穿着一身骑兵甲胄,脸上还抹了把灰,自认伪装得天衣无缝,怎么就被认出来了? “爹,就你那身形,跟人家精锐骑兵也不搭啊。”李采薇指着他腰间的玉佩,忍俊不禁,“还有这玉佩,你都戴了一辈子了,我打记事起就没换过。若这不是你,那就说明我爹肯定死了。”她心里清楚,父亲既然在,就说明她们得救了,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呸、呸!你爹我活的好好的,不然谁来救你?”李恒盛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干脆翻身下马。反正他也不用出面,纯粹是来当监工的,就怕武安君对这事不上心。 “爹,你先搭把手,把小檀先弄上去。”李采薇扶着浑身发软的小檀,刚才一番奔逃,小檀的旧伤怕是又加重了。一会肯定得赶路,正好李恒盛还牵着一匹空马。 “当真是个累赘!”李恒盛嘴上抱怨着,手却很诚实地伸了过去。方才他在骑兵阵里看得清楚,自家女儿为了护着这丫鬟,差点被战马踩了,这份情谊,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奴婢谢过老爷!”小檀面色愧红,在二人的搀扶下吃力地爬上马背,紧紧抓住缰绳。 随即李采薇也翻身上马,坐在小檀身后,轻轻搂住她的腰。心里忍不住想,刚才要是有这么一匹合用的马,她们何至于那么狼狈。 “爹,这骑兵哪来的?”李采薇低声问道。她可是知晓,大乾境内骑兵甚少,能拥有这样一支精锐骑兵的,屈指可数。 “你那便宜夫婿的。”李恒盛摸着下巴,这事早晚瞒不住,不如索性说了。 “世子不是死了吗?”李采薇愣了一下,眼神有些茫然——她显然误解了“便宜夫婿”指的是谁。 “我说的是武安君。”李恒盛干咳一声,语气有些不自然,“我把你许给他了,这是救你出去的条件。”他不知道李采薇会不会同意,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他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武公子?”李采薇心头一跳,脸上飞起红霞,却又有些不解,“爹,他有家室的,你不是知道吗?”这些日子被困在王府,她一颗心早就系在了武安君身上,只是碍于身份,从未表露。如今脱困,竟直接得了这样的消息,惊喜来得猝不及防。 “咳,爹没用,让你受委屈了。”李恒盛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愧疚,“你只能做小了。但是你放心,咱们不跟其他人挤在一起,你就在襄阳操持商行,只要有钱,日子过得舒坦就行。”他心里清楚,李采薇这情况,克死了一任丈夫,想给大户人家做当家主母是难了。 原本以为李采薇会生气哭闹,谁知道她只是低着头,手指轻轻拧着衣角,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显然是害羞了。 “但凭爹爹做主。”李采薇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句话,声音细若蚊吟。 李恒盛大喜过望,自家女儿这是答应了!省得他再多费唇舌,赶紧趁热打铁道:“乖女儿啊,我跟你说,以后跟在他身边,务必要舍得花钱。咱们别的没有,就是有钱。襄阳分号都给你,赚的钱都是你的私房,别舍不得。”他顿了顿,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他那当家大妇,我瞧着是个好说话的,只要你稍微动动脑子,相处起来不难......” 小檀坐在前面,听得眼睛直发亮,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可碍于李恒盛在,她愣是半个字都不敢说,只能竖起耳朵,生怕漏了什么。 “爹,他去那做什么?”李采薇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赶紧岔开话题,指着河畔的武安君问道。 “我哪知道,应该是谈判吧。”李恒盛望着那边,若有所思,“能不起波折最好,真要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他觉得武安君这是先兵后礼,先用骑兵镇住场面,再给王府留些面子,省得事情闹得天下皆知。 “王妃应该知晓,世子体弱,本不是女子的过错。”武安君站在河畔,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语气平静地开口。王府势大,能不撕破脸最好,当然,真要闹起来,他也绝不怕。 “本宫就一个儿子,那是我全部的依靠,你让我以后怎么过?”柳氏望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她当然知道不是李采薇的错,可心里的怨怼总要找个地方发泄。 “女人何必为难女人。”武安君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身上,“况且,王妃如今正是花一样的年纪,何不再生一个?”他看柳氏也就三十出头,完全有再生的可能。 “你以为我不想么?”柳氏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脸颊微微发烫。她还不知道眼前之人的身份,这种闺房私事,怎好与人言说。 “若是王爷身体有恙,在下倒是有一物,或可助王爷一臂之力。”武安君觉得,自己抢走了李采薇,若是想让王府咽下这口气,总得给些实在的好处。 “你到底是谁?”柳氏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警惕,暗道这人好生机敏,居然猜到了症结所在。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武安君。”武安君伸手撤下面上的黑布,露出一张年轻俊朗的面庞,眉眼间带着几分锐气。 “竟然是你?”柳氏看着那张脸,一时有些失神。她怎么也想不到,敢在永安王府头上动土的,竟是如今风头正盛的武安君。传闻这少年郎早已简在帝心,北伐中屡立战功,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难怪有这样的底气。 “正是在下。”武安君坦然承认,“采薇姑娘,我肯定是要带走的。但是,我可以给王府一个交代。” 他说着,伸手入怀,掏出一个透明的塑料瓶递过去:“此物乃是由神医调配,采用天地灵草,有补益肾阳之效。每日一粒,瓶中共有六十粒。切记,根基虚弱,不可操劳过度。至于功效究竟如何,在下也不清楚,只是偶然得来的。”据说这玩意三颗就抵得上一粒蓝色小药丸,只要赵恺不是彻底废了,总会有些改善。 “我凭什么信你?”柳氏接过药瓶,入手冰凉,瓶身光滑得不像凡物。她当然希望武安君所言为真,那样不仅能享受鱼水之欢,还有机会怀上孩子。若是能诞下男孩,将来这王爷之位,自然是她孩子的。 “不需要信我,信它就好。”武安君摆摆手,语气随意,“你完全可以找人先试一下药效,再决定要不要给王爷服用。”他自己又没吃过,都是听系统说的。 “好,此物若真如你所言那般有用,本宫对此事,便概不提起。”柳氏紧紧攥住药瓶,生怕一个不留神飞了。用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子,换一瓶可能让她重获希望的灵丹妙药,怎么看都是划算的。 “好,就此别过。”武安君拱了拱手,转身便走。若不是他占据绝对优势,这王妃也不会这么好说话。 “此物可还有多的?”柳氏赶紧开口问道,眼中满是急切。这一瓶只能吃两个月,根本不够。 “可遇不可求。”武安君头也不回地摆摆手。系统里倒是还有一瓶,可他怕赵恺吃多了不知节制,日日笙歌,最后一命呜呼,那他可就麻烦了。 柳氏望着武安君离去的背影,将药瓶牢牢抱在怀中,指尖都在微微颤抖。这难得的机缘,她一定要好好把握。 “大丈夫生于乱世,既然有一身本事,何不沙场建功,反而要在此空耗生命?”武安君返回骑兵队伍,翻身上马时,目光落在云千朔身上。对方的武艺,他看在眼里,犹在白莲教众护法之上,怕是能与白莲教的长老抗衡。而且云千朔用的是长枪,招式大开大合,非常适合沙场作战。 “在下也曾从军,只恨未逢明主。”云千朔有些意外,此刻双方还剑拔弩张,对方居然直接朝他抛出了橄榄枝。年轻时他也曾在军中服役,只是始终郁郁不得志,才浪迹江湖。如今已过三旬,早已断了沙场建功的念头,可武安君这句话,却让他沉寂的心湖泛起了涟漪。 “本官姓武,云兄若是有意,可来唐州寻我。”武安君压低声音,确保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 云千朔心头一震——居然真的是武安君!虽然如今地位不算顶尖,却战功赫赫,背靠辛表程,已是大乾朝堂冉冉升起的新星。看着那渐渐远去的骑兵队伍,他思虑再三,最终握紧了手中的长枪。王府客卿的身份再尊贵,也比不上靠军功挣来的将军名号,就算只是个校尉,那也是朝廷在册的官员。 柳氏却不知道这些,她让人收拾好残局,自己去儿子的陵墓前烧了炷香,便急匆匆地返回王府去了——她迫不及待想试试那药的效果。 第一百五十八章 美人入门 武安君故意放慢马速,与李采薇并驾齐驱。往日里落落大方的姑娘,此刻却像被晨露打湿的海棠,脸颊绯红,只顾着埋着头看马鬃,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敢往旁边瞟。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规律的“嗒嗒”声,倒像是敲在她心尖上的鼓点。 “小姐,你压得我喘不过气了!”小檀在前面扭动着身子,努力想直起腰来,后背被李采薇按得发紧。 “再多嘴,看我不教训你!”李采薇大窘,赶紧松了松手臂,压低声音呵斥,耳根却红得能滴出血来,连脖颈都染上了一层薄红。 “咳,采薇姑娘,是直接回襄阳,还是先随我去唐州?”武安君打破沉默,他现在事情办完了,该提的好处也得提上日程。 每年一万斤的硫磺供应只是其一,李采薇嫁给他做小,襄阳的分号作为陪嫁,这才是重中之重。像李采薇这样容貌姣好又懂经商的女子,再加上偌大一笔陪嫁,简直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事。 “你与爹爹说便好了!”李采薇羞得不行,头埋得更低了,连声音都细若蚊吟。哪有婚姻大事直接跟女子谈的,就算是做小,也不带这么直白的。 “也罢,我去跟伯父说说!”武安君摸了摸鼻子,觉得还是往日里那个能言善辩、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狡黠的李采薇更有趣些。 待到武安君策马走远,李采薇才长长地松了口气,抬手按了按发烫的脸颊。以前倒是没觉得,如今武安君一靠近,她就感觉心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连呼吸都乱了章法。 “小姐,如今正是培养感情的好时候,你怎么还把人往外推?”小檀转过头,小声嘟囔着,显然对李采薇的表现极度不满。自家小姐平日里多机灵,怎么一遇上武安君就犯迷糊。 “你个死丫头,再多嘴掐死你!早知道就把你丢在王府里好了。”李采薇本就羞得不行,被小檀这么一说,更是窘迫,伸手在她胳膊上轻轻拧了一把。 “哼,现在不努力,以后独守空房就知道遭罪了!”小檀摇摇头,不以为然。武安君这样的少年英雄,往后身边的女子定然不会少,不抓紧机会抓住他的心,难道等着被冷落吗? “你倒是什么都懂。”李采薇被她说得脸颊发烫,索性转移话题,“回头我就给你寻个婆家,商行里的学徒咋样?我上次看见你跟一个小学徒有说有笑的。”岂能容小檀这般放肆调侃自己。 “小姐,你就饶了我吧!”小檀夸张地哀嚎一声,“就他那小身板,你就不怕我给他打折了?”她长叹一声,自己虽然是个丫鬟,可身段、长相都不差,又有一身好武艺,寻个像样点的男子也不算过分吧。 “哼,打折了好,让你也体验一下独守空房的滋味!”李采薇露出胜利的微笑,扬起下巴,像只得意的小孔雀——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武安君可不知道这主仆二人的拌嘴,径直去找李恒盛了。他跟余静姝、云瑶都没正经办过婚礼,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操持。不过话说回来,余静姝和云瑶也不在乎这些虚礼,当初武安君打下安家寨,就定下了她们二人的身份地位,这可比一场风光的婚礼靠谱多了。 李恒盛建议还是回大盘山,简单摆几桌酒席,一家人吃顿饭,也算是给李采薇一个名分。至于大操大办,一来李采薇现在身份敏感,二来又是做小,传出去反而不妥。李恒盛现在也看透了,只要女儿能过得开心,比什么都强。 其实,若是可以,李恒盛倒是想把李采薇留在身边,招个上门女婿。可他担心王府那边日后寻麻烦,只能给女儿找个靠山,武安君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虽然是做小,但武安君的人品、样貌、年龄都是良配,往后若是能平步青云,女儿也能跟着享福。 武安君听罢,当即下令让大部分人先回遂平,等招募完新兵就抓紧训练,自己则带着少部分人手先回一趟大盘山。 大盘山这边,余静姝和云瑶早就盼着消息,见武安君带着李采薇回来,笑得合不拢嘴,拉着李采薇的手就不肯松开,亲昵得像是多年未见的姐妹。毕竟李恒盛说过,要把襄阳分号当嫁妆,这妥妥的就是个土豪啊。 如今的大盘山算是唐州军的工业基地,摊子铺得极大,人口越来越多,余静姝和云瑶肩上的担子也不轻。二人正盘算着找点路子挣钱呢——山中的钢铁产量越来越高,正好可以做些铁器生意。 “妹妹,你瞧瞧,这些就是我大盘山刚出产的农具。”余静姝拉着李采薇走到一排铁器前,像个优秀的推广专员,热情地介绍起来,“都是夫君指导工匠改良的,符合……符合那个啥来着?”她拍了下额头,懊恼自己怎么就记不起来了。 “是人体工程学。”武安君在一旁笑道,“简单来说,就是用起来更省力、更顺手。”真是的,自己说的时候不好好听,现在抓瞎了吧。 “对,就是人体工程学!”余静姝眼睛一亮,赶紧接话,“妹妹啊,这可不是普通的农具,有了它,种地都能一个顶俩!你再看这个,咱们叫开荒锄,有了它,就算是身体强壮些的妇人,也能把山地给开出来。”她必须得把李采薇说动,把这些农具拿出去变现才行。现在大盘山中工匠多,待遇又好,每个月的开支比起军队都少不了多少,再不开源,怕是就要财政崩溃了。 武安君治下如今一片欣欣向荣,可问题也不小——改善待遇之后,钱粮的消耗极大。按照他的估算,今年秋收就能大规模收获高产水稻,原本能解决境内的粮食需求,可地盘扩大之后,这些高产水稻还得留着做种子。明年不光大盘山,连泌阳、比阳一带都要种满高产水稻和玉米。为了保证对粮种的垄断,他还准备建立严格的粮食管理制度——这些高产粮种,可是他增加治下人口的最好手段。 “小檀,你拿去试试!”一谈到生意,李采薇立刻恢复了精明本色,眼神都亮了几分,自然不会被余静姝三言两语就打动。 小檀闻言,拿起一把开荒锄走到前面的空地上,抡起锄头猛地往下一挖,只听“噗嗤”一声,锄头入土竟超过半尺,土块被轻松翻了起来。 李采薇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果然是个好东西,这大盘山显然不是普通山寨能比的。 “此物,作价几何?”她明知这东西品质上乘,却还是按捺住心动,平静地问道。 “锄头三百文,开荒锄七百文!”余静姝暗道有戏,赶紧报了个天价。普通铁匠铺出来的锄头,最多也就百文,这价钱足足翻了好几倍。 “太贵了。”李采薇毫不犹豫地还价,“锄头二百文,开荒锄五百文。”她自幼耳濡目染,经商的本能瞬间被激发出来,把“奸商”的本色暴露无遗。 “妹妹,这可是上好的精铁啊!”余静姝急了,拿起一把锄头递到她面前,“你看看这钢口,普通刀剑都比不上的!云瑶,你快给采薇妹妹介绍一下,咱们还有菜刀这些,都是上品。”她一把拉过云瑶给自己壮声势,山寨日子过得紧巴,可不是她一个人的事。 “咳,静姝所言极是。”云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些都是最好的用料,出自我山寨大师之手,可遇不可求……”她年纪稍长,出身又不如李采薇,面对这位大家闺秀,没由来地就矮了半分。 余静姝可没这顾虑,她是当家大妇,有婚书为证,在大盘山的地位稳固得很,谁见了都得叫一声“大夫人”。李采薇进来,最多也就是个三夫人,论身份,还是她更胜一筹。 “爹爹,你也来评评理。”李采薇干脆把李恒盛拉了过来,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咳,做生意嘛,总要讨价还价的。”李恒盛打了个哈哈,他才不想掺和这些,只要女儿能开心就好。 “采薇,依你看,此物作价多少合适?”武安君开口了,他再不出声,估计这几位能把锄头论斤称着卖。 李采薇深吸一口气,条理清晰地分析起来:“铁匠铺中,一把好些的锄头通常在一百二十文到一百五十文。咱们的锄头用料更足,工艺更好,可考虑到接受度,最终售价不能超过三百文。锄头再好,那也是用来种地的消耗品,太贵的话,老百姓宁愿多费点力气——毕竟很多时候,力气并不能换回钱来。”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若想把最终售价控制在三百文,商行的进货价就不能超过二百六十文,得给那些小商贩留下利润空间,他们才会将此物带到各地售卖。商行本身的运输、仓储、资金成本也要占到三十文,所以商行不考虑自身利润,最多能给到二百三十文。” 一番话下来,条理分明,把成本核算得清清楚楚,连武安君都忍不住点头——果然是做生意的好手。 “既如此,那便按照二百二十文供给商行。”武安君一锤定音,也算是过了把家主的瘾,“赔钱的买卖没人做,总得让山里的工匠们有干劲。” 李采薇心中暗喜,实际上商行的成本大概也就不到二十文,如此一来,还能有一成的利润。虽然不多,却也是桩稳赚不赔的买卖。而且她眼光毒辣,知道这种锄头定价三百文绝对物超所值,长期做下去形成口碑,前途不可限量。 余静姝虽然觉得没达到心理预期,却也知道这价钱有足够的利润空间。大盘山从采矿到冶炼集成度极高,一斤铁料的成本已控制在八十文以内。如今出产的锄头,长八寸以上,宽三寸有余,用铁接近一斤半,铁料成本不过一百二十文。再加上锻造成本二十文,总成本也就一百四十文。一百四十文的东西卖二百二十文,利润八十文,怎么看都是笔好买卖,只是她总觉得这么好的东西,该更值钱些。 “静姝,细水长流的买卖,咱们以后也算多了一笔进项。”云瑶在余静姝耳边轻声劝道,大盘山的农具可不光是锄头。 “就依妹妹所言,往后这些生意,还要妹妹多劳心费神。”余静姝总算转过弯来,价钱太高卖不掉也是白搭,还是细水长流靠谱些。而且大盘山的农具有很多种,连铁锅都在计划之中,若是每月能卖出去一千件,一件挣一百多文,那也是一百多贯的净收入,足够贴补不少开销了。 大盘山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资金外流严重,毕竟山中物产不丰,又以给唐州军做配套供应为主。大量的兵器、铠甲和火炮供应出去,武安君却从来不付钱,若不是靠襄阳和建康的商铺回笼资金,大盘山早就撑不住了。 生意谈妥,一家人便乐呵呵地开始布置起来。李采薇为了低调,穿上了小檀连夜赶制的大红嫁衣,款式简单却也喜庆。李恒盛本准备了一身华贵的礼服,上面光金线就用了一斤多,还缀满了珠宝,却被李采薇直接拒绝了。她算是看明白了,余静姝这是把她当冤大头呢,必须把家底藏好了,不然天天被惦记。 简单拜过天地,武安君奉茶改口,从此多了个泰山大人李恒盛。李恒盛笑嘻嘻地接过茶盏,心里美滋滋的——反正大夫人余静姝的父母都已过世,武安君如今就他这么一个老丈人,地位着实崇高。 “往后啊,采薇就托付给你了,为父没什么好说的。”李恒盛放下茶盏,拍了拍武安君的肩膀,“你们早点开枝散叶,让我抱上外孙,也好乐呵乐呵。” “来,拿着,可不许嫌少!”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沉甸甸的红包塞到武安君手中。 “谢过岳丈大人!”武安君也不推辞,直接揣入怀中。 小檀扶着李采薇往卧房走去,武安君则留下来陪李恒盛喝酒。 “老夫给二位夫人也准备了红包,嘿嘿!”李恒盛是个会来事的,又掏出两个红包递给余静姝和云瑶,礼多人不怪嘛。 “谢过岳丈大人!”余静姝和云瑶笑着接过红包,也跟着武安君称呼李恒盛为岳丈大人,算是正式认了亲。 “今日我高兴,贤婿,咱们好好喝几杯!”李恒盛乐得合不拢嘴,女儿能跟着武安君,肯定比在王府里快活,他也算了却一桩心愿。 “自然、自然!”武安君嘴上应着,一颗心却早就跟着李采薇飞走了,只是不得不耐着性子陪李恒盛喝酒。他频频举杯,不到两炷香的功夫,就把李恒盛灌得酩酊大醉,赶紧让人把他扶下去休息——他还等着洞房呢。 第一百五十九章 洞房花烛 “夫君已是这般急不可耐了?”余静姝嘴角噙着一丝戏谑,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醋意。李采薇虽然貌美,可她们姐妹如今也算姿容出众,往日里也没见他这般心急火燎的。 “咳,那个,静姝,我们再喝一杯!”武安君被她说得脸上发烫,有些尴尬地端起酒杯,心里却打着主意——干脆连余静姝一起灌醉算了,省得她在此打趣。 “哼,才不上你的当。”余静姝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伸手按住他的酒杯,“赶紧去吧,记得跟妹妹说,明早得给当家大妇奉茶!”语气里带着几分当家主母的威严,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娇嗔。 “咳,云瑶,你陪静姝一会!”武安君朝着云瑶使了个眼色,眼神里满是求助——赶紧帮我把这位姑奶奶哄住。 云瑶回了他一个了然的浅笑,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他自去便是。要说身边这些女子,还是云瑶最为贴心,从不争宠,处处都能为武安君分忧。 武安君如蒙大赦,转身就往卧房走去,脚步都带着几分轻快,连玄铁铠甲碰撞的声响都显得格外雀跃。 “白得一个便宜岳丈,看看给了多少红包!”余静姝等武安君走远,立刻拉着云瑶坐下,眼睛亮晶晶的,像个等着拆糖的孩子。她早就好奇,这大户人家出手能有多大方。 她小心翼翼地拆开红包,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银票。展开一看,上面赫然写着“白银五千两”,余静姝瞬间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自己呼吸都有些不畅快。她知道李家有钱,却没想到出手这么阔绰——随手给的红包,居然就有五千两。 五千两是什么概念?如今她每月的俸钱不过十两,就算不吃不喝,也得攒上四十多年,能不能活到那天都不好说。 “云瑶姐姐,你的是多少?快看看!”余静姝被这大手笔镇住了,声音都有些发颤,赶紧催着云瑶拆红包。 云瑶也有些紧张,指尖微微颤抖地拆开红包,里面同样是一张银票,上面写着“白银三千两”,还是太原钱庄的票号,大江南北都能通兑。 显然李恒盛是故意如此,明着是给红包,实则是认可了余静姝当家大妇的地位。 果然,余静姝瞧见云瑶的银票比自己少了两千两,嘴角顿时翘得老高,眉眼间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亏了!”她猛地一拍大腿,懊恼地说道。 “这还亏了?”云瑶捏着那三千两银票,指尖都在发烫。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花才好。 “应该把槿颜叫来的,这不是少了一个红包?”余静姝捶着桌子,感觉自己平白错过了好大一笔钱——这可是白捡的啊。自打唐州光复后,槿颜跟着进货队伍来过一次大盘山,跟她处得极好。 槿颜出身不好,却在外帮武安君打理生意,若不是她那两个铺子源源不断地回笼资金,大盘山早就撑不下去了。余静姝打心底喜欢这个能干的妹妹,若不是外面的生意离不得人,恨不得把她留在大盘山做伴才好。 可李采薇的出现,让她心里多了几分警惕——对方出身好,背靠李氏商行,长得又出众,还懂经商,几乎处处压她一头。如今好不容易有个能占上风的机会,自然要为自己人多争取些。 “要不,我分些给她?”云瑶听她这么说,也反应过来,确实是损失不小。 “咳,明天我在那位便宜岳丈面前提一嘴,你注意敲边鼓!”余静姝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这种白捡便宜的机会,一辈子未必能碰上两回,说什么也得帮槿颜把那份拿回来。 云瑶立马露出了然的神色,重重点头。既然大家情同姐妹,自然要为槿颜争一争。 李采薇可不知道外面的算计,正坐在卧房里搓着衣角,指尖都有些发颤,显然紧张得不行。当初嫁到王府时,世子已经病重卧床,她到现在依旧是处子之身,此刻面对即将到来的洞房花烛,心里像揣了只兔子,怦怦直跳。 “小檀,我要喝水!”她咽了口唾沫,想喝点水缓解一下紧张。 “小姐,不行哎。”小檀赶紧摆手,“喝多了就要如厕,你这盖头戴着不方便,等公子来掀了盖头再说吧!”这些都是当初府里老人叮嘱的规矩,可不敢忘。 “那我就自己掀开好了,一会再盖上,谁又知道?”李采薇本就是跳脱性子,最不喜这般拘谨,说着就要抬手去掀盖头。 “小姐,可不能这么做,不吉利的。”小檀赶紧拉住她的手,柔声劝道,“咱们好不容易逃出来,眼瞅着要过上好日子了,可别在这事上折腾。再等一会吧,老爷的酒量你还不知道?估摸着这会已经钻桌子底下去了。” “那就再等一会!”李采薇想了想,觉得小檀说得有道理,便按捺住性子,重新坐好,只是指尖依旧绞着衣角不放。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小檀眼睛一亮,赶紧迎上去开门。 “老爷,奴婢给您宽衣!”她很快进入角色,连称呼都换了。 “咳,算了,我自己来就行,你先下去休息吧。”武安君摆摆手,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 “奴婢就在门外候着,老爷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檀也不坚持,低着头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房内只剩下两人,李采薇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能清晰地感觉到武安君正在靠近,带着淡淡的酒气和男子特有的气息。 武安君拿起桌上的秤杆,轻轻挑起李采薇头上的红盖头。盖头滑落的瞬间,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精心打扮后的李采薇,眉眼如画,脸颊绯红,比往日更添了几分娇憨,美得让人心颤。 他伸手轻轻挑起李采薇的下巴,俯身吻了下去。起初李采薇还有些抗拒,毕竟他嘴里带着酒气,可很快就迷失在他的温柔里,闭上眼睛,任由他摆布,连指尖的颤抖都渐渐平息了。 李恒盛这一夜睡得格外安稳,自打李采薇出事,他好久没有这般轻松过了。如今在武安君的地盘上,安全无虞,竟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连梦都没做一个。 “岳丈大人,昨夜休息得如何?”余静姝瞧见李恒盛打着哈欠走出来,赶紧上前行礼,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主打一个礼数周全。 “好,甚好!谢过大夫人关心!”李恒盛笑得满脸褶子,只当她是拿人手短,以后定然会对自己和女儿多些照拂。 “早餐已经备好,岳丈大人不妨移步?”余静姝做了个请的手势,心里却在盘算——看在那五千两银票的面子上,务必要把这位财神爷招待好。 云瑶正忙着从厨房往外端早餐,虽比不得李家丰盛,却也摆了四五种点心,还有热腾腾的小米粥,香气扑鼻。 李恒盛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连连拱手道谢,脚步轻快地跟着余静姝落座。 “哎呀,可怜槿颜妹妹远在建康,为咱们这个家操持,都没能来此见一见采薇妹妹。”余静姝一边给李恒盛盛粥,一边故作惋惜地说道,眼角的余光却偷偷瞟着他的反应。 “可不是,槿颜妹妹常年在外奔波,数月才能见上一面,真是苦了她了!”云瑶赶紧在一旁打边鼓,语气里满是心疼。 “都是为了咱们这个家,岳丈大人,您说是不是?”余静姝把话头抛给李恒盛,为了红包也是拼了。 “啊,是、是,都不容易!”李恒盛嘴里塞着包子,含糊地应着,一时没品出其中的门道。 “哎,夫君是要做大事的,咱们几个可得把他伺候好,彼此得和睦些,莫要给夫君添堵。”余静姝见他没反应,又循循善诱道,“咱们姐妹共处,最需要的就是公平,可不能厚此薄彼。”她说着,还朝云瑶递了个眼色——你倒是说句明白话啊! 云瑶没辙,知道余静姝的意思,只能由她来说句直白的了:“也是,槿颜妹妹不在,都没能见到岳丈大人,恐怕下次在外面见了,都认不出来呢。”这话几乎就是明着要红包了——您给了我们,可别漏了槿颜啊。 “槿颜妹妹在襄阳也有铺面,岳丈大人见过没有?”余静姝索性坐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李恒盛,看他这回能不能听明白。 李恒盛也是八面玲珑的人,被这么一提醒,哪还能不明白?槿颜的事他知道,是武安君赎出来的青楼女子,帮着打理襄阳的铺面。原本他以为这女子没什么名分,可如今看来,显然已经被余静姝接纳,算是武安君的人了。 如此看来,这余静姝倒也是个好相处的,既然如此,他也不会小家子气。 “二位夫人,这位槿颜夫人,老夫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李恒盛放下筷子,擦了擦嘴,笑道,“不过如今都是一家人,此番回建康,老夫当亲自前往拜访,以后也好多有往来。”他这话说得巧妙,既认可了槿颜的身份,又暗示了红包少不了,只是眼下没准备,得回建康再补。 “自然,我们情同姐妹,共同为夫君分忧,才好让他安心做大事。”余静姝见他上道,顿时笑开了花——看来槿颜的红包跑不了了。 话说那边武安君带着李采薇刚走出房门,小檀就端着茶水跟在后面。 “姐姐请喝茶!”李采薇接过小檀递来的茶水,微微弯腰一福,恭恭敬敬地递到余静姝跟前。任她再心高气傲,也知道余静姝是当家大妇,该守的规矩不能少。 “嗯,咱们家也没多少规矩。”余静姝接过茶水,轻轻抿了一口,随即从袖口取出一根发簪递给她,“咱们众姐妹和睦相处,为夫君分忧就是。此物是夫君当初送我们的定情之物,我请工匠又照着打了一枚,算是给你的见面礼。” 当初武安君第一次去襄阳,买了三根一模一样的银簪,槿颜一根,她和云瑶各一根。这次李采薇来了,她早早就让人打了枚新的,就等着这一刻。 这发钗是普通银饰,质地比起李采薇平日里的收藏差了千里,可背后的意义却不同——按照余静姝的说法,武安君的女人每人一件,如今补给她,就算正式接纳她了。 “此物我甚为喜欢,谢过姐姐。”李采薇接过发钗,眼中闪过一丝暖意。她瞥了一眼,见余静姝和云瑶头上都插着一模一样的,便笑着递给小檀,“小檀,帮我插上。” 待到小檀给她插好发钗,三女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从今天起,她们就是一个屋檐下的姐妹了。 如今难得回一趟大盘山,武安君自然要抽空去书院看看。那些孩子瞧见他来,顿时像炸开了锅,兴奋地大喊大叫,围上来拉着他的衣袖不肯撒手。 武安君笑着检查他们的功课,发现这些孩子在他打下的基础上,凭借留下的课本,竟摸索着学了不少东西,至少两位数的乘除法都能熟练掌握了。接下来几天,他给孩子们查漏补缺,又往后教了些新知识。至于认字和经义,请来的先生也教得认真,这些半大小子总算摆脱了文盲的行列。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不过七八日功夫,李采薇就要随李恒盛返回襄阳,而武安君也得回军中去了。 武安君虽然不舍,却还是带人将他们送到大盘山外。此番李采薇回去,主要是为了把农具的生意做起来——这可是关乎大盘山财政的大事。 李采薇站在船头,望着岸边冲自己不断摆手的武安君,眼泪再也控制不住,顺着脸颊滚落。小檀赶紧取出手帕给她擦拭,心里直嘀咕: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急着回襄阳做生意,这会又哭鼻子了。 “采薇,你就留在贤婿身边多待一阵子,生下个大胖小子,比什么都强!”李恒盛在一旁叹息,这种分离的痛苦,他当年可没少受。想当初李氏商行还只是个小铺子时,他常年在外奔波,一年在家的日子不超过半个月。现在想想,当初真该多陪陪采薇她娘,挣那么大家业又有什么用? “爹,我不想做一个只依靠夫君或孩子的人。”李采薇抹掉眼泪,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柳氏那样的日子,太过可怜。我要挣钱,把商行做大,就算夫君再厉害,也离不开我的支持!”她不愿意做笼中鸟,要体现自己的价值,让武安君依赖她的本事,而不仅仅是她的身体。 女人再美,终究会老。她不知道武安君以后还会有多少女人,不想在一堆女人中靠容貌博取恩宠。她要凭借商行的财力,在这个家里稳坐不败之地。 “当初,我也是这么想的。”李恒盛看着女儿倔强的侧脸,不由得叹了口气。想当年大哥高中进士入朝为官,他也想凭着经商的天分让大哥刮目相看,采薇这性子,简直跟他年轻时一模一样。 第一百六十章 继续北上 “走,咱们去遂平!”武安君猛地一夹马腹,马镫碰撞出清脆的声响。胯下战马似懂人意,扬蹄发出一声长嘶,转身朝着东北方向疾驰而去。短暂的温馨如同指间流沙,转瞬即逝,他必须尽快回到军中,面对即将到来的残酷战争。 遂平、确山二县的大户们此刻正聚集在县衙外,一个个面色惨白,唉声叹气。可面对如狼似虎的唐州军士兵,终究还是如数上缴了银钱。实在凑不够数的,只能哭丧着脸在文书上按手印,将家中田地抵押给官府,约定日后凑齐银钱再来赎买。 唐州军军纪严明是出了名的,士兵们腰间的长刀明晃晃的,却没人敢随意骚扰百姓。再加上军中待遇优厚,普通士卒每月都能拿到稳定的军饷,比起那些靠劫掠为生的军队,简直是天差地别。 因此虽然把这些大户狠狠搜刮了一遍,对普通老百姓却秋毫无犯,征召新兵的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短短几日就招募到了两千多名青壮。 邓宿已经能勉强下地走路了,只是右腿还不太利索,走起来一瘸一拐的。如今他成了唐州军的从事,负责替武安君打理军务,案牍上堆满了各营送来的文书,看得他头昏脑涨。 凌川每次见到邓宿,都觉得浑身不自在,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毕竟当初是他失手把人伤成这样,虽说是战场误伤,可心里总归过意不去。可作为营指挥使,又免不了要打交道,只能硬着头皮公事公办,只是语气里总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诸位,都先汇报一下各营的情况,我好心中有数。”武安君坐在帅帐中央的虎皮椅上,目光扫过帐内的几位营指挥使,“狂风你先来,按照顺序,一个个说。” “回大人,眼下一营满编,骑兵三百,步兵六百,合计九百人。”狂风营指挥使赵虎抱拳起身,声音洪亮如钟,“其中老兵占四成,新兵还在训练中。骑兵甲缺七十多套、步兵甲缺二百三十套,长枪短刀也各有短缺......” 帐内众人依次起身汇报,每个营的情况略有差异,却都面临着装备不足的问题。统计下来,一到六营合计有骑兵一千八,步兵三千六,总计五千四百人。再加上亲卫营三百骑、斥候营三百骑,辎重营两千步兵,炮营三百人,整个唐州军的兵力达到了八千三百人。 这些人中,经历过北舞镇大战的百战老兵不到三千人,剩下的都是抓来的俘虏和刚刚募集的新兵。眼下的战斗力应该跟之前的唐州军差不多,虽然新兵疏于训练,可胜在人多。好在那些经历过大战的精锐老兵战斗力更上一层楼,以他们为骨干,整支军队的实力倒也不算弱。 “大人,眼下共缺骑兵甲四百六十三套,步兵甲两千一百五十七套,长枪一千二百杆,长刀一千八百柄,弓箭三百张......”邓宿扶着桌沿站起身,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这几天他走路还不利索,就要面对各营天天来讨要物资的将领,实在是焦头烂额。 “都先克服一下。”武安君揉了揉眉心,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数字先报给大盘山那边,武器的供应应该很快就到。铠甲能修理的就先修理一下,困难都是暂时的。” 他心里也清楚,北舞镇那一战打掉的不光是唐州军的精锐,还连带大批武器装备损毁。不能用的都已经送到大盘山熔炼成铁料,能用的就简单修理一下先凑合用。如今大盘山也是资金紧张,不然余静姝也不会急着打售卖农具的主意。刚才他已经调拨了一批银钱给大盘山,算是暂时给那边增加些流动资金。 如今每月的消耗极大,武安君除了要供养这八千多唐州军,还得让各县组织一支不少于五百人的预备役,随时可以补充进军队持续作战。长此以往,就算有两座县城的赋税支撑,也迟早会捉襟见肘。 “三日,三日之后,我们兵发北舞镇!”武安君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锐利如刀。眼下的地盘还是太小了,只能勉强供养这么多军队,再多就有崩溃的风险。他有时候真的想不通,那些历史上的猛人麾下士兵越打越多,动不动就几十万大军,到底是怎么供养的?难道真的像传言那样靠劫掠为生么? 三日之后,武安君刚率部踏上北上的道路,就接到了谭良弼大捷的情报。谭良弼在正式攻克邓州全境后,立刻兵发汝州,连下鲁山、宝丰二县,兵锋直指汝州州治襄城。 “谭将军运气倒是不错。”武安君看着手中的军报,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北元中路军主力被他和辛表程拖住,谭良弼这一路算是最轻松的。 只是他的好日子应该也快结束了,一旦襄城被拿下,谭良弼和辛表程就可以兵分两路,同时对许州发起猛攻。而许州一旦被攻克,整个开封府就会暴露在中路军的兵锋之下,距离朱仙镇不过二十里地。 武安君率军刚抵达北舞镇,还没来得及休整,就接到了辛表程的军令,让他立刻去一趟郾城。 他当即点起亲卫营三百骑,出东门直奔郾城而去。两地距离不过十几里,又都是骑兵,一路疾驰之下,不过一个多时辰就抵达了郾城之下。 城门守军早就得到消息,验过身份后直接放行。武安君率众直奔辛表程的府邸——如今的郾城县衙。曾经富庶的上县在接连多日的大战下早已残破不堪,街道两旁的房屋十有八九都成了断壁残垣,偶尔能看到几个衣衫褴褛的百姓蜷缩在墙角,眼神空洞地望着这群疾驰而过的骑兵。 他心里清楚,襄阳军入城时少不得要劫掠一番,这都是辛表程默许的——毕竟朝廷给的赏钱根本不够安抚军心。可襄阳军能靠朝廷供应钱粮,他却必须靠自己打下的地盘来支撑军队,因此必须保证地方安宁,才能有稳定的财税来源。 在襄阳军中,那些下手够狠的将领或许一次劫掠就能成为富家翁,而在唐州军,将士们只能老老实实拿军饷和赏钱。 刚到县衙门口,武安君就碰到了郭进。二人相视一笑,当即上前紧紧拥抱了一下。 “郭大哥,最近可还好?”武安君拍着他的后背,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血气比以前更盛了。 “刚出去走了一趟,拿下了汝阳。”郭进松开手,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虽然比不得兄弟有两县之地,却也带着兄弟们发了些小财!”汝阳可是蔡州州治所在,最是富庶,油水自然也最足。他带着弟兄们在汝阳劫掠了三日,获取的财富超过十万两。 按照惯例,一半交给辛表程,另一半就跟弟兄们分了。这还是他手下留情,怕做得太过影响仕途,否则还能再多捞些。 “那恭喜大哥了。”武安君拱了拱手,语气里却带着一丝叹息,“只是百姓无辜啊。” “武兄弟,哥哥别的不说,约束部下还是极严的,咱们只求财,不害命。”郭进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如今蔡州各县都光复了,烂摊子留给朝廷收拾,咱们还得继续打仗不是?”他觉得自己也算对得起那些百姓了,至少比冷碑等人下手要轻得多。 “乱世人,不如狗啊。”... “嗯,大人正好叫我有事,咱们一起进去。”郭进拉着他的手臂就往县衙里面走。 二人刚进大堂,就见段丰正在公房里向辛表程汇报情况。段丰瞧见他们进来,朝着辛表程示意了一下,便躬身退了出去。同为辛表程的师爷,段丰明显跟他们保持着距离,倒是苗正雨跟他们更亲近些。 武安君其实也能理解,段丰本就相当于辛表程的军事参谋,若是跟他们这些麾下大将来往过密,恐怕辛表程就要换人了。 “郭进,大郎,倒是巧了。”辛表程坐在公案后,指了指旁边的椅子,“你俩碰到一起了,自己倒茶,随意坐。”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目光在二人脸上转了一圈。 郭进拎起茶壶倒了两杯茶,递了一杯给武安君,俩人挨着坐下。 “刚才谭良弼派人送来信件,说十日之内,襄城必下,约我共击长社。”辛表程放下茶盏,语气凝重起来,“如今蒲仙敖烈驻扎临颍,麾下有兵将八千;来谷银奴坐镇长社,麾下兵力超过一万;襄城的石抹翰兵力不足五千,谭良弼此番算是占尽了便宜。”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据可靠消息,北元的南京留守完颜峤正在紧急抽调人手。若是时间拖得久了,还会有大批人马来援。这谭良弼,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辛表程心里清楚,自己若是想要压住谭良弼,就必须赶在对方前面兵临长社。否则一旦北元援兵抵达,而他这边未能及时赶到,长社未能攻破的责任自然就会落在襄阳军头上。 “大人,那就打!十日就十日!”郭进猛地一拍桌子,语气激昂。作为辛表程的绝对心腹,无论主帅要做什么,他都是绝对支持。如今大乾对中路军的支持已经到位,又调集了一万人马补充给襄阳军,总兵力已经超过三万。 而谭良弼那边也差不多,整个中路军的兵力已经超过六万人。这些都是真正的战兵,若是连带调动的民夫,规模已经超过十万,对外完全可以号称二十万。 整个大乾除了十万水师,能够拉出去野战的禁军大概在二十万上下,如今中路军就占了六万,可见朝廷对中路军的期许有多高。如今谭良弼明显是要用此事跟辛表程分个高低,郭进自然不愿看见主帅落于下风。 武安君坐在一旁,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陷入了沉思。他怀疑朝廷是不是故意如此搭配,让二人充满竞争,这样才能保持北伐的进度。可这就像在踩钢丝,顺风顺水的时候都好说,万一出了变故,恐怕就要万劫不复。 事到如今,他也算看明白了,大乾三路北伐,主力就是中路军,其他两路不过是为了牵制北元的军队。当然,若是能够有所突破,那也是意外之喜。 如今西路军的王显忠已经拿下临兆府,大乾本与西凉隔开了十几年,如今倒是再次接壤了。据说这些年西凉也被北元压得喘不过气来,会不会趁机在北元身上咬一口,谁也说不准。 如今王显忠兵指凤翔府,让北元在关中一带的兵力不敢有丝毫调动,牵制了对方大部分精力。至于李世勋的东路军,仍旧在泗州寸步难行,完全指望不上。 “临颍并非小城,蒲仙敖烈也非无能之辈。”武安君开口说道,语气沉稳,“想必如今已经招募青壮守城,城中可用之人过万,十日破城,难度极大!”他不像郭进那样只考虑士气,而是从现实战局出发,觉得临颍恐怕不是短时间可以攻克的。 当初蒲仙敖烈从郾城撤离时,带走了剩下的两千精锐,虽然损失惨重,却依旧有一战之力。如今在临颍,来谷银奴又分了四千人马给他,足以坚守很长时间。 “大郎,你那边如何,可有一战之力?”辛表程知道他说的是实话,自己也正为这事犯愁,便把目光投向了武安君。 “大人,上次在北舞镇,唐州军伤亡殆尽,如今正在招募新兵,恐怕暂时无力开战!”武安君摇了摇头,直接拒绝了。 实际上现在唐州军至少有六成的战力,可眼下正在紧锣密鼓地训练,装备也没有到位。此时把军队拉上去攻城,这些刚招募的士兵几乎就是去送死。若是这批新兵再折损殆尽,他都不知道去哪补充兵力。 北舞镇那一战的惨烈,辛表程心知肚明,对于武安君这个表态也在意料之中。正是因为唐州军损失惨重,他才划拨了蔡州的两个县给武安君去“摘桃子”,算是补偿。 “火炮呢?可否去临颍城下帮忙?”辛表程不死心,又问道。他也听说了,火炮在攻城的时候效果不错,无论射程还是威力,都比床弩更强。 “大人,火药在北舞镇一战中全部耗尽,眼下尚未得到补充。”武安君坦诚道,“大人若是需要,我可以把火炮交给郭大哥。”他并没有藏私的打算,辛表程这个人还算公道,不会坑他。这些火炮交到郭进手中,他也放心,反正都已经给朝廷送了一门,本就没打算藏着掖着。 “军中火药也紧缺,算了,你就留着吧。”辛表程摆摆手,没有大量的火药供应,这玩意就是个累赘。他已经上书朝廷,希望能够装备火炮和火药,也不知道朝廷何时能够大规模量产,只是没必要夺武安君的火炮为己用。 “多谢大人体谅!”武安君起身行礼,这些火炮是他好不容易攒起来的,没有这批火炮,唐州军的战斗力至少要降低两成。 第一百六十一章 驻守郾城 “都不容易,你从李氏商行买的硫磺,价钱也不便宜吧?”辛表程身为襄阳地界的大佬,这些事自然瞒不过他的耳目。李氏商行本就有靠山,武安君又是他的心腹,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过多计较。 “咳,差不多二两银子换一斤硫磺,打出去的每一炮都是银钱!”武安君以手扶额,满脸无奈。这倒是句大实话,再加上其他材料和繁杂工序,差不多开一炮就相当于烧掉八两银子,比单纯烧钱还要快上几分。 辛表程实在琢磨不透,武安君究竟是如何供养得起这样耗费巨大的火炮,只能暂时放弃用火炮攻城的打算,相比之下,投石机显然更具性价比,毕竟对于辛表程而言,无论是工匠还是民夫,都是不要钱的。 “十日,十日之内,唐州军必须抵达临颍城下。无论能否拿下临颍,十日之后,大军都会开拔前往长社。我需要你给我死死围住临颍,绝不能让城中兵马影响到后勤物资的运输,你能不能做到?”这才是辛表程让武安君过来的真正意图。 辛表程做过推演,十日之内拿下临颍的成功率并不高,而且若是攻城时折损过重,就算顺利抵达长社,也没有足够的兵力继续发起对长社的攻击。 “大人放心,只要下官还活着,绝对不让临颍城中一兵一卒出城半步!”武安君站起身,拱手领命。军中无戏言,这句话已然相当于立下了军令状。 如今临颍城中的蒲仙敖烈部,即便在城外两军对垒,武安君也有十足把握战而胜之。若是襄阳军对临颍城发起十日猛攻,蒲仙敖烈部必然死伤惨重,届时武安君有绝对的自信能把这支军队堵在城中,让他们插翅难飞。 “好,本官这就相当于把后背都交给你了!”辛表程满意地点点头,武安君向来不说大话,他既然说能够堵住蒲仙敖烈,那就一定能做到。 “郭进,传令下去,明日大军开拔,兵发临颍。郾城作为大军物资重地,就交给唐州军守卫,万万不可有丝毫差错!”辛表程言罢,转头望向北方,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若是能够拿下长社,与谭良弼的兵马合一处,必然能给北元以巨大的压力。 开封府乃是曾经大乾的首都,一旦拿下长社,开封府便近在眼前。若是此番能够收复开封府,辛表程必然能青史留名,毕竟当初叶战北伐最远也只抵达朱仙镇而已。 武安君心中暗自窃喜,辛表程这举动,等于是把郾城这个交通要道拱手送给他了。或许在襄阳军看来,已经被搜刮得一干二净的郾城没多少油水可捞,但武安君却对此十分满意。郾城可是上县,人口众多,只要经营得当,日后必定会成为他自己的稳固地盘。 辛表程位高权重,即便攻下再多城池,也不敢轻易将这些城池划作自己的财税来源。大军一旦有了自己的财税来源,便很容易脱离朝廷的控制,这也是当初叶战被朝廷猜忌的缘由。 有了叶战的前车之鉴,现在大军攻下城池后,往往只是劫掠一番财富,然后便把烂摊子扔给朝廷去收拾。 但武安君是个例外,只要到了他手中的城池,都直接由他自己委任官员进行管理,辛表程却对这件事熟视无睹。究其原因,唐州军终究只是一支团练兵,无论是朝廷还是地方,都不会将其视作威胁,反而会当作得力的帮手。 唐州军的定位本就极为模糊,算是辛表程布下的一手闲棋,如今看来效果倒是不错。这样不需要朝廷供养,又能抵在北伐第一线的兵马,自然是越多越好,朝廷和地方也就不会对其产生怀疑。 大量的军队从郾城撤走,被压榨得干干净净的郾城百姓,本以为总算能够透一口气了,没想到另一支军队又开始大规模进城。原本街面上刚恢复的一点生气,立刻又变得一片死寂,仿佛被抽走了所有活力。 秦汉良一家绝望地闭上眼睛,家中值钱的东西早已被搜刮一空,若是再来一次,恐怕连那点仅存的口粮都保不住了。 “爹爹,你快来啊,我们把门抵住!”儿子在屋里焦急地喊着,让秦汉良过去帮忙。在孩子单纯的认知里,只要把门抵住,那些坏人就进不来了。 “抵着又有什么用呢?”秦汉良无奈地摇摇头,却还是起身拿起一根木棍,做着这聊胜于无的抵抗。 门栓早就被之前的乱兵踹断了,如今这样用木棍抵住,大概也只能挡住一脚的冲击吧。 “赶紧来吃饭吧,多吃些!”妇人已经烧好了饭,招呼着秦汉良父子赶紧过去吃。 “虎儿,多吃些。”秦汉良端着糙米饭大口扒拉着,心中却暗自叹息,也不知道还能吃上几顿饱饭,说不定到了明天,家里这点余粮就真的保不住了。 “汉良,要不,咱们把米藏些到屋顶上去?”妇人扒拉了两口饭,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她实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能活下去就好,真要是什么都没有了,咱们可能就得丢命了!”秦汉良心里很清楚,若是让那些士兵什么都抢不到,只会让他们恼羞成怒,到时候后果会更加严重。 如今还能好好活着的,都是些聪明人。军队一进城,他们就把财物悄悄藏好,然后一点点拿出来应付,每次上门的士兵都能有些收获,这才得以免去皮肉之苦。 秦汉良一家吃过饭,就在屋里静静地等着,若是不出意料,很快就能听见挨家挨户传来的哭喊声。 太阳一点点落下,夜幕开始降临,整个城市安静得可怕,就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连一丝多余的声响都没有。 “爹、娘,我饿了!”虎儿很懂事,一直安静地在院子里待着,不想给大人增添烦恼,可腹中的饥饿实在让他忍不住。 “快些,把饭再热一热!”秦汉良这才反应过来,已经过去两三个时辰了,他们因为太过紧张,竟然都忘记了饥饿。 “汉良,你说,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啊?”妇人赶紧取出火折子,快步往厨房走去。 “谁知道呢,至少,现在还不算太坏!”秦汉良叹息一声,至少,他们还能多吃一顿饱饭。 晚饭之后,一家三口就紧紧窝在一起,战战兢兢地熬过了一整晚。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外面就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吓得秦汉良一家赶紧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但那密集的脚步声只是在坊外的街面上响过,根本没有进来的意思,秦汉良都开始搞不懂这到底是什么操作了。 听到外面有街坊邻居说话的声音,秦汉良悄悄凑到门缝往外瞧去,果然有几个胆大的人走出了门,朝着巷子口走去。 秦汉良也鼓起勇气,把抵门的木棍拿开,壮着胆子走出门外。 “老秦,走啊,坊门口贴了官府的公文,咱们去看看!”秦汉良刚出门就碰到了邻居老徐,显然对方的消息要更加灵通一些。 “什么公文啊?”秦汉良有些犹豫,刚才那些密集的脚步声就是从坊门口传来的,他怕遇到危险。 “是唐州军的公文,现在咱们城里驻扎的是唐州军,他们的军纪可是这个!”老徐竖起一根大拇指,显然对唐州军的作风有所耳闻,颇为认可。 “那一同去看看!”秦汉良虽然不知道唐州军的军纪究竟如何,但看老徐这般笃定,便也壮着胆子跟了上去。 坊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显然大家都在盯着那份公文,想要瞧个明白。 “一二一......” 一队士兵喊着口号,踏着整齐有节奏的脚步,正在快速接近。 秦汉良吓得赶紧蹲在地上,心里暗骂老徐害了自己,居然正好遇到了乱兵。 谁知道这支军队根本无视了他们,自顾自地朝着前面跑去。 “唐州军训练,不会袭扰百姓,尔等莫要害怕!”队伍经过的时候,队长朝着抱头蹲着的百姓们喊了一嗓子,声音洪亮。 如今唐州军中,新兵太多,武安君加强了粮食供应,必须尽快让他们完成基础训练。 按照唐州军的规矩,新入伍的士兵必须经受严格的训练,除了力量要达标之外,还必须得认字,能够完成阵列训练等科目。 这些科目全部达标之后,士兵们就要接受骑兵训练,按照武安君的标准,唐州军所有士兵,只要有马,都要能成为骑兵。 从唐州开始,越往北去,就越适合大规模骑兵作战,若想打败北元的骑兵,最好的办法,就是拥有一支比他们更强的骑兵。 秦汉良等到那队士兵离开后,才随着众人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 可还没过多久,又来了一支队伍,秦汉良又赶紧蹲下,如此反复,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有至少五支队伍从这里经过。 渐渐地,众人也开始不再害怕,就那么直愣愣地站着,目送唐州军的士兵过去。 既然确定这些士兵不会对他们造成伤害,大家都开始转头关注那份告示。 随着大家一行行看下去,心中渐渐有了底气。 原来这是一份安民告示,上面写着,从现在开始,由唐州军负责城防,不会干扰百姓的正常生活。官府还会招募书吏和差役,以恢复城中的正常秩序,毕竟之前衙门里的好些人,都跟随蒲仙敖烈撤离到临颍去了。 “老秦,你不是还有个秀才的功名吗,如今可是个好机会,不如去衙门里试试看?”老徐用手捅了一下秦汉良。 之前秦汉良在铺子里做账房,每月也能有一贯钱的收入,如今铺子早就被洗劫一空,暂时肯定很难有差事做。而衙门里的书吏,待遇虽然不算太高,可却是个有油水的活计,肯定比账房强。 “我回去跟婆娘商量一下,就去看看!”秦汉良确实心动了,平日里衙门里的差事,根本轮不到他这种门外汉,如今倒真是个难得的机会。 秦汉良左右看了一下,赶紧挤出人群,先往家中走去。 回到家后,秦汉良把方才在告示上看到的内容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妇人,妇人虽然有些担心,但还是鼓励丈夫去试试,毕竟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你把这个带着,若是万一遇到什么事,就拿出来换个平安!”妇人快步走到灶台边一阵捣鼓,拿出一枚耳环递到秦汉良手中。 “这个怎么可以,你就剩这一对耳环了!”秦汉良将耳环捏在手中,心中一阵苦涩。 妻子当初的陪嫁首饰,就只剩这最后一对耳环了,其他的都在之前的洗劫中用来保命了。 “无妨,这不是还剩一只嘛,你可一定要活着回来,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妇人把耳环硬塞到秦汉良手中,反复嘱咐他无论如何都要活着回来。 秦汉良用手帕裹了一块饭团塞进怀中,离开家门便大踏步朝着衙门方向走去。 四月的天已经暖和了许多,若是没有战事,此时的城中该是热闹无比,可如今却一派萧条,四处都是残垣断壁,让人看着心里发堵。 但即便如此,也比前些日子好了不少,那时候街面上时不时就有成群结队的乱兵走过,大家都只敢窝在家中躲灾,连窗户都不敢轻易打开。 越是靠近衙门的方向,巡逻的士兵就越密集,但他们都没有任何骚扰百姓的意思,只是专注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来来来,不要挤,有进士功名的,直接进衙门,大人亲自面谈。其他人,应聘书吏的走这边,此番共录取十八人,月俸两贯。应聘差役的走这边,此番共录取三十人,月俸一贯加五百文,都排好队!”只见一位中年男子腰悬长剑,有条不紊地将过来的人分成两队。 此人正是如今的唐州军从事,原先的白莲教安抚使邓宿。 武安君现在觉得,这些白莲教的安抚使还真挺好用,应该是白莲教特意培训过的,个个都很能干。他们不仅学识不错,还通晓各种杂学,处理具体事务时更是手到擒来,让人十分省心。 秦汉良排着队,老老实实进入院中,这里面都是来应聘书吏的,粗略看了一下,大概有五六十人,后面还有人不断进来。 “时间已到,关闭院门,准备考核!”邓宿一挥手,院门便直接关上了,那些还没赶到的人,自然就丧失了此次机会。 秦汉良跪坐在桌前,桌上摆放着文房四宝,显然接下来要进行考试。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把这一段完整写下来,并且用白话进行注释。” …… 邓宿从四书五经中各截取了一段,内容并不算高深,毕竟这又不是考科举,只要对四书五经有所涉猎就行。 “一个村子,上田八十亩,税十抽三;中田一百亩,税十抽二;下田六十亩,税十抽一。今年本县上田平均产稻子三石四斗……问,今年这个村子,该上缴多少秋粮?” 邓宿说完看向下面众人,果然有好些人都被这道题难住了。武安君出的这道题确实有些难度,却又是书吏必须掌握的算术知识。 秦汉良却毫不犹豫,奋笔疾书起来。他本就学过算经,又做了多年账房,这种题目正是他的长项。 第一百六十二章 恢复民生 “各位,请署名,然后再用白纸将名字糊住,以杜绝作弊可能。大家都是凭本事吃饭,绝对公平公正!”邓宿站在临时搭起的木台上,看着底下乌泱泱的人群,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倒真过了一把监考官的瘾。 大批的试卷被收上来,堆在案几上像座小山。邓宿就着日光当场批阅打分,从中挑出了前十八名。 “诸位,这就是被录取的十八人的试卷,其他人的都在此处,”他指了指旁边另一摞试卷,“但有不服气的,可以拿去比对。现在揭开糊名,被录取的,就可以走马上任了。”邓宿示意士兵用细绳将试卷一张张固定在墙上,随即伸手,开始一张张撕开那些糊住名字的白纸。 秦汉良的妻子在自家小院里急得像踩在火炭上,双手紧紧拉着儿子的胳膊,在院里来回踱步,目光时不时瞟向那扇斑驳的木门。 “汉良,你总算是回来了,怎么这么晚?”妇人听见敲门声,赶紧凑到门缝里瞧了瞧,看清是秦汉良的身影,这才松了口气,连忙拉开门让他进来,又飞快地用那根磨得发亮的木棍把门抵好。 此时已经天色擦黑,天边最后一抹余晖也渐渐褪去。好在秦汉良身上没带伤,妇人赶紧拉他进屋,屋里那盏昏黄的油灯,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 “你先去擦把脸,我再去厨房里把饭热一热。”妇人心疼地看着丈夫,他一大早出门,就带了个饭团,想来早就饿坏了,说话间便要往厨房走。 “不用,吃过了,衙门里管饭。”秦汉良抬手抹了把脸,从怀里掏出那个用粗布包着的饭团,递到妇人面前,“有热乎乎的饭菜吃,这饭团就剩下了。” “衙门里管饭?这是应聘上了?”妇人眼睛一亮,脸上的愁云瞬间散了大半,若是自家夫君能在衙门里当差,往后的日子说不定就能好过些了。 “不仅应聘上了,还是司库功曹,”秦汉良脸上难掩喜色,从袖中摸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你看,这是任命文书。若是能过了这个试用期啊,便能拿到三贯钱一个月。这差事,可是那位年轻的武大人亲自任命的。” “三贯钱,这么多?”妇人又惊又喜,手指轻轻点着那份文书,“什么叫司库功曹,什么又是试用期?”她心里既高兴又有些担忧,怕这差事太难,丈夫应付不来。 “司库功曹,就是负责仓库的物资清点登记,往来账目都要清楚,大体上跟以前的仓库管事差不多。”秦汉良在靠墙的矮凳上坐下,松了松腰带。 “这个试用期,就是大人说的,若是做得不好,那就得退位让贤。不过我干这活,应该没什么问题。大人说了,试用期内,把仓库的账目重新做起来,物资盘点清楚就成。而且还有两个帮手,司库功曹一共三个书吏呢。” “那你可得把握住了,务必要小心办差。”妇人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自家夫君这就算是出人头地了。司库功曹看似不起眼,但是在衙门里大小也算个人物,除去有官身的,就属他们这些功曹地位最高。 “无妨,咱这算什么,”秦汉良压低了声音,凑近妇人说道,“知道那刘启源吗?” “城西的刘相公?”妇人顿时来了精神,这些街坊邻里的事她最清楚,“哎,据说当初得罪了大人物,明明中了进士,却一直没有授官。前年,他夫人都跟他和离了,说是改嫁给了临颍的富商,现在就他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靠给顾家当先生养家糊口呢。” 想当初,刘启源可是郾城的风云人物,在普通人看来,中了进士,那是要当官做相公的,自然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现在不得了,武大人命他暂代主簿一职,负责郾城大小事务。”秦汉良脸上露出羡慕之色,往后他们这些人,都得听刘启源的差遣。 “这就当上官了?武大人又是谁?”妇人满脸诧异,只觉得世事无常,那刘启源,之前都成了街头巷尾的谈资,没想到居然能一朝乘风而起。 “武大人啊,那就不得了啦......”秦汉良呷了口桌上的凉茶,将自己听来的关于武安君的种种事迹,一一说与妻子听。在秦汉良看来,武安君那就是遥不可及的大人物了。 话说这刘启源当年也是倒霉,刚中了进士,却在中都得罪了北元权臣唐括辩的儿子,所以迟迟等不到授官,盘缠用尽才无奈返乡。唐括辩乃是幽州汉人,早在数代人之前就远离中原王朝,如今北元的文官系统,基本都是这些汉人为主。 唐括辩如今高居北元左相之位,刘启源本已经断了入仕的念头,只想着教书养家糊口,没想到居然峰回路转,得到了武安君的重用。 “大人,如今府库空虚,商铺中也被洗劫一空,百姓困苦不堪。还请大人略施援手,帮助百姓度此厄难!”刘启源站在堂下,语气恳切。今日他跟书吏一起清理账册,越看心越沉,郾城的情形实在不容乐观。 当初蒲仙敖烈撤离之前,就把城中狠狠搜刮了一遍,能带走的就带走,不能带走的便烧得干干净净。襄阳军进城之后,更是掘地三尺,如今的郾城,物资根本不足以保证城池的运转。 “县城的产业,登记造册,进度如何?”武安君坐在堂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他需要的不是一座空城,自然会出手,否则城中百姓过些时日,恐怕都要逃荒去了。 “原本曹、王这几个大家族的人,都逃到临颍去了,城中铺面,倒是有一半都是无主的。”刘启源叹息一声,若是这些大家族还在,凭着他们的底蕴,城中的铺面很快就能重新开业。但是如今看来,这铺子想要重开,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这些产业,都归衙门公有,对外出租,三个月到一年为一期。若是这些大家族回来,只能赎买,而且得等到租赁期到了,才能进行赎买。”武安君语气坚定,他从来都没放弃对这些大家族进行搜刮,不然何以养军?人在城中,就要花钱保平安,人若是不在,那就没收产业。 “却也变不出钱粮来!”刘启源点头应下,这事好办,可眼下最难的,还是钱粮何来? “那就让他们去借,别的钱庄或许被洗劫一空,太原钱庄不是还在么?”郾城可是处在交通要道上,自然有太原钱庄的分号,武安君说道。 “大人开玩笑了,太原钱庄早就关闭了此地的分号,还不知道何时重开。再说了,太原钱庄家大业大,可看不上这点小生意。”刘启源苦笑一声,他可是很清楚,城中的太原钱庄,在辛表程打来之前就关闭了分号。 太原钱庄固然手眼通天,可也怕有人不守规矩,就算事后追究,那损失也追不回来。 “关闭了分号?”武安君眉头微微一皱,之前总听说太原钱庄横行大江南北,看来也没传说的那么玄乎。 “在襄阳军围城之前,太原钱庄就把此地的仓库搬空了,就空留一个铺面在那儿。”刘启源叹息一声,以前总觉得吧,这些钱庄都是敲骨吸髓的坏种,可现在若想盘活郾城,最好的办法就是指望这些钱庄。 “城中的其他钱庄,都被洗劫一空了?”武安君抬手揉了揉脑袋,这事闹得,真让人头痛。 “那肯定的,钱庄是最先被抢的地方,里面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留下,地上的石板都被人撬起来扔到街面上了。”刘启源说,他之前还去瞧过,顺手捡了两根还算结实的凳子腿回家烧火。 “这些钱庄,有没有掌柜还在的?”既然没人放贷,武安君就准备自己干,总不能看着城中百姓大规模出逃。 “廖记钱庄的掌柜胡正平,刚应聘上咱们壮班差役,正在前院听用!”刘启源大概猜到武安君要做什么,顿时抬手往前院的方向指了指说道。 “他一个钱庄掌柜,应聘咱们的壮班差役,是我听错了,还是你说错了?”武安君有些诧异,感觉自己是不是最近太累了,这事怎么听着这么不明白呢。 “大人,下官没说错,您也没听错,那胡掌柜,如今正在壮班当值,不如下官将他叫来如何?”刘启源觉得,自己跟武安君解释这事有些费劲,还不如让胡正平过来,眼见为实。 武安君立刻摆了摆手,示意刘启源赶紧去请胡正平过来。 在武安君的印象中,那些钱庄掌柜的,都是些善于迎来送往的中年人,靠的就是眼力跟算计讨生活。 但是这胡正平一走进来,武安君就有些愣了。他身高六尺有余,比武安君差了两三寸的样子,一身粗壮的腱子肉把身上的短褂撑得鼓鼓囊囊,加上那满脸浓密的络腮胡,瞧着倒有几分门神的味道。 原本武安君也是六尺出头的身高,这两年生活条件好,又窜了一些,倒是接近六尺半了,换算成后世的个头就是一米九还多。 “小的胡正平,见过大人!”胡正平站在堂下,偷偷抬眼瞧了一下武安君,心里暗自嘀咕,这么年轻的男子,真有传闻中那么厉害? 心中嘀咕归嘀咕,面上却不敢有丝毫怠慢,必须恭恭敬敬的,惹恼了对方,他有几条命也不够死的。 “你以前是廖记钱庄掌柜的,瞧着也不像啊!”武安君抬手摸了摸下巴,头一回见这样的掌柜,说是杀猪的还差不多。 “呃,大人,以貌取人是不对的。”胡正平脑筋转得飞快,拱手说道,“以小的观之,大人当是如玉公子,翩翩风度,必是出自世家大族。但实际上,大人却出身清贫,自幼苦读。外面传言,大人三头六臂,身高八尺,犹如那怒目金刚,但以小的观之,大人却是那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儒将,但实际上,大人却手握长枪,杀得敌军溃不成军......”胡正平把自己能想到的马屁,都用尽可能高级的方式拍了过去,只希望武安君能够坦然受之。 刘启源站在一旁,悄悄用衣袖擦拭了一下额头,感觉有些尴尬。这胡正平明明就是个糙汉子,拍起马屁来,他这样的读书人都望尘莫及。倒不是刘启源不会拍马屁,实在是有思想包袱,放不下面子,毕竟是读书人,还是要体面的。 但是胡正平就不管这些了,他的钱庄被抢空了,自己还挨了不少揍。等以后战事消停了,估计以前的东家还要寻他晦气,毕竟钱庄是在他手上被洗劫的。若是能够得到武安君的赏识,那就算抱上一颗大树,怎么着也能混个平安吧。 “嗯,倒是有些见识,本官以貌取人确实不对。”武安君点点头,觉得这个马屁还算舒坦,毕竟除了胡正平,还没人这么露骨地夸过他,“以你的本事,何不去应聘书吏,清闲些,也能多挣几个钱。” 倒也不仅仅是因为马屁,现在武安君正好缺可用之人,对方有意投效,他自然趁势收入麾下。武安君承认自己确实有些以貌取人了,但是之前应聘书吏,那是考试,公平公正,糊名之后按分数录取,倒也没什么可说的。 “小的不通经义,倒是自幼学了些功夫,还是应聘差役稳妥些。”胡正平老实说道,“当初小的在钱庄,本是负责催讨欠债的,咳、后来因为算账有些天分,东家就让老掌柜带我学了两年。后来老掌柜年纪大了,小的就做了这钱庄的掌柜。”胡正平言罢,便老老实实站好,等待武安君发话。 这催讨欠债的活,说白了就是钱庄养的打手,武安君倒是没瞧走眼,只是没想到这厮居然还有算账的本事。 “那廖记钱庄呢,就剩个空壳,被官府收缴,如今就充作本官的产业了。唔,本官准备自己弄个钱庄,就叫江南钱庄吧,聘你做掌柜的,如何?”武安君本来想通过官府直接放贷,可又怕如此一来,责权不清晰,反而容易引起贪污腐败。既然如此,就干脆弄个钱庄出来放贷,挣钱肯定是要挣的,但是主要目的是促进治下的繁荣。 “大人,不知道初期准备投多少钱,还有这利钱该收几何?”既然是要开钱庄,胡正平自问也算轻车熟路,但是肯定要先问清楚。 跟别人那里做错了事,最多也就是被撵出去,或者扣些工钱,在武安君手底下办错了差事,估计脑袋都悬着。方才马屁是拍了不少,但是整个郾城谁还不知道,这位手底下的人命,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活脱脱的杀神,只是不滥杀无辜而已。 第一百六十三章 美人恩重 “初期,投个一万两吧,利钱?以前是多少?”武安君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了两下,目光落在胡正平身上。他心里盘算着,不收利息肯定不行,那样大家都来借,再多钱也不够的。 但是利息太高也不行,那样一来,不仅不利于经济发展,还会落下一个不好的名声,得不偿失。 “若是有抵押的话,一般在月息一分五,若是没有抵押的话,那就是月息二分起步。”胡正平对这些门儿清,回答得干脆利落,常年跟银钱打交道,这些数字早已刻在脑子里。 “高了些,”武安君微微摇头,“有抵押的话,月息一分,没有抵押,那就月息一分五到两分,你看具体的情况来办。”他点点头,语气笃定,既然是办钱庄,肯定不能亏空,得在扶持百姓和保证收益间找个平衡。 “这,大人,这利率低了些,若是有钱收不回来,就怕亏了。”胡正平抬手摸了摸脸颊,眉头微蹙,钱庄最怕的就是烂账,以往都是靠高利率来填补那些窟窿,如今利率降了,风险可就大了。 “呃,你只管放贷,真要是收不回来的,本官亲自去收。”武安君两眼一瞪,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大盘山里的矿场,再多人也不嫌多的。”谁敢欠他钱不还,就算是皇帝老子都不行,真当他麾下这么多兄弟是白养的? 胡正平微微错愕,随即恍然大悟,摸着后脑勺笑了笑,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有钱收钱,没钱直接去挖矿抵钱,这么一来,确实亏不了。 “存款是怎么算利息的?”武安君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在他的意识里,钱庄就是靠赚利息差盈利的。 “大人,一般像太原钱庄这样的,按月收取一厘的保管费。咱们这种小钱庄,那是没法收的。”胡正平如实回答,心里却暗自嘀咕,难不成这位大人还想两头挣钱?这可有些为难他了。 “保管费?”武安君放下茶杯,若有所思,“算了,以后来我江南钱庄存钱,一律给月息一厘。”他竖起一根手指,语气斩钉截铁,别看这一厘钱的利息少,但是对于百姓来说,却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有一个地方既能保管银钱,还能让钱生钱,这怎么想都是桩划算的好事。 胡正平感觉有些云里雾里,这收取的贷款利息低了,存钱还要倒给利息,这样一来,钱庄的收益岂不是要大打折扣?他张了张嘴,想再问问,可看着武安君胸有成竹的样子,又把话咽了回去。 武安君看出他的疑虑,又叮嘱道:“你得仔细查看那些大的借贷项目,摸清对方的底细,万不可把钱放贷给赌徒。要是被那些人拿去输了,到时候天王老子也讨不回来,白白损失银钱。” 胡正平的效率很高,第二天就带着人开始筹备,加上官府的人在街头巷尾宣传,没几日,整个郾城的人都知道县里要开江南钱庄了,不仅贷款利率低,存钱还能拿利息,这样的好事瞬间传开,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热议话题。 那些之前被洗劫一空的铺子,东家们都动了心思。偌大的县城,百姓的日常需求依旧极大,虽然很多人家都被抢了个精光,但谁家还没藏点私房钱或者首饰?只要能把货物运过来,自然不愁销路。 原本城里最大的那些铺面,都是曹、王等几个大家族的,如今人去楼空,正好是他们这些小商户占领市场的好时机。 江南钱庄开业那天,门口早早排起了长队,大多是城中铺面的东家,都想在钱庄借点钱去进货,好尽快把铺子重新开起来。 至于会不会担心北元打回来再洗劫一空,商户们心里自有盘算:这钱庄本就是唐州军开的,真要是北元打回来了,唐州军都败了,那钱还还个屁?当下先把生意做起来才是正经。 这些商人的行动力让武安君见识了什么叫兵贵神速,不过短短三日,郾城的铺面就陆陆续续开了张,街面上渐渐有了往日的热闹,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慢慢恢复了生机。 与此同时,紫电带着辎重营,从大盘山运来的物资在府库外堆得跟小山似的。若是搁在以往,各营的人早就一哄而上,分个干干净净了。 现在却是不行了,必须由邓宿这个从事先清点物资入账,登记造册后再进行分配,各营按需领用,规矩井然。 虽然铠甲依旧有缺口,但兵刃已经全部配齐,再加上最新运到的一万多斤火药,唐州军的战力正在急速恢复。那些刚招募的新兵,在老兵的带领下进步飞快,有些已经成了合格的步兵,开始在城外的空地上训练骑术,马蹄声阵阵,尘土飞扬。 郾城这边在努力恢复生机,而三十多里外的临颍,却依旧是战争的炼狱,残酷得让人不忍直视。 辛表程虽然是个文官,却深谙慈不掌兵的道理。他麾下的三万襄阳军,在临颍城外还强征了数千青壮,将偌大的临颍城三面围住,百余架投石机没日没夜地朝着城头砸去,轰鸣声震耳欲聋。 原本坚固整齐的城墙,在投石机的肆虐下,早已变得千疮百孔,砖石碎屑遍地都是。 “将军,真的能守住吗?”作为蒲仙敖烈的幕僚,杨成和直到天黑之后才敢踏上城头。地上凝固的血迹黑红一片,踩在上面跟踩在胶水上似的,那种黏腻的触感让他忍不住一阵阵犯恶心,胃里翻江倒海。 “必须要守住!”蒲仙敖烈眼中带着一丝决绝,声音沙哑,“王爷传来密令,无论如何,要撑到四月二十。” 此番南下,他屡战屡败,早已没有了退路。再退,就到开封府了,他又该如何给完颜峤交代?完颜峤给他下了死命令,四月二十日,中都调集的两万精兵就能抵达长社,到那时,是退是留,都在他一念之间。 在完颜峤看来,若是这两万精兵进入长社,那么长社的兵力将高达三万多人,再加上临颍跟襄城的一万多人,许州的驻守兵力将达到五万人。以目前大乾中路军的实力,根本无法击破这么一支据城而守的北元精锐。只要在长社将大乾的军队拖住,让他们久攻不下,必然士气受挫。 待到后方军需供应不畅,中路军必退,彼时他们就可以用骑兵进行袭扰,寻机发动突袭,从而吃下这支中路军。 这次中路军来势汹汹,让驻守南京的完颜峤大失颜面,只有重挫这支军队,才能挽回他在朝野的声望。蒲仙敖烈作为完颜峤的心腹,现在必须顶住,若是顶不住,完颜峤的所有战略都将化为乌有。 “必须得守住,除非我死!”蒲仙敖烈一拳砸在城头的矮墙上,震落不少尘土,“明天开始,下至十五,上至五十,无论男女,都要帮助守城,违命者,腰斩!”连续的剧烈攻势,让他麾下的士兵伤亡惨重,就连城中的青壮也折损了一半以上。 如今才四月十二,还有八天,蒲仙敖烈无论如何都得撑住。 不仅是蒲仙敖烈在跟时间赛跑,辛表程跟谭良弼也是如此,两人都在驱使麾下拼命攻城,几乎到了不计伤亡的地步。 谭良弼比辛表程更狠,辛表程不过是抓青壮挖土填河干些边角活,谭良弼却是直接驱使老弱去攻城,把精兵夹杂在其中,以此消耗城头的防守物资,手段残忍至极。 但也正是这丧心病狂的举动,让他在四月十四这天顺利攻下了襄城,随即下令三日不封刀。 作为汝州东部的上县,襄城原本极为富裕,城中的巨大财富让兴化军的士兵们冲昏了头脑,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三日之后的襄城,至少超过一半的百姓遭到了屠杀,整个城池变成了一座人间炼狱,到处都是尸体,家家披麻戴孝,哭嚎声不绝于耳。 谭良弼倒也不是全然不顾后果,一声令下,将城内外的所有尸体集中到城外焚烧,他虽然丧心病狂,却也怕引发瘟疫,到头来危及自身。 除了石抹翰带着不到三百骑兵突围出去,剩下的人全部被谭良弼斩杀,连同城内外的百姓,尸体足足超过万具。 城外,以木材跟硫磺等易燃物为底座,垒起了五座巨大的尸山,火光冲天,足足烧了一天一夜,刺鼻的焦臭味传出十几里地,令人作呕。 谭良弼带着麾下士兵,满载着掠夺来的战利品,浩浩荡荡地朝着长社而去,至于那片燃烧殆尽的尸堆,则渐渐变成了皑皑白骨,无声地诉说着战争的残酷。 辛表程看到谭良弼的捷报,终究只是一声叹息。明日就是他们约定的第九日,临颍虽然已是岌岌可危,却依旧没有十足的把握拿下。 现在,他不得不把临颍转交给武安君,自己则要在明日率领襄阳军北上,面对进入开封府之前的最后一座坚城——长社。 此时的郾城,刚刚恢复了几分生机,若想从战争的创伤中彻底走出来,恐怕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 武安君的府邸,今日却来了位客人,不是别人,正是原本在建康分号的槿颜。 槿颜借着进货的由头回了趟大盘山,得知武安君在郾城,便顺道来此探望,之后再从蔡州返回建康。 “郎君且看此物!”一番温存之后,槿颜从随身的包裹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武安君。 “谁的?”武安君接过信,心中已经猜到了七八分,能让槿颜特意带来的,十有八九就是叶柔。 “还能有谁?叶柔呗,”槿颜笑着打趣道,“现在她一有空啊,就往咱们的铺子里跑,那点心思谁还看不出来?” “咳,那个,她还好吧?”武安君感觉有些尴尬,他本没打算招惹叶柔。 “以叶姑娘的美貌,如何能不好?那些个富家公子趋之如鹜.......。算了,郎君赶紧看看,叶姑娘百般交代,此物甚为重要!”槿颜说到一半,赶紧摆摆手,不想多说那些事,毕竟她也曾以色娱人。 武安君拆开信封,里面除了一张信笺,还有一张银票,足额三千两。 武安君放下银票,打开信笺细细读了起来。 “她倒是有心了!”武安君将信笺放回信封,此番除了字里行间的思念之外,就是将这三千两赠与武安君。 说是赠与武安君也不对,应该说是给武安君用来犒劳唐州军。 武安君不是没见过钱,但是一个青楼女子,把自己攒下的钱都拿出来,莫名的感觉有些沉重。 “她可真舍得,郎君,要不把叶姑娘也收了吧,正好铺子里人手也不够!”槿颜又不傻,叶柔每次来,都是想要打听武安君的消息。 “你当时大白菜呢?”武安君没好气瞪了一眼,叶柔的身份极为特殊,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脱籍的。 襄阳府百花楼的海棠姑娘,至今都尚未脱籍,更何况叶柔乃是叶战独女,脱籍难如登天。 除非,朝廷给叶战平反,但是这个难度太大了,几乎是扇太上皇的脸。 “把这个银票带回给她,就说我受之有愧!”武安君把银票递还给槿颜。 “要说你自己说,给她回个信吧!”槿颜平日里,跟叶柔处的还不错,这种话,还是武安君自己写下来的好。 “也罢,我还真有一事要她帮忙,都写在心中,你带回去给她看。嗯,切记,让她看后立即烧掉,有答案的再给我回信。”武安君要的,自然是叶战的磐石锻体诀。 如今磐石锻体诀的筑基秘方,还差两位药材,若是叶柔能够将其补上,那可就是帮里他大忙了。 槿颜端来文房四宝,蘸了些水开始磨墨,武安君当即提笔回信。 “叶姑娘:见字安好!武某深知你处境艰难,银两留着傍身为上,莫要多想......”武安君挥笔而就,又将南宫琴给的筑基秘方抄录其上,让槿颜带回建康给叶柔。 “郎君,你说,叶将军忠贞报国,怎么就落得如此下场?”槿颜摇摇头,为叶柔鸣不平。 “世上事,不如意者常八九。叶将军也是生不逢时,北伐大业,岂是他一己之力可成?为人将者,当审时度势,体察上意,顺势而动。”武安君忍不住一声叹息。 当时的大乾朝堂上下,已经达成了一致,那就和谈,保住半壁江山。以当时大乾的国力,这已经是极好的局面,叶战想以一己之力逆转局面,难如登天。 这世间,没有太多的如果,当时北元的实力远在大乾之上,叶战孤军深入,根本无法攻克开封府。叶战屡战屡胜,始终未能摧毁北元的精锐骑兵,一旦攻击受阻,被北元骑兵袭扰后路,就有可能崩溃。 第一百六十四章 变故再起 “大人,临颍传来辛大人军令,命大人即刻率军北上!”武安君正思忖着辛表程会不会步叶战后尘,门外便传来邓宿急促的声音,带着几分战场上特有的紧张感。 武安君快步出门,接过军令仔细核对,墨迹未干的字里行间透着不容置疑的紧迫。他当即转身,声音沉稳却带着威严:“传令下去,点起人马,即刻北上临颍!” “槿颜,你速速返回建康,往后不得再踏足前线。”武安君看向身后的槿颜,语气不容置喙,随即吩咐一队亲兵,“护送槿颜从蔡州返程,务必确保安全。” 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气息,武安君望着远方天际,眉头微蹙。他能清晰地嗅到大战将至的味道,大乾与北元,注定要在长社展开一场远超以往的惨烈厮杀。 不到一个时辰,唐州军已整装待发。八千余人的队伍如一条长龙,甲胄在夕阳下泛着冷光,马蹄声与脚步声交织在一起,浩浩荡荡朝着临颍城进发,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 临颍城内,蒲仙敖烈本已做好死守到四月二十的准备。连日来的激战让他眼下布满血丝,铠甲上的血污早已干涸成暗褐色。当看到襄阳军如潮水般退去时,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些许,眼中闪过一丝庆幸——再打下去,能不能撑过三天,连他自己都没底。 “大郎,此城已是强弩之末,接下来,就交给你了!”辛表程望着城头的残垣断壁,语气中满是不甘,却又不得不转身,“我需即刻北上,与谭良弼合兵攻打长社。” “大人放心,下官定当守在此处,绝不让敌军踏出城池半步!”武安君抱拳应道。他压根没打算攻城,只需在四个城门外布下兵马,掐断对方的粮道,保持己方后勤畅通即可。等辛表程与谭良弼拿下长社,临颍便成了孤城,届时困也能困死城中敌军。 辛表程率军匆匆北上,将攻城战中负伤的两千多士兵丢给了武安君——在他看来,这些伤兵已是累赘。武安君见状却暗自欣喜,襄阳军的急救手段粗糙,重伤员大多没能撑过来,剩下的轻伤员只要悉心救治,大半都能重返战场。这些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老兵,稍作训练便是唐州军的精锐。只是……他摩挲着下巴,眼下唐州军本就兵力紧张,要养活这么多人,还得好好盘算一番。 如今急救队规模已超百人,出行皆是清一色的马车,营地紧挨着中军帐,戒备森严,非伤兵或获允者不得靠近。军中糙汉多有不轨之徒,直到几个在营地门口探头探脑的家伙被吊起来抽得皮开肉绽,才总算安分下来。 “玉娘,尽快收治这些伤兵,痊愈后交由各营领回补充兵力。”武安君叫来急救队队长玉娘,沉声吩咐。如今的玉娘虽为女子,在军中却威望极高——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多少人曾受她救治捡回一命。 “大人放心,属下这就去办!”玉娘学着男子模样拱手领命,动作虽略显生涩,眼神却异常坚定。 武安君随即下令分兵,将人马分派到四门驻守,如铁桶般箍住临颍,彻底断绝了城中北元军队出城的可能。 “大人,真要等长社战事结束?”汉达索已换上汉人装束,若非那深邃的眼窝,瞧着与汉人别无二致。 “我军刚经历大战,新兵太多,贸然攻城只会损失惨重。”武安君望着城头飘动的北元旗帜,语气平静,“攻城代价太大,得不偿失。” “据卑职推算,这城中至少还有两千匹战马!”汉达索曾是蒲仙敖烈麾下将领,对其家底了如指掌,说这话时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两千匹?”武安君猛地抬头,眼中瞬间迸发出炽热的光芒。如此多的战马,简直是可遇不可求的财富。他初期袭击马场虽获大批战马,可后来缴获寥寥,附近马场尽被北元征用。如今残破的临颍城里竟藏着这么多战马,怎能不让他心动? 若是能拿下临颍,这批战马自然归他;可若等辛表程与谭良弼杀回马枪,城中之物便与他无关了。两千匹战马,价值高达五十万两白银,武安君只觉得呼吸都急促起来。 “只多不少。”汉达索笃定道,“蒲仙敖烈麾下本就有一千多骑兵,临颍附近亦有马场,如今这些马定然都被他征用入城了。从郾城到临颍,这一带的战马,怕是都在城中。” 武安君这才恍然,辛表程猛攻临颍,莫非也在惦记这批战马?襄阳城地处前线,辛表程耳目众多,想必早已得知此事。他手指在案几上不停敲击,反复权衡利弊。 “玛德,干了!”武安君猛地一拍案几,眼中闪过决绝,“通知各部,在城外多挖战壕,广布拒马,务必不让一匹战马逃出去!” 如此巨大的利益就在眼前,岂能瞻前顾后?大不了事后分些给襄阳军便是,这般机会,错过了可就没了。 临颍城内,蒲仙敖烈刚下城头歇息,连日激战让他早已精疲力尽,鼾声如雷。 “将军!将军!属下有急事禀报!”杨成和在门外急得直转,听着里面震天的鼾声,实在按捺不住,扬声喊道。 “何事?”蒲仙敖烈打着哈欠推门而出,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了眼天色——太阳都快落山了,他这一觉竟睡了四个时辰。 “将军,襄阳军刚走,又来一队兵马把城围了!”杨成和脸色发白,“之前襄阳军不过围三缺一,这队人马更狠,四个门全堵死了!” “哪支军队?”蒲仙敖烈满不在乎地撇嘴,四月二十近在眼前,大乾难道还有比襄阳军更强的队伍? “唐州军!”杨成和看了眼蒲仙敖烈,声音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原本漫不经心的蒲仙敖烈顿时脸色一黑,额上青筋直跳。他在唐州军手中屡屡吃瘪,对这支山匪出身的团练兵恨得牙痒痒。 “虎落平阳被犬欺!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咬一口!”蒲仙敖烈怒喝一声,转身就往城头走,“走,去看看!”在他看来,唐州军不过是支团练兵,人数也就三千出头。之前在泌阳城下吃了亏,不过是对方据城而守,打了个措手不及。如今攻守易形,他城中藏着大批战马,定能冲散对方。 “将军,不可掉以轻心!”杨成和连忙跟上,“不久前在北舞镇,这唐州军可是硬生生挡住了来谷将军的援兵!”他生怕蒲仙敖烈再栽跟头——上次在泌阳城,就因轻视唐州军,折了查哈胡苏,连汉达索都投了敌,让蒲仙敖烈成了军中笑柄。好在来谷银奴在北舞镇铩羽而归,唐州军战力显露,蒲仙敖烈才算挽回些颜面。 “本将知道!”蒲仙敖烈不耐烦地挥手,“把乌尔姆叫来,随我上城!”当初留在泌阳城攻打唐州军的三位将领,唯有乌尔姆活了下来,却因战败遭蒲仙敖烈冷遇。可眼下,也只有乌尔姆有与唐州军交战的经验,关键时候或许用得上。 乌尔姆接到命令,骑着马一路狂奔,心中忐忑不安——自己这颗脑袋能不能保住,全在蒲仙敖烈一念之间。等他赶到时,蒲仙敖烈已登上城头,正望着城外挖掘战壕的唐州军士兵,脸色铁青。 对方挖的战壕足有一丈宽,底部竟还插着削尖的木棍,显然是不想让他的骑兵突围。 “乌尔姆,你看对方这是什么意思?”蒲仙敖烈指着战壕,语气不善。 “将军,这壕沟形如陷马坑,是要将我军困死在城中。”乌尔姆觉得奇怪,这般显而易见的事,蒲仙敖烈为何还要问。 “我军困守城中,任由对方施为,岂不是堕了我克淮军的名头?”蒲仙敖烈眼中闪过狠厉,“乌尔姆,我给你一千兵马,出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如何?”他打的主意是,之前屡屡在唐州军手中吃亏,皆因对方据城而守,如今攻守易形,他城中有大批战马,定能冲散对方。 “将军,非是卑职胆怯,只是唐州军火炮犀利,贸然冲出去怕是要吃亏。”乌尔姆心中一紧,眼下壕沟虽不深,可后面层层叠叠的盾牌之下,谁知道藏着什么手段。 “唔,为了稳妥起见,你率百骑打头阵,本将领精锐紧随其后。”蒲仙敖烈沉吟片刻,觉得乌尔姆说得有理,“只要你能冲入敌阵,本将立刻率众杀出,记你首功!” “卑职遵命!”乌尔姆心中把蒲仙敖烈骂了个遍,早知如此,还不如率千骑冲杀,至少不用自己顶在最前面。 一番观察后,乌尔姆选中了断雨与凌岳守卫的西门——相较其他城门,这边的人手似乎少些,算是个软柿子。 凌岳正指挥士兵挖战壕,额上汗珠滚落,砸在干燥的土地上瞬间洇开一小片深色。断雨的二营则在架设拒马,木头上的尖刺闪着寒光,众人各司其职,只为将城中敌军困死。 “凌岳,你这挖得也太深了吧?”贺明站在战壕边,看着那深及凌岳腰间的壕沟,咋舌道,“普通人掉下去都爬不上来。” “大人说了,得深过七尺,这还没到呢。”凌岳抹了把汗,狠狠挖了一镐,“你小子警醒点,盯紧了,别被人杀个措手不及!” “嘿,那些人被襄阳军打得跟缩头乌龟似的,哪敢出来?”贺明不以为然地摇头,觉得凌岳太过紧张。 “你他娘的,把大人的话当耳旁风?”凌岳抬起头,四处张望,没好气地朝着断雨喊道,“断雨!你这副手要是在我四营,非得罚他去清理粪坑不可!” “他这是外松内紧,不妨事。”断雨哈哈一笑,他知道贺明性子,嘴上轻松,暗地里早做了不少准备。 就在众人边打趣边干活时,尘封多日的城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那门轴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城外格外刺耳,如同催命符般,瞬间让唐州军士兵紧张起来,手中的工具“哐当”落地。 “不要慌!不要乱!”断雨当即大吼,声音穿透混乱,“各队回到事先位置,准备战斗!”喊罢,他转身就往指挥位跑,脚步沉稳有力。 乌尔姆反应极快,城门刚开一线,便催动胯下战马,带着麾下骑兵朝着唐州军阵地冲去。此时拒马尚未完全架好,他率军从缝隙中穿过,直扑敌阵。 按乌尔姆的经验,只要杀入这些看似慌乱的步卒中,定能搅乱对方阵型,后面蒲仙敖烈带着精锐杀来,便能轻松撕开防线。 “嘣!”一声炮响,震耳欲聋。乌尔姆心头一沉,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他反应极快,当即趴在马背上,想用战马当盾牌,抵挡炮弹。 炮营士兵皆是百战老兵,早已在炮膛中装好了霰弹。城门打开的瞬间,他们便已瞄准,只等骑兵冲上来。无数细小的铁珠如暴雨般朝着骑兵飞去,近距离之下,无论是战马还是骑兵,都难以抵挡,一旦被击中便是重伤。 乌尔姆虽侥幸躲过霰弹,可胯下战马却中了十几颗铁珠,哀鸣一声便轰然倒地,将他甩在地上。紧接着,第二炮轰鸣,再次朝着骑兵队列射去,火炮依次开火,轰鸣声不绝于耳。 城头上的蒲仙敖烈看到这一幕,惊得猛地扯住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嘶鸣。唐州军的步兵大阵已迅速成型,巨盾如铜墙铁壁般竖起,长枪从缝隙中探出,密密麻麻如刺猬的尖刺,让人无从下口。 “全体都有,目标骑兵,射!”断雨猛地挥动令旗,声如洪钟。 “嗡!”数百支羽箭划破空气,朝着骑兵飞去。 “全体都有,目标骑兵,射!”断雨的二营刚射完,凌岳的四营便紧随其后,又是一阵箭雨。 冲出城的百骑,经几轮火炮轰击已胆寒,再遭两轮箭雨,更是死伤惨重。如今完好的不过三十多骑,面对眼前的刺猬阵,根本无从下手。 “将军,不如撤吧!”杨成和一把拉住蒲仙敖烈的战马缰绳,急声道,“城外已被战壕限制,可供冲锋的地方狭小,根本避不开对方的火炮!” “鸣金收兵!”蒲仙敖烈脸色铁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实在不愿相信,自己竟真的被困在了临颍城中。之前襄阳军攻城,虽围三缺一,他随时可带骑兵撤退,只因王爷军令才死守。可现在,他已无法安全撤出城外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围困临颍 蒲仙敖烈并非没有破局之法。若是他狠下心来不计伤亡,迅速调动城中所有可用兵力,纠集起一支三千人的骑兵队伍,凭着悍不畏死的冲锋,未必不能杀出城去。可他终究没有这份魄力——城中兵力本就捉襟见肘,真要是拼光了骑兵,往后更无翻盘可能。 据城而守,他手里还有超过三千的可用之兵。连襄阳军那般凶猛的攻势都扛住了,没道理会栽在眼前这支唐州军手里。蒲仙敖烈紧攥着城垛上的砖块,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中闪过一丝执拗。 又是一轮箭雨呼啸而来,带着破空的锐响砸向城头。慌忙撤回城中的骑兵只剩下二十多骑,其余的不是中箭落马,就是被火炮轰得人仰马翻。城外的唐州军士兵开始有条不紊地清理战场,将受伤的北元士兵拖拽着往后运,动作干脆利落。 “把城门全部塞死!”蒲仙敖烈的声音因愤怒而嘶哑,他一脚踹翻身旁的水桶,水花溅湿了城砖上的血迹,“继续拆房屋,把木料、砖石全堆到城头上!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啃下这临颍城!” 杨成和在一旁轻轻叹息,看着蒲仙敖烈因屡屡受挫而失态的模样,心中暗叹——这唐州军就像块磨人的石头,每次都能精准地硌到克淮军的痛处。 乌尔姆没有死。准确地说,他只是扭伤了脚踝。方才战马轰然倒地时,他借着惯性顺势滚进了一旁的战壕。这战壕刚挖不久,才三尺来深,底部也没来得及布设尖刺,反倒成了他躲避火炮与箭雨的绝佳掩体。 等到外面的攻击声渐渐平息,乌尔姆挣扎着从战壕里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可当他抬头望见缓缓闭合的城门时,眼中瞬间涌过浓浓的痛苦——自己终究是被舍弃了,成了困在敌营的孤家寡人。 说孤身也不尽然,战壕里还有四五十名幸存的手下。火炮的霰弹夺走了不少性命,可更多人是被箭雨射伤,暂时失去了战斗力,正躺在泥地里呻吟。 “放下兵器,出来!”几名唐州军士兵端着长枪围了上来,枪尖直指乌尔姆,眼神里满是鄙夷,显然把他当成了贪生怕死之辈。 换作平日,这几个小兵根本入不了乌尔姆的眼。他可是北元军中有名的一流高手,凭这几人的能耐,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乌尔姆的手缓缓伸向腰间的长刀,指腹已经触到了冰凉的刀柄——他盘算着,或许能杀开一条血路冲到城墙下,只要城头放下吊篮,自己还有机会回去。 “哟,看来还是条大鱼。”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凌岳抱着胳膊站在战壕边,目光落在乌尔姆身上的铠甲上,眼睛微微一眯,“三个呼吸的功夫,要么放下兵器出来投降,要么,我这狼牙棒可不认人!”他手里的狼牙棒往地上一顿,“咚”的一声闷响,震得周围士兵脚下的土地都微微发颤。 北元骑兵为了追求机动性,大多穿着轻便的皮甲,顶多在胸口加两块铁片。可眼前这汉子却穿着一身鱼鳞甲,虽不算厚重,却做工精良,显然身份不一般。 乌尔姆打量着凌岳那铁塔般的块头,再看看他手里那根粗得不像话的狼牙棒,心里咯噔一下——遇上硬茬了。若是单打独斗,他有信心与之一战,可眼下周围全是唐州军士兵,再加上这么个猛人,自己根本没有胜算。 “推一门虎蹲炮过来!”凌岳显然没打算跟他磨叽,嗓门洪亮地喊道,“我倒要看看,是他的骨头硬,还是炮子硬!” “我投降!”乌尔姆看着被士兵推到近前的虎蹲炮,炮口黑黝黝的,像只择人而噬的野兽。 他猛地将长刀扔到地上,“哐当”一声,随即手脚并用地爬出壕沟,学着其他俘虏的样子,双手抱头蹲在地上——这姿势他虽没做过,可瞧着身边的手下一个个都这么干,也就有样学样了。 此时的北门,汉达索和杜老三正指挥士兵埋头挖战壕,铁锹撞击地面的声音此起彼伏。围城的主意是汉达索提的,一想到城中那两千匹战马,他就浑身是劲——若是能把这批战马拿下,自己的功劳定然少不了。 “义父!义父!天大的好消息!”库扎如烈骑着马飞奔而来,像阵旋风似的冲到汉达索跟前,随即一个利落的翻身下马,动作干脆漂亮,看得一旁的祝山满眼羡慕。 祝山作为六营副指挥,资质实在平平。但他是早期跟着武安君的老部下,武安君特意用系统帮他筑基,还传了门高级功法。可他年纪大了,资质又差,就算有功法加持,功夫也远不如库扎如烈,更别提汉达索了。 “库扎兄弟,这是遇上啥好事了?难不成你们的拒马都搭好了?”祝山笑呵呵地打趣道。两个营分工合作,库扎如烈和杜老三带人去伐木做拒马,他则跟汉达索留在这儿挖战壕。 “库扎如烈,你如今也是副指挥了,行事得稳重些。”汉达索拍了拍养子的肩膀,语气里带着几分告诫。他们父子在武安君麾下本就是外来户,行事更要谨慎,免得落人口实。 “义父,乌尔姆那厮被四营的凌岳兄弟捉住了!”库扎如烈喘着粗气,脸上难掩兴奋,把刚才听来的消息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那神情活灵活现,仿佛亲眼所见一般。 “乌尔姆?他怎么会被捉住?”汉达索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他一直想找乌尔姆报仇,可对方躲在城里,根本没机会下手,没想到如今竟成了阶下囚。 杜老三在一旁听得直咂嘴,满眼羡慕——断雨和凌岳这简直是白捡了功劳,这么会儿功夫就歼灭了几十骑,这种好事怎么就轮不到自己呢?他和汉达索布置得那般精心,结果火炮太扎眼,全被城头上的敌军瞧得一清二楚,哪像断雨他们,把火炮藏得严严实实的,专等敌军上钩。 “库扎如烈,你跟杜兄在这儿盯着,务必提高警惕,我去去就回!”汉达索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翻身上马,带着几名亲卫就往凌岳那边赶。想当初,他差点被乌尔姆坑死,若不是库扎如烈机敏,自己早就成了蒲仙敖烈的刀下鬼,这笔账,今日该好好算了。 再说凌岳那边,战场刚清理完毕,他就迫不及待地让人把乌尔姆的鱼鳞甲扒了下来——这么好的铠甲,可不能浪费了。 “说说吧,你叫什么名字,在元兵里担任何职?”凌岳知道这人身份不低,打算先审审,看看这功劳的含金量到底有多少。 乌尔姆把头扭向一旁,紧抿着嘴唇,努力想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硬气模样。 “行,你不说是吧?”凌岳也不逼他,转头对身边的亲卫道,“你们几个,把这几个伤兵拖出去单独审问。愿意说的,就送去包扎治疗;不愿意说的,就扔在这儿等死。”对他来说,这些普通伤兵死了也就死了,反正功劳的大头在乌尔姆身上,最终还是要送到武安君那儿去的。 亲卫们立刻上前,拖着几名伤兵就往外走,还故意抬脚踢了两下,显然是在给乌尔姆施压。 乌尔姆的脸色瞬间僵住——这唐州军也太直接了,好歹多劝几句啊,这让他怎么下台?开口吧,显得自己太怂;不开口吧,又眼睁睁看着手下遭罪。正犹豫间,帐篷帘子被人掀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汉达索?你怎么来了?”凌岳摸了摸下巴,有些意外。他跟汉达索交集不多,但武安君特意交代过,对这位归降的北元将领要客气些——毕竟汉达索在唐州军中本就扎眼,若是闹了矛盾,不好收场。 “汉达索?”乌尔姆猛地抬头,仔细一看,果然是他!只是多日不见,汉达索换了身汉人装束,一时间竟没认出来。 “乌尔姆,没想到吧,你也有落在我手里的一天!”汉达索双目圆瞪,死死盯着乌尔姆,语气里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 “凌岳兄弟,此人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不如就交给我处理,如何?”汉达索朝着凌岳拱手,姿态放得很低——毕竟人是凌岳抓的,得给对方几分面子。 换作别人来要,凌岳未必会给面子。但汉达索身份特殊,若是太强硬,传到武安君耳朵里,难免落个欺负降将的名声。他想了想,说道:“我正打算把他送到大人那儿,请大人发落。既然汉达索兄弟愿意代劳,那就劳烦你把他送去大人营地。其他俘虏,我稍后亲自送去。” 凌岳如今可比以前稳重多了,不知是读书明理了,还是练功练开窍了。这话既给了汉达索面子,又留了余地——有什么气可以在路上撒,但人必须送到武安君面前,他稍后也会过去,算是间接监督。 “多谢凌岳兄弟!”汉达索自然听出了弦外之音,一挥手,让亲卫把乌尔姆绑了起来。 “不行!将军,我与汉达索有仇,他这是要杀人灭口啊!”乌尔姆急了,若是落在汉达索手里,自己还有好果子吃? 凌岳背过身去,假装没听见——卖汉达索一个人情,总归是没错的。 “汉达索兄弟,当初我也是迫不得已啊!”乌尔姆见求凌岳没用,只能转头向汉达索求饶,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汉达索理都不理,直接让人把乌尔姆绑在马后,随即一抽马鞭,战马嘶鸣一声,迈开了步子。 乌尔姆只觉得天都要塌了——这是草原上最常见的折磨人的法子,把人绑在马后拖行,直到对方精疲力尽。往日里,都是他用这招惩罚别人,没想到今日竟轮到了自己头上。 乌尔姆是高手,体力本就旺盛,还有身法傍身,平日里奔跑速度不亚于战马。可如今双手被绑,只能被绳子拖着跑,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突然,脚下踩进一个浅坑,他踉跄着向前扑倒,整个人摔在地上。 汉达索见状,猛地一抖缰绳,战马瞬间提速,拖着乌尔姆在地上滑行。单薄的衣衫哪经得住这般摩擦,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碎成了布条,刺骨的疼痛让乌尔姆忍不住惨叫起来。他挣扎着翻身,让肚皮朝下,好歹能让正面的衣服多撑一会儿。 武安君所在的南门并未挖战壕,反而在忙着搭建炮台。他的计划很简单:三面困住城中的克淮军,自己则带领精锐从南面强攻入城。 正指挥士兵调整炮位时,武安君听见一阵马蹄声,转头一看,只见汉达索骑马而来,马后还拖着个人,衣衫褴褛,浑身是血,早已没了声息。 “汉达索,这是怎么回事?”武安君指着地上昏迷不醒的乌尔姆,眉头微皱。 “大人,卑职有罪!”汉达索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此人是卑职的仇人乌尔姆,当初他构陷卑职,差点害我性命。如今他被凌岳指挥捉住,卑职一时气愤,便拖行他来此,请大人发落!”胸中的怒火发泄完了,他才开始担心武安君会因此对自己有看法——毕竟这算是越权动用私刑了。 “汉达索,起来说话。”武安君示意他起身,语气平静,“我希望你的目光能放长远些,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想当初,你我也曾是敌手,如今不也能并肩作战?你与乌尔姆,未必不能如此。”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是要做大事的人。若是乌尔姆也能归降,于我们而言,岂不是如虎添翼?”武安君从来不是那种因对方是草原人就赶尽杀绝的人,只要能为己所用,他不在乎对方的出身。 “汉达索,我知道你因草原人的身份一直心存顾忌。今日正好,我便与你好好说道说道。” “你说,我们汉人与你们草原人,当真有那么大的不同吗?” “想当年汉武帝时期,冠军侯霍去病封狼居胥,饮马瀚海。那时的草原人,除了战死的,一部分西逃至极西之地,另一部分则南下归顺汉朝。可不过二十载,草原上又遍布放牧的身影。人不同于杂草,哪能春风吹又生?汉达索,你告诉我,这些草原人是从哪里来的?” 汉达索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答不上来。人口繁衍绝非短时间能见效的,照理说,没有百余年休养生息,草原上绝不可能有那么多人。 第一百六十六章 身份认同 “草原人中,除了少部分漏网之鱼,剩下的无非是从各地迁居草原的。水草丰美,又都是无主之地,自然有人愿意去放牧。这里面有西凉的羌人,东北的胡人,南附的草原人。但是要我说来,最多的,还是属汉人。” “因为去了草原,地广人稀,缺少约束,人的本性自然就释放出来,怎么舒服怎么来,披头散发就成了日常。草原上皮毛不要钱,还能抵御风寒,布料贵得多,所以都改穿皮袄......” “先贤有语:生于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据我所知,草原之上,很多部落都能认得汉字,也会说一些官话,若是给他们换上汉人装扮,又如何进行区分?难道靠一纸户籍?那东西可以造假的!” 武安君望着远处连绵的营帐,眉头微蹙。他麾下的北元降兵日渐增多,其中既有北地汉人,也有草原人,若是不能让他们达成身份认同,彼此间的隔阂便会如影随形,始终是个隐患。 “大人的意思是,我们草原人,很可能跟汉人是同样的祖先,只是生活的环境不同?”汉达索眼中骤然闪过一抹亮光,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自打归降以来,他在唐州军中总觉得自己像个外人,这种格格不入的感觉让他备受煎熬。 “当然。”武安君颔首,语气笃定,“从古籍记载来看,草原人与汉人纠缠了千余年,相爱相杀从未停歇。这么长的时间里,早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又怎能分得清界限?” 他伸手拍了拍汉达索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递过去:“汉达索,你看,我们同样是黄皮肤、黑眼睛、黑头发,你我之间,本就没有什么不同。” “我知道,不光是你,就连其他各营的指挥使,都纳闷我为何要吸纳你们这些草原人进入唐州军。”武安君顿了顿,目光扫过营中穿梭的士兵,“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在我眼里,草原人与汉人,并无区别。” 那些草原人想要侵占中原时,总会吸纳大量汉人为己所用,他武安君为何不能将草原人收为臂膀?北元朝廷重用汉人文官,只因他们深谙治理之道;草原人擅长骑射,他自然要将其纳入军中,以增强骑兵战力。若是对草原人一味赶尽杀绝,又去哪寻找优秀的骑兵苗子? 这番话虽有安抚汉达索的意味,却也道出了武安君的真实想法。数千年以来,这片土地上涌现过无数异族,最终都无一例外地被汉族同化。他相信,这些归顺的草原人,假以时日也会如此。 “卑职愿为大人效死!”汉达索再也抑制不住情绪,热泪顺着脸颊滚落,滴落在胸前的衣襟上。投降以来的种种煎熬,在这一刻尽数烟消云散,心中的阴霾被武安君的话语彻底驱散。 “效死就不必了,乌尔姆倒快被你折腾死了。”武安君俯身探了探乌尔姆的鼻息,见他呼吸尚算平稳,当即吩咐道,“来人,把他送到急救队那边处理伤口。” 看着汉达索离去的背影,“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八个字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武安君却很快摇了摇头。汉达索早已没了退路,况且他自身足够强大,若是对方真有异心,他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乌尔姆醒来时,只觉得浑身像散了架一般。他躺在干净的床铺上,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草药味,身旁不时有身穿白布衣的女子走动,轻柔的脚步声在帐中回荡。这场景让他一阵恍惚——难道是到了天堂?可以他过往的所作所为,实在不该有这般待遇。 “嗷——”他刚想挣扎着坐起身,浑身的伤口便传来钻心的疼痛,忍不住痛呼出声,额上瞬间布满冷汗。 “快去通报大人,乌尔姆醒了!”一名侍女拿起床边的记录本看了一眼,随即朝着门口的守卫高声喊道,声音清亮。 “我、这是在哪?”乌尔姆晕乎乎的,脑中一片混乱,但身上清晰的痛感告诉他,自己还活着。 “这里是唐州军急救队。”侍女柔声解释,“你身上有大面积擦伤,已经清洗上药了。疼痛是难免的,忍过这几天就好了。”说罢,她便转身照料其他伤兵去了——眼下伤兵太多,每个人都要负责二十多个,实在分身乏术。 “什么鬼?”乌尔姆喃喃自语,根本没听过“急救队”这个名号。但他听懂了后半句——这撕心裂肺的疼痛,还得熬上好几天。 武安君走进帐中时,一眼就瞧见了被绑得像粽子似的乌尔姆,忍不住暗自咋舌——汉达索下手未免也太狠了些。 他走到床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乌尔姆,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乌尔姆被这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喉结滚动了一下,试探着问道:“你就是唐州军的武大人?”他知道大乾这边重文轻武,便刻意用了称呼文官的“大人”二字。 “乌尔姆,你我也算打过交道,这么快就忘了?”武安君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当初在泌阳城下,二人虽未正面交锋,却也算是有过照面——那时乌尔姆兵败如山倒,靠着乘船渡河才捡回一条命。 “大人若是为了来羞辱在下,大可不必!”乌尔姆梗着脖子,摆出一副硬气的模样。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羞辱?我可没这嗜好。”武安君摆了摆手,笑意更深,“我来只是没想好,该怎么处置你。”他看着乌尔姆那狼狈的模样,实在忍不住笑意——这家伙被绑成这样,倒像是待宰的羔羊。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乌尔姆见武安君笑得开怀,哪里还不知道对方是在笑话自己,脸颊涨得通红,却只能硬撑着。 “当初你为了自保,准备拿汉达索顶罪,这会儿倒硬气起来了。”武安君收敛笑意,语气陡然转冷,“是觉得我的手段不如蒲仙敖烈吗?” 这句话如同利刃,瞬间刺穿了乌尔姆的伪装。他面色骤变,想起蒲仙敖烈的所作所为——当初若非蒲仙敖烈把他往火坑里推,最后甚至直接下令关门断了他的生路,他也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心中顿时涌上一阵寒意。 “折磨人的方法,我知道不少。”武安君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比如,现在把你绑到树上,刷上一层蜂蜜。那些蚂蚁就会爬满你全身,往你的伤口里钻……有个词叫‘万蚁钻心’,要不要试试?” 乌尔姆听得浑身发毛,恨不得抬手给自己一巴掌——逞什么口舌之快,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放心,我自幼苦读圣贤书,做不出这种事,传出去影响不好。”武安君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不过,我若是把这种方法告诉汉达索,再把你交给他处置,你说会怎么样?” 乌尔姆如坠冰窟,浑身的伤口仿佛都在隐隐作痛。他这一身伤本就是汉达索造成的,若是真落到汉达索手里,对方一定会用这种法子折磨自己,让他生不如死。 “武大人,在下错了,还请给个痛快!”乌尔姆深吸一口气,终究是认了怂。好汉不吃眼前亏,没必要硬撑着遭罪。 “两条路给你选。”武安君伸出两根手指,“一是把城中情况如实告诉我,我给你个痛快的死法;二是归顺我,参与攻城战,打下临颍城。”他本就不是非要乌尔姆归降不可,强扭的瓜不甜。 “大人要攻城?”乌尔姆吃了一惊,失声问道,“明明是要困死我们,怎么突然要攻城了?” “如今城中折损惨重,正是攻城的良机,岂能坐失?”武安君语气笃定,“我唐州军火炮犀利,蒲仙敖烈,守不住的。” 乌尔姆陷入了激烈的挣扎。他之所以之前态度强硬,是因为妻儿还在克淮军的地盘上——若是他投敌,蒲仙敖烈一句话,就能让他全家丧命,由不得他不谨慎。可若是蒲仙敖烈兵败被俘,谁还会在意他的家人?说不定还能趁机把他们接出来。 “大人,啊——”想到这里,乌尔姆便打定了投降的主意,刚想挣扎着起身行礼,屁股上的伤口却突然撕裂,剧痛让他忍不住痛呼出声,额头的冷汗又冒了出来。 “无妨,躺着说就好。”武安君示意他不必起身,“没必要平白遭罪。” “那个……我若是投降,待遇如何?”乌尔姆有些难以启齿,却还是问了出来。好死不如赖活着,他想知道自己还有多少价值。 “投降的话,必须带头参加攻城战,你的地位由战功决定。”武安君耐心解释,“我麾下唐州军,各营有指挥使、副指挥使各一人,往下是都头——步兵二百一十人为一都,骑兵一百人为一都。都头之下是队正,步兵四十人一队,骑兵二十人一队。再往下是什长,这就是基本编制。” 他顿了顿,报出军饷数额:“普通士兵月饷二两银子,什长三两,队正五两,都头十两,副指挥使十五两,指挥使二十两。能拿多少,全看你自己的本事。” 武安君心中暗自欣喜——若是乌尔姆肯归降,攻入城中后,他便能出面劝降,可大大减少巷战的伤亡。 “汉达索是什么身份?”乌尔姆最关心的还是这个。从之前的遭遇来看,汉达索对他恨之入骨,若是二人地位悬殊,他在唐州军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六营指挥使。”武安君答得干脆。他知道,乌尔姆既然问起,就是想跟汉达索一较高下,这正是他希望看到的——有竞争才有动力。 “那些随我一同被俘的兄弟,能不能继续交给我?我去说服他们归降。”乌尔姆深吸一口气,心中已有了计较,“双拳难敌四手,总得有几个帮手才行。”他很清楚,若想不被汉达索刁难,就必须在攻打临颍的战役中立下战功。 “好。”武安君点头应允,“既然如此,你就先当个都头,那些兄弟都归入你麾下。好好养伤,等时机合适,我安排你们攻城。”他轻轻拍了拍乌尔姆的肩膀——那是他身上为数不多没受伤的地方。 “大人就不怕我们趁机逃入城中,或是反过来给唐州军一刀?”乌尔姆有些诧异,武安君居然如此信任他们。 “临颍必破。”武安君语气坚定,“你们若是真心归顺,这便是投名状;若是想反水,临颍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自己选的路,不后悔就行。”他根本不怕乌尔姆反水。 蒲仙敖烈本就坑过乌尔姆,如今就算乌尔姆想回城,蒲仙敖烈也未必敢接纳。他不确定乌尔姆是否会反水,同理,蒲仙敖烈也无法确定乌尔姆的忠心。真到了战场上,就算乌尔姆向蒲仙敖烈表忠心,对方也只会让他与唐州军死战,绝不会放他入城——风险实在太高。 只要乌尔姆在攻打临颍时立下战功,就再也没了回头路,只能像汉达索一样,在唐州军踏踏实实地建功立业。 乌尔姆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点了点头。 武安君又问了些城中的情况——粮草还算充足,但士兵伤亡惨重,可战之兵约有两千人,与他的判断相差无几。 让武安君惊喜的是,城中的战马远超之前的预估,接近三千匹。原来蒲仙敖烈怕战马被襄阳军缴获,早已将附近的马匹尽数收拢到临颍城,这才积攒下如此规模。 此时,东、西、北三门的战壕已基本成型,在城门外连成一片。敌军若想再派骑兵突袭,就得先填满战壕,无异于痴人说梦。 唯独南门,唐州军正在垒筑高台,如今已有一丈多高,照这进度,过两日就能与城头齐平。 南门的异常自然瞒不过城头的克淮军。杨成和一早就登上城楼查看,眉头拧成了疙瘩。 只见高台后方,三架攻城车正在组装,体型比普通的攻城车宽了一倍还多。寻常攻城车仅能容纳两名甲士并行,而这三架,足以让四人并排通过。 上次武安君截获的工匠中,恰好有制作攻城车的高手——那是白莲教好不容易搜罗来的,却被他捡了个便宜。 起初,工匠们也反对制作如此庞大的攻城车,只因体型越大,重量便越重,木制结构的承重有限,再加上士兵的体重,很可能会被压垮。 武安君却大手一挥,让他们将所有连接部件都改用钢铁热锻工艺制作,牢固性远超木料,这才有了眼前这些巨型攻城车。 第一百六十七章 强攻在即 杨成和站在城头,望着远处唐州军营地的动静,只觉得心惊肉跳。对方这般大张旗鼓地修筑工事,摆明了是要攻城,而且看这架势,是想把他们全部歼灭在城中。 蒲仙敖烈最近的心情本就糟糕透顶。明日就是四月二十,按照原定计划,他们早就该撤离了,可如今城外被围得水泄不通,连条出城的路都没有。他手下明明有两千精锐骑兵,却像被关在笼子里的猛虎,连城门都出不去,这让他如何能不郁闷? 好在他早有准备,城中囤积了足够的粮草,至少短期内不会有断粮的危机,这也让他稍稍安心。 “将军,不好了,恐怕敌军很快就要攻城了!”杨成和知道蒲仙敖烈心情烦躁,可军情紧急,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急忙前来禀报。 “什么?这姓武的真是欺人太甚!”蒲仙敖烈一听,怒火瞬间涌上心头,一掌重重拍在桌子上。只听“咔嚓”一声,原本完好的桌面顿时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力道之强,可见一斑。 杨成和吓得脖子一缩,暗自咋舌——这一掌要是拍在自己身上,恐怕就得断成两截。 蒲仙敖烈位高权重多年,早已很少亲自出手,很多人都忘了,他也是年少成名的武林高手。想当年,他也曾鲜衣怒马,手持长枪纵横黄河两岸,罕逢敌手,正因如此,才被完颜峤看中,收入麾下委以重任。 “去看看!”怒火发泄过后,蒲仙敖烈也只能面对现实。想他蒲仙敖烈向来自视甚高,如今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困在此地,心中的憋屈可想而知。 登上城头,蒲仙敖烈的面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他对唐州军并非一无所知,对方修筑的那些高台,显然是为了架起火炮,以此压制城头的防御力量。 “将军,您看后面的攻城车,如此巨大,真是闻所未闻。”杨成和指着远处说道,那攻城车远在一里多地开外,正好能避开城中的强弩和投石机攻击。 “不可能,这么大的攻城车,根本就无法推动。”蒲仙敖烈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方才他的注意力全在高台上,竟没注意到那远处的攻城车。 “属下也不愿相信,可唐州军向来不会做无用功。”杨成和叹了口气,他也希望那攻城车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废材,可对方耗费这么多材料和精力造出来的东西,又怎么可能是废物? 蒲仙敖烈心中满是憋屈。他明明手握强大的骑兵,若是在城外的开阔地带,完全可以进退自如,纵横驰骋,可如今却被死死困在城中,英雄无用武之地。 “你可有破敌之策?”蒲仙敖烈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作为一名优秀的将领,绝不能被情绪左右判断。 “对方虽然堵住了城门,却没能将整座城池完全围困。我们可以趁夜色放下探子,前往长社求援。只要有一支骑兵从后方袭扰,将军您再率领大军从城中杀出,前后夹击,定能击破敌军!”杨成和说道,他心里清楚,只靠城中这点兵力,想要翻盘已是无望,只能寄希望于援兵。 如今唐州军虽然人多势众,却要分兵驻守各个城门,只要有一支援兵赶来相助,蒲仙敖烈就能在局部对唐州军形成优势,进而将其歼灭。只要能冲出城去,凭借骑兵强大的机动性,完全可以逐个击破对方的营垒。 “不错,速速安排人手,前往长社。不,除了长社,再派人去开封求援。”蒲仙敖烈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他硬撑到四月二十,此时求援也是理直气壮。只要援兵一到,内外夹击,不愁城外的敌军不灭。 武安君对蒲仙敖烈的求援计划毫不知情。待到第二日,南门的炮台已全部搭建完毕,他随即下令将其他各门的火炮都调集到南门。眼下其他各门的战壕和拒马都布置齐全,城中的骑兵再无突袭的可能,他可以集中火力主攻南门。 一门门乌黑的火炮被稳稳安置在炮台之上,随着一声令下,火炮随即开始朝着城头轰击,目标直指那些床弩和防御设施。 原本正在观察敌情的杨成和被这突如其来的炮击吓了一跳,一颗黝黑的炮弹几乎擦着他的头顶飞过,身后的床弩瞬间被击得粉碎。 “快,速速还击,用沙土袋把床弩都围起来!”杨成和看着城头瞬间乱作一团的士兵,心中也是慌乱不已——这才只是一轮齐射,威力就已经如此之大。 如今的唐州军有二十多门火炮,而且射击精度极高,几乎所有的炮弹都精准地落在城头之上。 蒲仙敖烈在帐中听到炮声,立刻骑上马赶了过来,刚登上城头,就遇上了唐州军的第二轮齐射。 城头的床弩也急忙开始还击,可根本射不穿对方的防御。那些火炮都藏在厚厚的掩体后面,只有开炮的时候才会把炮口伸出来,打完就立刻缩回,让人无可奈何。 投石机也陆续将石块抛射过去,可落点根本无法掌控,能有多少杀伤力,纯粹看运气。 唐州军并不急于攻城,士兵们都站在弓箭的射程之外,只是凭借火炮的优势持续压制城头,消耗守军的锐气。 仅仅一天的功夫,城头的床弩就被摧毁殆尽。蒲仙敖烈咬牙下令,把其他三座城门方向的床弩全部调过来——既然对方选择在南门孤注一掷,那他蒲仙敖烈就陪他们在此地一决高低。 第二天的战况和前一天一般无二。若说有什么区别,就是其他城门处时不时会有唐州军士兵扛着云梯,佯装要发起攻击,显然是想牵制城上的守军。 蒲仙敖烈心里清楚这是佯攻,可他依然不得不分兵防备——否则一旦被唐州军看出虚实,这些佯攻随时都可能变成真正的主攻。 四月二十二,唐州军已经对临颍城发起了第四天的炮击,密集的炮火打得城头守军根本抬不起头来。 “将军,攻城车开始动了!”杨成和看着远处那缓缓移动的攻城车,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只要眼睛不瞎,就都能看出那是唐州军用来攻城的利器。显然,唐州军认为攻城的最佳机会已经到了。 之前唐州军的连续炮击,就是为了清除城头的床弩,防止床弩对攻城车造成伤害。可蒲仙敖烈根本没有应对之策,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巨大的攻城车移动速度极缓,前面有六匹健壮的马拉着,两侧和后面还有数十名士兵奋力推动,速度比起乌龟,恐怕也快不了多少。 但就是这么慢的移动速度,却吸引了战场上所有人的目光,就连远处中军帐前的武安君也不例外,紧紧盯着攻城车的动向。 这座巨大的攻城车,可不仅仅是工匠们的功劳。武安君还把从杂货中找到的自行车拆解研究,照猫画虎,造出了轴承和齿轮——若是没有这些东西,想要推动如此庞大的攻城车,根本不可能。 按照武安君的估计,这攻城车怎么也得有十吨重,用的都是最坚固的木料。巨大的攻城车下面,足足有四对车轮,正缓缓朝着城墙移动。整个攻城车的正面,全部以厚实的木板覆盖,足以抵御弓箭的射击。 原本武安君的设计,是要把这些木板加厚,再覆盖一层铁皮,连床弩的攻击都能挡下。但是经过测算发现,那样一来,攻城车的重心会前移,导致车身不稳;若是在后面加上配重,攻城车的重量就更加夸张,或许会直接把车轮压得陷入泥土之中。 如今的攻城车,车轮也经过了加宽设计,不仅可以承载更多士兵登城,自身的防御力和稳定性都比以前强得多。车的顶部采用斜坡设计,就算被投石机砸中,也不会轻易散架。 蒲仙敖烈望着那缓缓逼近的攻城车,感觉自己就像被史前巨兽盯上了一般,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就在城头的气氛压抑到极致的时候,攻城车居然停下了,紧挨着炮台的位置。 蒲仙敖烈长舒了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偏西的太阳,心中料定对方是准备明日再发起攻城战。 “传令下去,让投石机换上火油弹,给我砸!”蒲仙敖烈心中涌起一阵愤怒,自己就像案板上的鱼,只能被动地等待那无情的刀落下。 完颜峤为了让蒲仙敖烈能够撑住,特意给他准备了一批猛火油,之前对付襄阳军用去了大半,如今还剩下一些,正好派上用场。 燃烧的火球拖着长长的火尾,朝着城外的攻城车飞去,可想要击中藏在炮台之后的攻城车,难度比街头套圈还要大得多。 “嘣~”的一声巨响,一枚火球还真的砸中了攻城车,却直接顺着顶上的斜坡滑落下去,根本没有燃烧起来。 那些早就准备好灭火的辎重营士兵这才松了口气。保护攻城车是他们的职责,紫电下过命令,要他们跟攻城车共存亡。 夜幕之下,一道人影悄悄靠近城墙。只见城头缓缓放下一个吊篮,直接将此人拉了上去。原来这是之前城中派出去,前往长社求援的探子。 此人进城之后,不敢有任何耽搁,立刻被带到了蒲仙敖烈跟前。 “将军,卑职有负将军所托,长社城被大军团团围住,根本无法靠近。”探子说完,将头深深埋在地上,等候蒲仙敖烈发落。 “具体说说!”蒲仙敖烈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微微颤抖的声音还是暴露了他的情绪。 原来襄阳军放弃临颍城,是为了跟兴化军合兵一处,共同攻打长社。如今的长社,被超过五万大军团团围住,谭良弼更是心狠,还裹挟了超过一万的青壮,没日没夜地朝着长社发起猛攻,城破只是早晚的事。 蒲仙敖烈绝望地闭上眼睛,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临颍的援军彻底指望不上了,而开封得到消息派来支援,起码要在三日之后。他能不能再撑住三日甚至更久? 蒲仙敖烈没有把握。那三架巨大的攻城车给他的压力实在太大了,只要它们靠近城墙,就必须进行面对面的搏杀。可城中的可战之兵已经不多,而唐州军却是兵强马壮的精锐之师。 蒲仙敖烈疲惫地摆了摆手,示意让探子下去。面对数万大军围困的长社,就算他自己去了,也一样无法入城求援。 “将军,不如咱们突围吧!”杨成和在一旁看着蒲仙敖烈颓然的模样,忍不住建议道,这座城眼看是守不住了。 “晚了!”蒲仙敖烈叹息一声,“如今东、西、北三个方向,都设置了专门针对骑兵的陷阱,根本无法冲出去。南门倒是没有挖断,可唐州军把南门作为主攻方向,显然布置了重兵,想要从这里突围,也是难如登天。” “将军,咱们只要不计伤亡,把那些坑填上,总能出去的。就算是从南门走,凭着咱们的骑兵,也一定能杀出一条血路!”杨成和急切地说道。现在城中依旧可以拉起一支一千多人的骑兵精锐,这么多骑兵一同冲出去,总有机会逃出生天。 蒲仙敖烈摇了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骑兵最大的优势在于速度,可在城门处狭窄的空间里,他们根本没有足够的距离提速。只要最前面的骑兵被困住,后面的骑兵就会变成困兽,只能坐以待毙。 杨成和善于谋略,却不懂得骑兵作战的精髓。若是在开阔地带,蒲仙敖烈想要突围易如反掌,可城门处地形狭窄,只要唐州军列阵挡住第一波冲击,他麾下的骑兵就会寸步难行。在城中,他们还能凭借城墙进行抵抗,若是出了城,恐怕一个不留神,就会成了对方的瓮中之鳖。 蒲仙敖烈很讨厌这种被牵制的感觉,城外的唐州军,就像套在他脖子上的绳索,越是挣扎,收紧的速度就越快。 杨成和看着蒲仙敖烈落寞的背影,面露忧色。唐州军的攻城车,已经让守城一方的优势大为缩减,对方又占据着绝对的兵力优势,临颍城,看来是真的守不住了。 夜幕之下,一道黑影出现在城墙之下,巧妙地避开巡逻的士兵,将飞爪奋力一抛,精准地抓住城墙顶部,随即整个人如同灵巧的燕子,迅速向上攀爬,转瞬之间便消失在城头的阴影之中。 攻城大战在即,武安君正在中军帐中部署作战任务。除去他自己的骑兵营和辎重营之外,其他各营都由指挥使亲自率领三百精锐待命。 第一百六十八章大战 城头激战 汉达索站在队列中,神色有些尴尬。乌尔姆就站在不远处,经过及时治疗,他身上的伤口已开始结痂,疼痛感减轻了不少,只需再过几日,便能彻底痊愈。 乌尔姆已将麾下弟兄整合妥当,武安君又从辎重营给他抽调了人手,补足二百人之数,算是一个独立的编制。他心里清楚,明天是个至关重要的机会,自己能否在唐州军站稳脚跟,就看明日能否在攻城战中拔得头筹。 “明日,你们各自负责一架攻城车,务必尽快攻下临颍!”武安君的战术简单直接,“以火炮压制对方城头,待到攻城车抵达城下,各营便通过攻城车朝着城头发起攻击。” 他顿了顿,继续部署:“由辎重营副指挥廖明,带领辎重营士兵以云梯为辅助,牵制城头的兵力。” 散会刚结束,武安君正准备翻阅地图,就见卫骁侧身走进来,神色凝重,显然有要事禀报。 “大人,情报司的宫副指挥来了!”卫骁走到武安君跟前,压低声音说道。 宫副指挥便是宫灵霄。情报司的人早已潜入临颍城,却一直杳无音信。武安君本已做好情报司无法提供助力的准备,没想到此时对方竟出现了。 “属下见过大人!”宫灵霄一身黑衣,如暗夜中穿梭的狸猫,落地悄无声息,朝着武安君躬身行礼。 “梅无剑还在城中?”武安君点了点头,示意她坐下说。 “属下与二师兄在临颍,大师兄在长社,小师弟去了开封。因人手不足,加之城中防守严密,一直难以找到机会协助大军,还请大人恕罪!”宫灵霄起身,再次躬身请罪。 “无妨,你们行事当以自保为上,不可轻易涉险。”武安君摆了摆手,情报司的任务本就凶险,他们在敌军眼皮子底下活动,能平安潜伏已是不易。 “今日前来,是二师兄决定放火焚烧城中仓库,以此策应大军攻城。”宫灵霄说道,“原本仓库守卫森严,难以靠近,如今敌军连续抽调人手上城,仓库防备空虚,才得以趁虚而入。”她补充道,“属下与二师兄扮作一对残疾夫妇,又用了些银钱,才躲过被抽调守城的差事。” “有把握吗?准备几时放火?”武安君摸了摸下巴,放火烧仓库,最大的好处便是能让城头守军陷入混乱,而且蒲仙敖烈必定会抽调人手前去查看,这对攻城战无疑是一大助力。 “师兄已准备了不少易燃之物,即便烧不掉太多东西,声势也绝不会小。”宫灵霄解释道,“临走时,我与二师兄约定,放火的时间将根据孔明灯的数量来判断。”她能出城已是万分艰难,关键时刻梅无剑还需制造动静吸引守卫,想要安全入城更是难如登天,只能用这种方式传递消息。 “好,明日就发起总攻,若有机会,便放火相助!”武安君早已下定决心,不再与蒲仙敖烈拖延,所有准备都已就绪,明日便是孤注一掷之时。无论梅无剑的火能否燃起,明日都必须攻破临颍城。 天色刚蒙蒙亮,巨大的攻城车便开始缓缓移动,绕过炮台朝着临颍残破的城墙行进。城中守军刚吃完早餐,之前离得远还不觉得,此刻望着逐渐逼近的攻城车,只感到一股沉重的压迫感,几乎喘不过气来。 比起以往的攻城车,唐州军此刻所用的,完全就是一头武装到牙齿的怪兽。更让杨成和心惊胆颤的是,这头“怪兽”的速度比昨日快了不少,估计不到半个时辰,就能抵达城墙之下。 杨成和的目光紧紧盯着巨大的攻城车,却没留意到,攻城车前方的道路已在夜间铺上了木板,车轮正沿着木板平稳前进。 “都给我换上火箭,射!”蒲仙敖烈也无更好的应对之策,床弩已所剩无几,只能等攻城车进入弓箭射程后再想办法。 燃烧的火箭威力有限,碰上被浇过水的木板,根本无法有效点燃。蒲仙敖烈只能眼睁睁看着攻城车逐渐靠近,却毫无办法。 巨大的攻城车在离城墙两丈处停了下来,如此近的距离,甚至能清晰看到车身上的木质纹路。蒲仙敖烈只需纵身一跃,便能越过这段距离,可他孤身过去,又能改变什么呢? 就在蒲仙敖烈焦灼等待之际,攻城车下方的士兵正忙碌着,将一根根粗壮的铁棍插入泥土,用以稳定车身。数根长达三丈的木棍被固定在地面,如同房屋的顶梁柱,支撑着最上面的平台。 一切准备就绪后,顶部放下一根绳索,地面的士兵将其绑在虎蹲炮上,通过滑轮缓缓将炮吊起。两座虎蹲炮分列攻城车两侧,为即将攻城的士兵提供掩护。 后方数十名士兵喊着整齐的口号,连同十几匹战马一同发力,奋力拉动绳索,将那两丈多长的跳板从攻城车后方拉起。跳板完全竖起后,连带车身高达五丈多,越过最高点后,攻城车上的士兵迅速解开绳索,底下拉绳的士兵顿时摔作一团,赶紧松开手上的绳索。 跳板如同一把巨大的苍蝇拍,朝着城头狠狠拍去。守城的士兵见状,纷纷慌乱后退,这要是被拍中,恐怕比被投石机砸中还要凄惨。 跳板落地的瞬间,攻城车上的门应声打开,早已蓄势待发的刀盾手立刻蜂拥而出,朝着城头杀去。后方无数士兵扛着云梯赶来,一架接一架地搭在城头之上,士兵们开始奋力攀爬。他们虽不是攻城主力,却能有效牵制守军,使其无法全力应对攻城车上的进攻。 克淮军作为北元精锐,战斗力强悍。唐州军士兵连续冲杀,却始终无法在城头占据阵地。 “嘣~”就在唐州军士兵被击退、退回跳板之际,虎蹲炮突然开火,朝着克淮军精锐射去。冲在最前面的北元士兵正趁势冲杀,突然感觉身后一阵剧痛,近距离的虎蹲炮杀伤力极强,根本无法抵挡。 唐州军士兵见状,立刻再次蜂拥而上,将冲在前面的北元精锐乱刀砍死,继续朝着城头发起冲锋。 武安君站在炮台之上,以他敏锐的目力,将城头的战况尽收眼底。几乎每一刻,都有尸体从城头坠落,有己方的,也有敌军的。武安君面色平静,他深知这便是战争的代价。眼下最精锐的士兵尚未出动,他在等待一个绝佳的机会。 蒲仙敖烈的心在滴血。虽然连续打退了敌军的十几波进攻,但巨大的伤亡让他几乎咬碎了牙齿。他在心中发誓,若能返回开封,一定要跟王爷进言,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弄到这种火炮。 几乎每一次炮响,城头上都要损失数名精锐甲士。六门虎蹲炮依次开火,一天下来,不知要折损多少精锐。更让蒲仙敖烈郁闷的是,他根本没有有效手段应对虎蹲炮——对方完全藏在掩体后面,只有开炮时才从洞口伸出炮管。而且虎蹲炮通体由精铁打造,强弓劲弩也无法对其造成损伤。 “重盾顶上去,用沙袋给我堆起来!”蒲仙敖烈此刻能做的,只有通过沙袋垒高城墙,以此减少虎蹲炮的杀伤力。 后方炮台上的炮兵也没闲着,当即朝着堆起的沙袋发起攻击。这种临时搭建的简易设施,只需一炮便被打得七零八落。尽管效果有限,却也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虎蹲炮的杀伤力,守军的伤亡大幅减缓。 就在蒲仙敖烈稍稍松了口气时,城中突然浓烟滚滚,起火的方向正是物资堆放的仓库。 “杨成和,你速速点齐二百人,务必扑灭火灾,若有差池,提头来见!”蒲仙敖烈心中暗道不妙,这个时候起火,定然是唐州军的计谋。他顾不得多想,若是粮草被烧,军心必然大乱。 杨成和心中暗骂几声,却不敢违抗命令,立刻在城下点齐二百人,随他赶往仓库。仓库本就不是他负责的,凭什么出了事要他来承担罪责? 蒲仙敖烈不知道,城中守军本就因被唐州军压制而军心不稳,如今这把火,几乎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但凡看出起火位置是仓库的士兵,都明白这城恐怕守不住了。 武安君也瞧见了城中的浓烟,暗自赞叹梅无剑办事得力。烧多少东西并不重要,关键是要造出大动静,玩的就是心理战。 “传令下去,各营指挥亲自带人冲杀,只许胜,不许败!”武安君下令道。 乌尔姆带着麾下二百弟兄在一旁等候。他不愿与曾经的袍泽刀兵相向,可事已至此,他别无选择。 “若是我亲自带队冲锋,或许能让更多人活下来!”乌尔姆在心中安慰自己,或许他会亲手杀死一些曾经的弟兄,但更多的人,将会因他而得以存活。 “兄弟们,到了拼命的时候!记住,降者不杀,不降者,杀无赦!”乌尔姆话音刚落,一手持盾,一手握刀,率先朝着攻城车冲去。 蒲仙敖烈正密切关注着城头战况,一个愣神的功夫,就见城头的守军竟节节败退,显然是敌军加强了攻势。他当即调遣精锐,准备发起反扑。 恰在此时,蒲仙敖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乌尔姆! “兄弟们,我是乌尔姆!此城守不住了,降者不杀!”乌尔姆如猛虎下山,一刀砍翻一名北元士兵,高声喊道。 乌尔姆作为克淮军的将领,很多士兵都认识他。之前众人都以为乌尔姆已死在唐州军手中,如今见他活生生地出现在城头,皆是震惊不已。 “蒲仙敖烈统兵无方,大家随我反了他!”乌尔姆的手下也都憋着一股劲,当初蒲仙敖烈把他们当作弃子,如今他们便是回来报仇的。 原本就节节败退的守军,顿时陷入混乱。有些原本就跟随乌尔姆的士兵,干脆丢掉兵刃,跪地投降。 蒲仙敖烈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乌尔姆的反水,无疑给其他士兵树立了一个“榜样”——既然跟随唐州军也能活下去,何必在这城头拼死抵抗? “随我来!”蒲仙敖烈大手一挥,带着十几名亲兵就朝着乌尔姆的方向杀去。 “乌尔姆,你这贪生怕死之辈,还想扰乱军心,给我去死!”蒲仙敖烈速度极快,他清楚,再晚一步,恐怕就再也无法将这些唐州军士兵击退了。 “蒲仙敖烈,你身为一军统帅,才是真正的贪生怕死!”乌尔姆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当初你若肯随我杀出去,何至于落到今日这般境地?可你因惧怕火炮威力,竟临阵退缩,关上城门,将我们弃之不顾!我此番回来,就是要找你报仇!真正贪生怕死的人,是你!” 想当初,战壕尚未完全成形,若是蒲仙敖烈肯随他一同冲杀,还有冲出重围的机会。可蒲仙敖烈却因忌惮火炮威力,直接将他们舍弃,关上了城门。 蒲仙敖烈被骂得面色发青,也不再多言,他要用乌尔姆的血,来证明自己的决心。 乌尔姆面对蒲仙敖烈砍来的一刀,并未放在心上,只是举盾格挡,伺机反击。可他万万没想到,蒲仙敖烈这势大力沉的一刀,竟直接将盾牌砍得四分五裂。 乌尔姆慌忙后撤,随即提刀迎战。蒲仙敖烈的战斗力远超他的预料,但他已无退路——身后都是跟随自己的弟兄,他若退缩,弟兄们怎么办?蒲仙敖烈的刀势大力沉,每一招都逼得乌尔姆疲于应对,根本无法反击。 曾经,乌尔姆一直以为自己是克淮军第一高手,即便汉达索等人,也要稍逊一筹。如今看来,蒲仙敖烈才是深藏不露的那一个。作为克淮军的统帅,蒲仙敖烈极少出手,没人料到他的实力竟如此强悍。 乌尔姆勉强挡住蒲仙敖烈的一刀,却忍不住踉跄后退。蒲仙敖烈抓住这个机会,飞起一脚踹在乌尔姆的胸口。 乌尔姆只觉胸口如遭巨石撞击,整个人向后飞去,口中鲜血喷洒而出。那些跟随乌尔姆的士兵,慑于蒲仙敖烈的威猛,一个个开始后退,不敢上前。 “乌尔姆,是你自己走错了路,别怪我!”蒲仙敖烈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提着刀一步步走向乌尔姆。他要用乌尔姆的人头,来警告那些企图投降的叛徒。 在蒲仙敖烈看来,士兵就应绝对服从军令,哪怕是送死。那日关上城门后,他从未有过丝毫愧疚——那些人本就是他用来试探敌军虚实的棋子,那便是他们的归宿。 乌尔姆看着越来越近的蒲仙敖烈,深知自己在劫难逃。他干脆闭上眼睛,等待着那锋利的刀刃落下。 第一百六十九章 攻克临颍 “叮!”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骤然响起,蒲仙敖烈那势如破竹的一刀竟被稳稳挡住,挡住刀的是一杆长枪。 若是寻常的枪,方才蒲仙敖烈这凝聚了全身力道的一刀,绝对能将枪尖削断,可这杆枪并非凡品,乃是出自系统的上品长枪。持枪之人,正是武安君。 原本武安君一直以为,自己麾下势力日益壮大,获取杀戮值会变得轻而易举,可如今他却发现,每次战争所获的杀戮值少得可怜。系统从未说明具体的计算方式,但武安君清楚,自己亲自带兵冲阵,往往能收获更多的杀戮值。 乌尔姆带着人刚冲上城头,武安君便率领亲信紧随其后。他本是存着防备之心,若是乌尔姆敢叛变,等待他的必然是雷霆杀招。如今看来,乌尔姆的投名状已然算是交了,只是蒲仙敖烈的强大,远超他的预料。 “大人,卑职无能!”乌尔姆睁开眼,看清来人竟是武安君,顿时眼眶一红,声音哽咽。以前跟着蒲仙敖烈,自己总是被当作踩坑垫背的棋子,他从未想过,武安君竟会亲自带兵冲上城头,在这关键时刻救下自己。 “无妨,且看我杀敌!”武安君话音刚落,脚踏升级版的八卦幻游术,身形如鬼魅般飘忽不定,手中长枪化作一道疾风,朝着蒲仙敖烈刺去。 蒲仙敖烈却丝毫不慌,他的刀法早已大成,岂会惧怕一个后辈? 武安君的枪快如闪电,脚下的步伐更是迅捷无比,可却始终无法突破蒲仙敖烈的刀网。蒲仙敖烈的刀虽没有那般快,却总能精准地挡下武安君的长枪,并且时不时发起凌厉的反击。 武安君心中早有察觉,自己如今的战斗力已陷入瓶颈,即便真元不断增长,也只是让他的战斗力更加持久,看来必须尽快获取更强的武技才行。 心念电转间,武安君直接丢弃长枪,拔出腰间长刀,转而施展流星赶月刀法。这极品武技一施展,顿时将武安君的战斗力拔高一大截,刀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几乎压着蒲仙敖烈打。 身后的唐州军士兵见状,士气大振,纷纷嘶吼着朝着守城士兵发起猛攻。尚在吐血的乌尔姆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万万没想到,年纪轻轻的武安君,竟能将蒲仙敖烈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嘣!”一声枪响骤然响起,是卫骁扣动了手中的短铳,子弹直奔蒲仙敖烈而去。 蒲仙敖烈敏锐地察觉到那剧烈的动静,身体猛地一弯,在毫发之间险之又险地闪避了过去。 武安君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一刀砍在蒲仙敖烈的手臂上,直接将其护臂击碎,却未能伤及皮肉。 “卑鄙!”蒲仙敖烈怒吼一声,在他看来,这本是公平的单挑,对方却有人在一旁放暗器,实在无耻。 话音未落,又是两声枪响传来,是车敬和另外一名亲卫,挤到近前,毫不犹豫地朝着蒲仙敖烈开火。 在这生死攸关的战场上,哪有什么卑鄙不卑鄙之说?卫骁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打赢这场仗。兵者,诡道也,能取胜的手段就是好手段! 蒲仙敖烈奋力避开一颗子弹,另一颗却结结实实地打入他的腹部,将铠甲击出一个破洞,深入脏腑之中。 武安君趁势一刀割向蒲仙敖烈的脖子,对于这种高级别的敌方武将,他没有降服的把握,留着只会是祸患。至于将其生擒送到朝廷请功,在他看来,活着的和死去的并没有太大区别。 蒲仙敖烈早死一刻,他手下的士兵就能少死几个,也能多俘获一些人,这比什么都有意义。 “蒲仙敖烈已死,投降不杀,抵抗者,杀无赦!”武安君用长枪挑起蒲仙敖烈的首级,高声喝道。这场攻城战,他已然胜券在握。 “诸位,莫要做无意义的抗争,赶紧投降吧,我保证你们不会受到伤害。”乌尔姆在城头大声呼喊。另一边,汉达索也在进行劝降。作为曾经的克淮军将领,他们的现身说法极具说服力。 大量的守军见状,纷纷放弃抵抗,唐州军士兵迅速占领城头,随即朝着其他城门方向开始清缴残敌。 杨成和那边正在仓库奋力灭火,火势并不算大,也没烧毁多少东西,只是那滚滚浓烟看着格外吓人。这边刚把仓库的火扑灭,那边就传来了蒲仙敖烈战死的讯息,杨成和当即愣在当场,一时不知所措。 “来人,放火,把仓库全烧了,绝对不能留给唐州军!”一名校尉厉声下令,这仓库里的物资,都是克淮军好不容易搜集而来,本是为了据城而守。如今蒲仙敖烈已死,这城肯定是守不住了,与其留给唐州军,不如一把火烧个干净,也不让对方占到便宜。 “慢着,莫校尉,将军生前说了,仓库的事情,由我做主!”杨成和心中一惊,这要是真把仓库烧了,唐州军进城后,他们这些人肯定没好下场,当即出声阻止。 杨成和不管其他人怎么想,他还不想死,若是仓库被烧,自己想活都难。 “你算什么东西,一个汉人,你莫不是想投敌吧?”莫校尉两眼一瞪,根本不把杨成和放在眼里,直接让麾下士兵去点火。 杨成和摸了摸腰间的匕首,心下一横,猛地抽出匕首,朝着莫校尉铠甲的缝隙处扎去。 一招得手,杨成和迅速撤离,根本不给莫校尉反击的机会。 莫校尉愣了一下,他万万没想到,平日里看着像文弱书生一般的杨成和,居然有如此敏捷的身手。 “莫校尉,你要寻死,在下就送你一程,可别搭上兄弟们一起!”杨成和看着匕首上的血迹,冷冷地说道。方才那一刀,已经刺破了莫校尉的肾脏,就算是神仙来了,也难救他性命。 “你!给我杀了他!”莫校尉气急败坏地吼道,想要亲自反杀杨成和,可身体却已开始虚脱,根本使不上力气。 “弟兄们,你们要搞清楚,我们从湖阳一路行来,屡屡与大乾军队交战,我们对得起朝廷了。但是如今蒲仙将军已经战死,城池四面被围,我们就非要在这里送死吗?” “我们派出了求援的探子,本以为只要朝廷派一支骑兵突袭,我们就能反杀回去,可援兵呢?援兵在哪里?” “不是我们贪生怕死,而是事已至此,早已无力回天,我只是想活下去!” “此战,但凡还有一丝机会,我都不会放弃!” “不愿意投降的,现在就走,我绝不阻拦,能不能逃出生天,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但这座仓库不能烧,我要留着它,用来保其他兄弟一条性命。” 杨成和说完,双眼紧紧盯着眼前的士兵,心中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是他们一哄而上,自己立马撒腿就跑。 “诸位,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梅无剑抱着剑,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放了火之后,他一直没走远,将眼前的情形尽收眼底。 很明显,那个莫校尉的几个亲信正跃跃欲试,若是让他们杀了杨成和,这座仓库恐怕就保不住了。 之前梅无剑放火,是因为烧毁仓库可以扰乱敌军军心,若是能一把火烧个干净,敌军说不定就会不战自溃。可如今情况不同了,听他们的对话,唐州军已经入城,连蒲仙敖烈都被杀了,这仓库已然是唐州军的囊中之物。他作为唐州军的情报司指挥使,自然要为唐州军保住这座仓库。 梅无剑现身之后,从角落里又跑出来三人,显然是他新招募的帮手,紧跟着他站到了杨成和身旁。 “你又是谁?给我杀了他们!”莫校尉咬牙切齿地吼道,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生机在快速流逝。 “在下乃是唐州军情报司指挥使梅无剑,方才诸位的所作所为,在下都瞧在眼里,之前这把火,也是在下放的!”梅无剑笑着打了个招呼,以他的本事,就算对方一拥而上,他也能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如今唐州军已经入城,他更是无所畏惧。 “那日在路上,意图袭击将军的,就是你?”杨成和心中一惊,没想到城中居然还藏着这样一条大鱼。 “抱歉,身手拙劣,让杨先生见笑了。”梅无剑有些尴尬,那天他意图袭击蒲仙敖烈,却被对方追着砍了一路,若不是宫灵霄用暗器相助,他恐怕早就被蒲仙敖烈砍死了。 “诸位,无论是汉人还是草原人,战事都已经结束了,没必要再作无畏的牺牲。大家不如听从杨先生的,看好这座仓库,待我禀报给大人,不仅无过,还算有功。” “呃,至于想要逃出去,恐怕不太现实,大家都知道,这座城,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了。” “若是一心想要报效朝廷,不妨自行了断,也省得遭罪。” 梅无剑说完,看向杨成和,眼下总要有人来挑头主持局面。 “诸位,机不可失,杨某已经决定投降,还请诸位放下兵器,听从梅指挥使的指挥。”杨成和是个聪明人,立刻领悟了梅无剑的意思,顺势说道。 莫校尉看着周围士兵丢了一地的兵器,终究在无尽的不甘中缓缓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唐州军接管城池的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有汉达索和乌尔姆这两个原先的克淮军将领在,所到之处,守军皆是望风投降。 大批的战马让武安君几乎要笑出声来,他现在拥有超过五千匹战马,这是什么概念?放眼整个大乾,也是独一份的存在。据他估计,整个大乾都凑不出一万骑兵来,而他现在有机会组建出五千骑兵,这怎能不让他欣喜若狂? 别人都是缺马,而他缺的是人。想要培养一名合格的骑兵,需要的时间太久,可唐州军成立的时间太短,底蕴不足,一时之间难以找到足够的人手。 有了汉达索和乌尔姆的介入,城中的北元士兵很快就被清理出来,除了蒲仙敖烈的亲信之外,其他人都将接受唐州军的整编。 眼下唐州军的编制,已经无法适应如今的境况,武安君准备开始进行整编。如今唐州军的地盘越来越大,面临威胁的方向也随之增多,而现有的编制,还是大军团集中作战的模式,早已不合时宜。 武安君打算将麾下军队分为骑兵、步兵、辎重兵三种模式,撤销斥候营、炮兵营,每个营各自组织斥候队伍,以便在必要时能够多线作战。 就在武安君思索之际,梅无剑带着杨成和来到了他面前。 “大人,属下要保举杨先生为大人办差,此番若不是他,城中仓库早已付之一炬!”梅无剑明面上是为杨成和表功,实际上也是在为自己邀功,毕竟仓库之事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你就是杨成和,本官素有耳闻,如今投我,就不怕北元朝廷刁难你的家人?”待梅无剑将之前仓库发生的事情说清楚后,武安君也明白了,这杨成和是有了投效自己的心思,故意问道。 “大人,在下本是不第书生,得蒲仙将军赏识,才在其身边出谋划策,并非北元官员。将军在世时,在下殚精竭虑,不曾辜负他的信任,如今将军已死,在下自当再择明主。”杨成和神色坦然,他觉得自己已经对得起蒲仙敖烈的赏识,如今另寻出路,并无不妥。 “好,即日起,你便为我军中从事,参赞军务。”武安君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便让他留在自己身边做老本行。邓宿一个人处理军务早已有些吃力,如今唐州军的规模越来越大,确实需要更多的人手。 待城中安定下来,武安君正式召集众将,对唐州军进行改革。 从即日起,唐州军麾下设亲卫左右二营,以卫骁和车敬为营指挥,各辖骑兵五百人,负责拱卫中军。如今卫骁和车敬凭借出色的天赋,修为一日千里,只是两人都喜欢用短铳偷袭,这个毛病,想来是跟武安君学的。 另外再设五个骑兵营,每营六百骑兵,分别以狂风、凌川、凌岳、汉达索、乌尔姆为营指挥,共计三千骑兵。 再设五个步兵营,每营一千人,分别以断雨、杜老三、李老七、孙州、紫电为营指挥,每营再配备火炮五门、虎蹲炮十门,以此提高步兵营的战斗力。 这些步兵营指挥原本还对调整编制有些微词,一听说每个营能分到这么多门火炮,顿时喜笑颜开。大量火炮装备之后,步兵营结阵作战时,完全可以硬扛敌方的火炮攻击。 第一百七十章 徒丹武宿 武安君如此布置,也是为了提高军队的整体战斗力。骑兵营的重点在于训练结阵冲锋,利用速度和冲击力撕开敌军防线;而步兵营的训练则偏向于练习各种阵型,以应对不同的战场环境,形成稳固的防御或协同进攻。 剩下的马匹也会分配给步兵营一些,以确保每个士兵都要学会骑马。在唐州军,你可以不是骑兵,但必须会骑马,这是基本要求,能让军队在机动时更具优势。 另外再设六个辎重营,每营五百人,配备大量的马车和骡马,配合大军进行作战。以后这些辎重营,都会定期驻防各个城池,战时则抽调青壮进行物资运输,保证前方军队的持续作战能力。 按照武安君的规划,这些辎重营平时用来保证对治下各县的统治,也可以进行防御作战,抵御敌军的进攻,以待大军抵达。 六个辎重营的指挥分别是贺明、盛宜德、林元化、廖明、吴班、祝山六人,这些都是最早跟随武安君的安家寨元老,忠诚度足够,只是自身资质有限,已经跟不上其他人的成长速度,让他们来稳定地方,钳制前方作战营,再合适不过。 如今还剩下库扎如烈、汪志新、杜秉德三人,分别担任骑兵、炮兵、步兵教习,主要职责是培训和分派新兵,地位等同于营指挥。 武安君通过这样的设计,让各营通过不同的训练科目,迅速提高战斗力,必要时通过各营的搭配组合,能够快速开拔作战。 三位教习负责新兵的训练指导,提高新兵的思想认知,以后将练兵和作战分开,防止各营指挥拥兵自重,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而粮草又掌控在辎重营手中,辎重营的指挥都是大盘山的老人,忠诚度毋庸置疑。如此一来,武安君对麾下军队的掌控便能达到极致。 再加上情报司的梅无剑和邓宿、杨成和两位从事,就构成了整个唐州军的完整架构,足以应对各种复杂的局面。 武安君估算了一下,眼下的唐州军,一个月就要消耗军饷三万两、粮三万石、草料两万石。好在他连续搜刮了几座城池,暂时钱粮不缺,能支撑得起这样的消耗。 此番攻破临颍城,唐州军的损失并不大,但武安君选择驻守临颍,丝毫没有北上的意思,只是下令各营严加操练,养精蓄锐。 “大人,当初蒲仙将军派出了两支探子,分别前往长社和开封求援。长社的探子回报说大军围城,无法进入;而前往开封的探子,却始终未回。”杨成和还是很有职业道德的,既然加入了唐州军,就全心全意为唐州军打算。 而且武安君此人极为有气度,那些投降的北元士兵,除去蒲仙敖烈的绝对亲信,只额外筛选出数十名劣迹斑斑的送到大盘山挖矿,其他人都编入唐州军,一样当兵吃饷。这份气度不是普通人所拥有的,倒有几分明主的气象,让杨成和甘愿效力。 “也就是说,开封有可能派一支骑兵来救援临颍?”武安君眼睛微眯,这可不是小事,必须得提前防备。 “南京留守完颜峤麾下,有克淮、振武、京西三军。其中克淮军已经全军覆没,振武军驻守开封,重编后的京西军也在襄城被击破。若是属下所料不差,完颜峤很可能从振武军派一支精锐南下救援临颍......” 在杨成和看来,克淮军乃是完颜峤手下的王牌精锐,他自然不会坐视其被围困。若是面对的是襄阳军,完颜峤或许会投鼠忌器,毕竟对方人多势众;但如今襄阳军和兴化军都被拖在长社,跟来谷银奴死拼,自然顾不上后面的临颍。 若是只派一支骑兵,就能与蒲仙敖烈内外夹击,击破唐州军,这份诱惑,完颜峤根本无法抵挡。只要击破唐州军,蒲仙敖烈就能够切断襄阳军的后勤补给,襄阳军自然无心恋战,长社城自然就能保住。 武安君觉得杨成和分析得很有道理,若换作他是完颜峤,也根本无法抵挡这样的诱惑,更何况蒲仙敖烈还是完颜峤的绝对心腹。 “以先生之见,本官是据城固守,还是出城应敌?”武安君深吸一口气,本想修整一阵子,没想到这么快又有战事,真是身不由己。 辛表程交给他的任务,是困住城中的北元军队,现在他算是超额完成了,本就懒得再动弹。可战场的形势推着他往前走,根本容不得他停歇。 “咳,不如诱敌!”杨成和觉得,这是证明自己能力的大好机会,绝不能错失。 “诱敌?”武安君带着一丝讶异,显然杨成和的方法出乎了他的预料,让他来了兴趣。 马兰桥镇处于开封府外鄢陵城南七八里,距离临颍不过三十多里地,乃是开封府在最南面的一座军镇。 开封府作为北元的南京,这些年军备早已松弛,可此番大乾北伐,中路军攻势犀利,让整个开封府上下都心惊胆颤。眼下数万大军围困长社,一旦长社兵败,开封府就门户大开,再无屏障。 马兰桥镇并非军事重镇,更多的是起一种警戒作用,拢共不过驻扎了百余驻军,由一名副尉统领,只是个正八品的武官。 夜幕下,一支骑兵出现在马兰桥镇外,镇中驻军显然提前得到了通知,连忙打开城门将骑兵迎了进去。 “卑职见过将军!”马兰桥镇的副尉韩玉脸上带着几分谄媚,眼前的可是振武军的副指挥使徒丹武宿,比他高了不知道多少级,可得罪不起。 “嗯,大军要修整,立刻安排,战马也要照料好,不得有误!”徒丹武宿把缰绳丢给亲兵,连续急行军,他也感到疲惫不堪,今日得在此地好好修整一番。 “将军放心,卑职都安排好了,将军随我来!”韩玉当即在前头带路,心里盘算着千万要把这位将军伺候好,说不定能给自己谋个好前程。 “最近可有什么消息传来?”徒丹武宿示意韩玉一起坐下吃饭,他急于知道前线的情况,才能决定是否继续前往临颍。 “将军,据可靠消息,咱们的援兵已经进入长社,如今城中不下三万人马,短时间内,当可守住城池。”此番南下救援长社的,乃是从大定府紧急抽调的兵马,在城外跟兴化军经过一番厮杀,城中来谷银奴出兵接应,这才能够进入城中。 如今大乾军队已经无法占据绝对的兵力优势,在长社的攻势也开始放缓。连续的高强度作战,就算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双方暂时陷入了僵持。 “临颍呢?”这些消息,徒丹武宿自然早已知晓,他更加关心的是临颍的情况。 若是他能够配合蒲仙敖烈击破唐州军,就能够切断襄阳军的后路。而襄阳军和兴化军本就不和,如此一来,矛盾必然激化,北元军队就能坐收渔利。 “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消息,据说那唐州军在城外挖了很深的战壕,看样子是要把克淮军困死在城中。”韩玉也派出了探子,可临颍方向敌军斥候太过密集,他麾下的人根本无法接近,只能打探到这些皮毛消息。 徒丹武宿又打听了一些消息,综合判断蒲仙敖烈应该还在临颍城中。若是他跟蒲仙敖烈合击这支唐州军,取胜的机会非常大。 但徒丹武宿并不是狂妄之辈,他决定让克淮军过来求援的探子,带着他的亲信趁夜色进入临颍城,确认无误之后再以烽火为号,他亲率骑兵突击唐州军。 为了保证不出岔子,徒丹武宿特意跟麾下叮嘱,是在南门点燃两座烽火,而克淮军的探子对此丝毫不知情——徒丹武宿只相信自己的心腹。 次日,徒丹武宿亲率三千骑兵渡过清渭河,藏身在一片山坡北面,此地离临颍城南门不到十里地,再往前,就无法避开唐州军的探子了。 “将军,烽火!”亲兵指着前方燃起的浓烟,兴奋地喊道。 徒丹武宿快走几步,站在山坡顶上眺望临颍城,果然在南门的东西两侧同时燃起烽烟,正是他与心腹约定的信号。 “所有人,即刻上马,随我杀往临颍城!”徒丹武宿一声令下,随即翻身上马。 他要用击败唐州军来为自己加冕,之前的京西军和克淮军都在唐州军手下吃了大亏,若是此番能击败唐州军,他就能再进一步。如今的京西军正在重整,指挥使一职还空缺着,他徒丹武宿正是最好的人选。 徒丹武宿作为振武军副指挥使,弓马娴熟,武艺高强。他带着百余亲兵打头阵,准备像最锋利的矛,撕碎敌军所有的防御。 骑兵的队伍行进得很慢,比闲庭信步略快一些。徒丹武宿知道,只有到最合适的距离才能开始冲锋,现在必须节约马力,保持战马的体力。 近了!更近了! 唐州军的斥候显然已经发现了这支不速之客,正慌忙往回跑,想要通知唐州军士兵准备防御。 临颍城下的唐州军果然“乱”了起来,士兵们慌忙调集人手,试图在后方组建阵型,以抵御这支突然出现的北元骑兵。 徒丹武宿的嘴角微微上翘,他已经能够看见城墙上倒下的云梯,那些慌乱的步兵在他眼中,就如同待宰的羔羊,不堪一击。 “加速!加速!” 徒丹武宿在心底呐喊,催动胯下战马缓缓提速。他努力遏制着战马想要奔跑的本性,一点点调动它冲阵的欲望,等待最佳时机。 “全军出击!” 徒丹武宿一声大喝,对面唐州军的士兵果然慌乱不已,正手忙脚乱地搬动拒马。这样的步兵阵型,对他们骑兵来说,就像枯草一般脆弱。 身后的骑兵速度飙升,徒丹武宿却依旧在控制马速,任由麾下骑兵从两侧越过。这些骑兵急于立功,他身为大将,自然不必如此,只需待这些骑兵吸引唐州军的注意力,他再带着麾下亲兵,就能轻易撕裂对方的阵型。 按照徒丹武宿的预计,只需要连续三次击穿对方阵型,就能够把唐州军切割成小块,挨个消灭,哪怕没有城中克淮军的接应都无妨。 他已经能够看清唐州军士兵的脸庞,只要冲过去,天大的功劳就唾手可得了。 可就在这时,原本慌乱的唐州军阵型突然快速变化,凌乱的拒马瞬间连成一片,后面无数架盾牌竖起,明晃晃的长枪全部就位,严阵以待,就等着骑兵撞上去了。 突然,最前面的骑兵猛地往前栽去,显然是地上有绊马索。倒地的士兵抽出弯刀猛地一砍,才将绊马索砍断。 紧接着就是陷马坑,徒丹武宿心知不妙,这唐州军显然是早有准备。但如今的他,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眼下距离敌军不过还有不足百步的距离,冲过去就能撕开防线。 “冲啊!”徒丹武宿一声大喝,两侧的骑兵再次提速,朝着唐州军的阵型猛冲而去。 “嗡~嗡~”的震动声传来,徒丹武宿挥动长枪,击飞射来的羽箭。此时距离敌军只有不到五十步,转瞬即至。 就在这时,数十门黑黝黝的火炮从盾牌阵中伸出炮管,直直指向前面疾驰而来的骑兵。这一次,所有的火炮都装了霰弹,不追求射击距离,只求近距离的杀伤范围。 “嘣!嘣!嘣......”重型火炮最先开火,霰弹的有效射击距离高达二十步,在骑兵阵中炸开,瞬间倒下一片。 随即就是虎蹲炮,连续的炮击如同死神的镰刀,让前方的骑兵损失惨重,人仰马翻。 徒丹武宿并没有退却,在他看来,这些损失都在可接受的范围内,只要冲垮对方的阵型,一切都值得。 他猛地挑动长枪,将面前的拒马挑开,随即带着麾下的亲兵直接突入唐州军阵中。 其他人就没有这个本事了,更多的骑兵被拒马阻拦,不得不降低速度。一旦失去了速度的优势,骑兵就很难再撕裂步兵阵型,只能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 徒丹武宿感觉自己好似陷进了泥坑一般,任凭他如何冲撞,都无法继续向前突进。周围全是唐州军的士兵,长枪如林,不断朝着他和亲兵刺来,根本冲不出去。 更让他心凉的是,原本应该打开城门出来迎接的克淮军,根本没有任何动静。徒丹武宿心中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自己恐怕是中计了。 “撤!随我杀出去!”徒丹武宿不愧是沙场老将,当机立断,立刻调转马头,想要突围。 后面的骑兵也纷纷张弓搭箭上前接应,陷入重围的骑兵好不容易才脱离唐州军的军阵,开始朝着来时的方向撤离。 徒丹武宿虽然心有不甘,但他知道再这么下去也很难建功,只能先跟这支步兵拉开一段距离,观察情况后再作决断。 第一百七十一章 骑兵交锋 骑兵队伍刚离开唐州军不过百余步,就见后方一支骑兵疾驰而来,如同一道黑色闪电,竟直接截断了他们的退路。 徒丹武宿心头一沉,暗道不妙——自己这分明是掉进了对方预设的陷阱。眼下有两条路可选:要么迅速撤退,避开这支骑兵的锋芒,可对方来势汹汹,想全身而退绝非易事;要么索性杀过去,堂堂正正较量一番,看究竟谁能笑到最后。 “随我杀!”徒丹武宿当机立断。论骑兵冲锋,他从未怕过谁,更何况对面不过是大乾临时拼凑的“样子货”。 在他看来,整个大乾都没有一支像样的骑兵,自己麾下的振武军精锐,绝对能战而胜之。 战马速度刚提起来,双方距离已不足一里地,徒丹武宿心中却猛然一咯噔——两侧竟又有骑兵杀了出来,显然是要将他这支骑兵彻底截成几段。 正面迎战的,是武安君亲自率领的两千骑兵;两侧杀出的,分别是凌川与乌尔姆统领的一千骑兵,以及凌岳与汉达索率领的另一千骑兵。 大乾南迁之后,南北双方真正意义上的骑兵对决,这还是头一次。唐州军骑兵四千余人,对阵振武军三千骑兵。 若是在平时,唐州军毫无胜算。但如今的振武军已是强弩之末——先前的冲锋消耗了战马大半力气,又在唐州军步兵阵中吃了亏,士气远不如战意高昂的唐州军,已然处于绝对下风。 其实,若武安君选择坚守城池,徒丹武宿在得知克淮军被歼灭后,必然会退回开封府,这一战本可避免。但杨成和的建议让武安君动了心——趁此良机,打破北元骑兵不可战胜的神话。 大乾与北元的争斗中,从未在骑兵对战中赢过。若是武安君能打破这一僵局,对日后的骑兵作战将有不可估量的好处。他一直在积蓄骑兵力量,却从未经历过大规模对战,未经实战检验的队伍,终究是靠不住的。 徒丹武宿清楚,对面早已布好了天罗地网。如今三面是骑兵,后方是步兵阵地,唯一的破局之法,便是击溃正面这支骑兵。 他能感受到胯下战马的躁动,手中长枪直指敌军为首之人——擒贼先擒王! 两匹战马交错的瞬间,徒丹武宿倾尽全身力气,长枪如毒蛇出洞,猛地朝武安君扎去。 让他诧异的是,自己这全力一击,竟被对方轻飘飘一枪磕飞,一股巨力顺着枪杆传来,震得他险些握不住兵器。 原来,武安君攻下临颍城后,在顶级武技中抽到了一套裂空枪法,力道之强,远超先前的疾风枪法。 徒丹武宿丝毫不敢停留,带着麾下继续往前冲杀。武安君那一枪,彻底粉碎了他“擒贼先擒王”的念头。 刚摸出短铳的卫骁不禁叹息——徒丹武宿溜得太快,根本没给她开枪的机会。 两支骑兵轰然交锋,互相化作锐利的刀锋,试图撕裂对方的阵型。 左右两侧的唐州军骑兵迅速将振武军截成数段,随即团团围住,凭借兵力优势,让对方难以突围。 徒丹武宿带着麾下精锐浴血奋战,好不容易从唐州军骑兵中杀出来,回头望去,却只剩满心不甘——足足三千骑兵,跟随他杀出来的竟不足三百人。 “将军,快撤!”亲兵急声呼喊。此刻唐州军骑兵正忙着围歼残敌,无暇追击,正是逃出生天的大好机会。 “随我杀回去!”徒丹武宿望着被切割成数块的麾下骑兵,怎忍心独自离去?而且他已察觉,这支唐州军骑兵战力并非不可战胜,只是士气占据了绝对上风。 他带着骑兵在战场上寻到一处缝隙,迅速杀进去,救出被困的部下,试图重整旗鼓,再与敌军一较高下。 武安君很快识破他的意图,当即令其他人继续围杀被困骑兵,自己亲率一千骑兵朝徒丹武宿冲杀过去。 徒丹武宿是顶尖的骑兵将领,对战机的把握已臻化境,手下又都是精锐。唯有死死盯住他,才能防止其反扑。 徒丹武宿几次想杀回马枪,都被武安君死死缠住。只要他敢杀入阵中,武安君便立刻收紧包围圈,势要将其一锅端。 “撤!”徒丹武宿数次尝试皆无功而返,更让他绝望的是,唐州军的步兵阵型已开始逼近。一旦对方骑兵腾出手来,自己这点人马怕是插翅难飞。 来时浩浩荡荡的三千精骑,此刻跟在他身边的已不足六百骑。 “停!”武安君竖起手掌,示意麾下不必追击。眼下,彻底吃掉被围的振武军骑兵才是正事。 …… 今日的大乾朝堂,笼罩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中路军一路高歌猛进,却在长社城下受阻——襄阳军及兴化军五万兵马,始终未能攻下城池,反倒让北元援兵混入城中。 除非朝廷继续增兵,在长社与北元死磕,否则拿下此城的希望已然渺茫。 恰在此时,北元派来一支使团,以平阳王完颜卜悦为首,意图与大乾议和。 此前的大乾朝堂,早已是主战派的天下。就连曾经的议和派崔思退,都转而拥护北伐,更别提谢必安这样的铁杆主战派了。 可今日北元使团入城时,皇帝赵牧竟派右相崔思退与礼部尚书蔡正阳亲自到城外迎接。这一举动,透着不同寻常的意味。 满朝文武都清楚,如今的议和派以蔡正阳为主。此人不仅没失势,反倒被委以迎接使团的重任,其中深意耐人寻味。 皇宫御书房内,赵牧正沉思着。面前坐着三人:御史中丞兼参知政事魏师逊,昭庆军节度使、知枢密院事隆大元,淮西总管、开府仪同三司曾砚。 这三人都是太子时期的心腹,如今借着“从龙之功”,已成朝中举足轻重的大佬。 平日里,他们向来不动声色,既非主战派,也非议和派,而是妥妥的“从龙派”——皇帝说什么便是什么,与其他官员始终保持着距离。 如今赵牧深夜将三人召来,显然有大事商议。 烛火摇曳中,赵牧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缓缓开口:“你们说,朕若是此时与北元议和,如何?” 话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哪怕贵为九五之尊,他终究还是年轻,决断这种关乎国运的大事,仍显不够果断。 “陛下,臣可保证,绝不让北元铁骑跨过淮河一步!”曾砚最先开口。他常年驻守淮西,不在中枢,本不想掺和这些事。但只要牢牢掌控水师,就能为大乾竖起一道坚实盾牌。 赵牧微微点头,目光转向隆大元。 “陛下,昭庆军尽在掌握,皇城内外,确保无忧!”隆大元明白皇帝的顾虑——怕议和引发朝野不满,生出意外。 “陛下,不妨先看看北元的条件,是否有诚意,再作决断不迟。”魏师逊心中暗叹。他跟随赵牧多年,怎会不知这位年轻皇帝已有议和之心? 当初力主北伐的是他,如今刚打开局面就要收手,着实有些虎头蛇尾。 “诸位爱卿,朕何尝不想一举收复中原?”赵牧苦笑一声,说出了心里话,“可每日的钱粮靡费数以万计,国库……已经快要空了。” 三路大军每日的消耗都是天文数字,朝廷先前积攒的那点家底,早已耗去大半。再打下去,就只能加征税赋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赵牧早已知晓,也做过预判,可钱粮消耗还是超出了预期。 如今才四月末,离夏收还有整整三个月。这时候加征税赋,很可能引发民间动荡。 赵牧初登大宝便力主北伐,为的就是证明自己是天命所归的明主,有雄心壮志。如今连最顺利的中路军都被困在长社,北元又有心议和,他自然想就坡下驴。 比起先祖仓皇南逃,他能打得北元主动求和,已然强上太多,足以证明自己是合格的君王。若能在议和中争取更多好处,养精蓄锐以待良机,也未尝不可。 “陛下,只是西凉那边……约好共同起事,不知是否该通知一声?”隆大元小心翼翼地问道。 大乾与西凉,都被北元压得喘不过气。此番大乾北伐,本约定西凉一同出兵。如今大乾要与北元和谈,按理该知会西凉,甚至三方一同谈判才好。 “随他去吧!”赵牧恨恨道,“当初我们起兵时,他们作壁上观;眼看我们势如破竹,牵制了北元主力,却趁机袭击占据庆阳府,还想先一步拿下凤翔府——竖子不足与谋!” 西凉本是大乾疆域的一部分。当初的西凉王李元浩,本是大乾的西凉节度使,出身羌族,能征善战。 北元南下袭击大乾时,李元浩不仅未率兵入关救援,反倒趁机大肆屠杀朝廷在西凉的官员将领,割据一方,自成势力。 这李元浩也是野心勃勃之辈,凭借一身勇武,数次击溃北元军队,还向西扩张到瓜洲,成了不可小觑的力量。 李元浩死后,其子李舜元继位。为抵御北元压力,李舜元开始与大乾修好,才有了联合北伐之事。 可北元势大,西凉便动了小心思——让大乾独自顶住压力,自己则伺机而动,拿下了兰州与河州。 若是西凉再拿下临洮府,就会将大乾西路军完全堵在临州,而他们则能向东兵指秦州。 西凉地处偏僻,虽民风彪悍、能征善战,奈何羌族人丁稀少。一旦占据临洮府到秦州一带,雄踞关中,天下便可能成三分之势。 这是大乾与北元都不愿看到的局面,赵牧也因此对西凉暗怀怨恨。 “陛下,北元势大,大乾与西凉当同气连枝才是……”魏师逊面露忧色。若是西凉与大乾翻脸,最终得利的只会是北元。 汉末三分天下,吴与蜀反目,最终魏国坐收渔翁之利,这前车之鉴不远啊。 “西凉本就是反骨羌人之后,视我汉人为牛马牲口!”隆大元目露凶光,“若说我大乾与北元势同水火,与西凉更是仇深似海!” 昔日他尚未入朝时,曾去过西凉,对那里的情况一清二楚。 北元对大乾皇室的伤害固然巨大,但对普通汉人,与大乾相比也差不了太多——汉人可以科举做官,也能经商游历,除了军队高级将领外,各行各业都有汉人的身影。 西凉则截然不同。李元浩当初对汉人势力进行了残酷清洗,所有汉人平民都被贬为奴隶,成了依附羌人存在的附属品,完完全全的劳动工具。 西凉高层的算盘是:通过汉人奴隶的供养,让羌人大规模繁衍。只要三代人过去,羌人就能从如今的数十万,繁衍到上百万。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理念,在西凉羌人中就是政治正确。他们不断挤压汉人的生存空间,扩大本族规模。 按照他们的计划,三代之后,西凉境内过百万的汉民会逐渐萎缩到数十万,与羌人彻底调换比例。 这般做派,自然激起汉人的反抗,随之而来的便是血腥屠杀。李元浩当政时,从夏州到瓜洲的千里路上,随处可见汉民的尸体。 “还不知道谢相跟崔相是什么意思?”曾砚也听闻过西凉的所作所为,同为汉人,自然心怀愤恨。只是作为皇帝的左膀右臂,他凡事以皇帝的意思为先。 如今朝堂之上,最大的一派,自然是御书房内的赵牧与他们三人,也就是曾经的“太子党”。 第二派是以左相谢必安为首的主战派,得到江南士族的广泛支持,在朝野中能量不小。若是北伐成功、入主中原,他们近水楼台,必然是最大的受益者,因此对北伐热情最高。 第三派是以右相崔思退为首的务实派,从昔日蔡桧的党羽中分裂出来,自立门户,此番也拥护北伐。他们得到荆湖、巴蜀一带士族的支持,不愿与北元死磕,却也想在北伐成功后分一杯羹。 至于蔡正阳的议和派,如今已是势单力薄,算是朝堂第四股势力。 若是赵牧的想法能得到左右二相支持,议和之事便能彻底推行,不会掀起太大风浪。 第一百七十二章 朝堂风云 “谢必安自然是巴不得继续征兵,一口气拿下整个中原才好,朕倒是想,可让他们加税,又说是与民争利!至于崔思退这个老狐狸,应该不会反对的,再打下去,就怕北元骑兵大举南下......” 赵牧对于朝中的局势,自认为还算有些掌握。眼下以胜利者的姿态议和,主战派固然会有些微词,却也无伤大雅,掀不起什么大浪。 “陛下,若是中路军再进一步,可就是汴京!”曾砚犹豫着说道。 现在的大乾朝堂偏安一隅,若能还于旧都,那可是泼天的功绩。当今皇帝也会成为大乾中兴之君,而他们这些辅佐的大臣,也将成为名垂青史的中兴名臣。 “暗夜司最新情报,北元在西京大同府和东京辽阳府,都在大规模征召骑兵,规模不下十万。若是中路军战事顺利,这十万骑兵南下,如何应对?”赵牧为了北伐,做了诸多准备,如今的暗夜司密探遍布北元,这些情报都第一时间送到他的案头。 “十万骑兵?”曾砚倒吸一口凉气,按照骑兵对步兵一比三的战力换算,大乾需要三十万步兵才能抵挡,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当初,枢密院就做过推演,这应该就是北元的极限,但是没想到,他们这么早就开始招募骑兵。”北元最辉煌的时候,可以组织超过二十万的骑兵,几乎能横扫整个中原,这也是大乾当初南迁的原因。 如今的北元虽不复当年的强势,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依旧可以组织超过十万的骑兵。 北元目前常备军队大概三十万,其中骑兵不过五万之数。如今临时招募十万骑兵,几乎把草原部落近一半的年轻男子都拉出来投入战争了。 大乾最后的底牌,是江淮一带的十万水师;北元的底牌,则是可以从草原上拉起一支超过十万人的骑兵。 按照最初枢密院的推演,至少要打下开封府,北元才会大规模募集骑兵。那时大乾可以就地大规模征兵,凭借城池固守。可如今,北元已经开始大规模招募骑兵,而中路军还未进入开封府。 “若是这支骑兵南下,中路军就必须撤回到城中固守,而且得提前备好粮食,后勤粮道必然不保!”隆大元眼睛微眯,骑兵可以凭借速度绕过城池,直击后方粮道,这是步兵难以应对的。 一旦陷入这种局面,大乾军队就只能固守,等待变故。而北元朝廷招募这十万骑兵,也是允诺了众多好处,一旦没有战果,劫掠不到足够的财货,军队崩溃就是早晚的事。 “陛下,据闻,西凉也有三万铁鹞子,乃是一等一的精锐骑兵,不知道跟这北元的十万骑兵打起来,谁更胜一筹?”魏师逊嘴角微微上翘,他感觉自己摸到了赵牧的心思。 “朕也想看看!”赵牧的眼中闪过一丝渴望。 西凉想要让大乾牵扯北元的精力,好坐收渔翁之利,赵牧何尝不想让西凉去迎接北元的怒火? 而在另一边,蔡正阳的府邸,正有人深夜前来拜访。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北元礼部侍郎郭嘉佑。 “郭大人,你不该来的。”看着眼前年过三旬的男子,蔡正阳倒是有些羡慕。对方如此年纪就获重用,而他走到这一步的时候,已经四十多岁了。 蔡正阳中午才跟崔思退把北元一行人送入驿馆休息,晚上郭嘉佑就到了他府中。若是传出去,他勾连北元的名声是跑不掉了。 “由不得你我,事情紧急,也顾不得了。”郭嘉佑摆摆手,有些事情,他必须先跟蔡正阳面谈。 蔡正阳摇摇头,当即在前带路,示意郭嘉佑随他进去。反正整个大乾都知道他是议和派,也不在乎这点名声了。 当初蔡桧能从北元被放回,就是为了让他推动南北和谈之事。为了保证蔡桧不逃离掌控,自然要留下一些把柄。这个把柄大到一旦公开,无论蔡桧多么受宠,大乾满朝上下都会将其满门抄斩。 这也是为何,之前蔡桧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构陷叶战入狱被杀。因为他根本没得选,叶战不死,北元就会公布蔡桧的把柄,那他就得死全家。 蔡正阳作为蔡家嫡长子,自然从父亲口中知晓这事,当时把他吓得恍惚了好久。一想到自己全家的脖子都掐在别人手中,这滋味让他寝食难安。 “蔡大人,陛下说了,此次必须促成议和!”郭嘉佑没有任何试探,直接开门见山。大家都是聪明人,没必要浪费时间。 “郭大人,我如今的处境,你也是知晓的,已经无法左右朝堂局势。”蔡正阳很不喜欢郭嘉佑的态度,却也无可奈何。 蔡桧死后,先帝退位,议和派大为式微,早已不复之前的风光。 “你只要跟你们的皇帝说,我大元的二十万铁骑已经枕戈待旦,他自会做出选择!”郭嘉佑虽然是来和谈的,但姿态依旧很高,仿佛北元随时可以大规模南下,给大乾致命一击。 “二十万铁骑?郭大人欺我朝堂之上无人?”蔡正阳笑了,北元若是还有征召二十万铁骑的能力,大乾根本不敢发动北伐。 大乾主张北伐的呼声越来越高,根本原因就是北元国力暗弱。 “信与不信在你,若是议和不成,大元就会全力南下,双方在战场之上见个高低!”郭嘉佑没有透露底牌的打算,在他眼中,蔡正阳就是一个棋子,岂能透露真正的缘由? 蔡正阳一直在猜测,北元为何急于和谈,通常这意味着有变故发生,而目前大乾没得到丝毫这方面的消息。 “若是你们如此笃定,又何必来找我?”蔡正阳面露不快之色。想要自己帮忙,又不愿意如实相告,这是把他当拉磨的驴了? “蔡大人,你要明白,若是议和不成,你对我大元也就没了价值。你觉得等到那时,我大元还要替你蔡家保守那些秘密吗?话说你那弟弟......”郭嘉佑此番前来,若想让蔡正阳就范,自然知晓了一些隐秘。 “住口!”蔡正阳大怒,身形一晃就抵达郭嘉佑面前,袖中匕首抵在了郭嘉佑的心口上。 “蔡大人,本官不怕这个。况且,我若是没看错,你这功法乃是大乾皇族的不传之秘,还是少动手为妙!”郭嘉佑不慌不忙地将胸前的匕首推开。蔡正阳家大业大,没有跟他玉石俱焚的决心。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蔡正阳大骇,他修行的功法正是大乾皇室的乾坤无极功,乃是天下第一等的神功。 当初大乾太祖就是凭借此功,在沙场上屡立奇功,更是让一众军中袍泽臣服。蔡桧为了掩盖此功法来历,做了一些改动,让旁人无从猜测,却也因此留下一些隐患,这也是蔡正阳之前为何昏迷数月之久。 “你觉得,就凭你爹,能够改动乾坤无极功?”郭嘉佑嘴角流露出一丝嗤笑。这种顶级的功法,就连那些宗师高手也不敢轻易改动,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 但郭嘉佑也不得不佩服,蔡正阳果然天赋异禀,居然能够练到如此高深的境界。 蔡正阳深吸一口气,逐渐恢复了平静。他只能一条道走到黑,跟他爹一样,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到底要我做什么?”蔡正阳收好匕首,他知道就算杀了眼前这人,也根本无济于事。 “我也不知道,但是和谈失败,你就失去了价值。”郭嘉佑也不知道蔡正阳能够做到什么地步。 “明日朝会上,必要时刻,我会开口。但是,你得先告诉我,北元的底线是什么?”蔡正阳已经无法左右朝堂局势,他能做的就是见风使舵。 既然是和谈,那就要拿出筹码来。只要筹码能够打动朝堂上的大多数人,这个和谈就有希望。 “大乾退回淮水以南,两国以兄弟相称,岁币可以减免三成!”郭嘉佑竖起三根手指,他觉得这个条件已经足够打动大乾朝堂了。 “不可能!”蔡正阳直接回绝,就算他是皇帝,也不可能答应这个条件。 眼下大乾明显占据优势,花了那么大人力物力,就得了这么点好处,如何给朝野上下交代? “什么叫不可能?当初连叶战都能下狱,如今不过是退回淮水以南罢了。”郭嘉佑觉得已经给足了面子,以前可是叔侄之礼,现在至少可以平起平坐了。 “如果这就是底线,那你可以回国了。”蔡正阳一拂衣袖,若是连这都看不清,他还如何立足朝堂? “明日,你在朝堂上寻机策应便是,我自有对策!”郭嘉佑没想到,这大乾朝堂比他想象的还要难搞,居然连蔡正阳都对这些条件不屑一顾。 次日的朝会,大殿出奇的安静。所有人都知道,现在聊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事,真正的风浪还藏在后面。 “启禀陛下,臣听闻,北元平阳王携使团来我大乾,不知是为何事?”赵牧环顾四周,见没人主动提及,只能给魏师逊一个眼神。 魏师逊当即明了,主动为皇帝提起这事。 所有人立刻都打起精神,今日的正事算是提上台面了。 “蔡爱卿,昨日是你跟崔相去城外迎接的,这平阳王前来,到底是为何事?”赵牧作为皇帝,不可随意表露态度,直接把球踢给了蔡正阳。 蔡正阳暗喜,原本他还想着如何主动开口,既然陛下把球踢给他,他的意见就很重要,显然陛下也有议和的心思了。 “陛下,平阳王言,自打北伐以来,双方死伤惨重,民生凋敝。北元跟大乾互为邻邦,当以睦邻友好为上,他此来是带着北元皇帝的使命,欲同我大乾化干戈为玉帛,重修旧好!” 蔡正阳的话音刚落地,大殿之内就好似炸开了锅,嗡的一下就闹开了。 “陛下,臣以为,北元此举定然暗藏祸心。眼下我大乾势如破竹,正是高歌猛进的时候,若此时议和,被北元缓过劲来,必然要大举南下。”兵部尚书谢必行是妥妥的主战派,语气激昂地反驳道。 兵部负责战争的后勤调派,若是没有主战派主事,随便出个岔子都够前方喝一壶的。 “陛下,臣附议!北元给我大乾带来的屈辱,倾尽五湖四海也难以洗刷。当初汴京之事,连史官都不忍下笔,何来睦邻友好?”兵部侍郎赶紧跟上,言辞恳切。 “陛下,臣弹劾礼部尚书蔡大人,私下接见北元官员,收受贿赂,意图出卖北伐将士......”御史赵鼎抓住机会,就把蔡正阳往死里搞。 当初赵鼎一行数人因叶战之事弹劾秦桧被贬,其中两人更是客死异乡。赵鼎回朝之后,只要逮着机会,就会把蔡正阳往死里弹劾。 蔡正阳恨死了赵鼎,却不敢拿他如何。因为赵鼎虽然地位不显,身后的大佬却是御史中丞魏师逊,他根本得罪不起。 “陛下,臣以为......” 一时间,主战派纷纷开口,把蔡正阳骂了个底朝天,就好像把他推进泥坑中,还狠狠吐了两口唾沫。 蔡正阳突然能够理解,当初他爹是多么不容易,愣是从这种环境中杀出一条血路,成为权倾朝野的权相。 “王爱卿,你是户部尚书,你来说说看!”赵牧眼看蔡正阳独木难支,那些议和派的小弟也不敢露头,暗道自己对议和派的打压是不是有些过了,搞得朝堂失衡。 赵牧也是学过帝王术的,首重平衡之道。以前还不理解,现在渐渐有了些感悟。上位者垂拱而坐,而这朝堂就是一杆天平。若是天平处于平衡状态,他只需吹一口气,天平就会按照他的意愿摆动。而眼下他想要扭转局面,难度就要大得多,因为天平完全倾向主战派那一方。 “陛下,北伐将士功劳卓著,臣惶恐,府库中钱粮所剩不多,赏赐跟抚恤恐怕还需时间筹措。眼下夏收还有些日子,诸位大人不妨一道想想法子,先凑个五十万两应急。”王芝清这些时日本就头痛不已,府库中的那点积蓄,花起来跟流水一般。 静江府干旱要救济,温州府洪涝也要救济,潭州那边修建堤坝要拨款,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要真金白银砸进去。 原本激进的朝堂,一下子冷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知道,若是缺了那帮兵痞的赏钱,闹出事来谁也兜不住。大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大家都陷入了沉默,各自盘算着利弊。 第一百七十三章 和谈 “陛下,中路军已经攻下四州之地,就地征税,也能缓解一下。”工部尚书张渊建议道。 在张渊看来,将四州的财富全部搜刮一番,也能凑出不少东西来,何至于全部指着户部的家底? “张大人有所不知,北地的汉民苦啊,连番征战,早已民生凋敝。那些北元军队更是搜刮无度,邓、汝二州,百姓皆是食不果腹,早就企盼王师北进,救他们于水火,又怎么能把他们往死里逼?”枢密副使谭之望赶紧建言,语气中满是体恤百姓的恳切。 可朝堂上的众人都嗤之以鼻,谭之望说的话,鬼都不信。他那儿子谭良弼,向来是搜刮民脂民膏的一把好手,如今却在这里装起了慈悲。 但所有人都闭口不提,因为没有确凿证据。若是被皇帝指派去兴化军中寻找证据,估计还没到地头就已身首异处。 “襄阳军那边,很多城池都是唐州军攻占,按照规矩,这些地方就由唐州军收取税赋,毕竟朝廷并不供养他们。”枢密使梁俊卿跟辛表程关系不错,这时候自然要为辛表程说话。 若是真的让谭良弼坐大,父子联手,他这个枢密使日后可有得受了。 赵牧只是稍微出手,就把主战还是议和的讨论方向,转到了如何为大军筹集钱粮上。蔡正阳也松了口气,任他脸皮再厚,被这么多人在朝堂上指着鼻子骂,也有些下不来台。 钱粮的筹措,除了节流就是开源。节流的效果有限,各方的利益早已分配妥当,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谁陷入困境。 至于开源,那便是加税,这自然引起了不小的反弹。这些官员中,好些本就是世家大族出身,家中良田无数,这要是加税,第一个被收割的就是他们自己。 整个朝堂很快就陷入了僵局。和谈,大家不情愿,毕竟眼下大乾占据上风;可若是继续打,那就得弄钱,在这个事上面,主战派内部也难以协调一致。 “谢相,你怎么看?”赵牧把目光转向谢必安,这位主战派大佬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让他有些捉摸不透。 “臣以为,不妨听一听北元使团如何说。若是条件合适,和谈未尝不可!”谢必安心中一阵腹诽,皇帝的手段他自然看得出来,可他又能如何?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他谢必安哪里能在短时间内说服这么多朝堂官员改变主意? “崔相以为呢?”赵牧暗喜,谢必安的态度松动了,其他事情就好办多了。 “臣以为,谢相所言极是,若是北元给的条件优渥,将士们也可休养生息。”崔思退本着不犯错的原则,表示对谢必安的赞成,明哲保身才是为官之道。 谢必安暗道一声老狐狸,这要是最后出了什么岔子,黑锅都得往他头上扣。 赵牧感觉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不过略施巧劲,就让朝堂暂时达成了一致,倒是要看看,那北元使团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宣北元使团觐见!”随着宦官尖细的声音传出去,赵牧努力挺直了身躯。 以前的大乾,要以叔侄之礼对待北元,北元的使臣来大乾,都是耀武扬威。今时不同往日,他可以挺直脊梁,以平等的姿态面对对方。 北元的平阳王完颜卜悦乃是当今北元皇帝完颜亮的叔父,地位尊崇。完颜卜悦更是沙场宿将,据传双臂有扛鼎之力,龙行虎步之间,好似猛兽一般,朝着大殿中行来,自带一股慑人的气势。 “外臣完颜卜悦,奉大元皇帝陛下之命,前来拜见南乾皇帝!”完颜卜悦没有丝毫放低姿态的意思,只是微微拱手示意,随即就大剌剌地站定,身后跟着的郭嘉佑也是一样,完全还是以前那副上国使臣的傲慢姿态。 “嗯,赐座!”赵牧心中有些不爽,但天子的气度还是得保持一下。 “谢过南乾皇帝陛下!”完颜卜悦直接坐下,至于郭嘉佑就没这个待遇了,在其身后恭敬地站好。 “此番贵使南来我大乾,可是有要事?”魏师逊出列,这种时候自然要冲在前面,不能让皇帝亲自跟对方讨价还价,有失体统。 “不错,贵国不宣而战,纵兵杀入我大元境内,造成死伤无数,还请给个说法!”郭嘉佑往前迈了一步,与魏师逊面对面说道,语气带着质问。 “笑话,中原乃是我大乾故土,何来纵兵杀入一事?”谢必安大怒,本以为是来议和的,结果对方竟是这等问罪的态度,他自然不能忍。 以谢必安的地位,本不该由他出面说这种话,但他实在忍不住这口恶气。 “谢相莫不是忘了?根据绍兴和议,南归南、北归北,早已尘埃落定。淮水以北,皆为我大元国土,白纸黑字写下的东西,上面还印有你南乾的玺印。”郭嘉佑丝毫不让,当初南乾为了偏安一隅,可是亲口承认了北元对中原的占领。 “当初我大乾势弱,不得已而为之,如今时移世易,不可一概而论!”崔思退也跟着发话,这些北元使团,当真不知天高地厚,真当大乾无人了吗? 蔡正阳心中惴惴不安,这郭嘉佑怎么是这般找死的作法?让他如何策应?这简直是把和谈往绝路上逼。 “诸位,是不是觉得在战场上占了些许便宜,我大元就要束手无策了?不妨告诉各位一声,我大元已经在集结二十万骑兵,一旦南下,就不是随时可以叫停的。” “我大元皇帝陛下,也是不忍见生灵涂炭,这才让王爷跟下官来此,与诸位议一议,这仗到底还打不打?”郭嘉佑的态度极为嚣张,他知道,若是此时露怯,这些大乾人肯定要把他们往死里逼,只有强硬才能占据主动。 “那就战,我大乾也增兵,大家在沙场上见个高低。”谢必安气得直吹胡须,说好的来议和,怎么现在搞得跟让他们投降一样,简直欺人太甚。 赵牧有些错愕,这才没聊两句,就进入了死胡同,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他转头看向蔡正阳,这种时候,就需要他这种能屈能伸的人出来打圆场,润滑一下气氛。 “咳,以下官之见,双方还是以和为贵,不妨好好谈一谈。”蔡正阳硬着头皮开口,真要是闹掰了,大家日子都不好过,他蔡家更是首当其冲。 郭嘉佑还想要开口,却被完颜卜悦伸手拦住了。显然郭嘉佑是唱红脸的,如今轮到完颜卜悦来唱白脸,拿捏好分寸。 “诸位,此番南乾无故兴兵,有违绍兴和议的宗旨。诸位若是对和议内容不满,此番本王南来,欲达成一份新的协议,如何?”完颜卜悦的态度缓和了许多,显然愿意在绍兴和议的条件上做一些让步。 “倒也算不得无故兴兵,当初约定,大乾将江北六州还给北元,但是北元不得在这些州县大规模驻军,尔等违约在先。更有甚者,居然划设马场,改耕田为牧场,我大乾也是不得已,只能先下手为强。”曾砚带着几分警惕看向完颜卜悦,这个北元的王爷,给他的压力极大,绝非易与之辈。 “划设马场,那是为了治下汉民跟草原人不分彼此,互为融合,不曾想却引起了误会。既如此,只要大乾撤兵,我大元也将这些地方恢复旧状,如何?”完颜卜悦当然也知道这其中的真实意图,只是不愿点破。 大乾主战派要占据上风的消息,早就传到了北元的耳中。蔡桧一死,大乾朝堂更是难以控制,北元自然做了一些准备,却没想到大乾的北伐来得这么快、这么猛。而北元被其他事情牵扯了精力,居然连连吃亏。 “笑话,此番北伐,我大乾耗费钱粮无算,死伤将士无数,岂能因为你们一句话,就退回去?”谢必安直接断了完颜卜悦的念想,想让他们白白付出这么多,绝无可能。 谢必安一开口,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整个朝堂乱糟糟的不像话,大家都恨不得从北元身上咬下一口肉来,才能弥补损失。 面对这些看似无理的要求,完颜卜悦丝毫不乱,只是面带微笑看着。若是在外面,恐怕他早就抽刀砍过去了,但此刻身处大乾朝堂,不得不忍耐。 直到有人提出,让北元撤回黄河以北,把整个中原拱手相让,赵牧知道再不开口,这事就算是彻底崩了,赶紧出来打圆场。 “平阳王,此事细节繁琐,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定下来的。不如这般,朕派礼部尚书蔡爱卿与使团对接细节,待有了结果,朕再与诸位爱卿探讨,如何?”赵牧金口一开,闹哄哄的朝堂总算恢复了平静。 蔡正阳知道,这个差事他必须接下,而且可以预料,挨骂是必然的。如今朝野上下很多人都以为北伐势如破竹,这时候和谈,必然会被视为软弱,遭受非议。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北伐只有中路军取得一些突破,如今也难有进展。 “陛下所言甚是!”完颜卜悦心中有数,这位大乾的皇帝陛下也是有意止战,就看后面双方怎么拉扯、讨价还价了。 谢必安跟崔思退很识趣地闭嘴,若是再开口,万一皇帝让他们跟蔡正阳一起去和谈,这议和的罪名可就要他们来背了,得不偿失。 赵牧也知道蔡正阳的心思,私下里给他划了几道红线,千万别拿个丧权辱国的条约回来,那样谁也保不住他。 双方议和的消息,好似长了翅膀一样,迅速飞往前线。 辛表程面色冷冽,他没有想到议和来得这么快,而他们现在还未能击破长社城。 辛表程之前的计划,是击破长社之后,长驱直入,绕过尉氏县城,直抵朱仙镇。只要能够到达朱仙镇——曾经叶战率军抵达的地方,他的名声将传遍天下,成为这些年第二个统兵到此的大乾统帅。凭借此功劳,他的声望将无人可及。 连续的战争,襄阳军伤亡固然很大,但是长社城中的守军也不好受。他们凭借兵源上的优势,完全可以一点点磨灭对方的斗志,拿下长社只是时间问题。 议和非一日之功,眼下朝廷并没有任何停战的旨意,辛表程决定继续攻打长社,不能让之前的努力付诸东流。 “辛大人,朝廷既然已经准备议和,你我又何必在此死磕?”谭良弼带着一众将领,在夜色中抵达辛表程的中军大帐。北伐打了这么久,这还是二人第一次碰面。 谭良弼足足带了两千精骑,这是他麾下所有的骑兵,他怕辛表程心怀不轨,对自己不利。 “谭将军,这些都是小道消息,不可轻信。在朝廷正式文书送达前,我们还是应该勠力攻城才是。”辛表程深吸一口气,若是没有谭良弼的支持,他根本奈何不得城中守军。虽然谭良弼残暴,但他裹挟青壮攻城这一招,确实能极大减少自身的伤亡,如今谭良弼麾下依旧保持着足够的战斗力。 “辛大人,此城若想攻下,绝非数日之功,何必让将士们白白送死?”谭良弼一句话,直接把辛表程架在火上烤。若是辛表程一意孤行,那就是不拿将士们的性命当回事。长社城中的顽强抵抗,让谭良弼已经没有继续攻城的信心,正好借机撤兵,保存实力。 “自打北伐以来,中路军的目标就是攻克开封府,如今连开封府的土地都没踏上一步,就这么撤,本官不甘心!”辛表程恨得牙痒痒,真想将谭良弼斩杀当场。但若是内讧,双方在城外火拼,只会白白便宜了城中的北元守军,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辛大人,这是皇帝跟朝堂诸位大人的意思,又不是我的意思。”谭良弼直接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他爹已经派人送来信件,说和谈的进度很顺利,让他以保存实力为上,没必要在这里硬拼。 “本官是中路军统帅,在朝廷文书抵达之前,岂能轻易停战?”辛表程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跟谭良弼这厮发脾气根本没用,根本压不住对方。 “不如这样,长社城,末将继续带人攻打。大人可分兵前往开封,如何?”谭良弼也不想跟辛表程死磕,毕竟名义上对方才是统帅,太过不给面子也不好。 既然你想进开封刷名望,那你就去,以后出将入相都是你的本事。反正谭良弼没这个心思,他只想在外面当个实权将领,朝中自有他老爹照应,一内一外,这才是最稳妥的上策。 原本襄阳军跟兴化军就是各自为战,此番兵合一处,是为了在长社歼灭这支北元守军,以便杀入开封府。如今既然双方达不成一致,那就干脆分兵,各干各的,互不干涉。 若是在之前,辛表程绝对不敢贸然进入开封府,因为长社还没拿下,后方不稳。但是如今两国和谈,应该很快就要化干戈为玉帛,若是谭良弼守在此处,他率军杀入开封,未尝不可。 况且,如今唐州军已经拿下临颍,后方粮道无忧,若是有变故,完全可以迅速撤回临颍,有退路可言。 “好,谭将军,你在此处继续攻城,我率襄阳军突进开封府,给北元施压!”辛表程心思百转,感觉应该万无一失。此番若是不进开封府,下一次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他不想错过。 “大人放心,末将绝不敢懈怠!”谭良弼拱拱手,心里却暗自盘算,把辛表程糊弄过去就算,他才不会继续攻城,枉送性命,傻子才会那么做。 辛表程当即下令,明日大军开拔,杀进开封府,他要抓住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实现自己的抱负。 第一百七十四章 变故陡生 武安君对朝堂上的风波一无所知,正驻守临颍休养生息。麾下骑兵在快速训练磨合,马蹄踏得校场尘土飞扬;步兵每日的阵型训练也渐渐有了章法,只是武器装备依旧凑不齐。 如今的大盘山中,矿山规模几番扩大,却仍填不满唐州军的需求。一来是战场消耗太大,刀刃卷了、甲胄裂了,都得及时补充;二来是唐州军规模扩张太快,从刚出山时的不足三千人,已壮大到一万多人。 这般急剧扩张,难免导致麾下战斗力参差不齐。好在士兵们都上过战场,骨子里带着股狠劲,加紧训练一阵子,倒也能看出些精锐的模样。 为了提高部下的凝聚力,武安君下了不少功夫。白日里是挥汗如雨的高强度训练,到了夜晚,就支起篝火搞起晚会,烤肉、酒水管够,让士兵们在欢声笑语中拉近彼此的距离。 按照他的预计,若能有一年半载的时间静心打磨,这支唐州军定能成为天下少有的精锐。 恰在此时,武安君接到了大乾与北元和谈的消息,不禁有些意外。但转念一想,和谈也好,连续高强度作战让军队早已疲惫,是时候调整节奏了。 他望着营中士兵黝黑的面庞,心里盘算着:战时士兵不得离营,军中又无女眷,别说他们了,连自己都许久没沾过荤腥。等战事结束,得让他们轮流放假,出去透透气、放松放松。 第二天,辛表程的信送到了营中,让他守好临颍,襄阳军要杀进开封府。 武安君看完信不由得摇头,辛表程这是被名声冲昏了头脑,竟把后背交给谭良弼这种人。他虽有不满,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反正北元若想拿下临颍城,怎么也得填上两万人的性命。 另一边的蔡正阳,近来地位水涨船高,成了大乾的全权代表,负责与北元谈判。他心里清楚,这次谈判必须完全遵照皇帝的意思,黑锅自然得自己来背——当初他爹就是靠这手,才成了老皇帝倚重的权臣。 “蔡爱卿,和议的事情进展如何?”赵牧放下手中的奏章,眼下再没有比和谈更要紧的事了。 “陛下,北元那边提出,两国以兄弟相称,岁币减免三成;邓、唐二州默认归我大乾治理,但不得大规模驻军。”蔡正阳觉得这条件还算体面,才敢来面圣。 “眼下我大乾军队可是占据了七州之地!除去中路军拿下的唐、蔡、邓、汝、许五州,还有西路军的临洮府部分,东路军的泗州。北元一句话就要我们让出五州,将士们的血岂不是白流了?这消息传出去,朝野上下的议论,谁也压不住。” “当初绍兴和议,我大乾一口气让出六州;此番我军占尽上风,他们就算要我们让步,也不能这么狮子大开口。蔡爱卿,你明白朕的意思吗?”赵牧虽愿和议,但眼下急于罢兵的是北元,理当是他们让步才对。 当然,这七州之中,真正完全掌控的只有五州,许州和泗州仅占部分城池。在他看来,可以适当让步,但绝不能让步这么多。 等和议结束,他还要借着这场“大胜”好好庆贺一番,让朝野上下瞧瞧,自己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归。 “陛下的意思,臣铭记于心。只是北元手握底牌,不愿轻易松口。”蔡正阳面露难色,跟郭嘉佑磨了好几天,才只换来这些条件。 “把唐州军在野外击溃振武军骑兵的事告诉他们!让他们知道,我大乾军队面对北元骑兵,有的是克敌制胜的法子!”唐州军在临颍城外大败振武军精锐骑兵的消息,一直没敢大规模宣传,实在是太过惊人。 朝廷派人几番核实后,才敢上报给赵牧,就连蔡正阳也是刚刚知晓。 “还有一个消息,襄阳军已经杀入开封府。在和议达成之前,战事不会停!”赵牧深谙谈判之道,只有给对方足够的压力,他们才会选择退步。 出了御书房,蔡正阳还有些发懵。襄阳军进开封本不算什么,完颜峤在开封府定然布下了重兵,他们根本不可能打进汴京。 倒是唐州军,发展速度快得吓人,居然击溃了振武军三千精锐骑兵。 振武军可是北元排得上号的精锐,居然败在唐州军这支团练兵手里,怎么听都觉得不靠谱。 别说蔡正阳不信,完颜卜悦和郭嘉佑听完也是一脸错愕,脑袋瓜子嗡嗡作响。他们实在不敢相信,振武军的三千精锐骑兵,会被一个编制仅三千人的团练兵击溃。 完颜卜悦当即决定暂停谈判,派人回开封府核实消息。在消息返回前,他也拿不准该如何应对。 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了下来。已是初夏,雨水渐渐多了起来。 武安君坐在帐中,看着手里的两封信,都是从建康寄来的——一封来自槿颜,另一封来自叶柔。 他照例先拆槿颜的信,内容无非是报平安,字里行间满是对他的思念。信里还提了些琐事,比如便宜老丈人李恒盛去店铺给她送了个大红包,还建议她去临安开分号,说那里是大乾最繁华的地方,有钱人扎堆。 武安君当即提笔回信,让她好好经营襄阳和建康的铺子就行。至于临安,那里水深鱼多,没找到合适的靠山前,不适合他们掺和。 接着,他拆开叶柔的信。字里行间依旧是浓浓的思念,还说烟雨阁的管事想让她去临安,被她拒绝了。叶柔怀疑管事的意图不单纯,却猜不出背后的猫腻。 信的末尾,叶柔告诉了他磐石锻体诀所缺的两味药材,还特意叮嘱不可对外声张。 武安君看完,直接把信点燃了。叶柔让他保密,显然惦记这筑基材料的人不少,一旦让别人知道她掌握着这些信息,定会掀起风波。 如此重要的东西,叶柔毫不犹豫地告诉了自己,这份恩情实在太重。武安君一时不知该如何报答,只能在回信中反复嘱咐她保护好自己,若真有不测,就逃到唐州军的地盘,定保她无忧。 他望着帐外连绵不绝的雨水,不禁想起余静姝和云瑶,不知道她们在山中过得如何,采薇又在忙些什么。 “小姐,最近闲来无事,咱们去姑爷那儿待些日子吧?”小檀托着下巴,一脸憧憬地说,“都说小别胜新婚,您跟姑爷都好久没见面了。” “你懂什么?郎君在前线打仗,咱们去了只会添麻烦。”李采薇翻了个白眼,那是刀光剑影的战场,可不是游山玩水。 不过听说朝廷要和议了,等和议结束,或许就能去见他了。 如今商行和大盘山的合作还算顺利,各式铁器的名头渐渐打了出去。虽然利润薄了些,但总归是在挣钱。 “不都说了嘛,姑爷在临颍打了大胜仗,不知道朝廷会怎么赏赐呢。”小檀昂着脑袋,满脸自豪,自家姑爷有出息,她脸上也有光。 “叫你低调些,小心被王府的人抓回去!”李采薇吓唬道。 “哼,大不了去唐州,谁怕谁啊?”小檀如今也硬气起来,武安君手下有那么能打的军队,还怕一个王府不成? “就你懂得多?”李采薇轻叹一声,“朝廷的赏赐,恐怕还不够填军费的窟窿。咱们商行就算全贴进去,都不知道够不够。” 小檀不懂其中的门道,李采薇却心知肚明——唐州军是团练兵,军费得自筹。 打赢了仗,朝廷少不了封赏,但多是些空名头,真金白银没多少。 武安君此番在临颍城中缴获的多是战马,城外那一战也是如此。可士兵的赏赐、伤员的抚恤,都得实打实拿银子出来。 若是他愿意,卖掉一批战马能迅速攒下大笔银钱,但他舍不得。战马变现容易,等以后想用银钱买回战马,可就难如登天了。 南北的马匹贸易一直存在,却被严格管控,根本没可能组建大规模骑兵。若不是之前北元划设马场,给了他可乘之机,唐州军哪能有如今的骑兵规模? 如今,武安君总算把赏赐和抚恤发下去了,军中的家底却急剧缩水。供养大军每月的开销都是天文数字,好在粮草还够,否则他真要束手无策了。 这场雨一连下了四五天,武安君渐渐面露愁容。倒不是怕衣服湿漉漉的难受,而是担心襄阳军——这种天气行军,太容易出意外了。 总算等到天放晴,唐州军的探子带回消息,一下就把武安君惊住了:谭良弼那厮,居然带着兴化军撤退了! 辛表程带着襄阳军还在开封府境内,具体位置不详。可谭良弼就这么说撤就撤,毫不犹豫,简直是把襄阳军的后路拱手相让。 “速速多派探马!一方面盯紧长社守军的动向,另一方面尽快联系上襄阳军,把情况告知他们!”武安君又惊又怒,没想到谭良弼竟如此胆大包天。 谭良弼之前在汝州折腾得太狠,还裹挟了大量青壮,导致后方粮草供应不畅。接连几日大雨,军中粮草所剩无几,他干脆直接撤回襄城,主打一个先斩后奏。 在他看来,自己一退,辛表程必然也得退。反正开封府他也进过了,虽然只是淋了几天雨。 再说辛表程,进了开封府后就快马加鞭,直扑朱仙镇。他特意绕过尉氏县,打算拿朱仙镇开刀——当初叶战也不过抵达朱仙镇,他若是能攻下这里,定能名动天下。 可辛表程时运不济,刚到朱仙镇附近就下起了雨,一连下了四五日。别说攻城了,连攻城器械都没法准备。 总算等到天晴,襄阳军立刻动手打造器械,准备强攻朱仙镇。 朱仙镇是开封城前的最后一道防线。辛表程的打算是,拿下朱仙镇后,派一支骑兵去开封城下耀武扬威一番,随即立刻撤离。 襄阳军携带的粮草本够十日之需,没料到遇上连阴雨,如今剩下的只够支撑五日。 辛表程一边让人准备攻打朱仙镇,一边派探马去临颍,让武安君筹集粮草接应。 谁知道探马刚出发,就传来了谭良弼退兵的消息。 辛表程的心一下凉透了,当即召集众将议事——事情彻底大条了。 “诸位,现在军中粮草只够五日之需。但后方粮道出了问题,能不能运上来,本官也说不准。”辛表程恨得牙痒痒,把谭良弼全家问候了一遍,心里暗下决心,回到后方定要好好参他一本。 可眼下最重要的是尽快离开开封府——现在的襄阳军,已成了北元境内的一支孤军。 “大人,赶紧撤吧!从这里回临颍,至少要两日路程。”贺宽急得直跺脚,这打得好好的,怎么就断了后路? “撤是肯定要撤,但该怎么撤?”辛表程指着地图分析,“若是原路返回,路程熟悉且近,可长社城中的守军会不会阻拦?第二条路是绕道,从尉氏南下鄢陵,再从马兰桥镇回临颍。这条路不用经过长社,可从鄢陵到马兰桥有座桥,若是敌军毁了桥,我们就会被困住,绕道其他地方至少要五日才能回临颍。” 他召集众将,就是想商议出一条最稳妥的撤离路线。 “大人,以卑职之见,不如原路返回。长社守军之前伤亡惨重,定然不敢轻易出城作战。”谢永思如今也是沙场老将,觉得来时的路虽有风险,但比未知的前路要靠谱。 “大人,不如派一支轻骑突进,先占领那座桥,大军就能畅通无阻了。”徐修远指着地图上的马兰桥镇说。 大军带着粮草辎重和伤员,行进速度慢。若是派一支精锐轻骑,一天就能抵达马兰桥镇,只要把桥守住,大军就能轻松渡河。 “不可!”郭进直接反对,“北元军中骑兵不少,鄢陵和马兰桥镇都有骑兵驻守,咱们的骑兵未必能拿下并守住桥梁。” “大人,我们现在最大的威胁来自开封。依卑职看,还是尽快启程为好,走哪条路都一样。”郭进最担心的是,开封城中的敌军是否已经得到消息。 若是对方想一口吃掉这支孤军,定会派出大队骑兵拖延他们的行军速度。原路返回,大概率会遭遇长社守军的拦截;从鄢陵南下,很可能过不了桥,面临断粮的风险。 帐中,只有冷碑一言不发。自打上次的事后,他渐渐被辛表程边缘化了。 “通知下去,收拾粮草辎重,大军明日一早就返回,从长社走!”辛表程当机立断,“谢永思和徐修远走前面开路,郭进你居中护持辎重粮草,贺宽和冷碑断后。” 两条路都有风险,那就选熟悉的路。就算有危险,大不了杀过去,总比断了粮草强。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临阵脱逃 原本还在准备攻打朱仙镇的大军立刻全线撤离,士兵们手忙脚乱地收拾物资,看得守城的北元士兵一个个目瞪口呆,跟活见鬼似的。刚做好的云梯扔得满地都是,连半成品的攻城车都弃之不顾,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次日天还未亮,襄阳军就开始埋锅造饭,袅袅炊烟在晨雾中升腾。随即,天刚蒙蒙亮,大军便立刻开拔,脚步匆匆,丝毫不拖泥带水,朝着回撤的方向疾驰。 结果还未到尉氏县城,周边就开始出现北元探马的身影,他们像鬼魅般在林间穿梭,很快就与襄阳军的斥候发生了激烈的冲突。箭矢破空声、兵刃碰撞声在寂静的清晨格外刺耳。 辛表程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知道,自己孤军深入的消息必然已经被开封城内知晓,对方这是铁了心要把他留下来了。 他带襄阳军深入开封府,一来是为了自己的功名,渴望复刻叶战的辉煌;二也是想为和议增加筹码,展现大乾的军威。如今看来,北元那边显然也想通过击溃襄阳军,为他们的谈判增加筹码,双方的较量已然白热化。 原本士气高昂的襄阳军,此刻情绪开始变得低沉。没有城池依托,又没了后勤补给,在广袤的野外与机动性极强的北元骑兵对战,胜算着实不高,士兵们脸上都蒙上了一层阴霾。 好在当天总算没有发生大的冲突。过了朱家曲镇不久,襄阳军就开始扎营。为了防止可能的偷袭,辛表程安排了大量的士兵轮番值守,篝火在营寨周围跳动,映照着士兵们警惕的脸庞。 但是辛表程心中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在环绕,他隐隐觉得,这次自己可能犯了兵家大忌,要把襄阳军带沟里去了。 主要是之前把临颍交给武安君,自己率军北上长社,让他放松了警惕。武安君靠谱,可谭良弼这厮太不靠谱了,关键时刻掉链子,简直是把襄阳军往绝路上推。 次日,大军刚进入长社县地界,谢永思就气喘吁吁地传来急报:前面有一支大军,严阵以待,拦住了襄阳军的退路。 更糟糕的消息接踵而至,身后也有一支规模庞大的骑兵在快速接近,马蹄声由远及近,像闷雷般敲击着每个人的心脏。襄阳军,彻底陷入了重围。 辛表程当机立断,直接下令大军朝着河边的小山坡行进。大军驻扎在山坡之上,居高临下也算有些地利;另一面靠水,也能解决大军的饮水需求。只是可惜,土坡上只有些杂乱的杂草,若是有高大的树木,还能多少抵御一下骑兵的冲击。 襄阳军的动作很快,不过一个时辰,两万多军队就围着小山坡布下大阵,士兵们握紧手中的兵器,严阵以待,静候北元军队来攻。 让辛表程没有料到的是,此番开封城中来的正是振武军精锐,由完颜峤亲自统领。这位北元的将领,眼神锐利如鹰,正冷冷地注视着山坡上的襄阳军。 站在山坡之上,辛表程看着围困四周的敌军,人数倒是没想象中那么多,但是让他忌惮的是,那一眼望不到头的骑兵,他们胯下的战马刨着蹄子,随时可能发起冲锋。 若不是武安君之前干掉了振武军三千骑兵,这次来的恐怕还会更多,局势也将更加凶险。 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完颜峤一声令下,骑兵如潮水般直接开始冲阵,马蹄扬起漫天尘土;步兵则从两侧掩护,手持盾牌和长刀,试图把襄阳军的阵型撕开一个口子。 虽然占据地形优势,但是骑兵的冲击力实在太强,一次次突破襄阳军的防线,却又一次次被顽强地挡了回去。襄阳军的坚韧,也出乎了完颜峤的预料,他原本以为可以轻松拿下这支孤军。 完颜峤势要拿下襄阳军,这次大乾北伐,让他在北元朝野丢尽了面子。中路军几乎是骑在他脸上输出,三大精锐军队俱是伤亡惨重。但只要能够拿下襄阳军,一切就还有翻转的余地。如今的襄阳军孤军深入,而长社守军也切断了他们的后勤补给,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得到救援,这是他扭转战局的绝佳机会。 武安君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午时。若是可以选择,武安君自然不想去趟这浑水,但他没得选。若是辛表程倒台,他就失去了最大的靠山,唐州军的处境也会变得艰难。所以,必须把襄阳军救出来。 武安君当即点齐所有骑兵,随身携带三日的粮草,大军即刻开拔,马蹄声震耳欲聋,朝着长社方向疾驰而去。剩下的步兵营,由断雨为首,押送粮草随后跟进,负责盯着长社城中的守军,不能让他们截断救援的道路。 来谷银奴在城头看见那浩浩荡荡的唐州军骑兵,忍不住嘴角直抽抽。完颜峤给他的任务是挡住大乾北上的支援,可他拿什么挡?如今城中不过五千步兵,不少还是伤兵,其他人都由石抹翰统领,跟着完颜峤一起攻打襄阳军去了。 “速速派人通知大帅,唐州军北上,我等无法出城与之野战!”来谷银奴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之前在唐州军手上吃够了苦头,如今的唐州军更加强大,他实在没有底气与之抗衡。 北元骑兵像海浪一样,一波波扑向山坡上的襄阳军。完全被动的襄阳军伤亡越来越大,最要命的是,他们还只剩一日之粮,就算杀马吃肉,也就只能撑住两日。而就算现在北元骑兵退去,他们也需要两日才能返回临颍城,粮食成了悬在头顶的利剑。 突然,山坡上一支骑兵从侧面杀出,随即迅速逆着河流往上,原本密集的阵型顿时出现一个巨大的缺口。北元骑兵对于这支突然离去的骑兵直接弃之不顾,比起数万人的襄阳军,这三四百的骑兵根本微不足道,成不了气候。 可有人临阵脱逃,导致北元骑兵趁势突入阵型,大乾军队顿时乱作一团,士兵们的心理防线开始崩溃。 “大人,是冷碑,他带着麾下三百骑,逃命去了!”贺宽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声音中带着愤怒和无奈,任他如何努力,也很难把溃散的阵型给重新合上了。 “大人,不如卑职带着亲卫,护送您突围出去?”郭进也顾不上骂冷碑了,眼下局势危急,再不走,就真的走不掉了。 北元骑兵的冲击力太强,已经从冷碑之前驻守的方向打开了缺口,步兵正举着盾牌从缺口中往上突进,襄阳军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 “本官绝不会逃,就在这里,与将士们同生共死!现在走,与冷碑何异?”辛表程抽出腰间佩剑,剑身在阳光下闪着寒光。他后悔了,后悔自己的冒进,但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为今之计,只有以死殉国,才能洗刷自己的过错。 “大人,不可啊!”郭进一把拉住辛表程的手臂,眼中满是焦急,现在不走,就真的没机会了。 “让开,随我杀敌!”辛表程甩开郭进的手,手持利剑,带着麾下亲兵就往缺口处冲去,决意死战到底。 郭进叹息一声,也赶紧跟上,心中清楚,今日只怕凶多吉少。 完颜峤在阵中不断调兵遣将,只要这个缺口不断扩大,很快就能把山坡上的守军给分割开,等到那时,等待他们的就是被一步步蚕食殆尽。 “大帅,不好了,来谷银奴快马来报,唐州军骑兵已经越过长社,正朝着我们这边快速行进。”徒丹武宿也算是戴罪立功,亲自带人守在完颜峤周围,负责他的安危,此刻脸上满是慌张。 “他是干什么吃的?不是说了让他挡住吗?”完颜峤心中咯噔一下,既然是骑兵,那速度自然不会慢,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能抵达这里。眼下最精锐的部队都已经派了上去,身边除了徒丹武宿的一千骑兵,还有八百护卫队。完颜峤心一狠,干脆不为所动,决定先拿下襄阳军再说,不能让到嘴的鸭子飞了。 连续的鏖战,北元军顺利登顶,随即朝着另一方突进的军队汇合,试图把襄阳军一分为二,彻底瓦解他们的抵抗。 辛表程亲自带兵搏杀,身上已经添了数道伤口,却依旧无力回天。而且他的身份已经暴露,大量的北元精锐朝着他的方向猛攻,每个人都想拿下他的人头,以此来完成阶层的跃迁。辛表程作为中路军统帅,若是能取下他的头颅,这泼天的功劳,封侯都有可能。 郭进带着麾下护卫在辛表程左右,奈何北元的高手也不少,强弓劲弩更是朝着辛表程不断招呼,箭矢如飞蝗般密集。 北元军中不乏神射手,突然一支羽箭,从极其刁钻的角度射出,避开了郭进的防御,猛地射在辛表程的铠甲之上。羽箭的力道极大,而且用的是破甲箭头,直接射裂了护心镜,深深扎进辛表程的胸口之中。 辛表程不可置信地看着胸前的羽箭,鲜血顺着箭头汩汩流出,他缓缓倒了下去,眼中满是不甘。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死在了开封府的土地上,连汴京的城门都没看到。 辛表程中箭,让整个襄阳军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原本还勉力维持的阵型轰然倒塌,大量的士兵开始放弃抵抗,准备突围逃跑,场面一片狼藉。 完颜峤在阵前看到这一幕,脸上露出了笑容,襄阳军已经完了。他还不知道辛表程被一箭射中胸口,但襄阳军的崩溃却是一览无余,胜利就在眼前。 郭进一刀砍杀了一名逼近的北元高手,带着麾下往后撤去。他不知道辛表程还有没有气,但他必须把辛表程给带出去,这是他作为下属的职责。 北元骑兵太多,若想要逃出去,只能学冷碑,舍弃步兵,以骑兵突围,才有一线生机。 谢永思还不知道辛表程中箭,正带着亲卫在乱军之中寻找郭进。眼下襄阳军败局已定,他们必须尽快寻找机会杀出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郭大哥,这是什么情况?”谢永思看到被郭进护在怀里、胸前插着羽箭的辛表程,心中一沉,这才知道为何方才军队兵败如山倒。主将中箭,生死不知,换谁也守不住阵地。 “得赶紧走,谢兄弟,速速组织骑兵,咱们突围!”郭进一把拉着谢永思,语气急促。此番兵败,辛表程若是战死,他回了襄阳估计也没好果子吃。但谢永思不一样,人家树大根深,若是能把谢永思救出去,谢家就欠他一个人情,日后也能有个照应。 “好!”谢永思也是果决之辈,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转身去组织骑兵。 郭进跟谢永思各率两百骑兵,组建了一支四百人的骑兵队伍,这是他们突围的最后底牌。 襄阳军步卒一看这个架势,崩溃得更快了,显然他们被舍弃了。更多的士兵开始脱下沉重的铠甲,跳进旁边的河流中,准备渡河逃命。在游泳这一块,常年生活在水边的襄阳军士兵,比北元士兵强得多。 郭进也顾不上这些步兵了,大家各自逃命吧。他开始带着麾下骑兵缓缓提速,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战场,寻找北元军队的薄弱点,希望能找到一线生机。 完颜峤岂会让他们如愿?他不断调兵遣将,命令骑兵在周围布下防线,试图把这支骑兵给堵住,将他们一网打尽。如今胜局已定,而这支骑兵正是襄阳军的精锐,对方的统帅应该就在其中。若是能阵斩中路军统帅,这份功绩足以洗刷他所有的污点,让他在北元朝堂重新站稳脚跟。 郭进努力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他虽然武艺高强,可并非优秀的骑兵将领,尝试了几次冲击,都没能突破北元的防线,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心中的绝望越来越浓。 谢永思一颗心也渐渐沉下去,北元军队的优势越来越大,包围圈越收越紧,再无法突围的话,他们就只能死战或者投降,而投降对于他们这些将领来说,显然是无法接受的。 突然,前方远处扬起大量的烟尘,一支庞大的骑兵队伍从地平线出现,正朝着战场快速接近,马蹄声如同惊雷般滚滚而来。郭进凝神远眺,只见旗帜上写着硕大的“唐”字,心中顿时燃起希望——显然来的是唐州军! “谢兄弟,是武兄弟来救咱们了,速速组织麾下抵御,还有机会!”眼看逃不掉,又有援兵抵达,郭进精神一振,决定死战到底,等待援军汇合。 “好!”谢永思也看到了那面熟悉的旗帜,眼中闪过一丝光亮,立刻跟郭进分道扬镳,往自己部下的方向杀去,组织力量进行抵抗。 第一百七十六章 救援 武安君并没有朝着山坡冲杀的打算,反而带着足足五千名骑兵,径直朝着完颜峤的中军发起了冲锋。 “大帅,快撤退!”徒丹武宿急忙指挥着骑兵列阵迎战,然而对方来势实在太过凶猛,他心里清楚,自己根本就挡不住。 “跟我杀!”完颜峤举起手中的马槊,朝着身边的亲兵护卫大喊道。只要能够拦住这支骑兵,襄阳军就成了他们囊中之物。 实际上,襄阳军此时已经溃散,可武安君的骑兵来得实在太快,快到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应对,无法收获胜利的果实。 完颜峤一声令下,原本在山坡上追杀襄阳军的骑兵也赶忙快速回返,陆续在他身边集结起来。 眼看着唐州军的骑兵离得越来越近,速度也越来越快,徒丹武宿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可还有不少北元骑兵没有抵达,而襄阳军显然也看清了当下的形势,正死死地缠住一部分骑兵不放。 “冲锋!”完颜峤一声令下,直接一马当先,朝着唐州军冲杀了过去。 郭进的心也跟着揪紧了,可他能做的十分有限,只能不断地聚拢麾下的将士,将山坡上的北元士兵奋力挡回去。 大乾和北元,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发生过像样的骑兵对战了。就在不久前,唐州军击破了振武军的精锐,创造了一段历史,那么今天,唐州军还能再次上演这样的辉煌吗? 武安君没有丝毫退让,带着骑兵直接就与完颜峤的亲卫冲撞在了一起。他手中的长枪化作一道残影,接连刺倒了好几人,随即又快速往前冲刺。 卫骁和车敬带着麾下的士兵先是放了一阵短铳,紧接着便提着长枪冲杀起来,紧紧跟在武安君身后。 让完颜峤感到愤怒的是,唐州军的骑兵中,竟然出现了大量的草原人,虽然他们都换了装束,可他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 唐州军骑兵的骑战本领虽然稍逊一筹,但是武器装备却要精良得多,所有的骑兵都有铁甲护身;而反观北元的骑兵,大多是以皮甲为主。 双方近万名骑兵,在平地上爆发了大规模的冲突,这让山坡上的士兵都下意识地放慢了手上的动作。他们心里清楚,自己已经无法决定这一战的走向了,骑兵之间的交锋才是关键。 武安君只觉得自己的真元在体内激荡燃烧,手中的长枪大开大合,几乎没有一合之敌。 亲卫营紧紧跟在他左右,一旦有人从马上跌落,其他人就立刻跟上去补上,没有丝毫的迟疑和停留。 唐州军的骑战本领虽然有所欠缺,但是纪律性却远远超过北元骑兵,所有人都严格按照阵型,紧紧跟随着首领冲锋。 武安君猛地感觉前方的阻力一松,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但是总算从对方的骑兵阵型中冲杀了出来。 武安君控制住马速,等待着后面的骑兵跟上来,同时也让战马能有喘息的机会。 等到更多的骑兵跟随在身后杀出来,武安君开始调转马头,缓缓提速,再一次拦腰杀入了北元骑兵之中。 在大规模的骑兵作战中,显然纪律性比个人能力更加重要。唐州军凭借着人数和纪律上的优势,渐渐取得了上风。 一直厮杀到日落时分,完颜峤身边剩下的骑兵已经不足千人,他只能寻机脱离与唐州军的接触,朝着步兵阵型靠拢。 原本占据优势的北元军队,在失去骑兵的支援之后,又被赶出了山坡,襄阳军总算勉强恢复了阵型。 借着夜色的掩护,北元士兵护卫着骑兵缓缓撤退。如今他们的骑兵已经处于劣势,再也无法继续扩大战果了。 武安君下令打扫战场,收拢战马。唐州军死伤超过了千人,北元骑兵的伤亡则更为惨重,但是缴获的北元军战马却比损失的还要多,这也算是一个不小的收获。 武安君带着亲卫营的骑兵抵达山坡,郭进早就已经派人在这里等候,迎接他上山。 辛表程早已没了气息,那一箭直接射穿了他的脏腑,就算是华佗在世,也回天乏术。 “武大人,卑职无能,没能保护好大人!”郭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失声痛哭起来。 他从一介平民能够走到如今的位置,全都是靠着辛表程的赏识和提拔。辛表程一直把他当作左膀右臂,可他却没能保护好恩公的安危,这让他怎么能不心痛? 武安君也跟着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不禁悲从中来。 若是没有辛表程的支持,他一个山贼,又怎么可能发展壮大到今天这个地步? 放眼天下,除了辛表程,还有谁有这样的气度,能容忍他一步步坐大? “武大人,都怪冷碑!”谢永思在一旁愤恨地说道,“若不是他临阵脱逃,阵型根本就乱不了,大人也一定能撑到现在。” 辛表程对他同样有提携之恩,如今恩公战死,谢永思的心中也满是悲痛。 武安君把头转向贺宽和徐修远,二人也都默默点头,冷碑的逃离,确实是大军崩溃的开始。 “赶紧去查探,冷碑逃到了什么地方,我一定要为大人报仇!”武安君缓缓起身。北元军队已经撤退,他若是贸然追击,很可能会重蹈辛表程的覆辙。 但是辛表程的仇不能不报,那就先从冷碑下手。 话说冷碑自己也知道,临阵脱逃是杀头的大罪,于是干脆直接往襄城逃去,准备投奔辛表程的对头谭良弼。 在冷碑看来,谭良弼之前也是临阵脱逃,自己不过是有样学样,只要有谭良弼的庇护,自己定然可以高枕无忧。 冷碑一直以来就对辛表程的做法心存不满,自己带着弟兄们跟着他拼死拼活地北伐,打了胜仗自然是想捞点好处,可却屡屡受到限制。 反观谭良弼那边,不仅大肆搜刮钱财,还驱赶青壮参与攻城,手下的人一个个都赚得盆满钵满。 谭良弼之所以急于返回襄城,是因为他们之前劫掠来的财货都藏在襄城,既然长社拿不下来,他自然要先保住自己的胜利果实。 冷碑的到来,让谭良弼感到极为意外。他本来并没有打算坑害辛表程,毕竟辛表程若是真的一败涂地,兴化军也会陷入独木难支的境地。 谭良弼在心里暗道一声糟糕,一边假意安抚冷碑,把他们请到军营中单独安置,实际上却是将他们监管了起来。 另一方面,他赶紧派出探马出去打探消息,同时点齐兵马往长社出发。若是辛表程还在抵抗,他自然要出兵救援;而若是辛表程已经战败,他也正好可以收拢溃兵,趁机壮大兴化军的势力。 谭良弼不仅没有慌乱,反而还有些窃喜,他觉得襄阳军大概率已经溃散,一直压在他头顶的辛表程,经过这一战,就算能活着逃回去,也再也无法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了。 至于他自己撤离的责任,大可以推说是连日大雨,军中粮草不济,逼得他不得不返回襄阳补给。更何况,冷碑还捏在他的手上,真要是不行,就把冷碑交出去,辛表程自然也就无话可说了。 大军刚抵达长社,前方的探子就传回了消息:前几日唐州军在朱家曲镇打败了振武军,已经带着襄阳军撤退到临颍了。 “晦气!”谭良弼暗骂一声。这唐州军屡次坏他的好事,实在让他恨得牙痒痒。 谭良弼没什么办法,只能率军回返襄城。既然振武军已经被击退,北元一时半会儿也无力南下,他在襄城倒也过得安逸。 “将军,将军,出大事了!”梼杌营指挥使卞正南一路小跑,在谭良弼的卧房门外大喊道。 谭良弼麾下的士兵早已把襄城祸害得不成样子,底下的人献上了几个妙龄女子,如今又没有战事,他自然是夜夜笙歌。 卞正南统领着梼杌营,专门负责军情刺探,如今这般慌张地跑来,肯定是出了什么大的变故。 “什么事?”谭良弼虽然贪财好色,但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他一把推开身边的女子,提着裤子就往外走。 “唐州军和襄阳军,把咱们的后路给断了!”卞正南急忙回禀道。 “什么?好大的胆子!”谭良弼还以为是北元的军队打来了,没想到竟然是襄阳军和唐州军。 “他们占领了鲁山和叶县,还派遣了大量的骑兵巡逻,咱们的粮草已经供应不上了。而且,唐州军的骑兵沿着蚩水驻守,说绝不让一兵一卒过河。”卞正南哭丧着脸说道。后方的粮草正是以鲁山和叶县为中转站,才能供应给前方的兴化军。 襄城虽然有一些储备,但是三万大军每天人吃马嚼,消耗实在太大了。 当初之所以这么安排,也是怕万一襄城有失,可以轻易退回鲁山、叶城,没想到反倒被后方的襄阳军直接一锅端了。 “不对,这不是辛表程的手段,他干不出这种事来!”谭良弼猛地反应过来。他跟辛表程打交道这么久,对他的手段再了解不过了。辛表程是典型的文人思维,就算争斗,也不会撕破脸皮,丢了文人的体面。如今这种手段,带着几分匪气,辛表程作为文官大佬,绝不会这么做。 “但是,鲁山县确实是襄阳军驻守的,卑职绝不会看错!”卞正南一口咬定。为了确认消息,他可是亲自渡过蚩水去探查的。 “妈的,老子就不信了!点齐两千骑兵,八千步卒,跟我南下!”谭良弼决定抽调精锐南下一探究竟,留下一万多人驻守襄城。 蚩水并不深,在枯水季,人光着两条腿就能趟过去,就算是丰水季,最深的地方也不过七八尺,水面最窄的地方也就三丈多宽。蚩水上有好几座桥梁,就算桥梁被毁掉也无所谓,最多半天的功夫,就能搭建出一条可供骑兵通行的木桥来。 这种细小的河流根本挡不住大军,就算有敌军驻守,只要用木筏组成一座浮桥,步兵就能轻易杀过去。 谭良弼先一步率领骑兵抵达蚩水旁,却发现河对岸已经聚集了大量的骑兵。 唐州军如今战马充裕,直接从襄阳军征调了一批士兵补充到自己的骑兵营,把骑兵规模直接扩大到了六千骑。对于武安君的这种做法,大家都保持着沉默,毕竟若不是武安君,襄阳军恐怕早就全部折损在开封府境内了,如今抽调一些人手也算不上什么。 襄阳军的骑兵也由郭进率领,跟随在武安君身侧,骑兵规模已经达到了七千骑。这么大规模的骑兵,驻守在蚩水南岸,显然不是为了来欢迎谭良弼的。 谭良弼一张老脸黑得像锅底一样。此番北伐,他确实抢了不少财货,但是骑兵规模依旧不足两千。 之前抢了一个马场,倒是得到了不少战马,但是在随后的战争中又折损了很多,跟唐州军的骑兵根本没法比。 一想到山匪出身的团练兵竟然拥有这么大规模的骑兵,他就感觉一阵心口发疼。 主要是临颍城中,克淮军的骑兵被武安君一锅端了,否则他们的骑兵规模也该和兴化军的差不多。 虽然唐州军的骑兵中有一小半都是凑数的,骑战本事也只是勉强够用,但是谭良弼又怎么能看得出来呢?他只看到一个个骑着高头大马,身上的铠甲在日光下泛着黝黑的光,心里莫名地有些心虚。 “将军,不如咱们冲过去,就不信他们敢动手!”郑兴河一脸不爽地说道。他也没想到,当初在百花楼见过的那个少年,如今竟然有了这样的威势。 “二弟,不可妄动!”荣义山感觉有些牙疼,恨不得抽郑兴河一巴掌,眼前这种局势,哪里是他能出头的时候? “嗯,郑校尉,你率领一百骑,先行过桥,本将为你压阵!”谭良弼觉得就这么直接认怂实在不像话,正好有个不怕死的,那就派他去探探路。 “将军,二弟他性格鲁莽……”荣义山刚开口劝说,就被谭良弼一个眼神怼了回去,总归是要有人去探路的。 郑兴河也没多想,点齐一百名骑兵,直接朝着桥上冲去。 “郭大哥,是老熟人了!”武安君笑了笑,以他的目力,自然看清了来人是郑兴河。 “待我去会会他!”眼看郑兴河刚过了桥,郭进一拉缰绳,带着襄阳军的一千骑兵就朝着郑兴河冲杀了过去。 “撤!快撤!”谭良弼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果断,显然是打算把这一百名骑兵直接吞掉。 郑兴河也懵了,襄阳军的胆子怎么这么大?大家都是大乾的军队,用得着这么大动干戈吗? 一看见领头的是郭进,郑兴河掉转马头就跑。他想起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要是被郭进抓住了,肯定没有好下场。 郑兴河想逃,他麾下的将士也不傻,赶忙掉转马头往桥上挤去。 那座桥最多只能容得下三骑并行,一下子挤上去这么多人,顿时乱作一团。 第一百七十七章 堵路 “郑兴河,拿命来!”郭进暴喝一声,盘龙棍舞得呼呼作响,直朝着郑兴河猛扑过去。 郑兴河吓得魂飞魄散,猛地一个纵身跃到木桥栏杆上,脚不点地似的连跳几步,竟硬生生蹿到了河对岸。 在活命面前,脸面根本不值一提,郑兴河这点看得比谁都透。 郭进提着盘龙棍如猛虎下山,冲入郑兴河麾下的队伍里,顿时打得那些人哭爹喊娘。最终只有二三十骑侥幸逃过桥去,剩下的全被郭进连人带马生擒活捉。 “将军,卑职请罪!”郑兴河倒也光棍,一路跑到谭良弼跟前“噗通”跪倒,干脆利落认了错。 “请将军责罚!”荣义山也跟着跪下,心里把郑兴河骂了个狗血淋头——非要抢着当这出头鸟,这下被打懵了吧? 郑兴河满肚子委屈,他哪能想到对面真敢动刀兵,还是郭进这种不要命的狠角色?早知道如此,打死他也不会领这个差事。 “郑兴河临阵脱逃,杖责五十!荣义山御下不严,杖责二十!拖下去!”谭良弼正憋着一肚子火没处撒,郑兴河这是正好撞在了枪口上。 荣义山只觉得脑瓜子嗡嗡作响,本想主动请罪能让谭良弼看在往日情分上网开一面,没成想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将军,这些都是我山河盟的家底啊……”郑兴河当即不服气。想当初山河盟砸锅卖铁凑了三百骑兵跟着谭良弼北伐,方才跟着出去的都是自家弟兄,哪能说罚就罚得这么重? 荣义山抬手就给了郑兴河一巴掌。这厮到现在还抱着混帮派的心思!如今兴化军里,一兵一卒都得听谭良弼号令,难不成还想搞小山头拥兵自重?这可是兵家大忌。 虽说上面将领默许手下有亲兵,那是为了提升战力,可绝不是让你借此结党营私。 谭良弼眼中闪过一丝凶光,朝卞正南递了个眼色。 “带下去!”卞正南立刻领着梼杌营的高手上前,把荣义山和郑兴河一并拖了下去。 谭良弼望着河对岸耀武扬威的郭进,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只觉得骑虎难下。 兴师动众跑来,本想摆摆架势施压,没料到对方竟动了真格,一个照面就折了数十骑精锐。 以对方的实力,若是真杀过河来,自己只能跑路。可他们只守不攻,摆明了还有得谈。 “郭进!你们无端屠戮同袍,罪大恶极!辛大人在哪?本将有话与他说!”谭良弼还不知道辛表程已死,虽说这做法不像辛表程的风格,或许是他默许的也未可知。 上来就给郭进扣上“罪大恶极”的帽子,为的就是逼辛表程现身。 “谭将军,你擅自撤兵,害得我襄阳军遭伏击,辛大人已经为国捐躯!这事朝廷若不给个公道,卑职只能自己动手讨还!”郭进说罢,挺着盘龙棍直指谭良弼,多日积压的阴霾一扫而空,只剩满腔豪情。 在辛表程麾下时,郭进从不敢如此放肆,凡事都得守着规矩。可现在不同了,头顶有武安君这座靠山——那是个全然不讲规矩的主,他只管放开手脚干就是。 郭进的话像颗炸雷在谭良弼心头炸开,他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他确实不喜辛表程,总想着压对方一头,却从没想过要他性命。辛表程这等大佬死在前线,必定要有个说法,而自己竟成了罪魁祸首,这下彻底麻烦了。 谭良弼慌了,比自己吃了败仗还慌。辛表程可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能文能武,驻守襄阳多年,妥妥的文官表率。 如今辛表程死在前线,那些文官岂能饶了他?不管主战派还是议和派,都不会放过他——大乾朝廷的规矩,向来是以文御武。 “郭进,当初连日大雨,军中粮草不济,我不过回襄城补给。刚到襄城就听闻你们被困,立刻率军救援,谁知晚了一步,你们已被唐州军救走,这都是意外!” “辛大人之死,与我何干?况且你们都好好活着,偏他送了性命,这里头怕是有什么算计吧?”谭良弼赶紧撇清自己,还不忘往郭进头上泼脏水。 “谭将军,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朝堂诸公火眼金睛,定会为辛大人讨回公道。”郭进嘴上强硬,心里却也犯愁——辛表程之死,朝廷真要追究,他护卫不力的罪责是跑不掉的。 “那就等朝堂定夺再说!你们不守规矩,断我兴化军粮草,还拦着不让南下,是想造反不成?”谭良弼急了,得赶紧让他爹去疏通关系,正好这次劫掠了不少财货能派上用场。 “在朝堂有定论前,谭将军还是待在襄城为好,免得再临阵撤退,丢尽朝廷颜面。”郭进寸步不让,把兴化军堵在这儿,就是要给朝堂诸公亮明态度——必须给个说法。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把能做主的叫来!”谭良弼恨不得剥了郭进的皮,可没这本事,也闹不清如今襄阳军到底谁说了算。 武安君听说谭良弼要见主事的,自然当仁不让,领着一众骑兵来到蚩水河畔。 这是武安君头回见谭良弼,忍不住打量起来:三十多岁年纪,脸上带着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看着像个高手。若是单挑,不知谁能更胜一筹? 谭良弼早听闻武安君名头,见他竟才二十出头,不禁咋舌——自己这年纪时,还没从军呢。 “谭将军,本官有礼了!”武安君拱了拱手,没打算下马。虽说谭良弼品级高些,可终究是文官。 “武大人,你们断我粮道,就不怕朝廷责罚?”谭良弼一肚子郁闷,这小子连“下官”都懒得说,分明没把他放眼里。 “大人临阵脱逃,已是戴罪之身,本官没下令捉拿,已是格外开恩!”武安君朝着临安方向拱了拱手,他可不像郭进那般嘴笨,论舌战准能把谭良弼压得死死的。 “开恩你大爷!你有什么权力捉拿我?”谭良弼在心里把武安君骂了个遍。 “武大人,朝廷尚未定论,你岂能擅自做主?”谭良弼强压怒火,努力让自己冷静。眼下局势不利,他盼着武安君能像辛表程那般讲道理。 “谭将军,若是朝廷已有定论,本官早过河去了。”武安君直接投去个蔑视的眼神,显然没把谭良弼这点骑兵放眼里。 “武安君,你不过匪寇出身,当了几天官,真把自己当朝廷大员了?”谭良弼气得指着他破口大骂。 “若不是当了这官,顾及朝廷颜面,本官现在就杀过去,你能不能逃回襄城都难说。”武安君寸步不让。这次必须顶住压力,为襄阳军讨个说法。 如今辛表程已死,冷碑又逃了,唐州军正缺人手,自然要从襄阳军里挖些墙角。 给辛表程讨公道,既报了知遇之恩,也能趁机壮大唐州军。 以前有辛表程这棵大树可靠,如今树倒了,猢狲们怕是要散。武安君可不想辛苦攒下的家底一朝散尽,只能选择继续做大——只要手里有兵有将,自然会有新的靠山。 “我现在就渡河,看你敢不敢拦!”谭良弼一时上头,就要下令渡河。 “那我保证,没一匹马能到襄阳府地界!”武安君毫无惧色,抬手示意骑兵做好冲锋准备。 “将军,莫要意气用事!”麾下将领赶紧拉住谭良弼。方才郭进冲杀的架势可不是玩笑,现在过河,多半要被击溃。 “你、武安君,你等着!我定要在朝堂上狠狠参你一本!”谭良弼指着武安君撂下狠话,带着骑兵仓皇北撤。 以前这话都是辛表程对他说的,如今反倒成了他恐吓武安君的词,真是世道多变。 “郭大哥,依我看,你不如先回襄阳,把海棠姑娘接到大盘山去。”武安君对襄阳军早就心存惦记,最好能把郭进挖过来。 如今他手下将领虽不少,可真正能压服众人、独当一面的,只有狂风一人,其他人都难当统帅之职。 若是郭进能来唐州军,他必如虎添翼,唐州军也能具备多线作战的能力。 要拿捏郭进这人,就得从海棠下手。只要海棠到了大盘山,郭进自然会死心塌地跟着做事。 “我、哎,我曾许诺海棠,要光明正大为她脱籍,八抬大轿娶她过门……”郭进一脸纠结。现在回襄阳,只能带着海棠偷偷跑路,哪算什么体面? 想当初郭进还是丐帮小头目时,海棠就对他倾心。他发誓要给她最好的,用最体面的方式带她离开百花楼。 “郭大哥,你糊涂啊!辛大人已死,咱们前程暂且不论,如何护海棠周全?若是谭良弼回了襄阳,我又在唐州,你斗得过他们吗?只怕一个郑兴河,就能让你疲于应对!” “别的地方不敢说,在大盘山,兄弟我的话比圣旨还好使,你要什么有什么。平日里让海棠跟静姝、云瑶作伴,咱们在外征战也不用提心吊胆。” “海棠姑娘又不是肤浅之人,只要你真心待她,让她过得安稳就好。大盘山虽不比襄阳繁华,可百花楼终究是风月之地……” 武安君趁机给郭进分析:襄阳再繁华,没了辛表程,他郭进的面子还能值多少? 以前郭进在襄阳横行无忌,全靠辛表程照拂,往后呢? “只怕、只怕抢了人也难出城……”郭进叹息。百花楼是襄阳府通判陆炳的产业,而陆炳背后是京西南路转运使王洪明。 按大乾官制,一路以安抚使为首,下设转运使、提举常平司、提举刑狱司等职。 提举常平司管茶马贸易、常平仓等事,刑狱司审查刑狱和司法官员,二者多为五至六品,算是安抚使的下属,却有一定独立性。 转运使则不同,掌一路财税、监察地方、维持治安,品级从三品,比正三品的安抚使只差半级,是货真价实的一路二把手。 王洪明平日里低调,凡事以辛表程马首是瞻,常年驻守随州,不大愿与谭良弼打交道。 王洪明配合辛表程,辛表程也投桃报李,尽可能给方便。这也是郭进始终不敢在百花楼乱来的原因。 如今辛表程已死,按大乾惯例,王洪明这个转运使就成了京西南路的掌舵人。陆炳作为襄阳府通判,自然水涨船高,郭进实在没把握能成事。 辛表程突然离世,让郭进也没了主心骨。以前做事总有靠山兜底,现在是两眼一抹黑。 如今襄阳成了陆炳的地盘,去他的产业抢人,能不能出城都是问题。 真要起了冲突,就算杀出城去,自己好不容易挣下的军功也全完了。若是投奔武安君,又怕拖累对方。 “郭大哥不妨在此坐镇,本官亲自去趟襄阳,看看陆炳给不给这个面子!”武安君摆了摆手,觉得郭进是被身份束缚,有些患得患失。 真把事闹大,他们固然倒霉,王洪明和陆炳难道就能好过? “这、这怎么好意思……为兄这里,倒攒了些银钱。”郭进脸上带着尴尬,自己的心上人,竟要劳烦武安君去救。 “我也不是白去,往后郭大哥,可得在本官身边效力了!”武安君笑着说道。 兄弟归兄弟,名分归名分。他需要郭进这样能打的将领当左膀右臂,总不能每次都自己冲锋陷阵。 “卑职早有此意,还望武大人收留!”郭进正迷茫呢。辛表程之死,他本就有护卫不力之责,前途渺茫。 与其再想投靠旁人,倒不如跟着武安君干。 如今郭进手下虽有几千兵马,可那都是朝廷供养的,他自己没有财源,根本养不起。 但武安君不一样,朝廷默认他占据唐州,有自己的财税之地,俨然是一方小势力。除了唐州,武安君实际上还掌控着确山、遂平、舞阳、郾城四县,地盘几乎抵得上两个州。 武安君战功累累,又成功救援襄阳军,在开封府击溃完颜峤率领的振武军,朝廷的封赏定然不会少。 武安君自己还在惦记着找棵大树乘凉,可在郭进看来,武安君很快就会成长为一棵大树,为他遮风挡雨绰绰有余。 话说临安的朝堂近来也是热闹非凡。原本完颜卜悦在得知唐州军骑兵击溃振武军骑兵后,就准备让步了,结果紧接着传来襄阳军被困的消息,顿时又底气十足起来。 这次北伐,最让北元胆战心惊的便是中路军,而中路军的主力正是襄阳军。 若是襄阳军被歼灭,中路军便成了摆设,完颜卜悦完全有底气等着大乾上门求和。 关于襄阳军被困一事,朝堂上爆发了激烈的争吵。一部分人痛骂辛表程孤军冒进,另一部分人则怒斥谭良弼临阵逃脱,搞得谭之望近来成了过街老鼠,在朝堂上抬不起头来。 第一百七十八章 达成和议 结果第二天,局势便骤然反转。唐州军大显神威,一举击溃振武军,将完颜峤打得丢盔弃甲,狼狈逃回开封城去了。 襄阳军虽损失惨重,主力却仍在。加之唐州军的战斗力再一次拔高,大乾在中路的优势愈发稳固,持续扩大。 完颜卜悦在屋里踱着步子,对着空气一遍又一遍痛骂完颜峤——他这堂兄弟实在太不给力,这般大好的机会,竟就这么败逃了,简直窝囊透顶。 另一边,蔡正阳倒是长长松了口气。北元愿意让步,意味着他能为大乾争取到更优渥的条件,当即趁热打铁,拟定出一份和谈初稿。 初稿第一条,大乾与北元以兄弟相称,北元为兄,大乾为弟。对此,大乾上下无不满意——起码算是平辈了,比起从前的矮一头,已是天壤之别。 第二条,岁币削减四成。这极大缓解了大乾的财政压力,倒也勉强能让朝野接受。 最棘手的是第三条:北元只同意归还蔡、唐、邓、临四州,且大乾不得在此大规模驻军;此外,北元境内的其他大乾军队,必须全部退回此前的国境内。 这意味着,大乾目前占据的汝州、许州、积石州,都得还给北元。 总的来说,中路军能拿下三州之地,西路军得一州,至于东路军,便实在太过拉胯了。 能从北元手中讨回四州,固然是好事,可到手的三州要白白还回去,任谁都不甘心——那可是将士们用性命换来的。 赵牧觉得这条件尚可,却不便亲口应承。到手的土地再吐出去,日后少不了挨骂。 可和谈本就是互相退让的事,若一方寸步不让,那还谈个什么劲? “谢相、崔相,二位都是朝中老臣,国之柱石,你们怎么看?”赵牧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不便表态,这口锅,还得劳烦二位担着,也全了君臣间的情分。 谢必安在心里反复盘算:这锅若是接了,搞不好晚节不保;可若没人开口,战事就得继续,免不了加税,万一加了税还没打胜仗,照样是晚节不保。 他虽是主战派,却也清楚朝廷的家底。既然北元有心求和,眼下已是不错的机会。毕竟以当前战局看,大乾想攻占中原,还差着远呢。能在淮河北岸占块地盘作缓冲,也能添几分战略纵深。 见崔思退老神在在,摆明了不愿先开口,谢必安索性来了硬的:“此事,崔相不妨先说说?” 崔思退是右相,外务本就由他主掌,谢必安让他先说,倒也合情合理。 崔思退瞪了谢必安一眼,暗骂这老狐狸——谁先开口,谁就得背更大的锅。 “老臣以为,北元已见识我大乾的厉害,此番北伐,更打出了我大乾的威风。只是,切不可穷兵黩武,当以民生为上。如今夏收将近,臣恳请陛下体恤万民,暂停刀兵。”崔思退何等狡猾,只说暂停北伐,绝口不提议和,把姿态摆得滴水不漏。 “唔,崔相所言极是,当以天下万民为重。”赵牧点头附和,随即转头看向谢必安——该轮到他出来背锅了。 唯有左右二相都点头,他这个皇帝再拍板才顺理成章。即便日后出事,挨骂的也是这两位,大不了说是他们联手蒙蔽圣听,他最多认个“误信奸佞”的错。 “陛下,其他条款老臣都无异议,唯有积石州,必须让北元归还!若他们不肯,那就继续打!”谢必安一捋胡须,语气斩钉截铁,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 他这表态一出,朝堂顿时炸开了锅。众人本以为和议已成定局,谁也没想到谢必安会突然加码。 崔思退只觉眼前一黑——他知道自己被谢必安坑了。日后无论出什么问题,这口锅都只能他一个人背了。毕竟他是同意和谈条件的,而谢必安却为了国土寸步不让,传出去便是妥妥的“伟光正”。 赵牧也暗骂一声“老狐狸”,却不好驳他的面子。这时候谁反驳谢必安,谁就是出卖国家利益的小人。 “陛下,积石州虽贫瘠,人丁稀少,但若能与临州、西凉相连,便可打通与西凉的贸易,意义重大!”王芝清眼前一亮,若能掌握积石州,丝绸之路的商道便能恢复,益处无穷。 兵部尚书谢必行也赶紧附和:“通过西凉,我大乾能获取西域良马,这对提升军队战力至关重要!” 很快,朝堂便达成一致:北元必须让步,归还积石州。 蔡正阳脸色发苦。临洮府的重要性,大乾清楚,北元怎会不知?可事已至此,若是谈崩了,他可担待不起。 完颜卜悦本不想退让,蔡正阳却添油加醋地转述了大乾朝堂的态度。如今这局面,大乾显然不会让步,若想和谈成,北元只能妥协。 “蔡大人,你莫不是在哄骗我们?”郭嘉佑眯起眼,大乾这要求,分明是掐着他们的底线来的,由不得他不怀疑。 北元朝廷给的底线,最多让出五州,毕竟上次和议,大乾也只得了六州。大乾的要求如此精准,他不得不怀疑有人泄了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后面更精彩! “王爷、郭大人,本官为促成和议殚精竭虑,何必节外生枝?要怪,也该怪那唐州军太能打——北元骑兵屡次栽在他们手里,如今我朝上下,对北元骑兵的忌惮已大不如前,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蔡正阳一脸委屈,话里却带着几分暗讽。 “你这话什么意思?”郭嘉佑顿时不满,这几乎是指着鼻子说北元军队不行。 “王爷,郭大人,积石州本就贫瘠,如今西凉占了兰州、河州,已对临洮府形成钳制。若是议和不成,只怕临洮府都难保,更何况积石州?”蔡正阳索性反过来劝说二人,无论如何都得把和议谈成,否则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那岁币便只减两成,否则,就继续打!”完颜卜悦没了办法,蔡正阳说的是实话。若再不停战,大乾与西凉在临洮府联手,北元的压力可就太大了。 蔡正阳顿时喜上眉梢——这事成了!用两成的岁币换一个积石州,太值了。积石州虽贫瘠,商路开通后却能生财。 离开驿馆后,他翻身上马,径直往皇宫奔去——这可是大功一件。 赵牧听闻北元愿意让步,连积石州也肯归还,只觉一股意气风发涌上心头。 此番一举拿下五州之地,不仅连通了西凉,更对北元形成了进可攻的态势。日后北元若想南下,必先攻克淮北三州,这相当于给大乾添了一大块战略缓冲。 可就在他意气风发之际,梁公公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连礼仪都顾不上,只把手中的纸条递到赵牧面前。 赵牧缓缓展开,整个人瞬间僵住。 辛表程死了!在朱家曲镇那一战就死了,只是襄阳军暂时隐瞒了消息。 “明日一早,宣北元使团上殿,签订和议国书。”赵牧收敛了所有情绪,语气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蔡正阳察觉到不对劲,却不敢多问。皇帝不想说,他便识趣地闭口。 待蔡正阳离去,赵牧的面色才染上几分悲凉。辛表程的死,完全出乎他的预料,更打乱了他的部署。 这次北伐,功劳最大的便是中路军统帅辛表程,如今却战死了。而死因,竟与另一位中路军大将谭良弼私自撤兵有关——这让他不得不谨慎处置。 和议达成,算是大胜,可辛表程身死,中路军已群龙无首。若是再处置了谭良弼,中路军会不会生乱? 此番北伐,谭良弼同样战功赫赫,结果一个身死,一个可能被罢黜——这岂不是要把中路军内部不和的问题彻底暴露?人员安排不当的责任该谁来背?又如何庆祝这大胜? 赵牧陷入沉思。凭本心,他定然要拿下谭良弼,给辛表程一个交代,可背后牵扯甚广,又让他投鼠忌器。 从前总想着,待自己主政,定要做到公平公正,可真坐到这个位置,才知其中的艰难。 原本北伐胜利,正是他稳固根基的好时机,难道要因为用人不当,下一道罪己诏? 这一夜,赵牧彻夜未眠,最终决定先稳住局面,把与北元的和议落实再说。 次日,和议在朝堂上顺利进行。大乾本就不差那点岁币,能一举拿下五州之地,足以将绍兴和议以来的憋屈一扫而空。 “蔡爱卿,和议诸事已毕,使团便由你礼送出境吧。”赵牧示意蔡正阳陪同北元使团离开。辛表程身死的消息瞒不了多久,幸好和议已尘埃落定。 散朝后,赵牧留下了几位重臣。此事太过重大,他一个人拿不定主意。 “诸位爱卿,都是我大乾的柱石,有些事,朕也不瞒你们了。辛爱卿在朱家曲镇那一战,已然为国捐躯。”赵牧的声音带着几分沉痛。以辛表程此番的功绩,本可再进一步,成为参知政事的副相。 “陛下,会不会是弄错了?”最先开口的是枢密副使谭之望。若是辛表程真的死了,他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朝堂争斗归争斗,却都在可控范围内,谁也不愿意见到这般局面。 “不会错,正式文书这两日便会送达兵部。”赵牧摆摆手。暗夜司若是连这种消息都能弄错,留着也没用了。 “陛下,臣要弹劾谭良弼,临阵怯战,私自退兵!”谢必安毫不客气,直接开口弹劾。 “陛下,枢密副使谭之望,纵容谭良弼不尊军令,屡次冲撞主帅!”梁俊卿趁机痛打落水狗——若不是谭之望为其撑腰,谭良弼怎敢如此肆无忌惮? “陛下,臣要弹劾谭之望、谭良弼父子,上下勾连,罔顾军纪!”接替王守奎的吏部尚书杨德元更狠,直接将父子俩一并弹劾。他与辛表程私交本就不错,原本还等着为对方接风洗尘,没想到人却没了。 大乾这些年,还是头一次有这么高品级的文官战死,竟还是被谭良弼坑死的——这口气,谁能咽得下? 群情汹汹,连赵牧都有些心惊。兵部尚书谢必行已经撸起了袖子,若不是他在场,怕是已经动手了。 “咳!诸位都是朝堂重臣,行事还需稳妥些。辛大人为国捐躯,本官亦甚为悲痛,但终究该听听谭大人怎么说。”魏师逊接到赵牧的眼神,知道该自己出面和稀泥,总不能真让他们在殿上打起来。 “诸位,诸位!犬子也是万般无奈啊!连日大雨,军中粮草断绝,如何再战?他不过是回襄城补给而已。襄阳军战力彪悍,辛大人指挥有方,本不该落入那般境地。都是那冷碑——辛大人麾下的将军,因劫掠百姓被呵斥,竟临阵叛逃,这才导致襄阳军被困!” “犬子得知消息,立刻派兵救援,只是唐州军先一步救出了襄阳军。如今那冷碑已被犬子捉拿,本是要交由辛大人发落,实在不知辛大人已然为国捐躯……这冷碑,当真该死!” 谭之望想起儿子此前的来信,赶紧把责任全推到冷碑身上。这些大佬的怒气,总得有个宣泄口。 反正冷碑本就该死,不如用他的命,堵住悠悠众口。 “这冷碑当真该死!竟为一己之私,置大军安危于不顾,当凌迟处死,以儆效尤!”崔思退接过话头,话锋一转,“谭将军虽有过失,但北伐有功,又及时补救,斥责一番也就是了。” 他倒不是想救谭良弼,只是敏锐地察觉到,皇帝并不想重责谭良弼。 显而易见,若真要处置谭良弼,谭之望必然受牵连。可中路军的人员安排本是枢密院拟定、朝堂首肯的,真闹大了,谁也脱不了干系。好好的大胜,若是变成追责大会,谁都不愿意见到。 “当初中路军的人员安排,是枢密院拟定,朝堂诸公也都首肯的。如今中路军连下五州,战功卓着,辛大人当居首功。”隆大元也赶紧表态,作为皇帝心腹,此刻正该为陛下分忧,“陛下,臣恳请,对辛大人追封厚葬,以慰其在天之灵!” 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北伐大胜,人人有功。若是把中路军的事闹大,大家都难辞其咎,不如大事化小——给辛表程足够的荣宠,再拿冷碑顶罪,这事或许就能遮掩过去。 梁俊卿本恨不得趁机踩死谭之望,可转念一想,自己身为枢密使,用人不当的责任最大,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人走茶凉 “诸位爱卿,朕打算追封辛爱卿为桃源公,在桃源县为他修建祠堂,让百姓世代供奉香火,你们觉得如何?”赵牧心里清楚,这些重臣虽因局势所迫暂时按捺着不满,但终究难平。 他这般安排,也是为了安抚人心。辛表程死得冤枉,既然没法拿谭良弼问罪,便只能在身后事上多做弥补。 众人齐声应和称善。国公已是人臣能得的最高封爵,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赵牧暗暗松了口气,总算把这事暂且糊弄过去。他太需要一场胜利来稳固自己的统治了。 可紧接着传来的消息,让他顿时头大——襄阳军联合唐州军,把兴化军堵在了襄城,还切断了对方的物资补给。 赵牧暗道不好,这要是真内讧起来,中路军就彻底完了。 面对这种哗变的苗头,谁都得慎之又慎,一旦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赵牧焦头烂额之际,武安君已亲自率领百余骑兵抵达襄阳。 他此行,一来是为了海棠姑娘,二来也是因在襄阳有产业,顺便探探陆炳及其背后王洪明的底细。 在城门口亮明身份后,武安君一行被迅速放行,直奔府衙而去。 刚进府衙没几步,就见陆炳快步迎了出来,并未因辛表程已死便摆出傲慢姿态。 “武大人,您怎么不先派人通个信?下官也好在衙门口恭迎。”陆炳与武安君也算相识,当初为槿颜赎身时,他还曾行过方便。 如今陆炳虽暂代襄阳知府之职,却仍是正六品通判,与武安君的唐州知州算是平级。 但武安君还身兼团练使,麾下唐州军此番又立下大功,升迁是板上钉钉的事,陆炳自称“下官”,倒也合情合理。 “陆大人这话就见外了。你我相识多年,承蒙你多番照拂,这么说,反倒生分了。”武安君顺势拉住陆炳的手,对方既释放善意,他自然乐意配合。 “武大人此番北伐劳苦功高,下官今晚备了薄宴为您接风,还望赏光。”陆炳立刻心领神会,你好我好大家好,当即引着武安君往后堂走去。 陆炳将武安君带到自己的公事房,自有书吏奉上茶水,请他落座。 “怎么没见苗师爷?”武安君环顾四周,有些诧异。 按惯例,知道他来了,苗正雨该出来见个面才是。 “这……咳,苗师爷去随州了。衙门里有些账目,得去转运使王大人那里说清楚。武大人您也知道,苗师爷算是辛大人的私人随从,并非朝廷在册的官员……”陆炳尽量把话说得明白些。他知道武安君没混过官场,有些门道未必清楚。 像苗正雨这样的师爷,本是辛表程的心腹。辛表程权势正盛时,陆炳也得敬他三分。可如今辛表程一死,苗正雨便成了无根浮萍,连衙门里的书吏都比不上——书吏好歹在册有编制,按月领俸银,而苗正雨的月钱全靠辛表程私下发放,根本没有可比性。 从前的王洪明,甘愿在随州过清闲日子,对襄阳的事不多插手。如今辛表程去世,他以京西南路转运使的身份,叫苗正雨去随州对账,倒也名正言顺。 明面上是对账,暗地里究竟为何,却不好说。苗正雨经手的,可不止衙门公账,连辛表程的灰色收入都要经他手打理。 虽说那些灰色收入大多用来贴补襄阳军,但具体明细,恐怕除了辛表程,就只有苗正雨能说清了。 王洪明把苗正雨叫去随州,到底打什么主意,武安君猜不透,却能猜到苗正雨的日子定然不好过。 “陆大人,你也知道,辛大人对我有知遇之恩。他临终前特意叮嘱,要让苗师爷为他扶棺回乡,落叶归根。不知王大人那边的差事,何时能了结?”武安君打算拉苗正雨一把。 一来是两人私交不错,苗正雨从前多有照拂;二来是苗正雨这些年替辛表程处理公文账目,是此中高手,而他麾下正缺这样的人。 王洪明自有幕僚,未必用得上苗正雨,正好让他接过来。这时候伸手相援,对方定然感激涕零,再加上往日交情,不愁他不尽心办事。 “辛大人为国捐躯,这点遗愿自然不能怠慢。下官这就派人去随州告知王大人。”陆炳不知武安君说的是真是假,但这话既然说出口,便只能当真事办。 辛表程战死沙场,连这点遗愿都满足不了,传出去,王洪明怕是要被唾沫星子淹死。 “那就多谢陆大人了。”武安君起身行礼,陆炳给面子,他也得识趣。 “陆大人,我在城里有份产业,往日每月都将两成净利缴到衙门账上,不知往后……”武安君也算投桃报李。生意要想长久,总得有人照拂,陆炳便是个合适的人选。 “两成太多了。武大人也不容易,唐州军还得自筹钱粮。这样吧,就一成半,回头我让人去对接。”陆炳大手一挥,直接减了半成,算是卖武安君一个人情。 “这……对了,我那兄弟郭进还有两处酒楼,也得劳烦大人照拂一二。”一事不烦二主,索性都交由陆炳打理,至于他往衙门账上缴多少,就不必细究了。 “武大人既然信得过下官,就交给我便是,定能办妥。”陆炳觉得今日真是个好日子,平白多了不少进项。 这些钱自然要上报给王洪明,但他总能分润些好处,也能在王洪明面前显露本事。 “有陆大人这句话,我这颗悬着的心总算能放下了。不过还有件麻烦事,想请陆大人参详。”武安君摸了摸下巴,他今日最重要的事,是来接海棠姑娘走。 “下官猜,是不是跟海棠姑娘有关?”陆炳微微一笑,暗道武安君果然大手笔。 方才武安君提起郭进的酒楼时,他就猜到对方是想把郭进留下。郭进可是辛表程手下最精锐的人马,如今也有了官职,若要回襄阳,这点产业哪用得着特意托人照拂? 但陆炳也不想多事。郭进作为辛表程的心腹,此番辛表程身死,本就脱不了干系。日后襄阳换了主政者,他怕是也要被边缘化,倒不如跟着武安君自在。 不过这些都是朝廷在册的官兵,他们具体怎么操作,就不是陆炳该操心的了。 至于郭进和海棠的事,他作为百花楼的幕后东家,自然清楚,往日里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点心思,果然瞒不过陆大人。可怜这对痴情人,还望大人高抬贵手。”武安君笑着拱手,算是默认了。 “海棠姑娘这事,还真有些棘手。她父亲当年犯的事不小,身契还在教坊司。武大人您也知道,咱在地方上虽说能说上话,但在礼部那些老爷跟前,实在不值一提。”陆炳摊开手,这事他还真做不了主。 他能从教坊司弄些调教好的女子,也是花了银钱的,但身契却攥在礼部手里。 礼部在六部中最为清贵,他陆炳有什么资格置喙?若是这事好办,当初辛表程早就顺手办了。 “咳,陆大人,身契什么的倒无所谓,关键是人。”武安君压低声音说道。 人就在百花楼,只要陆炳肯让他带走,其他都好说。 “按当初跟教坊司的约定,这些没身契的女子,终身不得离楼。年纪大了要送回教坊司,就算死了,也得等教坊司的人来了才能入土。”陆炳摇了摇头,显然教坊司对这些女子看管极严。 普通罪臣之后,会连人带身契一起卖掉,而像海棠、叶柔这样的,身契都压在礼部。 “要是人丢了呢?”武安君才不管这些,不信礼部会为了一个女子兴师动众。 “丢了?那得赔钱。”陆炳觉得武安君倒是上道,不像郭进那个死心眼,他暗示过好几回都没接茬。 “陆大人,若是海棠姑娘‘丢了’,给楼里的损失加上赔付教坊司的银钱,一共得多少?”武安君当然明白,人可以“劫”走,但绝不能让陆炳赔钱。 人情归人情,生意归生意。这些女子在百花楼都是摇钱树,他自然得付足代价。 “按行情,海棠姑娘赎身要三千两,若是‘丢了’,赔给教坊司得两千两,合计五千两。”陆炳话锋一转,“武大人,过两日城外十八里坡的桂老爷过寿,本请了楼里的秋月姑娘去演出,可巧秋月姑娘身子不适,只能让海棠姑娘代劳了。” 武安君瞬间秒懂。两日之后,他只需在城外等着,届时蒙面“劫”人,也算给陆炳一个借口。任凭教坊司怎么查,都只会是“被劫匪掳走”,百花楼认赔银子便是。 五千两银票交割完毕,两人越聊越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干脆都搁下公务,陆炳叫上几个心腹,陪着武安君去酒楼接风洗尘了。 陆炳虽背靠王洪明,却也想多留条路。武安君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成就,前途不可限量,现在早早攀附,日后未必不如跟着王洪明。 话说随州那边,苗正雨已经被下狱了,罪名是账目不清。 说账目不清,其实有些冤枉苗正雨。衙门的公账做得天衣无缝,至于那些见不得光的暗账,早在辛表程死讯传来时,就被他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这些暗账本就见不得光,若是落到别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的大乾,朝廷拨付的钱粮仅够军队糊口,要想打造精锐,就得自己想办法筹钱贴补,辛表程也不例外。 这本是暗地里的潜规则,可一旦摆到台面上,“巧取豪夺”“敲诈勒索”“豢养死士”“私藏甲胄”……随便哪顶帽子扣下来,都足以让人身败名裂。 苗正雨不仅公账做得漂亮,还能倒背如流。王洪明带着心腹盘问了半天,愣是没找出半点漏洞。 王洪明把苗正雨弄来,就是想查清辛表程钱财的来龙去脉,看看还有多少家底,为接手襄阳军做准备。 按惯例,辛表程战死,他这个转运使理应更进一步。若是能把财路攥在手里,就算日后有人接手襄阳军,他这个转运使也不会再是摆设。 可没想到,苗正雨竟是此中高手,半点破绽都不露,让王洪明恨得牙痒痒。 “大人,要不……动刑吧?”提点刑狱司贾盛阳在一旁提议。 王洪明作为转运使,只管一路财税、监察地方、维持治安,没有审讯权,便把提点刑狱司的贾盛阳请了来。 往日里在辛表程面前,贾盛阳乖得像只猫,跟苗正雨更是称兄道弟,如今却翻脸不认人,只为傍上王洪明这棵大树。 “这样合适吗?”王洪明有些犹豫,毕竟是辛表程的心腹。 “不过一介刁民,仗着辛大人的信重便无法无天,不给点颜色看看,真不知道天高地厚。”贾盛阳面色阴狠地说道。 他早听说辛表程生财有道,往襄阳军砸了不少钱,这才让军队在北伐中大放异彩。 公账上毫无出入,定然有暗账。不可能刚好用完所有银钱,若是能把结余弄到手,足够他们肥上一把了。 王洪明惦记的是其中明细,好为自己夺权铺路;贾盛阳则盯着暗账里的积蓄,想趁机捞好处。两人各怀心思,倒也一拍即合。 “下手别太狠。”王洪明微微点头,理当如此。一个随从而已,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贾盛阳大喜过望。虽说提点刑狱司有审案权,可没有王洪明撑腰,他还真不敢动苗正雨。 苗正雨看着曾经称兄道弟的贾盛阳,不由得惨然一笑。树倒猢狲散,果然是至理名言。 从前贾盛阳见了他,热情得恨不得勾肩搭背,一口一个“兄弟”。 “老苗啊,辛大人那些事,都是经你手的,有些事,你瞒不住。”贾盛阳背着手,襄阳府衙里谁不知道,辛表程的事多经苗正雨之手。 “贾大人,账簿我已悉数上交,不知有何出入?具体物资都由各坊书吏清点入账,大人尽可去查验。”苗正雨怎会不知贾盛阳想要什么,只是他不能给。 王洪明和贾盛阳如此急迫,恐怕所图不小。 如今辛表程身死,朝廷尚未盖棺定论,若是他们拿这些做文章,怕是要污了辛表程的名声。 苗正雨虽不认为自己是义薄云天的大侠,却也懂忠义二字。辛表程待他不薄,士为知己者死,他不能让大人死后蒙冤。 况且,自己若是承认了暗账的存在,这些人又怎会放过他?横竖都是遭罪,不如做个硬骨头,至少能保住辛表程的名声。 “老苗,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贾盛阳见苗正雨装糊涂,顿时恼羞成怒。 往日里趾高气昂也就罢了,如今辛表程已死,他一个布衣,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 “大人不妨明说。”苗正雨故作茫然,根本不接招。 “辛大人这些年为了襄阳军,花了多少心思,这里面都少不了你的影子。说说吧,银钱从哪来,到哪去了,剩下的在哪?”贾盛阳没空跟他兜圈子。 “大人说什么,在下真听不懂。襄阳军每月都有朝廷按时拨付的钱粮,从未短缺。账簿上一分一毫,都清清楚楚。”苗正雨打定主意不认账,自然不会松口。 “啪!”贾盛阳扬手就是一记耳光,打得苗正雨一个踉跄,嘴角顿时渗出血迹,显然用了十足的力道。 苗正雨站稳身形,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他没想到贾盛阳会如此不留情面。 第一百八十章 落难 “既然你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本官动粗!来人,上刑!”贾盛阳嘴角撇出一抹阴狠,眼下不仅要从苗正雨嘴里掏出好处,更要在王洪明跟前显出手段,索性把所有顾忌都抛到了脑后。 两名膀大腰圆的差役立刻上前,像拖死狗似的将苗正雨架到刑架旁。那木架黑沉沉的,铁镣上还凝着暗红的锈迹,一看便知是随州衙门专门对付重刑犯的物件,光是瞧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贾大人!你无凭无据便动私刑,就不怕言官弹劾吗?”苗正雨被铁链勒得骨头生疼,看着那刑架,终于慌了——他没想到贾盛阳竟狠到这份上,这哪里是盘问,分明是要置他于死地。 “弹劾?”贾盛阳嗤笑一声,大马金刀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指尖敲着扶手,“谁会为了你这一介布衣,得罪我与王大人?真把自己当盘菜了。给我用鞭子抽,记得蘸盐水!” 差役早得了吩咐,拎起浸过盐水的鞭子,臂弯猛地一沉,带着破空声朝苗正雨背上抽去。“啪”的一声脆响,粗布衣衫瞬间裂开,血痕像蜈蚣似的爬出来。苗正雨咬着牙想硬撑,可第二鞭落下时,钻心的疼直往骨头缝里钻,终究没忍住,凄厉的叫喊穿透牢房,连外面巡逻的差役都忍不住顿了脚步。 “停!”贾盛阳抬手示意,鞭子悬在半空。 他慢悠悠走到苗正雨跟前,看着对方汗湿的鬓角和紧咬的嘴唇,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佩服:“老苗,也别怪我,职责所在。说了吧,何苦遭这份罪?你扛不住的。” “大人,在下真的不知道您要问什么。账簿都已上交,分毫不差啊!”苗正雨喘着粗气,声音发颤,却依旧不肯松口。 “你敢耍我?”贾盛阳的脸骤然沉了下来,方才那点佩服瞬间被怒火吞噬——都打成这样了,还敢嘴硬? “大人明鉴,在下绝无此意。”苗正雨垂下眼,他知道此刻激怒对方,只会更惨。 “接着打!往死里打!打到他求饶为止!”贾盛阳猛地转身,坐回椅子上,死死盯着刑架上的人,“我倒要看看,你这骨头能有多硬!” 牢房里很快响起更凄厉的惨叫,夹杂着鞭子抽肉的闷响,可那叫声里始终没有求饶。直到苗正雨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鞭声才停了。贾盛阳起身,亲自拎过一桶冰冷的盐水,劈头盖脸泼了下去。冷水激得苗正雨猛地睁眼,刚吸进一口气,就被浑身伤口的灼痛呛得剧烈咳嗽,疼得浑身痉挛。 “把他的右腿垫起来!”贾盛阳撸起袖子,看来不动真格的,这书呆子是不会开口了。 差役搬来石块,把苗正雨的右腿架得老高,骨头错位的剧痛让他脸都拧成了一团,豆大的冷汗顺着下巴往下掉,却依旧死死咬着牙。贾盛阳看着他这副模样,眼底的狰狞更甚,抄起旁边的木棍,狠狠朝膝盖砸了下去。 “咔嚓”一声脆响,在死寂的牢房里格外刺耳。苗正雨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呜咽,眼睛一翻,再次昏死过去。 “泼醒他,换左腿!”贾盛阳把木棍往地上一扔,语气冷得像冰——今日非要撬开这张嘴不可。 “贾大人,王大人请您过去。”就在这时,王洪明的师爷邢和出现在牢门口,眉头紧锁。方才在外面听着里面的动静,他心里直打突,暗骂贾盛阳太过狠毒,这是要把所有人都拖下水。 “你们在这守着,我去去就回!”贾盛阳抹了把脸上的汗,转身往外走,脚步有些急促——他隐约觉得,事情或许要变。 “把人先放下来,上些伤药,妥善安置!”邢和看着刑架上血肉模糊的人,心里泛起一丝不忍,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只盼苗正雨能扛过去。 “邢师爷,贾大人刚才吩咐……”两个差役面面相觑,有些为难。 “怎么?老夫的话不好使了?”邢和脸一沉,“这人要是死了,你俩担得起责任?要不要现在去请王大人来评理?赶紧照办!” 差役们吓了一跳,哪敢真去惊动王洪明,赶紧七手八脚把苗正雨从刑架上解下来,往旁边的草堆上挪。至于贾盛阳那边,反正有邢师爷顶着。 “大人唤我来,可是有新吩咐?”贾盛阳进了公房,见王洪明正背着手踱步,神色焦躁,赶紧问道。 “那师爷,招了没有?”王洪明转过身,示意他坐下说话。两人虽品级差着一截,但各司其职,此番算是利益勾连的合作,倒也不必太过拘谨。 “还没有。”贾盛阳有些尴尬,“此人嘴太严,打了半天,愣是不肯松口。不过大人放心,下官有的是法子,最多三五日,定让他开口。只是他身子弱,不敢下手太狠,怕真出了人命,线索就断了。” “三五日?不成!”王洪明连连摆手,语气斩钉截铁。 “大人是觉得太慢?”贾盛阳揣摩着他的心思,“刑部的手段我都熟,只是重刑得循序渐进,还得张弛有度,不然真扛不住……” “贾大人,明说了吧,襄阳府通判陆炳派人来提人了。”王洪明打断他,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这怎么行?”贾盛阳猛地站起来,脸色瞬间难看,“陆炳与大人素来交好,您一句话的事,他岂能不依?这分明是糊弄人!” “此事难就难在,陆通判来要人,是奉了唐州知州兼团练使武安君的意思。”王洪明叹了口气,眼神凝重,“说辛大人死前有交代,要这位苗师爷扶灵回乡,落叶归根……”他真正忌惮的,从来不是陆炳,而是那个武安君。 “是他?”贾盛阳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一个唐州知州,还能管到京西南路的事?大人何必理会?”他正到关键时候,这时候放苗正雨走,不仅前功尽弃,以那书呆子的性子,日后必遭报复,这怎么成? “你怕是还不知道,这位武大人已联合襄阳军,把兴化军的粮道给断了。”王洪明的声音压得更低,“如今兴化军被困在襄城,进退两难。这事已经捅到了御前,若是把你我动辛大人旧部的事也牵扯出来,你觉得下场会如何?”眼下明摆着,武安君带着唐州军和襄阳军死磕兴化军,还占了上风,这节骨眼上,谁也不想引火烧身。 “那就一不做二不休,说他在狱中畏罪自杀!”贾盛阳双眼一眯,闪过一丝狠厉——死无对证,最是干净。他已经把苗正雨折腾成这样,若是放虎归山,以对方的手段,日后定要找自己报仇。苗正雨跟着辛表程多年,绝非普通书生,真要请些江湖高手来寻仇,他夜里都睡不安稳。 “你……你糊涂!”王洪明气得吹胡子瞪眼,“武安君是什么人?山匪出身,连谭良弼都不放在眼里!真把他逼急了,带着人马杀过来问罪,你我挡得住吗?”比起那些讲究体面、按规矩出牌的朝廷官员,武安君这种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狠人,根本不按常理出牌。谭良弼那般有兵权有靠山的人物都敢硬刚,何况他们? “他难不成还敢造反?”贾盛阳仍不甘心,梗着脖子道,“一个边陲知州,就算有几分军功,还能翻了天去?朝廷数十万精锐在,还怕他不成?” “他连北元都敢反,还有什么不敢的?”王洪明盯着他,语气极重,“如今他手里握着数千精锐骑兵,真被逼急了,什么事做不出来?你别忘了,若是因你我二人逼反了他,第一个下狱的就是你我!” “这……”贾盛阳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王洪明这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他所有的侥幸——是啊,真闹到那一步,谁也跑不了。 恰在此时,邢和匆匆进来,凑到王洪明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王洪明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狠狠瞪了贾盛阳一眼——他没想到这姓贾的下手这么狠,短短功夫竟把苗正雨的腿都打断了!难怪对方死活不肯放人,这梁子结得太深了!可他王洪明,绝不能被拖下水。 “老邢,快!去请随州最好的大夫,给那苗师爷治伤!然后立刻派人送襄阳去——不,你亲自去送,务必交到陆通判手里!”王洪明说完,目光沉沉地看着贾盛阳,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 贾盛阳心里一凛——他刚才确实动了灭口的心思,可王洪明这眼神分明是在说“你敢”。邢和亲自护送,就是断了他最后一丝念想。 邢和不敢耽搁,赶紧去牢房把苗正雨抬出来,送往随州最大的医馆。 苗正雨是被疼醒的。他费力地睁开眼,只见自己躺在一间干净的房间里,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檀香,身上的伤口虽仍在灼痛,却没了牢房里的腥臭味。难道……这是死了?若死后是这般光景,倒也不算太差。可当他想动一下时,右腿传来的剧痛让他忍不住闷哼出声——看来还活着。 “苗先生醒了?感觉怎么样?”邢和听见动静,推门进来,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这……多谢邢先生搭救。”苗正雨认得他,是王洪明身边的师爷,只是往日交集不多。看来能从那鬼牢房里出来,多半是这位邢师爷出了力。 “哎,不敢当,在下哪有这本事。”邢和连连摆手,在床边坐下,语气带着几分唏嘘,“说来也是巧,襄阳陆通判派人送来文书,说唐州的武大人到了襄阳,特意要提你去给辛大人扶灵返乡。王大人便派我去狱中提人,谁知道刚进牢房,就见你被折磨得晕过去了——这贾盛阳,下手也太狠了!” 他顿了顿,又道:“我赶紧回禀大人,这才把先生送到医馆。大夫说伤得重,得好好养着。等伤势稍稳,我就亲自护送您去襄阳,绝不敢再出岔子。” 邢和三言两语把事情说清,既把王洪明摘得干干净净,又给自己落了份人情,所有的脏水都泼到了贾盛阳身上。 苗正雨心头猛地一震,随即涌起狂喜——竟是武安君来捞他了!必须尽快离开这鬼地方!只要能到武安君身边,他就安全了。这世间,论护人周全的本事,谁也比不过武安君。郭进虽勇,终究是个武将,没自己的根基;而武安君有唐州这块地盘,有自己的军队,说是一方小诸侯也不为过。到了唐州,别说贾盛阳,就是王洪明来了,他苗正雨也敢挺直腰杆说话。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后面更精彩! “那个……邢先生,在下觉得身子还撑得住,不如尽快上路?”苗正雨心急如焚,面上却尽量保持镇定。他不知道武安君在襄阳会待多久,若是错过了,自己能不能活到下一次机会,还是未知数。 “这恐怕不妥。”邢和面露难色,“大夫说,您腿上的伤太重,就算好生将养,日后怕是也难免不便。若是赶路扯动了伤口,万一……”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白——弄不好就得落下终身残疾。 “无妨。”苗正雨攥紧了拳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还请邢先生尽快安排。待见到武大人,必有厚礼奉上,绝不食言!”此刻的他,就像溺水之人,武安君便是那唯一的浮木,必须尽快抓住才能活命。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既如此,我这就去备马车,咱们这就上路!”邢和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再多劝。卖个人情,还能得笔厚礼,何乐而不为? 邢和的动作很快,不到半个时辰,一辆宽大的马车就停在了医馆门口,车厢里铺着厚厚的棉褥,还备了伤药和清水。他亲自驾车,两侧跟着六名精壮的护卫——都是转运使衙门里的好手,一路护着往襄阳而去。 再说武安君这边,在襄阳安顿下来后,先去了江南优品铺子。槿颜不在,如今由云歌打理着生意。他昨日与陆炳喝得酩酊大醉,就在铺子二楼歇了一夜,今早又特意去看望了边老汉一家——这些产业是他在襄阳的根基,半点马虎不得。 刚回到铺子,想坐下喝口茶歇口气,就见小檀气鼓鼓地站在门口,双手叉腰,腮帮子鼓得像只青蛙,显然是等了许久。 第一百八十一章 贤内助 “这是谁惹我们家小丫头片子生气了?”武安君笑着踱到小檀跟前,伸手弹了弹她鼓起的腮帮子。这李采薇身边的丫头,性子活泛得很,瞧着就讨喜。 小檀被他这亲昵的举动弄得一怔,随即梗着脖子哼道:“姑爷昨日进城时那般大阵仗,襄阳城谁没瞧见?偏偏商行的门坎都快被您绕秃了,就是不肯来!”她心里替自家小姐委屈——李采薇嘴上说着“不必急”,昨夜房里的灯却亮到后半夜,窗纸上的影子挪来挪去,分明是等得坐不住了。 “是为夫的不是。”武安君一拍额头,恍然想起自己如今在襄阳也是有家室的人了。从前每次来都宿在江南优品铺,倒把李采薇和商行这处真正的“家”给忘了,“这就去赔罪,劳烦小檀姑娘带路?” 他学着李采薇平日里的模样,在小檀头顶轻轻敲了记,力道轻得像拂过一片羽毛。 小檀脸颊微红,嘴上却依旧不饶人:“哼,商行可不是谁都能进的!”话虽如此,脚下却已转身朝门外走去,“上车吧。” 此时夏收在即,商行正忙着筹备收粮的事,同时还要从外地采买布料、针线等日用物资。农户们卖了余粮,总要添置些家当,商行作为小商贩的上游,自然得提前把货备足了。 武安君赶到时,李采薇正在后院翻账簿。具体的杂事自有管事打理,她只需把好方向、算清账目。这还是武安君头一回见她处理公务的样子——从前他总在前厅候着,要等她忙完了才能见着面。如今成了她的夫君,总算能直入后院了。 “小檀,说了对账时别来扰我。”李采薇头也没抬,笔尖在账册上沙沙滑动,声音里带着几分专注后的微哑。 “得妻如此,为夫怕是要被财神爷追着送钱了。”武安君走到她身后,下巴轻轻搁在她发顶。 “啊!夫君?”李采薇猛地抬头,账本差点脱手掉在地上,脸颊瞬间飞红,慌忙起身行礼,“你怎么来了?” “看你这般辛苦,怕累坏了。”武安君顺势将她揽入怀中,鼻尖萦绕着她发间淡淡的皂角香。他何其有幸,身边的女子个个都在为他的事业操劳,连见一面都难。 “哪就累着了,不过是这阵子事多些。”李采薇把脸埋在他胸口,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连日来的忙碌仿佛都消散了,只想就这么靠着。 “要不,跟我去唐州?”武安君轻抚着她的背,“襄阳这地界,日后是谁当家还说不准,到了我的地盘,总好过在这儿悬着心。” “偌大的家业,哪能说丢就丢?”李采薇在他怀里摇了摇头,“去唐州开个分号倒是可行,比如南阳就不错。”她从不似寻常女子那般,把一生都系在男人身上。自己有安身立命的本事,才最稳妥。 “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武安君失笑。如今他地盘大了,养唐州军也没从前那般吃力,不像过去,总惦记着商铺的银钱应急。 “我想把蜀地那个硫磺矿盘下来,约莫要十万两。”李采薇抬头看他,眼里闪着精明的光,“以后你要多少硫磺,咱们就挖多少,不过是多养些人手罢了。”她知道武安君对硫磺的需求极大,早就动了心思。 蜀地那矿还停留在人工凿石的阶段,产出低得可怜,成本却高得吓人。上次在大盘山,她亲眼见了煤矿和铁矿的开采法子,效率比这高了一倍还多。若是把矿盘下来,照着火矿的法子改造,保准能把硫磺价压到一两银子以下。 “十万两?”武安君咋舌,他麾下唐州军一个月也才耗三万两,这矿可真够贵的。 “贵吗?那可是占地数千顷的整座山。”李采薇不以为然,“要不是那土司急着用钱,八抬大轿请他卖,他都未必肯松口。” “土司?急用钱?”武安君皱起眉。朝廷在巴蜀、云贵虽有统治,却只及城池,城外广袤地界仍是土司说了算。这些人世代相传,不仅有良田财富,还有私人武装,连官府都得让三分。在他看来,土司哪有缺钱的道理?除非是在谋划什么大事。 “嗯,先前我爹问过,人家压根不搭理——那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产业。”李采薇也觉得蹊跷,“前两个月却突然托人找我爹,说想把矿盘出去,问我们有没有意向。” “十万两,我瞧着他未必卖得出去。”武安君摇头,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谁会砸十万两进去? “可若是不买,硫磺供应就难保证了。”李采薇忧心道,“断了硫磺,唐州军的火器怕是要受影响。” “在那种地方买矿,靠谱吗?”武安君揉了揉脸,没想到李采薇竟在谋划这么大的事。 “应当无妨。”李采薇笃定道,“那土司跟我爹自幼相识,是个重信守诺的。我爹看人准,说可信。”李恒盛走南闯北多年,识人的本事从未出过错,靠着这点,商路才能顺顺当当。 “商行有这么多现银?”武安君当然知道硫磺的重要性。若能有稳定且便宜的货源,他能打造出更多火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后面更精彩! “眼下还差些,不够就问我爹借,日后再还便是。”李采薇说得轻巧。襄阳分号家底虽厚,却要留足周转的银钱和物资,总不能掏空了去买矿。 “说吧,想要什么谢礼?”武安君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李采薇的脸瞬间红透,细若蚊吟道:“我想要个孩子。”夫君不在身边的日子,若有个孩子陪着,日子也能热闹些。 武安君心头一热,当即打横将她抱起,大步朝后屋卧房走去。 小檀在门外听得动静,赶紧捂住脸,指缝却张得老大,心里直嘀咕:这青天白日的,也太急了些…… 这边武安君与李采薇刚歇下,云歌就派伙计来商行寻人。小檀硬是等到屋里没了动静,才红着脸进去禀报。 武安君替李采薇掖好被角,在她额头印下一个轻吻,嘱她好生歇着,自己去去就回。到前厅一问,才知苗正雨已到府衙,陆炳让人来请他过去。 他折回后院跟李采薇说了声,转身往外走时,就听李采薇在帐内道:“小檀,把我给夫君备的马牵出来,我再歇会儿。”想来是被折腾得没力气起身了。 小檀应了声,领着武安君往马棚去。商行里养着好几匹马,其中一匹高头大马格外惹眼——通体乌黑,鬃毛像绸缎般油亮,连一根杂毛都没有。它比寻常草原马高出半个头,前后体长多出二尺,瞧着竟有牛犊子那般壮实。 “姑爷您瞧,这是小姐让人从西域胡商那儿淘来的,可不是那些草原马可比的。”小檀把黑马牵出来,让下人赶紧备好马鞍脚蹬,“日行千里都不在话下,您可得让人好生照看。” 武安君伸手抚过马头,只觉入手温热,马眼亮得像含着星光。他本就身材高大,若骑上这马,在战场上定能横扫千军。 “小姐说,让姑爷给它取个名儿。”小檀看着武安君眼里的欢喜,偷偷抿嘴笑——自家小姐就是会疼人。 “从今往后,就叫你‘黑豹’如何?”武安君轻抚着马颈,能感觉到这马的爆发力,定如草原上最迅捷的猎豹。 黑豹似是听懂了,打了个响鼻,用脑袋在他胳膊上蹭了蹭,像是在应承。 武安君翻身上马,轻轻一抖缰绳,黑豹便踏着小碎步冲了出去。门口的护卫见状赶紧上马跟上,只是那些寻常草原马像是怕了黑豹似的,远远缀着不敢靠近。 武安君刻意收着马速,不敢让黑豹撒开蹄子跑。襄阳城里人口稠密,纵马狂奔那是纨绔行径,他可做不来。 饶是如此,这匹神骏的黑马还是引来了一路惊叹。百姓们纷纷驻足,指着黑豹啧啧称奇:“这马比牛还壮实,怕是龙驹吧?” “骑在上面的是武大人!”有人认出了武安君,顿时议论开了。 “啧啧,真是文曲星下凡啊!”一个老者捋着胡须感慨,武安君的事迹早传遍了襄阳大街小巷,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什么文曲星?这分明是武曲星君!”旁边一个壮汉反驳,“哪有文曲星阵前斩将的?这是妥妥的战神!” “武曲星哪会作词?那诗那词,状元郎都比不上!朝廷还赐了进士出身,不是文曲星是什么?”老者梗着脖子争,在他看来,文贵武贱,武大人自然得是文曲星。 “依我看,说不定是比星君更厉害的人物下凡呢?”一个半大孩子探着脑袋插话。 “你这娃娃胡言什么!”老者和壮汉同时变了脸色,一把捂住孩子的嘴,慌忙挤出人群。星宿下凡已是僭越,再往高处说,那不是要捅破天吗?这话哪能随便说! 武安君没听见这些议论,打马到了襄阳府衙门口,把缰绳丢给护卫,大步往里走。 陆炳早已得了信,一路小跑着迎出来,脸上堆着笑,却掩不住眼底的焦灼:“武大人,这、这事……哎!”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人去随州时好好的,回来竟折腾成这样,贾盛阳那厮到底发了什么疯。 贾盛阳作为提点刑狱司,负责巡查京西南路刑狱,论品级算是陆炳这个通判的上司。但襄阳府地位特殊,陆炳平日里代行知府职权,与贾盛阳也算平起平坐,往日打交道时对方还算客气,没想到这次竟对苗正雨下这么重的手,弄得他左右为难。 “怎么了?”武安君眉峰一挑。他跟陆炳如今关系不错,能让对方这般为难,多半不是小事。 “武大人,您一会儿千万消消气,万事以和为贵。”陆炳陪着小心,事不是他做的,可人毕竟是送到府衙的。如今他代理府衙事务,若是武安君动了怒闹出乱子,他这个通判第一个跑不了。 “老苗出事了?”武安君的眉头拧得更紧,除了苗正雨,没别的事能让陆炳如此紧张。 “是……刑狱司的贾大人,用了些手段。”陆炳赶紧撇清关系,“您也知道,刑狱司的人都隶属刑部,行事向来重些……”言下之意,这事跟他没关系,跟转运使王洪明也没关系。各路提点刑狱司归刑部管,他们地方通判归吏部管,本就不是一路人。 “先去看看再说。”武安君的脸色沉了下来。辛表程刚死,尸骨未寒,他的人就被折腾成这样,当真是半分体面都不给。 “武大人随我来!”陆炳赶紧在前头引路,只盼着这事能赶紧了结。 院子里,苗正雨正躺在马车上哼哼,为了少遭罪,干脆把马车赶进了府衙。 “老苗,你怎么样?”武安君看着他满身伤痕,尤其是那被木板固定着的腿,脸色愈发难看——这是遭了大罪了。 “武、武大人!”苗正雨见了他,眼里瞬间亮起光,挣扎着想侧身行礼,却扯得伤口剧痛,疼得倒抽冷气,“还好……还活着。若非大人搭救,小的这次怕是真要交代了。” “该谢陆大人。”武安君指了指身边的陆炳,“若不是他及时派人去随州,等我的人到了,你怕是……”后面的话没说,但意思再明白不过。 “陆大人的恩情,小的没齿难忘!”苗正雨赶紧朝陆炳拱手,心里清楚,武安君这是在给他铺路。 陆炳忙摆手:“苗先生客气了。往日你我也算有交情,我若是早知贾盛阳那厮要动手,断不会坐视不管。”暗道武安君会做人,赶紧顺着台阶下。 “对了大人,这位是转运使王大人身边的邢师爷。”苗正雨又转向一旁的邢和,感激道,“若非邢师爷照料,小的怕是连襄阳城都到不了。这马车也是他安排的,不然根本上不了路。”他先前答应给邢和厚报,如今身无分文,只能指望武安君先垫上。 “多谢邢师爷费心。”武安君冲邢和颔首,随即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塞进他手里,“老苗身子不适,这马车就转给我用了。这点钱,权当车马费。” 他跟苗正雨打交道多年,哪会不懂他的意思?出手便是五百两——这马车连马带车撑死值三百两,多出的二百两,便是给邢和的谢礼。这手笔不可谓不大,邢和一年的俸禄加灰色收入,也未必能到这个数。 第一百八十二章 圣旨到 “在下谢过武大人。”邢和接过银票,指尖微顿——这出手比预想中更阔绰。他话锋一转,躬身道:“临走时王大人特意嘱咐,若武大人得空,不妨往随州一行,他必定扫榻以待。”王洪明毕竟是一方大佬,拉不下脸直接道歉,这话算是递了个台阶,表明了缓和的态度。 “眼下军情紧急,此番怕是抽不开身。”武安君颔首应道,“日后有空,定当登门拜访。”他懂王洪明的意思,今日之事暂且揭过,日后有的是打交道的机会。 邢和又跟苗正雨寒暄几句,带着护卫转身离去,一路往随州赶。 武安君唤来护卫,驾着马车先把苗正雨送到商铺——断腿的伤得重新处理,府衙的医官怕是应付不来。 “老苗,你这腿要是耽搁了,搞不好就彻底废了。”武安君走到马车旁,沉声道,“若是信得过我,我出手试试,至少能让你重新走路。” “那就劳烦武兄弟了!”苗正雨咬着牙应道。他知道这过程必然遭罪,可若是腿废了,别说骑马办事,就连上茅厕都得靠人伺候,那活着还有什么滋味? “忍着点。”武安君命人把苗正雨抬进内室,直接按在床上五花大绑——绳子勒得比在牢房里受刑时还紧,连腰腹都缠了三道。 “武兄弟,这、这绑得也太结实了吧?”苗正雨咽了口唾沫,全身上下只剩脖子能微微转动。那些被鞭子抽出来的伤口本就没愈合,被绳子一勒,又疼又痒,简直是钻心的煎熬。 “废话。”武安君塞了团纱布进他嘴里,“别乱动,不然断骨错位了,神仙也救不了。”他也是头一回尝试接骨缝合,身边又没个帮手,半点分心不得。 武安君运起内视之功,经脉血管的走向看得一清二楚。他拿起消过毒的手术刀,精准地划开伤口处的皮肤,露出里面断裂的骨头——果然,不仅断成了两截,还碎了好几块小骨头渣。若是放任不管,这腿以后别说受力,怕是连伸直都难。 苗正雨疼得浑身抽搐,脑袋一个劲往床板上撞。武安君抬手一掌拍在他后颈,将人击晕过去,可他知道,这昏迷撑不了多久。 他快手快脚地将断骨对齐,又小心地挑出碎骨片,随即拿起针线开始缝合。刚缝到一半,苗正雨果然哼唧着醒了,喉咙里发出“呜呜”的痛呼。武安君干脆不去看他,只管低头专注操作,直到最后用石膏固定好伤处,才松了口气。 这一套下来,连他都累出了一头汗。 武安君叫亲卫进来收拾残局,见苗正雨疼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便上前喂了几粒止痛药片,又一掌拍晕了他:“让他睡吧,明天醒了就好熬些了。” 吩咐亲卫在此守着,他跟云歌交代了几句商铺的事,便骑上黑豹往李氏商行赶。 今日是城外桂家庄桂老爷的寿辰,其子桂福泉特意从百花楼请了姑娘去献艺。原本定的是秋月,临了却换成了海棠——论名气和才艺,海棠可比秋月出众多了,一手琵琶弹得出神入化,多少达官贵人想一睹芳容都难。 桂福泉一大早就带着人来百花楼,他对海棠倾慕已久,更盘算着今夜演出后城门已关,海棠得宿在桂府——这可是天赐良机,若是能一亲芳泽,简直是此生无憾。 桂家本是襄阳大族,族中有人在朝中做官,只是桂福泉这一支渐渐势弱。此番借着老爷子做寿,正好跟其他几支攀攀交情,这才舍得花大价钱请百花楼的头牌。 海棠本不想去,可如今辛表程已死,她没了靠山,由不得自己做主。她瞥了一眼桂福泉那副垂涎欲滴的模样,胃里一阵翻腾,赶紧带着侍女钻进了马车。 “快,都麻利点,咱们先出城!”桂福泉喜不自胜,心里已经盘算着晚上如何“安排”。 “桂公子,明日午时之前,可得把人全须全尾送回来。”百花楼的向妈妈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锐利,“有半分差池,那赔偿银子可少不了。”不敲打几句,这色胚指不定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向妈妈放心!”桂福泉拍着胸脯,“瞧见没?那是我家护卫首领,快刀牛老八,江湖上有名有号的!保管万无一失。”他这次特意把家里的好手都带来了,襄阳左近向来太平,哪会有什么危险? 一行人马浩浩荡荡出城,往桂家庄而去。刚走了五六里地,就见道旁立着个“倭人”——头顶凉帽,背上插着把倭刀,脚踩木屐,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眼睛。 “哪来的野种,敢挡路?速速滚开!”桂福泉恨不得直接驾马车撞过去,只是离襄阳城太近,真闹出人命不好收场。 “你们汉人不是常说,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那“倭人”双手抱胸,声音故意压得沙哑,眼角带着一丝戏谑。 “放屁!一个倭人也敢在此撒野!”桂福泉气得脸红脖子粗,冲牛老八喊道,“给我打!” “报上名来!我牛老八刀下不杀无名之辈!”牛老八挽了个漂亮的刀花,缓步朝“倭人”走去,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我乃大和国武士,武田太郎。”“倭人”依旧没拔刀,语气轻蔑,“留下财物退去,可保性命。” 马车里的海棠本就觉得这声音耳熟,听到“武田太郎”四个字,忍不住嗤笑一声——这不就是“武大郎”么?亏他想得出来。 “放屁!倭人哪有你这么高的?装神弄鬼!”牛老八可不是桂福泉这种草包,他早年走南闯北,见过真正的倭人,普遍比汉人矮半个头,眼前这货比自己还高,分明是假扮的! 武安君暗自无语——好不容易弄的装扮,居然被这货一眼看穿,真是下不来台。他跟陆炳虽已暗中交易,但该走的“流程”还得走,让教坊司查起来也能摘干净。思来想去,襄阳附近没什么山匪,便打算让“倭人”来背这口锅,没想到栽在了身高上。 牛老八突然突进,长刀横扫,直劈武安君腰侧。这一刀快如闪电,带着八九成力道,显然是想速战速决。 桂福泉看得心花怒放,暗自庆幸带了牛老八——不然今日可就麻烦了。 可在武安君眼里,这所谓的“快刀”慢得像蜗牛。他脚下微动,身形瞬间闪到牛老八身侧,连刀都没拔,直接一记空明拳轰了过去。 牛老八根本来不及格挡,只觉肩膀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般横飞出去,“扑通”一声摔进道旁的水渠里。 “鬼啊!”桂福泉吓得魂飞魄散,扭头就往襄阳方向跑。 其他随从见状,哪还敢停留,一个个抱头鼠窜,只留下牛老八在水渠里装死。 牛老八刚才挨的那一拳,让他彻底凉了心——这根本不是一个段位的!他活了半辈子,从没见过这么快的身手,具体有多厉害不知道,但肯定比对方的身高还“高不可攀”。 他把头埋在水里,心里纳闷:你图财,该去追桂福泉啊,人都跑没影了! 正想着,却见那“倭人”竟朝自己走来。牛老八心里一紧——他就是个护卫头头,身上哪有什么钱财? “饶命!好汉饶命!”他赶紧从水里爬起来,“噗通”一声跪下磕头,知道装死是躲不过了。 武安君有些犹豫——他本没打算杀人,可这货偏偏不跑,别人都跑光了,就他留下。按“倭人”的凶悍性子,此刻该痛下杀手才对,留下活口似乎不太合理。 但他终究没下狠手,抬脚将牛老八踢晕过去,随即大步走向马车。 海棠的侍女吓得瑟瑟发抖,想跑又不敢动,海棠却端坐不动,眼神平静。 武安君掀开帘子,没卸装扮,只给了海棠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即驾着马车往汉水渡口赶去。 刚过汉水,就有亲卫来报:朝廷派了宦官传旨,人正在比阳城等着——按规矩,他这个唐州知州本该在比阳当值。 武安君跟海棠交代几句,让她先随十余骑护卫往大盘山去——郭进正在前线坐镇,她去了不方便。安顿好后,他打马先行,直奔比阳。 “下官唐州知州武安君,见过何公公。”武安君紧赶慢赶,第二天午后才到比阳,直奔衙门见传旨宦官。 “武大人好忙啊。”何公公斜睨着他,伸出五根手指,“咱家都等了五天了。”换谁被晾这么久,都得憋着气。 “公公恕罪,是下官怠慢了。”武安君赶紧上前,双手握住何公公的手,顺势塞过去一张银票,“这点心意,给公公买杯茶喝。” 这些宦官好不容易出宫一趟,自然要趁机捞些油水,吃穿用度都得花钱。武安君出手就是二百两——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点钱不能省。 “哎,咱家就是命苦。”何公公捏了捏银票,脸上的怒气瞬间烟消云散,“接旨吧。”在这地方有人伺候,可比在宫里看人脸色强多了。 “不用沐浴更衣?”武安君指了指自己——连续骑了两天马,身上全是灰尘汗渍,实在不像接旨的样子。 “无妨,心诚即可。”何公公摆摆手,显然银票的“威力”足够大。 武安君当即跪倒在地,心里嘀咕:不知道是赏还是罚。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武安君北伐有功,着即赴临安受封……”何公公尖着嗓子宣读,内容大多是褒奖他在北伐中的功劳,最后落脚点是让他去临安领赏。 “臣接旨!”武安君叩首谢恩,心里却老大不乐意——赏就赏呗,还得跑一趟临安,纯属折腾人。 他笑嘻嘻地接过圣旨,让邓宿收好——这好歹是官方认可,算是份体面。 “武大人,咱家多句嘴。”何公公见他识趣,便提点道,“你那阵仗,还是收一收的好。年轻气盛,陛下能理解,可过犹不及啊。”拿了人家的好处,总得说句实在话,细水长流才好。 “公公教训的是。”武安君点头应道,“下官这就下令,让弟兄们都在城里待着,不惹事。”他懂了——难怪让自己去临安,是怕他在地方上闹太大动静。 可不管怎么说,辛表程的公道他得讨回来,不然对不起那份知遇之恩。旁人怎么看不重要,他只求无愧于心。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后面更精彩! “武大人,咱家不妨明说,谭将军那边也有旨意,同样要去临安。”何公公摇摇头,武安君这态度,摆明了不想退兵。也罢,该说的都说了。 “那正好。”武安君笑了,“下官就去临安,跟谭将军好好‘见个高低’。”他甚至在想,若是皇帝干脆让他俩单挑,倒省了不少麻烦,直接把谭良弼毙了干净。 “武大人莫要意气用事。”何公公叹了口气,“临安可是朝廷所在,你区区一个六品知州,还是低调为上。”说罢转身往外走,他得趁这机会再享受享受难得的悠闲。 武安君当即让杨成和传令:襄阳军与唐州军战略收缩,守住鲁山和叶县即可,允许兴化军的粮草通行。 安排妥当后,他骑上黑豹直奔方城——那里暂时由谢永思驻守。 原本谢永思想跟襄阳军一起守鲁山,武安君考虑到他身份特殊,便让他在方城策应。 谢永思这阵子心情也不好——本以为北伐结束能再进一步,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前几日他爹来信说,家族在朝中也难以掌控局面,各方势力都掺和了进来,形势错综复杂。 听闻武安君来了,谢永思亲自到营门外迎接。若非武安君提点,这次北伐他估计只能喝口汤,哪能捞到如今的功劳? “武兄弟,圣旨都到了,你怎么还不尽快启程?”谢永思有些意外,按说拿到圣旨,第一时间就该南下临安才对。 “有些事,想请教谢兄。”武安君实在摸不准朝堂的节奏。如今辛表程这棵大树倒了,他能信任、又对朝堂足够了解的,只有这位谢家大少。 “但说无妨。”谢永思拉着他往里走,心里清楚——等武安君从临安回来,地位必然在自己之上。虽说没什么朝堂根基,可手里握着唐州军,也算一方人物了。 “不怕谢兄笑话,”武安君有些赧然,“我这趟去临安,该注意些什么?”他一时不知从何问起。 以前靠着辛表程,什么都不用操心。如今树倒了,日子还得过,可他在朝中两眼一抹黑,最好能找个靠山。 “武兄弟,不瞒你说,你如今的形势,怕是不太好……”谢永思叹了口气,有些话他早想说,却没机会。如今武安君问起,正好一五一十道来。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临安风波起 按照大乾与北元敲定的和议,唐、蔡、邓三州虽归还给大乾,却白纸黑字写着“禁大规模驻军”。这道条款像把钝刀,悬在唐州军头顶——仅凭唐州一地的赋税粮草,别说供养眼下这支装备精良的军队,连和议条款都够不上;更别提唐州军战力拔尖,在其他驻军眼里,简直是块裹着油的肥肉,不扑上来咬一口才怪。 武安君最“体面”的结局,似乎就是大规模裁撤唐州军,留在唐州当个守边的“工具人”。可这军队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从草台班子到精锐之师,哪一步不是心血堆出来的? 如今战事刚平,唐州军的“价值”说贬就贬,还因跟兴化军对峙,成了朝堂眼里的“刺头”——毕竟兴化军再不听话,也是朝廷掏钱养的禁军,是“亲儿子”;唐州军是团练兵,挂着朝廷名号,实则只听他武安君一人调遣,终究是“外姓”。 “照谢兄的意思,我这趟去临安,是凶多吉少?”武安君眉头拧成疙瘩,指节都泛了白。仗打赢了,实力涨了,本想往前再走一步,没成想等着他的是“拆分”的下场,这口气怎么咽得下? “以前你是斩敌的刀,自然是越锋利越受待见。”谢永思靠在椅背上,指尖摩挲着茶杯沿,语气里满是世家子弟的通透,“如今敌人退了,太锋利的刀容易伤着自己人,自然不用再磨了——等以后要用,拿出来擦一擦就行。”他太懂朝堂的套路了:皇权最忌讳的就是地方兵权失控,大乾重文抑武,本就是为了压着武将,怕他们拥兵自重。 武安君能安稳到现在,全靠头上那顶“进士”的文官帽子,至少不会落得“卸磨杀驴”的地步。按正常流程,朝廷会给个虚职,比如“荣禄大夫”之类的空衔,再把唐州军拆成几部分,分到其他驻军里,让他安安分分在唐州守边境——真等北元再打过来,再临时调他出来,拨些散兵给他,既用了他的本事,又防着他专权,帝王心术,向来如此。 武安君听得心里发堵,像是吞了块热炭。唐州军是他看着长大的“娃”,从扛着锄头的农夫练成能打硬仗的士兵,从缺枪缺粮到装备精良,哪能说送人就送人? “就没别的法子了?”他盯着谢永思,语气里带着点不甘,“我必须保住唐州军,这是我花了多少心血才攒下的家底,哪能让别人摘桃子?” “除非朝廷有人给你撑着,让你再进一步。”谢永思摊摊手,“地盘大了,能管的人马自然多了,到时候唐州军不仅能保住,还能扩编——可这太难了。”州往上是路,一路安抚使或总管,权柄能管数州,武安君一个六品知州,想连跨数级,简直是痴人说梦。 “那……我投你谢家怎么样?”武安君腆着脸凑过去,声音压得低了些。谢家是朝堂不倒翁,大乾南迁前就是名门望族,如今更是枝繁叶茂,有他们撑腰,还怕什么? “武兄弟别开玩笑了。”谢永思赶紧摆手,语气都严肃了几分,“我谢家能在朝堂站这么久,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不碰兵权。我现在已经在军中任职,要是再跟唐州军扯上关系,怕是宫里那位要睡不着觉了。”皇权和世家从来是相互制衡,谢家绝不会碰“拥兵”这个雷区,那是自寻死路。 “那找崔相?”武安君又想到一个人。 “崔相也靠不住。”谢永思摇头,“你何必舍近求远?当初你能得进士身份,靠的可是时为太子的陛下。”崔思退是老滑头,只会做稳赚不赔的买卖,绝不会为了唐州军跟朝廷硬刚。要抱大腿,就得抱最粗的那根——只有皇帝亲自认的“自己人”,手里的兵权才不会被猜忌。 “都说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可陛下的臣子也分三六九等啊。”武安君苦笑,“我远在唐州,没个门路,哪能成天子近臣?”满朝文武那么多,轮也轮不到他这个“边地小官”。 “如今陛下最信重的,是三个人。”谢永思掰着手指,一字一句道,“御史中丞兼参知政事魏师逊,昭庆军节度使兼知枢密院事隆大元,还有淮西总管开府仪同三司曾砚——这三人都是昔年太子府的旧人,如今个个权倾朝野。” “魏师逊是言官头子,又是副相,权柄比两位正相还大,就是人太低调,不跟朝臣来往;隆大元管着临安的防务,手里握着京畿兵权;曾砚控着江淮水师,守着东南的门户,都是要害职位。” “依我看,你要选靠山,首选魏师逊,次选隆大元。曾砚远在江淮,帮不上你什么忙。”谢永思说得实在——曾砚靠的是旧日恩宠,人又不在临安,就算想帮,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魏师逊和隆大元天天在皇帝跟前晃,这才是真正能搭得上话的人。 “谢兄说得在理,可这门……我能进得去吗?”武安君心里亮堂了些,可又犯了愁。人家是皇帝心腹,哪那么容易攀上交情? “魏、隆二人虽是大人物,可身为皇帝心腹,不敢拉帮结派,手里的‘油水’不多。”谢永思摸着下巴,眼里闪过一丝算计,“你要是愿意花钱开道,说不定能敲开这道门。”这两人的职位看着风光,实则捞钱的机会少,要是武安君肯送笔厚礼,说不定能让他们记着情分。 武安君听得直嘬牙——唐州军本就缺粮少钱,他为了养兵,连商行的利润都贴进去不少,现在还要花钱跑官?可转念一想,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要是能保住唐州军,花点钱也值了。 “武兄弟,这是朝堂惯例。”谢永思拍拍他的肩,“只要成了,以后的好处少不了。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该说的我都跟你说了。” 武安君点点头,心里清楚——这肉,看来是不得不割了。 另一边的临安城,早已被北伐胜利的喜悦裹住了。朝廷把“收复五州”的功劳吹得震天响,毕竟这是大乾南迁以来少有的胜仗。北伐最大的功臣辛表程已战死,便由谭良弼和武安君回朝听封。消息一传开,两人的行程成了临安城最热闹的话题,茶坊酒肆里,到处都在聊他们。 按规矩,谭良弼极有可能再升一步,成为中路军的真正统帅。他才三十五六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又刚没了妻子,成了各大世家眼里的“香饽饽”——不少家族都让家里的适龄女子打扮得漂漂亮亮,在他入城的路上“偶遇”,盼着能结上这门亲事,攀上个有权有势的靠山。 至于武安君,吸引的则是一群想谋出路的年轻男子。他的经历太传奇了:从一个没背景的读书人,一路做到知州,还练出了一支能打硬仗的唐州军,简直是“一步登天”的典范。 而且他没什么根基,手下没那么多“关系户”,要是投到他麾下,靠本事就能出头。临安城里积压了太多考不上功名、又没门路的读书人,都盼着能被武安君看上,去唐州混个一官半职,哪怕当个幕僚也好。 这日,谭良弼带着百余精锐骑兵,从东青门入城。他穿着一身耀眼的明光铠,骑在高头大马上,不断向街道两侧挥手,脸上满是得意。街道两旁挤满了人,欢呼声响成一片,这般盛大的场面,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不愧是谭将军,这队伍看着就雄壮!”酒楼二楼,一个穿着青衫的年轻男子轻摇折扇,眼里满是羡慕——他是苏符,父亲在朝中当小官,自己空有一身本事,却没机会施展。 “苏兄怕是忘了,他前阵子被武大人堵在襄阳城外,连城门都进不去,要不是朝廷下了诏令,他还不知道要在城外待多久呢。”旁边一个穿短打的男子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他是张伯礼,跟苏符是发小,两人都想投军博功名,却在选“靠山”上起了分歧。 苏符看好谭良弼:“那是谭将军识大体,不愿同室操戈罢了。”在他眼里,唐州军不过是运气好,兴化军要是真动手,唐州军根本不是对手。 “识大体?”张伯礼冷笑,“长社城下,辛大人战死,襄阳军快撑不住了,要是武大人没带着唐州军赶过来,北元早就撕毁和议,打到襄阳城下来了!谭将军要是真有本事,怎么不早点去救辛大人?”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面红耳赤。像他们这样争论谭良弼和武安君的人,在临安的仕子里到处都是,两人的拥护者差不多多,算是平分秋色。 临街的客栈二楼,也被大户人家订满了。闺阁女子不好抛头露面,在这里既能看清街道,又不怕被人说闲话。礼部侍郎邵隆的三女儿邵玉箫,正拉着二姐邵涵容往窗边凑:“二姐,快看,谭将军来了!” 邵玉箫已经许了人家,可邵涵容不一样——她原本有门当户对的婚约,没成想男方家犯了错,被流放到岭南,婚事也黄了。如今她都十九岁了,在大乾算是“大龄待嫁”,要是能嫁给谭良弼,也算是个好归宿。 “看着倒是有几分武将的样子。”邵玉箫盯着马上的谭良弼,小声跟二姐说,“要是能成,二姐以后就不用愁了。” 邵涵容轻轻“嗯”了一声,眼里却没什么波澜。她生得貌美,又是书香门第的小姐,心里更倾向于温文尔雅的读书人,谭良弼这一身铠甲、满脸锐气的样子,总觉得少了点韵味:“就怕性子太粗鄙,跟咱们家合不来。” “二姐就别挑了!”邵玉箫拉了拉她的袖子,“满临安城的世家子弟,适龄又没婚约的,哪还有几个?谭将军现在可是红人,多少人盯着呢。” 邵涵容没再说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她心里清楚,婚事终究是父母做主,就算她看不上,要是家里点头,她也只能认了。 谭良弼的队伍过去后,人群开始散去,不少来看热闹的人都准备回家了。客栈掌柜的见邵氏姐妹要走,赶紧跑过来禀报:“二位小姐,刚听城门口的人说,唐州的武大人也要入城了!” “真的?”邵玉箫眼睛一亮,拉着二姐又坐了回去,“那咱们再等会儿,我倒要看看,这位武大人到底长什么样。” 此时的城门口,武安君正坐在一条长凳上小憩。按他的脚程,昨天就该到临安了,可中途他绕去了趟建康——槿颜在那里打理商行,他想跟她多待一会儿;临走前,还去烟雨阁见了叶柔,当面谢了她给的《磐石锻体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后面更精彩! 如今这功法已经在唐州军里推广开了:只要作战勇猛、立了军功,就能学;配套的筑基汤药四十两一副,军功多的还能打折。武安君的心思打得很明白:等军中有足够多练了功法的人,就让他们当底层军官,比如队正、什长,这样唐州军的战斗力就能再上一个台阶。 以后士兵想升官,不用靠关系,只要能打仗、能立功,就能学功法、当军官,一路往上走——全凭本事说话。 “武大人,对、对不住!”负责迎接的礼部员外郎张成满头大汗,手里拿着两套官服,脸都红了,“下官按您之前的身高准备的衣服,没想到……没想到您长这么高,这两套都不合身。要不您先穿常服入城?明天一早,我把改好的官服送到驿馆去!” 礼部查到的身高,还是武安君几年前考科举时的记录,就算算上长个子,也没想到他现在能超过一米九——这在文官里,简直是“巨人”了。 武安君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那是槿颜亲手做的玄色武士服,料子贴身,把他宽肩窄腰的身材衬得格外挺拔,比穿官服还精神。他笑了笑:“无妨,就穿这个去吧,又不是上朝面圣,常服也没什么。” 张成松了口气,赶紧让书吏前面带路,引着武安君往驿馆去。 武安君刚翻身上马,周围就响起一阵惊叹——他本就高大,再骑上比普通战马高出一头的黑豹,更是显得威风凛凛。黑豹的毛像绸缎一样黑亮,连一根杂毛都没有,站在那里,比旁边的马高出大半个头,一看就不是凡品。 武安君心里还纳闷:自己就带了两个亲卫,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看?问了旁边的书吏才知道,原来谭良弼刚过去没多久,这些人都是来看热闹的,他这是“蹭”了谭良弼的热点。 “这才是真猛将啊!”酒楼里的张伯礼看着武安君的背影,忍不住拍了下桌子。虽然武安君穿的是常服,可那股子英气,比穿铠甲的谭良弼还胜三分。 苏符皱着眉:“他怎么就带两个人来?按说该带些唐州军,也好让朝廷看看他的实力。” “这你就不懂了!”张伯礼激动地说,“这是阳谋啊!他单骑入城,就是告诉朝廷,他没二心,坦坦荡荡!谁都知道他的心思,可敢这么做的,全临安城也没几个!” 客栈二楼的邵玉箫,看着马上的武安君,眼睛都看直了:“二姐,你看武大人,长得真高,气质也太好了吧!”她早就听说武安君文武双全,既是进士,又能带兵打仗,现在一看,比传言里还厉害。 邵涵容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武安君跟谭良弼不一样,他身上没有武将的粗砺,反而带着点读书人的儒雅,可那挺拔的身姿、沉稳的眼神,又透着军人的刚毅,两种气质揉在一起,格外有魅力。 “可惜了,听说他已经成婚了。”邵玉箫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惋惜。 邵涵容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没成婚也轮不到你。要是武大人没成家,陛下说不定会赐婚,对象也得是皇室女子,哪能轮到咱们?” 邵玉箫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可眼睛还是盯着武安君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街道尽头。 第一百八十四章 寻找门路 武安君跨坐在黑豹之上,与二楼那些半开的窗户不过数尺之遥。他微微颔首,朝着两侧围观的人群点头示意,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初来乍到,谁也得罪不起,主打一个和蔼可亲。 那些原本探出半个身子的闺中女子,冷不防与他四目相接,皆是心头一跳,脸颊飞红,慌忙把身子缩了回去,只敢隔着窗纱偷偷打量。 这段不过一里多的路,武安君足足走了半个时辰。脖子酸了,脸上的笑容也僵硬了,总算到了驿馆门口。 临安毕竟是帝都,作为朝廷脸面的驿馆规模极大。武安君迈步进去,只见里面雕梁画栋,陈设雅致,竟比襄阳最好的客栈还要精致几分。他暗自咋舌——大乾朝果然有钱,可怎么轮到发给军队的钱粮时,就抠抠搜搜的? 刚进大堂,一股如芒在背的寒意突然袭来,仿佛被猛兽盯上一般。武安君转身看去,只见一名身着明光铠的将领正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两侧立着数名亲卫,而那道敌意的源头,正站在将领身后,眼神如刀。 “想必这位就是谭将军当面。”武安君将缰绳丢给旁边的小厮——这是朝廷驿馆,倒不用担心黑豹被人惦记,“下官唐州刺史武安君,见过谭将军。” 他本不想与谭良弼过早交集,但对方既已释放敌意,总得摸清路数,方便日后应对。 谭良弼抬眼打量着他,眼中恨意一闪而过,嘴上却淡淡道:“你就是武安君?闻名不如见面,果然是少年俊杰。”说罢,将杯中茶一饮而尽,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谭将军过誉了。”武安君目光扫过那名敌意浓重的亲卫,笑问道,“不知这位将军高姓大名?瞧着倒是面善,仿佛在哪见过。”他其实压根不认识,不过是随口试探,想看看对方的底细。 “正南,见过武大人。”谭良弼朝身后递了个眼色,语气听不出喜怒。 那亲卫往前一步,弯腰行礼,声音生硬如铁:“末将谭将军麾下梼杌营指挥使卞正南,见过武大人。” 虽是行礼,目光却依旧凶狠如狼。但武安君毕竟是朝廷命官,品阶远在他之上,由不得他不低头。 “原来是卞指挥使,久仰大名。”武安君恍然一笑——怪不得敌意这么重,原来是梼杌营的人,上次长社城下结下的梁子,看来对方还记着呢。 谭良弼没给武安君让座,反而问道:“武大人的亲兵呢?怎么不见随你一同入城?”他倒想瞧瞧,武安君麾下到底藏着多少好手。 “哎,前些日子伤亡太重,让他们在叶县休整了,实在抽不开身。”武安君说着,竟自顾自地在谭良弼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对方不请,他便自己厚着脸皮落坐——他倒要看看,谭良弼好意思赶人不成? 谭良弼嘴角一阵抽搐,暗自腹诽: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不小!那日你率领数千精锐骑兵堵在襄阳城外,气焰何等嚣张,如今倒说伤亡重了? “武大人就不怕……途中出点意外?”谭良弼端起茶壶,给自己续了杯茶,语气带着几分不明的意味。 武安君独自来临安,正是动手的好时机。若是能除了他,吞并唐州军与襄阳军的精锐,这中路军统帅之位,舍他其谁?虽说按惯例京西南路安抚使需由文官担任,但只要运作得当,设个荆襄总管统辖中路军,未必没有可能。 武安君拿起桌上的茶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抿了一口,笑道:“谭将军说笑了。临安是帝都,天子脚下,能有什么意外?倒是将军仪仗过盛,进出还需低调些,莫要惊扰了百姓才是。” “武大人当真爱艺高胆大。”谭良弼被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气得不轻,话里带了刺,“只是刀兵无眼,莫要步了辛大人的后尘才好。” “辛大人是误信奸佞,才遭此横祸。”武安君摇头,目光直视谭良弼,“将军放心,在下可不会犯这种错。” “你找死!”卞正南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抽出腰间长刀,刀身寒光一闪,就要朝武安君劈来。 武安君口中的“奸佞”,分明就是指谭良弼! “我与你家将军说话,轮得到你插嘴?”武安君直接无视那劈来的刀光,双眼依旧盯着谭良弼,语气平静却带着威压,“这里是临安驿馆,真闹起来,谁也保不住你,明白吗?” 他艺高人胆大,怀中还藏着左轮手枪,真要动手,他有把握让谭良弼和卞正南都横着出去。 “正南,不得无礼。”谭良弼冷冷喝止,给了卞正南一个眼神,让他退回去。大庭广众之下,若是他的人先动了手,明日朝堂之上,弹劾的奏章能把他淹没。 卞正南愤愤不平地收刀回鞘,退回原位,目光依旧死死盯着武安君。 “谭将军,下官一路奔波,有些乏了,先回房休息,告辞。”武安君笑了笑,起身朝后堂走去。 远处的小厮见状,赶紧小跑着迎上来,引他往住处去。 武安君回到房中,觉得身上的武士服太过招摇,便换了一身素色长衫,悄然出了驿馆。略一打听魏师逊府的位置,便径直往那边走去。 这些日子他反复琢磨,终究觉得还是抱魏师逊的大腿最稳妥。 魏师逊的府邸是当今皇帝登基后所赐,占地超过五亩。在临安这寸土寸金的地方,这般规模已是顶级豪宅。门口那对镇宅石狮饱经风霜,表面泛着一层墨青色的光泽,透着股沉稳厚重。 让武安君意外的是,府门前竟没有护卫把守。他上前轻轻扣了扣铜环,铜环撞击木门,发出“咚咚”的轻响。 “少年郎所来何事?”小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名须发半白的老者探出头,上下打量着他问道。 “本官唐州刺史武安君,前来拜会魏大人。”武安君掏出一张名帖递过去——这东西约莫相当于后世的名片,“有劳老丈通报一声。” “大人稍候,小的这就去禀报。”老者接过名帖,关上门,一路小跑着往后院去了。 武安君在门外站了约莫两炷香的功夫,魏府的大门才缓缓打开。一名身着锦袍的少年郎走了出来,身后跟着方才那名老者。 “在下魏新余,听闻大人前来拜访家父?”少年郎上下打量着武安君,眼中带着几分好奇——对于这位近来在临安风头无两的武大人,他早有耳闻。 “见过魏公子。”武安君拱手行礼,语气诚恳,“本官初到临安,心中惶恐,想来魏大人跟前聆听教诲,还望公子通融。” 这话已是说得极为露骨——摆明了自己在临安没什么靠山,想攀附魏师逊。 魏新余有些意外,没想到武安君刚进临安,竟会直接找上门来。换作旁人,他或许直接就打发了,但武安君毕竟不同——文武双全,连当年还是太子的陛下都颇为赏识,他一时也有些拿捏不准。 “家父向来不轻易见当朝官员。”魏新余斟酌着开口。 “还望公子通融。”武安君从袖中掏出一个物件,递到魏新余面前,“本官偶得此物,可用于计时。愿赠于公子,盼公子勤学不辍,早日金榜题名。” 那是一件系统中抽到的玻璃沙漏,通体透亮,里面装着宝蓝色的细砂,正缓缓向下流淌。他系统里的杂物虽多,却多是些吃穿用度,实在不适合送礼,选来选去,也就这沙漏还算新奇。 魏新余看着那流动的细砂,眼睛一下子直了。他虽出身官宦世家,却从未见过这般精致的物件。 “公子不妨用衣袖遮挡光亮,再瞧瞧?”武安君笑道——看来这礼送对了,魏师逊家的门槛虽高,倒也不是完全迈不进。 魏新余依言用衣袖一遮,顿时低呼一声——只见那沙漏竟在暗处透出淡淡的蓝光,细砂流动时,宛如星河坠地,好看得紧! 这物件通体剔透,连一丝杂质都没有,更看不出任何开凿的痕迹,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些细砂是如何被封入其中的。 “此物太过贵重,大人还是收回吧。”魏新余捧着沙漏,只觉得手中沉甸甸的。跟这物件比起来,家中那些所谓的古玩珍宝都成了俗物。它的价值尚在其次,那份巧夺天工的工艺,以及实用的计时功能,都让他心动不已。 “公子这是看不起在下?”武安君故作不悦,“哪有送出去的东西再收回的道理?当初本官也是偶然得之,以此自勉,才算有了今日。如今用不上了,赠与公子,也算物尽其用。” 他暗道送礼真是个苦差事,还得绞尽脑汁找理由。 “既如此……”魏新余被说动了,尤其是那句“以此自勉,才有今日”,更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他抬头道:“大人不妨随我入内等候。家父尚在当值,还要些时候才回来。” 武安君暗暗松了口气——总算把这扇门敲开了一道缝。 他跟着魏新余穿过宽阔的前院,来到一间素雅的会客厅。丫鬟很快奉上香茶,袅袅热气中,茶香四溢。 “武大人先在此稍坐,我去去就来。”魏新余捧着沙漏,脚步匆匆地往后院去了——他还是头一次收这么贵重的礼,得去问问母亲的意思,万一父亲怪罪下来,也好有人帮着说句话。 武安君独自在会客厅中踱步。透过窗棂望去,只见这魏府虽占地广阔,府中下人却不多。前院的路径两旁甚至长了些杂草,瞧着竟有些疏于打理。他不禁有些纳闷——这是故意做样子给外人看,还是魏府当真不太宽裕? 夜色渐渐降临,腹中空空如也。武安君以衣袖遮掩,从系统中摸出一袋面包,就着冷茶啃了几口。心里暗自嘀咕:这魏家公子靠不靠谱?别是把自己忘了吧。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索性在椅子上坐下,运转起纯阳功来。如今这功法早已融会贯通,只需一个念头,便能自行运转。 这些时日积攒了些杀戮值,他正盘算着凑够数量,再进行一次洗髓。洗髓的好处太大,能大幅提升体质与天赋。他也好奇,若是继续洗髓,自己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只是所需的杀戮值实在太多,还得慢慢攒。 真元在经脉中缓缓流淌,最后归入丹田。他内视之下,只见原本空荡荡的丹田,如今已被真元填满了一半。若是彻底填满,又会生出怎样的蜕变?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后面更精彩! 正闭目凝神间,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武安君睁开眼——看来魏府并没把自己忘了。 “武大人,我家老爷有请。”一名侍女在门口敛衽行礼,示意他跟上。 武安君点点头,起身相随。他本以为魏师逊会在会客厅见他,没想到侍女竟引着他往更深的内院走去。 穿过一条长长的抄手游廊,眼前豁然开朗——一方池塘映入眼帘,池塘中央的凉亭中,正坐着一人,显然是在等他。 此时天气已有些微热,池塘边清风徐来,倒比别处凉爽许多。 “下官武安君,见过魏大人。”武安君快步走上前,在凉亭外躬身行礼。魏师逊的品级远在辛表程之上,是真正的朝中大佬,容不得他怠慢。 “坐吧。”魏师逊指了指对面的石凳,语气平淡无波。 那名侍女早已悄然退下,凉亭四周再无他人,只剩下晚风拂过荷叶的沙沙声。 “谢大人。”武安君在石凳上坐下,这才得以细细打量魏师逊——约莫四十余岁年纪,面容清瘦,双手却骨节分明,宛如鹰爪,显然是练过某种刚猛的功法。 “武大人此番北伐功劳不小,在驿馆等着便是,少不了你的封赏。”魏师逊将面前的一杯茶推到他面前,语气带着几分疏离,“何苦来我府中自讨没趣?” 很显然,他愿意见武安君,多半是因为儿子收了礼,却并不打算因此对武安君另眼相看。在他看来,武安君老老实实等着朝廷封赏便是,想走他的门路,纯属白费功夫。 “下官想为辛大人讨一个公道。”武安君抬头,目光坦诚。他可以放低姿态,却必须先立住人设——若是为了自己的利益钻营,难免被人鄙夷;可若是打着为辛表程讨公道的旗号,一切便显得名正言顺。 “你要什么公道?”魏师逊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该给的,朝廷自然会给。辛大人为国捐躯,朝廷给的荣宠已经足够体面了。” “难道辛大人就白死了?”武安君反问,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谭良弼必须给个说法!否则,我唐州军不服,襄阳军也不会服!” 他不可能让步。只有为辛表程讨回公道,才能名正言顺地整合襄阳军的精锐。如今襄阳军群龙无首,有郭进与谢永思配合,吞并不难,难的是堵住贺宽、徐修远等人的嘴——必须有个令人信服的理由才行。 “你还想造反不成?”魏师逊猛地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这小子,分明是在给朝廷添堵! 第一百八十五章 朝堂风云 此番召他与谭良弼前来临安,旨在调解二人的恩怨,促使双方重归于好,携手共同守卫襄阳一带的防线。 朝廷内部原本已达成共识,即迫使武安君做出让步。相较于谭良弼,武安君显然更容易被拿捏。这其中,谭良弼父子想必在朝中做了不少运作,致使近日朝堂风向发生转变,魏师逊对此自然有所察觉。 有几位御史台的言官,已开始在朝堂上大肆吹捧谭良弼的功绩,魏师逊对此并不在意,他只关注皇帝的态度。 “下官绝无造反之意,但辛大人的仇,必须得报!”武安君态度坚决,毫无让步的迹象。 “哼,你私自扩充军队一事,朝廷尚未追究你的责任。”魏师逊见武安君尚有底线,只要他能忠于皇帝,其他问题便不足为虑。 “大人,那些不过是俘虏与民夫,充作辅助而已。如今战事已结束,待下官返回,便将他们安排去务农。”武安君面不改色地说着谎话,实际上,他最多将这些人编入大盘山的民兵队伍,一旦有需要,随时能够拉出来投入战斗。 “依本官之见,你还是见好就收,莫要与谭良弼父子死磕,否则定会付出代价。”魏师逊将点心往武安君面前推了推,示意他吃一些。 武安君此前虽吃了一袋面包,但他如今食量惊人,早已饥肠辘辘,当下抓起一块点心便往嘴里塞。 “今日前来拜见大人,下官已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这是下官的全部身家,此番北伐所得,除去将士们的抚恤与奖励,皆在此处。”武安君掏出一小叠银票,放在魏师逊面前,里面足有白银三万多两。 武安君深知自己毫无门路,只能用钱财砸出一条路来。 “你把本官当作什么人了?”魏师逊拿起银票瞥了一眼,心中不禁一阵悸动,他何时见过如此巨额的钱财? “大人,下官知晓这些定然不够。谭良弼等人势力庞大,想要为辛大人讨回公道,难如登天。还望大人看在辛大人为国捐躯的份上,施以援手。若有不足,日后唐州军挣了钱,定会慢慢补上!”武安君耳力过人,自然察觉到魏师逊心跳加速。 “看来你还算懂事。本官不妨直言,谭良弼花费的银钱,远比这多得多。”魏师逊心中暗道,这小子倒也上道,让他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武安君话中的意思很明确,这些钱并非用于向魏师逊行贿,而是请他拿着这些钱去办事,若不够,日后再补。也就是说,事成之后,还有更多好处奉上。 魏师逊陷入了犹豫。他虽身居高位,但御史台捞钱不便,又不便与六部官员过多往来,日子一直过得颇为清贫。 反观权势不及他的隆大元与曾砚,却赚得盆满钵满。这二人手握兵权,大批钱粮从他们手中过,随便伸手便能吃用不尽。 人就怕比较,如此一想,魏师逊顿觉自己的贪念难以遏制。况且,辛表程本就对朝廷有功,为他争取一个公道,又有何错? “大人,谭良弼在兴化军经营多年,此番又在邓州、汝州大肆劫掠,自然富得流油。下官仅得了唐州几座城池,唐州军还需自筹军费开支,实在无法与之相比。但大人放心,下官一片赤诚之心,日月可鉴,日后定当补上!”武安君趁机诉苦,称自己地盘狭小,艰难万分。 “嗯,你的难处,本官也有所了解,先这样吧,本官尽力一试。对了,听闻你入城时,骑了一匹大宛宝马,可有此事?”魏师逊决定收下这笔钱财,他的宅子太过陈旧,确实该翻新一番了。 “此马此刻正在驿馆。大人若喜欢,下官回头便送来。”武安君心中暗叹,这魏师逊胃口可真不小,竟连自己的大宛马都盯上了。这匹马可是李采薇送给他的。 但如今为了大事,他也只能忍痛割爱,送起来丝毫没有心疼之意。 “倒不是本官喜欢,隆大人一直想要一匹千里良驹”魏师逊话说到一半便打住了,他觉得武安君应该能领会其中深意。 魏师逊口中的隆大人,自然是隆大元。二人同属皇帝近臣,直接送银钱反而显得生分。若以宝马相赠,想必隆大元定会相助,对付谭良弼父子便容易许多。 “大人,下官这就回去将马送来!”武安君明白了,这魏师逊收了钱,看来是真打算办事。 “无妨,稍后府中会有人随你回去,让他去取便是。若有人问起,你打算如何说?”魏师逊微笑着问道,武安君如此上道,倒可纳入麾下。 “这马本就是隆大人的,下官在城外偶遇时,蒙隆大人错爱,借予下官入城充个门面。如今物归原主,下官感激不尽!”武安君心中暗自吐槽,此番可真是大出血了,也不知最终会是怎样的结局。 临安实行宵禁,但武安君有魏师逊的人护送,一路畅行无阻。回到驿馆后,武安君将黑豹牵了出来,心中满是不舍,这马才到手没多久,就要送人了。 黑豹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刚走了两步,突然转身在武安君身上蹭了蹭,随后便跟着魏府的下人离去了。 武安君握紧了拳头,为了唐州军的发展,他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唐州军此番出生入死,多次险些全军覆没,立下赫赫战功,却连为辛表程和自己讨个公道都做不到。这样的世道,实在令人失望。 对朝廷的不满,在武安君心中疯狂滋生,但他表面上却丝毫未露。眼下唐州军必须依附于大乾这棵大树才能生存,否则夹在北元和大乾之间,随便一个风浪便能将他们打回大盘山区,重新沦为流寇。 “快,给我来一大碗肉,再加三碗面条。”武安君摸出一角碎银子,扔给驿馆的差役,随后大马金刀地坐下,他早已饿坏了。 送出去那么多钱,在魏府却连口饭都没吃上,显然魏师逊并未将他放在眼里。 他原以为自己也算个人物,来到临安才明白,自己根本微不足道。 索性将郁闷化作食欲,一顿风卷残云,吃饱后便回房睡觉去了。 按照惯例,武安君与谭良弼一样,都需在驿馆等候通知,朝堂上的争斗,他们根本无法插手。 “陛下,臣以为,唐州军作为团练兵,实力过强,恐生祸端。况且,唐州治下各县的钱粮税赋及官员任命,皆应收归朝廷管辖,如此方能将陛下的恩泽惠及淮北各州。”户部员外郎向彬率先发难,没办法,谭之望给的好处太多了。 “陛下,臣附议。如今淮北的邓州、唐州、蔡州,应尽快派驻官员,核验田地、人口。”吏部官员也纷纷附和,他们既能从谭之望那里得到好处,回头还能在这些实缺的安排上大做文章。 第一百八十六章 尘埃落定 “陛下,臣以为,谭将军耗时费力才拿下邓州,如今虽被唐州军堵在襄城,却要将这片浴血奋战得来的土地拱手相让,着实不妥!”就在魏师逊以为大局已定之际,蔡正阳突然出列,声线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硬生生横插一杠。 如今的蔡正阳仍是礼部尚书,肩头却新添了参知政事的头衔,地位更胜往昔,在朝堂上的话语权也随之加重。皇帝素来善用制衡之术,自然要给议和派留几分余地,断不会任由其被彻底压垮。 “既如此,不妨将唐、蔡二州交由唐州军打理,邓州则归兴化军管辖。”魏师逊眼皮都没抬,语气平淡却暗藏机锋,“当然,户部不会拨付任何钱粮。御史台会派遣得力御史,全程监督三州民政军务……”他太清楚兴化军的德性——邓州早已被折腾得千疮百孔,谭良弼若接手,他只需多派几名尖酸御史,隔三差五上本弹劾,足够对方焦头烂额。 谭之望听得脸色煞白,指节攥得发白——若依魏师逊所言,邓州便是个烧钱的无底洞。谭良弼虽从邓、汝二州刮来不少钱财,但大半用于赏赐麾下将士,另有一部分填了朝堂关系的窟窿,如今剩下的家底即便全砸进去,恐怕也不够邓州百姓挨到明年秋收。 “陛下,犬子乃是沙场武将,于治理地方一窍不通,邓州之事,还是交由武大人打理更为妥当!”谭之望急忙出声,额角已沁出细汗,再迟一步,若陛下颔首应允,便再无转圜余地。 唐、蔡二州损失尚轻,以唐州军雷厉风行的性子,调拨三州物资或许还有生机;可邓州就像个巨大的漩涡,零星资源投进去,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蔡正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暗自啐了一口——真是没出息!好好一州之地,坐拥十几万生民,竟这般轻易拱手让人。 “陛下,春耕在即,三州之事宜早不宜迟。”一直沉默的崔思退终于开口,声如洪钟,“若错过了农时,今年冬天恐将饿殍遍野,届时便是朝廷想收拾,也难了!”他观望许久,见朝堂已隐有共识,适时出面一锤定音。 “既如此,便依众位爱卿之意。”赵牧缓缓点头,指尖在龙椅扶手上轻叩两下,“来人,传唐州刺史武安君上殿!” 武安君正在驿馆打盹,听闻宦官传召,慌忙爬起来整理官服——那是礼部一大早送来的新朝服,青缎绣鹭鸶,针脚细密得很。 “公公,下官粗鄙,这点薄礼不成敬意。”武安君在临安两眼一抹黑,干脆摸出一锭五两重的银子塞给传旨宦官,想探些风声。 “咱家谢过大人赏赐!”宦官在大殿门口听得真切,脸上堆起褶子般的笑,“此番大人可要平步青云了!三州之地,数十万生民,妥妥的封疆大吏,这般年纪,真是羡煞旁人!” “公公可否细说一二?”武安君心头一跳,看来这银子没白花。 “武大人,邓、唐、蔡三州,都要归您管辖了……” 武安君听得晕乎乎的——唐州、蔡州还好说,邓州怎会也落到自己头上?实在摸不着头脑。节度使是从二品的大员,比正三品的一路安抚使还高半级,怎么看也轮不到他这个六品起家的武将,真不知皇帝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但能拿下这么大地盘总归是好事,数十万人口,养活万把唐州军简直绰绰有余。 待武安君站在大殿门口,朝堂上百双眼睛齐刷刷扫过来,吓得他心头一紧——满朝皆是跺跺脚能让地方抖三抖的大佬。他赶紧低头盯着金砖铺就的地面,跟着宦官的脚步一步一顿往里挪。 “臣武安君,见过陛下!”在宦官指引下,他走到大殿中央,撩袍跪地,向龙椅上的赵牧叩首行礼。 “武爱卿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功绩,朕心甚慰!”赵牧望着阶下那个挺拔的身影,不禁感慨——武安君比他还年轻几岁,却已在沙场将北元打得节节败退。若大乾能多几个这样的虎将,他怕是该琢磨着光复中原、还都汴京了。 “此乃陛下洪福齐天,朝堂诸公勠力同心之功。”武安君把头埋得更低,语气谦卑,“下官不过追随辛大人,在旁拾些牙慧罢了,不敢居功!”他心里门儿清,在这些大佬面前,自己就是个小虾米,必须低调,绝不能惹人厌烦。 朝堂众臣见他懂得分润功劳,都暗自点头——倒不是贪恋那点虚名,而是此番北伐必将载入史册,这关乎能否在青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嗯,众位爱卿都有意推举你统管邓、唐、蔡三州军政,你可愿意?”赵牧话锋一转,语气郑重起来,“朕丑话说在前头:三州大乱初歇,需尽快安抚百姓、劝课农桑,绝不可出现大规模流民;同时要勤练兵马,防备北元反扑。这些,你做得到吗?”他还是想问问武安君的意思,能办就办,不能办也只能让朝廷接手,毕竟对方有功于社稷,不能真往死里坑。 “臣定当殚精竭虑,粉身碎骨亦在所不辞,以报皇恩!”武安君心头狂喜,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闷响一声——竟捞到这么大地盘,这下真要发达了! “既如此,朕命你为淮北三州观察使、兼右谏议大夫,署理三州一切军政要务。”赵牧朗声道,“各州官员可自行举荐,由吏部审核任用……” 武安君听得耳朵嗡嗡作响——此前他不过是以六品身份暂代唐州知州,如今一跃成为正五品观察使,还挂了从四品右谏议大夫的头衔。也就是说,身上这件青绿色的官袍,转眼就能换成绯红色,总算也是个能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的大官了。 “臣……臣还有一事恳请陛下!”换作旁人定会见好就收,武安君却牙关一咬,再次叩首,“恳请陛下为辛大人做主!” 众臣心头皆是一咯噔——辛表程之死,大家都有意无意回避,只因关乎朝廷颜面。如今武安君当众揭开这层伤疤,众人不得不直面,谁也猜不透皇帝的心思。 “辛大人为国捐躯,朕痛失良臣,心中悲痛万分。”赵牧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换上一副悲戚之色,仿佛对辛表程之死的详情一无所知,“武爱卿有何冤屈,尽管说来!” 若无人提及,赵牧大可置之不理;可武安君当众提出,他必须回应——否则传出去,皇帝颜面何在?史官会如何记载?街头的说书人又会编排出多少难听的段子?这些他都不得不虑。 “陛下,辛大人与谭将军曾有约:由辛大人率军困住长社城中元兵,襄阳军主力直扑开封,试图光复汴京。然谭将军竟私自撤兵,致使襄阳军孤军深入,被困马兰桥;更有襄阳军定远将军冷碑临阵脱逃,导致军阵大乱,元兵趁机杀入,辛大人才中箭身亡!”武安君抬起头,双目赤红,“恳请陛下严惩二人,以儆效尤,告慰辛大人在天之灵!” “陛下,连日大雨导致道路泥泞,兴化军粮草耗尽,不得已才返回襄城补给,实乃无奈之举!” 第一百八十七章 李府夜谈 李采榛作为刑部尚书李恒茂的次子,年岁比武安君还要大上三岁,却自小对圣贤书提不起半分兴趣,反倒一门心思痴迷舞枪弄棒,整日里把精力都耗在了拳脚功夫上。 若是他真能在武艺上钻研出些名堂,练出一身能闯荡江湖、建功军营的真本事,李恒茂倒也愿意托关系送他去军营历练,谋个出身。可偏偏李采榛的功夫是个半吊子水平——寻常百姓或许打不过他,可真要跟军中将士、江湖好手相比,又差了一大截,高不成低不就的,这事便一直拖着,没个定论。 “妹婿,我早听人说你本事大得很,能手撕虎豹、开碑裂石,这事儿是不是真的?”李采榛早就听闻过武安君的赫赫大名,比起武安君在朝堂上的声望、战场上的战功,他显然对对方的武功更感兴趣,眼神里满是好奇与向往。 此番北伐,武安君在战场上接连击毙数名北元将领,从完颜峤到其他敌酋,每一场胜利都让他的名声更盛,关于他武功高强的说法,更是被传得神乎其神,连临安城里的孩童都能说上几句“武安君力敌千军”的故事。 “嗨,那些话做不得数,都是旁人以讹传讹罢了,我哪有那么厉害,不过是力气比普通人大些罢了!”武安君笑着摆了摆手,语气带着几分谦虚。他倒是没想到,这位便宜大舅哥如此自来熟,一见面就直奔“武功”这个话题,倒是性情直率。 “那咱们切磋一下怎么样?”一听武安君否认,李采榛顿时来了兴趣,眼神都亮了几分。平日里在临安的公子圈里,他的身手也算是佼佼者,没少跟人比试,如今遇到传说中的高手,自然按捺不住想较量一番的心思。 “那个,切磋就不必了吧!”武安君连忙摆手拒绝,心里暗自思忖——虽说不是亲大舅哥,可刚见面就动手,万一不小心把人揍了,传出去不仅丢了李恒茂的面子,自己也得被人笑话不懂礼数,实在不妥。 李采榛见武安君拒绝,悄悄瞥了一眼身旁的父亲李恒茂,却见李恒茂只管低头往前走,对两人的对话压根没有过问的意思,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显然是乐见其成,想看看武安君的真本事。 李恒茂心里也确实好奇——武安君年纪轻轻,凭什么能干掉北元号称“烈焰虎”的猛将,又能拉起一支战斗力极强的队伍,面对北元精锐不仅不落下风,还能屡战屡胜,迅速在唐州站稳脚跟、发展壮大?若说他光靠运气,绝无可能,这背后定然有过人之处,今日正好借儿子的请求,探探他的底。 “妹婿,你小心了!”见父亲不反对,李采榛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抽出腰间的长剑,手腕一翻,剑尖便朝着武安君身前刺来,动作倒是迅捷,看得出来平日里确实下过些功夫。 武安君没料到李采榛竟会突然动兵器,心里吓了一跳,脚下却丝毫不乱——只见他脚尖轻轻一滑,身子如清风般瞬间移动到李采榛身侧,恰好避开了这一剑。 李采榛自认这一剑又快又准,满心以为能逼得武安君后退,没成想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到,剑刃落空的瞬间,他心里便咯噔一下,这才明白外面的传言果然无虚,武安君的身手远比自己想象的厉害。 武安君见李采榛面露惊讶,知道若是不展露一手,恐怕这位大舅哥不会死心,便决定小露身手,点到为止。他当即抬起右手,用空明拳轻轻轰在李采榛的手腕处——力道不大,却恰好击中了手腕的发力点,让李采榛瞬间感觉手腕一麻,握剑的力道顿时卸了大半。 眼看长剑就要从李采榛手中滑落,武安君迅速伸出左脚,用脚尖轻轻一挑,将下坠的长剑稳稳挑起,随即左手一伸,精准接住剑柄,顺势将剑送回了李采榛的剑鞘里,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方才这一连串的动作,没有动用丝毫蛮力,也没有展现出惊人的杀伤力,可每一个细节都恰到好处,对力道的掌控显然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看得李采榛目瞪口呆。 “这、这……妹婿,你该不会是打娘胎里就开始练武了吧?”李采榛缓过神来,语气里满是震惊,他活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般厉害的身手,连临安城里最有名的武师,恐怕都比不上。 在临安的公子圈中,若是论武功高低,向来以殿前司指挥使张光世之子张俊为第一,李采榛以前也跟张俊切磋过,虽败犹荣,心里还多少有些不服气。可今日见了武安君的身手,他才明白什么叫“天外有天”,张俊的本事,跟武安君比起来,简直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算是吧!”武安君笑了笑,没有多做解释。在他看来,李采榛的功夫顶多算是“花架子”,只适合在公子圈里比试取乐,没有经过实战的打磨,连李采薇身边的侍女小檀都比不上——小檀常年跟着李采薇,多少见过些阵仗,动手时多了几分狠劲和章法,而李采榛的招式里,少了那份生死搏杀的历练。 “以后啊,少跟那些狐朋狗友出去鬼混,多跟你妹婿学学真本事,省得出去丢人现眼!”李恒茂显然也被武安君的身手惊到了,看向武安君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欣赏——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这身手,难怪能在战场上所向披靡。 李恒茂显然早就提前吩咐过府里的人,刚把武安君领进厅堂安排落座,几名侍女便端着各式精致菜肴走了进来,摆了满满一桌子,显然是特意设宴款待武安君。 武安君也不客气,一路从军营赶来,早就饿了,而且李府厨师的手艺确实不错,菜肴色香味俱全,他当即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吃得津津有味。 李采榛对武安君在战场上的经历格外感兴趣,一会儿问他跟北元将领交手时怕不怕,一会儿问他唐州军的士兵平日里怎么训练,像个好奇宝宝一般,拉着武安君的胳膊问东问西,没完没了。 武安君一边低头吃喝,一边耐心地敷衍着回应几句——没办法,谁让对方是“大舅哥”呢,就算是查户口式的追问,也得耐着性子应付,总不能扫了对方的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恒茂放下手中的酒杯,清了清嗓子,语气变得郑重起来:“贤侄,之前我跟采薇他爹恒盛,因为在一些事情上没能达成一致,闹了些矛盾,也伤了多年的兄弟情分。但我跟他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如今采榛也长大了,却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我想让他跟在你身边历练历练,也好学点真本事,有个长进,将来能撑起自己的门户。” 第一百八十八章 密会 “贤侄,依朝堂的意思,若是你能稳住三州局势,不闹出大的乱子,三年之后,朝廷便会派官员接手地方政务,而你也能借此再往上晋升一级!”李恒茂越看武安君越对胃口,索性多透些朝堂内情,算是提点后辈。 要知道,武安君如今已是从四品高官,再进一步便是正四品——当年李恒茂熬到刑部侍郎(正四品),前前后后花了整整十八年,而武安君凭着战功,恐怕连八年都用不了就能摸到正四品的门槛,这般晋升速度,两人之间的差距简直大到无法计量。 “那若是出了乱子呢?”武安君轻轻捏动手指,沉吟着问道。 唐州、蔡州的情况他大致有数,只要调度得当,安抚好流民,应该掀不起什么风浪;可邓州的局面就棘手多了——谭良弼麾下的士兵跟蝗虫似的,把邓州搜刮得一干二净,若不是恰好赶上夏收,地里还有些庄稼能勉强果腹,恐怕早就饿死人了。 “真出了乱子,自然要有人担责顶罪。不过你北伐有功,朝廷也不会太过苛责。以老夫看,最多是把你贬到南边的偏远之地,至于日后能不能重新起用,就全看你的造化了。”李恒茂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惋惜——官场之上,被贬黜的官员想要重新翻身,难如登天。 “伯父经验丰富,依您之见,要稳住地方,最关键的是要抓住哪一点?”武安君趁机请教。他知道李恒茂曾主政过地方,对治理流民、稳定局势的门道,比自己清楚得多。 “粮食!”李恒茂斩钉截铁地说道,“若是老夫所料不差,这三州经历战乱,百姓家里别说存粮,恐怕连下一季播种的粮种都没了。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把粮食种下去——只要地里有禾苗在长,百姓心里就有盼头,哪怕每天只喝一口粥,也不会生出作乱的邪念。”他当年任地方官时见过太多饥荒,一旦百姓觉得活不下去,哪怕一点星火,都能引发大规模的叛乱。 武安君心里早有盘算——大盘山里藏着大批高产水稻种子,这些年收获的稻谷几乎颗粒未收,如今的存量,足够大半个唐州播种。只是这种高产水稻太过敏感,他必须把种植范围控制在自己能完全掌控的区域,绝不能轻易外流。 粮食危机一直压得他喘不过气,麾下人口越来越多,粮食产量却始终赶不上需求;若是能熬到秋收,把新收的高产稻种全部存起来,明年三州遍地播种,才算真正解决了粮食难题。 可眼下最大的坎,是怎么把邓州十几万百姓安稳养到秋收。 “我粗略算了下,单是邓州,粮食缺口至少有三十万石——这还是按每天三顿稀粥算的最低需求。伯父觉得,这笔粮食该从哪里筹措才好?”武安君说出了自己的难处。 “以谢家为首的江南士族手里囤着不少存粮,可你若是直接上门收购,他们必定趁机抬价,到时候粮价飞涨,你根本买不起多少。”李恒茂捻着胡须分析道,“依老夫看,你不如去谢相府登门求见。只要谢必安点头,江南士族不敢不配合,你也能以正常市价买到大批粮食。”毕竟江南的田地大多被士族垄断,要想搞到足够的粮食,绕不开谢家这群地头蛇。 “谢相他会见我吗?”武安君心里没底——谢必安可是朝堂上仅次于皇帝的人物,位高权重,自己不过是个新晋的从四品官员,未必能入得了对方的眼。 “会的,怎么不会?”李恒茂笑了,眼神里带着几分通透,“谁家还没几个不成器的子弟?这次朝堂特意把三州官员举荐权交给你,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若是通过吏部任命,条条框框太多,想安插自己人还得顾忌御史弹劾;可在你这里,‘战乱之地特事特办’,大家把子弟塞过去,对外只说‘去安抚流民、吃苦受累’,面子上也好看。你只要愿意让出些职位名额,谢相必然愿意卖你这个人情。” “那崔相呢?要不要也去拜访一下?”武安君又问。他如今根基薄弱,多一个朝堂大佬照拂,往后在三州施政就能少些阻碍。 “崔思退?”李恒茂的眉头皱了起来,手指摩挲着茶杯边缘,语气犹豫,“老夫也摸不透他……按说他出身清河崔氏,那是千年望族,大乾南迁后崔氏举族搬到建康,按理说该是主战派——只有光复中原,他们才能回到祖地。可他偏又投靠了蔡桧,成了议和派的中坚,后来又跟蔡桧划清界限,行事飘忽不定,谁也猜不准他的心思。” 连李恒茂都看不透的人,武安君觉得还是暂时避开为好。谢相那边好歹有谢永思的交情在,就算谈不拢,也不至于撕破脸,稳妥得多。 不多时,李采榛牵着“乌云踏雪”过来了。这匹马通体乌黑,四蹄雪白,品相极佳,比起之前丢失的“黑豹”也只稍逊一筹。李采榛递缰绳时,脸上满是不舍,显然对这匹爱马很是上心。 武安君翻身上马试了试,马身矫健,跑起来平稳有力,只是心里难免犯嘀咕——“黑豹”是李采薇送的,如今丢了,回去该怎么跟她解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后面更精彩! “贤侄打算何时离开临安?”李恒茂又劝武安君多吃些菜,“按惯例,外地官员在临安不能久留,如今你事情办得差不多了,该尽早启程才是。况且北元跟大乾已经议和,汝州该还给北元,可中路军数万精锐还滞留在汝州,这事拖不得,得尽快解决。” “明日去谢府拜访一趟,后日一早便回唐州。”武安君没有多留的打算——淮北三州还是个烂摊子,流民需要安置,粮种需要分发,耽误不得。 “那便这么定了!后日一早,我让采榛去驿馆门口等你,你们一道回唐州。”李恒茂早就想把这个二儿子打发出去历练,只是一直放心不下,如今有武安君照拂,总算能松口气,“早点去三州,还能趁着眼下职位空缺,给采榛谋个好差事。” “爹!这也太快了!我都来不及跟好友道别!”李采榛一听就急了,脸都垮了下来——他在临安的“好友”可不止寻常玩伴,还有青楼里的红颜知己,一天时间根本不够周转。 “你那些狐朋狗友,不来往才好!”李恒茂瞪了他一眼,语气严厉,“况且又不是完全没机会,不是还有一天么?别再多说,后日一早必须跟贤侄走!到了三州,凡事都要听贤侄的,不许自作主张,听见没有?”他对这个儿子算是恨铁不成钢,只盼着武安君能好好磨磨他的性子。 李采榛不敢再反驳,只能耷拉着脑袋,一脸委屈——可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在一天之内,把该道别的人都见一遍。 “如此,便依伯父安排。”武安君笑着应下,他哪能猜不到李采榛的心思,只是眼下局势紧急,实在没功夫等对方慢悠悠道别。 如今的武安君已是从四品高官,临安城的宵禁自然管不到他。从李府出来时,夜色已深,他骑在“乌云踏雪”背上,晚风拂过脸颊,带着几分酒后的微醺,倒觉得格外惬意。 就在这时,前方街角的屋檐下突然走出一个人,身形挺拔,气息沉稳。武安君心头一凛,瞬间坐直身体,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刀柄——深夜拦路,绝非普通人。 “我家老爷想请武大人过府一叙。”那人面对武安君的戒备,却丝毫不慌,上前一步拱手行礼,语气恭敬却带着不容拒绝的笃定。 武安君心里越发疑惑:大半夜能精准截住自己,对方主人定然是手眼通天的大人物。可既然是大人物,为何偏要选在夜半三更,用这种隐秘的方式邀请? “敢问你家老爷是哪位?”武安君勒紧缰绳,手依旧按在刀柄上没挪开——他能清晰感受到,眼前这人太阳穴微微隆起,气息绵长,显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半点都不能大意。 “我家老爷就在前面的酒楼里,大人随我来便知。”那人说完,转身就朝着不远处的酒楼走去,步伐稳健,没有丝毫拖沓。 武安君抬眼望去,那酒楼大门紧闭,显然早已打烊,可二楼的窗户里却透出微弱的烛光,显然有人在里面等候。他翻身下马,牵着“乌云踏雪”紧随其后——不过数十步的距离,片刻便到了酒楼门口。 武安君将马缰绳在门口的木桩上拴好,右手始终扶着刀柄,左手则悄悄放在胸前的衣襟处,那里藏着他的左轮手枪——在这种陌生且不明意图的环境里,他必须保持最高警惕,才能应对突发状况。 “武大人,不必这么紧张。老夫请你过来,只是想跟你聊几句。”二楼的烛火旁,一名身着素色锦袍的中年男子缓缓转过身,面容清癯,眼神深邃,正是当朝右相崔思退。他对着武安君抬手示意,“坐吧。” “崔相?”武安君看清对方面容时,不由得心头一震——那个连李恒茂都摸不透的官场老狐狸,他本打算刻意避开,却没料到对方会主动找上门来,还选在这种隐秘的场合。 “临安城里眼线太多,老夫也是不得已,才用这种方式请大人见面,还望大人莫怪。”崔思退亲手给桌上的茶杯倒满热茶,将其中一杯推向武安君面前,动作从容,看不出半分敌意。 “谢过崔相。”武安君双手接过茶杯,却没有立刻饮用,只是将杯子放在面前的桌案上——他与崔思退素无交集,对方突然深夜密会,意图不明,这杯茶里到底有没有问题,他不敢赌。 崔思退似乎看穿了他的顾虑,也不催促,只是给自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神色坦然,显然这茶并无异样。他放下茶杯,目光落在武安君脸上,突然开口问道:“听闻大人与烟雨阁的叶柔姑娘彼此爱慕,可有此事?” “这、都是外界的误会,让崔相见笑了。”武安君心里猛地一咯噔——他与叶柔的事,竟然传到了崔思退耳中!叶柔身份特殊,父亲叶战的冤案至今未平,老皇帝在位时,根本没有平反的可能。他身为朝廷官员,若与罪臣之女牵扯过深,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引发不必要的联想,甚至可能连累自身。 “误会?”崔思退笑了,眼神里带着几分了然,“那首《青玉案?元夕》,老夫读过,‘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词句清丽,情意真挚,堪称绝作。老夫枉读几十年书,也写不出这般动人的句子。男欢女爱本是人之常情,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何必藏着掖着?” “崔相教训的是。”武安君脸上有些发烫,当初写那首词时,他确实是随手一抄,可后来经历了淮水之上的生死与共,又看着叶柔在烟雨阁里身不由己,要说心里对她没有感情,连他自己都不信。 崔思退见他不再否认,语气忽然柔和了几分,眼神也变得有些迷离,像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武大人可知,叶柔的母亲是何人?” “这、抱歉,下官对此一无所知。”武安君如实摇头——叶战出事的时候,他还是个懵懂的孩童,根本不会关注罪臣的家眷;后来叶柔的母亲被发配到教坊司,与外界断了所有联系,他也从未跟叶柔提起过这件事,自然不知道其中渊源。 “叶柔的母亲姓张,闺名雨竹,出自清河张氏。”崔思退的声音放得更轻,像是在诉说一件极其珍贵的往事,“我与她自幼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那时候,我家与她家之间只隔了一条小河,每到春日,我们就会相约在河边放风筝、采野花。若是没有后来的变故,她本该是我的妻子。” 说到这里,崔思退停顿了一下,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语气里带着几分怅然:“后来北元南下,山河破碎,我们一家人被迫南逃,与雨竹断了联系。再次相见时,已是数年之后——她成了叶战的妻子,而我也总算在南方站稳脚跟,考中了功名,踏入了官场。” “崔相……是不是恨叶战大人?”武安君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心里的疑惑——换做任何人,看着心爱的女子嫁给别人,恐怕都难以释怀。 第一百八十九章 陈年旧事 “失去心爱的女子,我固然痛苦,却始终恨不起来。当年雨竹被北元人掳走,是叶战带兵闯敌营把她救了回来——若是没有叶战,真不知道她会落得什么下场。说到底,我该感激他,至少他让雨竹好好活着。”崔思退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怅然,有感激,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遗憾。 “经此一事,再加上我崔氏在中原的千年根基被北元毁于一旦,我便在心里发了誓:一定要在官场上爬得更高,成为人上人,只有那样,才能护住自己想护的人。”他的声音沉了几分,带着几分当年的决绝。 武安君缓缓点头——失意后寄望于官场,靠权势弥补遗憾,这是很多人会走的路,可崔思退却真的做到了。一路爬到右相之位,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这份能耐,不得不让人佩服。 “可偏安江南的大乾官场,早被江南士族和南迁的旧臣把持,想要往上走哪有那么容易?我走投无路,只能投靠蔡桧,借着他的势力站稳脚跟。”崔思退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显然对那段经历并不光彩。 “后来的事,大人应该也听说了——叶战获罪,被安上通敌的罪名,雨竹也被牵连,发配到了教坊司。我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心里像被刀割一样,却连一句求情的话都不敢说。”他垂下眼帘,声音里满是压抑多年的愧疚。 “我想救她,可那时候我只是蔡桧手下的小官,就算我放弃仕途,也换不来她的平安。我只能忍,这一忍,就是七八年,连教坊司的门都没敢踏进去过——我怕连累她,更怕自己见了她,就再也忍不住情绪。”直到现在,他都不敢公开自己跟张雨竹的旧情,怕引来杀身之祸。 “如今蔡桧已死,崔相位高权重,要救雨竹夫人和叶柔姑娘,按理说该是举手之劳吧?”武安君忍不住开口——他也一直想帮叶柔脱籍,可深知其中难度,若是崔思退肯出手,以他右相的身份,按理说该能轻松办到。 “举手之劳?”崔思退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教坊司隶属于礼部,而现任礼部尚书蔡正阳,是蔡桧的儿子,跟我素来势同水火。更重要的是,据我所知,蔡正阳一直想把叶柔据为己有——上次在淮水之上,派人拦截叶柔的那伙人,就是他授意安排的。” 他顿了顿,语气凝重起来:“我若是贸然为叶柔出头,蔡正阳必然会借题发挥,说我为罪臣家属开脱,甚至可能牵扯出我跟雨竹的旧情。到时候,不仅救不了她们母女,反而会把自己搭进去。更关键的是,为叶柔脱籍,绕不开叶战的案子——若是要为叶战平反,太上皇就要背上滥杀功臣的罪名。如今新帝刚登基,若是陷太上皇于不义,朝堂必然动荡,那些反对我的人,正好能借题发挥。官场之上千丝万缕,一步踏错,就是粉身碎骨啊。” “上次叶柔能从建康逃到襄阳,其实是我暗中安排的。”崔思退话锋一转,露出几分无奈,“若是没有其他女眷还被困在教坊司,叶柔没有牵挂,我早就给她换个身份,让她远离这是非之地了。可叶柔这孩子重情义,蔡正阳就是拿捏住了这一点,才敢一直把她困在烟雨阁,笃定她不会轻易逃走。” “崔相,下官有一事不明。”武安君皱起眉头,“蔡正阳贵为礼部尚书,还兼着参知政事,身居高位,早年蔡桧权倾朝野时,他家更是富贵滔天,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为何偏偏要跟叶姑娘过不去?”按道理说,蔡正阳该知道叶柔有他在暗中照拂,就算不忌惮,也犯不着为了一个女子,跟他这个右相结下死仇——蔡正阳不是冲动的少年,而是浸淫官场多年的老狐狸,不可能分不清利弊。 “武大人有所不知,叶柔是罕见的至阴之体,又修习了至阴功法,修为进境极快。而蔡正阳修炼的,恰好是至阳功法。”崔思退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笃定,“老夫猜测,蔡正阳的功法早年应该出了岔子,体内阳气过盛,难以控制,所以才急于寻找至阴之体的女子双修,以此来调和体内真元。” “之前他或许找到过暂时压制的办法,所以消停了一阵子,可显然问题没从根本上解决,如今又开始暗中找叶柔的麻烦。”崔思退早年跟蔡家来往密切,再加上这些年收集的情报,几乎把蔡正阳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若是让他得手,不仅能解决真元紊乱的问题,修为还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到时候,他在朝中的势力只会更盛。” “这些隐秘之事,崔相如实告知下官,想必是有深意吧?”武安君心里门清——崔思退这样的人,绝不会无的放矢,把这么多隐秘和盘托出,必然有他的意图。 “要想为叶姑娘一家脱籍,如今朝中,唯有大人能办到。”崔思退抬眼看向武安君,眼神里带着几分恳切,“别人出面,都会被冠上‘为罪臣翻案’的罪名,遭到攻讦,可大人不一样。叶战出事时,大人尚且年幼,与当年的案子毫无牵扯,没人能说你徇私;而且大人与叶柔两情相悦,你为她出头,旁人最多只会说你是为了儿女私情,不会联想到其他。” “若是大人能再立下大功,有机会面圣,可否不求加官进爵,只求陛下恩准你与叶柔的婚事,让你抱得美人归?”崔思退往前倾了倾身子,声音压得更低,“只要叶柔能以‘武安君夫人’的身份脱困,陛下为了朝廷颜面,自然不会再让雨竹继续留在教坊司——总不能让有功之臣的岳母,继续在教坊司里受苦,那传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大乾?” 武安君听得暗暗心惊——这些官场老狐狸,果然一个个都算计得滴水不漏!崔思退想救张雨竹这个青梅竹马的“白月光”,却碍于身份和朝堂局势,不敢直接为叶战平反;而自己,恰好因为与叶柔的情愫,成了最合适的“棋子”。 若是自己能立下大功,在面圣时以功绩换取叶柔的自由,崔思退再在朝堂上暗中推波助澜,这事成功的概率就会大大增加——毕竟这不是为叶战平反,只是皇帝特赦罪臣家属,还能落下一个“成人之美”的美名,对新帝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崔相的心意,下官明白了。”武安君沉吟片刻,坦诚道,“可眼下三州之地刚经历战乱,民生凋敝,数十万灾民嗷嗷待哺,我正发愁粮食筹措的事。若是继续打仗,获取战功还算便利,可如今战事已平,我要下马主政一方,这功绩哪有那么好刷?不是下官不愿帮叶柔姑娘,只是这立功之事,恐怕一时半会没那么容易。” “咳,老夫在朝野也有些门生旧故,这点忙还是能帮的。”崔思退哪里听不出武安君的弦外之音,暗笑这年轻人倒是滑头,转眼就跟自己做起了交易,“你可以去江南崔家,找我那族兄崔浩,让他帮着调剂些粮食;我再写一封信给建康知府夏侯耀,让他给你行些便利。”既然要让人家办事,给些好处也是应当的。 “下官在此代三州百姓,谢过崔相!”武安君连忙拱手行礼——不管能弄到多少粮食,总比坐以待毙强,“只是崔相,据传朝堂上将以三年为期考核下官。这三年里,还请崔相多多照拂,若是有什么变故,下官怕难以应对。” “三年?是魏师逊跟你说的吧?太久了。”崔思退摆了摆手,眼神里带着几分不屑,“你若是想握紧军权,断不可久无战事——时日一长,朝廷必然生疑,军中将士也会懈怠,到时候变故丛生,你根本招架不住。”所谓的三年考核,不过是朝堂的权宜之计,随时都可能变卦。 第一百九十章 野望 “下策,便是隔三差五派小股骑兵去北元边界滋扰——既能借实战操练兵马,让将士们保持锐气,又能故意制造紧张局势,让朝廷始终觉得‘三州离不开武安君坐镇’;至于上策,” 崔思退指尖在桌沿轻轻一顿,目光陡然锐利,“则是设局诱敌深入,先放出诱饵引嵩州北元军踏入邓州腹地,再以伏兵将其全歼。只要占住‘北元先犯境’的大义,你便能名正言顺地出兵反攻,顺势将嵩州纳入掌控。” 他侃侃而谈,语气里满是对局势的精准拿捏:“许州、汝州是北元防御中原的门户,驻兵多、防备严,贸然动兵必然引发他们的强势反弹;可嵩州不同,那地方地狭人少,向来是北元的‘边缘地带’,眼下他们主力被草原叛乱和西凉牵制,根本顾不上这里——再加上‘北元先挑衅’的由头,拿下嵩州名正言顺,朝廷那边也挑不出错。” “崔相的意思是,先用粮草、物资当诱饵,引嵩州北元军主动入邓州,我在邓州设下埋伏将其吃掉,再趁势反攻拿下嵩州?”武安君瞬间领会了崔思退的盘算——所谓“诱饵”,无非是让北元军觉得“有利可图”,只要利益足够大,不愁那些常年缺衣少食的边军不上当。 “正是此理。”崔思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身子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你可别小瞧嵩州——那地方往西走百余里就是陕州,而陕州背后,便是进出关中的咽喉要地潼关。若将来大乾要对北元大举用兵,从嵩州出兵攻占潼关,便能像一把刀似的,把北元的疆域拦腰截断,彻底切断关中与中原的联系。到时候,北元在关中的驻军就成了孤军,拿下关中便易如反掌。” 他手指在桌面上虚画,勾勒出天下棋局的轮廓:“眼下北元驻守关中的三万兵马,全被西凉的羌人拖在战场上,连自保都难,根本无力东顾——这可是天赐良机!若是能拿下关中,再联合西路军、甚至暂时借力西凉(哪怕只是互相利用),一举掌控关中平原,就相当于断了北元的一条臂膀。届时大乾便能彻底化被动为主动,从潼关、襄阳两路出兵,像两把铁钳死死夹住北元的核心腹地开封府,后续再图中原,便再无后顾之忧。” “崔相所谋的确深远,可……”武安君深吸一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坦诚道出自己的顾虑,“下官麾下仅有万余兵马,其中能战之兵不过数千,要吞下嵩州、图谋关中,实在是力不从心。更何况西凉那些羌人,素来是豺狼心性,与他们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到时候怕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武安君并非没有野心——他渴望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地盘和实力,不再任人摆布,不再看朝堂大佬的脸色。可崔思退的计划太过宏大,宏大到让他觉得不切实际:一旦真的拿下潼关、掌控关中,他手握重兵、占据战略要地,朝廷怎么可能容得下他?“功高震主”的罪名,从来都是悬在功臣头上的利剑。 “西凉?那不过是个一触即发的火药桶罢了。”崔思退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仿佛提到西凉都污了自己的嘴。 “他们以数十万羌人,统治西垂数百万汉民,不想着安抚民心,反倒搞种族压迫——禁汉字、烧汉籍,甚至动不动就搞‘清洗’,这本身就是取死之道。这些年西凉的汉民叛乱就没断过,只不过每次都被羌人用屠刀压了下去。只要你悄悄给汉民们送些武器、传些消息,他们便能瞬间被点燃,到时候不用你动手,汉民们就能把那些羌人烧得一干二净。” 他顿了顿,眼神里多了几分冷冽:“北元为了稳住中原的统治,尚且懂得学汉礼、用汉官;可西凉倒行逆施,把汉民当猪狗,迟早会自食恶果。你若入关中,根本无需主动与西凉为敌,只需做个‘幕后推手’,便能让西凉自顾不暇,哪还有功夫来招惹你?” “可即便如此,一旦进入关中,与西凉的冲突终究难免。”武安君依旧摇头,眉头拧成了疙瘩,“到时候北元坐山观虎斗,看着我们与西凉两败俱伤,再趁机出兵收拾残局,我们岂不是成了北元的‘磨刀石’?更何况西凉对关中的渴望,丝毫不亚于北元对中原的野心——关中自古是龙兴之地,他们若真得了关中,只会比北元更难对付。” “这天下哪有十拿九稳的事?乱中取胜才是王道。”崔思退眼神锐利如刀,直刺武安君的心底,“西凉是豺狼,你便不能化身猛虎?中原平原一马平川,无险可守,自然难抵北元骑兵;可关中多山多谷,关隘林立,恰好能以地形克制骑兵。当年叶战若是不执着于死磕开封府,转而攻取潼关、经营关中,如今大乾也不至于偏安江南,连故土都回不去。” 在崔思退看来,开封府就是个“死局”——就算拼尽全力攻下来,也挡不住北元骑兵的反扑,反而会把自己的兵力拖在无险可守的平原上;而唐、蔡、邓三州依托江淮水师,粮草、军械能通过水路运输,后勤补给尚且便利。 若再往北深入黄河流域,一旦到了冬季,河面结冰,北元骑兵可纵横无阻,补给线也会变得脆弱不堪。反倒是关中,大乾早已占据渭水上游,若唐州军能拿下潼关,便能与上游形成呼应,进可攻、退可守,远比困在淮北三州更有前途。 “崔相,下官眼下还是想先让三州从战乱中缓过来。”武安君避开崔思退的目光,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只有民生安定了,百姓有饭吃、有衣穿,后续的事情才有根基。若是连百姓都安抚不住,就算拿下了嵩州、关中,也守不住。” 他佩服崔思退的深谋远虑,却觉得这份计划太过遥远——以他目前的能力,连稳住三州都需要全力以赴,遑论图谋关中这等大事。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有些事,不是你想躲就能躲掉的。”崔思退的语气平淡下来,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没事多想想叶战的结局,再琢磨琢磨老夫的话——对你没坏处。”他知道强扭的瓜不甜,该说的、该点拨的都已说透,剩下的只能靠武安君自己领悟,自己选择。 第一百九十一章 意外冲突 武安君盯着烛火出神,脑海里反复盘旋着“如何破局”的念头——坦克是绝无可能的,系统绝不会给出这般打破时代平衡的武器,可“移动堡垒”的思路,却像一道光,在他心底亮了起来。 “人力驱动肯定不行,太过笨重,也撑不住战场损耗……或许,畜力可行?”他猛地一拍桌案,眼前豁然开朗。坦克的本质,不就是能移动、能攻击、能防御的堡垒么?眼下虽没有机枪,可他有火炮;没有钢铁履带,却能改造马车! “用加厚的硬木做车架,外面包上铁皮,做成加强版的四轮马车——这就是‘移动堡垒’的骨架。车厢两侧留射击口,架上三眼铳,车顶再架设小型火炮,既能掩护步兵冲阵,又能压制敌军火力。”武安君越想越兴奋,手指在桌面上虚画着马车的轮廓。 “冲阵时,数十辆这样的马车列阵在前,火炮轰开敌阵,三眼铳清扫近处残敌,后面跟着铁甲步兵推进,比纯步兵硬冲要强上数倍;若是遇上北元骑兵,马车首尾相连,瞬间就能筑起一道防御屏障,火炮还能远程轰击骑兵阵型,再也不用怕骑兵冲脸!” 可转念一想,他又皱起了眉头——眼下军中用的两轮马车,载重和稳定性都远远不够,根本撑不起火炮和铁皮的重量,更别说在战场上灵活移动。“必须得是四轮马车!”他笃定道。 好在之前打造大型攻城车时,工匠们已积累了不少木作、力学的经验,只要解决转向和刹车这两个关键问题,这种作战马车,未必造不出来。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唐州军列阵的场景:数十辆铁包木的四轮战车在前,火炮轰鸣,三眼铳齐射,后面铁甲步兵如墙推进,北元骑兵再难像从前那般肆意冲锋——只要能大规模装备这种战车,唐州军的战力,必然能实现跨越式提升。 次日天刚亮,武安君便收起思绪,带着随从直奔左相府。无论崔思退对谢必安有何评价,这位江南士族的领袖,手握江南的粮源和财力,三州要度过粮荒,少不得他的支持。 谢必安倒是给足了面子,身着常服在府门前迎接,笑容温和:“武大人为三州百姓奔波,辛苦了。快随我入内详谈。”进了书房,侍女奉上热茶,谢必安便主动提及粮食之事:“武大人放心,谢家虽不敢说‘富可敌国’,但在江南粮商中,还是有些薄面的。三州粮商来江南采购,绝不会有人故意哄抬粮价,一律按市价交易。” 话锋一转,他又委婉道:“老夫家中有几个子弟,眼高手低,总想着做点实事,却没经历过风浪。听闻大人在三州用人,能否给他们一个历练的机会?不求高位,只求在大人麾下学些真本事,将来也能为朝廷分忧。” 武安君心里门清,这是谢必安要安插人手,可眼下有求于人,且对方并未提过分要求,他自然爽快应下:“谢相客气了!谢家子弟肯来三州助下官一臂之力,是三州之幸,下官求之不得。只要他们肯踏实做事,下官定然不会亏待。” 离开左相府,武安君又去了魏师逊府上。比起谢必安实打实的粮食承诺,魏师逊的话就虚了不少——他刚得势不久,在地方上没什么根基,除了反复嘱咐“三州乃重中之重,万不可出乱子”,再没给任何实际支持,连军械、粮草的事都没提。武安君也不意外,寒暄几句便起身告辞。 最后一站是吏部。他先取了这段时间的俸禄,沉甸甸的数百两银子,足够寻常百姓过好几年。转念一想,三州官员的任命还需吏部走流程,虽说朝廷给了他举荐权,可明面上的手续不能少,不如趁此机会跟吏部官员混个脸熟。 “杨尚书,下官今日来得唐突,想请吏部诸位大人吃顿便饭,还望尚书大人赏脸。”武安君对着吏部尚书杨德元拱手笑道。杨德元是个老狐狸,一看就知他的心思,也不推辞,笑着道:“武大人客气了!你事务繁忙,哪能让你跑一趟?不如就在吏部食堂,我让人去酒楼订席面,咱们热闹热闹。” 宴席上,武安君左右逢源,跟吏部的郎中、员外郎们聊得热络,算是彻底混了个脸熟。宴席散后,侍郎韦宏看着武安君离去的背影,忍不住跟杨德元嘀咕:“尚书大人,不过是个没根脚的从四品观察使,您至于亲自送出门吗?也太抬举他了。” 杨德元摇摇头,眼神里带着几分深意:“韦大人,你可别忘了,此子才二十出头,便已是手握三州军政大权的观察使——我在他这个年纪,连进士都还没中呢。只要他后续不出错,熬也能熬成大佬,提前交好,总没错。” 韦宏又不死心,提起三州官员任命的事:“那三州官员的举荐……”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想从中捞点油水。杨德元脸色一沉:“按朝廷规矩办!他报上来的人选,只要没作奸犯科、目不识丁,就一律通过。韦大人,你可别打歪主意——淮北三州是个火药桶,一旦出乱子,必然要有人担责,我吏部可不能被牵扯进去!” 韦宏被说得讪讪然,赶紧把那点心思掐灭了——他可不想为了点油水,把自己搭进去。 离开吏部,武安君本想去兵部、户部转一圈,可转念一想又放弃了——朝廷既然已经放权,就不会再给额外的物资支持,去了也是白费口舌,还落个“打秋风”的名声。眼下离返程还有半日光景,不如趁机逛逛临安。 这临安城,果然比襄阳、建康还要繁华。街道上贩夫走卒摩肩接踵,店铺鳞次栉比,绸缎庄、首饰铺、酒楼茶肆一眼望不到头,连空气中都飘着点心的香甜。“怪不得江南士族不想回中原,这般安逸日子,谁舍得放弃?”武安君暗自感叹,脚步不自觉地走到了一家首饰铺前。 他想起叶柔,便推门进去,挑了五对精致的银质耳环——一对是给叶柔的,剩下的四对,正好给府里的侍女们分了。付了银子,他揣着耳环,慢悠悠地往驿馆走,心情难得轻松。 可没走多久,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还夹杂着百姓的惊呼——居然有人敢在临安大街上纵马狂奔!武安君皱起眉头,侧身退到路边,想避开这麻烦。 只见为首的少年,身着锦袍,骑一匹高头大马,身后跟着四五个护卫,马蹄踏得石板路“哒哒”响,街上的百姓纷纷躲闪,一时间乱作一团。突然,一名背负孩童的妇人被人群挤得脚下一滑,重重摔在地上,孩子吓得哇哇大哭。 而那匹领头的战马,已近在咫尺,马背上的少年还没反应过来,战马已收不住蹄子,眼看就要撞上母子二人!周围的百姓都惊呼起来,却没人敢上前——这少年一看就是世家子弟,没人想惹祸上身。 妇人也顾不上自己的疼痛,猛地扑在孩子身上,用后背护住他,闭上眼等着撞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武安君身形一闪,瞬间冲到战马脖颈旁,右手死死抓住缰绳,猛地向后一拉! 战马吃痛,前蹄在地上摩擦出一串火星,发出一声嘶鸣,随即双腿一弯,重重跪倒在地——马背上的少年没防备,直接被甩了出去,摔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脸上、手臂上都擦破了皮,渗出鲜血。 第一百九十二章 小惩大诫 蔡正阳盯着儿子蔡乔裕那张肿得跟猪头似的脸,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袖管——他早已看穿,武安君分明是手下留了情。以那小子在战场上杀出来的狠劲,若真动了怒,蔡乔裕绝不可能只受这点皮外伤。 可没等他压下心头的火气,蔡乔裕带着哭腔的话,又像根刺似的扎进了他心里:“爹,他不光打了我,还把咱们的马全牵走了!说是什么‘冲撞朝廷命官的赔偿’,那可是我从军中好不容易弄来的上等战马啊!” “你说什么?”蔡正阳的声音陡然拔高,连带着呼吸都急促起来,“多少匹?”在临安城,上等战马比黄金还金贵,一匹至少能值五百两银子,寻常世家都舍不得多养,更别说一下子丢六匹。 “六、六匹……”蔡乔裕缩着脖子,伸出手指比划,声音细得像蚊子哼——他知道,这笔钱足够让老爹气炸。 “孽子!老子今天非抽死你不可!”蔡正阳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抓过案头那柄用来上朝的玉圭,扬手就往蔡乔裕身上抽。玉圭边缘坚硬,抽在身上便是一道红痕,蔡乔裕疼得嗷嗷直叫。 柳氏见状,赶紧扑上来死死护住儿子,哭喊道:“老爷!马是武安君抢的,你怎么还打乔裕?要是他爷爷还在,咱们蔡家哪会受这种委屈!” 蔡正阳被妻子哭得心烦意乱,一把扔了玉圭,气得胸口起伏:“从今天起,禁足半个月!明天我亲自去驿馆,就不信讨不回这个公道!”他心里跟明镜似的——武安君如今风头正劲,家眷又都在大盘山那个“独立王国”里,典型的光脚不怕穿鞋的,真把人惹急了,指不定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可这口气他咽不下,蔡家在临安横行这么多年,还从没被人这么“明抢”过,脸面必须挣回来。 蔡乔裕一听老爹要为自己出头,顿时不闹了,捂着肿脸一溜烟跑回房——反正顶着这副模样也没脸出门,禁足就禁足,只要能把马要回来,再让武安君吃点亏,这点疼不算什么。 而驿馆这边,武安君刚洗漱完毕,正准备回房整理行装,就被两个身着青衫的年轻读书人拦住了去路。为首二人身形挺拔,眉宇间带着几分书卷气,却又藏着一丝不甘平庸的锐气,正是苏符与张伯礼。 “在下张伯礼,见过武大人!” “在下苏符,见过武大人!” 二人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却不谄媚。他们的父亲都在临安任八品小官,家境尚可却算不上显赫。二人自幼苦读,好不容易考了同进士出身,可在人才济济的临安,没有背景的同进士根本不值钱,想谋个实缺比登天还难。 此前他们在武安君与谭良弼之间犹豫不决,如今武安君手握淮北三州军政大权,还能自行任命官员,这对他们而言,无疑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临安城里有类似心思的读书人不在少数,可敢在第一时间找上门的,唯有苏符与张伯礼——毕竟淮北三州刚经历战乱,不仅民生凋敝,还可能随时直面北元兵锋,寻常人可没这个魄力。 武安君心中一喜——他正愁手下缺能吏,这二人就送上门来了。他当即摆出礼贤下士的姿态,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二位快请进,咱们到楼上雅座详谈,正好我也有些事想请教二位。” 雅座里,小二很快端上了酒菜,武安君举起酒杯,开门见山道:“不瞒二位,明日一早我就要启程返回唐州。淮北三州百废待兴,百姓还等着吃饭,实在耽搁不起。” 张伯礼性子更急,放下酒杯便直言不讳:“大人,我二人听闻三州缺人,愿追随您左右,略尽绵薄之力,不知大人肯不肯收留?”苏符也赶紧起身附和,眼中满是期待——如今来得早,机会还多些,若是等武安君回了唐州,再想投奔,怕是连门都摸不到了。 武安君摆摆手,示意二人坐下:“二位的心意我领了,但官身不可贸然授予,毕竟三州的职位关系到百姓生计,得选能做事的人。我先问一句,二位可有武艺傍身?在三州之地,时常有乱兵流寇,自保能力还是要有的。” 苏符略显尴尬地笑了笑:“让大人见笑了,我二人自幼也学过些拳脚,比普通人强些,却算不上什么高手,对付一两个地痞还行,遇上真正的练家子就不行了。” “那就好。”武安君点点头——这水准与当初刚认识的林明差不多,在地方上处理些治安问题足够用了,“以后要勤加练习,唐州可比临安凶险得多,没点本事,不光保护不了百姓,连自己都保不住。”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既然二位愿意来,我这里倒有一件紧要事交给你们——淮北三州眼下最缺的就是粮食,我已经与谢家、崔家达成了默契,他们会帮忙协调江南的粮商,你们先以幕僚的身份随我去建康,负责落实粮食采购的具体事宜,比如对接粮商、清点数量、核算账目,这些事你们能做吗?” 他麾下多是武将,能打仗却不懂如何与世家打交道,更别说精细的账目核算。苏符与张伯礼虽出身不高,却在临安常与世家子弟往来,熟悉他们的行事风格,勉强够得上“门槛”,正好能派上用场。 二人大喜过望,赶紧起身躬身应道:“属下愿意!请大人放心,定不辱使命!” “好。”武安君满意地点点头,“明日一早,咱们在东青门集合,你们赶紧回家交代清楚家里的事,莫要误了时辰。”他定下行程,半点不敢耽搁——三州的百姓还等着粮食救命,多耽误一天,就可能多饿肚子。 次日天还没亮,天才蒙蒙亮,武安君就牵着七匹骏马往东青门走——六匹是“罚”蔡乔裕的,加上自己的“乌云踏雪”,一行浩浩荡荡,惹得早起的路人纷纷侧目,眼中满是羡慕——这可是真金白银,寻常人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么多好马。 到了东青门城门下,苏符与张伯礼早已等候在此,身上背着简单的行囊,看到武安君身后的骏马,眼中的羡慕更甚——在临安养马是天大的奢望,不仅每日的草料开销惊人,还得专门雇人照料,更要每天出城遛马,比伺候当官的还精细,他们这种家境,想都不敢想。 第一百九十三章 杀人立威 次日天刚蒙蒙亮,晨雾还未散尽,武安君便带着苏符、张伯礼二人,前往建康城中的谢家与崔家。这两家在本地根基深厚,府中主事人听闻是淮北观察使亲访,早已身着正装在府门前等候,拱手迎客时礼数周全:“武大人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快请入内奉茶。” 厅堂内茶香袅袅,武安君不绕弯子,开门见山说明来意,直言三州之地缺粮严重,需要他们鼎力相助。有了谢必安跟崔思退的首肯,家中早已得到消息,自然表态全力配合,稳定地方粮价。 随后三人转道建康府衙,知府夏侯耀与通判谢必究早已接到消息,亲自在衙门口迎接。武安君的从四品官衔在人才济济的临安或许不算起眼,但在地方上已是手握军政实权的“大员”。 更何况他还掌控着刚收复的淮北三州,二人不敢有丝毫怠慢,引着他们入厅后,连忙表态:“武大人为三州百姓奔波,我等岂能不配合?采购粮食之事,府衙会出面协调所有事宜,保证苏、张二位幕僚行事顺畅,绝无阻碍。” 事情敲定,武安君便让张伯礼与苏符留在建康——各留一匹战马供他们出行,方便对接粮商与府衙;自己则带着李采榛快马加鞭北上,直奔唐州。三州刚定,人心未稳,还有太多事等着他拍板,半点耽搁不得。 一路疾驰间,武安君已在心中将三州官员布局梳理得清清楚楚:邓州刚经历战乱,最为混乱,必须派信得过的人坐镇——他决定调泌阳县令苏晋任邓州知州,苏晋务实能干,又是最早投靠他的官员,做事让人放心;等苗正雨送葬归来,便任邓州通判,二人一主一辅,正好能牢牢掌控邓州局势。 蔡州则由原遂平县令费珉任知州,费珉土生土长在蔡州,熟悉当地风土人情,再加上确山县令徐向远从旁协助,足以稳住局面。唐州作为根基,自然由他亲自坐镇,居中调度三州军政、粮草。 至于张伯礼与苏符,等他们完成建康的粮食采购,便委以蔡州、唐州通判之职——二人暂无官身,通判虽只是正八品(三州人口虽多却远离中枢,这个品级既不扎眼又合身),却有权插手刑狱诉讼、监督地方官员,既能让他们历练实务,又能帮自己盯着地方动静,避免暗生乱子。 行至半途,武安君又临时调整安排:抽调一批精干人手,让李采榛带领,先护送苏晋去邓州摸清当地人口、耕地情况;他则改道北上汝州,等谭良弼把冷碑等人送来——辛表程之死,冷碑临阵脱逃是直接诱因,这笔账必须算清楚,既告慰辛表程在天之灵,也给襄阳军旧部一个交代。 刚抵达鲁山,郭进就带着几名亲信急匆匆赶来。海棠已安全抵达大盘山,可他自己的前程还悬着,见了武安君,脸上难掩急切:“武大人,不知我后续……” 武安君看着他,缓缓说道:“郭大哥,我打算行书吏部,举荐你任邓州防御使,你看如何?”他心里清楚,把郭进编入唐州军会引起其他将领忌惮——郭进骁勇善战,早已闻名,若归入唐州军,难免有人担心被分权。 而防御使麾下多是守城厢军,编制、后勤补给都依赖兵部,在外人看来,这更像是“安置辛表程旧部”的折中安排,而非壮大自己势力,能减少不少阻力。 郭进闻言,眼睛瞬间亮了,声音都带着激动:“当真?末将谢过大人!”他如今只是从六品的昭武校尉,防御使是从五品,这可是连升两级,还能手握邓州城防实权,对他而言已是天大的机缘。 “邓州如今百废待兴,还需有人稳住秩序。”武安君话锋一转,说出了真正目的,“你可先率麾下两千精锐入邓州,安抚百姓,清剿流寇,待苏晋到任后,再协同打理城防。”他要的是郭进麾下的精锐战力,至于剩下的数千人,可随襄阳军返回襄阳,既不浪费兵力,又不得罪襄阳军旧部,算是一举两得。 郭进略一迟疑,面露难色:“只是……辛大人的仇还没报……”襄阳军将士愿意暂时听令,本就是因为武安君承诺要为辛表程讨公道,如今冷碑还没处置,他怕麾下将士有怨言。 “放心,朝廷已有公论,冷碑及其部众,定会交给我处置。”武安君语气笃定,眼神锐利,“最多这几日,谭良弼就会把人送来——按和议,汝州要还给北元,襄城是北元收复的第一站,他在汝州多待一天,风险就多一分,耗不起的。” 随后,武安君立刻提笔写了一封信,派人快马送往郾城,令唐州军步兵营与辎重营:将郾城、舞阳一带的粮食、物资全部装车运回西平、方城,连百姓也一并转移——不留一粒粮、一个壮丁给北元;原郾城县令刘启源调任西平县令,负责协调西平、方城两县吸纳流民,实在安置不下的,再由三州其他县分流接收。 至于鲁山、叶县,他干脆放弃——两地人口早已被谭良弼搜刮一空,只剩一片荒芜的耕地,正好丢给北元,算是给他们挖了个“包袱坑”——等唐州军一撤,汝州百姓没了依靠,必然往北元境内逃荒,北元接手后,光是安置流民就要头疼许久。 果然,武安君到鲁山不过两日,谭良弼就派心腹卞正南押着冷碑一行数十人赶来。谭良弼在汝州搜刮了不少金银财物,急于撤离把东西运回去,冷碑这群“烫手山芋”,自然成了优先舍弃的对象。 “卞将军,回去告诉谭将军,明日一早,我唐州军便撤回方城,把道路让出来。”武安君看着卞正南,语气强硬,“但兴化军需从邓州南下返回襄阳,沿途不得扰民,若是敢劫掠百姓,本官定在朝堂上参他一本,让他吃不了兜着走!”辛表程之死,兴化军提前撤离有很大责任,他绝不会让兴化军再祸害刚安定的邓州。 卞正南连忙陪笑道:“武大人放心,我家将军说了,路上定然秋毫无犯。”兴化军如今满心想的是回襄阳分赃,早已没了搜刮的心思——更何况邓州早已被他们刮得一干二净,也没什么可抢的了。 “如此最好,送客。”武安君一摆手,懒得再与他寒暄——他对兴化军,本就没什么好感。 卞正南一走,冷碑顿时慌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武大人,小人知道错了!小人愿带弟兄投效您,做先锋、上战场,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求您饶我一命!”他知道武安君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可不会心慈手软。 武安君冷笑一声:“辛大人就是被你坑死的,我岂会再用你这种临阵脱逃之辈?来人,把他吊在城门上,再派人去叶县,请郭进、贺宽、徐修远、谢永思几位将军前来观礼!”他要借冷碑的人头,为辛表程报仇,更要为自己立威——想吞并襄阳军精锐,必须让所有人知道,他武安君说了算,敢犯事的,绝没有好下场。 第一百九十四章 邓州惨况 “老大爷,这位是新上任的邓州知州苏大人,特意来乡间查看情况,您快去请村长过来,有要事相商!”苏晋的随从快步上前,声音放得温和——他怕老者受惊,也怕耽误了耕种的紧要事。 老者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又带着几分警惕——战乱过后,“官”这个字在百姓心里,早已没了往日的敬畏,只剩说不清的复杂。可他也不敢得罪,毕竟眼前人身着长衫、随从环绕,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他颤巍巍地点点头,转身就要往村里走,却被苏晋叫住:“老人家,不必急着跑一趟,我跟你一起去,也看看村子里的光景。” 村子不大,四五十户人家沿着土路错落分布,土墙草顶的房屋大多塌了半边,断壁残垣间长满了野草。一路走过去,只有几个穿着破烂衣衫的孩童蹲在路边,手里攥着半块树皮啃着,见了苏晋一行人,也只是怯生生地往后缩,没一个敢说话的——整个村子里,竟看不到一个青壮年的身影。 苏晋看着老者佝偻的背影,后背的补丁摞着补丁,脚下的草鞋快磨穿了底,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他原本想问“青壮都去哪了”“地里怎么不耕种”,可看着眼前的景象,这些问题竟有些问不出口——答案早已写在断壁、树皮和孩童们瘦得皮包骨头的脸上。 村长家是村子里唯一的三进院子,却也破败得厉害:朱漆大门裂了道大缝,门板上还留着刀砍的痕迹,显然是乱军过境时留下的。苏晋刚站在门口,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苦涩味——院子里的空地上,铺着大片晒干的树皮和野菜,几个穿着粗布短打的妇人正蹲在地上分拣,见了外人,手里的动作顿了顿,又低下头继续忙活,眼神里满是麻木。 “小的甘申,见过苏大人!”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从屋里迎出来,他头发花白,脸上刻满了皱纹,右手抱在胸前躬身行礼,左臂的袖子却空荡荡的,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显然是战乱中失了臂。 “甘村长免礼。”苏晋扶了他一把,目光扫过院子里的树皮野菜,开门见山地问道,“我刚进村时,见外面的田地都荒着,如今正是播种秋粮的时节,再不耕种,今年冬天可怎么过?”他来时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可邓州的贫瘠,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甘申苦着脸,叹了口气,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大人,不是我们不种,是实在种不了啊!兴化军过来时,把村里的口粮、种子搜得一干二净,连埋在地窖里的红薯都没放过。如今我们只能靠挖树皮、采野菜苟活,哪来的种子种地?就算有种子,也没力气啊——青壮要么被抓了壮丁,要么……要么就没回来……”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低了下去,眼圈也有些发红。 苏晋的心沉了沉——他何尝不恨兴化军的劫掠,可眼下不是追责的时候,得先想办法让邓州的百姓活下来。“村子里现在还有多少人?青壮剩多少?” “满打满算,还有两百多口人,大半都是老弱妇孺,青壮就剩二十多个,还都是带伤的。”甘申指了指院子里的妇人,“小的把青壮和年轻妇人分成两组,一组去山上砍柴,换点粗粮;一组去河里捕鱼,能混口饭吃就不错了。至于我们这些老的、残的,就只能在家分拣树皮野菜,总不能等着饿死。” 苏晋沉默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递到甘申手里:“官府可以借粮食给你们,每户两石粮、一百文钱,不用付利息,但秋收后必须归还。我只有一个要求:优先把地种上,粮食要先留作种子,剩下的才能糊口——你能保证做到吗?”他知道,武安君能调拨的粮食有限,若是百姓把粮食都吃了,没了种子,邓州就真的没救了。可让饿着肚子的人把粮食种进地里,还要继续挨饿等秋收,这无疑是在考验人性。 临走前,武安君特意叮嘱过他:“千万不能让粮食中午到村,晚上就成了熟饭——那点粮食,敞开吃不够一个月,种进地里却能活一辈子。”可苏晋还是没底——饥饿的人见了粮食,真的能忍住不吃吗? 甘申拿着纸条,手都在发抖,他猛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大人!只要有粮食,小的保证,一定带着乡亲们把每块地都种满!我们就算饿死,也不敢动一粒种子!求大人开恩,给孩子们一条活路!”他这辈子最远只去过县城,如今邓州遍地荒芜,他早就没了盼头,苏晋的话,无疑是给了他一线生机。 苏晋赶紧把他扶起来,语气郑重:“甘村长,你若是做不到,官府会拿你问罪的。”他看着眼前的汉子,断臂的袖子随风飘动,心里一阵发酸——好好的家园被毁,好好的人成了残疾,这不是他们的错,却要他们承受这一切。 “大人放心!谁敢动粮食的主意,我就跟他拼命!就算我自己饿死,也要让这些娃娃活下去!”甘申指着门口围观的孩童,眼神变得坚定——这些孩子,是村子的希望,不能让他们也饿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后面更精彩! “好。”苏晋点点头,从随从手里拿过一支令牌,“明天一早,你拿着这张纸条和令牌去县衙,如实上报人口和耕地数量,自会有人给你们送粮食。记住,一定要把地种上,若是耕种面积不达标,秋后可是要问斩的!”他的话不仅是说给甘申听的,也是说给围观的村民听的——这既是督促,也是给他们吃一颗定心丸。 接下来的日子里,在武安君的协调下,大批粮食从唐州、蔡州调运到邓州,以村为单位分发。每一笔粮食、每一文钱,都要村长签字作保,各县衙还派了人下乡督查,一旦发现有挪用种子的情况,立刻追责。 原本死寂的邓州,渐渐有了生机:田埂上,随处可见扛着锄头的农人,有老人,有妇女,甚至还有半大的孩子,他们饿得走不动路,就扶着田埂慢慢挪,手里的锄头却攥得很紧。野菜汤里,终于能看到几粒白米;田地里,终于插上了绿油油的秧苗——所有人都只有一个念头:把粮食种下去,活到秋收。 几天后,苏晋的案头堆了一堆公文,各县上报的数据显示,邓州已有超过一半的耕地完成了耕种。他松了口气——按照这个进度,只要能种满六成的耕地,再加上风调雨顺,今年冬天邓州百姓就能自给自足,不用再靠外部调拨粮食了。 就在这时,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苏晋走到门口,看着雨中的田地,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天公作美,农人们就不用顶着烈日浇水了,这对饿着肚子的他们来说,能省不少力气。 “苏大人,今日叫我过来,可是有要事?”一个洪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郭进身着铠甲,大步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雨丝。他如今是邓州防御使,负责邓州的军务,与负责政务的苏晋搭档,正好一文一武,稳住邓州的局面。 “郭大人来了,快请坐。”苏晋递过一杯热茶,把桌上的一份公文推了过去,“你看看这份内乡县上报的公文,出了点麻烦。” 郭进接过公文,快速扫了一遍,眉头皱了起来:“这些乱匪,竟敢抢粮种?”公文里说,内乡县有一批躲在山里的匪寇,最近下山劫掠了几个村子,把官府派发的粮种抢了不少。 内乡县地处偏远,兴化军过境时破坏较轻,可南阳、穰城、新野一带的百姓为了躲避战乱,纷纷逃往内乡,不少人躲进了山里,渐渐成了匪寇。苏晋之前已让县衙发了公文,鼓励这些人回乡耕种,既往不咎,可没想到,不仅没人响应,反而有人敢抢粮种。 “苏大人勿忧,不过是些乌合之众,弹指可灭!”郭进把公文拍在桌上,语气带着几分不屑,“明日一早,我就点齐一千精锐,去内乡剿匪,保证把这些乱匪连根拔了!”他如今刚上任,正想立个功,这些匪寇撞上来,正好给他练手。 苏晋却摇了摇头,斟酌着说道:“郭大人,依我看,这些匪寇里,真正心狠手辣的只是少数,大多都是走投无路的百姓,被裹挟着当了匪。若是能招降他们,让他们回乡耕种,也能补充邓州的青壮,还请郭大人手下留情,不要赶尽杀绝。” “苏大人,你这话就不对了!”郭进眉头一挑,眼中闪过一丝凶光,“这些匪寇抢了粮种,就是断了乡亲们的活路,若是不杀一儆百,以后只会有更多人当匪!我麾下只有一千精锐,要想稳住邓州的治安,必须用雷霆手段震慑他们!”他心里清楚,武安君把唐州军的精锐都留在了唐、蔡二州,邓州的防务全靠他这一千人,若是匪患蔓延,后果不堪设想。 苏晋还想再说,却被郭进打断:“苏大人放心,我不是滥杀之人,只会处置首恶,至于那些被裹挟的百姓,只要他们愿意投降,我自然会放他们回乡。”他知道苏晋是担心杀戮太重,也怕苏晋在武安君面前说他的不是,只能退了一步。 而此时的内乡县秦岭山区,一座废弃的山寨里,正弥漫着酒肉的香气。罗枭搂着一个抢来的女子,坐在虎皮椅上,看着手下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脸上满是得意。他原本是个镖师,走南闯北有些武艺,兴化军过境时,他正好在外押镖,干脆躲进了山里,后来聚拢了一批流民,成了这一带的匪首。 短短三个月,他就带着人攻破了十几座山寨,抢了粮食和财物,如今手下已有一千多人,成了秦岭山区最大的一股匪寇。可他也有烦心事——手下人多了,粮食消耗得也快,之前抢来的粮食,眼看就要见底了。 “大帅,您叫小的?”一个穿着长衫的中年汉子走了进来,他叫黄良吉,原本是个教书先生,如今被罗枭请来管钱粮,算是山寨里的“军师”。 罗枭放下酒杯,抹了把嘴:“咱们的粮食,还够吃多久?” 黄良吉躬身道:“回大帅,如今寨子里还有不到八百石粮,一千三百多口人,省着吃,最多够半个月。” “半个月?太少了!”罗枭皱起眉头,“先生有什么办法,能再弄些粮食回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后面更精彩! 黄良吉想了想,说道:“大帅,附近的山寨和村子都抢遍了,要想弄到大批量的粮食,恐怕只有去内乡县城了——官府给乡民发的粮种,都是从县城里调过去的,县城里肯定有存粮。” “县城?”罗枭摸了摸下巴,有些犹豫。他如今占山为王,抢抢山寨和村子还行,若是攻打县城,那就是公然反了朝廷,再也没了退路。 “大帅,这方圆百里,只有县城有足够的粮食。”黄良吉凑近了些,声音带着几分蛊惑,“您想想,那武安君不也是匪寇出身吗?如今不也成了朝廷的大官?您有这么多人马,若是打下县城,再占几座州府,说不定也能像武安君一样,洗白身份,当个体面官!” 罗枭的眼睛亮了——他当镖师时,听过不少武安君的传说,也羡慕武安君的风光。他咬了咬牙:“好!就按先生说的办!先派几个机灵的兄弟,去县城探探路,看看城里的守军多不多!” 而远在泌阳县的武安君,对邓州的匪患还一无所知。他把邓州的政务和军务都交给了苏晋和郭进,自己则留在泌阳——这里是他的起家之地,大盘山里还有他的家眷和老部下。连番大战后,唐州军也进入了休整期,军务和政务都有幕僚打理,他难得有了些空闲,正好可以喘口气,规划一下三州未来的发展。 如今武安君治下,最富裕的就属大盘山中的百姓,不仅有足够的粮食,物资供应也越来越丰富,闲暇之时,还能去矿上做工挣钱,山寨中的青砖瓦房几乎是供不应求。 武安君之前虽然不在,但是学堂却依旧在上课,教书的乃是他聘请的先生,数学则是留下教材给孩子们自学。 让武安君惊喜的是,这些孩子的学习能力显然极强,目前已经到了三年级的进度,如今既然有时间,武安君自然要给他们上一上强度。 第一百九十五章 战车构想 “夫君,你可知道,那云舒妹妹前前后后已经来过咱们山里好几趟了?”余静姝一边拉着武安君在饭桌旁坐下,一边朝里屋扬声喊着“云瑶,快出来吃饭,菜都要凉透了”。 等云瑶端着一碟腌菜走出来,她才继续说道,“每回过来,她都绕来绕去,说到底就是想给她夫君姚奇谋个差遣,我没敢应,都给婉拒了。” 当初在比阳城时,余云舒就亲眼见过武安君领兵的威风,如今武安君更是一跃成为手握淮北三州军政大权的观察使,余云舒心里的滋味可想而知——既羡慕又不甘,最好的办法便是让姚奇搭上这趟“顺风车”,谋个官身,往后也能有个依靠。 作为武安君的当家大妇,余静姝向来有主母的度量,对武安君身边其他女子,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私下盘算着,若是过两年自己和云瑶的肚子都没动静,还得主动张罗着给武安君纳妾,为武安君延续香火。 可唯独对余云舒,哪怕她早已嫁人生子,余静姝也始终提着十二分的提防——毕竟这位,才是当初与武安君有过婚约的“正主”,如今频频上门,难免让她心里不安。 “夫君,依我看,不如就给姚奇安排个差遣算了?”云瑶在一旁坐下,顺着余静姝的话头搭腔,眼神悄悄与余静姝对视了一眼——二人早私下商量过,余云舒刚生完孩子没多久,行动还不便就频频往山里跑,再这么下去迟早生事,倒不如给姚奇找个远些的差事,把他们夫妇打发走,省得留在眼前碍眼。 “我听人说,姚奇早年也读过几年书,本是打算考功名的,后来家里长辈身体不好,才接手了家中的杂货铺,算起账来、打理生意也还算有几分能耐,应该能做些实事。” 武安君夹略一思索便开口:“新蔡县如今正好缺个主簿,要不就让他去新蔡试试?”如今三州地盘骤然扩大,各地都缺能理事的人手,尤其是像主簿这样管文书、算账目、协助县令处理杂务的职位,更是紧缺。 只是他对姚奇并不算熟悉,对方到底有几分真本事也不清楚,给个主簿的职位,正好能试试他的能力,若是真能胜任,日后再提拔也不迟。 余静姝一听“新蔡县”,眼睛顿时亮了,连忙点头附和:“好啊!新蔡在蔡州东边,离咱们泌阳远得很,正好让他们夫妇在那边安安稳稳做事,也省得来回奔波。”她最担心的就是余云舒留在近处纠缠,如今能打发到外地,自然满心满意。 饭桌上的气氛刚缓和了几分,余静姝又想起一桩烦心事,夹了块炖得软烂脱骨的猪腿肉放进武安君碗里,语气里带着几分心疼:“夫君,你是不知道,咱们大盘山好不容易才攒下些家底,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这一次你一下子就调走了几千石高产稻种,要往泌阳县大规模播种,后来又接连给三州调运粮食,眼瞅着山里的存粮又要见底,往后怕是又要过紧巴日子了。” 大盘山的物资统筹一直是她在打理,家里有多少家底,她比谁都清楚:之前武安君把山里精心培育的高产稻种调去泌阳,本想着等泌阳秋收后能补回些粮食,可如今三州都闹粮荒,根本指望不上;不仅是粮食,连山里存的银钱也抽调了大半,让李采薇带着去江南各地采购粮食,就为了尽可能补上三州的粮食缺口,免得百姓饿肚子。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武安君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再熬几个月,等秋收的粮食收上来,各地的存粮多了,日子就能宽裕些了。”这些年靠着培育出的高产水稻和玉米,大盘山早该粮食满仓,可架不住地盘越扩越大,接手的又都是历经战乱、穷得叮当响的地方,只能不断从山里往外出借物资,一点点贴补三州。 好在付出并非没有回报——如今三州的土地兼并问题,比大乾其他地方轻了太多。战乱过后,他趁机推行土地重新丈量、登记造册的政策:但凡拿不出合法地契证明土地归属的,全部收归官府所有;那些战乱中逃亡的大户,留下的田产、宅院也尽数充公;就算是留在当地的世家大族,也被他借着“战后重建需统筹资源”的由头,逼着交出了不少隐匿的土地。 如今三州境内,超过一半的土地都掌握在官府手中。百姓想种地,只有两条路:要么去开垦荒田,开垦出的土地归自己所有,前三年还能免赋税;要么租种官府的田地,官府定的租子极低,只要收成的一成,足够百姓填饱肚子。 “等熬过眼下这难关,三州的百姓就能彻底摆脱世家大族的盘剥,到时候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武安君放下筷子,语气里带着几分期待,“那些世家大族没法再靠兼并土地挣钱,为了维持家业,就只能把心思从土地上挪开,去做买卖、开作坊,这对地方发展也是件好事,算是另一条出路。” “夫君,可咱们现在可是实打实顶在对抗北元的最前线啊。”云瑶放下手中的蒲扇,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语气也沉了下来,“上次采薇妹妹来山里送账本,还跟我们说,北元现在忙着对付漠北的叛乱和东胡的侵扰,暂时没精力南下,可等他们解决了北边的麻烦,肯定会把目光重新转向南边,到时候所有压力就全压在咱们三州身上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以前不懂这些军政大事,都是听李采薇细细讲解才明白——北元如今愿意与大乾和谈,不过是分身乏术,等北边的战乱平息,必然会卷土重来,想要夺回三州;而朝廷把三州交给武安君打理,明着是信任,暗地里其实是把他推到了最前面,当对抗北元的“挡箭牌”。 “北元想彻底解决漠北和东胡的问题,没那么容易,至少明年之内,他们肯定没精力南下。”武安君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眉头微蹙,“可问题是,咱们三州现在缺钱、缺粮、缺人口,想扩充兵力都难如登天。” 这些时日他一直在盘算兵力:如今唐州军全力整合,最多能凑出七千骑兵、一万步兵,这已是极限——骑兵大多是之前的老部下,步兵则是从三州百姓中征召的青壮,再想多招兵,一是没足够的粮食养活,二是三州青壮本就不多,再抽走就没人种地了。 可北元不一样,他们是游牧民族,骑兵众多,随便就能拉出几万骑兵发动突袭,而且骑兵速度快,说不定等朝廷的援兵赶到之前,北元骑兵就已经杀到唐州城下,到时候唐州军必须独自扛住正面冲击,根本没有退路。 “采薇妹妹说,她最担心的,不是北元的普通骑兵,而是他们的铁浮图南下。”余静姝也跟着皱起眉,声音压得低了些,带着几分后怕,“以前咱们是山贼,打不过还能往山里躲,让朝廷去应付北元,可现在咱们是三州之主,躲不掉了。” 一提到“铁浮图”,武安君的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那是北元最精锐的重甲骑兵,虽说只有五千人,却个个是从草原勇士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战马都是能负重四百斤以上冲锋的西域良马;骑士身穿三层铁甲,战马也裹着厚重的马铠,连人带马的重量超过一千五百斤,冲锋起来就像移动的钢铁巨兽,根本无人能挡。 更可怕的是,每一名铁浮图背后,都要配备三匹备用战马和两名仆从,专门负责更换马匹、补充物资,五千铁浮图就需要一万五千匹战马、一万名仆从,这般巨大的耗费,放眼整个天下,也只有北元能撑得起。 “听说铁浮图冲锋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花哨招式,就是凭着一身重甲硬生生碾压过去,所到之处,地上连具完整的尸体都找不到,全是被踏碎的残肢断臂。”余静姝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当初北元还没拿下中原的时候,铁浮图只有两千人,如今靠着中原的财力,才勉强凑齐五千人,这要是真的南下,咱们根本挡不住啊。” 武安君沉默着点头,心里也满是凝重——唐州军打北元的轻骑兵,只要人数相差不大,靠着军中的火炮还能应付,可面对铁浮图这种重甲骑兵,火炮的移动速度太慢,根本来不及调整射击位置,他心里也没底。 这顿饭吃得索然无味,饭后武安君躺在院子里的藤编躺椅上,望着满天繁星发呆,连手中的茶凉了都没察觉。云瑶搬来小凳子坐在他身旁,点燃了一把驱蚊的艾草,又拿起一把蒲扇,轻轻为他扇着风,生怕打扰到他思考。 “铁浮图……这玩意简直就是这个世道的坦克啊,到底该怎么破?”武安君在心里反复琢磨着——重甲步兵的重量不过三百斤,轻骑兵连人带马也才一千斤,怎么可能挡得住一千五百斤的钢铁巨兽?若是铁浮图移动速度慢,他还能用火炮密集布防,可这东西虽然比轻骑兵慢些,却比笨重的火炮快多了,根本没法提前设防。 对付坦克,最好的办法就是武装直升机,可他身处这个冷兵器与热兵器交界的时代,去哪弄武装直升机?指望系统?他早就看明白了,系统从来不会给能直接改变战局的武器,就算真的给了,燃料和弹药也造不出来,根本不现实。 “坦克造不出来,弄个简易版的‘坦克’,未尝不可啊!”武安君猛地一拍大腿,从躺椅上坐了起来,眼睛亮得吓人,脸上的愁云也一扫而空。 “坦克?什么机?”云瑶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手里的蒲扇都停了下来,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根本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 “等我造出来,你就知道了!”武安君一把将云瑶拉进怀里,在她脸上用力亲了一口,语气里满是兴奋,“这下有办法对付铁浮图了!” 真的坦克肯定不用想,毕竟蒸汽机还没影子,可如今的大盘山,已经掌握了完整的齿轮和轴承制造工艺,造出四轮马车根本不是问题。若是给四轮马车加上防护,再把火炮搬到马车上,让火炮拥有媲美铁浮图的移动速度,这不就是简易版的“坦克”?到时候再配合步兵协同作战,形成步坦协同,跟铁浮图到底孰高孰低,还真说不定。 说干就干,武安君当即拉着云瑶回屋,找出纸笔,趴在桌上开始绘制图纸。四轮马车的结构并不复杂,可关键在于防护和火炮架设:战马的前面必须用厚木板做防护,防止被弓箭射中;整个车厢要做成封闭状态,只在顶部留一个开口,方便火炮架设和射击;为了保证火炮的射程,还得把炮架垫高,让炮口能抬得更高。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新的问题很快就出现了——火炮架得太高,开炮时产生的巨大后坐力,很容易让马车侧翻,所以火炮必须减重;而且为了对付密集冲锋的铁浮图,火炮必须使用霰弹,这对火炮的工艺要求更高,既要重量轻,又要能装足够多的火药,才能保证杀伤力。 武安君拿着算盘算了半天,得出一个关键数据:战车的整体重量不能超过两千斤,否则战马拉不动,机动性会大打折扣。而一个普通的两轮马车重量就有五百斤,四轮马车的底盘更重,至少要接近一千斤;再加上封闭车厢和保护战马的木板,重量就超过一千三百斤;一名驾车的士兵,再加上两名操控火炮的士兵,体重加起来也要四百斤以上——这么算下来,留给火炮和弹药的重量,还不到三百斤。 可如今唐州军中装备的火炮,最轻的就是五百斤的虎蹲炮,根本无法满足重量要求,减重成了最大的难题。 第二天一早,武安君揣着图纸,急匆匆地去找工匠主管牛仓。牛仓如今手下有几百名熟练工匠,还有上千名学徒,是大盘山最受器重的几人之一,连安家寨的头领见了他都要客气几分,此刻正蹲在铁匠铺里,盯着工匠们锻造铁器。 “牛主管,你看看我这图纸,能不能造出来?”武安君把图纸递了过去,语气里满是期待。 牛仓接过图纸,仔细看了半天,眉头越皱越紧,最后直摇头:“大人,这恐怕不成!” “怎么不成?你说说看!”武安君早有心理准备,知道这事不会一帆风顺,耐着性子问道。 “大人,您是知道的,我们这些日子一直在琢磨给火炮减重,可如今铁矿炼出的粗钢品质有限,里面的杂质太多,若是减少用料,火炮的强度就不够,开炮时炸膛的风险会极高!”牛仓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铁屑,语气很是无奈,“当初虎蹲炮定型之前,我们前前后后造了十几门不同规格的火炮,反复试验、调整,才选出现在这个五百斤的最优解,如今您要把重量减到三百斤以下,这也太不可思议!” 这要是换作其他人提出这种要求,牛仓早就直接反驳了,也就是武安君开口,他才耐着性子解释这么多。 “钢铁品质不达标,那就让苏慎想办法改进!”武安君态度坚决,铁浮图就像悬在头顶的一把利剑,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这战车是他对抗铁浮图的唯一希望,必须造出来,“来人,去把苏慎给我叫来!” 言罢,他又转头看向牛仓,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马车的底盘和防护呢?十天之内,能不能造出一个样车?不用追求好看,只要结实耐用、能扛住弓箭和刀砍,能让战马拉动就行。” 牛仓见武安君意志坚定,知道这事推不掉,只能绞尽脑汁想办法,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大人,以属下看来,为了保证底盘的坚固和稳定性,车轮的轮毂和车架的主梁,必须用以精钢锻造,不能省料;至于车体框架和防护板,不如采用实木做框架,内外两侧再贴上用竹丝和藤条编织的护板——竹丝和藤条轻便,而且韧性好,能有效抵御弓箭和普通刀枪的攻击,还能最大限度减少自身重量,这样一来,十天之内造出样车,应该没问题。” “好!就按你说的办!”武安君松了口气,这马车的问题总算是解决了一半,“车轮和车架的精钢用料,你尽管去让苏慎优先供应,务必保证质量。” 他又拿起图纸,指着上面的转向结构,跟牛仓详细讲解:“这个转向装置很关键,必须做得灵活些,能让马车轻松转弯,以后要是大规模量产这种战车,两轮马车就该逐步淘汰了,这转向结构得定个标准,方便后续仿制。” 牛仓凑过去,仔细听着武安君的讲解,时不时点头,把关键之处记在心里。 正说着,冶铁坊的主管苏慎就一路小跑着来了,他穿着一身沾满炭灰的粗布衣服,脸上黝黑,只有牙齿是白的,一见武安君就舔着脸凑上前:“大人,您叫我?是不是又有新差事了?” 如今他在大盘山过得极为舒坦,整个矿上一把抓,手下有大几百号人,俸禄比以前在白莲教时高了好几倍,对武安君也格外殷勤。 “苏主管来得正好,我们现在急需高品质的钢铁,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武安君抬头看向苏慎,目光落在他结实了不少的身板上——这几年在大盘山吃得好、住得好,苏慎比以前壮实多了。 喜欢大乾杀猪匠请大家收藏:()大乾杀猪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九十六章 匪患 “大人,要说造高品质钢铁,最简单的法子就是人工锻打——把粗钢反复加热、锤打,把里面的杂质敲出来,锻打的次数越多,钢就越结实。”苏慎搓了搓手上的炭灰,语气很实在,“只是这法子产量太低,一天也出不了多少,要是您要的量多,怕是供不上。” 他虽然不知道武安君突然要这么多好钢做什么,但人工锻打是目前最稳妥的手段——如今大盘山的精钢全是这么造的,打造新式刀枪时,还用了“夹钢法”:把最锋利的精钢夹在中间当刀刃,两侧再裹上韧性好的粗钢,这样造出来的刀枪,既锋利又不容易折断,砍普通兵器跟切菜一样。 “精钢太脆,粗钢太钝,两者掺着用,才能造出最好的兵器。”苏慎补充道,眼神里带着几分自得,“要是唐州军全换上这种新式刀枪,战斗力至少能再涨三成!不过按咱们现在的速度,想给全军换装,估计得两年才能完成。” 武安君点点头,转头看向牛仓:“牛主管,你跟苏慎说说火炮的事。” 牛仓脸上露出几分难色——他知道苏慎护短,最不喜欢别人挑他冶铁的毛病,可武安君发了话,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苏主管,是这样的,我想设计一款不到三百斤的轻型火炮,可现在的粗钢强度不够,薄了容易炸膛;用精钢吧,精钢又太脆,照样容易裂。想请你想想办法,能不能造出一种又结实、又有韧性的钢?” 他心里清楚,精钢虽硬,却经不起火炮开炮时的震动,真要是用纯精钢造炮,炸膛是迟早的事。 苏慎一听,心里顿时明白了——合着是牛仓造不出炮,倒来挑他钢铁的毛病!他不轻不重地顶了回去:“牛主管,我们冶铁坊早试过了——粗钢锻打成精钢,硬度是越来越高,可韧性确实越来越差。不过大人要是信得过我,我让工匠们慢慢锻打,多调整几次火候,肯定能造出合用的钢。” 言下之意,是牛仓自己没本事处理钢材,何必跑到武安君跟前说三道四?粗钢给他了,他不会自己再加工吗? 武安君听出了两人话里的火药味,却没点破——他就想让两人保持点竞争心,免得一团和气、效率低下。他轻咳一声,打断了两人的暗斗:“咳,这款轻型火炮,初期要造一百门,总共需要三万斤钢。要是全靠手工锻打,是不是太慢了?” 苏慎心里一算,三万斤钢,靠人工锻打,就算把冶铁坊所有人都派上,也得打大半个月,其他地方的供应怎么办?他皱着眉琢磨了一会儿,突然眼前一亮:“要不试试二次炼钢?把粗钢重新回炉,再加点矿石和木炭调整配比,说不定能炼出合用的钢!只是具体加多少料,得多试几次。” 他以前就想过这个法子,只是之前粗钢都不够用,哪有闲功夫搞二次炼钢?如今武安君催得紧,正好借机试试。 “好!就这么办!”武安君一拍桌子,语气坚定,“给你一个月时间,我要看到样品!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必须造出能造炮的钢!” 眼下没有精密的测量仪器,只能靠一次次调整配比试错,一个月时间,足够苏慎试几十次了。 苏慎当即领命而去,转身就扎进了冶铁坊,连饭都顾不上吃。武安君则继续留在大盘山,盯着战车的进度——对他来说,克制铁浮图的战车,比什么都重要。至于郭进发来的剿匪公文,他只是随便翻了翻就扔到了一边:区区一群山匪,怎么可能挡得住郭进麾下的精锐?他当年对抗北元精锐都没怕过,这些乌合之众,连他以前手下的小喽啰都比不上。 可他不知道,此时的内乡县外,罗枭正带着三百“精锐”躲在山林里,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县城。 这三百人,是他从一千多匪寇里挑出来的,手里好歹有把像样的刀枪;剩下的八百人,连农具都没换过来,只能躲在更远的山谷里,免得暴露行踪。罗枭虽然有野心,却没被野心冲昏头脑——他知道自己手下这些人,说到底就是一群饿疯了的农民,跟正规军没法比。 这次攻打县城的计划,是黄良吉提的:先派几个机灵的人混进县城,等夜里城防松了,偷偷打开城门,再让大部队冲进去,一举拿下县城。据他们打探到的消息,县城里的守军只有三百人,加上县衙的差役,总共也才四百人,只要动作快,在守军召集青壮之前冲进去,就能得手。 “老黄,天弘怎么还没发信号?”罗枭攥着长矛,指节都泛白了——天弘是他派去混进城的小头目,按约定,入夜后就该在城头上点火把发信号。 黄良吉也急得手心冒汗,却还得强装镇定:“大帅,天弘做事稳当,再等等,说不定是城里查得严,他不好动手。” 罗枭冷哼一声,心里满是不满:“要是误了大事,看我怎么收拾他!你在这盯着,我跟弟兄们先眯一会儿。”说罢,他就靠在树干上,闭上眼睛假寐,可耳朵却竖得老高,生怕错过信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黄良吉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这次要是失败,罗枭第一个不会放过他。他盯着县城的方向,连眼睛都不敢眨,心里默默祈祷天弘快点发信号。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黄良吉快要绝望的时候,城头上突然亮起了一团火光——火把!而且火把正在按照约定的方式转圈! “大帅!有信号了!快起来!”黄良吉激动得声音都变了,一把推醒了罗枭。 罗枭猛地睁开眼,看到城头上的火把,瞬间精神了——他一把抄起长矛,朝着身后的匪寇大喊:“所有人都起来!拿好家伙,跟老子冲!拿下县城,里面的粮食、银钱、女人,随便你们抢!” 三百匪寇瞬间沸腾了,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跟着罗枭朝着县城冲去。离城门越近,他们越兴奋——城门果然开着,地上还散落着几柄刀,显然是天弘他们打开城门时,跟守军打了一架。 罗枭第一个冲进城门,正要下令“杀进去抢”,却突然停住了脚步——心里总觉得不对劲,可到底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 身后的匪寇可不管这些,一个个疯了似的往城里冲,眼里只有金银财宝和女人。黄良吉跟在后面,见罗枭站着不动,连忙跑过来:“大帅,怎么了?快往里冲啊!” “天弘呢?”罗枭皱着眉,四处张望,“他打开城门,怎么不见人?” 黄良吉抬头看了眼黑漆漆的城楼,含糊道:“可能在城楼上守着吧?天黑看不清楚。” 罗枭猛地一拍大腿,终于想明白了哪里不对:“不对!就算天弘打开城门,跟守军打了架,地上怎么没有尸体?难道他还来得及清理尸体?” 这话一出,黄良吉瞬间脸色惨白:“大、大帅,难道我们中计了?” “快!让弟兄们列阵,往我这边聚!”罗枭大喊一声,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们才三百人,要是真中了埋伏,根本不够打! 可已经晚了——就在他喊话的瞬间,城头上和四周的屋顶突然扔下无数火把,照亮了整个城门洞。紧接着,一排排弓箭手从暗处站了出来,弓箭齐刷刷地对准了他们。 这些匪寇大多穿着布衣,有的甚至就裹了块木板当铠甲,哪里挡得住强弓硬弩?“咻咻咻”的箭雨声响起,匪寇们像割麦子一样倒了下去,惨叫声此起彼伏。 罗枭吓得魂都飞了——这根本不是普通的守城士兵!普通士兵哪有这么整齐的箭法?他一把抓住身边的亲卫,转身就往城外跑:“快撤!快撤!” 刚跑到城门边,城头上又滚下几块巨石,“轰隆”一声砸在城门后,直接堵死了退路。黄良吉跑得慢,被巨石砸中了双腿,疼得在地上哀嚎:“大帅!救我!救我啊!” 罗枭回头看了一眼,心里虽然犹豫了一下,可求生的本能让他跑得更快了——他可不想跟黄良吉一起死在这里。 “大帅,我们去接应后面的八百弟兄吧!人多了,说不定能冲出去!”一个亲卫喘着粗气说道。 罗枭却摇了摇头,脸色惨白:“不行!你没看见那些弓箭手的厉害吗?那八百人连刀都没有,去了也是送死!快,跟我走小路,往秦岭跑!” 他刚带着几个亲卫钻进小路,身后就传来了震天的马蹄声——只见一队骑兵举着火把,朝着八百匪寇藏身的山谷冲去。罗枭趴在树梢上,看着山谷里火光冲天、惨叫连连,吓得浑身发抖:还好他改了道,不然现在死的就是他! 八百拿着农具的匪寇,对上两百武装到牙齿的骑兵,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不到半个时辰,就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罗枭不敢停留,带着几个亲卫一路狂奔,连之前占据的山寨都不敢回——他知道,郭进肯定会派人搜山,山寨是第一个被查的地方。 而此时的内乡县城门口,已经挂满了匪寇的尸体——郭进答应过苏晋不滥杀,却把冲进城里的三百“精锐”全部杀了个干净。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邓州不容许任何人作乱,敢挑衅官府权威的,只有死路一条。 武安君当初派他来邓州当防御使,就跟他说过:“不惜一切代价,保证邓州稳定。乱世用重典,只有杀够了,才能让那些想作乱的人老实下来。” 收拾完城门的匪寇,郭进又大手一挥,带着麾下精锐杀入秦岭——名义上是清缴匪患,实际上是趁机收编秦岭外围的山寨。那些没被罗枭攻破的山寨,个个兵精粮足,罗枭拿不下,可不代表他郭进拿不下。 接下来的半个月,郭进带着人横扫秦岭周边,大小山寨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愿意归顺的就编入守军,不愿意的就直接剿灭。随后他又把队伍分成小队,在邓州境内地毯式搜查,把所有敢冒头的匪寇都抓了起来。 一时间,邓州境内治安大好,真的做到了“夜不闭户”——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百姓太穷,家里根本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偷。田地里的禾苗绿油油的,百姓们虽然还饿着肚子,可眼里却有了希望:等到秋收,总能吃饱饭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而罗枭,此时正躲在一座破庙里,跟几个亲卫啃着老鼠炖树皮。黑疤看着锅里黑乎乎的东西,实在咽不下去,忍不住说道:“大帅,咱们要不出去抢一把吧?再这么饿下去,就算没人来抓,咱们也得饿死!” “你不要命了?”罗枭瞪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郭进现在到处找咱们,就等着咱们出去呢!你一露头,立马就会被发现!” 黑疤却满不在乎:“怕什么?咱们看准了小村子抢,抢了就跑,郭进还能掐会算不成?再说了,弟兄们都快饿垮了,真要是有人来搜山,连提刀的力气都没有,还不是等死?” 罗枭正要发怒,突然听到破庙门口传来一阵讥诮的声音:“罗枭,本官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原来就是个胆小如鼠的货色!” 几人吓得瞬间站了起来,握紧了手里的刀——只见破庙门口,郭进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走了进来,眼神里满是不屑,仿佛眼前的几人不是匪寇,而是几只蝼蚁。 “你就是郭进?”罗枭强忍着恐惧,伸手摸向腰后的佩刀。他知道郭进的名声,却没想到对方会找到这里。 郭进嗤笑一声:“算你有眼。没那个本事,就老老实实躲在山里开荒,还想学人家造反?放下武器,本官可以把你交给朝廷,让你多活几天。” “兄弟们,跟他拼了!他就一个人,弄死他!”黑疤提着刀就冲了上去——他实在不想再饿肚子了,就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其他几个亲卫也跟着冲了上去,他们觉得,自己这么多人,就算打不过,也能拼个鱼死网破。 可郭进连刀都没拔——他身形一闪,拳头带着风声,瞬间砸在黑疤胸口。黑疤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像破布一样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墙上,再也没了动静。 剩下的几个亲卫,也没撑过两个呼吸——郭进一拳一个,要么打断骨头,要么震碎内脏,眨眼间,破庙里就只剩下罗枭一个人。 罗枭举着刀的手,抖得像筛糠——他知道自己的本事,那五个亲卫一起上,他都打不过,可郭进连刀都没拔,就把人全杀了!这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 喜欢大乾杀猪匠请大家收藏:()大乾杀猪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九十七章 校场演武 “小的知错,还请大人给一条生路!”罗枭干脆把刀一丢,环首刀“当啷”砸在破庙的泥地上。随即“噗通”跪倒在地,膝盖撞得青灰石板发出闷响,连指尖沾的草屑都顾不上拍,只低着头等待发落。 冲上去,只有死路一条——方才郭进徒手毙亲卫的残影还在眼前晃,指尖掠过咽喉的风声似还在耳边,那还不如求饶,说不定下场还能好一些。 “就你这几分本事,还想造反?你可知道,武大人的功夫,犹在本官之上?”郭进走上前去,玄色官袍扫过地上枯黄的野草,发出“沙沙”轻响。他瞥了一眼庙角那口黑黢黢的铁锅,锅里两只没褪净毛的老鼠蜷缩着,腥气混着霉味飘来,不由得摇摇头。 这些人,都以为拉拢些流民、抄起刀枪,就能跟武安君一样成为一方势力,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小的不知,小的当初也是没了活路——地里颗粒无收,差役的鞭子都抽到家门上了,这才不得已落草为寇。后来攻打县城,也都是没粮食,被黄良吉那厮蛊惑,才铤而走险......”罗枭不住地磕头,额头很快蹭上泥土,见郭进没有立刻动手,眼里悄悄燃起一丝求生的光。 “官府早发了告示,贴在县城东门口的老槐树上,只要回乡种地,免三年赋税还发种子粮,也没见你们老老实实过日子。”郭进的声音冷了几分,脚尖轻轻踢了踢地上的刀,“说白了,是觉得当匪寇能‘吃肉’,瞧不上在地里刨食的苦。人呐,一旦看到了不属于自己的甜头,就滋生了野心,再也没法过安生日子。” “可若是野心跟实力不匹配,那就是祸端。”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破庙漏风的窗棂,“本官的任务,就是把你们这些祸端,全部从邓州这片土地上铲除。” 郭进摇摇头——他本不是杀戮成性之辈,但邓州刚遭兴化军洗劫,若不除了这些匪患,百姓就没法安稳过日子。 “大人,放我一条生路,求你了!”罗枭还不想死,磕头磕得更狠,额头渐渐泛红,连声音都带了哭腔。 “你倒是说说看,本官凭什么放你一条生路?或者,你有什么东西,能够让本官心动?”郭进双手背在身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佩刀的刀柄。他之所以没直接动手,为的就是看看这匪首是不是还有些利用价值——罗枭落草的时间不长,此地又被兴化军洗劫过,应该没多少财货,可蚊子腿也是肉,说不定还藏着些宝贝。 “大人,小的没有现成的宝贝,但是小的知道,哪里有宝贝!”罗枭眼睛猛地亮起来,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抬头,连额头上的泥都忘了擦。 原来,当初罗枭手下有几个懂盗墓伎俩的摸金校尉,前段时间在秦岭深处发现了一座前朝大墓,封土堆大得像座小山,看规制定是皇室中人,里面的陪葬品必然少不了。 罗枭当时就把这消息压了下来,想着若是起事不顺,就把墓盗了,当个富家翁躲起来。这也是他带着亲卫窝在山中的原因——原以为官兵搜不到深山,等风声过了再动手,没成想郭进单枪匹马杀进来,击碎了他所有幻想。 郭进眉峰微挑:“哦?在哪?前面带路。”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规格的大墓,能不能解邓州缺粮缺钱的燃眉之急。 罗枭知道自己的活路全靠这大墓,忙爬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泥,佝偻着身子在前头引路,脚步都比刚才轻快了些:“大人跟我来!翻过两道山梁就到!” 两人在密林中穿行半个多时辰,晨露打湿了鞋面,枝叶时不时刮过衣袍,终于在一座不起眼的小山坡前停下。 “大人,到了!”罗枭指着山坡,语气里带着几分邀功。 “在哪呢?”郭进抬头四处打量——这山坡除了杂草,只有少量的灌木,跟周围郁郁葱葱的山林格格不入,根本看不出“坟墓”的迹象。此地已深入山中数十里,寻常人家绝不会把墓穴选在这里,祭拜都不便。 “大人,这小山就是大墓!您看那边——”罗枭指着山坡西侧,“那几座半埋在土里的石人像,是守护大墓的。您再看这小山,跟旁边的山,是不是不一样?”他故意卖了个关子——想体现自己的价值,才能更好地活下去。 “这么大?”郭进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着几尊石人,衣着残破,面部风化得看不清模样,不由得有些惊讶——若不是罗枭说,他根本想不到这小山竟是座墓。 “若说不一样,应该就是这小山上多是灌木,没有高大的树木。”他扫了一眼山坡,很快发现了异常。 “大人目光如炬!”罗枭赶紧拍马屁,“前朝大墓都用夯土封墓,土性紧实,草木难生,数百年过去还是这样。” “入口在哪?”郭进蹲下身,用手指戳了戳地上的泥土,也看不出什么异常,“我先探探虚实,再上报给武大人。” “大人,按规矩,墓道入口肯定布满机关——流沙、断龙石、连弩,专门断来犯者的生路。”罗枭凑上前,压低声音,“若想得宝贝,最好的办法是在封土堆东侧凿个洞,直接通到墓室,能避开大半危险。”当初他跟那几个摸金校尉详细勘察过,以这墓的规格,从墓道进不知要折多少人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依你之见,这大墓中有多少宝贝?”郭进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邓州如今就是个无底洞,缺粮缺钱,若是能从墓里挖出一笔财富,也能替武安君缓解眼下的困境。 “若是折算成白银,不下于万两!”罗枭眼里闪过一丝贪婪,又很快压下去,试探着说,“大人,不如我们先把这里发掘了?咱们三七分......”他盯着郭进的脸色,心里盘算着:三成财富也足够他在江南买处宅院,快活一辈子了。 “三七分?”郭进瞥了他一眼,语气带着嘲讽,“趁早收了这份心思。老老实实跟我去见武大人,能不能留你一命,全看大人的意思。” 区区财富算什么?他见过太多大家族,在北伐战乱中被北元兵洗劫一空,男丁被杀,女眷被掳。比起那些人,武安君对待降者已算宽厚——至少还能保住性命,留下些家底。邓州的大户落在兴化军手上,连香火都断了个干净。 “大人,不如二八分?二八如何?小的只要两成!”罗枭不甘心,这么大一笔财富,怎能不动心? 郭进的手突然动了,像铁钳似的捏住罗枭的咽喉,指节用力,让他瞬间喘不过气。“记住自己的身份——你是阶下囚。”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好好做事,还能活命;再敢谈条件,天涯海角,我取你性命易如反掌!”如今郭进的功夫又进了一步,拿捏罗枭这种角色,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罗枭被掐得满脸通红,双手徒劳地抓着郭进的手腕,眼里满是恐惧——以前总以为自己也算个“高手”,能开三石弓,可在郭进面前,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直到他快窒息,眼前开始发黑,郭进才松开手。他瘫在地上大口喘气,冷汗浸透了后背的粗布衣衫,再也不敢提分财富的事。 郭进转身朝着山外走,官袍在风中微微摆动:“跟上。” 罗枭忙爬起来,膝盖还在发疼,却不敢有丝毫耽搁,从反贼首领化身成小跟班,老老实实跟在后面,连大气都不敢喘。 “不要觉得自己会几招功夫,或者有点小聪明,就起不该有的心思。”郭进忽然开口,语气平缓了些,“观察使大人(武安君)一身武艺远在我之上,又是进士出身,胸有丘壑。能跟在他身边做事,已经是莫大的荣幸,能不能把握住机会,就看你的造化。”他也不知道武安君会不会看在大墓的份上饶罗枭一命,但武安君素来不愿多造杀孽,或许还有机会。 接下来的日子,郭进带着人清剿邓州境内的残匪——沿途百姓躲在门后偷看,有胆大的还会端来一碗糙米粥;苏晋则忙着整顿各县官吏,惩治了几个贪赃枉法的劣绅,把从大盘山调运的粮食分发下去。 老百姓捧着掺了树皮的米汤,虽然稀得能照见人影,填不饱肚子,却也多了几分活下去的盼头。田地里的禾苗渐渐长高,绿油油的一片随风晃动,邓州总算慢慢恢复了生机。 待到邓州彻底稳定,郭进亲自押着罗枭赶赴大盘山——大墓的事情关乎重大,必须保证隐秘,只能当面禀报武安君。他身份不凡,手持武安君亲授的令牌,沿途守军见了令牌无不恭敬放行,一路畅通无阻,直接抵达练兵广场的高台前。 “郭兄来了!快过来,随我一起看咱们的新式武器!”武安君正站在高台上,目光落在下方一辆包裹着木板的战车身上,见郭进过来,笑着招手,语气里满是兴奋。 “大人,这位就是匪首罗枭,下官将其带来,听候大人发落!”郭进躬身行礼,姿态恭敬——虽武安君称他“郭兄”,但规矩不能乱。他侧身让开,露出身后垂头丧气的罗枭,对方头发散乱地遮住脸,连头都不敢抬。 “罗枭?”武安君扫了他一眼,像看一块不起眼的石头,随即又把目光落回战车上,摆了摆手,“先让士兵看着,咱们先看战车——这可是咱们对付北元的‘利器’!”在他眼里,一个山贼头目,远比不上眼前的战车重要。 “战车?”郭进顺着武安君的手看去,不由得有些惊讶——只见广场中央停着一辆巨大的战车,几乎被厚重的木板完全包裹,木板缝隙处钉着铁条加固,顶端有一截黝黑的炮管伸出来,显然是战车的主武器。 更让他意外的是,战车四周还装着半尺长的弯刀刃,寒光闪闪,一看就知道高速移动时能造成巨大杀伤,足以对付想要攀车的士兵。 两匹健壮的战马套在车前,正不安地刨着蹄子,扬起细小的尘土。随着士兵的吆喝,战车缓缓起步,速度渐渐加快,顶端的炮管慢慢转动,对准了前方右侧一排穿着北元精锐甲胄的木制假人——为了让实验更贴近实战,假人身上的甲胄都是按真实铁浮图甲胄仿制的。 当战车行至距离假人三十步远时,战车上的士兵大喊一声“放!”,火炮瞬间轰鸣,“轰”的一声巨响震得空气都在颤,一团火光从炮口喷出,无数铁弹朝着假人覆盖过去,打在甲胄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走,郭兄,咱们去看看战果!”武安君率先走下高台,脚步轻快——这战车前前后后返工了好几次,今天总算能正式试射。 罗枭被方才的巨响吓得一哆嗦,差点栽倒,被士兵扶着跟在后面。他也想看看这战车的威力——之前还妄想着成为“第二个武安君”,如今心里只剩忐忑。 郭进走到假人跟前,伸手掀开假人身上的甲胄,发现大部分铁弹都嵌在铁甲上,并没有打穿。他沉吟片刻,抬头对武安君说:“大人,或许,攻击距离应该再近一些?这样威力能更大,说不定能打穿甲胄。”他不好直接说“威力不够”,只能委婉提议。 “再近了不行。”武安君摇摇头,指着假人后方的标记线,“三十步外,对方的弓弩威力较小;若是再近,他们的弓弩威力和准头都会大幅增加,战马和操作战车的士兵就会有危险。”他顿了顿,语气坚定,“咱们要的不是‘一击必杀’,是用火炮的威力打乱敌军阵型,让他们溃散,没法形成有效抵抗——这才是战车的用处。” 武安君心里早有盘算:先用火炮破阵,再让战车带着刀刃冲上去搅乱敌阵,被战车掩护的精锐步兵跟进收割,侧翼骑兵再进行包抄,如此才能最大化发挥战车的作用。 说话间,战车已折返回来,对着假人又开了一炮。如此往复,接连开了十炮,战车才缓缓停下。 战车刚停稳,工匠主管牛仓就一溜烟跑过去,趴在车身上敲敲打打,还仔细检查了车轮和车架,生怕出问题——这战车之前因为“减重”和“增威力”的矛盾,返工了好几次,之前的车架都扛不住火炮的后坐力,后来在关键位置改用钢制结构,才总算解决了问题。 “大人,成了!车架没半点损毁,就是再开十余炮也无妨!”牛仓爬上车架,兴奋地朝高台上喊,脸上满是红光——按照大盘山的规矩,战车成功试射,他能拿到一笔丰厚的赏金,足够家里老小过上好日子。 “好!”武安君脸上露出喜色,随即又叮嘱,“火炮的威力还是小了些,装药量再加三成,炮身也加厚半寸,务必保证不炸膛。”目前的战车已基本满足需求,再提升些威力,对付北元会更有把握。 “放心吧大人!”牛仓欢天喜地地应下——如今冶铁坊能炼出高品质的精钢,增加装药量、加厚炮身都不是难事,只需调整下模具就行。 “大人,这战车,可是用于破北元的阵?”郭进忍不住问——以前唐州军的火炮都固定在城墙上或阵地上,只能用于防御,如今把火炮装在战车上,显然是为了主动进攻。 跟在后面的罗枭早已吓傻——他麾下的匪寇大多只有菜刀、木棍,连像样的铠甲都没有,若是遇上这样的战车,恐怕一个冲锋就会溃不成军。之前的“野心”彻底消散,只剩下对武安君的敬畏,只盼着大墓的消息能让自己保住性命。 喜欢大乾杀猪匠请大家收藏:()大乾杀猪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九十八章 克敌之道 “北元的铁浮图,你可见过?”武安君伸手摸了摸身边战马的鬃毛,方才拉着战车跑了几个来回,战马的呼吸还带着粗重的喘息,胸口微微起伏。 “以前听辛大人提起过,北元的铁浮图俱是重甲覆盖,连战马都裹着铁甲,冲锋起来像移动的城墙,威势无两。”郭进点头,眼神里带着凝重,“按照辛大人的估算,若想正面抵住铁浮图的冲击,必须得以十倍的重甲步兵布阵,结成盾阵硬扛,等到他们马力耗尽、动作迟缓了,方才可以分割围杀。”辛表程作为北伐老将,跟北元打了半辈子交道,自然对铁浮图研究得透彻。 按辛表程的说法,铁浮图正面根本挡不住,只能用人命去填——五千铁浮图冲锋,至少要五万重甲步兵才能勉强拦住,还得做好折损三成以上的准备。 “五万重甲步兵?”武安君轻笑一声,“把咱们三州之地的青壮都征调过来,也凑不齐这个数。况且,北元的铁浮图从来不会单独行动,身边至少跟着上万轻骑兵和步兵护卫左右,专门对付想绕后偷袭的队伍。”他心里清楚,唐州军屡次歼灭北元精锐,早成了北元的“眼中钉”,下次大乾与北元冲突,他的队伍必然是北元要第一波拔除的目标。 以前躲在襄阳军的羽翼之下,还能借着地形出其不意给北元痛击;如今三州之地成了“前线”,再没了遮挡,恐怕要被北元重点针对。武安君甚至能猜到,若是自己站在北元统帅的位置,面对屡次坏了北元好事的唐州军,定会派精锐将其全歼,好恢复北元骑兵“不可战胜”的神话。 “大人的意思,是想以这些战车,破那铁浮图?”郭进瞳孔微微一缩,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他倒没想到武安君的野心这么大。铁浮图是什么?那是北元的镇国神器,是北元威慑草原各部、抗衡大乾的底气,一旦铁浮图被灭,北元不仅会损失精锐,连国运都可能因此衰败。 可若是唐州军真能灭了铁浮图,大乾朝廷还能容得下武安君?没了北元这个“外敌”,朝廷会不会转头对付手握重兵的武安君?武安君还会安于当一个“观察使”,做大乾的臣子吗?一连串的念头在郭进脑海中翻涌,他赶紧甩了甩头——如今不过三州之地,想这些还太早,先解决眼前的危机才是正事。 “铁浮图的优势,全在那势不可挡的冲锋气势,一旦没了速度,厚重的甲胄就是累赘。”武安君指着不远处的战车,语气坚定,眼里闪着光,“若是我有数百架战车列成阵势,正面挡住甚至反冲铁浮图,打乱他们的冲锋节奏,让战马没法跑起来,再以重甲步兵冲上去切割围杀,未尝不能破了这铁浮图!”这才是他真正的打算——步坦协同,用车战克制铁浮图的速度优势,再用步兵补刀,彻底瓦解对方的战斗力。 “大人,可重甲步兵移动缓慢,跟不上战车的节奏;而且铁浮图的甲胄太厚,寻常刀枪根本扎不进去,恐怕难以建功。”郭进明白了武安君的意图,却还是有些担忧——挡住冲锋是一回事,能“杀了”铁浮图才是关键。铁浮图骑在战马上,居高临下,重甲步兵就算冲上去,也难打到对方的要害,破甲能力根本不够。 “这点我早有准备。”武安君转身朝着不远处的牛仓喊,声音洪亮:“老牛,把三眼铁铳拿过来!” 牛仓正蹲在战车旁检查炮管,听见喊声,赶紧应了一声,从旁边的木箱里拎出一杆黝黑的铁铳跑过来——这铁铳是工匠坊刚造好的,还带着淡淡的铁腥味。在火枪还未普及的当下,火炮和三眼铁铳已是唐州军能拿出的最好火器。 只是工匠们一直没能解决火枪枪管的“炸膛”问题,想让唐州军大规模装备火铳成了奢望,只能退而求其次,造结构更简单、安全性更高的三眼铁铳。 郭进接过牛仓递来的三眼铁铳,入手沉甸甸的——木托打磨得光滑,前面是三根精铁铸造的枪管,每根枪管长约一尺,管口还泛着新铸的光泽。 “郭大人,弹药都提前装填好了,您只要依次点燃这三根引信,就能发射!”牛仓掏出一个火折子递过去,脸上带着期待——这铁铳的威力,还得让郭大人这样的高手亲自试试才作数。 郭进接过火折子,指尖捏着引信轻轻晃了晃,走到距离假人三十步远的地方站定,举起铁铳瞄准。他深吸一口气,点燃最左边的引信,只听“嘭”的一声炸响,一团黑烟从枪管里冒出,肉眼可见一颗铁弹朝着假人飞去,却偏了些,打在旁边的空地上,溅起一小撮土。 郭进放下铁铳,扛着它快步走到假人跟前,伸手摸遍了假人的全身,连甲胄的缝隙都没放过,愣是没找到半点痕迹。他皱了皱眉,转头看向武安君。 “那个,郭兄,”武安君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走上前解释,“此物不比短铳,准头是差了些,射程和威力也有限,但胜在造起来便宜,还不容易炸膛。”刚才郭进站的三十步距离,本就超出了三眼铁铳的有效射程——这铁铳的最佳射程也就十几步,再远了就没准头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么近?”郭进有些诧异,眉头皱得更紧,“十几步的距离,骑兵一个呼吸就能冲到跟前,士兵怕是根本没机会瞄准射击,还得防备被骑兵砍杀。” “所以才要以战车为掩护。”武安君指着战车四周的刀刃,“让士兵躲在战车后面,等铁浮图冲近了,再探出身子开枪,既能护住士兵,又能保证射击距离。”单独的三眼铁铳确实没什么用,射程不如弓弩,近距离又怕骑兵冲刺;可一旦有战车挡着,这铁铳的“破甲”优势就能发挥出来——它在近距离的破甲能力,远超普通弓弩。 武安君从郭进手里拿过三眼铁铳,走到距离假人十步远的地方站定,调整了一下姿势,点燃引信,双手稳稳举着铁铳对准假人的胸口。又是“嘭”的一声,黑烟升腾,铁弹带着刺耳的破空声撞在假人甲胄上,“叮”的一声脆响后,甲片直接被击穿,铁弹没入假人的木质躯体里。 郭进赶紧走过去,伸手掀开假人身上的甲胄,只见甲片上破了个拇指大的洞,里面的木料上嵌着一颗铁弹,深约半寸。他心里一算——这要是打在人身上,就算穿着甲胄,也得被打穿,弄个重伤。 “郭兄你看,”武安君把铁铳丢给牛仓,语气又变得笃定,“若是我有数百架战车列阵,再配上数千支三眼铁铳,让士兵躲在战车后近距离射击,两侧再用重甲步兵护住侧翼,不让轻骑兵偷袭,铁浮图就算再厉害,也不见得能讨得好!”这套战术放在当下,绝对是领先的——用战车当“移动堡垒”,用火器破甲,再用步兵补防,刚好克制铁浮图的优势。 “大人高见,思虑周全,下官佩服!”郭进彻底服了,武安君这套战术,从“挡”到“杀”都考虑到了,理论上确实能跟铁浮图掰掰手腕。 “对了,郭兄,”武安君拍了拍额头,像是刚想起正事,“你不在邓州维持稳定,怎么突然跑大盘山来了?”按说邓州刚清剿完匪患,还有很多事要处理,郭进不该轻易离开才对。 郭进赶紧侧身让开,指了指旁边还在发愣的罗枭,把秦岭深处有前朝大墓的事一五一十说给武安君听——从罗枭怎么发现大墓,到自己怎么押着罗枭来大盘山,连罗枭想“分三成财宝”的事也没落下。 罗枭站在旁边,整个人还是懵的——刚才听武安君和郭进讨论怎么对付“铁浮图”,又看了战车和三眼铁铳的威力,他才知道自己以前那点“野心”有多可笑。以前觉得“拉些人、抄起刀”就能当一方势力,如今才明白,真正的“厉害”是能造出战车、火器,能跟北元精锐抗衡,自己那点本事,连人家的零头都比不上。 “放你一条生路,也未尝不可。”武安君看向罗枭,语气平淡,“本官也不需要你的头颅去邀功。不过那前朝大墓,暂时不急着发掘,本官还有其他用处。”他顿了顿,盯着罗枭的眼睛,“这样,你去帮我办一件事,办好了,本官给你个九品巡检的职位,让你有个正经差事,如何?” 武安君心里打着算盘——这前朝大墓才百来年,里面的陪葬品除了少数玉器、金器,大多值不了多少钱,远不如“利用”这墓来得划算。倒是罗枭,以前是匪首,熟悉周边的山林和匪患情况,或许能派上用场。 “还请大人明示!小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罗枭没想到自己不仅能活命,还能有官做,赶紧“噗通”跪倒在地,双手抱拳,脑袋埋得低低的,连声音都带着激动。 “你跟我来。”武安君带着罗枭走到一旁,压低声音吩咐,“本官麾下有个情报司,你跟着情报司的人去一趟嵩州,帮他们摸清嵩州境内匪患的窝点和路线——你以前是干这个的,肯定熟悉。记住,只许看、只许听,不许擅自行动,凡事都要听情报司的安排。”他嘴角闪过一丝笑意——人尽其用,罗枭的“匪首”身份,在打探匪患消息时反而成了优势。 吩咐完,武安君直接让人把罗枭送到情报司,交给情报司统领梅无剑。如今情报司正在周边各州大规模安插探子,排查隐患,罗枭正好能帮上忙,至于大墓,暂时留着当“诱饵”,说不定能钓出些想盗墓的人,顺带着清理一波隐患。 “郭兄,既然来了,今晚就别走了,咱们好好喝一杯!”处理完罗枭的事,武安君拉着郭进的手就往自己的宅院走——海棠如今也在大盘山居住,郭进难得来一趟,正好一家人聚聚。 武安君向来不讲究规矩,回到宅院后,就让下人备了酒菜。余静姝和云瑶听说郭进来了,还特意拉着海棠过来作陪,几人围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武安君和郭进喝酒聊天,三女则坐在一旁,聊着寨子里的家长里短——谁家用新粮做了馒头,谁家的孩子又学会了写字,气氛温馨得很。 “郭兄,此番回邓州,不妨把海棠也带上。”酒过三巡,武安君看着郭进和海棠之间的眼神交流,放下酒杯开口,“你们夫妻二人两地分居,不是长久之计,邓州如今也稳定了,带着海棠过去,也好有个照应。”他想起槿颜和采薇也都孤身在外,心里不由得有些感慨——跟着自己的人,总是聚少离多。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大人,不可。”郭进赶紧放下酒杯,语气坚定地拒绝,“邓州虽清了匪患,但难保还有漏网之鱼,局势还不算完全稳定,海棠留在这寨子里,有大人和诸位夫人照拂,才更安全。”他心里还有一层没说出口的顾虑——自己本是辛表程的旧部,能得到武安君的信任,当上邓州防御使,已是莫大的恩典。海棠留在大盘山,相当于“人质”,能让武安君放心,也能表明自己绝无二心。 武安君听出了郭进的言外之意,他叹了口气,端起酒杯跟郭进碰了一下:“郭兄,你我兄弟相称,已有数载。犹记得当初,你我相识于毫末之间,那时我刚占了唐州,你刚从辛大人麾下离开,一无所有。如今能有今日之势,也算幸事。只是没想到,你我兄弟,如今也要这般‘忌惮’?”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院外漆黑的夜空,语气带着一丝沉重:“郭兄,你该知道,这天下,是不会太平的。北元虎视眈眈,朝廷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我们身处夹缝之中,唯有同心协力,才能活下去,才能保住这三州百姓。你以为,我让海棠跟你走,是试探你吗?我是真心想让你们夫妻团聚,也是真心把你当兄弟。” 武安君心里的危机感越来越重——北元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解决北边的叛乱,转头南下;朝廷也未必会一直容忍自己手握重兵,说不定等局面稳定了,就会想办法“收回”三州之地。 他耗费了这么多心血,才把唐州军打造成如今的模样,怎么甘心拱手相让?大乾朝廷不过是暂时需要自己“稳住”三州,一旦没了利用价值,自己要么被北元碾杀,要么被朝廷调离,下场不会好。 “大人对下官恩重如山,下官定当粉身碎骨,以报大人恩情!”郭进听着武安君的话,眼眶有些发热,他“噗通”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声音哽咽——自己本是戴罪之身,若不是武安君收留,别说当防御使,恐怕早就成了阶下囚。如今自己在朝廷没有半分根基,只能紧紧依附武安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武安君赶紧伸手把郭进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郭兄,你我兄弟,私下喝酒,何必行此大礼?快起来,喝酒!”他心里清楚,郭进是个可靠的人,也是个能独当一面的将才——如今唐州军里,狂风勇猛有余,谋略不足;凌氏兄弟还太年轻,撑不起大局。 等到北元大军南下,很可能分几路进攻,到时候需要有人分头领兵,郭进就是最好的人选。 喜欢大乾杀猪匠请大家收藏:()大乾杀猪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九十九章 喜当爹 接下来的日子,武安君的生活过得格外规律——每日天刚亮,就往书院去。书院里的孩子们早已坐得整整齐齐,课本摊在桌上,见他进来,齐声喊“先生好”,声音清脆。除了照例的数学课程之外,偶尔也会教他们点拳脚,用作打熬身体。 下午,他要么去工匠坊——那里总能听到“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工匠们围着战车忙碌,火星子溅在地上,很快又被踩灭;要么去铁矿,矿洞外堆着刚运出来的铁矿石,空气中飘着铁锈味,偶尔还会跟冶铁师傅讨论如何提高精钢的纯度。 等到夜幕降临,他才回到书房,桌上早已堆了各地送来的公文——有邓州报来的粮荒缓解情况,有唐州军的训练进度,还有从江南发来的粮食调运进度。 如今三州之地的物资依旧捉襟见肘,粮库里的粮食只够支撑三个月,铁矿的产量也赶不上战车打造的需求,但在杨成和等人的精打细算下,粮草、铁器的调拨总算勉强能跟上,没出什么乱子。 期间李采薇来了一趟大盘山,马车刚到寨门口,就有人通报——她这次带来了不少东西,不仅有工匠坊急需的大批硫磺,还拉了好几十车物资,麻袋堆得像小山似的,总算暂时解决了大盘山火药短缺的问题。 苏符和张伯礼在健康、扬州两地也没闲着,他们四处奔走,从商户和乡绅手里筹集了大批粮食,雇了车队陆续运往邓州。看着粮车一辆辆驶进邓州城,百姓们围着粮车欢呼,武安君悬了许久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有了粮食,百姓才能安心种地,军队才有足够的补给,才能应对接下来的危机。 “采薇,一阵子不见,你倒是胖了些,最近在扬州吃了什么好东西?”武安君看着李采薇,笑着打趣——她穿着一身淡紫色衣裙,比上次见面时圆润了些,脸颊透着健康的红晕,看起来气色很好。 李采薇身后的丫鬟小檀听了,忍不住白了武安君一眼,语气带着嗔怪:“老爷,您这是什么眼神?哪是胖了,小姐是有了身孕!都三个多月了,您居然没看出来?” “这、这是真的?”武安君愣在原地,手里的茶杯差点摔在地上,一时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惆怅——自己还在琢磨怎么应对北元的铁浮图,怎么突然就要当爹了? 余静姝和云瑶也吃了一惊,赶紧走过来,拉着李采薇的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腹——果然已经微微隆起,只是李采薇穿着宽松的衣裙,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李采薇难得有些害羞,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带着温柔:“月前我总觉得犯恶心,吃不下东西,就叫了大夫来瞧,没想到是喜脉。如今已经三个多月了,大夫说年底就能临盆。” “你这丫头,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说?”武安君快步走到李采薇身边,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胳膊,生怕她摔着,又转头瞪着小檀,“小檀,你也不拦着点?还让夫人到处跑——旅途舟车劳顿,这要是出了问题,哭都没地方哭去!” “老爷,都是小姐的主意,婢子能有什么办法?”小檀根本不怕,毕竟跟着武安君认识这么多年,知道他只是做做样子吓唬自己,“小姐说商号里的事离不开她,非要来。” “夫君,莫要怪小檀了。”李采薇拉了拉武安君的衣袖,语气带着撒娇,“如今道路也算便利,一路坐着马车,也不累。一直闷在扬州城里,我也觉得无趣,过来看看大家也好。” “要不,从现在开始,你就留在寨中,安心养胎。”武安君皱着眉,语气带着不容置疑,“商号的事,让底下人先盯着,实在不行,我再派个人去帮你。”他原本还没做好迎接孩子的准备,可既然来了,就不能让李采薇再冒风险。 “那不成。”李采薇摇了摇头,眼神坚定,“商号里的事杂,底下人未必能处理好,妾身不去盯着,就怕出了乱子。夫君放心,我自己的身体有数,不会出问题的。”她说着,还给武安君使了个安心的眼神。 “夫君,今晚开始,你可不能去采薇妹妹房中了。”一旁的余静姝忽然开口,她瞪了云瑶一眼,摆出当家大妇的姿态——自己和云瑶入门最早,肚子却半点动静都没有,当初还信了武安君“身子骨没长开,不适合怀孕”的话。 李采薇刚入门就有了身孕,自己和云瑶服侍武安君这么久,却连孩子的影子都没有,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背后有人说闲话。 “确实。”武安君没多想,顺着余静姝的话点头,又转头对小檀说,“小檀,晚上多照看着点夫人,有什么事随时来报。”他只当余静姝是担心李采薇的身体,没察觉她语气里的委屈。 直到夜色降临,武安君才回到自己的房中。他洗漱完毕,坐在床边,直接在脑海中打开系统面板——最近忙着处理三州的事,他已经很久没有在系统中抽取东西了。 面板上显示,如今系统中的杀戮值只有一千出头,而“洗髓”需要高达两千的杀戮值,还差不少。武安君略一犹豫,手指划过面板,直接点向“高级武技”——系统抽出的极品武器对他的帮助不大,就像之前的左轮手枪,因为子弹的缘故,非必要根本不敢用,以现在的工艺水平,根本做不出合格的子弹,用一颗少一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但极品武技不一样——如今他的纯阳功法已经大为长进,丹田中的淡金色真元已经超过一半,多一门厉害的武技,在战场上就能多一分胜算。 如今他掌握的极品武技有八卦幻游术、流星赶月刀和裂空枪法,这三门也是他现在的最大杀招。只是裂空枪法杀伤力虽然强大,但那是跟疾风枪法比,本身还是走的迅疾路子,缺乏一门刚猛的枪法来应对重甲敌人。 武安君深吸一口气,手指在“高级武技”上轻轻一点,心里默念“希望能出一门刚猛的枪法”。 “恭喜宿主,获得极品武技——沉雷贯日枪!” 系统提示音刚落,武安君几乎要笑出声来——今天果然是个好日子,想什么来什么!光听这名字,就知道是刚猛路线的枪法,正好弥补他的短板。 他意念一动,系统长枪出现在手中,枪身泛着淡淡的光泽,枪尖锋利无比。武安君运转真元,握着长枪走到门前的空地上,直接舞动起来——枪影翻飞,时而像惊雷落地,势大力沉;时而像疾风过境,迅疾如风。他越练越投入,最后猛地一枪扎在旁边的练功木人上,只听“嘭”的一声,木人瞬间炸开,木屑飞溅,像埋了火药似的。 “系统出品果然不凡!”武安君看着地上的木屑,心里赞叹——若是之前跟罗猛交手时就有这门枪法,他肯定能一枪连人带甲贯穿罗猛,不用费那么多功夫。 他又练了几遍,直到将疾风枪法、裂空枪法和沉雷贯日枪的招式融会贯通,才停下来,额头上满是汗水。 “夫君,大半夜的,光折腾这杆枪有什么意思?”一个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武安君回头,只见余静姝站在门口,她穿着一身粉色睡衣,显然精心打扮过,走动之间一步三摇,颇有韵味。 武安君听得一头黑线——什么叫“折腾这杆枪”?这可是系统出品的极品武技,拿到战场上那就是横扫千军的本事!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解释道:“静姝,如今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但北元随时可能南下,朝廷也未必安分,习武可不能荒废。” “夫君说的是。”云瑶端着一条手帕走过来,递到武安君手里,柔声说,“只是夜已深,夫君也该歇息了,别累着身子。” “云瑶姐姐,咱们伺候夫君沐浴!”余静姝给云瑶使了个眼色,俩人一左一右走过来,挽住武安君的胳膊,就把他往屋里带。 “这是什么情况?”武安君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柔软,心里纳闷——今天这俩人怎么这么热情? “夫君,采薇妹妹都怀上了,我们姐妹也不能落下。”余静姝的声音越来越低,脸颊泛红,手上却丝毫不放松,“今日无论如何,也要给夫君生个大胖小子!” 武安君这才明白过来,不由得失笑——原来这俩人是羡慕李采薇了。他不再推脱,任由她们挽着走进屋里。 接下来的几日,武安君一直留在大盘山,直到战车和火炮的工艺完全定型,工匠坊能批量生产,他才带着人返回泌阳。 刚到泌阳的衙门,侍卫邓宿就匆匆进来禀报:“大人,太原钱庄的王公子求见,说有要事相商。” “王渊?”武安君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王渊就是当初建议他劫掠马场的太原王家子弟,若不是当初那批战马,唐州军也未必能有今日的规模。他赶紧说:“快请他进来!” 如今他的身份已非昔比,再见王渊,也没了以前那种羡慕的感觉——记得第一次见王渊时,他被对方的气度和出手阔绰所震慑,如今想来,倒觉得有些可笑。 “草民王渊,见过武大人!”王渊跟着邓宿走进来,他穿着一身青色长衫,手里拿着一把折扇,见到武安君,拱手行礼,姿态恭敬却不卑微。 “王公子不必多礼,快坐。”武安君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又让人奉茶,“许久不见,王公子今日来泌阳,可是有什么要事?”他心里好奇,这王渊突然来访,恐怕不只是“叙旧”这么简单。 王渊坐下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喝了一口茶,才缓缓开口,语气带着凝重:“大人可知,北元在漠北刚刚获得大胜?漠北各部的叛乱,恐怕今年就能解决。至于东胡,情况就要复杂一些,但只要北元解决了漠北的问题,就能腾出手来全力对付东胡,到时候......” 他的话还没说完,武安君已经瞳孔一缩——北元解决漠北叛乱,就意味着他们能抽调更多的兵力南下,到时候三州之地必然首当其冲!他赶紧追问:“漠北各部这么不经打?我记得之前听人说,漠北各部虽然分散,但也有不少骑兵,怎么会这么快就败了?” 他对王渊的话没有半分疑虑——太原王家树大根深,又靠近草原,对于草原上的风吹草动,必然比他先知晓。 “漠北乃是苦寒之地,草木稀少,那些漠北各部本就是在草原斗争中落败,才逃到那里苟延残喘。”王渊摇了摇折扇,语气平淡,“之前北元的精力都集中在中原,才让他们钻了空子。如今南方战事暂时平息,北元一次性抽调了五万骑兵北上,而漠北各部拼拼凑凑,也就能拿出两万骑兵,还都是些乌合之众,人心不齐,怎么跟北元的精锐抗衡?”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顿了顿,继续说:“那些部落打顺风仗还行,一旦遇到强敌,只会作鸟兽散。如今北元的骑兵跟在他们后面追,等到漠北的草被吃完,战马没了补给,漠北各部要么投降,要么饿死,叛乱自然就解决了。” “那东胡的情形呢?”武安君感觉头痛——一旦北元腾出手来,他的唐州军就会成为北元的首要目标,到时候三州之地能不能守住,还是个未知数。 “东胡要复杂得多。”王渊收起折扇,“东胡所在的上京路多山林,不适合骑兵大规模冲锋,而且粮草辎重运输不易。如今北元在东胡只能掌控会宁府周边,其他地方都在东胡各部的掌控之中。更重要的是,东胡最近出了一个厉害人物,叫拓跋于归,已经在起义中脱颖而出,隐隐成为东胡各部的首领,有他在,北元想解决东胡,没那么容易。” 他又补充道:“东胡各部原本臣服于北元,但北元在上京路强制摊派人头税,还抢了他们的牛羊,这才逼得他们造反。拓跋于归此人很有谋略,知道联合各部对抗北元,比漠北那些分散的部落难对付多了。” 武安君静静地听着,心里盘算着——北元解决漠北需要时间,解决东胡需要更久,这对他来说,算是个好消息,能有更多的时间来准备。 他忽然话锋一转,看着王渊问:“王公子,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何要帮我?太原王家手眼通天,就算不帮我,也能在南北之间立足,你这般处处提点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虽然有了三州之地,但根基太浅,对漠北、东胡的局势一无所知,若不是王渊相告,他恐怕还被蒙在鼓里。可太原王家势力庞大,王渊这般帮他,肯定有所图。 喜欢大乾杀猪匠请大家收藏:()大乾杀猪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百章 雪中送炭 “王公子,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何要帮我?”武安君带着几分探寻的意味看向王渊。 他虽已掌控三州之地,可根基太浅,对漠北、东胡的局势几乎一无所知——若不是王渊今日主动相告,他恐怕还被蒙在鼓里。可太原王家手眼通天,势力遍及南北,王渊这般处处提点,究竟是图什么? 王渊闻言,轻摇折扇,扇面上的墨竹纹路随着动作微微晃动,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语气从容:“我观武大人行事,颇有章法——从唐州剿匪到三州安民,再到造战车、练精兵,一路行来,步步稳妥,令人叹为观止。王某只是想与大人结交一番而已,别无他求。”太原王家能在乱世中屹立不倒,靠的就是“识人”与“布局”,他看好武安君,自然要提前递上橄榄枝。 “王公子是代表自己,还是代表王家?”武安君放下茶杯,抬眼看向王渊,他没想到王渊会回答得如此直白,倒让他有些意外。 “目前只代表我自己,以后如何,不好说。”王渊收起折扇,“此番我已把唐州军的情况通报给家族,只是家族尚未给出明确答复。”在王家众人看来,武安君如今不过是大乾的一个观察使,手握三州之地却夹在北元与大乾之间,随时可能沦为战乱的牺牲品,还不值得王家投入过多。 可王渊不这么想——他总觉得武安君绝非池中之物,就像潜龙藏于渊,终有一日会腾空而起,搅动风云。 “王公子倒是敞亮。”武安君笑了笑,身体微微前倾,语气也郑重了些,“那么本官也就直说了——太原钱庄凭什么能横跨大江南北,既与大乾官府往来,又和北元贵族做生意?你们到底有什么底牌?”他早就好奇,太原王家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世家,怎么敢同时与两个敌对政权打交道,还能安然无恙? 王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味道差了些,缓缓道:“因为南北双方都有这个需求,而我太原王家,恰好能满足他们,还能让他们都拿到好处。无论是北元的完颜家,还是大乾的赵家,在发迹之前,家中老祖就曾与我王家有过往来,算是旧识。后来南北议和,我王家也在其中穿针引线,虽谈不上有多大功劳,却也攒下不少人情。” 他顿了顿,继续解释:“南北之间的银钱兑换、物资流通,若是我王家不做,暗地里就会有无数黑钱庄、黑商趁机牟利,到时候官府半分好处都得不到,还容易滋生乱象。如今我太原钱庄来做,该给大乾朝廷的税一分不少,该给北元贵族的‘分红’也绝不克扣——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武安君微微颔首,心里瞬间明了——说到底,太原王家就是个“操盘手”,把南北双方的利益绑在自己身上,无论是北元皇室还是大乾朝廷,都能从他们这里分到一杯羹,自然不会轻易动他们,除非与更好的替代方案。 武安君暗暗思忖:“看来这王渊今日来找我,不只是通报消息,更是想提前与我建立更深的联系,为王家留条后路。” 他想起曾听人说过,乱世之中,各大世家为了传承下去,都会暗中扶持潜力势力,以求自保。太原王家之前押中了大乾和北元,如今又想押注自己,想必也是这个道理。 武安君摸了摸下巴,故意带着几分调侃开口:“王公子既然想结交本官,可不能空手而来吧?一般的金银珠宝,本官也看不上——你这堂堂太原王家的公子,不该带点‘诚意’来交好本官吗?” 王渊早有准备,闻言轻笑一声,语气带着笃定:“咳,一般的东西,想必大人确实瞧不上。我知道大人眼下最缺的是粮食,所以特意准备了十万石粮食,如今已在运往邓州的路上,算是王某的一点心意。” “十万石?”武安君瞳孔微微一缩,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他没想到王渊这么大手笔!如今三州之地粮食极度短缺,尤其是邓州,百姓们还在靠掺了树皮的米汤度日,一碗米汤里能捞出的米粒屈指可数。十万石粮食,足够让三州百姓的粥里多上不少米粒! 他放下茶杯,起身对着王渊拱手,语气诚恳:“王公子这份礼,可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我代三州的百姓,谢过王公子!” “咳,武大人客气了。”王渊也跟着起身,语气带着一丝不好意思,“只是在下人微言轻,这十万石粮食并非无偿赠送——按照眼下的市价,再加一成,如何?”他解释道,“如今江淮一带的粮食,已被大人收购得差不多了,粮价本就涨了不少。各地官府又严格管控粮价,就算大人有钱,也未必能买到这么多粮食。” “价钱好说。”武安君点头应下,随即又面露难色,“只是,本官眼下恐怕一次性拿不出这么多银钱。”他心里清楚,王渊口中的十万石粮食,大概率是从北元运来的——比市价高一成,已是极低的价钱。可十万石粮食折算成白银,差不多要六万两,若是一次性拿出这么多钱,整个三州的财政都会陷入危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如今他治下的各州县,之前都遭过兴化军洗劫,就算是他当初“下手最轻”的唐州,地方大族也被搜刮得差不多了,根本没地方再筹钱。普通百姓饭都吃不饱,还得靠官府发放的救济粮和低息贷款勉力维持,更别提征税了。 武安君在心里盘算——眼下能挣钱的产业只有三处:一处是槿颜打理的两家铺子,每月能有三千两左右的收入;一处是大盘山的铁器坊,每月售卖铁器能有千余两收入,可这些钱都要用来采购铁矿和煤炭,补贴山寨用度;还有一处是李采薇的商号,可那是李采薇的私产,之前采购粮食时,她已经垫付了不少,武安君实在不好再开口。 除了给唐州军预留的军饷,他手里几乎没什么活钱。胡正平打理的江南钱庄,来存钱的人寥寥无几,大多是来贷款的商户,手头的银子早就贷了出去,要等到秋收后才能回笼资金。 “大人能拿出多少来?”王渊愣了一下,有些意外——在他看来,武安君屡战屡胜,肯定缴获了不少财物,如今又掌控三州之地,区区六万两白银,不该拿不出来才对。 他不知道的是,唐州军如今就是个“无底洞”:虽然暂时没打仗,可每月的军饷就高达两万两;还有数千匹战马要养,光是草料和豆子,每月就要消耗近万两;更别提还要给士兵大规模换装——为了走“精兵路线”,新打造的铠甲和武器都用了更好的精钢,成本比之前高了三成,铁器坊的收入几乎全砸在了这上面。 “一万两。”武安君伸出一根手指,语气带着歉意,“这已是本官目前能拿出的极限了。” “咳,那剩下的五万两,大人准备怎么付?”王渊有些无奈——他原本想着,这笔买卖既能卖武安君一个人情,自己还能赚一笔,没成想武安君居然这么“穷”。 王渊算了算,唐州的粮价比北元高不少,这批粮食刨去运输成本,能有两成纯利,沿途再给关卡的官员分些好处,自己还能净赚五千两左右,如今看来,这笔利润怕是要打折扣了。 “要不,先记账?”武安君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等到秋收之后,百姓们交了赋税,衙门里的财政自然就宽裕了,到时候再一并还你。”他心里其实还有个想法——从太原钱庄借钱,可又不想付利息,只能先提“记账”。 王渊眼珠转了转,忽然开口:“大人不如以物相抵,再从我们太原钱庄借贷一笔?在下可以做主,给大人算年息一成,如何?”这算是他借着家族的渠道“干私活”——若是武安君愿意借贷,他能先从钱庄拿到好处,还能跟上游的粮商尽快结账,免得夜长梦多。 “以何物作抵?”武安君挑眉,语气带着一丝调侃,“唐州军的骑兵如何?五百骑!不怕王公子笑话,现在三州之地到处都是窟窿,能省一点是一点。”在自己的地盘上用“军队”作抵押,说出去都觉得好笑。 王渊闻言,忍不住笑了:“大人说笑了——五百骑兵,在下可指挥不动。”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认真,“据在下所知,大人麾下的火炮威力惊人,早已传遍大江南北,北元朝廷也有所耳闻。大人若是愿意,不如以一门火炮作抵,如何?” “此等重器,王公子也想觊觎?”武安君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火炮是唐州军目前最强的战力,也是他们能对抗北元骑兵的关键。若是火炮被北元大规模仿制应用,在以后得战斗中,只怕会给唐州军造成不小的伤害。 “大人莫急,且听我一言。”王渊连忙摆手,语气平静地解释,“据在下所知,火炮的图纸和样品,大人早已送交大乾朝堂。在唐州军手中,或许还能保密一段时间,可到了朝廷手中,泄密只是个时间问题。在下敢保证,最多年底,火炮图纸就会传到北元朝廷;至于实物,估计等朝廷装备边军之后,也会落入北元手中。” 他顿了顿,继续道:“武大人,物以稀为贵。等到北元拿着图纸仿制出火炮,这东西也就不值钱了。现在把早期的火炮拿出来,还能卖个好价钱,何乐而不为?”任何一种新式武器,只要在战场上展现出优势,各国都会不计代价地仿制,根本防不胜防。如今已有不少人见过火炮的样式,就算没有图纸,早晚也能摸索着造出来。 武安君沉默了片刻,心里快速盘算——王渊说的没错,早期的火炮本就粗糙笨重,重达一千斤,装药量和射程都有限,威力也一般。如今大盘山的工匠坊已经研发出第二代火炮,口径更大,用的是更好的精钢,射程和威力都远超早期火炮。 而且第三代火炮也在研发中,采用了战车火炮的铁料,同样是千斤炮,威力至少能再提高三成。把早期的火炮卖一门,确实没什么影响。 “多少钱?”他抬头看向王渊,语气缓和了些。 “三万两。”王渊报出价格,眼神带着自信,“这门火炮若是送到北元,必然有不少将领愿意重金购买——他们把火炮献上去,就是大功一件,升官加爵不在话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可以。”武安君点头答应,随即又补充道,“但我有一个条件——剩下的两万两,秋收之后再还,不产生利息,如何?”他没想到王渊会给出这么高的价钱,一门早期火炮能卖三万两,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 “成交!”王渊大喜过望,连忙应下——武安君果然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本就瞒不住的东西,不如早点换成现钱,实现利益最大化。 “咳,要不要多买点?”武安君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可话已出口,也没什么好藏着的——底线这东西,一旦突破,就变得理所当然了。他心里算了算,大盘山铸造一门早期千斤炮的成本不过五百两,一门卖三万两,绝对是一本万利。 王渊却连忙摆手:“大人,物以稀为贵,多了就不值钱了。而且大人得保证,今年之内,不得再将火炮卖给其他人。”他吓了一跳,生怕武安君一次性卖太多,砸了自己的买卖。 “也罢,王公子放心,绝不多卖。”武安君笑着点头,又想起一件事,“倒是我那大盘山,还有梳妆镜和香皂的生意,目前只在大乾境内售卖,在北元还没开展业务。王公子若是有兴趣,咱们不妨合作一把?”如今他的生意都集中在大乾,可北元也有不少有钱人,若是能把生意做到北元,每年又能多一笔收入。 “不瞒大人,梳妆镜和香皂在北元的黑市上已有售卖,价钱比襄阳还高不少。”王渊眼睛一亮,立刻接话,“不如咱们二一添作五,先在北元的南京开封府开个分号?” 王渊不想以家族的名义合作——若是用家族的渠道,利润大多会归家族,自己只能得点蝇头小利。借着太原王家的招牌,在开封府做点小生意,他还是能罩得住的,而且利润也能自己掌控。 喜欢大乾杀猪匠请大家收藏:()大乾杀猪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百零一章 风雨将至 二人在开分号的事情上,简直是一拍即合——武安君负责把梳妆镜、香皂这些货物按时送到北元边境的约定地点,确保货物完好;剩下的运输、通关、售卖,全由王渊负责,他坐等收钱就好。 按照常理,王渊完全可以从武安君这里以低价进货,再独自运往北元售卖,赚得盆满钵满。可他心里清楚,只有把武安君跟自己牢牢绑在一起,才能长期分润这桩生意的利润,也能在家族面前展现自己的“眼光”。 所以他心甘情愿让出一半利润,笑着说:“二一添作五,大人不亏,我也能有个交代,这样的合作才能长久。” “王公子若是有意仕途,本官这里虚席以待!”武安君看着眼前温文尔雅的王渊,语气诚恳——他能看出,这公子不仅懂商道,还对南北局势了如指掌,胸中自有丘壑。 若是能得他相助,无论是处理三州的财政,还是应对朝堂的算计,自己都能多一分底气,必然如虎添翼。 “草民谢大人错爱。”王渊连忙躬身行礼,语气带着歉意,却也十分坚定,“只是在下身份敏感,实在不敢逾越。王家的主要根基在北元,族中不少长辈还在北元为官,我若是投到大人麾下,必然会被北元朝堂忌恨,到时候不仅帮不上大人,反而会给大人添麻烦,还请大人见谅。” 他轻摇折扇,话锋一转:“而且北元朝堂虽然在漠北大获全胜,但东胡的拓跋于归势头正盛,西夏也在边境蠢蠢欲动,两地战事不断,短期内北元根本腾不出手南下,大人暂时无需担心北元的威胁。倒是大乾的朝堂,恐怕才是大人接下来需要重点关注的——毕竟‘功高震主’的道理,大人不会不懂。” “眼下三州之地疲敝,到处都是窟窿,人人避之不及,想要从这里分润好处,总要等到局面稳定了才是。”武安君叹了口气,王渊的话戳中了他的心事。 武安君何尝不知道,自己爬得太快了——从一个无名小卒到掌控三州的观察使,不过短短数年,朝堂上早已有人眼热,更有人暗中提防。 谢家那边,虽然之前的关系勉强算是交好,可谢必安对自己始终保持着距离,显然是怕谢家插手军务,引起皇帝的忌惮。 崔思退倒是主动抛出过橄榄枝,可那橄榄枝背后藏着“投名状”,自己眼下还办不成;至于魏师逊,那更是个老狐狸——当初见面时,魏师逊的语气里就暗含警告,明里暗里透露“朝廷需要听话的人”,可自己岂是会甘心做“狗”的人? “只怕这秋收之后,百姓们能吃上口饱饭,三州的局势稍微稳定,有些人就迫不及待要动手了。”王渊轻摇折扇,语气带着一丝担忧,“唐州军虽然规模不大,却不受朝廷直接制约,还手握火炮这样的重器,早已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打仗的时候,朝廷巴不得多几支这样的军队分担压力;可一旦战事平息,这样‘不听话’的军队,只会让朝廷坐立难安。” 武安君心里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他甚至能猜到,最先跳出来针对自己的,肯定是蔡正阳那一系的人。蔡正阳一直主张“朝廷掌控所有兵权”,之前就曾反对给自己扩充唐州军;其他人见蔡正阳动手,也会跟着起哄,要么想分走三州的管理权,要么想插手唐州军的军务,总之不会让自己安稳。 他现在越发体会到,皇帝为何一直不对蔡正阳一系下手——有些“脏活累活”,总得有人去干。比如打压手握兵权的将领,比如拆分不受控的势力,这些事皇帝不便亲自出面,蔡正阳这样的人正好可以当“刀子”。 “为了限制唐州军的壮大,或者说把唐州军牢牢掌控在手中,朝廷接下来大概率会对我进行分权。”武安君端起茶杯,指尖冰凉,“当初大战刚结束,三州动荡不安,朝廷需要我镇守这里,确保三州能顺利纳入大乾版图,所以才给了我足够的权力;可等到三州稳定下来,他们必然会在我坐大之前动手——要么安插官员分走我的行政权,要么调我进京述职,趁机夺走军权,最后给我个虚衔闲置起来,除非北元再次南下,否则绝不会再让我掌兵。” “大人说得没错,这都是朝廷的常规操作。”王渊轻轻点头,语气带着一丝唏嘘,“当初的叶帅也是这般——叶战手下不过五六万精锐,剩下的都是民夫拼凑的杂牌军,可就因为他占据了中原六七个州,有了割据的苗头,一旦真的拿下开封府,就有了割据的本钱,所以朝廷才急不可耐。” 他顿了顿,看着武安君:“大人现在的处境,比当初的叶帅还微妙——叶帅至少还有中原的地盘做根基,大人的三州之地夹在南北之间,一旦失去朝廷的‘支持’,北元随时可能南下。所以大人若是不想重蹈叶帅的覆辙,必须提前做准备。” “王公子何以教我?”武安君放下茶杯,语气诚恳。他没想到自己跟朝廷的“蜜月期”会这么快结束,可心里没有丝毫悲愤——自从辛表程死后,他失去了靠山,也失去了对朝廷的最后一丝敬畏,野心早已在心底滋生。他本就想割据三州,慢慢壮大,朝廷现在要动手,不过是“早晚的事”,就看谁的手段更高明。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只是唐州军现在处于夹缝之中——北元暂时腾不出手,可朝廷的全力一击,他根本挡不住。他需要时间,需要更多的粮食、更多的士兵、更多的武器,只有足够强大,才能在南北之间站稳脚跟。 “战争,只有挑起战争,才能让朝廷继续倚重大人。”王渊的眼神变得锐利,“但这战争,必须由北元挑起,而不是大人主动出击。若是大人先动手,只会给朝廷留下‘拥兵自重、蓄意挑事’的把柄,反而会让他们有借口立刻对您动手;可若是北元先南下,朝廷为了保住三州,只能依靠唐州军,到时候别说分权,还得给您增兵、增粮,大人才能有喘息的机会。” “战争?”武安君苦笑一声,“王公子有所不知,唐州军现在的财政已经陷入半枯竭状态——每月军饷、战马草料、武器打造,哪一样都要花钱,若是再开战,只能胜不能败,一旦陷入长期对峙,唐州军迟早会拖垮。”他其实早已布下一枚暗棋,只是尚未稳妥,若是能等到秋收之后,有了足够的粮食,或许还有一搏的底气。 “大人,自古以来,想成大事者,哪有不难的?”王渊看着武安君,语气坚定,“大人要走的路,本就险象环生,若是连这点风险都不敢冒,恐怕迟早会被朝廷拿捏。”他之所以愿意在武安君身上投资,就是看出了他的野心——若是武安君只想做个安分守己的将领,他根本不会浪费时间。 武安君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眼神变得坚定:“公子所言甚是,本官知晓了。”他心里已经有了盘算,无论如何,都要撑到秋收,撑到高产稻种在三州推广开来,到时候有了粮食,就有了跟朝廷博弈的资本。 王渊离开泌阳衙门的时候,嘴角带着一丝轻松——今天的收获远超预期,不仅通过分号的合作把武安君跟自己绑在了一起,还探明了他的真实想法,更卖了个“计策”的人情。这十万石粮食送的值,以后只要武安君不倒,自己就能从他身上分到更多好处。 随着王渊送来的十万石粮食陆续运进邓州,苏晋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立刻吩咐各县衙门,把给百姓的赈济粮增加三成,确保每家每户的粥里能多捞到几粒米;剩下的粮食则全部投入到水利工程中,搞“以工代赈”——让百姓们去清理淤塞的水渠、修补损坏的堤坝,每天管两顿饭,还能额外领一小袋粮食。 之前因为饥饿而面黄肌瘦的邓州百姓,如今肚子能混个五分饱,渐渐有了力气。年轻的壮劳力扛着锄头去修水渠,老人和孩子则在田地里拔除杂草,看着绿油油的禾苗一天天长高,眼里渐渐有了光——一种叫作“希望”的东西,正在三州之地悄然蔓延。 “大人,今年天公作美,雨水不多不少,再加上您调度得当,您看这禾苗长得多壮实,今年一亩地至少能收三四石稻子!”师爷跟在苏晋身后,看着田地里的景象,脸上乐开了花。他跟着苏晋在邓州忙活了大半年,每天都担心粮食不够、百姓闹事,如今总算看到了盼头。 他心里清楚,只要今年秋收顺利,百姓们有了足够的口粮,邓州的局势就能彻底稳定下来。苏晋这个知州的位置也能坐稳,年底的考评至少能得个“上”,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升官。 “三四石?呵呵,倒也勉强够了。”苏晋摸了摸下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三四石的产量,在普通人眼里已经是高产,可在他看来,跟武安君手里的高产稻种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虽然高产稻种的消息被严格封锁,只有大盘山和泌阳县周边的少数人知晓,可苏晋作为三州的“大管家”,早就知道了这个秘密。他甚至已经跟武安君商量好,等到今年秋收之后,明年就在三州之地大规模推广高产稻种,到时候粮食产量至少能翻一倍,三州就能彻底摆脱缺粮的困境。 只是盯着这批高产稻种的,不只是武安君和苏晋——大乾朝廷里,早已有人蠢蠢欲动。 无论武安君把高产稻种捂得多严实,自从他在泌阳县外种下大片高产水稻开始,各路人马的目光就集中到了唐州。那些水稻的株高、稻穗大小,都比普通水稻强上太多,只要是懂农事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玄妙。 临安城的皇宫里,梁公公正拿着一个精致的木盒,躬身站在皇帝赵牧面前,语气恭敬:“陛下,老奴又派人去唐州查探了,泌阳县外种植的水稻确实不是凡品。据探子粗略估计,这种水稻的亩产至少比普通水稻高一半还多,这是探子取回来的稻穗样本,请陛下过目。” 赵牧接过木盒,轻轻打开——里面躺着几株完整的水稻,稻穗已经开始灌浆,颗粒饱满,比他见过的任何水稻都要壮实。他虽然生于皇室,没种过田,却也在南巡时见过田野里的庄稼,自然知道这种水稻的珍贵。 “武安君到底想干什么?”赵牧摩挲着稻穗,低声呢喃,眼神里满是疑惑。他一直不认为武安君有造反的心思——武安君的根基太浅,三州之地又夹在北元跟大乾之间,若是失去朝廷的支持,北元轻易就能灭了他。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更何况,武安君之前连火炮这样的“神兵利器”都愿意把图纸和样品完整交给朝廷,为何偏偏对这区区稻种捂得严严实实?据探子回报,泌阳县周围已经种满了这种高产水稻,一眼望不到边际,如此多的稻种,绝不可能凭空冒出来,武安君肯定早就开始秘密培育了。 若是其他东西,武安君想要囤积发财,他都可以忍,但这可是粮食! “传朕的旨意,召魏师逊、隆大元即刻入宫,朕有要事与他们商议。”赵牧合上木盒,语气严肃。他现在也有些拿捏不准武安君的心思,必须找自己的心腹大臣过来,一起商量对策。 魏师逊和隆大元二人都是皇帝的宠臣,赵牧甚至在皇宫附近给他们赐了宅院,接到旨意后,两人很快就赶到了御书房。 刚进门,赵牧就让梁公公把武安君私藏高产稻种的事情说了一遍,还把装着稻穗的木盒递给他们看。 “陛下,臣也不能断定武安君究竟所谋为何。”隆大元仔细看了看稻穗,心里暗暗吃惊,却还是保持着冷静,“只是这稻种并非不可复制——臣以为,咱们只需暗中派人去唐州,弄些稻种回来培育,过个几年,也能在全国大面积种植,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跟武安君起嫌隙。” 他顿了顿,继续道:“武安君毕竟是北伐功臣,如今又在稳定三州之地,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咱们不如先按兵不动,等到三州彻底稳定,再调他进京,给他个户部或者兵部的侍郎职位,慢慢削夺他的兵权——这样既不会引起军中不满,也能顺利掌控三州,才是稳妥之策。” 这其实是他们之前就商议好的计划,只是没料到武安君会藏着高产稻种,隆大元觉得没必要因为这点事打乱原有的节奏。 “陛下,臣不这么认为!”魏师逊立刻开口反驳,语气带着一丝急切,“臣以为,武安君此举恐怕暗藏祸心!这高产稻种若是献给陛下,不亚于天降祥瑞,等到我大乾粮足兵精,北元根本不足为惧。可武安君偏偏把这稻种藏起来,只在自己的地盘种植,显然是想囤积粮食,有坐大割据之嫌,必须早作提防才是!” 他心里对武安君早已没了好感——当初他以为武安君是个“可塑之才”,可以培养成自己的“手下”,可武安君不仅不愿依附自己,还敢私藏稻种,显然没有做“听话狗”的觉悟。这样的人,能力越强,危害越大,必须尽早打压。 喜欢大乾杀猪匠请大家收藏:()大乾杀猪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百零二章 回京述职 “魏大人,恐怕没这么严重吧?”隆大元皱着眉,语气带着几分顾虑,“眼下的三州之地,尚且缺粮严重,百姓们连饱饭都吃不上,短时间内根本翻不起什么风浪。待到三州之地恢复秩序,百姓安居乐业,陛下自然会论功行赏,给武安君一个户部或兵部侍郎的官职,让他入朝为官即可——这样既全了君臣情分,也能稳妥掌控三州,何乐而不为?” 他看着魏师逊,又转向皇帝赵牧,继续道:“眼下的大乾,刚从北伐的战乱中缓过来没几天,军民都盼着安稳。若是急于对武安君动手,传出去,恐怕会让天下人觉得朝廷‘卸磨杀驴’,朝廷的威信怕是要再次扫地。之前叶战将军的事,已经让军中将领心有芥蒂,好些人都消极怠战,若非水师撑着,南边的防线早就出问题了。如今好不容易打开局面,对北元形成了一定的攻势,若是此时再拿下武安君,以后还有谁敢为朝廷拼命?” “隆大人,用人之道,首在忠诚!”魏师逊寸步不让,语气带着几分严厉,眼神里满是不容置疑,“不忠之人,能力越强,危害越大!北元再强,也过不了长江天堑;可若是内部出了问题,江山社稷动荡,历朝历代这样的例子还少吗?武安君一个没有根脚的屠户之子,凭着几分运气和战功才有今日,本官之前对他格外开恩,想拉他一把,他倒好,不仅不愿依附,还私藏高产稻种,显然有了二心,这样的人,若是不早作提防,迟早会成为大患,还请陛下明察!” 他心里对武安君早已充满不满——若是皇帝觉得自己跟武安君“同流合污”,那自己的恩宠恐怕就要到头了,必须尽快撇清关系,还要让皇帝意识到武安君的“威胁”。 “好了,你们都别争了。”赵牧连连摆手,语气带着一丝疲惫,“三州之地眼下除了武安君,确实没人能镇住场面。他毕竟是北伐的功臣,又刚稳定了邓州的匪患,若是轻易动手,确实会寒了将士的心。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得从长计议。” “陛下英明。”隆大元松了口气,连忙躬身行礼。 魏师逊却没放弃,他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一丝阴狠,眼神里闪过算计:“陛下,有些事咱们做不得,但是有些人却能做得。比如……让蔡正阳那边的人先试探一下武安君,或者找个‘述职’的由头,调他进京——他若是乖乖来京,说明还有敬畏之心,咱们可以慢慢削夺他的权力;若是他敢推脱,那就是有了反心,到时候咱们再动手,也名正言顺,天下人也说不出什么闲话。” 赵牧眼神微动,魏师逊的主意虽然阴损,却正好合了他的心思。他确实需要一个“借口”,一个既能打压武安君,又不会让自己背上“卸磨杀驴”骂名的借口。他沉默片刻,缓缓点头:“就按你说的办,传朕的旨意,召各州安抚使回京述职,包括淮北三州观察使。” 此时的武安君还在唐州的衙门里,完全不知道临安城里的算计。眼看秋收一天天临近,他正忙着布置秋收事宜,粮食收上来,还得有足够的地方存放,好些粮仓都遭到了破坏。 “大人,如今三州之地人丁稀少,好些百姓当初为了躲避战乱,逃到了信阳、光州甚至襄阳一带。”邓宿拿着一份各县的人口统计表,语气急切地说道,“以属下愚见,秋收之后,咱们应当大力招收流民,充实各县的人口——现在三州的田地,至少有三成撂荒,只要有人种,明年的粮食产量还能再增加不少!而且人口多了,才能征调更多的青壮入伍,唐州军才能真正壮大起来。” 他算了算,以三州目前的粮食产量,至少还能再养活五六万人口;等到明年高产稻种推广开来,多养活十万人都不成问题。人口才是根基,没有足够的人,就算有再多的田地、再好的稻种,也没用。 “招收流民哪有那么容易。”武安君叹了口气,手指在地图上划过北元边境和信阳、光州的方向,“北元那边已经在边境修筑关卡,派了士兵巡逻,严禁百姓南下;后方的谭良弼和王洪明,也把人口盯得死死的,不仅严禁本地百姓迁往三州,还设卡拦截从其他地方逃往三州的流民——毕竟谁都知道,人口就是赋税,就是兵源,他们怎会愿意把人口让给咱们?也就信阳和光州交界的一些偏远小镇,管控松些,可那些地方本就不富裕,流民也少。” “大人,‘修得梧桐树,自有凤凰来’啊!”邓宿却不气馁,笑着说道,“咱们只要把三州的安置政策做好——流民来了有饭吃、有房住、有田种,还能免三年赋税,就算关卡再严,他们也会想办法过来!当初北元在通往襄阳的路上布置得够严密了吧?可每年还是有不少百姓冒着风险南逃,不就是为了一口饭吃、一个安稳日子吗?” 武安君眼前一亮,点了点头:“你说得对!那就让苏晋安排下去,让各县把空闲的无主房屋都清理出来,破损的地方修补好;撂荒的土地也都统计出来,划分成小块。凡是愿意来三州垦荒的流民,一律免费分给房屋和土地,再给他们发放种子粮,免三年赋税——只要能让他们看到希望,就不怕没人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现在三州之地耕种的大多是熟田,之前因为战乱,大批田地撂荒,有些甚至已经长满了野草。若是能把这些撂荒的土地重新开垦出来,再推广高产稻种,三州的粮食产量必然能再上一个台阶,到时候就算朝廷断了补给,唐州军也能自给自足。 眼看着秋收一天天临近,三州之地的百姓脸上渐渐有了笑容——稻穗一天天饱满,今年终于能吃上一口饱饭了。可就在这时,一份来自临安的公文送到了武安君手中——召他进京述职。 按照朝廷旧例,封疆大吏每年秋收之后都要进京述职,通常是各路的安抚使,武安君这个“三州观察使”算是个特例。虽然三州之地比起周边各路,无论是人口、土地还是繁荣度都差上许多,但他在三州的权柄,却堪比一州总管,进京述职本在情理之中,可武安君心里却隐隐觉得不安。 “大人此去临安,恐怕得小心再三才是!”杨成和拿着公文,眉头皱得紧紧的,语气带着忧色,“大人从临安回来才不到一年,三州之前又乱作一团,按说不该这么快就召您进京述职——这里面恐怕有猫腻。” 武安君也不想去,可他现在还没有拒绝朝廷诏令的实力,只能硬着头皮应下:“先生何以教我?若是朝廷真的想对我动手,我该如何应对?” “若是属下所料不错,朝中定然有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想借机削夺大人的权力。”杨成和沉吟片刻,缓缓道,“大人此去,务必隐忍,不可行差踏错,落人把柄!只要大人没有过错,以您现在的声望和唐州军的实力,朝廷还不敢轻易动您——毕竟北元还在北边虎视眈眈,他们还需要大人镇守三州。” “先生可否与本官同行?”武安君看着杨成和,语气带着期盼——杨成和不仅熟悉兵法,还善于揣摩人心,有他在身边,自己也能多几分底气。 他原本以为,按照崔思退之前的估算,朝廷至少会等到两年后,三州彻底稳定下来才会对自己动手,可从眼下的形势来看,他们显然是等不及了。或许,是因为三州在秋收之后就能摆脱缺粮的困境,有些人担心自己会借此壮大,所以才想提前动手。 “大人,属下恐怕不能与您同行。”杨成和摇了摇头,语气带着歉意,“大人能不能及时从临安回来,恐怕还得落在北元那边——北元的嵩州防御使张亥,此人野心不小,属下准备去邓州一趟,跟郭进大人共同应对此人,若是能挑起北元的边境冲突,朝廷自然会急于让大人回来主持大局。” 武安君点点头,明白了杨成和的用意——有杨成和在邓州帮衬郭进,既能防备北元,又能在关键时刻“制造”事端,为自己解围。他又问道:“情报司那边,之前撒下的‘鱼饵’,有消息了吗?” “鱼饵已经撒出去了,就等鱼上钩了。”杨成和胸有成竹地笑了笑,“罗枭那边已经按照计划,把‘前朝大墓’的消息泄露给了北元的棋子,只要北元那边动心,派人来盗墓,咱们就能趁机制造冲突。” 建康府的烟雨阁中,正笼罩在一片细雨之中。雨点打在阁楼的瓦檐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水雾缭绕,让整座烟雨阁看起来像一幅水墨画,又似云中仙境。 叶柔凭栏而立,望着窗外的雨景,眼神有些恍惚——她又想起了当初在淮水上,武安君救她脱离险境的情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 “小姐,风把雨滴都打进来了,您快回屋吧,仔细着凉!”丫鬟玉珠拿着一件披风走过来,语气带着担忧,“这么大的雨,烟雨阁都半停业了,也没什么客人,您何必在这里受风吹雨打?” “难得有这般清静的日子,我再待一会儿。”叶柔摆摆手,语气带着一丝怅然,“平日里总是有各种琐碎事,要么是练琴,要么是接待客人,难得能这样安安静静地待一会儿。” 玉珠吐了吐舌头,小声嘀咕:“小姐,您哪里是想清静,分明是又在想那位武公子了!”她跟在叶柔身边多年,最了解她的心思——自从淮水一别,叶柔就时常想起武安君,只是碍于身份,不好表露出来。 见叶柔没有反驳,玉珠眼睛一亮,又说道:“小姐,不如咱们去江南优品商铺,找槿颜夫人小聚一下?槿颜夫人跟大盘山那边有往来,肯定知道武公子的消息,咱们还能听听大盘山的新鲜事,总比在这里对着雨景发呆好!” 叶柔眼前一亮,心里的阴霾瞬间散去,她点点头:“也好,那就去吧。”虽然见不到武安君,可从槿颜那里听到他的消息,也能让自己安心些。 “太好了!我这就去拿伞,再让马叔准备车马!”玉珠大喜,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她早就想出去透透气了,整日憋在烟雨阁里,像只笼中的鸟。 叶柔看着玉珠欢快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浅笑,转身回到梳妆台前,准备整理一下妆容和首饰——去见槿颜,总不能太随意。 可她刚拿起眉笔,玉珠就垂头丧气地回来了,语气带着失落:“小姐,曹妈妈来了,说有客人要见您,她已经把客人安排在大堂的包厢里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叶柔握着眉笔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平复了心境,语气平静地说:“让曹妈妈进来吧。”她心里清楚,烟雨阁本就是迎来送往之地,有客人找她,也是常事,看来今天是去不成槿颜那里了。 很快,曹妈妈就笑着走了进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叶姑娘,有位俊俏公子特意来见您,出手还格外大方,我已经把他安排在二楼的包厢里了,您快收拾一下过去吧?”叶柔是烟雨阁的“头牌”,清倌人出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少公子哥都慕名而来,曹妈妈自然要格外上心。 “还请那位公子稍待,奴家还要收拾片刻,一会儿就去大堂。”叶柔微微颔首,没有拒绝——她虽然是清倌人,不必卖身,可接待客人是本分,等闲不会驳曹妈妈的面子。 按照烟雨阁的规矩,清倌人除去每旬一次的例行演出,每天只需接待两次客人,通常在大堂或包厢接待;若是遇到投缘或出手阔绰的客人,也可以请进自己的闺房,那便是“入幕之宾”。可叶柔在烟雨阁这么久,从未请过客人进闺房,这也让建康的公子哥们暗中较劲,都想成为第一个走进她闺房的人。 “小姐,您就不能拒绝吗?咱们都说好了去槿颜夫人那里的!”玉珠撅着嘴,一脸不开心——她最讨厌这些附庸风雅的公子哥,一个个看似斯文,心里却满是龌龊心思。 “莫要多嘴,帮我把头饰整理一下。”叶柔语气严肃了些,“寄人篱下,哪能随心所欲?快去准备吧。” 玉珠不敢再多说,只能乖乖上前,帮叶柔整理发髻上的珠钗。 此时的烟雨阁大堂确实格外冷清,只有三三两两的散客在喝酒聊天,这么大的雨,没几个人愿意出门。烟雨阁的姑娘们大多躲在自己的房中休息,只有几个年长些的女子在大堂的角落掷骰子,打发时间。 曹妈妈领着叶柔和玉珠上了二楼,指了指最里面的包厢:“叶姑娘,那位公子就在里面,您快进去吧。” 叶柔顺着曹妈妈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包厢门口挂着青色的纱帘,里面隐约坐着一个人,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几乎把整个人都掩盖在斗篷里,看不清模样。 喜欢大乾杀猪匠请大家收藏:()大乾杀猪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百零三章 烟雨私会 “小姐,曹妈妈也太瞎扯了,这也能看出俊俏来?”玉珠忍不住吐了吐舌头,眼神扫过包厢里裹着斗篷的身影,语气带着吐槽,“就这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装扮,脸都看不清,哪来的‘俊俏公子’?怕不是曹妈妈为了让您接客,故意夸大其词吧!” “莫要胡言乱语!”叶柔轻轻瞪了玉珠一眼,目光却落在那男子身上——只看对方端坐的姿态,脊背挺直如松,双手放在膝上稳如磐石,再看身形挺拔,肩宽腰窄,显然是常年习武之人,而且身手定然不低。“此人气度不凡,绝非普通的纨绔子弟,一会儿进去,少不得要谨慎些。” 玉珠吐了吐舌头,赶紧闭上嘴,老老实实跟在叶柔身后,亦步亦趋地朝着包厢走去,只是藏在衣袖里的手,悄悄握紧了那柄小巧的剪刀——万一这“气度不凡”的客人不安分,她也能护着小姐。 叶柔走到斗篷男子跟前,轻轻屈膝福了一福,声音轻柔如春水:“奴家叶柔,见过公子。” “打扰姑娘了。”男子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刻意压低的沙哑,他指了指门口的纱帐,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外面雨大,还请姑娘让丫鬟把纱帐放下来——这斗篷裹得久了,实在有些闷热。”此时虽已是秋日,可江南的雨天依旧带着几分湿热,他裹着厚斗篷,早已汗湿了内里的衣衫。 “玉珠,快去把纱帐放下。”叶柔对着玉珠使了个眼色,随即转身走向包厢角落的茶台,“公子稍候,奴家为您沏杯清茶,解解乏。” 茶台上摆着一套精致的白瓷茶具,叶柔取过茶叶罐,指尖捻起少许碧螺春,动作轻柔地撒进茶壶。她注水、洗茶、冲泡,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宛如一幅雅致的画卷——一双纤纤玉手在茶具间舞动,似蝴蝶穿花,连倒茶时手腕翻转的弧度,都恰到好处,透着说不尽的优雅。 可包厢里的男子显然没心思欣赏这份雅致,等到玉珠放下纱帐,隔绝了外面的视线,他立刻伸手解斗篷的衣扣。 玉珠站在一旁,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男子的动作,双手握得更紧了,指节泛白——之前有不少公子哥借着酒劲轻薄小姐,都被她用剪刀吓退,剩下的也被小姐的拳脚教训过,若是这男子敢有不轨,她定然不会客气。 男子很快脱去了斗篷,露出里面一件浅蓝色的轻薄长衫,衣衫的领口和袖口都沾了淡淡的汗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他结实的肩背线条。他脱了斗篷后,并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端坐在椅子上,目光落在茶台上,似乎在等叶柔沏茶,这让玉珠稍稍松了口气。 她这才敢仔细打量男子的脸——当看清那张熟悉的面容时,玉珠不由得张大了嘴巴,刚想叫出声,又赶紧用手捂住,眼里满是震惊,连身子都微微发抖。 叶柔正专注地沏着茶,没注意到玉珠的异样,直到她端起茶杯,转身准备递给男子时,才抬头看向对方。当她看清男子的面容时,整个人都僵住了,手里的茶杯微微倾斜,滚烫的茶水洒在指尖,她却浑然不觉,只觉得心跳骤然加速,耳边只剩下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啊!”叶柔轻呼一声,手里的茶杯差点掉在地上,滚烫的茶水顺着指尖滴落,在青石板上留下点点湿痕。 “叶姑娘,出什么事了?”曹妈妈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带着几分警惕——隔着纱帘,她能看到包厢里的人影,见男子依旧端坐,没有对叶柔动手动脚,才没有直接闯进来,只是语气里满是试探。 “妈妈,是奴家不小心撒了茶水,无妨的。”叶柔赶紧稳住心神,对着玉珠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乱说话,随即用手帕擦了擦指尖的茶水,指尖早已被烫得泛红,她却感觉不到疼。 “小心些,莫要冲撞了客人!”曹妈妈松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扭着腰肢走远了——不过是撒了杯茶水,不值当大惊小怪,只要客人满意,多撒几杯也无妨。 待到曹妈妈的脚步声远去,叶柔放下茶具,缓步走到男子面前,细细打量着他——比起当初在淮水上相见时,他又高大了几分,面容也褪去了几分稚嫩,多了几分上位者的沉稳气度,眉宇间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凌厉,显然这些年经历了不少事。 “咳,叶姑娘,好久不见。”武安君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拱手,语气带着几分尴尬——他本想低调前来,没成想还是被认了出来,而且这气氛,实在有些微妙。 “武、武公子,好久不见。”叶柔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本想称呼“武大人”,可又怕被外面的人听到,泄露了他的身份,只能依旧称他为“公子”,指尖却不自觉地绞着裙摆。 “此地人多眼杂,公子不妨随奴家去后院小楼一叙?”叶柔看了一眼纱帘外的动静,压低声音说道,“小楼清净,也不会有人打扰,公子有什么话,也方便说。”她知道武安君身份特殊,这般遮掩容貌前来,定然有要事,在这包厢里,终究不方便。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不可。”武安君立刻回绝,语气坚定,“此番前来,只是为了当面跟姑娘道谢,岂可再给姑娘添麻烦?”他心里清楚,若是今天随叶柔去了后院小楼,以烟雨阁的流言传播速度,不出半日,整个建康城都会知道“三州观察使私会烟雨阁头牌”,不仅有损叶柔的清誉,还会给朝堂上的对手留下攻击他的把柄。 他本不想前来,可若非叶柔当初相助,他根本无法完善《磐石锻体诀》——如今这门功法已成了唐州军的核心训练法门。靠着它,唐州军才能建立公平的晋升体系,士兵的战斗力也大幅提升,他无论如何,都该当面道谢。 “若非公子当初在淮水相救,奴家早就万劫不复了。”叶柔轻轻摇头,语气带着感激,“能帮上公子一二,奴家心中甚为欣喜。公子快尝尝奴家沏的茶,看看合不合口味。”她说着,重新端起一杯刚沏好的茶,递到武安君面前,指尖微微颤抖。 武安君双手接过茶杯,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叶柔的手指,一片冰凉柔滑,让他心神微微一颤。再加上近在咫尺的距离,叶柔身上传来的淡淡清香萦绕在鼻尖,他不由得有些恍惚,连忙定了定神,将茶杯凑到嘴边。 “公子请。”叶柔面色绯红,不敢正视他的眼睛,只能低头看着自己的裙摆,见他举着茶杯不动,又轻声提醒了一句。 “呃,好茶。”武安君举杯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得像喝酒,他本就不通茶道,只觉得茶水清香,能解渴便好。在他看来,再好的茶,也比不上系统出品的冰红茶——冰镇过后,一口下去,通体舒畅,那才叫真正的“好茶”。 叶柔见他这般喝茶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在她面前,还是头一次有人把精致的碧螺春喝得像烈酒,偏偏他脸上还带着几分认真,模样格外有趣。 “奴家再给公子满上。”叶柔接过空茶杯,又为他续了一杯,眼底的羞涩渐渐褪去,多了几分轻松。 “听闻公子日理万机,掌管三州之地,怎的有暇来建康府?”叶柔将茶杯放在武安君面前,轻声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好奇,也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期待——他突然出现,是不是特意来看自己的? 可话一出口,她又有些失落——自己如今被困在烟雨阁,就算他特意前来,又能如何?她的母亲和寡嫂还在临安教坊司,没有礼部的批文,根本无法脱离奴籍,她若是私自离开,家人定会遭受牵连。 “此番乃是奉了朝廷旨意,进京述职,途径建康府,便顺道来向姑娘道谢。”武安君如实回答,语气带着几分歉意,“实不相瞒,若是姑娘想离开烟雨阁,武某有十足的把握能帮你脱身,只是临安教坊司那边,涉及朝廷法度,武某如今的身份,实在是使不上力,还请姑娘见谅。” 玉珠在一旁听得眼睛发亮——这些年,不少公子哥都曾说过要帮小姐脱身,可大多是随口说说,像武安君这般直白又坦诚的,还是头一个。 她心里清楚,武安君如今手握过万精锐,又是朝廷任命的三州观察使,只要出了建康城,根本没人能拦得住他,他说能帮小姐脱身,定然是真的。 叶柔轻轻摇头,眼神里带着几分无奈:“奴家自幼家中变故,母亲与寡嫂一手将我拉扯长大,若是我私自离去,母亲她们在教坊司定会遭受非人磨难,奴家心中只怕一日也不得安宁。”她朝着武安君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公子的心意,奴家心领了,只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那还请叶姑娘保重,等待峰回路转的那一天。”武安君看着她眼底的失落,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他想起之前跟崔思退的约定,只是如今朝堂局势微妙,他也不知道这个约定还能不能兑现。 “峰回路转?会有那一天吗?”叶柔眼神有些迷离,声音带着几分茫然——她被困在烟雨阁这么久,早已习惯了看人脸色,对于未来,早已没了太多期待。 “当然会有。”武安君语气坚定,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当初我被迫逃离家乡,在山中为寇,也曾以为这辈子都只能做个匪寇,可谁能想到,如今能掌管三州之地?世事无常,一切皆有可能。”他不想看到叶柔陷入绝望,只能用自己的经历鼓励她。 他心里清楚,叶柔并不喜欢烟雨阁的生活,只是碍于家人,不得不留在这里,内心定然极为煎熬。他甚至在想,若是以后有其他人能帮叶柔脱离困境,他也会送上祝福。 自己身边已有余静姝、云瑶、李采薇等人,叶柔若是跟着自己,未必能得到幸福,倒不如让她寻个能全心全意待她的人。 “一切皆有可能?”叶柔重复了一遍,眼神渐渐亮了起来,嘴角也露出一丝浅笑,“公子还是这般会说话,不知道最近可有新作的诗词?之前公子赠的《青玉案》,奴家一直记在心里。”她想起武安君当初在淮水畔随口吟出的词句,至今还被建康的文人墨客传颂。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呃,近来忙于处理三州的政务和军务,倒是不曾再作诗词。”武安君有些汗颜——以前的诗词都是“抄”来的,如今身份不同了,总不能一直靠“抄袭”度日,而且他也没那么多时间琢磨这些。 “既然如此,奴家便将《青玉案》谱成曲子,弹给公子听吧。”叶柔眼中闪过一丝失落,随即又恢复了笑容,起身走到古琴旁,轻轻坐下,手指放在琴弦上,深吸一口气,缓缓拨动琴弦。 悠扬的琴声在包厢里响起,带着几分苍凉,又藏着几分期盼,正是《青玉案?元夕》里“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意境。叶柔一边弹奏,一边轻声吟唱,眼神不时看向武安君,眼底满是复杂的情绪。 一曲奏罢,她又起身,走到包厢中央,对着武安君微微屈膝,随即翩翩起舞。她没有穿舞衣,只是穿着平日里的衣裙,可舞姿依旧曼妙,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摆动,宛如蝴蝶展翅,每一个转身、每一个抬手,都恰到好处,将女子的柔美展现得淋漓尽致。 玉珠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她跟着叶柔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她如此用心地为一个人弹奏、起舞,眼底的炽热情感,几乎要溢出来。她心里清楚,小姐是怕以后再见无期,想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武安君。 武安君坐在一旁,看着眼前翩翩起舞的女子,心里却升起一丝愧疚——叶柔对自己的心意,他并非不知,可他如今有太多牵绊,根本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只能辜负这份情意。 一曲舞罢,叶柔气息微喘,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可她没有停下,又让玉珠上前抚琴,自己则继续起舞,仿佛要将所有的情感都融入舞姿之中。 “哎呦,公子,时间差不多了,可别把我们姑娘累坏了!”就在这时,曹妈妈的声音突然在包厢外响起,语气带着几分急切,言罢就要伸手掀开纱帘。 她在外面看得真切,叶柔今日不仅弹奏了曲子,还跳了舞,比平日里接待任何客人都要用心,心里好奇极了,想瞧瞧到底是哪个客人有这么大的魅力,能让叶柔如此上心。 “妈妈!”叶柔低呼一声,赶紧停下舞步,想要上前拉住纱帘,不让曹妈妈看到武安君的真容——她怕曹妈妈知道了武安君的身份,会借此大做文章,给武安君添麻烦。 “无妨。”武安君摆摆手,语气平静——他只是不想闹得满城风雨,并非见不得人,而且曹妈妈既然来了,就算拦着,她也会想方设法打听,倒不如大大方方的见。 喜欢大乾杀猪匠请大家收藏:()大乾杀猪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百零四章 凶险异常 曹妈妈掀着纱帘进来,目光第一时间就粘在了一身青灰仕子服的武安君身上——料子虽素净,却衬得他肩背挺拔如松,下颌线利落分明,连垂眸时眼睫的弧度都透着俊气。不由得在心里暗叹:“果然是副好皮囊,难怪叶柔这丫头魂不守舍的。娘们爱俏是常情,往后可得把人看紧些,别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她又斜眼扫向叶柔,见姑娘鬓边碎发沾着细汗,脸颊泛着桃花似的薄红,眼神黏在武安君身上,连指尖都无意识绞着裙摆,那点春意藏都藏不住,心里更犯嘀咕:“这模样,再不管着,早晚要栽在这小子手里!” 叶柔这清倌人的名头还没榨干油水,多少公子哥为了听她弹一曲、见一面,挥金如土,光是赏钱就够烟雨阁撑好一阵子。真要是让叶柔破了身做皮肉生意,那才值几个钱?眼下钓着那些贵人,才是长久的财源。 曹妈妈压下心思,脸上堆着笑凑上前,上下打量武安君——这公子看着温和,可眼神里藏着股锐劲儿,没有贵公子的娇气,反倒有几分沙场历练出的冷意。她赔着笑开口:“公子看着面生,莫不是外地来建康府的?” “本官武安君,想必曹妈妈也曾有所耳闻。”武安君从座位上缓缓起身,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语气却带着分量。他心里清楚,自己没法立刻帮叶柔一家脱籍,但若能借着身份震慑这唯利是图的老鸨,也算护叶柔一次。 外面早有他与叶柔的传言,再多些闲话也无妨,只是他如今是朝廷命官,行事总得低调,免得被御史揪着“私会青楼”的由头在朝堂上弹劾。 “武、武大人?”曹妈妈脸上的笑瞬间僵住,声音都发颤——她早听过这名字,那是平定三州、打退北元的少年将军,可怎么也想不到,对方会真的出现在烟雨阁,一时竟慌得不知如何应对。 “不像吗?”武安君话音刚落,身上的温和便散了,他抬手摸向腰间刀柄,指腹刚触到冰凉的刀鞘,一股从尸山血海里浸出的杀气便漫开来,让包厢里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曹妈妈只觉心口一沉,像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腿一软就要往地上倒,连呼吸都变得困难——那是能让人从骨头里发寒的威压,她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见过。 “武公子,曹妈妈对我一向极好,你莫要吓她!”叶柔冰雪聪慧,瞬间懂了武安君的意图,脚步轻晃便闪到曹妈妈身边,伸手稳稳托住她的胳膊,语气带着几分恳求。 武安君见此,缓缓收回手,杀气如潮水般褪去,又变回了那副翩翩公子模样,只语气仍带着威严:“曹妈妈,本官今日来,只为谢叶姑娘昔日相助,别无他意。往后还请你多照拂她,莫让她受委屈。” “是、是!武大人放心,老身一定把叶姑娘当亲闺女疼,绝不让她受半分委屈!”曹妈妈这才缓过劲,连忙点头如捣蒜,心里彻底明了——坊间传闻不是空穴来风,这位新贵是真把叶柔放在心上,以后可得把人供着。 “曹妈妈,本官身份特殊,今日之事,你我心知肚明即可。”武安君微微点头,显然对这答复满意。 “老身懂!老身的嘴向来严实,武大人尽管放心!”曹妈妈拍着胸脯保证,又凑上前笑道,“以后大人有空常来,烟雨阁随时给您留着最好的包厢!”她心里打着算盘,能攀上武安君这棵大树,往后建康府再没人敢刁难烟雨阁——要知道,整个建康府,也就夏侯耀知府能压他一头,而武安君年轻有为,以后的前程更是不可限量。 “叶姑娘,武某告辞。”武安君对着叶柔拱手,话音落,抓起斗篷往身上一披,脚步轻晃便闪到了门外,快得只剩一道残影。 叶柔还想再说些什么,快步追到栏杆边往下望,只见武安君的身影穿过大堂,挺拔的背影在人群里格外显眼,很快便消失在烟雨阁外的巷口,只留她攥着栏杆,指尖泛白。 临安府的秋天来得早,驿馆庭院里的梧桐叶已落了满地,秋风卷着枯叶打旋,平添了几分萧瑟。武安君站在廊下,望着满地落叶,不由得出神——这次进京述职,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像悬着块石头。 以他从四品观察使的身份,驿馆给的待遇极高,不仅有独立院落,还配了两名仆役伺候。只是驿馆里还住了几位其他路的安抚使,他有心上前结交,可对方要么借口忙碌避而不见,要么说话时眼神冷淡,他也只能作罢——说到底,还是他出身太低,从匪寇起家的履历,在那些世家出身的官员眼里,终究是“异类”。 到临安的第一天,他就带着厚礼去了魏师逊府上,可门房只让他在偏厅等了半个时辰,最后只传了句“魏大人公务忙,武大人回驿馆等消息”,便把他打发了。如今三天过去,魏府那边依旧没动静,这显然不是好兆头。 武安君最缺的就是朝堂根基,在临安城里,他就像个睁眼瞎,根本摸不清皇帝和大臣们的心思。他想过找崔思退,可想起上次见面时,崔思退刻意避开旁人、不愿公开二人关系的模样,便知对方也不想惹麻烦。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思来想去,他干脆换了官服,大张旗鼓往都堂去——那里是三省六部的办公地,当朝大佬都在,他打算先找谢必安试试,毕竟上次在唐州,两人有过粮荒交易,也算有点交情。 到了都堂,通报的小吏很快引他去见谢必安。刚进门,就见谢必安埋首在公文堆里,见他来,连忙放下笔,脸上堆起笑:“武大人,快坐!老夫还有些紧急公文要批,稍等片刻。” “左相大人日理万机,是下官叨扰了。”武安君欠身坐下,目光扫过桌上的公文——各地灾情、军饷调拨、官员任免,满满当当堆了一摞,看来谢必安不是故作姿态。 约莫一刻钟后,谢必安总算批完紧要奏章,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叹气:“哎,这日子过得,到处都是窟窿。若是各地官员都像武大人这般能干,老夫也能松口气。” “左相大人谬赞了。”武安君谦逊道,“三州诸事繁杂,不过乱世用重典,下官也只是下狠手整顿,谈不上能干。”他心里却犯嘀咕——若是其他各路都像他这般手握兵权,这些朝堂大佬怕是要夜不能寐。 “老夫听说,三州秋收在即,总算能过粮荒这关了。”谢必安端起茶杯喝了口,语气带着关切,“今年冬天,三州该不会饿死人了吧?”他出身世家,却也从基层走上来,知道战乱后地方的难处——只要不大规模饿死人,就是不错的政绩。 “从各州县上报的情况看,只要秋收顺利,颗粒归仓,勉强能熬到来年夏收。”武安君故意哭穷,语气无奈,“只是想让百姓吃饱,还得在冬小麦种植上多下功夫,眼下种子和农具都缺。”他可不会露家底——财不露白,尤其是在朝堂上,越显得“困难”,越能减少忌惮。实际上,秋收后三州的粮荒就能彻底解决,还能有结余支撑唐州军扩编。 “武大人真是能吏!”谢必安捋着胡须点头,“朝堂议事时,老夫定在陛下面前为你美言,让陛下知道三州在你治理下有了起色。”他心里打着算盘——只要三州不出乱子,等局势稳定,谢家子弟就能趁机进入三州官场,分润功劳。 谢必安又跟他拉扯了几句家常,聊了些三州风土,便以“还有公文要批”为由端起茶杯——这是送客的意思。武安君心里清楚,谢必安只是虚与委蛇,他真正要见的,是后面办公的崔思退。 刚走出谢必安的房门,崔思退的贴身小厮就迎了上来:“武大人,我家大人请您过去。” 进了崔思退的办公房,崔思退挥手屏退所有人,坐在椅子上细细打量他,眼神里满是探究。 “右相大人,下官初到临安,两眼一抹黑,实在不知如何应对,只能来求您指点迷津。”武安君躬身行礼,语气恳切——方才谢必安东拉西扯,半分干货没有,只有崔思退能帮他。 “照例,你今年不该进京述职。”崔思退缓缓开口,“三州刚稳定,正需要主官坐镇,朝廷没理由召你回来。” “下官不知哪里出了问题,还请大人明示!”武安君心里一沉——果然,这次述职不合常理。 “据老夫所知,前些日子内廷派了好几拨人北上,想必是查到了什么消息,传到了陛下耳中,才促成此事。”崔思退拎起茶壶倒了杯茶,推到他面前,“武大人,你该清楚,军政大权集于一人之手,只是乱世权宜之计。前朝就是因地方势力坐大而亡,本朝一直提防。不过从你还能自由行动来看,问题虽有,却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武安君双手接过茶杯,指尖发凉——他反复琢磨,到底是唐州军扩编、高产稻种,还是大盘山中的工业基地,引来了皇帝忌惮? “回右相大人,下官起于微末,唐州军是我一手带出来的,若说贪恋权柄,或许有。”武安君坦诚道,“但要说大逆不道的心思,下官绝无!只想守好三州,抵御北元。” “贪恋权柄这话,出了这门就不准提!”崔思退语气骤严,“武将贪权是朝廷大忌!就算唐州军是团练兵,也得听枢密院和兵部调遣!如今你想稳妥回唐州,必须步步谨慎,不能行差踏错!” 他顿了顿,继续道:“三州尚未稳定,朝廷不会对你论功行赏,更不会召你回朝任职——那样会显得卸磨杀驴,寒了将士心。最好的办法,是你自己‘犯错’,让朝廷有借口将你‘贬黜’回三州,既保朝廷颜面,又能让你继续掌控三州。” “不仅如此,你还要恪守本分,不与其他官员私交,不干涉临安政务。”崔思退眼神锐利,“而且,三州最好闹些‘动静’——比如北元边境的小冲突、局部匪患复发,这样朝廷才会觉得三州离不开你,放心让你回去。” 崔思退把利害和对策和盘托出,武安君听得心惊:“右相大人,形势竟如此凶险?” “若能安然回唐州,你要尽快立功,办好答应老夫的事。”崔思退盯着他,“老夫料定,你如今已成了有些人的心头刺,若想重获信任,日后唯有自请削除部分兵权,才能打消陛下忌惮。”他想从武安君脸上看出些什么,却只看到一片平静。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右相大人放心,下官回去后,定尽快办妥此事!”武安君躬身行礼,语气感激,心里却翻江倒海——他没料到,一次述职竟藏着这么多弯弯绕绕。 又聊了几句,崔思退端茶送客。看着武安君离去的背影,崔思退连连摇头——他还是看不透,这个年轻人到底是真心臣服,还是在隐忍待发。 嵩州防御使张亥最近愁得头发都白了几根。他在防御使的位置上待了五年,政绩平平,一直想再进一步,却始终没机会。 之前大乾北伐,嵩州侥幸逃过一劫,却也没立下半分军功,错过了晋升良机。如今局势变了,嵩州成了与邓州接壤的前线,朝廷决定在此驻扎一支三千人的常备军,最高统帅是从四品宣威将军。 按照惯例,这支军队进驻后,他这个从五品防御使就得受宣威将军节制——凭空多了个上司,以后在嵩州的话语权就没了,这日子怎么能忍? 张亥开始四处活动,想争这个常备军指挥使的位置——若是当上指挥使,不仅能升为从四品,还能手握重兵,连嵩州知州都得看他脸色。 他前后送出去不少钱财,才托人攀上了右丞相秉德的小舅子拉骨刺——这人虽是闲散官员,却能直接跟秉德搭话,在官员任命上话语权不小。毕竟这支常备军是汉人部队,而非草原骑兵,秉德作为汉臣首领,在任命上说话分量重。 可拉骨刺的胃口大得吓人,张口就要一万两白银的“打点费”。张亥之前疏通关系已经花了数千两,家底快掏空了,如今手里只剩两千两,还差八千两,去哪凑? 喜欢大乾杀猪匠请大家收藏:()大乾杀猪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百零五章 嵩州变故 “将军,拉骨刺说了,一支三千人的常备军,每年的军饷加上粮食供应就得数万两流水!收您一万两,这还是看在将军您是嵩州本地官的面子,换了旁人来求,最少得翻一倍!”幕僚汪松弓着腰凑到张亥跟前,声音压得低却藏不住眼底的羡慕,“况且,只要搭上右相的路子,往后想不飞黄腾达都难啊!右相那可是人臣极致的位置,除了草原上那些王爷,满朝文武里,就数左右二相的权柄最重!” 张亥坐在太师椅上,眉头拧成了深深的疙瘩:“话是这么说没错,真要是当上了指挥使,就算手下松快些捞补,两年也能把这钱挣回来。可这一时半会的,去哪弄这么多钱?”他如今手下就几百城防军,平日里贪墨也不敢太过张扬,这些年攒下的几千两家底早被之前的打点掏空,现在满打满算也就剩两千两出头,还差的八千两,像块巨石压得他心口发闷。 “将军,要不……咱们去钱庄借贷一笔?”汪松小心翼翼抬眼,语气带着试探,“您想啊,若是不想打家劫舍犯大错,眼下也就只剩借钱这条路了——总不能让之前送出去的那些钱,全打了水漂吧?” “借钱?难道你让本官拿这防御使的官位作抵?”张亥嘴角狠狠一抽,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心里清楚,整个嵩州境内,能一次性拿出八千两的钱庄,也就只有太原钱庄一家,可他手里连件像样的抵押物都没有。 “以将军您的身份地位,就算没有抵押,应该也是可以的!”汪松连忙往前凑了凑,语气急切起来,“您可是从五品的防御使,在嵩州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太原钱庄多少得给几分薄面。不如属下去跑一趟问问?好歹试试,总比坐着等死强。” 张亥盯着地面沉默了好一会儿,事到如今,若是就此罢手,前面投入的钱财就全成了泡影,他实在不甘心。最终,他咬了咬牙,点了点头:“去吧,让他们尽快给个准信。” 汪松跑得飞快,不过一个时辰就气喘吁吁地跑回衙门,脸上带着几分喜色:“将军!成了!太原钱庄愿意做这笔生意,借贷八千两,但是一年的利息就要一千二百两!” 张亥心一横,换上一身不起眼的灰布常服,揣着印信亲自去了太原钱庄。接过那沓盖着红印的银票时,他的手微微发颤——这可是高利贷,若是差事办砸了,他这辈子都未必能还清。 凑满一万两后,他把银票仔细塞进油布包,又亲自点了六名军中好手随行:“你们都是跟着我多年的亲信,此去全走官道,务必把银票安全送到中都!要是出了半点差池,你们也别回来了!” 汪松把油布包贴身藏好,带着六名护卫出了嵩州州治伊阳城,一路往东,打算经过开封府再北上中都。日暮时分,一座不算雄伟的山峰渐渐出现在视野里——正是鸣皋山。此地距离伊阳城不过二十多里路,再往东走七八里山路翻过鸣皋山,就是河南府地界,之后便是一马平川的官道,能直抵开封府。 “诸位兄弟,今晚咱们就在山脚的客栈投宿,明日天一亮再翻山!”汪松下意识摸了摸胸口,油布包的棱角硌得他皮肤发紧,一万两银票干系重大,还是稳妥为上,绝不能赶夜路冒险。 随行的护卫都是张亥的老部下,自然听汪松的安排,纷纷点头应和:“听先生的!稳妥些好,等办完事回去,将军定然有重赏!” 山脚的客栈不大,却也是开了十几年的老店,木门上的漆皮虽有些剥落,却透着股安稳劲儿。汪松来来回回经过好几次,跟店铺的老板连老伯一家极为熟稔,这也是他选择在此落脚的原因。 刚踏进大堂,他就扬声喊道:“连老伯,速速来七碗光面条,再来个七八斤水煮羊肉!对了,先温几壶酒……算了,酒就不要了,面条跟羊肉快点上!”说话间,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大堂,见只有三三两两用餐的客人,都是些风尘仆仆的赶路人,并无任何异样,这才放了心。 “哎哟,是汪老爷啊!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连老伯系着油污的围裙,从后厨快步迎出来,脸上堆着热情的笑容,“您稍等,我这就去跟老婆子说,保证让您吃上热乎的!”他显然知道汪松的身份——这可是防御使张亥跟前的红人,可不敢得罪。 “嗯。”汪松点点头,目光落在柜台后空荡荡的椅子上,又问道,“怎么就你们老俩口忙前忙后的?你家儿子呢?”他总得把客栈的情况问清楚,晚上才能睡得踏实。 “哎,别提了!”连老伯重重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那小子不知道着了什么魔,被一个同乡拉着去‘发财’了,说什么不想一辈子守着这小铺子,想出去闯闯。” “年轻人肯上进,那是好事啊!”汪松笑了笑,语气轻松,“这客栈有你们老俩口帮他守着,也不打紧!”他心里清楚,年轻人在客栈里见多了走南闯北的商客,听多了外头的新鲜事,想出去混个人样出来,本就是常有的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上进也得走正道啊!”连老伯又是一声叹息,转身从柜台后端来一壶热茶,给汪松几人倒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真要是走了歪路,我跟老婆子可怎么活啊!” “咳,违法乱纪的事,还是不要碰,若是被官府拿住,只怕少不了责罚!”汪松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万一连老伯真有什么犯难的事求到他头上,那可就是个麻烦——大家只是面上熟,他可不想惹事上身。 “这是我们刚蒸好的包子,大家伙先垫一垫!”连老伯端来一屉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包子皮暄软蓬松,还冒着淡淡的麦香,“羊肉还得等会儿,你们先吃点垫垫肚子。” 汪松伸手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味道很是不错。他仔细在嘴里咀嚼品尝,确定没有异样,才招呼身边的护卫:“大家都吃点吧,垫垫肚子也好。”这些年在外办差,他早就养成了谨慎的习惯,在外头只吃最清淡的食物,一旦食物里掺杂了来路不明的东西,根本躲不过他的味觉。 “谁说不是呢,就这么一个儿子,只盼他走正道。”连老伯坐在一旁,絮絮叨叨地叹气,“可那同乡说,他们发现了前朝的大墓,里面全是金银玉器,说只要挖出来,一辈子都不愁吃穿……这财富,是他们能够想的?” “咳,前朝大墓?连老伯,盗墓可是重罪!”汪松心里猛地一紧,手里的包子差点掉在桌上,“而我等,可是在衙门里当差的人。此番,我只当你口误,往后莫要再提这话!”前朝之人极为重视身后事,陪葬的金银玉器定然不少,若是真有大墓,里面的财富怕是难以估量。 财帛动人心,别说连老伯的儿子,就是他自己,心里也忍不住动了动心思,只是眼下有重要任务在身,实在耽搁不得。 “汪老爷,我儿说了,那地方可不在咱们嵩州,而是在邓州!”连老伯压低声音,凑到汪松跟前,语气带着几分恳求,“老汉这才敢在诸位老爷面前提起。那不孝子虽然不争气,可老汉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真犯事被官府抓去了,老汉就要断后了啊!” “邓州?”汪松心里快速思量起来——邓州地界向来混乱,官府管控松散,若是能拿住连老伯的儿子跟那个同乡,说不定自己也能从这大墓中分一杯羹。 眼下要先把送银票的差事办完,没时间多管,若是连老伯能把他儿子扣住,等自己事成归来,说不定能弄一份意外之财。到时候,这些随行的护卫也能分些好处,大家一起赚笔钱,往后也能过上几天荣华富贵的日子。 他压下心里的念头,故作严肃地劝道:“邓州那地界乱得很,若是你儿回来了,一定得看住了,别让他再跟着那同乡胡来!” 连老伯连连点头,感激地说道:“谢谢汪老爷提醒!只要他回来,我一定把他看得严严实实的,再也不让他往外跑!” 一夜无事,汪松在客栈睡得极好。第二天一早,用过小米粥和馒头后,便带着护卫牵着马,准备进入鸣皋山。 “兄弟几个,咱们一口气穿过此山再休息,大家伙都保持警惕,别大意!”汪松翻身上马,对着身侧的护卫叮嘱了一句,然后一抖缰绳,率先朝着鸣皋山的方向而去。 鸣皋山地势不高,山间还修有一条狭窄的官道,以他们轻装骑行的速度,一个时辰就能顺利穿过此山。往日里,这条山道也还算太平,偶尔会有落草的匪人躲在山中,却难成气候——只要匪人敢闹事,动静一大,官府就会立刻发兵围剿,所以很少有匪人敢在此地放肆。 以汪松的预计,就算山中真藏了几个不开眼的匪人,见他们一行七人都是精壮汉子,还带着兵器,也绝对不敢贸然下手。 汪松一行七骑,在山道上连续疾行大半个时辰,前面只剩下两个折弯,只要转过弯,就是一条直道出山,一旦进入开封府地界,匪寇就基本绝迹了。 可就在他们刚进入第一个弯道时,一阵锐利的破空声突然传来!“小心!是弩箭!”汪松脸色骤变,大骇之下,瞬间伏低身体,紧紧抱着马脖子,整个人几乎翻转过去,以胯下的战马作为盾牌。 紧接着,更多的破空声接连响起,大量的弩箭如同飞蝗般朝着汪松一行袭来。再好的身手,在这种大规模的弩箭袭击之下,也显得苍白无力。 一支弩箭“噗嗤”一声射在汪松的左臂上,钻心的刺痛瞬间传遍全身,汪松再也坚持不住,整个人从战马上摔落下来。他强忍着剧痛,一个翻身,快速往山道旁的灌木丛中滚去,躲进了茂密的草木后面。 汪松刚躲进灌木丛,就瞧见十数名戴着黑面巾的匪寇从山上快速杀下来,为首的几人手里握着的居然都是剑!要知道,剑这种兵器华而不实,平日里大多是文人墨客用来装裱门面的,匪寇用剑的极为少见,更何况是一下子出现好几个。 汪松忍着左臂上的剧痛,伸手抽出腰间的长刀,咬着牙就冲出去准备搏杀——眼下这种场面,失去战马后想要逃离根本不可能,只能拼死一战,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可他刚起身冲出去不过两步,就瞧见匪寇中为首的一人,挥动着那宽大的剑身,直接将他身边的一名护卫砸飞了出去。那护卫重重撞在山道旁的岩石上,口吐鲜血,显然已经没了气息。 另外一名匪寇的剑则快如闪电,直接从护卫防守的空隙中穿过,一剑刺穿了那名护卫的咽喉。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地面。 几乎只是一个照面,汪松带来的六名好手,瞬间就被击毙了四人,只剩下两人还活着,这两人离汪松较近,赶紧退到汪松身边,三人背靠背站在一起,握刀的手因为恐惧而有些颤抖。而他们面对的,是十几名身手残暴的匪寇,看起来根本没有逃生的可能。 “诸位兄弟,我们乃是嵩州防御使张大人麾下!”汪松知道,眼下这种局面,想要善了已经是不可能了,只能亮明身份,或许能震慑住对方,“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何来路,竟敢在此地截杀我等官差!” “我们兄弟早就犯了杀头的重罪,不得已才靠着劫掠为生。”为首的匪寇盯着汪松,眼神冰冷,“我们只求财而已,怪只怪张大人行事不密。偌大个嵩州,但凡有心人都知道张大人想花钱买官,刚去了太原钱庄借了钱,你就迫不及待出城送银票,身上的财富能小得了?”很显然,他们早就知道银票在汪松身上。 “你们就不怕张大人派兵来围剿你们?”汪松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心里却在暗暗叫苦——都怪自己太大意,安稳日子过久了,竟然没料到早就被有心人盯上了。 “就算没有这事,我们兄弟一旦落入官府手中,那也是不得好死。”为首的匪寇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反倒是拿了这笔钱,我们就能天高任鸟飞,大不了去南乾,或是去西凉,到时候照样能过上富家翁的生活,谁还会记得我们是谁?”他的语气里满是不屑,显然没把张亥放在眼中。 喜欢大乾杀猪匠请大家收藏:()大乾杀猪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百零六章 戴罪立功 汪如松双手握紧长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冰冷的铁柄硌得掌心发疼。他望着眼前十数名黑衣匪寇,为首几人手中长剑寒光凛冽,方才护卫们惨死的画面还在眼前晃——这哪里是寻常匪寇,分明是身手顶尖的高手!他心里只剩一片绝望,知道眼下根本没有破局的可能,反抗不过是白白送命。 “识相的就把银票交出来,我留你们一条活路。若是顽抗,今日这山道,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为首的匪寇手腕一翻,长剑挽出个漂亮的剑花,剑尖斜指地面,语气里满是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显然不想再浪费时间。 汪如松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盯着地上护卫的尸体看了片刻,终是咬了咬牙,“哐当”一声将长刀丢在地上。他伸手入怀,心一横,一把将夹袋扯出来,狠狠丢向匪寇首领:“银票都在里面!说话算话!” 匪寇首领伸手接住夹袋,手指一捏便知厚度,打开一看,一沓崭新的银票躺在里面,每张都印着“一千两”的朱红大字。他眼底闪过一丝满意,随手将夹袋塞进怀中,冷声道:“搜!” 两名匪寇立刻上前,粗鲁地翻查汪如松和剩下两名护卫的身,又去搜死去护卫的遗物,最后只摸出数十两碎银和一张百两小额银票。“头,就这些,像是他们的路费。” “看在你们老实的份上,这些就留着给你们买棺材。”为首的匪寇瞥了眼地上的碎银,语气带着几分嘲讽,“我劝你们,最好赶紧跑路——丢了张大人的银票,你们以为还能活?”话音落,他大手一挥,“走!”十数名匪寇转身就往深山里撤,动作干脆利落,连地上的战马都没多看一眼,显然是怕留下任何痕迹。 汪如松僵在原地,冷汗顺着脊梁往下淌,心彻底凉了——这伙人显然早有预谋,连退路都算好了,往深山里一钻,就算张亥带大军来搜,也未必能找到踪迹。一万两银票,就这么没了。 “先生,我们……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两名护卫声音发颤,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可一想到要回嵩州见张亥,又瞬间慌了神——那可是一万两,张亥不剥了他们的皮才怪。 “回去?就这么回去,你我三人都得死。”汪如松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二位兄弟若是信得过我,就听我安排,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他心里清楚,自己是这次差事的负责人,真要追责,他首当其冲。可他有家有口,不能像匪寇那样说跑就跑,只能想办法补救。 “信!我们当然信先生!”两名护卫连忙点头,脸上露出几分欣喜——只要汪如松肯牵头,他们就有希望。当初张亥特意交代过,让他们一切听汪如松的,真出了事,汪如松的责任也更大,他们或许能借着“听从安排”的由头,从轻发落。 “好,先把死去兄弟的尸体抬到路边,找些树枝盖好,咱们往回走。”汪如松叹了口气,看着地上冰冷的尸体,心里满是愧疚——这些人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如今却横死山道,不知道他们的妻儿能不能拿到抚恤。 而另一边,深山密林中,黑衣匪寇们解下了脸上的黑面巾,为首之人正是情报司的梅无剑。他穿着一身劲装,腰间佩剑还沾着血迹,眼神锐利如鹰。如今的情报司早已不是当初只有师兄弟四人的小队伍,不仅笼络了数十名江湖好手,还在各州府安插了数百名眼线,织成了一张严密的情报网。 “师弟,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梅无剑从怀中摸出那张一万两银票,递给身边的风逸尘,语气平淡,“这笔钱归情报司,用作后续的开销。” 风逸尘接过银票,小心地塞进怀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放心吧师兄,鱼饵已经下好,就等张亥这条大鱼上钩了。”他挥了挥手,“弟兄们,按原计划撤,别留下任何痕迹!” 嵩州防御使衙门的大堂里,张亥的怒火几乎要烧穿屋顶。他看着跪在地上的汪如松,气得额角青筋暴起,上前就是一脚,狠狠踹在汪如松胸口:“一万两!你就这么给我弄丢了?!” 汪如松好歹也是练过武艺的,下意识地用双手挡在胸前,可还是被踹得连连后退,“噗”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溅在青砖地上,格外刺眼。他感觉五脏六腑都像翻江倒海般疼,却不敢有丝毫怨言,连忙趴在地上,额头抵着地面:“将军饶命!属下有办法戴罪立功!求将军给属下一个机会!” “戴罪立功?”张亥气极反笑,指着汪如松的鼻子骂道,“一万两!本官去哪再弄一万两?这高利贷我怎么还?本官的前程全被你毁了!”他恨不得再踹上去,可终究还是忍住了——汪如松死了,就更没人替他办事了。 “大人,真的有机会!”汪如松赶紧抬头,脸上满是急切,“之前在鸣皋山脚的客栈,属下听闻有人要去邓州盗掘前朝大墓!属下已经让魏远和井堪留在那里盯梢,只要那伙人一出现,就能拿下!前朝的陪葬有多丰厚,大人您是知道的,据说那墓的规制不小,只要能把里面的财宝弄到手,别说一万两,您的前程也能续上!若非为了把这个消息带回来,属下早就跟匪寇拼命了,哪还敢厚着脸皮回来见您!”他几乎把脸贴在地上,既显得诚惶诚恐,又能在张亥再动手时,护住要害。 “前朝大墓?邓州?”张亥的怒火稍稍压下去一些,眼神里多了几分疑虑,“你早前怎么不说?莫不是为了保命,编瞎话糊弄本官?” “大人,属下也是在客栈才听闻的,原本没当回事。可如今银票被劫,误了大人的前程,属下才想到这茬,这是唯一的补救机会啊!”汪如松赶紧把在客栈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连连老伯的担忧、连槐要去邓州的细节都没落下。 张亥心里盘算起来——那客栈他知道,老板连老伯是清白人家,还有亲戚在衙门当差,这事不难核实,汪如松应该不敢撒谎。而且他也清楚,自己之前为了买官四处打点,行事确实不够隐秘,被有心人盯上也不奇怪,这次被劫,倒也不全是汪如松的错。 “你想怎么做?”张亥缓缓走到太师椅前坐下,手指敲击着扶手,若是真能拿到大墓里的财宝,不仅能还上高利贷,还能继续疏通关系,这买卖划算。 “大人,那连槐和他的同乡不过两人,就算进了大墓,也带不走多少财宝。”汪如松赶紧说道,“人都想衣锦还乡,他们得了财宝,肯定会回嵩州。属下带人在客栈附近埋伏,只要他们出现,立刻拿下,不给他们声张的机会。到时候,咱们再带齐人手去邓州,把大墓里的财宝尽数挖出来,献给大人!” “你要多少人手?”张亥沉吟片刻,觉得这计划还算靠谱。只是他也知道,前朝大墓大多有机关,普通人进去就是送死,连槐能活着出来,说不定只是运气好。 “至少十人,都得是身手好、嘴巴严的,不能让邓州官府察觉。”汪如松说道,他心里清楚,真要挖大墓,说不定会死人,多带些人手才能应对意外。 “本官给你十五人,再配上弓弩。”张亥站起身,眼神坚定,“只有一个要求,把财宝全带回来。若是最后剩下的财宝,除去疏通关系的费用,剩下的,你们分一半当奖励。”他怕人手太多,财帛动人心,到时候有人带着财宝跑路,他在嵩州根本管不了邓州的事。 “属下愿为大人效死!”汪如松连忙磕头,心里松了口气——只要能挖到财宝,他不仅能戴罪立功,还能赚一笔,这趟险没白冒。 “方才是本官情急,下手重了。”张亥上前扶起汪如松,语气缓和了些,“来人,取一支老山参来,给汪先生补补身子。”他现在只盼着大墓里的财宝足够多,能让他彻底翻身——能在秦岭修大墓的,定是前朝的世家大族,甚至可能是皇室,里面的宝贝定然少不了。 汪如松连忙道谢,心里却暗自苦笑——这伤是张亥打的,如今又送参,不过是笼络人心罢了。可他也不敢多说,只能顺着张亥的话往下接。 “对了,那些匪寇怎么办?”汪如松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可是一万两,就这么丢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甘。 “本官会亲自带人去搜,只是希望不大。”张亥摇摇头,那伙匪寇身手好、行事缜密,去少了人是送死,去多了人又会打草惊蛇,只能认栽。 之后,张亥又叮嘱了汪如松几句,让他务必小心,若是遇到麻烦,及时传信回来。汪如松领了命,带着十五名护卫,分成四五组,悄悄埋伏在客栈四周,只等连槐出现。 接下来的日子,对汪如松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他每天躲在树林里,盯着客栈的大门,生怕连槐不回来,自己最后还是难逃一死。而且他也知道,张亥派来的护卫里,肯定有盯着他的人,他根本跑不了。 直到第十天清晨,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井堪兴奋地跑过来,手舞足蹈:“先生!拿住了!拿住连槐了!” 汪如松猛地从树上跳下来,手里的长刀差点掉在地上:“在哪?快带我去!” “就在前面的官道上!”井堪一边带路一边说,“小的确认过了,就是连槐!他骑了匹高头大马,穿得光鲜亮丽,差点没认出来!” 汪如松跟着井堪跑到官道旁的树林里,就见两名护卫正死死按着一个穿着锦袍的年轻人,那年轻人嘴里还在嚷嚷:“你们敢抓我?我叔叔在衙门当差!赶紧放了我,不然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好大的口气。”汪如松走过去,用刀鞘在连槐头上敲了一下,力道不轻。 连槐吃痛抬头,看清汪如松的脸后,瞬间没了底气,声音都软了:“汪、汪老爷?小的哪里得罪您了?您大人有大量,放了小的吧!”他知道汪如松是张亥的心腹,自己根本惹不起。 汪如松没理他,径直走到旁边的马旁,解下马鞍上的背囊。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放着好几串珍珠项链,还有一座足有三五斤重的金佛,佛像上的纹路精致,一看就是前朝的物件。他心里一阵狂喜——这就有上千两的价值了,看来那前朝大墓所言非虚! “说,这些东西是哪来的?”汪如松拎起金佛,沉甸甸的手感让他心头火热。 “这、这是我好友托我保管的!”连槐眼神躲闪,还想狡辩。 “还敢撒谎?”汪如松冷笑一声,“把他带回去,到了大人府上,看他说不说!”他现在已经确定,连槐和他的同乡不仅找到了大墓,还带出了宝贝,只要撬开连槐的嘴,就能找到大墓的位置。 防御使府中,张亥捧着金佛,笑得合不拢嘴,连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好!好!汪先生此番立了大功!”他又拿起珍珠项链,对着阳光看了看,颗颗圆润饱满,都是上等货色,“看来这大墓的品级不低啊!” 连槐则像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脸色惨白——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刚回来就被抓了,还被带到了张亥面前,这可是嵩州最大的官,他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你就是连老汉的儿子?抬起头来。”张亥把金佛和项链放在桌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小的连槐,见过大人。”连槐连忙磕头,额头撞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盗墓是什么罪,你知道吗?”张亥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他知道对付这种小人物,就得先拿律法吓唬住。 “小的、小的不知道……我那同乡说,墓是前朝的,不在大元地界,没事的……”连槐吓得声音都在抖,他只知道盗墓能赚钱,却不知道后果这么严重。 “无知!”张亥把茶杯重重放在桌上,“盗掘他人先祖墓穴,轻则断手,重则腰斩!若是大元的墓,你现在已经是死人了!”他顿了顿,又放缓语气,“不过,本官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连槐连忙抬头,眼里满是求生的渴望:“大人饶命!小的愿意赎罪!” “带我们去那大墓,把里面的财宝都上缴朝廷。”张亥说道,“朝廷现在战事吃紧,正缺粮草,你若是能立功,本官可以饶你不死。” “我去!我去!”连槐连忙答应,只要能活下来,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第二百零七章 潜入邓州 “咳,连槐,你且仔细说说,那大墓里头,到底还有多少宝贝?”汪如松见张亥的威吓已经让连槐没了底气,知道该问关键信息了——此行能有多少收获,全看这大墓的“成色”如何。 连槐趴在地上,头埋得更低,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汪老爷,小的真没进过墓室,就帮着都雀望风打杂。他说……他打的盗洞只通到偏室,里面全是机关,他右腿还中了箭,才匆匆拿了些宝贝就撤出来了。”他咽了口唾沫,想起都雀当时的后怕。 又补充道,“都雀说,偏室都这么多宝贝,正室里肯定是藏着更大的富贵,可里面的机关指定更厉害,怕是有命进去,没命出来!”事到如今,他知道瞒不住,干脆把知道的全说了出来。 这话倒让汪如松和张亥都来了精神——偏室就有金佛珍珠,正室的宝贝可想而知。而这“都雀”,听着倒像是个懂行的,汪如松心里已经盘算着要把这人攥在手里。 要说这都雀,祖上本就是洛阳一带的盗墓世家,靠着挖古墓攒下了泼天家产。后来都家有人犯了大案,怕被牵连,这一支才举家逃到嵩州,买了几亩薄田,洗了身份做了富家翁,把盗墓的手艺藏了起来。都雀从小被家里送去读书,偏偏跟连槐是同窗,俩人都不是读书的料,整日逃课斗鸡遛狗,倒是成了莫逆之交。 连家本就家底薄,见连槐实在不是读书的料,干脆让他回客栈帮忙,想着以后接手铺子,做个本分生意人。都雀家却还抱着期望,送他去城里的书院,盼着能出个读书人光宗耀祖。 可都雀在书院里没学出半点名堂,反倒染上了吃喝嫖赌的恶习,最后欠了一屁股高利贷,利滚利下来,连家都快被他拖垮了。都家见状,干脆跟他断了关系,任由他被高利贷逼得东躲西藏。 那些放高利贷的都是狠角色,没了都家撑腰,都雀被撵得像条丧家之犬,若不是连槐偷偷把他藏在客栈柴房,又塞了几两碎银子给他,他早就在哪个乱葬岗里喂野狗了。 都雀读书不行,可在盗墓上却有天生的悟性——小时候听家里长辈聊起盗墓的技巧,他过耳不忘,连找墓、打洞的法子都记了个七七八八。 走投无路时,都雀听说邓州是三不管地带,北元的势力伸不过去,南乾也管得不紧,那些高利贷的人再狠,也不敢去邓州寻他。当时边境空虚,关卡形同虚设,都雀揣着连槐给的碎银子,一路颠沛流离,总算逃到了邓州。 可邓州遍地都是饿肚子的穷鬼,粮食贵得离谱,他那点钱没几天就见了底,眼看就要饿死,他才想起自家的老本行——盗墓。 可邓州不比洛阳,古墓本就少,找大墓更是难如登天。直到有天,他在路边听两个樵夫闲聊,说秦岭深处有个山坡奇怪得很,只长野草灌木,连棵像样的树都没有。 换作旁人,这话听过也就忘了,可都雀是盗墓世家出身,一听就来了精神——前朝大墓的封土,用的都是炒熟的夯土,夯得比石头还密实,别说长树,连野草都难扎根,那地方十有八九是座大墓! 都雀赶紧问清方位,揣着仅剩的几个铜钱,在秦岭里钻了好几天,总算找到了那处山坡。他绕着山坡转了两圈,又用家传的法子测了测土性,心里立刻有了数——这不仅是座大墓,规制还小不了,定是前朝的大官,甚至可能是皇室宗亲的墓! 这么大的富贵,都雀当然想独吞,可他孤身一人,别说闯机关,连打盗洞都费劲,还得找个信得过的帮手。思来想去,他只能冒险回嵩州找连槐——连槐性子老实,又欠他人情,肯定愿意跟他来。 回到嵩州后,都雀连家都不敢回,直接找到连槐,把大墓的事一吹,又许了他一半的好处,连槐果然动了心。俩人偷偷摸摸返回邓州,都雀用家传手法定好方位,连夜打了个盗洞,本以为能直接通到主室,没想到只挖到了偏室。 更倒霉的是,他想从偏室往主室探路时,不小心触发了机关,两支暗箭直射他的双腿。盗洞外的连槐听见绳索上绑着的铜铃响(那是都雀约定的求救信号),赶紧拼命拉扯绳索,总算把都雀拖了出来。俩人不敢多待,草草把盗洞掩盖好,带着偏室里的宝贝就逃了出来。 “那都雀现在在哪?”汪如松听完,眼睛亮得吓人——这都雀是个难得的盗墓好手,有他在,找主室、避机关都能事半功倍。更重要的是,若是让都雀把大墓的事泄露出去,说不定会引来其他人,到时候他的泼天富贵就没了。 按照张亥的约定,大墓里的财宝除去疏通关系的费用,剩下的要分一半给他们这些办事的,他作为领头的,至少能拿一成,这可不是小数目。 连槐身子一僵,声音更低了:“汪老爷,都雀还在邓州养伤……我们是好友,我实在不忍心把他牵扯进来。”他知道自己已经没了退路,可都雀不一样——都雀本就没打算回嵩州,计划等伤养好后,就带着财宝南下建康,找个地方快活过日子,根本不想再沾盗墓的事。 “你放心,我们只需要他带路,帮着取出主室的宝贝。”汪如松耐着性子劝道,语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感,“事成之后,我们分他一笔钱,让他想去哪就去哪。你想想,我们能轻松在嵩州抓住你,邓州的官府就真的那么好糊弄?他带着那么多宝贝,只要露一点痕迹,照样会被官府盯上,到时候他连命都保不住。我们在邓州只是暗中行事,不会伤他性命。”他心里清楚,没有都雀这个“行家”,他们这群人去了大墓,说不定会全折在机关里。 连槐沉默了半天,知道自己没得选,只能点了点头:“我……我答应你们。到了邓州,我先去找他。” 他没注意到,张亥在他低头时,悄悄给汪如松递了个眼色——那眼神冰冷得很,显然是打算等事成之后,把连槐和都雀都留在墓里,给墓主人“陪葬”,省得留下后患。 事不宜迟,汪如松立刻带着连槐和十五名护卫出发,朝着邓州赶去。按照连槐说的,他们找了个偏僻的边境关卡,塞了些银子给守关的士兵,谎称是去邓州做药材生意的商队,轻易就过了关。 此时的都雀,正在邓州城里的一家医馆养伤。上次从大墓里带出来的宝贝,他分了三分之一给连槐,自己留了三分之二,卖了两件小首饰后,手里有了不少钱,便干脆包下了医馆的后院,每日请大夫熬汤换药,过得还算舒坦。 当初在偏室触发机关时,都雀反应快,纵身跃起躲了要害,可右腿还是中了两支暗箭,虽没伤到骨头,却也得养上一个月才能下地。好在他舍得花钱,名贵药材流水般用上,才半个月就能拄着拐棍慢慢走动了。 邓州去年遭了兵灾,今年秋天总算丰收了些,街头巷尾也有了些生气,叫卖吃食、杂货的小贩多了起来。都雀在医馆憋了半个月,手里又有钱,早就按捺不住想出去寻乐子了。 “鲁大夫,我出去转一圈,傍晚就回来!”这天上午,都雀拄着拐,走到前堂对正在给人把脉的鲁大夫说。 鲁大夫抬头看了看他,皱着眉劝道:“都老弟,你这腿还没好利索,可不能走远,更不能劳累!”都雀可是他的大主顾,每日给医馆带来的收益比他坐诊还多,他可不想这尊“财神爷”出什么岔子。 “放心,我就在附近转转,听听书,不走远!”都雀摆摆手,心里却早就有了主意——这医馆附近一到晚上,就有咿咿呀呀的曲子声传来,显然是有青楼,他早就想去见识见识了。 鲁大夫知道拦不住他,又叮嘱道:“那我让徒弟跟着你,也好有个照应?” “不用不用!”都雀赶紧拒绝,让个半大孩子跟着,他还怎么去青楼?“我自己能行,天黑前肯定回来换药。” 鲁大夫无奈,只能点点头:“那你可得小心,别碰着腿。” 都雀嘴上应着,心里早就乐开了花,拄着拐一颠一颠地出了医馆。他是欢场老手,顺着那隐约的曲子声,没多会儿就找到了一家叫“晓月楼”的青楼。 邓州去年遭劫时,晓月楼的姑娘跑的跑、死的死,如今刚重新开张,姑娘们都是些活不下去的穷苦人家女儿,没学过琴棋书画,只能靠些粗浅的手段取悦客人。可都雀憋了半个月,哪里还挑挑拣拣,掏出银子点了个样貌周正的姑娘,就乐呵呵地进了房间。 半个多时辰后,都雀心满意足地从晓月楼出来,哼着小曲,拄着拐往医馆走。刚拐进一条小巷,就听见有人喊他:“都大哥,这里!” 都雀抬头一看,只见连槐站在巷口,正朝他招手。他心里纳闷,却也没多想,笑着走过去:“连槐老弟,不是让你回家好好过日子吗?怎么还在邓州?” 可他刚走进巷子,就感觉后腰被一个冰凉的东西顶住了——是刀!“别乱动,往里面走,否则现在就杀了你!”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杀意。 都雀瞬间僵住,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两个精壮汉子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他的胳膊,往巷子深处拖去。他吓得魂飞魄散,浑身力气都像被抽干了,只能任由对方拖拽。 巷子深处有一间废弃的小院,汉子们把都雀推了进去。连槐站在院子里,头埋得低低的,不敢看他——他知道自己这是背弃了友情,可他没得选。 汪如松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抬眼看向都雀,语气平淡却带着压迫感:“都雀,你以为逃到邓州,就能把嵩州的事一笔勾销?”他早就打听清楚了,都雀欠的高利贷跟官府没关系,不过是个普通的赌债纠纷,可眼下,他必须把都雀攥在手里。 都雀以为对方是高利贷派来的人,吓得赶紧求饶:“老爷饶命!小的知道错了,欠的钱小的一定还!求您别杀我!” “你欠的不是钱,是命。”汪如松冷笑一声,“带我们去大墓,把主室的宝贝取出来,我就放你走。否则,你今天就别想离开这院子。” 都雀这才明白过来,对方是冲着大墓来的。他知道自己反抗不了,只能点头:“小的……小的听老爷的安排。” 汪如松满意地点点头,让人跟着都雀回医馆取东西——包括他剩下的宝贝。鲁大夫见都雀要走,心疼得直皱眉,却也不敢多问,只能嘱咐他记得回来换药。都雀有心跟连槐说句话,却被汉子们隔开,单独塞进了一辆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秦岭深处的大墓赶去。 而远在临安的武安君,还不知道邓州发生的这一切。今日是他入朝述职的日子,刚进大殿,就被御史台的官员们围了个正着——显然有人授意,要针对他在三州擅自安排官员的事发难。 “武安君大人,三州乃朝廷疆土,官员任免当由吏部统筹,您擅自提拔亲信,恐有结党营私之嫌!” “是啊!听闻您提拔的官员中,有不少是市井之徒,如此行事,恐误国误民!” 御史们你一言我一语,言辞犀利,显然是早有准备。武安君根基浅薄,一时竟有些招架不住。好在关键时刻,李恒茂站了出来——他是武安君的岳父,自然不能看着女婿吃亏。 “诸位大人此言差矣!”李恒茂上前一步,朗声道,“三州刚经历兵灾,百废待兴,武安君提拔的官员,皆是熟悉当地情况、能为百姓办事之人。若事事都等吏部统筹,怕是要误了民生大事!” 紧接着,谢家的几名门生故旧也站了出来——谢家在三州安插了不少人手,自然不想武安君倒台。“李大人所言极是,武安君稳定三州有功,些许瑕疵,当以功抵过!” 魏师逊坐在一旁,脸色难看至极——他本以为有自己授意,今日定能让武安君下不来台,却没想到李恒茂和谢家会出面保他,连崔思退的几名门生都站出来敲边鼓。崔思退本不想表态,可眼看李恒茂和谢家扛了大旗,也想趁机敲打一下魏师逊,便默许门生们发声。 李恒茂看重武安君,是因为李家在朝堂只有他一人,若武安君能再进一步,李家就能形成势力;谢必安则是看不惯魏师逊恃宠而骄,想挫挫他的锐气;崔思退则是盼着武安君能掌控权势,日后好帮他把叶柔的母亲从北元救出来。 第二百零八章 率兵冲卡 赵牧坐在龙椅上,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眼角余光狠狠剜了魏师逊一眼——昨天这人还拍着胸脯保证,今日定能让武安君当众下不来台。可眼下朝堂上,李恒茂带头保人,谢家门生紧随其后,连崔思退的人都出声附和,显然是动不了武安君。他只能按下这口气,放缓语调打圆场: “咳,武爱卿平定淮北三州,本就是有功于社稷的大事。虽在官员任免上稍显急躁,可终究是为了稳定地方、安抚百姓。今日朝会就到这里,武爱卿先回驿馆歇息,容朕与众卿再斟酌后续安排。” 这话既给了武安君台阶,也给自己留了余地——他本想借着御史弹劾,把武安君从三州调离,可眼下北元虎视眈眈,若是临阵换帅,反倒落个“卸磨杀驴”的骂名,传出去对他的名声也不利。 武安君躬身谢恩,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只要没定他的罪,就还有转圜的余地。只是他心里始终惦记着邓州的安排,不知道情报司那边的计划,什么时候才能有动静,好让他尽早脱离临安这是非之地。 可他刚转身要走,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小太监嘶哑的呼喊:“急报!北元急报!夏州战事危急!” 一名小太监捧着染了暗红火漆的公文,跑得发髻歪斜、气喘吁吁,到了殿门口才踉跄着停下。梁公公赶紧上前接过公文,快步呈到赵牧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赵牧展开公文,目光扫过几行字,脸色瞬间从铁青变成惨白,手指都开始微微发抖,他猛地将公文丢给梁公公,声音发颤:“念!给诸位大人都听听!” 梁公公捧着公文的手也在抖,却强压着慌乱,清了清嗓子,朗声读道:“启禀陛下、诸位大人,三日前,北元以数千轻骑袭扰夏州边境。西凉遣五千精锐铁鹞子追击,行至夏州以北三十里处,遭北元大军埋伏——北元出动三千铁浮图,辅以近万轻骑,激战半日有余,西凉铁鹞子折损逾四千,余部仓皇后撤,退守夏州城内,如今夏州城已被北元大军团团围住,危在旦夕!” “铁浮图!”殿内瞬间炸开了锅,随即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北元的铁浮图是重装骑兵,人马皆披双层重甲,手持长戟,冲锋起来如铜墙铁壁。这些年大乾和西凉在铁浮图手下吃的亏,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这支重骑兵不仅是北元的“定海神针”,更是压在所有大乾官员心头的一块巨石。 赵牧揉了揉发胀的眉心,语气里满是忧虑:“诸位也听到了,铁浮图南下,说明漠北的叛乱已经彻底平定。北元刚腾出手,就对西凉下了这么狠的手,咱们大乾……能躲得过去吗?” 这话像块巨石砸进平静的湖面,之前还围着弹劾武安君的御史们,此刻都蔫了下去,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吭声。枢密副使谭之望见状,赶紧往前迈了一步,躬身道:“陛下放心!我大乾将士枕戈待旦,臣之子谭良弼统领的兴化军,更是精锐满编、粮草充足,只要北元敢来犯,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他这话半真半假——兴化军确实在之前的北伐中劫掠了不少钱粮人口,实力涨了些,可真要跟铁浮图野战,他心里也没底,只能寄希望于据城而守,靠着城墙挡住骑兵冲击。 其他朝臣也纷纷附和,有的说要加固淮河防线,利用水系阻碍骑兵;有的说要调水师沿淮河布防,与陆军形成呼应,场面话一套接一套,可没一个人敢提“主动出击”四个字。 赵牧听着这些空话,脸色稍缓,却也知道都是自欺欺人——西凉的铁鹞子是出了名的精锐,尚且挡不住铁浮图,大乾的军队也好不到哪去。 他突然看向武安君,眼神里多了几分期待:“武爱卿,你常年在前线与北元厮杀,对付骑兵有经验,你说说,这铁浮图该如何应对?” 这话一出,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武安君身上。赵牧此刻也有些后悔——淮北三州是防御北元的第一线,若是换个没经验的统帅,真等北元打过来,恐怕撑不了几天。 武安君躬身答道:“回陛下,铁浮图冲击力极强,人马皆重甲在身,寻常刀箭难以破防,野战之中,普通步兵阵列根本挡不住其冲锋。以臣之见,当尽快在三州境内深挖壕沟、加固城防、囤积粮草,以固守为主,避其锋芒,待寻得时机再行反击。” “就只能固守?”赵牧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不甘,他还是希望能有主动出击的法子,好扬大乾国威。 “若是非要在野战中应对,需凑齐三万精锐重甲步兵,配备长柄拒马、重型弩箭,组成密集方阵,令行禁止、首尾相顾,或许能挡住铁浮图的冲击。”武安君顿了顿,又补充道,“可铁浮图机动性极强,若是战局不利,随时能撤离战场,我军根本无法对其造成实质损伤,反而会损耗大量兵力和粮草,得不偿失。” 三万重甲步兵!赵牧心里咯噔一下——大乾除去水师,能战的军队也就十万禁军和十几万厢军,其中真正的精锐不足五万,披甲率更是不到三成。要凑齐三万重甲步兵,不仅要抽走大半精锐,还得耗费巨额钱粮打造重甲、锻造兵器,这笔开支对刚经历战乱的大乾来说,无疑是天文数字,朝堂上肯定不会同意。 他沉默了半晌,只能摆摆手:“此事容后再议,武爱卿先回驿馆歇息吧。” 武安君离开大殿,没直接回驿馆,反而找了家临街的酒楼——他想借杯酒平复心绪,也想听听民间的声音。刚在角落坐下,点了一壶酒、两碟小菜,邻桌酒客的闲聊声就飘了过来,一字一句都清晰地传进他耳朵里: “哎,你听说了吗?礼部的蔡尚书要纳妾了!” “哪个蔡尚书?蔡正阳?他都五十多了,头发都白了一半,还纳妾?” “可不是嘛!听说那女子还是建康第一美人,叫叶柔,以前在烟雨阁待过的,据说长得跟天仙似的!” “叶柔?我记得武大人没发达的时候,还为她写过一首《青玉案》呢,当时在建康传得沸沸扬扬,怎么现在……” “嗨,武大人就算再能打,能跟蔡尚书比吗?蔡家是世家大族,在朝堂上势力大得很,叶姑娘能做妾,也算有个归宿了,总比在烟雨阁强。” “也是……可惜了那姑娘,还有武大人的一片心意。” 武安君端着酒杯的手猛地一紧,酒液顺着杯沿洒出来,浸湿了手指。蔡正阳要纳叶柔为妾?他瞬间想起崔思退之前的猜测——蔡正阳修炼的邪门功法出了问题,需要采补少女维持功力。难道……叶柔是被胁迫的? 他强压着心头的怒火,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酒楼。很快,他就注意到角落里两个扮作商贩的汉子——他们面前摆着布料,却半天没一个客人,反而时不时用眼角余光瞟向自己,呼吸节奏沉稳有力,胸膛起伏均匀,显然是练家子,而且是冲着他来的。 “是想激怒我,让我行差踏错。”武安君心里冷笑,这些人十有八九是魏师逊的手笔,连蔡正阳都拉上了,看来他们是铁了心要把自己留在临安。 他必须尽快回淮北三州,否则夜长梦多——叶柔的母亲和嫂嫂还在临安教坊司,蔡正阳若是拿她们要挟,叶柔根本没得选,而崔思退为了自保,恐怕也不敢出面阻拦。 可他现在被困在临安,毫无办法,只能寄希望于邓州的计划能尽快有动静。只要能制造足够大的事端,让朝廷意识到淮北三州离不开他,到时候他才有底气跟蔡正阳、魏师逊抗衡。 而此刻的邓州,汪如松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废弃宅子的院子里踱来踱去,鞋尖都快把地面磨出坑了。 都雀虽然是个吃喝嫖赌的浪荡子,可在盗墓上却是个实打实的好手。到了秦岭大墓后,他拿着罗盘在山坡上转了两圈,又用洛阳铲探了几次土,很快就定好了方位,接连打了三个盗洞,最后一个终于打通了通往主室的通道。 汪如松带着护卫举着火把进去时,眼睛都直了——主室里堆满了金银珠宝,金元宝垒得像小山,银锭子用木箱装了满满十几箱,还有各色宝石、珍珠串成的项链、翡翠雕琢的摆件,甚至有几尊半人高的青铜器,器身上刻着弯弯曲曲的铭文,一看就不是凡品。 “好家伙!这墓主人定是前朝的王公贵族,不然哪有这么多宝贝!”都雀蹲在一箱金元宝前,眼睛都看直了,伸手摸了摸,又赶紧缩回来,像是怕烫着似的。 他们足足装了两马车宝贝,这份财富让所有人都跟打了鸡血一般。汪如松原本计划,拿到宝贝就把都雀和连槐灭口——死人最能保守秘密,省得以后他们泄露消息。可看着都雀熟练的探墓、打洞手法,他又动了恻隐之心:留着这两人,以后去洛阳一带找古墓,说不定还能再发一笔横财,比杀了他们划算多了。于是临时改了主意,打算带他们一起回嵩州。 可没想到,走到邓州与嵩州交界的关卡时,原本松散的守军突然换了人——新上任的守军个个刀枪在手,眼神锐利,对过往的车马、行人盘查得格外严格,连包裹都要打开翻看,塞银子都不管用。 汪如松心里发慌,让连槐背着一小袋珠宝,假装是普通商人,想混过关卡。结果连槐刚把银子递出去,就被守军按在地上,连人带珠宝一起扣了,还被喝问“珠宝从哪来的”。 汪如松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带着剩下的人、两马车宝贝,躲进附近一座废弃的宅子——这宅子以前是个富商的,后来遭了兵灾,主人跑了,只剩下空荡荡的院子和几间破屋,正好用来藏身。他又派了两个身手好的护卫,乔装成樵夫,出去打探其他关卡的情况。 可一连七八天,派出去的人都垂头丧气地回来——所有通往嵩州的关卡,不管是大路还是小路,都被重兵把守,连只鸟都飞不过去。他们离嵩州地界不过五六里地,却像隔了一道天堑,看得见,摸不着。 汪如松坐在破屋里,盯着地上的宝贝箱子,眉头拧成了疙瘩。眼下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派人回嵩州找张亥求援,让他带兵冲开关卡;要么绕道去邓州与汝州交界的地方,碰碰运气。 绕道的风险太大——他们带着两马车宝贝,还有十几个人,目标太大,很容易被沿途的官府、盗匪盯上,到时候不仅宝贝保不住,小命都可能没了,纯属为他人作嫁衣。而求援虽然冒险,可张亥手里有五百城防军,冲开一个只有百余人驻守的临时关卡,还是绰绰有余的。 思来想去,汪如松咬牙拍板,决定派俩人空手回嵩州求援。 张亥一听宝贝被堵在邓州,连槐还被抓了,顿时急得跳脚——那可是能让他攀附右相秉德的资本,绝不能有闪失!他当即点齐五百人马,以“巡查边境、缉拿盗匪”为由,亲自带队,快马加鞭直奔邓州关卡。 到了关卡外,张亥根本不废话,拔出腰间长刀,高声喊道:“兄弟们,冲进去!谁敢拦,就地处决!” 五百士兵齐声呐喊,马蹄声震得地面都在颤,朝着关卡直冲过去。守军虽然放了箭,可箭矢根本射穿不了骑兵的铠甲,反而被冲过来的骑兵撞得人仰马翻。张亥一马当先,手中长刀劈断拦路的拒马,直接杀进关卡,守军吓得魂飞魄散,四散奔逃,连点燃烽火报警都忘了。 “汪先生在哪?”张亥勒住马,环顾四周,高声喊道。 “大人!我在这!”汪如松听见熟悉的声音,赶紧从废弃宅子里跑出来,脸上满是狂喜,连衣服上的灰尘都顾不上拍。 张亥跟着汪如松来到宅子,掀开马车帘子一看,满箱的金银珠宝晃得他眼睛都花了。他伸手拿起一块金砖,沉甸甸的手感让他心里踏实极了,忍不住哈哈大笑:“好!好!汪先生立了大功!咱们现在就回嵩州,只要把这些宝贝送出去,本官的指挥使位置,就稳了!” 随即,张亥命令三百步兵留守关卡,防止后续守军反扑,自己则带着百余骑兵,护送着两马车宝贝,朝着嵩州方向疾驰而去——他怕夜长梦多,只想尽快把宝贝带回嵩州藏好。 可他没注意到,远处的山坡上,郭进正勒着马,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第二百零九章 朝野震动 郭进勒马立在山坡之巅,玄色披风被山风掀起一角,猎猎作响。他望着下方关卡处的动静,眼底寒光如鹰隼般锐利——从情报司故意将秦岭大墓的消息泄露给都雀开始,这场“引君入瓮”的戏码就已布好,他要的从来不是简单的截获财宝,而是让嵩州军队主动越境,制造一场足够震动朝廷的“北元挑衅”。 “郭大人,我军占尽优势,不如设伏关门打狗,将他们全部活捉!”苗正雨坐在马背上,一手按着隐隐作痛的腿——旧伤虽好得七七八八,可在马上颠簸久了,还是阵阵发麻。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抓活的送回临安,既能坐实张亥越境的罪名,也能少造杀孽。” 这次行动关乎武安君的安危,情报司主力之外,朝廷特意派了苗正雨来辅佐郭进,就是怕出半分差错。可看着郭进冷峻的侧脸,苗正雨心里隐隐发沉,总觉得对方的打算比自己想的更狠。 “不够。”郭进缓缓摇头,声音冷得像山间的冰碴,“活捉回去,不过是‘北元小股势力越境劫掠’,在两国常年对峙的边境上,根本掀不起波澜。只有把事闹大,让朝廷知道三州离不开大人,大人才能尽早脱离临安的漩涡。” 他要的不是“证据”,是“事端”——一场足够让皇帝和朝臣们意识到“淮北三州必须由武安君坐镇”的事端。 苗正雨瞳孔微缩,终于品出了郭进话里的杀意:“你……你准备怎么做?” “全部击杀。”郭进吐出四个字,没有半分犹豫,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一个活口不留,让北元知道‘挑衅大乾’的代价,也让朝廷知道,三州缺不得能镇住场子的人。” “可这是数百条人命!一旦北元以此为借口反扑,邓州刚缓过来的百姓又要遭难了!”苗正雨急得声音都变了调——邓州去年遭了兵灾,今年好不容易秋收见了点希望,若是再被战火席卷,百姓们怕是连过冬的粮食都凑不齐。 郭进侧过头看他,眼神里没有半分松动:“先生,我还是习惯叫你先生。大人去临安已有近月,迟迟不归,这本身就不正常。”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偏执,“大人在,三州才有主心骨,我们这些人才能护住百姓;可大人若不在了,这三州的百姓过得好不好,与我何干?” 在他心里,效忠武安君就是头等大事,其余的都能往后排。 话音未落,郭进已猛地拔出腰间长刀,刀身映着夕阳,泛着冷冽的光:“全体都有!随我出击!” 话音落下,他双腿一夹马腹,率先冲下山坡,身后百余精锐骑兵紧随其后,马蹄声震得山石滚落,尘土漫天飞扬。 张亥留在关卡的三百步兵,本就是临时抽调的杂役兵,哪见过这般阵仗?刚列好的阵型瞬间被冲散,士兵们丢盔弃甲,哭爹喊娘地往四处逃散,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杀无赦!”郭进的声音在战场上空回荡,长刀挥落,又是一名逃兵倒在马下。解决完关卡的步兵,他调转马头,带着骑兵直奔张亥撤离的方向——汪如松一行自始至终都在情报司的监视里,根本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张亥刚带着人马跑出没三里地,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他回头一看,只见黑压压的骑兵朝着自己冲来,顿时慌了神——他手里只有百余骑兵,对方至少有五百人,硬拼根本没有胜算。 “快!冲过去!跟关卡的步兵汇合!”张亥嘶声大喊,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只要能跟留守的三百步兵汇合,说不定还能撑到嵩州的援军来。 可他不知道,那些步兵早已成了刀下亡魂。 郭进一眼就盯上了张亥的将旗,双腿猛夹马腹,手中马槊直刺过去,势大力沉。张亥慌忙举刀格挡,却被马槊的冲击力震得手臂发麻,刚想俯身躲过去,却见郭进突然翻身,像片羽毛似的落在他身后的马背上。 “噗!” 一声闷响,郭进一掌拍在张亥的后颈上。张亥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整个人直直地从马背上栽了下去,摔在地上没了声息。 远处的苗正雨骑在马上,看着战场上飞溅的鲜血、倒在地上的尸体,只觉得胸口一阵翻江倒海,赶紧勒住马,俯身呕吐起来——他虽也经历过战事,却从未见过这般不留活口的屠杀。 夕阳西下时,战场终于静了下来。张亥带来的五百人马、汪如松一行,连同都雀、连槐,没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土地,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郭进翻身下马,用布擦了擦刀上的血,冷冷下令:“把所有首级都清理出来,用石灰炮制,连夜送往临安报捷!”他看着满地的尸体,眼底没有半分波澜——有了这五百多颗首级,临安朝堂定然会掀起轩然大波,武安君也就能名正言顺地回三州了。 邓州大捷的消息,像一阵旋风,只用了三天就传到了临安。魏师逊刚听到消息时,正在书房里跟心腹商议如何继续找武安君的麻烦,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摔在地上,茶水溅了满袍,脸色难看地像吞了苍蝇。 赵牧更是连夜召集魏师逊、隆大元入宫,灯火通明的御书房里,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陛下,此事太蹊跷了!”隆大元拿着战报,眉头拧成了疙瘩,“北元刚跟西凉打完仗,兵力损耗不小,眼下又快入冬,风雪一到,大军根本无法机动,他们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派军队越境挑衅?这不合常理!”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北元就算再嚣张,也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除非……这里面有猫腻。 赵牧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语气里满是不耐:“不管合不合常理,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要想的是怎么应对!” 他原本已经听了魏师逊和隆大元的建议,打算把武安君从淮北三州调离,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位置安置。可现在看来,淮北三州就是挡在北元面前的第一道屏障,一旦武安君离开,换成个没经验的统帅,恐怕撑不了几天。 更何况,唐州军是武安君一手带出来的,将士们只认他这个主帅。换成别人去,别说指挥军队,能不能保住性命都难说——军人只服能打、能给他们带来好处的将领,武安君不仅武艺高强,还从没让唐州军缺过钱粮,这份威望,没人能替代。 “陛下,隆大人说得对,此事定有蹊跷!”魏师逊赶紧接话,眼神里满是急切,“依臣看,武安君怕是有‘养寇自重’的嫌疑!”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武安君能凭一己之力,全歼北元五百精锐,这背后定然有猫腻。 “养寇自重?”赵牧猛地抬头,眼神里满是嘲讽,“他一个观察使,能养得起北元的防御使?还能把对方连锅端了?你见过这么‘养寇’的?” 养寇自重是隔三差五敲打一下,既不赶尽杀绝,又能让朝廷觉得“离不开他”,可武安君倒好,一次性斩了五百多颗首级,这规模都快赶上一场小规模战役了,哪里像是养寇? 魏师逊被怼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也想不通,张亥放着好好的嵩州防御使不当,为什么要带着人去邓州冲卡?难道真的是为了劫掠?可邓州刚经历兵灾,就算秋收不错,也穷得叮当响,有什么好抢的? “陛下,依臣之见,不如先下旨褒奖武安君,让他即刻返回淮北三州坐镇,以防北元再度来犯。”隆大元见气氛不对,赶紧出来打圆场——他知道,赵牧已经拿定了主意,只是需要有人递个台阶。 “那粮食和稻种的事,就不追究了?”魏师逊还是不甘心——武安君藏着高产稻种,不肯献给朝廷,这本身就是“不忠”的表现。 “稻种之事,朝廷已经拿到了种子,先培育着便是。”赵牧摆了摆手,语气里满是权衡,“眼下三州是屏障,稳定为上。若是把武安君调离,北元趁机南下,你能去守淮北三州吗?” 魏师逊瞬间噤声——他一个文臣,连扎营列阵都搞不明白,怎么去守淮北三州? 赵牧看着沉默的两人,心里突然有了个新念头:或许,该给武安君更多的自主权,让他去“霍霍”北元,这样既能牵制北元,又能让武安君没有精力盯着朝堂,一举两得。 “朕意已决,让武安君即刻返回三州。”赵牧站起身,语气不容置疑,“稻种和粮食的事,明年再议。” 魏师逊心里满是不甘,却也无可奈何——武安君一旦回到三州,手握兵权,他就再也动不了对方了。他原本以为,武安君根基浅,容易拿捏,可没想到,对方居然靠一场“大捷”,彻底扭转了局面。 而另一边,武安君刚拿到郭进送来的密信,看到“全歼张亥部五百人”的消息时,终于松了口气。郭进把事情闹得这么大,朝廷就算再想留他在临安,也找不到理由了。 果然,当天下午,宫中就来人传旨,让他次日上朝。 邓州大捷的消息,早已传遍了临安的大街小巷。百姓们自发地张灯结彩,敲锣打鼓地庆祝——大乾窝囊了这么多年,终于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大家都觉得扬眉吐气。 魏师逊坐在马车上,看着窗外喜气洋洋的景象,只觉得胸口堵得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错了——若是当初没有急着打压武安君,而是想办法笼络他,说不定现在已经多了个强援。可现在,一切都晚了。 第二天的朝堂上,赵牧对邓州之战大加赞赏,称武安君“忠勇可嘉”,朝堂上的大臣们也纷纷附和——谁要是敢在这个时候说武安君的坏话,传出去怕是要被百姓的唾沫星子淹死。 随后,赵牧当场下旨,让武安君即刻启程返回唐州,整顿军务,防备北元反扑。 “陛下,臣有一事启奏。”武安君出列躬身,语气诚恳,“三州刚经历战乱,民生凋敝,唐州军也有不少伤亡,城池大多残破。若是北元大举来犯,仅凭唐州军,恐怕难以支撑。臣恳请陛下,从朝廷调派一支精锐入驻三州,协助防守。” 他这话看似是“避嫌”,表示自己没有割据之心,实则另有打算——若是朝廷真的派精锐来,他既能借朝廷的兵力增强三州的防御,日后若是有机会脱离朝廷,也能将这支部队一口吞下,壮大自己的实力。如今他对三州的掌控力已足够强,唐州军的战斗力又远超朝廷禁军,根本不怕镇不住场子。 赵牧和大臣们听了,都觉得武安君“识大体”,心里对他的戒备又少了几分。可他们心里都清楚,朝廷根本不可能派禁军去三州——让武安君顶在前面,消耗北元的兵力,才是朝廷的本意。若是派禁军去,岂不是等于让朝廷直接跟北元开战? “武大人,此事怕是不妥。”枢密使梁俊卿率先开口,语气委婉却坚定,“眼下各路禁军都有驻防任务,轻易调动恐生变数,还望武大人体谅。” “是啊,武大人不必忧虑。”谢必安也出来打圆场,“若是北元真的大举来犯,朝廷定然会派援军支援,绝不会让三州独自承担压力。” “陛下,臣有一议。”右相崔思退出列,语气沉稳,“不如让兵部调拨一批军械、粮草给唐州军,以充实其战力。三州防御要紧,不能让将士们饿着肚子打仗。” 他原本不想掺和此事,可武安君这次办得漂亮,也算是帮了他一个忙——只要武安君在三州坐镇,他以后想救叶柔的母亲,也多了个助力。 “准奏。”赵牧点了点头,转头对谢必安说,“谢爱卿,此事就交给兵部去办,尽快拟个章程上来。” 钱粮朝廷是不会给的,但军械粮草这些“死物”,给一些也无妨——反正都是用来杀北元人的,给谁用不是用? 武安君心里清楚,这已经是朝廷能给的最大让步了,见好就收:“臣谢陛下恩典,定不负朝廷所托,守住三州之地。” 接下来的朝会,都是些琐碎的政务,武安君站在一旁,听得昏昏欲睡,好不容易才熬到散朝。他跟着大臣们往外走,心里想着赶紧收拾行李,尽快返回三州,却突然听到有人叫他。 “武大人,请留步。” 第二百一十章 踏上归途 “蔡尚书?不知唤下官何事?”武安君脚步一顿,眼底掠过一丝诧异——他与蔡正阳素来无甚交集,上次还揍了对方儿子、扣了六匹骏马,对方没找他算账就不错了,怎么会主动叫住他? 蔡正阳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目光扫过往来的朝臣,压低声音道:“借一步说话,前面凉亭清净,有几句话想跟武大人聊聊。” “蔡尚书请。”武安君心中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他如今一身纯阳功已臻化境,寻常高手根本近不了身,就算蔡正阳藏着后手,他也有十足把握应对,自然不怕对方耍花样。 两人走到凉亭内,蔡正阳率先拱手,姿态放得极低:“武大人,上次犬子乔裕无知,冲撞了大人,本官今日特地替他赔个不是。”话里话外满是客气,可眼底的忌惮却藏不住——武安君如今风头正劲,他不敢轻易得罪。 武安君愣了愣,好似才想起上次在临安街头的插曲,当即摆了摆手:“蔡尚书言重了,不过是件小事,过去了就不必再提了。” 蔡正阳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几分试探:“武大人宽宏大量,只是……犬子不懂事,您也责罚过了,上次被‘借’走的六匹西域骏马,不知武大人何时方便归还?” 他倒不是缺这几匹马,只是这事早已传遍临安官场,连宫里的太监都私下议论,蔡家颜面都快被丢尽了。若是再要不回来,他这个礼部尚书在同僚面前都抬不起头。 “哦?还有这事?”武安君故作恍然,随即挠了挠头,打了个哈哈,“瞧我这记性,竟把这事忘了!下次,下次我来临安,一定把马给您带来。” 下次来临安?谁知道是猴年马月。这话明摆着是推脱,蔡正阳脸皮瞬间抽动了几下,指节攥得发白——武安君这是故意不给面子,简直欺人太甚! 可他不敢发作,只能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话里藏话地挑衅:“说起来,本官过阵子还要纳一房妾室,武大人若是得空,不妨来喝杯喜酒,也算是给本官撑撑场面。” 武安君心中“咯噔”一下,瞬间猜到了蔡正阳的心思——对方是想故意刺激他,逼他失态。他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绝不能行差踏错,眼下最重要的是尽快返回淮北三州,不能在临安节外生枝。 “多谢蔡尚书美意,只是淮北三州诸事繁杂,北元又虎视眈眈,怕是抽不出空来。”武安君语气云淡风轻,像是没听出对方的弦外之音,“若是没别的事,下官就先告辞了,还要回驿馆收拾行装。” “急什么?”蔡正阳却上前一步,挡住了他的去路,眼中闪过一丝算计,“武大人不妨猜猜,本官要纳的妾室是谁?说起来,你也见过——就是烟雨阁的叶柔姑娘。” 说这话时,蔡正阳早已暗中运转真气,手掌按在腰间的软剑上——他算准了武安君对叶柔有情意,只要对方一暴起,周围埋伏的隆大元的人手就会冲出来,到时候武安君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插翅难飞。 武安君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气血瞬间翻涌,可他硬生生压了下去。他知道,这是蔡正阳的陷阱,只要他动一下手,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会化为泡影。 “那真是要恭贺蔡尚书了,抱得美人归。”武安君微微颔首,语气听不出半分波澜,随即绕开蔡正阳,大踏步离去,“下官确实还有要事,就不陪蔡尚书闲聊了。” 看着武安君决绝的背影,蔡正阳眼中满是失望——他没想到武安君居然能忍到这份上,连心爱的女子被抢都不动声色。他哪里知道,武安君此刻心中早已翻江倒海,只是理智告诉他,临安是龙潭虎穴,绝不能冲动。 武安君刚回到驿馆大堂,就见王洪明坐在窗边品茶,桌上摆着一壶刚泡好的龙井。对方见他进来,当即放下茶杯,起身笑道:“武大人,恭喜啊!邓州大捷,你这回去,怕是又要平步青云了。” 王洪明此次入朝,一来是述职,二来是想把“代理京西南路安抚使”的“代理”二字去掉,真正执掌京西南路。他是正儿八经的文官出身,在朝中也有门路,可京西南路安抚使是边境要职,盯着的人多,一时半会还定不下来。 “什么大捷,不过是北元不知好歹,贸然来犯罢了。”武安君在他对面坐下,故作感慨,“还好有郭进在邓州坐镇,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刻意装出不知情的样子,不想让人知道这场“大捷”本就是他布下的局。 此前两人虽同住驿馆,却因避嫌很少往来,如今王洪明主动搭话,显然是有别的心思。 “武大人明日就要回唐州了吧?”王洪明给他倒了杯茶,语气带着几分羡慕,“不像我,还得在临安耗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准信。”他早就看出武安君之前的困境,却没想到一场捷报下来,对方瞬间就扭转了局面。 “北元狼子野心,随时可能大举来犯,邓州刚经历战事,民生凋敝,实在经不起折腾。”武安君端起茶杯,指尖微微发凉,“我必须尽快赶回去,否则郭进一个人,怕是撑不住北元的反扑。” 郭进这次把嵩州军队全歼,北元必然会报复,没有他在三州坐镇,唐州军人心容易散,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王洪明沉吟片刻,突然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推到武安君面前:“武大人,上次苗正雨的事,是本官疏忽了。他走得急,我也没来得及道歉,这是我的一点心意,麻烦你带给他,就当是我赔罪了。” 武安君看着银票上的数额,心中了然——王洪明这是在示好。苗正雨虽只是邓州通判,却是他的心腹,此举看似向苗正雨道歉,实际上是卖给武安君一个面子。 “王大人不必如此,老苗不缺用度。”武安君把银票推了回去,语气诚恳,“况且上次的事,主要责任也不在你,是提点刑狱司贾盛阳搞的鬼,与你无关。” 贾盛阳早就被他记在了账上,只是眼下没时间料理,等他回到三州,定会找机会收拾对方。 “话不能这么说,毕竟是在我管辖的地界出的事。”王洪明又把银票塞到他手中,态度坚决,“你就收下吧,不然我心里不安。以后若是有机会,我再亲自跟苗通判赔罪。” 他心里打得清楚——武安君要么成为割据一方的大佬,要么入朝掌权,无论哪一条,跟对方交好都只有好处。就算他当不上安抚使,有武安君这层关系,以后在京西南路也能安稳度日。 武安君见他态度坚决,便不再推辞,把银票收进怀中:“那我就代老苗谢过王大人了,回去后我会把话带到。” “对了,武大人。”王洪明话锋一转,眼神变得严肃,“你跟谭良弼打过交道,能不能给我说说此人?若是我真当了安抚使,怕是少不了要跟他打交道。” 京西南路安抚使之所以难定,很大程度是因为谭良弼——此人手握兴化军,是京西南路的“坐地虎”,之前辛表程就是因为跟他斗得太凶,才落得个兵败身亡的下场。新上任的安抚使既要能钳制他,又不能把关系闹僵,否则边境不稳。 “谭良弼?”武安君端茶杯的手顿了顿,语气里满是不屑,“此人就是条毒蛇,表面上恭恭敬敬,背地里阴招不断。上次北伐,他纵容士兵劫掠百姓,还私吞了大半战利品,手段狠辣得很。”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王大人若是得闲,可以轻装便服去兴化军驻地看看,那里的百姓被他折腾得苦不堪言。只是你要小心,千万别泄露身份,当初我去查探,差点没能活着出来。” 想起当初在兴化军驻地的惊险,武安君至今仍心有余悸——谭良弼为了掩盖罪行,连朝廷官员都敢动,手段可见一斑。 “多谢武大人坦诚相告,我记下了。”王洪明脸色凝重,他虽听说过谭良弼的恶行,却没想到对方如此肆无忌惮,看来以后得更加小心。 次日一早,武安君便骑着乌云踏雪离开临安,一路疾驰,直奔建康。他没心思欣赏沿途的风景,只想着尽快处理完建康的事,返回三州。 抵达建康后,他直接去了自己的商铺,找到槿颜,沉声道:“把商铺的事交接给谢家的掌柜,以后每月让他把账簿送到唐州就行,你不用再留在这了。” 槿颜愣了愣,手里的算盘停了下来:“夫君,为什么?这商铺刚走上正轨,没人盯着怎么行?”她出身低微,一直想帮武安君多做些事,商铺是她一手打理起来的,舍不得就这么交出去。 “局势不明朗,你留在这太危险。”武安君走到她身边,语气凝重,“襄阳的铺子也一样,你只需要盯着发货和回款,其他的别管。我跟王渊准备在开封府开分号,以后对接的事你也要负责,但是没有我的允许,绝不能出唐州。” 在临安的这段时间,他早已察觉到朝廷对他的忌惮——若是没有邓州大捷,他恐怕已经被留在临安,动弹不得。朝廷的渗透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如今只有唐州作为唐州军的驻地,相对安全一些。 “已经这么严重了吗?”槿颜脸上露出一丝慌乱,她还以为战事结束后,能过上安生日子,没想到危险一直在身边。 “傻丫头,待在唐州不好吗?”武安君捏了捏她的俏脸,打趣道,“莫不是舍不得建康的繁华?” “才没有。”槿颜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只是……在这能多做些事。而且回到唐州,跟余姐姐她们相处,我……” 她性子温顺,一直怕自己融不进武安君的后院,跟余静姝、苏清月她们相处时,总有些放不开。 “放心,有我在。”武安君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坚定,“你先准备交接,我去一趟烟雨阁,找叶柔说点事。” 他必须把临安的事跟叶柔说清楚,让她自己做决定——虽然他对叶柔有情意,却不能替她做主。 槿颜乖巧地点点头:“夫君放心,我会尽快交接好的。” 烟雨阁依旧热闹非凡,丝竹之声隔着几条街都能听到,仿佛外面的战事、朝堂的风波都与这里无关。武安君刚走进大门,曹妈妈就迎了上来,脸上堆着笑,声音却压得极低:“武、武公子,您今儿个怎么有空来了?” 她差点脱口而出“武大人”,还好及时改了口——官员逛青楼虽常见,却不能光明正大,若是被人撞见,传出去对武安君的名声不好。 “我找叶柔姑娘,有点事。”武安君语气平淡,目光扫过楼内的客人,大多是建康的世家子弟,一个个搂着美人,寻欢作乐。 曹妈妈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面露难色:“武公子,真是不巧,叶柔姑娘正在陪曾家公子喝酒,暂时怕是不得闲。” 叶柔是烟雨阁的头牌,倾慕者众多,每天都有不少公子哥排队等着见她,哪是说见就能见的?更何况今天来的曾家公子,她可惹不起。 “曾家公子?”武安君眉头微蹙,他在建康待了这么久,从没听说过有姓曾的大族,“跟淮西总管曾砚大人有什么关系?” 曹妈妈赶紧拉着他往二楼走,把他带到一个偏僻的包厢里,才压低声音解释:“这位曾公子是曾大人的亲侄子,叫曾浩,准备去淮西投奔曾大人,在水师谋个差遣。曾大人如今正是圣眷正浓的时候,咱们可不敢得罪。” 曾砚是皇帝的心腹,权柄极大,别说她一个老鸨,就算是建康知府,也要给几分面子。 “无妨,我等她便是。”武安君掏出一锭银子,递给曹妈妈,“上些茶水,我在这等她。” “哎,好嘞!”曹妈妈接过银子,笑得眼睛都眯了,“公子您稍等,我亲自去给您泡茶。” 武安君坐在包厢里,端着茶杯,默默运转纯阳功。如今他的真元已能随心所欲地在经脉中流转,无需摒弃杂念,一个念头就能调动——丹田已经被真元填满了大半,他很想知道,等丹田完全灌满的那一刻,会发生什么变化。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紧接着是桌椅倒地的声音,还有人在大声呵斥,丝竹之声瞬间停了下来。 武安君缓缓收功,凝神听去,一道嚣张跋扈的声音传了上来:“一帮土鸡瓦狗,坐井观天之辈!窝在建康这个小地方,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人物了?老子就是动手了,你们能奈我何?” 武安君一阵头痛——敢这么骂建康世家子弟的,除了那个曾浩,怕是没别人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曾家子弟 “曾浩!叶姑娘乃是叶帅独女,你怎能如此无礼?”一名身着青衫的仕子猛地站起身,袖口因激动而绷紧,脸上满是怒容——正是谢家子弟谢永慧。他看着叶柔眼底强忍的泪光,只觉得曾浩此举不仅是折辱叶柔,更是没把建康世家放在眼里。 “叶帅?那时候我还小,关我屁事。”曾浩嗤笑一声,眼神轻蔑地扫过谢永慧,“若是谢永思来,我还能给几分薄面,就你?也配管我的事?滚!” 谢永慧脸色瞬间涨成猪肝色,手指攥得发白。在这建康城里,哪家子弟见了他不得客客气气?可曾浩不仅不给面子,还当众揭他的短——谢家子弟里,有本事的早入了官场,像他这样留在本地打理产业的,本就是同辈中的边缘人,最忌讳别人提谢永思。 “都给我滚远点!”曾浩猛地一拍桌子,酒壶震得叮当响,“谁的面子我也不给!惹毛了我,你们担得起后果?”他斜睨着周围的世家子弟,眼里满是不屑——这些人看着光鲜,实则手无缚鸡之力,不过是靠着家族荫蔽罢了。 他有嚣张的资本。曾家虽不如谢、崔两家底蕴深厚,可出了个曾砚——如今的淮西总管,皇帝面前的红人,手握兵权,简在帝心。再过几十年,曾家未必不能跻身世家之列。 而他曾浩,是曾砚一母同胞弟弟的儿子,算曾家核心子弟。读书不成,却练得一身好武艺,曾砚已打算把他安插进水师重点培养,这份前程,足够他在江南横着走。 “曾浩,你除了靠家世,还会什么?”人群中又响起一个声音,崔家子弟崔正兴站了出来,他看着叶柔泫然欲泣的模样,心头涌起一股“英雄救美”的冲动,“有本事别拿家世压人,凭本事说话!” “凭本事?”曾浩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正合我意!今日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本事,也让叶姑娘知道,哪些人是中看不中用的样子货!”他本就想在叶柔面前露一手,崔正兴主动挑衅,正好给了他机会。 “好!那就让你见识见识崔家的手段!”崔正兴大喝一声,脚下一蹬,拳头带着风朝曾浩面门砸去——他平日里练过几年拳脚,拳架子打得虎虎生风,在同辈中也算有些名气。 曾浩却不急不慌,脚下后撤半步,手腕一转,化拳为掌,精准地扣向崔正兴的手腕。二楼包厢里,武安君透过门缝看得清楚:曾浩的掌法虽不算顶尖,却稳准狠,已摸到二流高手的门槛。大概跟断雨不相上下,在年轻一辈中确实算佼佼者;反观崔正兴,拳架子好看,脚下却虚浮,内力更是薄弱,根本不是对手。 果然,不过两招,曾浩就借着掌法巧劲,把崔正兴的力道引偏,随即一掌拍在他腋下。“啊!”崔正兴痛呼一声,身子一软,重重摔在地上,发髻都散了,满脸狼狈。 “崔家子弟,也不过如此。”曾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里的嘲讽毫不掩饰。周围的崔家子弟一个个气得脸色发白,却没人敢上前——他们大多是文弱书生,真动手只会更丢人。 “我来跟你比!”这时,谢家的谢永毅站了出来。他自幼习武,自认比谢永慧强得多,见曾浩接连折辱崔、谢两家,哪里还忍得住?大乾世家子弟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只要不动兵刃、不致人重伤,年轻一辈的争斗,家中长辈不会插手,算是磨练心性。 可他的下场比崔正兴好不了多少。曾浩依旧只用掌法,三招之内就找到他的破绽,一掌打在他胸口,谢永毅踉跄着后退几步,捂着胸口咳嗽起来,脸上满是通红——既是疼的,也是羞的。 “叶姑娘,对不起,我学艺不精,帮不了你。”谢永毅低着头,声音里满是愧疚,在佳人面前丢了脸,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叶柔轻轻摇了摇头,眼底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谢公子有心了,是奴家命苦,不怪旁人。”她悄悄攥紧了袖口——里面藏着一把小巧的匕首,若是曾浩再逼得紧,她只能自己动手,哪怕闹大了也认了。 “曾公子,您息怒,息怒啊!”曹妈妈赶紧跑过来打圆场,一边给曾浩递茶,一边赔笑道,“叶柔这丫头不懂事,惹您不快了。我再给您找几个懂事的姑娘,保证把您伺候得舒舒服服的,您看行不?”她既不敢得罪曾浩,也不敢让叶柔受委屈——叶柔是烟雨阁的清倌人,名节要是毁了,以后那些世家公子就不会再来捧场了。 “滚!”曾浩一脚踹开曹妈妈,茶水洒了一地,“本公子今天就只要她,谁也别想拦着!” 就在曹妈妈急得团团转,叶柔握紧匕首准备拼命时,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从楼梯口传来:“哦?曾公子好大的口气。”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素色长衫的男子缓步走来,手里拿着一段从帷幔上割下的丝绸,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深邃锐利的眼睛——正是武安君。他本想在包厢里等叶柔脱身,可听到外面的动静,实在按捺不住。 “藏头露尾的鼠辈,也敢来管我的事?”曾浩眯起眼睛,语气不善。他能感觉到,这人身上的气息与谢永慧、崔正兴截然不同,带着一股久经沙场的沉稳,可他依旧没放在眼里——在这建康城的年轻子弟中,除了谢永思,他还没怕过谁。 叶柔听到这声音,身子猛地一僵,随即眼底涌起一丝欣喜,又很快被尴尬取代——她不想让武安君看到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 武安君没有理会曾浩的嘲讽,目光扫过周围的世家子弟,缓缓开口:“建康世家藏龙卧虎,只是不愿与你计较罢了。你一个黄口小儿,也敢在这里撒野?今日我便来讨教几招,免得你真以为建康府无人了。”他刻意把自己伪装成建康的世家子弟,不想暴露身份。 “好!那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曾浩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脚下猛地一蹬,身形如箭般朝武安君扑去。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出击——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人不简单,必须先下手为强。 曾浩的速度极快,掌法带着几分阴狠,直取武安君的胸口,正是他最擅长的“穿云掌”。周围的人都惊呼起来,觉得武安君怕是要吃亏——曾浩的武艺,他们刚才都见识过了。 可在武安君眼里,曾浩的动作慢得像蜗牛。他如今的纯阳功已臻化境,真元在经脉中流转自如,一身武艺更是远超当年的白莲教护法慕容相城,就算是铁塔般的罗猛,他也有把握一战,更别提曾浩这样的年轻子弟了。 只见武安君不退反进,体内真元微微激荡,右手成拳,使出“空明拳”的招式,后发先至,精准地撞在曾浩的掌心上。“砰!”一声闷响,曾浩只觉得一股巨力从掌心传来,手臂瞬间发麻,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墙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武安君暗自松了口气——他刚才收了三成力,若是全力出手,曾浩此刻怕是已经废了。他不想跟曾砚结下死仇,毕竟曾砚是皇帝的心腹,如今又是淮西总管,势力不小。只是略施教训,让曾浩知难而退,就算曾砚日后知晓,也不会太过计较。 曾浩捂着胸口,挣扎着爬起来,脸上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他能感觉到,对方根本没尽全力,否则自己绝不止受这点伤。这人到底是谁?崔家还是谢家的子弟?怎么会有如此高强的武艺? 这些念头在他脑海里翻腾,之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只剩下深深的挫败感。他定了定神,朝着武安君拱了拱手,语气诚恳:“曾家曾浩,谢过公子手下留情。” “天下很大,莫要小瞧了天下英雄。”武安君微微点头,对曾浩的识趣有些意外——看来曾砚重点培养他,也不是没有道理。 “曾某为方才的孟浪向各位道歉。”曾浩又朝着叶柔、曹妈妈等人拱了拱手,随即看向武安君,“不知公子高姓大名?日后曾某也好登门拜访,请教武艺。” “贱名不足挂齿,后会有期。”武安君摆了摆手,依旧不愿暴露身份。 曾浩迟疑了一下,终究没有再追问,转身踉跄着下楼离去——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武安君刚才那一拳,只想尽快回去练功,再也不敢狂妄自大了。 曾浩一走,周围的世家子弟顿时围了上来,想打听武安君的身份,却被他用眼神制止了。叶柔走上前,声音轻柔:“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公子不妨随我入内,奴家抚琴一曲,聊表寸心。” “好。”武安君点了点头,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跟着叶柔走进了她的房间。曹妈妈松了口气,赶紧指挥伙计收拾残局,心里暗自庆幸——幸好今天有武安君在,不然这事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进了房间,叶柔让丫鬟玉珠给武安君倒上茶,自己则坐在琴前,手指轻轻拨动琴弦,却没有立刻弹奏。她看着武安君,轻声问道:“武大人,您怎么会来这里?”她早就认出了武安君的声音,只是刚才没敢点破。 武安君端起茶杯,却没有喝,语气凝重:“邓州战事再起,朝廷命我尽快返回唐州防备北元。只是在临安时,我听到一些传言,觉得该早点告诉你,让你有个准备。”他顿了顿,把蔡正阳准备纳她为妾的消息缓缓说了出来。 他本以为叶柔会大惊失色,可没想到,叶柔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仿佛早就知道了一样。 “武大人,其实我早就猜到了。”叶柔停下拨弦的手,眼底满是疲惫,“当初我离开建康去襄阳,就觉得有人在背后算计我。这一天,或早或晚,总会来的。” “你若是愿意,我可以带你去唐州。”武安君看着她,语气诚恳,“到了唐州,我可以伪造一个你‘意外身亡’的现场,给你换个身份,让你安安稳稳地生活。”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叶柔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苦涩:“武大人,谢谢您的好意。可我不能走——我母亲和嫂嫂还在临安,她们拉扯我长大,我不能丢下她们不管。”她母亲和嫂嫂还在礼部的掌控之下,若是她跑了,她们一定会遭殃。 武安君沉默了——他知道叶柔的顾虑,可临安是朝廷的地盘,崔思退在那里都束手无策,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法在临安动蔡正阳的人。 “抱歉,我能力有限,帮不了她们。”武安君的语气里满是愧疚。 “武大人不必自责,这都是我的命。”叶柔勉强笑了笑,重新拨动琴弦,“不说这些了,奴家给您弹一曲吧。” 悠扬的琴声在房间里响起,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悲凉,像秋日的落叶,又像寒冬的飞雪。武安君静静地听着,心里五味杂陈。 一曲终了,叶柔揉了揉眼睛,轻声道:“武大人,奴家有些累了,想早些歇息。” 武安君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起身朝门口走去。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叶柔,只见她坐在琴前,背影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他心里清楚,这一别,或许就是永远了。 离开烟雨阁后,武安君刚拐进一条小巷,就感觉几道冰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心中一凛,知道是有人在跟踪自己——多半是蔡正阳或者曾浩的人。他没有停留,脚下发力,将轻功发挥到极致,身形如鬼魅般消失在黑暗中,很快就甩脱了跟踪者。 几天后,武安君回到了唐州。此时的大乾朝堂早已一片紧张,水师频繁调动,边境各州也加强了戒备——所有人都知道,北元的铁浮图一旦南下,战事就会一触即发。 果然,没过多久,一个震惊天下的消息传来:北元的铁浮图从夏州撤军,放弃了与西凉的对峙,转而大举南下,目标直指淮北三州。 武安君不敢怠慢,立刻开始调兵遣将:亲率五千骑兵、一万步兵进驻方城;命郭进率三千步骑驻守南阳,与自己互为犄角;又让汪志新率领刚组建的战车营驻扎在方城与南阳之间,随时准备支援两地。 第二百一十二章 兵临关中 此时武安君麾下兵力已梳理得整肃分明:骑兵营经扩编后达八百骑,皆是遴选的良驹与精悍骑手;步兵营按规制编练,每营两千人,个个历经战阵打磨,装备齐整;再辅以亲卫左右营那一千名百里挑一的精锐骑兵,步骑合计一万五千人,皆为可披甲冲锋、能扛住硬仗的百战之师。 更令全军振奋的是,一支全新兵种——战车营应运而生。该营由原炮兵营指挥汪志新统领,汪志新熟稔器械构造与战术调度,将战车营打理得井井有条。然战车制造工艺繁杂至极:车身需选取坚韧硬木,外层裹铁以抵御冲击,车上搭载的小型火炮更需精准铸造,耗时耗力。 按武安君规划,战车营需配备五百架战车方能形成完整战力,可眼下仅造出八九十架,以当前进度,年内绝难达成目标。 即便如此,这近百架战车亦颇具威慑力。若在旷野之上一字排开,黑沉沉的车身连缀成片,可绵延数百步之遥,宛如一道坚不可摧的钢铁壁垒;若列阵冲锋,车轮碾地发出“轰隆隆”的巨响,裹挟着火炮的威势,那股碾压般的势头,连最精锐的亲卫营骑兵也需避其锋芒——无人愿直面这等冲锋之威,徒增伤亡。 步兵营已批量列装三眼铳,此武器操作简便,新兵半日便可上手,然短板亦十分明显:准头飘忽不定,二十步外便难以命中目标;威力有限,需抵近至十步之内射击方能伤敌。 如此一来,三眼铳需依托战车掩护方能发挥作用——战车为步兵阻隔箭矢与骑兵冲击,铳手方可在车后从容装填、瞄准。若脱离战车庇护,三眼铳射程不及弓箭,近战又无法及时装填,反倒沦为无用之铁,只能当作粗笨铁棒挥舞。 为磨合“步坦协同”战术,武安君于方城外寻得一处隐蔽山谷,四周设下重重岗哨,严防外人靠近,每日亲赴山谷督训,不敢有半分懈怠。 这日清晨,雾气尚未散尽,武安君已立于山头高地,玄色披风在晨风中猎猎作响,目光如炬,紧盯着谷中操练的队伍。身旁护卫见时机成熟,猛地挥动一面红色令旗,谷下的汪志新当即扯开嗓子高声传令:“战车营,冲锋!” 指令既下,谷中顿时响起震彻天地的“轰隆隆”声,八九十架战车组成庞大的车阵开始冲锋,车轮碾过碎石,溅起细碎尘土,由缓至疾,如同一头头苏醒的巨兽,朝着前方的假人营地奔去。 步兵一营统领断雨见状,迅速吹响铜哨,尖锐的哨音穿透晨雾,两千名步兵瞬间列成三列横队,步伐整齐划一,紧紧跟随战车,将身形藏于车后,以躲避可能出现的箭矢。 战车速度渐快,车上火炮陆续轰鸣(演习时仅装填五分之一火药,以磨合战术、熟悉流程为主),弹丸落向假人营地,那些以木为骨、以草为躯的假人瞬间被轰得四散飞溅,残肢断臂散落一地。 转瞬之间,战车已一头扎进营地,沉重车身撞得成片假人支离破碎,“咔嚓”之声不绝于耳。步兵随即展开阵型,三人一组结成战术单元:刀盾手双手握盾,死死抵在前方,防备“残敌反扑”;长枪兵半蹲身子,将长枪斜斜架起,严阵以待“骑兵突袭”;三眼铳手跪坐于地,快速从腰间药袋中倒出火药填入铳管,点火时“噼里啪啦”之声此起彼伏,宛如炒豆子般密集,弹丸朝着高处架设的假人靶位射去。 一轮射击完毕,刀盾手与长枪兵即刻前压半步,围成半圆护住铳手,使其能安心装填下一轮弹药,整个流程衔接流畅,不见半分滞涩。 “大人,此等战术,当真能抵御北元的铁浮图?”身旁的狂风眉头紧锁,语气中满是疑虑。他曾亲历北元铁浮图冲锋之景——重装骑兵身披厚甲,连战马亦裹着甲片,冲锋时如黑云压境,铁蹄踏得地面阵阵震颤,大乾军队往往一触即溃,那等碾压之势,至今想来仍心有余悸。 武安君目光未离谷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佩刀的刀柄,声音沉缓:“能否抵御,需经实战检验方知。战车冲锋速度虽不及铁浮图,然车身沉重,相撞之下亦可打乱骑兵阵型,再辅以火炮威慑,或能阻滞其推进步伐。”他心中亦无十足把握,此战术皆凭过往战场经验琢磨而成,纸上谈兵易,真到了战场上,还需看士兵的执行力与临场应变。可面对北元铁浮图这等强敌,这已是当下能想到的最优之策。 “传令各营,每日加练一个时辰,务必将此协同战术练至炉火纯青!”武安君转过身,语气斩钉截铁。他早已算过一笔账:每日演习消耗的火药、战车磨损的部件、士兵额外所需的粮草,加起来是笔不小的开销。然战场之上,多一分准备,便少一分伤亡,纵使耗费巨大,亦需咬牙坚持。 次日清晨,情报司的斥候骑着快马,将一封密信送抵武安君手中。展开信纸一看,武安君紧绷的肩头稍稍松弛——信中言明,北元的铁浮图并未南下淮北,反而沿汾河西进,一路穿越关中平原,直奔临洮府而去。 其战略意图昭然若揭:北元欲先集中兵力剿灭西凉,夺回此前丢失的河州、兰州,重新切断大乾与西凉的联系。至于是否会顺势夺回大乾占据的积石州及部分洮州通道,谁也无法预料——那或许就在北元的一念之间,若其战事顺遂,难保不会临时变卦。 武安君心中了然:北元此前四面受敌,东防大乾、西抗西凉、北平漠北叛乱,不得已与大乾暂缔和约,委曲求全。如今漠北叛乱刚平定,其即刻腾出手来收拾西凉。可以想见,一旦西凉溃败,下一个遭殃的,必然是淮北三州,眼下的平静,不过是大战前的短暂喘息。 消息传至临安,赵牧手持西凉送来的求援国书,面色凝重如铁。他比谁都清楚西凉的处境:夏州一战,西凉军损兵折将、元气大伤,若独自面对铁浮图,恐难支撑,终将被迫让出兰州、河州,退守京玉关。 而西凉一旦退守,大乾亦需随之退出关中,缩回大散关——失却西凉这道屏障,大乾在关中的驻军将沦为北元铁骑的囊中之物,随时面临覆灭风险。 当日午后,赵牧紧急召集重臣于御书房议事,烛火摇曳,映得众人的身影在墙上来回晃动,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朝堂之上迅速分为两派,各执一词,争论不休。 “陛下,积石州虽地形险要,然通往此地的道路多为狭长山道,北元骑兵极易切断粮道。”谢必安最先表态,语气沉稳,“当初力主夺取积石州,是因有西凉的河州、兰州在前为屏障,大乾占据积石州后,还可与西凉往来贸易,互补有无。”他话未说满,可弦外之音已十分明显——一旦战事不利,积石州便会成为一座孤立无援的孤城,城中将士恐难全身而退。 “积石州人口凋敝,且临洮府始终在北元手中,确实不利于坚守。”崔思退亦附和道,与谢必安持同一立场,“若论上策,当以重兵围困临洮府,可此前我大乾与西凉联手数次,皆铩羽而归。如今北元铁浮图南下增援,再想谋夺临洮府,更是难如登天。”他顿了顿,补充道,“如今西凉被北元压得喘不过气来,急于拉我大乾下水,可双方此前因临洮府归属问题互相牵扯,未能同心协力,才让北元得以死死坚守,力保临洮府不失。” 临洮府乃临洮路的核心所在,无论是人口还是财富,都占据了临洮路的半数以上,且地处战略要冲,西凉与大乾皆不愿其落入对方手中,这才给了北元可乘之机。想必此刻,北元的铁浮图已进入关中,或许早已抵达临洮府。 “二位相爷所言极是,”魏师逊上前一步,语气急切,“但积石州乃我大乾将士北伐浴血所得,岂能轻易舍弃?手握积石州,我大乾在西线便握有攻势;若失此州,再想夺回,难于登天!”他深知赵牧心思——此前北伐好不容易拿下几座州府,如今平白拱手让出一个,皇帝定然不愿。 “陛下,如今北元势大,若坐视西凉覆亡,我大乾必成下一个目标!”隆大元亦开口附和,与魏师逊站在同一阵线,“此时与西凉联手抗元,方为上策,可保西线无虞!”他早已猜到赵牧的心思——身为有心进取的君主,绝不会轻易放弃在西线的进攻态势,这一点不难揣测。 谢必安与崔思退却另有考量:从之前北伐战事来看,大乾在关中本就难以占到便宜,如今北元又有铁浮图增援,此番出兵,大概率仍是徒劳,甚至可能损兵折将。 北元善于骑兵作战,步兵实力平平,难以从关中打通入川通道,大乾只需在关键隘口布置少量兵马,便可将北元拒之门外。可若是挥师进入关中平原,面对北元骑兵,对方几乎占据天时地利人和,无论怎么看,都是一桩不划算的买卖。 “陛下,西路军战力本就相对疲弱,其主要职责在于稳定整个汉中平原,守护巴蜀门户。”枢密使梁俊卿见双方争执不下,亦开口进言,“若是大举出兵关中,汉中空虚,恐生变故。巴蜀乃我大乾除却江南一带外,最重要的税赋来源,一旦巴蜀动荡,大乾根基必然动摇!”他已看出皇帝的倾向——魏师逊与隆大元的主张,往往与皇帝心意相合。 赵牧沉默良久,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击,最终下定决心,沉声道:“传朕旨意!成都府路、潼川府路、夔州路,各抽调精兵三千,分别驻防凤州、成州、天水;重庆府抽调精兵两千,协助驻守大散关,务必确保汉中稳固无虞。另着利州两路总管王显忠,率领西路军精锐三万,兵发积石州,联合西凉共抗北元!” 赵牧此举,实为折中之策:让巴蜀的精兵前往驻守汉中,表面是加强防御,实则是削弱巴蜀的军备,防备有人趁战事动荡起异心。巴蜀乃天府之国,地势易守难攻,一旦战事不利,难保不会有人生出割据的心思。 眼下虽未发现异动,可防患于未然,总是没错的。如此一来,汉中的防御力得到加强,王显忠便没了后顾之忧,可放心大举出兵关中,与西凉遥相呼应。 谢必安与崔思退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浓浓的忧虑之色,却终究选择保持沉默——事已至此,再多劝谏,亦是无用。 远在方城的武安君得知消息后,倒是松了一口气。既然北元暂无大举来攻之意,他便有充足时间,尽可能多打造战车,完善步坦协同战术,为日后可能爆发的大战做好万全准备。 梅无剑统领的情报司亦迅速行动,探子源源不断地朝着关中渗透,密切掌握关中的一举一动。据传回的消息,北元三千铁浮图与六千骑兵已抵达临洮府,关中的其他驻军也开始抽调军力西进,更有十几万青壮民夫被强行征召,种种迹象表明,北元此次势在必得。 秋风猎猎,卷起漫天尘土,战马在营中不断打着响鼻,显得躁动不安。北元合计五万步骑(对外号称十万大军),在桓王完颜图的率领下,浩浩荡荡兵压兰州,军阵绵延数十里,气势骇人。 王显忠不敢怠慢,留一万兵力驻守积石州,亲率两万精锐奔赴河州,与兰州的西凉军互为犄角,共同抵抗北元大军。此番西凉的肃王李飞白为求自保,主动提出让出河州,并约定:待击溃北元军后,直接将河州拱手相让于大乾;若能拿下临洮府,则由大乾与西凉将其平分。 王显忠大喜过望——这等不费一兵一卒便得一州的好事,实属罕见。他当即率领两万精锐入驻河州,还特意派人快马加鞭赶赴临安,将“收复河州”的喜讯上报朝廷,算作自己的功绩。 桓王完颜图显然也不是易与之辈。他并未急于发动进攻,而是派出大量骑兵,沿着洮河布防,直接将河州与兰州彻底隔开,使两地信使往来断绝;随后又派遣小股军队不断袭扰,切断了两座城池与后方的粮草通道,意图困死城中守军。 第二百一十三章 关中战事 王显忠的主力屯扎在河州州治抱罕城,城墙高耸,甲士环列,一派严阵以待之势。然完颜图却无即刻死磕之意,反倒亲自策马至城下,隔着护城河朝城头喊话,声音透过寒风传至王显忠耳中,字字带着施压的意味:“王将军,何不遵守此前议和之约,率部退回积石州?如此既可免伤和气,亦能保你部无虞。” 其心思昭然若揭:只要王显忠退走,河州便如无主之地,北元不费一兵一卒便可收入囊中;届时他便能抽掉全部兵力,全力围困兰州的西凉主力,免去双线作战的顾忌。 王显忠立于城头,闻言冷笑一声,当即回绝:“河州乃西凉主动相赠,已是我大乾疆土,岂有平白退还之理?况且我已将收复河州之事上报朝廷,此乃麾下将士浴血之功,岂能因你一言便弃之?” 他心中自有盘算——朝廷命他出汉中,本就是为了与西凉联手抗元,若此时退回积石州,待西凉兵败兰州,他驻守的积石州便成了孤悬之地,届时只能任北元宰割,沦为案板上的鱼肉。 更重要的是,上次北伐虽拿下积石州,可朝廷对他的战果颇有微词,此次若能守住河州、助西凉解围,正好能挽回颜面,稳固自己在军中的地位。 完颜图见劝降无果,面色一沉,也不多言,调转马头便率军离去。次日便挥师攻克宁河县——这座小城虽不起眼,却是连接积石州与河州的交通要冲,战略位置关键。他留下五千步骑驻守此处,如同一把尖刀插在两州之间,目的便是牢牢盯住王显忠部,使其不敢轻易出兵驰援兰州。 与此同时,完颜图将主力屯扎在距兰州仅数里的永靖镇。此前西凉与大乾为集中兵力防御,已主动舍弃了外围诸多军镇,永靖镇便是其中之一,如今成了北元的天然营地。此地位于洮河北侧,距兰州城不过七八里,到河州也不足十五里,堪称“一箭之地”。 完颜图将铁浮图主力尽数集结于此,又令士兵在洮河之上赶修三座木桥,以打通南北通道——如此一来,无论河州或兰州哪一方有异动,铁浮图都能凭借速度优势,通过木桥快速驰援战场,牢牢掌握战局主动权。 兰州城内,李飞白扒着城头垛口,望着城外漫山遍野的北元营帐,旌旗如林,马蹄声昼夜不绝,气得他险些一口老血喷出。完颜图这是摆明了要与西凉死磕,半分喘息之机都不给。此前他不惜以河州相赠,便是想拉王显忠入局,让大乾军帮着分担北元的压力,可如今看来,这步棋收效甚微——北元的主攻方向,显然全在兰州这边。 他哪里知道,完颜图早已看透大乾西路军的短板:虽兵力不少,却缺少骑兵,在广袤平坦的关中平原上,步兵为主的部队天然处于劣势。宁河县的五千步骑,便足以让王显忠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即便王显忠真敢冒险出兵,北元遍布四方的斥候也能第一时间传回消息,届时两千五百余铁浮图(夏州一战虽有战损,仍余此数)便可迅速出动,发起致命一击。 很快,完颜图便对兰州城祭出“围三缺一”之策:三万余步兵分别列阵于兰州东、西、北三方,云梯、攻城锤、投石机等大型攻城器械在营中紧锣密鼓打造,锤击声、锯木声交织在一起,透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唯独留下南门不围,看似给西凉军留了条退路,实则是想瓦解其抵抗意志——一旦城中士兵心生退意,城防便会不攻自破。 “大帅,兰州急信!”幕僚孙瑜手持一封密信,匆匆闯入王显忠的营帐,语气急促,“信中说北元不日便会发动总攻,李飞白恳请我军寻机出击,缓解兰州城的压力!”他顿了顿,补充道,“如今兰州与河州的消息往来已被北元切断,不知李飞白派了多少人,历经多少艰险,才将这封密信送到城中。” 王显忠接过密信,展开一看,纸上满是密密麻麻的暗号——为防北元截获,消息皆用密语书写。他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心中烦躁不已,索性将密信凑到烛火上,看着它燃起火焰,随即丢入炭盆之中,只留下一句沉声道:“知道了。” “大帅,不可啊!”孙瑜见他如此,急忙劝阻,“北元铁浮图仍在永靖镇驻扎,我军若是大举出城,恐非其对手!我军缺少骑兵,与铁浮图正面交锋,无异于以卵击石!”他瞧着王显忠的神色,便知其心中正犹豫不决,连忙点出关键隐患。 “本帅何尝不知?”王显忠揉了揉发胀的眉心,语气中满是无奈,“可若是隔岸观火,坐视兰州陷落,西凉必败无疑。届时北元腾出手来,我军驻守的河州,又岂能独善其身?”出兵,要承担巨大风险,大概率会损兵折将;不出兵,兰州一旦失守,西凉溃败,他便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两难之选,让他迟迟无法下定决心。 其实最好的办法,便是让西凉军与大乾军混合驻守河州、兰州二城:大乾军善守,可凭城垣抵御攻城;西凉军有足量骑兵,能在外围机动袭扰,截断北元粮道。 可双方终究各怀心思——大乾怕西凉借守城之名渗透河州,日后难以收回;西凉恐大乾占了兰州便据为己有,断了争霸关中的根基。彼此心有忌惮,终究没能达成共识。 “传令下去,夜间多派探子,分批次摸出城外,务必牢牢盯住兰州动向!”王显忠终是咬牙下定了决心,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若见兰州城防有溃势,哪怕拼着折损兵力,也得出兵袭扰宁河县——北元若分兵救援,多少能为西凉喘口气。” 北元的骑兵斥候早已织成一张密网,那些斥候皆是自幼在马背上长大的好手,夜里能借着星光辨踪,哪怕是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大乾的探子前几批出去,要么被一箭射穿喉咙,要么被围堵生擒,十有八九成了北元的刀下亡魂。 无奈之下,只能让探子裹着与夜色相融的黑衣,趁着三更天月色最暗时,贴着洮河岸边的芦苇丛摸出去,不求深入敌营,只求能远远望见兰州城头的火光与旗帜,判断战局动向。 一场惨烈的攻防战,终究还是在兰州城爆发了。北元本就不擅攻城,可架不住人多势众,一轮轮攻城梯队像不要命似的往城墙上冲,前面的人倒下,后面的人踩着尸体继续往上爬;西凉军同样不擅守城,却抱着“丢城即亡国”的信念死战。 整个西凉上下早已达成共识:唯有夺取关中,才能从偏安一隅的势力,真正拥有争霸天下的资本。他们图谋关中数十年,好不容易才把兰州这张“入场券”攥在手里,若是就这么丢了,李飞白便是西凉的千古罪人,死后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城墙上的厮杀声日夜不绝,北元的投石机将磨盘大的巨石砸向城墙,砖石碎裂的声响混着士兵的惨叫,在数十里外都能听得真切;西凉军把滚烫的热油从城头浇下,遇火便燃成一片火海,北元兵的哀嚎声此起彼伏,连空气里都飘着焦糊味。 双方的尸体在城墙下堆成了小山,后来的士兵只能踩着黏腻的血污冲锋,鲜血顺着城墙缝隙往下流,在城根下积成了暗红色的血洼,连冻土都被浸透了。这场仗的惨烈,远远超出了双方的预料,可谁都没有退路——北元退了,便会失去掌控关中西路的机会;西凉退了,便会彻底沦为北元砧板上的鱼肉。 三方就这么僵着,像三柄抵在彼此咽喉的刀:完颜图在等,等西凉军粮尽援绝,等他们撑不住退回京玉关以西;李飞白在等,等王显忠出兵,哪怕只是一支小股部队,也能打乱北元的攻城节奏;王显忠也在等,每天都望着天空的云色,盼着冬天的第一场雪——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北元的铁浮图虽悍,只要雪一落,北元的攻势必会大打折扣。 终于,在一个寒风卷着沙砾呼啸的清晨,鹅毛大雪如期而至。起初还是零星几片,没过半个时辰,便成了漫天飞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连远处的山峦都被积雪裹成了银灰色。完颜图站在永靖镇的营帐前,望着漫天飞雪,又转头看向远处残破的兰州城——城墙早已被炮火轰得千疮百孔,可城头上的西凉旗帜依旧在风雪中飘着,像一根不肯弯折的骨头。 完颜图脸色铁青,握着马鞭的手指节泛白,半晌才咬牙下令:“撤!步兵退往阿干城避寒,铁浮图留守永靖镇,加派岗哨盯紧河州与兰州!” 抱罕城里,王显忠推开营帐的木门,看着外面漫天飞舞的雪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连日紧绷的肩膀终于垮了下来。这些日子,李飞白的求援信一封接一封地送到城中,信里的字迹一次比一次潦草,语气也一次比一次急迫,他只能以“风雪将至,道路难行”为由推脱,如今总算等来了这场救命的雪。 可完颜图并未彻底放弃——他虽停止攻城,却依旧派遣大量骑兵,在河州与兰州周边游弋,切断两座城池的补给通道。只要兰州城得不到物资补充,明年开春再攻城,便会轻松许多。 与此同时,唐州的第一场雪来得稍晚些。武安君裹着厚重的貂裘,立身方城城头之上,寒风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他却浑然不觉,目光始终望着关中方向——他每日都在此等候关中最新的战报。情报司耗费重金搭建的情报网,此刻尽显成效:关中之战的消息,次日便能准确送到方城,连北元修建木桥、打造攻城器械的细节都清晰可辨。 “关中之战,或许藏着破局的机会。”武安君指尖捻着飘落的雪花,眼神深邃——他敏锐地察觉到,这场战事背后,或许藏着让唐州军摆脱困境的契机。 “老爷!老爷!快回吧!小姐快要生了!”小檀踩着积雪匆匆跑来,叉着腰大口喘气,语气带着几分嗔怪,“您都在城头站了半个时辰了,再等下去,万一错过了……” 李采薇入冬后便在大盘山静养待产,这是武安君的第一个孩子,于整个唐州军而言,意义非凡——一旦武安君有了子嗣,麾下将领对他的信任便会更上一层楼,子嗣往往意味着权势的延续,能让这支队伍更显稳固。 “呃,我这就回!”武安君回过神,脸上露出几分尴尬。好在大雪已至,关中战事暂时告一段落,他也能放心返回大盘山。他转头对身旁的车敬吩咐:“点齐十名护卫,随我回大盘山。” 刚走下城楼,便见王渊快步走来,隔着几步远便拱手道:“武大人,请留步!” 武安君给小檀递了个抱歉的眼神——王渊身份特殊,与太原王氏牵扯甚深,此刻寻来,必有机密要事,他只能停下脚步:“王公子,开封的铺子想必已筹备妥当?” “过几日便可营业。”王渊左右看了看,目光在护卫身上扫过,显然有话不便当众言说。 小檀轻哼一声,扭头便走:“我才不稀罕听你们说什么!” 待护卫退至十步之外,王渊才压低声音道:“武大人,若是在下所料不错,明年开春,兰州必破。届时,大人打算如何应对?”他对关中战事同样关注,从双方兵力、补给、地势等诸多方面分析,北元已占据绝对优势。他尚不知武安君的情报司早已紧盯关中,只当自己是来递“关键情报”的。 “你如此笃定?”武安君双眼微眯,语气带着几分审视。从目前的战报来看,北元虽占优,可若王显忠能果断出兵,未必不能缓解兰州压力,扭转战局。 “绝非妄言。”王渊语气笃定,“今年战事已打成这般模样,北元牢牢掐住了兰州的补给线,城中物资日渐匮乏。据我所知,兰州城内的粮食,最多只能支撑到明年初夏,除非杀马充粮——可李飞白绝无这般勇气。西凉虽有马场,可战马培养不易,一旦杀马,便等于断了自己的退路,日后再无机动之力。” “你的意思是,西凉在兰州,大概率撑不到明年夏收?”武安君心中一沉——情报司虽能探知战场走势,却无法深入兰州城内,根本不知粮食储备已如此窘迫。 “千真万确。”王渊点头,“不瞒大人,我对兰州的物资储备一清二楚。此前夏州一战,西凉损失惨重,根本无力给兰州补充粮草;如今城中储备,皆是今年秋收时征收的,杯水车薪。反倒是河州,王显忠此前从积石州运了不少粮草过去,应当能多撑一阵子,实在不行,还能退守积石州。” 第二百一十四章 图谋关中 积石州虽土地贫瘠、人口稀疏,却是天然的易守之地——境内群山连绵,峡谷纵横,北元骑兵引以为傲的冲击力在此地无从施展,连阵型都难以展开。若能据险布防,再凭充足粮草支撑,反倒是眼下最安稳的壁垒,足以抵御北元的猛攻。 更关键的是,积石州还有一层隐秘优势:翻过境内的积石山,便能与山后散落的吐蕃部落取得联系,从中换取皮毛、青稞乃至少量战马作为补给。只是那条山路崎岖陡峭,多有悬崖栈道,运输需靠人力畜力慢慢拖拽,不仅耗时,成本更是寻常道路的三倍之多,只能作为绝境中的备选。 “王公子今日前来,总不至于只为说这些吧?”武安君指尖轻轻摩挲着腰间佩刀的穗子,目光落在王渊脸上——他隐约能猜到对方的意图,却不愿先点破,想听听这盘棋王渊究竟如何落子。 王渊迎上他的目光,语气陡然变得郑重,带着几分点拨的意味:“大人若不想一辈子困在淮北这处‘浅滩’,做条受制于人的蛟龙,明年便是风云汇聚的关键时机。能不能借势而起,跃入关中这方深海,全看大人能否抓住机会!” 这话戳中了武安君的要害——淮北三州夹在大乾与北元之间,无险可守,资源匮乏,硫磺矿都找不到,根本没有长远发展的空间。赵牧当初愿意放他回淮北,便是算准了这一点:即便武安君藏有野心,在这片死地也翻不起大浪,最多只能做个守土的将领。 “谋夺关中?这无异于蛇吞象。”武安君眉头微挑,语气带着几分自嘲。 他当然知道关中是破局的关键,可关中何等辽阔?下辖临洮、凤翔、庆源、鄜延、京兆五路,二十余座州府,人口数十万,而他麾下满打满算只有一万五千兵力,想要吞下这片土地,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眼下,正是蛇吞象的最好时机。”王渊往前凑了半步,声音压得更低,字字清晰,“东胡内乱未平,北元需分兵驻守北疆,无法全力南顾;夏州一战,西凉折损了近半精锐,若兰州再破,短时间内只能龟缩在京玉关以西,无力争夺关中;完颜图部若先灭西凉、再攻河州,便是大人的机会——大人身为大乾将领,率军入关中‘驰援’,名正言顺,谁也挑不出错处。” 他顿了顿,继续推演战局:“届时完颜图必然会优先解决王显忠这颗眼中钉,集中兵力攻打河州。大人便可趁机在关中站稳脚跟,安抚百姓,征收粮草,打造器械,快速壮大自身。即便完颜图最终击败王显忠,连续作战之下,他的部众也必然精疲力竭,战力大减。大人只需以逸待劳,面对一支残破的北元军,胜算自然大增。一旦击溃完颜图所部,关中便再无强敌——西凉无力争夺,大乾鞭长莫及,大人便能从容整合各州府,逐步完成对关中的掌控。” 武安君沉默着,指尖的力度不自觉加重——王渊说的,正是他藏在心底许久的谋划。这确实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风险固然存在,可若错失此次良机,日后再想摆脱大乾与北元的夹击,恐怕再无可能。 “只是,大人届时真正的麻烦,或许并非北元,而是大乾。”王渊话锋一转,语气多了几分凝重,“大乾绝不会坐视大人割据关中这等富庶之地,必然会调集重兵施压,逼大人交出控制权。以在下看来,大人即便拿下关中,也必然伤亡惨重,无力应对大乾的全力进攻。不如索性放弃淮北三州,率部全力入关中——关中坐拥潼关天险,大乾若想大举入关,后路便会暴露在北元面前,他们绝不敢冒这个险;北元亦是如此,若攻关中,也怕被大乾抄了后路。如此一来,在北元解决东胡之前,大人在关中便可安心发展,无人敢轻易来犯。” 这番算计环环相扣,几乎将各方势力的反应都算得透彻,武安君心中不禁暗叹——王渊这等智谋,若生于乱世,怕是能搅动风云。他笑了笑,带着几分试探问道:“王公子有经天纬地之才,太原王氏又是百年望族,底蕴深厚,何必要四处为他人谋划?不如自己另起炉灶,成就一番事业?” 王渊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自嘲:“都是纸上谈兵罢了。说起来头头是道,真要做起来,千难万难。我若有大人这般领兵作战、阵前搏杀的狠劲,或许还敢一试;可书生造反,三年不成,我只有算计的心思,却无披甲冲锋的胆魄,终究成不了事。” “多谢王公子直言相告。”武安君微微颔首,语气放缓,“只是世间之事,瞬息万变,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王渊的谋划与他大多不谋而合,唯独“放弃淮北三州”这一点,他无法认同。 大盘山有他苦心经营的铁矿、铁匠铺、火药工坊,是整个唐州军的根基,若是毁弃此地,想要在关中复刻同样的工业基地,至少需要三年;更重要的是,淮北三州是他的基本盘,麾下精锐多是三州百姓子弟,若是丢了故土,这些将士的军心怕是会动摇,到那时,就算拿下关中,也无可用之兵。 况且,得了关中之后,淮北三州未必是累赘——让三州继续吸引大乾与北元的注意力,关中反而能获得珍贵的发展时间,这步棋,或许比直接放弃更妙。 王渊见他神色,便知武安君已有决断,也不再多劝——他本就是尽人事听天命,若武安君能成,太原王氏便顺势投入资源,结下一份善缘;若不成,权当是与武安君的私交,于王家无损。他拱了拱手,道了声“大人保重”,便转身离去。 武安君策马赶回大盘山时,天色已近黄昏。刚进山寨,便见丫鬟小檀急匆匆跑来,脸上带着几分急切:“老爷,您可算回来了!夫人已经行动不便,稳婆说就这一两天了!” 他快步走进李采薇的院落,只见李采薇正靠在软榻上,脸色略显苍白,腹部高高隆起,连翻身都需丫鬟搀扶。余静姝坐在一旁,正拿着剥好的松子喂她,眼中难掩羡慕——她嫁与武安君最久,却迟迟未有身孕,心中难免有些焦急。 “采薇,辛苦你了。”武安君走到榻边,轻轻握住李采薇的手,指尖能感受到她掌心的微凉。如今医术落后,女子生产便是闯鬼门关,他虽身经百战,此刻却也有些紧张。 李采薇摇摇头,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能为夫君诞下孩儿,是妾身的福气。静姝姐姐已经帮我请了三个最好的稳婆,都有几十年接生经验,夫君放心便是。”她心中清楚,自己入门晚,又是妾室,若能生下子嗣,才能在这家中站稳脚跟,不致沦为可有可无之人。 一旁的云瑶也上前搭话,语气温和:“夫君放心,我们每日都给夫人炖补汤,饮食也格外注意,定能平安生产。” 唯有槿颜,自回唐州后便多待在泌阳或比阳,极少来大盘山——她性子素来清淡,又不愿卷入后宅的微妙氛围,倒不如在外打理事务,落个清净。 武安君陪着李采薇聊了片刻,叮嘱她好生休息,便转身前往议事厅——眼下山寨诸事繁杂,他根本无法安心待在后宅。不多时,苏慎、牛仓、胡策、胡老刁、云瑶、余静姝等人陆续到齐,这些人,便是目前大盘山的核心管理层,掌控着山寨的军政财各项事务。 议事厅内,烛火摇曳,映得众人神色凝重。武安君坐在主位上,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诸位,明年,我们可能要面临唐州军成立以来最残酷的战争——对手,是北元的铁浮图。” 一句话,让厅内的气氛瞬间凝固。北元铁浮图的威名,早已传遍天下,那支重装骑兵部队,曾多次击溃大乾大军,是压在所有人心中的巨石。 “若是胜了,我们不仅能摆脱淮北的困境,甚至有机会封侯拜相,诸位也能皆得官身,光耀门楣;可若是败了,我们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化为镜花水月,连性命都难保。”武安君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他不愿再做他人棋子,若想掌握自己的命运,这场仗,必须打。 余静姝最先开口,语气带着担忧:“夫君,我们现有兵力不足两万,真能与铁浮图抗衡吗?” “兵力可以扩充,器械可以打造,只要我们准备充分,未必没有胜算。”武安君看向苏慎,语气变得严肃,“苏先生,明年夏收之前,我要看到这些东西:五百架战车及配套火炮,五千支三眼铁铳,一万杆长枪,一万套刀盾,三千柄强弓,十万支羽箭,还有不低于五万斤的火药与铁弹。” 这番话,让苏慎倒吸一口凉气——眼下山寨的产能,连这个数字的三分之一都达不到。他刚想开口,便听余静姝忧心忡忡地补充:“夫君,如此大规模赶制军械,山寨的开支会暴涨,铁料供应也会不足。而且,我们之前靠卖农具、铁器维持收支平衡,一旦全力赶制军械,农具生意就得停,到时候银钱怕是撑不住。” “银钱的事,我来解决。”武安君早已想好对策,“第一,发文给淮北三州各县,招募五千青壮入山,你们尽快搭建房舍,保证他们的衣食住行,这些人,既是矿工,也是后备兵员;第二,各县府库中还有些结余,先调拨一部分过来应急;第三,让钱庄在各州开设分号,提高存款利息,吸引百姓把闲置银钱存进来,我们用这些钱周转。”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从今日起,整个大盘山都要为明年的战争做准备。矿场要扩大开采,铁匠铺要昼夜赶工,火药工坊要加派人手——我们没有退路,只能全力一搏。” 众人见他心意已决,也不再犹豫,纷纷领命而去。接下来的日子,大盘山彻底忙碌起来:矿场的铁锤声日夜不绝,铁匠铺的炉火映红了半边天,新招募的青壮在老兵的带领下学习采矿、搬运,整个山寨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朝着战争的方向全速前进。 这日清晨,武安君正在铁矿巡查——新招募的青壮多是农民,不懂采矿技巧,他亲自在此盯着,生怕出乱子。忽然,小檀气喘吁吁地跑来,脸上满是急切:“老爷!不好了!夫人要生了!” 武安君心中一紧,当即丢下手头的事,拔腿就往李采薇的院落跑去。刚到院门口,便听见屋内传来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清脆有力,穿透了清晨的薄雾。 “生了!生了!是个男孩!恭喜夫人,喜得麒麟儿!”稳婆的声音带着喜悦,从屋内传了出来。 武安君脚步一顿,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他有儿子了。以前,他总觉得自己像个过客,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可此刻,这声啼哭,让他真切地感受到了归属感,仿佛终于在这片土地上扎下了根。 他推门而入,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李采薇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满是冷汗,显然刚经历过一场剧痛,却依旧强撑着笑意。三个稳婆正围着婴儿忙碌,见他进来,都下意识地停下动作,神色有些局促——按规矩,男子是不能进产房的。 “无妨,都该做什么做什么。”武安君摆了摆手,径直走到榻边,轻轻抚摸着李采薇的额头,声音放得极柔,“采薇,辛苦你了。” 李采薇虚弱地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几分期待:“夫君,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武安君看向稳婆怀中的婴儿——小家伙裹在绸布中,眼睛还未睁开,小拳头却紧紧攥着,透着一股倔强。他沉吟片刻,轻声道:“就叫止戈吧,武止戈。希望他日后能以武止戈,让天下太平,不再有战乱。” “武止戈……好名字。”李采薇笑了,眼中满是欣慰。她知道,武安君一生征战,心中最渴望的,便是太平。 这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李恒盛提着长袍快步走进来,脸上满是急切:“采薇怎么样了?生了吗?”他刚在自家府中处理完妾室生产的事,便听说女儿要生了,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岳父大人,采薇平安,生了个男孩。”武安君迎上前,语气带着喜悦。 “男孩?好好好!”李恒盛大喜过望,连拍了三下大腿,“老天待我不薄啊!我李家有外孙了!”他凑到稳婆跟前,看着襁褓中的婴儿,笑得合不拢嘴——武安君如今权势日盛,这个外孙,日后的前程不可限量。 “岳父大人,不如我们去前厅喝一杯,庆祝一下?”武安君笑着提议——他还有件事想跟李恒盛商量,眼下正是个好机会。 “好!必须喝一杯!”李恒盛欣然应允,跟着他往外走。 第二百一十五章 吃软饭 余静姝与云瑶也闻讯赶来,见武安君正守在产房外,两人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没上前打扰——前者快步转身往厨房去,后者紧随其后,边走边道:“我去取些新酿的米酒,你多备几样下酒菜,今日是大喜日子,该好好庆祝。” 穿过山寨的石板路时,余静姝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指尖触到平坦的布料,语气满是懊恼:“云瑶姐姐,你说我这肚子怎么就这么不争气?采薇妹妹都生了,我这儿还半点动静没有。” 云瑶放缓脚步,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语气温和:“这种事急不来的。生孩子又不是种庄稼,播了种就能等收成,得看机缘。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可我就是气不过!”余静姝停下脚步,眉头拧成一团,“凭什么好事都落在她身上?家世好,脑子聪明,长得又漂亮,现在连孩子都先一步生了……我这个当家大妇,倒像个局外人。” 她并非真的怨怼李采薇,只是心中难免委屈——云瑶性子淡,从不在意这些;槿颜身世坎坷,她向来多有照拂;唯独李采薇,样样都拔尖,如今又诞下长子,让她总觉得自己的位置岌岌可危。自打李采薇怀孕后,每次武安君回大盘山,她都想方设法留他在房中,可肚子就是没动静,这份挫败感压得她喘不过气。 “你别钻牛角尖。”云瑶拉着她继续往前走,声音压得更低,“采薇妹妹也是苦过来的,以前还背着‘克夫’的名声,差点被关在塔里一辈子,若不是夫君救她出来,哪有今日?再说,你换个角度想——若是她也怀不上,不光咱们着急,夫君怕是还要被人背后指指点点,说他‘无后’。眼下夫君有了子嗣,山寨军心也能更稳,这难道不是好事?” 余静姝愣了愣,仔细一想,倒也在理。若是武安君一直无后,她这个当家大妇,怕是还要张罗着给他纳妾,到时候后院更不安生。她深吸一口气,总算舒展了眉头:“倒也是这么个理。罢了,先把今日的酒菜备好,其他的以后再说。” 两人手脚麻利,不过半个时辰,便端着几碟精致的下酒菜来到前厅——酱色的卤牛肉切得厚薄均匀,金黄的油炸花生米颗颗饱满,还有一碟凉拌木耳、一盘清蒸鱼,都是下酒的好菜。只是武安君军中的烈酒早被调拨给医护营,用于处理伤口,眼下只能用普通的米酒待客。 李恒盛正抱着外孙稀罕得不行,见酒菜上桌,才恋恋不舍地把孩子交给奶娘,坐到大桌旁。酒过三巡,他脸上泛起红晕,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担忧:“贤婿,明年你可有什么安排?如今止戈也生了,这日子总该安稳些了吧?” 在他看来,外孙既是武安君的长子,日后自然要继承家业,他不得不为孩子的将来盘算——若是战事不断,这份家业能不能保住,还是个未知数。 武安君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液入喉,带着淡淡的涩味。他放下酒杯,语气沉了下来:“明年,怕是要跟北元见个高低了。其中凶险,岳丈大人可想而知。开春之后,我想把采薇和止戈送到您身边,让您多照拂……至于其他的,现在说多了也无益。” “什么?”李恒盛手里的酒杯“哐当”一声撞在桌沿,酒液洒了一地,“不是刚跟北元议和吗?怎么说翻就翻?之前邓州那事,明明是他们有错在先,难不成还能怪到我们头上?”他还沉浸在外孙出生的喜悦里,满脑子都是将来如何为孩子铺路,冷不丁听到这话,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 “国与国之间,哪有什么道理可讲?只看实力罢了。”武安君拿起酒壶,给李恒盛满上,“您看,北元刚平定漠北叛乱,转头就去打西凉;等他们解决了西凉或是东胡,下一个目标,必然是淮北三州——这地盘本就是从北元手上抢来的,他们缓过劲来,怎么可能忍下这口气?”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明年这一战,躲不过去的。就算北元不来找我,我也要主动去搏一把,不然困在淮北,迟早会被他们慢慢耗死。” 李恒盛的酒意瞬间醒了大半,他看着武安君,手指微微发颤:“贤婿,你……你有几分把握?”若是败了,不光武安君性命难保,连他的外孙都要沦为孤儿,他这辈子的心血,怕是也要付诸东流。 武安君伸出一根手指,犹豫了片刻,又缓缓伸出第二根。 “两成?”李恒盛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变了调,“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岳丈大人,对手可是北元啊。”武安君苦笑一声,“他们号称二十万铁骑,还有铁浮图这等精锐;我麾下满打满算,也不过一万多士兵,能有两成胜算,还是靠着淮北的地利。若是真跟全力南下的北元硬拼,连一成都未必有。” 李恒盛听得心头发紧,他搓了搓手,急声道:“那有没有办法,把这胜率往上抬一抬?止戈还这么小,不能没有爹啊。”他虽贪财,却也明白——若是武安君没了,他就算有再多银子,也护不住外孙;更何况,武安君的权势地位,远非他一个商贾能比,只有武安君站稳脚跟,他的外孙才能有更好的将来。 武安君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却故意叹了口气:“办法倒是有,就是缺银子。若是现在能募兵训练,再招一万兵马,胜率能提升到三成,另外两成是不胜不败,能等到朝廷支援。可这一万兵马,哪是那么好招的?” 李恒盛眼睛一亮,连忙追问:“招募一万大军,要多少银子?”在他看来,三成胜算加两成相持,已是有一半机会能赢,值得赌一把。 “按照规矩,每个士兵要二十两安家费,再加半年军饷十二两,一个人就是三十二两,一万兵就是三十二万两。”武安君摊了摊手,语气满是无奈,“就算武器能自己打造,粮草能从州县挤一挤,这三十二万两现银,我也拿不出来——眼下供养一万多士兵,已经是三州之地的极限了。” 他没说的是,这还是把新募士兵当作二线部队来算,若是按照精锐标准装备,耗费只会更多。 李恒盛摸了摸下巴,眉头微皱:“安家费是不是多了点?寻常人家一年的用度,也不过三五两银子。” “岳丈大人,这可不是普通的银子,是买命钱啊。”武安君语气严肃起来,“自古以来,只有贪墨军饷的,没有克扣安家费的——若是连安家费都给不足,谁会愿意背井离乡,跟着我去打仗?那不是募兵,是裹挟乱民,到了战场上,一触即溃。” 李恒盛沉默了,他经商多年,最懂“等价交换”的道理——想要别人卖命,就得拿出足够的诚意。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忽然抬头看向武安君,眼神变得锐利:“若是老夫借给你这笔钱,你准备付多少利钱?何时归还?” 他心中已有决断:空有财富没有用,眼下正是押注的最好时机。以前他或许还会犹豫,可如今外孙出生,他再无顾忌——若是赢了,李采薇在武安君心中的地位会更加稳固,外孙的将来也有了保障;若是输了,大不了带着李采薇去临安投靠兄长,李氏商行的根基还在,总能保住一条命。 武安君心中一喜,脸上却不动声色:“若是岳丈大人愿意相助,小婿三年内还清本金,再加三成利钱,如何?”他原本以为李恒盛最多能拿出十几万两,没想到对方竟有魄力问起利钱,看来这老丈人的家底,比他想象中还要丰厚。 李恒盛却摇了摇头,放下酒杯,语气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不用三成利钱。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给你凑五十万两现银——这是我能调动的全部现银,算是老夫赌上全部身家,助你一臂之力。只愿贤婿莫要让我失望,莫要让止戈没了爹。” “五十万两?”武安君这次是真的惊到了——他知道李恒盛有钱,却没想到对方能一次性拿出这么多现银。要知道,大乾一个中等州府的全年税银,也不过二三十万两,五十万两,足以支撑一支大军半年的开销。 一旁的余静姝也听得目瞪口呆,她早就知道李采薇的父亲是富商,却从未想过,竟富到了这种地步。 “一月之内,五十万两,分文不少。”李恒盛笃定地说,“我已经让人去清点货物、催收欠款了,一个月后,银票会准时送到你手上。” 武安君猛地站起身,对着李恒盛深施一礼,语气带着感激:“小婿代三州百姓,谢过岳丈大人!有了这笔钱,我们便有了跟北元抗衡的底气!” 有了五十万两,他不仅能募兵一万,还能给新兵配备更好的装备、进行更充分的训练,甚至能多打造几十架战车——总兵力能一举突破三万,胜算也能大大提升。至于兵源,他早已想好:淮北三州与大乾、北元交界,常年战乱,有不少吃不饱饭的流民,只要开出优厚的条件,不愁招不到人。 次日一早,武安君便发文给三州各县,要求在县城、乡镇设立募兵点,招募青壮入伍。他特意强调“宁缺毋滥”,要求募兵官严格筛选,优先招收有过从军经历、身体强健者,从源头保证军队的战斗力。 消息传到临安,朝廷却没掀起任何波澜——对眼下的大乾来说,武安君的势力越强越好,只要他能顶住北元的压力,朝廷便有更多精力应对其他战事。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鹅毛大雪一遍遍覆盖大地,仿佛要将世间所有的痕迹都抹去。武安君总算有了些空闲时间,除去每日去山寨学堂给孩子们上课,其余时间都待在后宅,陪着李采薇和刚满月的武止戈。 小家伙满月后,已经能睁开眼睛看东西了,偶尔还会对着武安君咧嘴笑,特别是在李采薇怀中吃奶时,笑得格外甜。这日午后,李采薇抱着孩子,忽然想起一事,忍不住打趣道:“夫君,你老实说,是不是早就盯上我爹的银子了?不然怎么刚见到他,就把他的家底都‘借’走了?” 武安君正在给孩子摇拨浪鼓,闻言动作一顿,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怎么能叫‘盯’?是岳丈大人深明大义,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再说,我可是要还的,还要付利钱。” “你就嘴硬吧。”李采薇嗔了他一眼,随即收起笑意,语气变得严肃,“夫君,眼下看似太平,可你急于扩军,就不怕朝廷忌惮吗?适当贪墨些军饷,朝廷或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自掏腰包扩军,这分明是想脱离朝廷掌控,他们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她的眼界见识,在武安君的几位妻妾中是最高的,自然能看出其中的凶险。 “忌惮?他们早就忌惮了。”武安君放下拨浪鼓,眼神变得深邃,“上次在临安,若不是运气好,我未必能活着回来;明年若是再去述职,怕是凶多吉少。既然如此,不如索性让他们更忌惮些——我兵力越强,他们就越不敢轻举妄动。” 李采薇心中一沉:“夫君,你……你难道想跟朝廷翻脸?” “现在还不好说,但总要做些准备。”武安君握住她的手,语气轻柔却坚定,“我不想一辈子做别人的棋子,更不想止戈将来也任人摆布。只有握足够的实力,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李采薇沉默了,她知道武安君的性子,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她轻轻点了点头:“夫君放心,我会照顾好止戈,也会帮你盯着商行,不让你有后顾之忧。” 武安君原本以为,这样安稳的日子能持续到开春,没想到腊月初的一天,张伯礼竟冒着风雪,火急火燎地赶到了大盘山。 自从上次在调集粮草一事上表现优异后,武安君便提拔张伯礼任唐州通判,作为自己的副手,负责唐州的民政事务。此刻他浑身裹着雪沫,脸色苍白,一见到武安君,便急忙递上一封公文:“大人,出大事了!白莲教在成都府路造反,杀了安抚使肖大人,如今成都府路几乎全沦陷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扩军备战 武安君展开公文,目光扫过字句,眉头越拧越紧——公文里的措辞满是慌乱,“城池尽陷”“贼势浩大”等字眼反复出现,显然成都府路的局势已到了失控的地步。他心中了然,白莲教必然是暗中渗透了许久,才敢在此时骤然起事,一举拿下半壁巴蜀。 “这白莲教,倒真会挑时机。”武安君指尖轻叩桌案,语气带着几分冷嘲。如今汉中的兵力被抽调至积石州、河州支援抗元,巴蜀的守军又被调去填补汉中的空缺,整个巴蜀如同被抽空了骨架,成了大乾最脆弱的腹地。白莲教选在此时动手,无疑是精准地掐住了大乾的软肋。 “大人!”张伯礼急得额头冒汗,上前一步道,“巴蜀一乱,朝廷必然要抽调兵力南下平叛,届时无力北顾!北元若是知晓大乾内乱,定会趁势南侵,觊觎唐州,我们必须早做提防啊!”他满心都是对北元的忌惮,生怕这场内乱成了压垮唐州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武安君缓缓颔首,将公文折好收起:“你说得对,是该加强戒备了。”他嘴上应着,心中却无半分忧虑——于他而言,巴蜀叛乱并非危机,反是天赐良机。若朝廷因内乱无暇顾及淮北,他便能毫无掣肘地整军备战,甚至能提前启动谋取关中的计划。 他叮嘱张伯礼:“后续若有巴蜀的新消息,或是北元动向异常,立刻派人来报。唐州的民政事务,你多费心盯着,莫要出乱子。”待张伯礼领命离去,武安君握着公文,脚步不由自主地转向李采薇的院落——他最担心的,是远在巴蜀夔州的硫磺矿。唐州军的战力大半依赖火药,若是硫磺供应中断,后续的备战计划便会全盘落空。 “采薇,你看。”武安君将公文递过去,语气带着几分担忧,“成都府路乱了,咱们在夔州的硫磺矿,会不会受波及?” 李采薇快速浏览完公文,沉思片刻后摇了摇头:“夫君放心,应是无碍。咱们的硫磺矿在夔州深山里,地处偏僻,又在土司的地盘上——乱兵要的是城池、粮草,不会去招惹土司,更不会费力去挖偏远的矿场。再说,夔州是长江水路门户,朝廷定然会派重兵把守,乱兵根本攻不下来,矿场暂时是安全的。” 武安君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又忍不住问:“若是有朝一日,我不为朝廷所容,会不会牵连到李氏商行?”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大乾翻脸的日子越来越近,不得不提前为后路做打算,为李采薇和孩子留好保障。 李采薇握住他的手,眼神坚定:“夫君多虑了。你与商行的关联,本就是旁人的无端猜测,没有半分实据。更何况,李氏商行不只是我爹的产业,我大伯在临安也持有股份,族中不少人都靠着商行营生——朝廷就算想动商行,也得掂量掂量太原李氏的分量,绝不会轻易发难。” “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武安君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温声道,“你好好照顾自己和止戈,莫要为我分心。”说罢,他转身离开,径直前往矿场的后勤营——余静姝和云瑶如今正忙着调配新募士兵的粮草、衣物,必然忙得脚不沾地。 后勤营的后厨里,上百座灶台同时燃起火焰,蒸汽腾腾,暖意扑面而来。余静姝正站在灶台旁,指挥杂役分发粮食,额头上满是汗珠,鬓边的发丝被汗水打湿,却依旧透着干练。见武安君进来,她擦了擦汗,笑着打趣:“夫君怎么来了?不去陪止戈,反倒来这满是烟火气的地方。” “出了些事,我得去方城一趟。”武安君走上前,帮她理了理凌乱的鬓发,语气带着歉意,“这段时间在山中,本该多陪陪你和云瑶,却总被琐事绊住。” 余静姝心中一暖,摇摇头道:“夫君说的什么话?你在外打拼,是为了咱们全家,为了整个山寨。我和云瑶姐姐会盯紧这里,保证半分乱子都不出——你尽管去忙,不必挂心。”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如今山寨里的青壮已过两万,个个吃得饱、力气足,真要是有变故,只要夫君回来,把他们武装起来,凭借大盘山的地势,谁也攻不进来。这些年扩建道路时,咱们特意修了不少关卡,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武安君看着她,心中满是感慨。他知道余静姝一直盼着能怀上孩子,可这事急不来;这些年,他能安心在外征战,全靠余静姝把大盘山打理得井井有条——她虽是女子,却有着不输男子的胆识与能力,是他最坚实的后盾。 只是他也察觉到,自李采薇生下止戈、李恒盛拿出五十万两后,余静姝眼底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焦虑。他明白,母凭子贵的道理,让这位当家大妇有了危机感。 “好,有你在,我便放心了。”武安君拍拍她的肩,“好好守在山中,莫要多想。有事随时传信给我。”随后,他又去跟云瑶说了几句体己话,叮嘱她多照看余静姝,才让车敬召集护卫,快马赶往方城。 方城外的山谷早已被划为军事重地,寻常人不得靠近。谷中旌旗猎猎,喊杀声此起彼伏——武安君的一万多精锐在此驻扎,三百架崭新的战车排列整齐,另有一万出头的新兵正在进行高强度集训。 武安君径直走进中军帐,下令传召各营指挥议事。不多时,帐内便聚集了十八名将领:亲卫营指挥两人,骑兵营、步兵营指挥各五人,辎重营指挥六人,战车营指挥两人。加上武安君,这十九人便是唐州军的核心领导层。 战车营原本只有汪志新一位指挥,近来武安君又提拔了方宗任副指挥,打算将战车营分为左右二营。方宗原是骑兵二营凌川的副手,作战勇猛,功法进步极快——武安君有意提拔这类有实力的新人,既能激发军队活力,也能提升整体战力。 如今唐州军的核心指挥层仍是跟随他多年的老人,以确保稳定性;但各营副手及都头等基层官职,已开始着重提拔有战功、实力过硬的新人,力求“能者上、庸者下”。 待众人坐定,武安君开门见山,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诸位,从今日起,调整编制与训练计划:第一,步兵营老兵需全员学习马战,而非仅会骑马代步;从辎重营抽调一半人手补入步兵营,再从新兵中挑选精锐,将每个步兵营扩充至两千五百人,合计步兵一万两千五百人。第二,辎重营每营补充至两千人,合计一万二千人。第三,所有新兵的训练强度、每日饮食标准,全部参照骑兵营的精锐规格执行。” 他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本官只有一个要求——三个月。三个月后,我要这批新兵全部具备精锐战力。你们,能不能做到?” 如今有了五十万两银子做支撑,武安君底气十足。待训练结束,唐州军的骑兵将达六千,步兵两万四千五百人,总兵力直接突破三万人。按三州的人口与土地,本无法供养如此规模的军队。 唐州军的物资军备远超大乾禁军,一个骑兵的消耗抵得上四名步兵,这三万人的实际消耗,相当于六万禁军。换句话说,如今唐州军的物资需求,已赶上北伐时襄阳军与兴化军的总和。也唯有这般规模,才让武安君有了谋取关中的入场券。 “大人!”断雨率先起身,语气带着疑惑,“若是为了防御北元,我等的训练科目当以守城战为主才对。可眼下咱们练的都是野战对抗,尤其是战车与步兵的协同,这与守城无关啊!”他素来心思缜密,早已察觉训练方向的异常,此刻实在按捺不住,直接在会上提出了疑问。 紧随其后,骑兵营指挥汉达索也壮着胆子道:“大人,骑兵的核心应当是骑射!按卑职的想法,当以骑射袭扰敌军,待敌方步兵方阵出现漏洞,再冲锋切割,直至击溃敌军。可眼下的训练,却让骑兵跟随战车策应,几乎放弃了骑射,这……”他话未说完,却已将疑虑表达到位。 武安君看着两人,缓缓开口:“诸位,我们的敌人是北元。你们可知夏州一战的结果?北元铁浮图以微弱伤亡,击溃了西凉铁鹞子精锐,西凉折损不下五千人!”他的声音陡然提高,“我们虽处于守势,却不能一味死守——守久必失!要想活下来,就得寻机反击,就得啃下铁浮图这块硬骨头!” “我们的骑兵只有六千,面对北元三千铁浮图外加数千精锐骑兵,若按寻常战法,如何抗衡?”武安君目光锐利,扫过帐内众人,“记住,我们是守势,但不是只能守!死守只会坐以待毙!我们必须具备与北元野战的能力——用战车限制铁浮图的冲击力,用精锐步兵围困,骑兵伺机策应,这才是破局之法!” “放弃骑射,是因为骑射训练耗时久,且无法对铁浮图造成有效杀伤。我们的训练,是针对性的,目的只有一个——决战铁浮图!”他猛地一拍桌案,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是本官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你们可以有疑虑,但必须不折不扣地执行!这是军令!” 他没有将谋取关中的计划和盘托出——此时军心尚未完全凝聚,贸然透露如此宏大的目标,反而可能引发动荡。眼下,他只能靠自己的威权强压下所有疑虑,确保备战计划稳步推进。 “遵命!”帐内十八名将领齐齐起身,躬身领命。在唐州军,武安君拥有绝对的威严,无人敢违抗他的命令。 散会后,断雨垂头丧气地走出中军帐,原本以为自己的提议能被采纳,却没想到被武安君直接压了下来。 “断雨,你啊,就是喜欢强出头。”狂风从后面追上,拍了拍他的后背,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断雨深吸一口气,转头道:“我是担心,咱们现在练的都是野战,若是北元真的来攻,咱们连守城的准备都没做,到时候手忙脚乱怎么办?”他与狂风、紫电都是烈焰虎的旧部,跟随武安君多年,见证了唐州军的崛起,实在不愿看到这支军队栽在备战上。 “大人如此安排,自有深意。”狂风摇摇头,笑着道,“从大盘山起家至今,大人哪一步不是谋定而后动?你那点算计,跟大人比起来,还差得远呢。别忘了,大人可是文曲星下凡,咱们照做就是。” “文曲星哪有这么能打的?”紫电也从后面跟上来,打趣道,“依我看,大人至少是武曲星,不对——说不定是紫薇星呢?” “嘘!”狂风猛地捂住他的嘴,脸色一沉,“你不要命了?这种话也敢说!眼下咱们不过是割据一方的小势力,妄议帝王之星,若是传出去,怕是要招来灭顶之灾!” 断雨也收敛了神色,低声道:“老大说得对,是我想多了。只是……大人到底想干什么?” “该知道的时候,大人自然会说。”狂风拍了拍两人的肩,“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训练士兵,别瞎琢磨。只要跟着大人,总不会错。” 紫电点点头,断雨也不再多言——他知道,不止自己,帐中其他将领恐怕也察觉到了异常,但只要武安君不说,他们便只能埋头执行。 时光飞逝,转眼初春已至,山间的积雪尚未完全融化,北元的攻势便再次袭来。完颜图亲自坐镇兰州城外,指挥大军继续攻城,显然是铁了心要与西凉在兰州城死磕。 李飞白也不甘示弱——虽无物资补给,他竟直接下令拆了兰州城内的民房,以木料、石料加固城防,摆出了与北元决战到底的架势。 河州城内,王显忠则走出了一步险棋。他派出小股精锐,配合积石州的守军,突袭洮州——一旦拿下洮州,他便能将积石州、河州、洮州连成一片,与大散关的守军互为犄角,从此进可攻、退可守。这一手“围魏救赵”,避开了与北元在河州的死磕,反而开辟了新的战场。 大乾军最忌惮的便是北元铁浮图,可铁浮图必须驻守兰州附近,既要威慑西凉,又要压制河州的大乾军,根本无法分身。洮州远在数十里之外,铁浮图若是驰援,来回至少需要两三天——届时,兰州城内的西凉铁鹞子精锐,定会趁机出城,与北元骑兵决战。只要兰州能拖住北元主力,王显忠便能出兵围攻宁河县的北元驻军,彻底打破完颜图的部署。 第二百一十七章 兰州惨事 完颜图很快识破了王显忠的盘算,眉峰拧成一团——这招“围魏救赵”虽不新鲜,却掐住了他兵力分散的软肋。他当机立断,一边急调三千步骑驰援洮州,防止城池陷落;一边传令京兆府、庆源路、鄜延路三地,要求每地抽调两千守军,星夜赶赴兰州,填补攻城兵力的空缺。 局势的走向,恰如王显忠所料。见北元援兵奔洮州而来,他立刻下令军队发起低烈度攻城——不求破城,只求用零星战事拖住这支援军,让他们陷在洮州动弹不得。紧接着,他又甩出一记狠招:派五千精锐步兵,以急行军的速度绕过宁河县,昼夜兼程直奔临洮府。 这是明晃晃的阳谋,摆在完颜图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若不分兵支援临洮,大乾军便直接攻城,一旦临洮府破,北元的后路会被拦腰切断,兰州的攻城部队将陷入腹背受敌的绝境;可若分兵,兰州的攻城兵力便会捉襟见肘,只能与西凉陷入漫长的消耗战,此前积累的优势将荡然无存。 完颜图盯着沙盘上的临洮府,指节捏得发白,最终只能咬牙再分兵三千,驻守临洮府——哪怕明知是圈套,也不得不钻。 如此一来,原本被北元攻势压得喘不过气的兰州城,竟因这两次分兵,意外获得了喘息之机。城下的北元军虽仍每日攻城,却没了之前的雷霆之势,战局暂时陷入胶着。 “王爷,城中存粮,顶多还能撑一个半月。”军中从事郭凯成捧着账本,快步走到李飞白身边,声音压得极低。自兰州被围,北元骑兵便像饿狼般盯着京玉关至兰州的通道——派出去的小规模运粮队,要么被一口吞掉,要么连城门都不敢出;若是派大军护送,北元的铁浮图又会立刻扑上来,夏州一战中铁鹞子惨败的阴影,让李飞白不敢轻易冒险。 李飞白站在城头,望着城下密密麻麻的北元营帐,双眼微眯,语气冷得像冰:“传令下去,把城中老弱全都集中起来,编入城防队,协助守城。”如今城中青壮早已被征调一空——一部分在城头搬滚石、运擂木,另一部分则在城内拆民房、取木料,他已无兵可用,只能打老弱的主意。 “大人!”郭凯成脸色骤变,急忙上前劝阻,“城中百姓早就怨声载道了,再强征老弱上城,怕是要激起民变啊!而且这些人手无寸铁,上城不过是白白送死……” “送死?”李飞白突然转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吓得郭凯成后退半步,“我手里有五千铁鹞子,谁敢不从,就剥皮削骨,挂在城头示众!”在他眼中,城中的汉民与猪狗无异,唯一的用处,就是当阻碍北元攻城的“垫脚石”——这些老弱活着也是浪费粮食,不如用来消耗北元士兵,哪怕十换一,也是赚了。 郭凯成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敢再劝——他太清楚李飞白的性子,违抗军令的下场,比劝说无效要惨得多。 次日天刚亮,兰州城内便响起一片撕心裂肺的哭喊。在铁鹞子的刀枪逼迫下,白发苍苍的老人被拖拽着、瘦弱的孩童被捆着,源源不断地被押上城头。城下文武青壮看着自家爹娘、孩子沦为“炮灰”,个个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却敢怒不敢言——城下的铁鹞子精锐弯刀出鞘,只要有人稍有异动,便会立刻被砍倒在地。 北元的攻城战如期而至。西凉士兵手持皮鞭,像赶牲口般驱赶着老弱搬运滚石;北元箭矢射来时,又粗暴地将他们推到身前,充当“人形盾牌”。城头下,完颜图看得真切,眉头拧成疙瘩——他虽常年征战,却也没见过这般不顾百姓死活的打法,暗自骂了句“畜生”,手上的令旗却没停:必须保持攻城压力,等援兵到了再说。 接下来的一个月,兰州城成了人间炼狱。每日死伤不下千人,其中半数是无辜的老弱。当城中最后一批老弱倒在城头时,完颜图期盼的六千援兵终于抵达。有了生力军的加持,他立刻下令发起总攻——北元士兵扛着云梯、推着冲车,像潮水般涌向城头,日夜不停。 李飞白见状,只能将最后的青壮全部拉上城头,胡乱分发些刀枪,让他们参与防守;而五千铁鹞子则充当督战队,在城下巡视,一旦发现有人后退,便当场斩杀。 “兄弟们!都是死!不如跟他们拼了,为爹娘报仇!”城头突然响起一声怒吼。说话的是个衣衫褴褛的青壮,他的父母昨日刚被西凉兵推到城头挡箭,如今轮到自己,积压已久的怨气终于像火山般爆发。他手持弯刀,转身便朝着身后的西凉士兵刺去。 这声怒吼像导火索,瞬间点燃了所有青壮的怒火。他们纷纷调转刀枪,朝着西凉士兵发起反击。城头的西凉守军猝不及防,顿时乱作一团,有人甚至被挤下城头,摔得粉身碎骨。 “攻城!趁势攻城!”城下的完颜图眼睛一亮,敏锐地捕捉到战机,立刻挥下令旗,“精锐上!拿下兰州城!” “反了!都反了!”李飞白在城头看得目眦欲裂,厉声喝道,“铁鹞子!下马杀回去!敢反的,一律斩!” 早已蓄势待发的铁鹞子精锐抽出弯刀,策马冲上城头,对着青壮展开血腥屠杀。而攻上城头的北元军也分不清敌我,见人就砍——一时间,城头血肉横飞,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混在一起,听得人头皮发麻。 铁鹞子虽打不过北元铁浮图,却是西凉倾尽国力打造的精锐,面对北元步兵丝毫不落下风。在付出近千伤亡后,他们终于将北元军赶下城头,可城头的青壮也已被屠戮殆尽,只剩下遍地尸体。 李飞白站在城头,看着脚下的血泊,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原本的计划,是用汉民的性命消耗北元兵力,再让铁鹞子伺机突袭。可没想到青壮突然反水,不仅打乱了计划,还让铁鹞子损失惨重。如今兰州城已无兵可守,再耗下去,只会被完颜图活活困死。 “传令下去,即刻埋锅造饭,全军休整。”李飞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明日一早,随我撤离兰州,退守京玉关!”他必须保住铁鹞子的有生力量——京玉关地势险要,凭借关隘之利,或许还能挡住北元的攻势。 次日天刚蒙蒙亮,完颜图刚走出中军帐,便见探子飞奔而来,神色急切:“王爷!兰州城内的西凉骑兵,已经朝着西边撤离了!” 完颜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早在围城时,他便故意在城西不设关卡,为的就是给西凉留一条后路。北元的目标是重新掌控关中,而非与西凉死磕——关中是北元除中原外最大的财税来源,人口众多,沃土千里,这些年北元连续在漠北、东胡作战,又与大乾多次硬碰硬,财政早已濒临枯竭,根本耗不起关中战乱。 “骑兵全员上马,随我追击!”完颜图翻身上马,抽出弯刀,“步兵即刻进城,接收兰州!”可李飞白此次撤离极为果断,不仅舍弃了所有重伤员,还将仓库里的粮草、兵器全部烧毁,只为轻装简行。完颜图追了七八里地,只看到前方扬起的滚滚烟尘,连铁鹞子的影子都没追上。 “撤!”完颜图勒住马缰,望着烟尘消散的方向,无奈下令——只要拿下兰州,北元便能扼守西凉进入关中的通道,遭受重创的西凉,短时间内已无威胁。 可当他返回兰州城时,却发现部将们个个面色凝重,连呼吸都放轻了。阿勒颇——他最信任的爱将,也是此次攻城战的功臣,见他回来,立刻上前,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王爷,西凉兵……屠城了。” “屠城?”完颜图心中一震,脚步顿住。他知道西凉强征汉民守城,死伤必然不少,却没想到李飞白竟狠到这种地步——兰州城常住人口超过两万,屠城意味着城中已无活口。 “末将已经派人搜遍了全城,目前为止,还没发现任何活口。”阿勒颇低声道,“尸体太多了,若是不尽快清理,天热了怕是会生瘟疫。”纵兵劫掠、强征青壮,在北元军中虽常见,可屠城却是被严令禁止的——这不仅会激起民愤,还会彻底摧毁一座城池的生产力。 完颜图攥紧拳头,指节发白,咬牙切齿:“李飞白!你这个畜生!”可愤怒归愤怒,他也明白李飞白的用意——屠城能极大拖延北元的进度:兰州城遍地尸体,需要大批士兵清理;仓库、衙门被烧毁,物资损失惨重;城墙虽完好,可城内的民房、商铺已被拆毁大半。等北元恢复兰州城的秩序时,李飞白早已在京玉关做好了防御准备。 “留下五千人,清理城池、巩固城防。”完颜图压下怒火,目光转向沙盘上的临洮府,“其余人随我出发,去临洮府!”李飞白已逃,他只能将这口气撒在大乾军头上。 此时的王显忠,还被蒙在鼓里——李飞白临走前放的火,天亮前便被北元军扑灭,河州方向连点烟味都没闻到。当完颜图带着三千铁浮图、一万步骑直奔临洮府,与城内守军里应外合,将五千大乾军一举歼灭时,王显忠才从逃回来的探子口中得知消息。 “快!立刻传信给洮州的王彦!”王显忠双手颤抖,声音都变了调,“让他即刻撤回积石州!若是来不及,就退往大散关!快!一定要把信送到!”王彦是王家这一辈的翘楚,他一直带在身边悉心培养,此次派去攻打洮州,本是为了让他捞取军功,却没想到如今竟身陷险境。 “大帅,那我们怎么办?”副将孙瑜看着慌乱的王显忠,心中也满是不安——没了西凉军牵制,他们如今要独自面对暴怒的完颜图。 “固守!”王显忠吐出两个字,语气中满是无奈。 “大帅,不如我们退守积石州的怀羌城?”孙瑜急忙上前,指着沙盘分析,“怀羌城地势高,多山石,骑兵根本展不开,比抱罕城好守得多。而且能与后方的积石城相互呼应,若是死守抱罕城,一旦怀羌城被北元拿下,我们就会与积石州彻底断了联系,成了孤军!” 王显忠盯着沙盘上的怀羌城,陷入沉思——怀羌城人口不过数千,远不如抱罕城繁华,退守那里,意味着他们将被彻底困在积石州,与大乾中枢失去联系。可若是死守抱罕城,一旦被北元切断后路,后果不堪设想。 “传我命令!”王显忠终于下定决心,“强征城中青壮,即刻运输粮草、物资,转移至怀羌城!另外,多派信使前往临安,向朝廷奏报——臣,誓死守御积石州!” 他太清楚了,积石州耕地稀少,粮草匮乏,只有将抱罕城的物资全部转移,才能与完颜图打持久战。 而远在临安的赵牧,此刻正焦头烂额。他原本以为成都府的白莲教叛乱只是疥藓之患,却没想到对方竟迅速坐大,还拉拢了不少土司,如今已占据成都府,号称拥兵十万。更让他崩溃的是,就在朝堂上争论派谁入巴蜀平乱时,王显忠被困积石州的消息又传来,像一道惊雷劈在他头上。 王显忠是他安排在西路军的定海神针,一旦积石州被破,北元很可能趁虚攻入汉中;若是北元再与白莲教勾结,大乾便会彻底失去对巴蜀的掌控——而巴蜀位于长江上游,一旦被北元占据,他们便能在此训练水师,顺江而下,威胁江南腹地。 “诸位爱卿!”赵牧坐在龙椅上,语气带着急切,“眼下局势危急,谁有良策?无论是平叛巴蜀,还是驰援积石州,都可直言!” 可朝堂之上,却一片沉默。谢必安垂着眼帘,一言不发——他早就料到今日之局,上次他反对王显忠发兵关中,可赵牧一意孤行,如今酿成大错,理应由赵牧自己收拾烂摊子。其他大臣也面面相觑,无人敢轻易开口——巴蜀平乱与西路军驰援,皆是烫手山芋,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 第二百一十八章 朝堂风云 “陛下,眼下巴蜀战乱已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臣以为必须快刀斩乱麻才行。眼下西路军被困积石州,抽不出兵力,援军只能从东路军或中路军中抽调,至于中央禁军,那是拱卫京畿、守护皇城安全的根本,绝不可轻动。”崔思退垂手立在殿中,斟酌片刻后,率先打破了紫宸殿的沉寂。 谢必安站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瞥了崔思退一眼,心里掠过一丝诧异——按往日的惯例,崔思退素来不会第一个表态,总会等其他大臣先探探口风、打个先锋,今日这般主动,倒有些反常。 赵牧坐在龙椅上,缓缓点头,语气沉稳:“梁爱卿,你执掌枢密院,熟悉军中情况,你以为派何人去巴蜀剿灭叛乱为好?”他心里清楚,大乾最能打的军队,本就集中在北元边境,以三路北伐主力为核心,中央禁军关乎皇城安危,确实动不得。 梁俊卿上前一步,语气委婉却条理清晰:“陛下,东路军在之前的北伐中屡屡受挫,朝廷方才下旨训斥了淮安东路安抚使李世勋,又另派左玉堂将军前去整顿军务,眼下整顿工作恐怕尚未完成,这个时候贸然调东路军入巴蜀,恐怕不妥。” 虽说他身居枢密使之位,但安抚使已是一方要员,一举一动都在皇帝的关注之下,他也只能尽量客观地陈述情况。李世勋之前北伐战果糟糕,枢密院和左右二相都对他极为不满,可李世勋与淮西总管曾砚交好,算是皇帝亲信的帝党成员,所以才没被调离。 后来朝廷决定参照中路军的配置,在淮南东路另设楚州军,让禁军将领左玉堂调任统领,可左玉堂到任时间尚短,根本没稳住局面。 梁俊卿的意思很明确:眼下东路军的李世勋靠不住,左玉堂又刚赴任,都不是合适的人选,援军只能从中路军里选派。而襄阳一带,如今有襄阳军和兴化军两支强军坐镇,算是大乾边境最稳妥的区域,北边又有淮北三州作为缓冲,即便从中路军调离一支军队,也不会对整体防御造成太大影响。 “陛下,犬子谭良弼一直有心报效朝廷,只要陛下圣旨一到,他定然立刻点齐兴化军精锐,赶赴成都府剿灭叛乱!”谭之望一听就明白,梁俊卿这番话,实则是在推荐中路军的兴化军去巴蜀平叛。 毕竟襄阳军的王洪明刚刚得到朝廷任命,成为京西南路安抚使兼襄阳知府,正式接替辛表程统领襄阳军,短期内首要任务是整合军务,根本不适合离开驻地。 之前因为辛表程战死,谭良弼作为副将也受到牵连,处境有些灰头土脸,若是能抓住这次入巴蜀剿匪的机会立下战功,不仅能洗刷之前的负面影响,还能再进一步,这个机会他自然不愿错过。 “好,朕以为可行。”赵牧颔首,语气带着一丝恳切,“那就命谭良弼率一万精锐,由水路经夔门入巴蜀。上次出兵关中的事,是朕一意孤行,如今要收拾这局面,还需朝堂上下勠力同心。” “陛下英明!”殿内一众大臣纷纷点头呼应——应对叛乱,向来是越早解决,对地方民生和朝廷财政造成的影响就越小,没人愿意看到战乱蔓延。 “陛下,臣有一言。”谢必安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叛军之中,往往裹挟了不少无辜百姓,谭将军常年与北元对阵,作战风格偏于刚猛,这一点还需格外留意。而且兵贵神速,应当调用水师船只运送军队入巴蜀,务必保证水路畅通,不能延误战机。” 谭良弼这人,作战确实勇猛,可手段也太过酷烈,以往与北元交战,所过之处往往一片狼藉。跟北元打仗这么做倒还说得过去,可巴蜀是大乾的腹地,若是也这般行事,恐怕会激化民怨,埋下祸根。 “左相言之有理。”赵牧深以为然,“被裹挟的乱民,也是我大乾的子民,应当仔细甄别,不可一概而论。魏爱卿,着御史台选派官员,与谭良弼大军同行,随军观察军纪,若有滥杀无辜之事,即刻奏报!” 自古以来,百姓参与叛乱,很多都是被裹挟其中,身不由己,若是不分青红皂白杀个干净,只怕这成都府就彻底废了。若是这天府之国变成邓州那般残破的光景,恐怕三五年都难以恢复——想到这里,赵牧不禁暗自佩服武安君,当初邓州遭战后,竟是被他硬生生稳定了下来。 谭之望站在一旁,面色有些尴尬,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回去就给儿子写封信,叮嘱他此番入巴蜀,万万不可再像以往那般鲁莽,免得耽误了前程。 “诸位爱卿,除了巴蜀的叛乱,眼下最为紧要的,便是困守积石州的王显忠。”赵牧话锋一转,语气愈发凝重,“西凉军溃败逃离后,王显忠无力单独应对北元的铁浮图,只能率军撤入积石州,与裴朔所部汇合,共同应对北元大军。” “按照王显忠送来的奏报,积石州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短期内绝无被攻陷的可能,可一旦后期补给被北元切断,大军就无法长期坚守。这事比巴蜀叛乱还要棘手,大家不妨一起议一议,看看有什么应对之策!” 说完,赵牧的目光落在了隆大元身上——这事还得靠隆大元配合。当初是隆大元力主派王显忠率军入关,没想到西凉军败得这么快,连让王显忠撤离的时间都没有,如今局面被动,隆大元自然要承担起责任。 隆大元心里清楚皇帝的意思,之前早有小太监私下传过口谕,他当即上前回道:“陛下,王显忠所部乃是西路军精锐,长期驻守汉中,这些年与北元大小战役不下数十回,为朝廷立下了赫赫战功。若是朝廷坐视不救,只怕天下将士都会心寒若冰,日后朝廷怕是会陷入无人可用的境地。” 王显忠在先帝时期就备受倚重,却早早暗中投效了当时还是太子的赵牧,这些年一直为大乾驻守汉中,抵抗北元,在大乾的封疆大吏中,受皇帝倚重的程度,仅次于淮西总管曾砚。这样一个有能力、有资历,又对皇帝忠心耿耿、不折不扣执行命令的亲信,怎么可能不救? 而且王显忠也是一块“招牌”——通过重用他,能告诉天下官员,即便是先帝时期的旧人,只要有能力、肯忠心,朝廷也会重用,这对稳定人心至关重要。 “陛下,朝廷若想救援王显忠所部,恐怕得集结大军,先由巴蜀进入汉中,再从大散关出兵。可这一路路程遥远,大军行军必然人困马乏,粮草消耗更是极大。”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魏师逊竟是第一个站出来分析困难的,而且一开口就点出了最核心的问题。 要想真正救王显忠,就必须集结足够的兵力,与王显忠所部内外配合,对北元形成压制优势。可如今巴蜀已经大乱,朝廷不仅不能从巴蜀抽调兵力,反而要往巴蜀投送兵力平叛,只能从其他各地的禁军和厢军中零散抽调兵力,再临时整合,难度极大。 “陛下,眼下各地常平仓中,确实还存有一些粮草,可巴蜀一带山路崎岖,粮草运输极为不易。据户部统计,一石粮食从荆湖运送到汉中,沿途的损耗就得有六斗。”户部尚书王芝清也上前一步,摊开双手无奈地说道,把朝廷的家底摆了出来。 大乾的粮仓主要集中在淮南和荆湖一带,要把这些地方的粮食经由巴蜀运送到汉中,途中的艰难程度可想而知,损耗更是难以承受。 “陛下,恐怕还得从各地禁军和厢军中抽调人手,可这么一来,短期内根本无法完成集结和整合,实在是鞭长莫及!”梁俊卿作为枢密使,对军中兵力分布了如指掌,他补充道,“如今已经没有任何一支整建制的军队,可以一次性抽调出足够的兵力,只能从各军零散抽调后,再派将领进行集训。这样拼凑起来的军队,最终能有多少战力,全看朝廷给多少钱粮、领兵将领有多少本事。” “梁爱卿,据你估算,大概需要多久,才能把军队和粮食都投送到大散关?”赵牧也知道其中的困难,原本西路军是大乾在西北的重要依仗,如今不仅指望不上,还要分兵去救,朝廷的兵力和财力自然捉襟见肘。 梁俊卿仔细盘算了一番,语气肯定地回道:“若是要集结两万人马,连带所需的粮草和军备,大概需要一个半月,才能基本运送到位。而且大军到位后,还需要时间整合——否则将领不熟悉士兵、士兵不熟悉号令,军令无法畅通,根本无法作战。算下来,至少需要两个月,援军才能出大散关,与王显忠所部汇合。” 他不敢有丝毫含糊,若是为了迎合皇帝而虚报时间,一旦产生误判,损失的可是大乾数万将士的性命。 “要这么久?”赵牧面色愈发凝重,眉头紧紧皱起,“王显忠虽然说积石州易守难攻,暂时无碍,可万一期间出了变故,我大乾可承受不起这么大的损失!” “陛下,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梁俊卿语气坚定,没有丝毫退让,在这种关乎军国大事的问题上,他绝不会放弃原则。 “诸位爱卿,都再好好想一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尽快救援王显忠所部?”赵牧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干等两个月,中间的变数实在太多,他实在放心不下。 “陛下,老臣倒有一个想法。”崔思退上前一步,语气沉稳,“北元完颜图所部,这些年辗转千里,连续与我军和西凉军作战,折损必然极为严重。北元为了维持兵力,肯定屡屡从地方抽调兵力补充,如今他们看似势大,实际上除了完颜图直接统领的部队,其他各地的防御必然虚弱不堪。” “王显忠部远在积石州,朝廷确实无力快速救援,既然如此,何不换个思路——围魏救赵?”崔思退显然跳出了直接救援的固有思维,“既然我们去不了积石州,那就想办法把完颜图所部从积石州给吸引过来。” “崔爱卿的意思是,咱们再进行第二次北伐?”赵牧立刻明白了崔思退的意图,所谓的围魏救赵,无非就是攻打开封府等北元腹地,把完颜图所部从关中调出来,至少调出一部分兵力,这样王显忠的压力就能大大减轻,甚至可以高枕无忧。 “陛下,这不应该叫北伐。”崔思退连忙解释,“毕竟朝廷与北元已有议和文书,若是大规模北伐,恐怕会在道义上落入下风。而且西路军当初入河州,是应西凉的邀请,师出有名;如今北元大军围困积石州,而积石州本就是我大乾的领土,理亏的是他们。” “再者,上次北元军队擅自进入邓州,烧杀抢掠,虽然最终被我军格杀当场,可他们对我大乾百姓造成的损失,至今没有给朝廷一个说法。” “既然北元的将领可以纵兵进入邓州,我大乾的将领自然也可以纵兵进入嵩州,这才叫有来有往,不算违背议和文书!” “而且嵩州旁边就是陕州,陕州是扼守关中通往中原的咽喉要道,北元绝对不会坐视陕州有失。只要我们能在嵩州打出声势,再放出要夺取陕州的消息,完颜图为了保住后路,必然会分兵回援。” “到时候我军只需在嵩州与北元回援的兵力对峙,就能为王显忠争取足够的时间,等到大散关的援军抵达后,再从容地出兵救援!” 崔思退显然对此已有全盘考量,他很清楚,完颜图如今手握三千铁浮图、超过六千精骑,外加三万步兵,这样的实力,即便朝廷派援军直接去救王显忠,也很可能被北元重创。既然如此,不如想办法让完颜图分兵,从而为救援创造有利条件。 当然,崔思退还有一层私心——他想给武安君创造建功的机会。只要武安君能在此次救援王显忠的行动中立下大功,就能凭借战功向皇帝求情,救叶柔母女脱离苦海。如今满朝都在传,蔡正阳要纳叶柔为妾,崔思退有心阻止,却碍于蔡正阳的身份无能为力,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武安君身上。 第二百一十九章 出兵在即 “右相大人高瞻远瞩,此策甚好。”谢必安目光微亮,不由得高看崔思退一眼——这老伙计平日看似沉稳寡言,没想到竟能想出“围魏救赵”的巧计,从眼下局势看,成功的概率确实极大。 但他话锋一转,又添了层顾虑,“只是唐州军先前与北元苦战,伤亡本就极大,淮北三州又遭战火重创,民生凋敝,若要他们出兵嵩州,所需的钱粮军备,朝廷该如何筹措?” 崔思退闻言轻笑,语气带着几分通透:“左相大人这话在理,要想马儿跑,总得喂些草料!眼下若是从荆湖调粮,经巴蜀运往汉中,沿途损耗不说,还未必能及时送到王显忠手中。倒不如从中调拨一部分,直接给了唐州军——既省了转运的功夫,又能让他们有底气出死力,说不定效果比劳师远征更好。” 他心里门儿清,要让完颜图分兵回援,唐州军必须打出足够声势,若是连基本的钱粮都不给,武安君即便愿意出兵,也未必能成事。 “陛下,万万不可!”魏师逊突然上前一步,语气带着急切,甚至忘了掩饰眼底的担忧,“唐州军如今已坐拥淮北三州之地,若是此次再让他们打下嵩州……甚至趁机拿下陕州,那势力恐怕就难以约束!” 他越想越心惊,声音都微微发紧:“眼下淮北三州只是暂时疲敝,只要过了明年秋收,便能逐渐恢复元气。可若武安君真占了嵩州、陕州,手握五州之地,治下人口怕要超过五十万,实力都快比肩汉中了!到时候他拥兵自重,朝廷还能镇得住吗?” 崔思退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语气也沉了下来:“魏大人,眼下最紧要的是救援王显忠、保住西路军。本相暂时想不出比这更好的办法,不如魏大人说说,你有什么计策,能快速解积石州之围?” 他实在不懂,魏师逊为何偏偏跟武安君过不去,如今朝堂能用的兵力本就捉襟见肘,再纠结私怨,耽误了军国大事,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魏师逊被这话噎得说不出话,嘴唇动了动,最终只能垂首——他心里清楚,兴化军已被调往巴蜀平叛,襄阳军刚换主帅,还在整合军务,其他沿途军队战力薄弱,只能据城而守,除了唐州军,确实没有第二个选择。 “陛下,臣也认为右相之策可行。”兵部尚书谢必行适时开口,语气沉稳地分析道,“比起大规模调兵,从巴蜀远征关中,右相的提议不仅能减少钱粮损耗,兵员调动也更便捷。而且一旦完颜图分兵回援嵩州,王显忠的压力会大大减轻,后续救援难度也会变小——甚至有可能趁机拿下洮州,与积石州连成一片,彻底稳住西路防线!” 从巴蜀到关中,一路数千里,若是陷入持久战,所需的人力物力足以拖垮大乾,相比之下,让唐州军在嵩州牵制北元,显然是更稳妥的选择。 赵牧沉默片刻,指尖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最终缓缓点头:“朕也觉得右相所言不错。只是此事不能只靠传旨,还需派一个人亲自去趟唐州,当面跟武安君说清利害——既要让他明白此事的重要性,也得让他知道朝廷的重视。” 他心里掂量得清楚,唐州军坐大是“以后的事”,大可以慢慢想办法制衡;可若是王显忠部救不回来,大乾在西路就会从攻势转为守势,万一巴蜀内乱迁延不愈,北元再趁机觊觎汉中,那损失就无可挽回了。 但他也有顾虑——既怕武安君出工不出力,只是象征性地打几仗,吸引不了北元注意力;又怕武安君太过强势,真把嵩州、陕州拿下来,日后尾大不掉,成了朝廷的隐患。 魏师逊和隆大元听到这话,都尴尬地低下了头——魏师逊先前与武安君有隙,隆大元上次在临安也没给对方好脸色,若是他们去唐州,武安君怕是连门都不让进,更别说谈事了。 赵牧的目光在殿内扫了一圈,见没人主动请缨,不由得皱了皱眉——显然,之前武安君在临安受的委屈,让大臣们都觉得这趟差事尴尬,不愿去触这个霉头。 “崔爱卿,这计策是你提的,你看派谁去唐州合适?”赵牧把问题抛给崔思退,他自己不便直接点将,免得落人口实。 崔思退心里早有盘算,他原本想推荐李恒茂——毕竟李恒茂与武安君有旧,沟通起来更顺畅。可若是直接点李恒茂,难免会引起魏师逊等人的猜忌,倒不如换个人选。 他略一沉吟,开口道:“陛下,如今朝堂诸事繁杂,吏部要调配官员入川,兵部要统筹援军,户部忙着筹粮,工部需修缮船只,枢密院更是军机不断,都离不得人。唯有礼部、刑部事务稍缓。老臣以为,礼部清贵,蔡正阳尚书又是蔡相之子,身份尊贵,若是让他去唐州,定能让武安君感受到朝廷的重视。” 眼下朝廷正忙着调兵遣将入川,各部都忙得脚不沾地,唯有礼部暂无急务,蔡正阳去唐州,既合理,又不会引人怀疑。 “陛下!”蔡正阳一听,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连忙出列推辞,“原定下月要在郊外祭拜天地,此乃为江山社稷祈福的大事,臣身为礼部尚书,不敢轻离。臣举荐刑部尚书李恒茂大人——李大人老成持重,有他出马,定能马到成功!” 他在心底把崔思退骂了个遍——上次他跟着魏师逊得罪了武安君,如今去唐州,怕是有去无回!说着,他不断朝魏师逊使眼色,暗示对方赶紧帮自己解围。 魏师逊见状,连忙上前附和:“陛下,家国大事,唯祀与戎,祭拜天地乃是国之大典,蔡尚书确实不可轻离。不如就请李恒茂大人走一遭,李大人声望卓著,也足以体现朝廷的重视。” 他可不想让蔡正阳记恨自己,眼下还得靠蔡相的支持,自然要帮着说话。 赵牧看了看李恒茂,缓缓点头:“既如此,李爱卿便辛苦一趟,去唐州见一见武安君吧。” 李恒茂是李恒盛的兄长,与武安君本就有交情,去唐州确实合适。只是涉及钱粮,他还得问清楚:“陛下,臣愿往。只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此次调拨给唐州军的钱粮物资,具体有多少?臣怕到了唐州,尺度把握不准,误了大事。” 他心里清楚,武安君是自家亲戚,又是李采薇的夫君,绝不能让对方吃亏。几个月前他就收到消息,李采薇给武安君生了个儿子,如今两家关系更亲,他自然要多帮衬些。 “唔,谢爱卿、王爱卿,你们说说,能给多少?”赵牧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最头疼的就是钱粮问题。 最终商议定了:兵部拨付甲胄五百套、各式兵器三千件,羽箭、布衣若干;户部一次性给粮五万石、白银三万两、布料五百匹。 殿内众人都看得明白,这些物资少得可怜——比起谭良弼入巴蜀的配置,连一半都不到。可没办法,谁让唐州军只是团练兵,而非朝廷正规军呢。 “陛下,这些是不是……少了点?”李恒茂犹豫着开口,“若是唐州军按一万人算,一人不过五石粮、三两银,怕是只够一个月的开销,后续作战怕是难以为继。” “朝廷眼下也是多事之秋,让武安君多担待些。”赵牧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安抚,“若是此次他能立下大功,朕绝对不吝赏赐——你告诉他,我大乾已经好些年没人以战功封侯了。” 他不是不想多给,只是既想让武安君出力,又怕对方手握太多资源,只能先画个大饼。 李恒茂知道再多说无益,反而会惹人生疑,便躬身应下:“臣遵旨。” 与此同时,唐州方城。 当西凉军溃败的消息传到唐州时,武安君立刻传令郭进,让其整饬兵马,随时准备出兵嵩州伊阳城。他训练的新兵已初具战力,各县也招募了青壮补充守城士兵——一旦唐州军主力出征,必须保证后方安稳。 武安君并不知道朝廷的议事结果,他还在等——等完颜图在积石州与王显忠大战的消息。只有完颜图在积石州吃够了苦头,才不会轻易撤离,他才有足够的时间谋夺关中。 几日后,李恒茂的身影出现在方城。他先去比阳城扑了空,又转道方城,总算见到了武安君:“贤侄,好久不见,你怎么把兵屯在这儿了?” “伯父有所不知。”武安君叹了口气,拉着他往营帐里走,语气带着几分无奈,“还不是之前邓州的事,怕北元人过来报复,只能把兵放在方城,日夜戒备,一刻都不敢放松。” 即便对方是自家亲戚,他也不敢和盘托出——古往今来,多少人栽在“行事不密”上。如今他既被大乾忌惮,又遭北元记恨,每一步都得走得小心,真实意图绝不能泄露。 “哎,也是没法子。”李恒茂摆摆手,从怀中取出圣旨,“朝廷派本官来,是要你出兵嵩州。这是圣旨,咱们都是自家人,就不搞宣旨那套虚礼了,你自己看看。” 武安君接过圣旨,快速扫了一遍,心中顿时狂喜——他原本还在担心私自出兵会与朝廷起冲突,如今有了圣旨,正好名正言顺。可面上却露出为难之色,皱着眉道:“这……恐怕不行啊。唐州军刚打完仗,兵员、粮草都没补齐,怕是难以担此重任。” 他故意卖个关子,趁机要好处——送到嘴边的机会,可不能白白放过。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李恒茂笑着拍拍他的手臂,递过一张清单,“这是朝廷调拨的物资,很快就会送到唐州。陛下说了,朝廷眼下多事之秋,让你多担待些,若是立下大功,封侯都有可能。” 在他看来,只要武安君愿意打完仗后主动交权,以他的军功和年纪,出将入相只是时间问题。皇帝忌惮的,无非是唐州军战力彪悍又不受节制,只要武安君肯放权,朝廷自然会重用他。到时候自己再与他联手,李家说不定能再上一个台阶,即便比不过谢家,赶上崔家还是有希望的。 武安君打开清单一看,眉头皱得更紧:“这也太少了!如今唐州军加上郭进的邓州军,足有两万五千人,其中六千骑兵,每月光粮草就得五万石,军饷要六万两,这点物资根本不够用。” “贤侄,这已是本官尽力争取来的,见好就收吧。”李恒茂压低声音,朝着北边指了指,“以你唐州军的本事,去嵩州抢一把不就有了?嵩州可是富裕地方,实在不行再往河南府挪挪,还愁没补给?” 如今这情况,说是“出兵”,其实跟“奉旨抢劫”也差不多,抢的还是北元的地盘,朝廷自然不会多管。 武安君心里盘算着——大乾给的钱虽少,但至少短期内会帮他扛住北元的压力,不让对方全力来犯,也算是件好事。他面上故作犹豫,最终缓缓点头:“既然如此,那臣便接下这差事。只是大军调动非一日之功,还需些时日准备。”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一切由你做主。”李恒茂松了口气,“朝廷只有一个要求:打出气势来,让北元没法全力攻打积石州,给西路军争取时间救援王显忠。” 他不知道的是,李恒盛早已给了武安君五十万两白银,几乎掏空了李氏商行——武安君早就开始备战,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接下来几天,武安君一边忙着战前准备,一边好好招待李恒茂,可每当李恒茂提出要去军中看看,都被他婉言回绝。开玩笑——他在朝廷报备的唐州军只有不到一万人,可方城外的山谷里,藏着两万多大军,若是让李恒茂看到,岂不是露了马脚?这次招募新兵,他都是让各县分散执行,除了唐州军高层,没人知道真实兵力。 李恒茂也不急着走——按照赵牧的意思,他得等武安君正式出兵北上后,才能返回临安。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淮北三州的夏收开始了。今年的麦子收成不错,再过半个月玉米也要成熟,等高产水稻种下去,唐州军就再也不用担心断粮的问题了。 就在这时,情报司的消息送到了武安君手中:完颜图已开始围攻积石州,双方在怀羌城爆发激战,死伤无数。王显忠也不是易与之辈,直接夺了裴朔的军权,让其负责物资调度,随后将三万兵马分成三组,一组守城、一组备战、一组休整,交替轮换,硬是把北元军挡在了城外。 武安君掐着时间,估摸着双方伤亡都已过万,时机差不多了。 第二百二十章 势如破竹 武安君掐着日子算着,料想积石州那边,王显忠与完颜图的人马该已厮杀到伤亡过万——这等规模的伤亡,双方都已经骑虎难下,只能继续搏杀。 “伯父,小侄此番奔赴战场,短时间内怕是难有结果。朝堂之上纷扰多,您只需明哲保身,不必为我多言。”武安君骑在“乌云踏雪”背上,手指轻轻摩挲着马颈的鬃毛——这匹马还是李恒茂先前送的,他心里清楚,自己与大乾的决裂或许就在眼前,而李恒茂身在临安,稍有不慎便会被牵连。 李恒茂听得心头一暖,眼眶都有些发热:“贤侄放心!旁人只知本官此行是为儿子求前程,满朝文武多有这般心思,没人会起疑。若是战事不顺,你千万别硬撑,撤回来自保才是要紧!”在他看来,武安君都要上战场搏命了,还惦记着自己的安危,比朝堂上那些勾心斗角的人暖心百倍——终究是自家人,贴心。 “那伯父保重,小侄这就上路了!”武安君一抖缰绳,“乌云踏雪”吃痛,猛地往前冲去,身后亲卫左右营的骑兵紧随其后,马蹄踏在地上,扬起一阵滚滚烟尘。 李恒茂站在原地,望着那绵延不绝的队伍,心里也说不清到底有多少人——武安君说有一万将士,外加万余青壮民夫,看这规模,倒也能对上。 唐州军一路浩浩荡荡,直接穿过伏牛山,杀向鲁山县。北元在鲁山的关卡只有数百人驻守,见唐州军阵仗浩大,哪里敢抵抗,丢了关卡就四散奔逃——这点人手,连塞牙缝都不够,如何能挡住一眼望不到头的大乾精锐? 鲁山县本就被唐州军驻守过,将士们对这里的道路熟得像自家院子,武安君索性不绕远路走邓州,直接带着队伍北上汝州。 汝州的官员们吓得魂飞魄散,以为唐州军要攻城,连忙派人快马加鞭往开封府送信:“大乾军又打过来了!” 可让他们意外的是,唐州军连汝州的城门都没看一眼,径直朝西北方向开去——他们的目标,是嵩州的州治伊阳城。 与此同时,郭进率领邓州军冲破北元的关卡,直奔长水、永宁二县。按照武安君的军令,他必须在十日之内拿下这两县,还得把邓州军扩充到五千人以上。郭进心里盘算着,先北上拿下永宁,与伊阳的唐州军互为犄角,到时候长水成了孤城,说不定不用打就能让守军投降。 唐州军中,那些绵延数里的战车都被伪装成了普通马车,车上的火炮暂时藏在车厢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抵达伊阳城外后,武安君没有半句废话,直接下令将城池围得水泄不通——连“围三缺一”留条退路的常规战术都懒得用,就是要断了守军逃跑的心思。他现在最缺的就是钱,而伊阳作为嵩州州治,富庶异常,这里的财富,他势在必得,必须全留给唐州军。 嵩州知州许明辉站在城头,看着唐州军在城外有条不紊地垒起炮台,心一下子凉了半截。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嵩州军主帅花都尒次,声音发颤:“花都将军,这可如何是好?”他在心底把死去的张亥骂了个遍——武安君放着汝州不打,直奔嵩州,显然是之前张亥招惹对方的事,结下了梁子。 “许大人放心!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本将定要把敌军拦在城外!”花都尒次拍着胸脯,语气满是自信。他本是草原贵族出身,之前张亥兵败被杀,他才捡了个便宜,当上嵩州军主帅兼防御使。北元成立嵩州军,本就是为了重修防线,防备大乾北伐,如今军队刚成立不久就遇上战事,花都尒次只觉得这是天赐良机,正好用来证明自己的实力。 许明辉看着他斗志昂扬的样子,暗自叹气——朝廷到底从哪儿找来了这么个草包?对面可是大名鼎鼎的唐州军,多少北元名将都死在武安君手里,就凭他这点能耐,怎么可能挡得住? “许大人莫要看对方人多势众,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花都尒次没看出他的心思,还在侃侃而谈,“如今我城中有精兵三千,再加两千青壮,足有五千人马。对方就算真有五万大军,也不该这么自大的围城!看本将如何破敌!”他连基本的军情都没摸清,就敢大言不惭,在他看来,唐州军不过是虚有其表。 “花都将军神勇!下官这就回去组织人手,调配守城物资,守城之事,就全拜托将军了!”许明辉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多说无益,不如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花都尒次摆摆手,对许明辉的识趣很是满意——等自己打退了唐州军,定然能再进一步,到时候在中都也能挺直腰杆。 说起来,这花都尒次并非草原显赫贵族之后,他父亲只是中都少尹,靠着攀附右丞相秉德的门路,才混得一席之地。之前最有希望接任嵩州军主帅的张亥兵败被杀,嵩州城防空虚,秉德急需有人来填这个缺,花都尒次的父亲花了大价钱疏通关系,才给他谋到了这个实缺。 花都尒次在中都禁军中混了多年,资历倒是不浅,可实战经验几乎为零,对唐州军的战力根本没有直观认知,只当对方是普通的大乾军队。 不过,花都尒次虽说草包,倒也在禁军中厮混过,还读了些兵书,当即开始安排守城事宜——强弓、劲弩、投石机,但凡能用得上的守城物资,全都搬到城头上,半点不敢含糊。 可让他郁闷的是,唐州军根本不急于攻城,只是按部就班地做着准备。在距离城墙一里地的地方,一座高三丈、宽三十丈的高台拔地而起;在这座高台两百步外,另一座高台也渐渐有了雏形。高台前面,数不清的工匠正在搭建木质通道,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为了抵御城头攻击,方便后续攻城用的。 “投石机!床弩!给老子打!”花都尒次一眼就看穿了唐州军的意图——他们是想先填了护城河,这些通道就是为了掩护填河的士兵。 可北元的投石机和床弩在这个距离上,根本没什么准头,全靠蒙。唐州军将士连理都没理,只顾着加快速度推进通道。 唐州军的工匠显然早有准备,通道搭建得像搭积木一样:先在地上打好孔洞,把粗壮的木料插进去,再卡上横向加固的木料,铺上顶部的木板,最后用楔子固定——一节能防落石的通道,很快就完工了。 明明早上还在一里地外,到了下午,通道就推进到了百步以内——再往前,就进入城头弓箭的射程了。 “弓箭手准备!”花都尒次咬着牙,不信唐州军能一直滴水不漏——百步之内,城头居高临下,一个齐射,定然能让对方伤亡惨重。 可他的弓箭手刚到位,唐州军的重盾兵就从通道里钻了出来,把修建通道的工匠护得严严实实。 “射!”花都尒次心里憋着火,可也不得不承认,唐州军确实有点东西,几乎把所有情况都算计到了,没给他留下任何可乘之机。 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传来,北元的羽箭不是被重盾挡住,就是射在通道的木板上,连一个唐州军士兵都没伤到。 就在通道稳步朝着护城河推进的时候,通道之间还横向用沙袋修筑了战壕,唐州军的弓箭手陆续进入战壕,只是暂时藏在沙袋后面,等待进攻的命令。 看着太阳一点点沉下去,花都尒次也觉得唐州军不太好对付,好在今天总算熬过去了,明天就能见真章,看看唐州军到底有多少成色。 可第二天一早,花都尒次站在城头,只觉得有一万头草泥马在心里呼啸而过——唐州军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之前大乾北伐,唐州军只是偏师,没被北元重点关注,除了北舞镇那一战,北元对唐州军最深的印象,就是火炮犀利。北元也摸索出了克制火炮的办法——用沙袋,能大大减少炮弹的弹射伤害,所以花都尒次早就让人在城头铺满了沙袋,就防着对方的火炮。 可现在,让他头疼的不只是高台上一排排的火炮,还有后面那些高达两丈多的攻城车——这些攻城车比伊阳城的城墙还高好几尺,一旦靠近城墙,双方只能面对面肉搏,落石、滚木这些防御手段,根本派不上用场。 “嘣!”一声巨响传来,高台上的火炮陆续开火,铁弹朝着城头倾泻而下。哪怕有沙袋掩护,可这么近的距离,火炮居高临下,准头极高,不少沙袋被铁弹砸穿,躲在后面的北元士兵惨叫着倒下。 通道里的唐州军士兵推着独轮车,不断把沙袋扔进护城河里——这套攻城模式,他们早就练熟了,动作麻利得很。 “射箭!给老子射!”花都尒次在城头怒吼,他知道,唐州军士兵露头扔沙袋的时候,就是最好的攻击机会。 大批北元弓箭手从箭垛后探出头,举起弓箭就往通道方向射去。可藏在战壕里的唐州军弓箭手也立刻反击,他们的任务就是掩护填河的同伴。 “不许停!接着射!”花都尒次红了眼,唐州军填河的速度快得让他绝望,之前的自信早就荡然无存。 就在这时,唐州军的战壕突然打开一个缺口,重盾兵掩护着工匠迅速下桩,不到两炷香的功夫,就搭建起一座炮台,还在炮台四周围上了沙袋。 不到半个时辰,城墙下就多了十几座这样的炮台,炮兵推着千斤炮入驻,随即朝着城头发起霰弹攻击——密集的铁砂朝着城头扫去,北元的弓箭手根本不敢露头,守城的压力一下子大了起来。 守城的北元士兵既要防备高台上的重炮,又要躲着城下的霰弹和羽箭,在花都尒次的催促下,只能胡乱把箭射出去,至于能不能射中目标,根本顾不上了。 “一天!就一天!护城河就被填平了!花都尒次就是头猪!还跟本官谈兵法?这是哪家的兵法?他花都家的兵法吗?”夜色降临,许明辉登上城头一看,心彻底凉了,下了城就忍不住咒骂起来。 “大人,小声点!可别被人听去了!”师爷陆景行赶紧拉住他,四处看了看,确认都是自己人,才松了口气,“如今正是紧要关头,若是内部闹了矛盾,这城就更守不住了。” “有什么好怕的?左右都是一死!”许明辉摆了摆手,语气绝望,“你看唐州军今天的战斗力,根本不是城中这些人能抵挡的。只要唐州军的精锐登上城头,咱们就彻底完了。” “大人,属下多嘴一句——唐州军又不是豺狼虎豹,何来必死之说?”陆景行凑近许明辉,压低声音说道,“据属下所知,唐州军在淮北三州,大部分官员都是以前的旧官。他们占了这么大的地盘,总得有人打理政务、征收赋税,您若是……” 许明辉心里一动,转头看向陆景行:“你是让我投诚?” “大人,咱们先回衙门再说!”陆景行左右看了看,示意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许明辉压下心头的怒火,翻身上马,朝着知州衙门而去。 一进衙门,许明辉就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下陆景行,还从腰间卸下宝剑,紧紧盯着他——他实在想不通,这个跟了自己多年的师爷,怎么会生出投敌的心思。 “大人,属下一直忠心耿耿,您何以如此待我?”陆景行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解释。 “说!你是怎么跟唐州军联系上的?”许明辉把剑出鞘三寸,又猛地还剑入鞘——陆景行跟了自己多年,他不愿因为一点疑心就伤了和气。 “大人,属下确实没跟唐州军联系过。”陆景行松了口气,知道许明辉是怕自己当了内应,连忙解释,“昨夜有人找到属下,让属下劝您投诚,属下当时就拒绝了。可对方说,让您别急着拒绝,先看看形势再说。属下想着,多一条退路总是好的,就没跟您提。可今天看唐州军的架势,这伊阳城肯定守不住了!” 他哪里知道,武安君的作战意图连情报司都事先不知情——武安君只是让情报司重点关注嵩州、陕州、河南府三地,在关中构建情报网络。梅无剑或许能隐约察觉异常,却也想不到武安君的胆子这么大,直到发兵前一天,才通知梅无剑,自己要对嵩州、陕州和河南府动手。 第二百二十一章 谋夺军权 “你当真没有投靠唐州军?”许明辉将长剑缓缓归鞘,指节因方才的紧握泛着白。他在桌边坐下,长剑横在腿上,抬眼示意陆景行也坐——疑心虽减,却仍需最后确认。 陆景行苦笑着落座,指尖捏着袖口一角,语气满是无奈:“大人,属下跟了您这些年,手下连个能提刀的人都没有,离了您就是街头晃荡的草民,哪有资本去攀附唐州军?”这话半分不假,军权全攥在花都尒次手里,许明辉自己也只能调得动三班衙役和抄抄写写的胥吏,他一个靠笔墨吃饭的师爷,就算想投诚,也拿不出像样的筹码。 许明辉起身踱步,靴底在青砖地上踩出沉闷声响。窗外传来城头士兵换岗的甲叶碰撞声,更让他心焦:“如今城破是迟早的事,逃是逃不掉了。可投效唐州军也得有投名状——空着手去,人家凭什么给咱们留位置?” 换作往日,他总觉得北元根基稳固,投大乾是痴人说梦;可今日唐州军架炮筑台的架势,那推进如飞的攻城通道,让他脊梁骨发寒——或许投靠武安君,才是唯一的活路。 陆景行见状,凑近他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要融进夜风里:“大人,不如……杀了花都尒次,夺了军权!您要是能献了伊阳城,那位武大人定然看重您。唐州军如今地盘扩得跟吹气球似的,正是缺人手的时候,这机会错过了,可就再也没有了!” 许明辉脚步一顿,指尖在背后攥成拳。一边是跟着花都尒次等城破,做阶下囚任人宰割;一边是宰了这个草包,用他的人头换前程——两厢权衡,其实早有答案。 “先生,你去趟花都将军府,就说明日守城的物资调运还有些细节,得跟他当面商议。”许明辉声音沉了下来,这事拖不得,夜长梦多。 此时的花都尒次,正坐在府中堂屋,面前摊着张粗糙的伊阳城防图。他指尖点着城南的位置,对围坐的十几个心腹道:“唐州军的火炮和攻城车全堆在城南,明日我带主力守这儿,你们几个各领一队,把东西北三门盯紧了,别给他们可乘之机!” 虽被唐州军昨日的攻势震了一下,可他翻了两页兵书,又觉得有底气了——兵书上写着,守城能打出一比三的伤亡比,只要耗到唐州军死够五千人,对方必乱。毕竟伤亡过三成还能撑住的,那是传说中的精锐,唐州军再厉害,还能跳出兵法不成? “将军说得是!”一个亲信连忙附和,“不过那许明辉手里握着粮草,不如咱们跟将军一起去趟衙门,让他多给些好酒好肉,也给弟兄们鼓鼓劲!” 花都尒次一拍桌子:“好主意!走,跟本将一起去,别让那文官觉得咱们好欺负!” 许明辉在衙门后院等着,听见下人来报“花都将军带了十几个亲信过来”,脸色骤变——他原打算只带三五个心腹动手,这下对方人多势众,硬拼就是送死。 “快,把我藏在后院地窖里的那两坛汾酒搬出来!再把烤架上的羊翻个面,多刷点酱汁!”许明辉迅速调整神色,眼底闪过一丝算计。 花都尒次一进后院,就闻见股浓郁的肉香和酒香。他抬眼一看,篝火噼啪作响,架子上的肥羊烤得金黄油亮,油珠滴在火里,溅起阵阵火星;许明辉正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手里端着个白瓷酒碗,慢悠悠地抿着,活像个置身事外的富家翁。 “许大人倒是好兴致!”花都尒次心里窝着火,自己在府里愁城防,对方却在这儿喝酒吃肉,凭什么? 许明辉放下酒碗,脸上堆起笑,起身拉着他的胳膊:“将军说笑了,这酒再不放出来喝,怕是等城破了,就只能喂老鼠了。快坐,我一个人喝着也闷,特意请将军过来热闹热闹。”他故意没理花都尒次身后的亲信——战时请主将喝酒说得过去,连带着一群下属,就显得刻意了。 花都尒次端起酒碗,凑到鼻尖闻了闻,眼睛亮了亮——是上等的汾酒。他仰头喝了一大口,辣意顺着喉咙滑下去,浑身舒坦:“好酒!弟兄们,都找地方坐,别辜负了许大人的好意!” 亲信们早馋坏了,纷纷找石凳坐下,有的甚至直接蹲在地上,眼睛直勾勾盯着烤架上的羊。许明辉连忙让下人取来粗瓷碗,一一斟满酒。 烤羊刚端上桌,花都尒次就把厨师赶开,冲一个亲信使了个眼色。那亲信立刻从腰间摸出把短刀,刀刃泛着冷光。他手腕翻飞,刀光闪过,半柱香功夫,整只羊就被切成大小均匀的肉块,连骨头缝里的肉都剔得干干净净——一看就是练家子。 “来,大家伙儿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明日咱们在城头杀个痛快!”花都尒次端起酒碗,一饮而尽,酒液顺着嘴角流到脖子上,也不在意。 “下官祝将军旗开得胜!”许明辉端着碗附和,心里却冷笑——这花都尒次越张扬,越容易上钩。 两坛酒很快见了底,许明辉连忙起身,伸手按住酒坛:“将军,明日还要守城,酒喝到这儿就差不多了,别误了大事!”他算准了花都尒次不会听——对方正想在下属面前压自己一头,怎么会轻易停手? 果然,花都尒次把眼一瞪,挥手打开他的手:“许大人这是何意?这点酒还不够弟兄们漱口的!我们是在沙场上拼命的,不是你们那些吟诗作对的文弱书生,少啰嗦,再上酒!” “将军,这可不行啊!”许明辉故意皱起眉,转头看向那些亲信,“诸位兄弟,快劝劝将军,明日守城要紧!” 可那些亲信哪敢扫主将的兴?一个个低头喝酒,有的甚至还帮腔:“许大人,难得这么热闹,再喝几碗不碍事!” 花都尒次更得意了,冲亲信们摆了摆手:“你们去后院找找,许大人肯定还藏着好酒,别客气!” 亲信们立刻呼啦啦冲进后院,没多久就扛着三四个酒坛出来,有的甚至还撞翻了墙角的花盆,惊动了内室的女眷,传来几声怯怯的惊呼——他们根本没把许明辉这个知州放在眼里。 许明辉看着这一幕,原本还有的一丝愧疚,彻底烟消云散。他端起碗,指尖在碗沿摩挲着,杀心已决。 “许大人,你怎么光坐着?喝啊!”花都尒次端着酒碗,冲他扬了扬,酒液晃出碗沿,洒在衣襟上。 “下官……下官不胜酒力,再喝就要醉了。”许明辉装作不胜酒力的样子,眼神却在暗中观察——大部分亲信已经喝得面红耳赤,脚步发飘,可那个切羊的亲信,依旧眼神清明,握着碗的手稳得很,是个棘手的角色。 “许大人这是不给本将面子?”花都尒次把碗往桌上一放,声音沉了下来。他冲亲信们使了个眼色,十几个碗齐刷刷端了起来:“弟兄们,咱们一起敬许大人一杯!” 亲信们齐声应和,仰头把酒喝干,然后齐刷刷地盯着许明辉,眼神里带着胁迫——不喝,就是不给将军面子。 许明辉硬着头皮端起碗,喝了半碗,刚想放下,就被花都尒次一眼瞪住:“许大人,这就完了?咱们草原汉子喝酒,哪有只喝一半的道理?” 许明辉没办法,只能仰头把剩下的酒灌下去,辛辣的酒液呛得他咳嗽起来。 “这才对嘛!”花都尒次哈哈大笑,让人给许明辉满上,“许大人比那些只会耍笔杆子的软蛋强多了!” 一碗接一碗的酒灌下去,许明辉故意脚下发虚,身子一歪,朝着地上倒去。花都尒次也喝得不少,眼神有些迷离,可还是下意识地伸手,把他拉了起来:“许大人,你怎么这么不经喝?” “将军海量……下官是真喝不动了……”许明辉说着,突然捂着嘴,冲到旁边的花丛边,呕吐起来。他早有准备,用袖袍挡着,悄悄用手指抠了抠喉咙,把刚喝下去的酒吐了大半——只有保持清醒,才能动手。 看着他狼狈的样子,花都尒次更得意了,拍着他的肩膀:“弟兄们,再跟许大人喝一杯,咱们就回营!” 许明辉趁势抓起酒坛,往脸上泼了些酒,头发和衣襟都湿了,看起来更醉了。他摇摇晃晃地起身,对花都尒次道:“将军,下官……下官给您引路,送您回营。” 走到花都尒次身后时,他故意脚下一滑,身子朝着地上倒去。花都尒次下意识地伸手去扶,许明辉借着这个力道,猛地往他身上靠去——藏在袖袍里的右手,握着一把磨得锋利的短刀,顺着花都尒次铠甲的缝隙,狠狠刺了进去! 刀刃刺破皮肉,扎进心脏的瞬间,花都尒次瞳孔骤缩。他只觉得心口一阵剧痛,酒意瞬间醒了大半,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就看见许明辉迅速闪开,扑向旁边那个切羊的亲信——短刀一划,快得像道闪电,直接割断了对方的喉咙! 鲜血喷溅而出,溅了许明辉一脸。他抹了把脸上的血,声音陡然变得冰冷:“花都尒次已死!愿意归顺的,跟我走;想替他报仇的,就来试试!” 身后突然冲出七八个手持利刃的衙役,都是许明辉提前安排好的——这些人要么是家在伊阳的本地人,要么是被北元欺压过的汉人,早就憋着股劲。 “杀了他!给将军报仇!”花都尒次捂着胸口,鲜血从指缝里涌出来,他瞪着许明辉,声音里满是恨意和不甘。可话刚说完,他就眼前一黑,重重栽倒在地,再也没了声息。 那些亲信终于反应过来,纷纷抽刀扑上来。可他们本就喝得脚步虚浮,又没了主心骨,像群没头苍蝇。许明辉带来的衙役虽少,却个个清醒,刀刀往要害上招呼。没一会儿,堂屋里就躺满了尸体,血腥味混着酒香,让人作呕。 许明辉看着满地的尸体,深吸一口气,指尖还在微微发抖——杀人的恐惧还没散去,可他知道,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要想得到唐州军的重用,光杀了花都尒次还不够,还得掌控整座城的军权,献一座完好无损的伊阳城。 “把这些人的首级割下来,装在木箱里!”许明辉声音有些沙哑,“再给我找身干净的衣服,咱们上城头!”这一赌,赌的是他的命——赢了,就能在唐州军里站稳脚跟;输了,就是死路一条。 半个时辰后,许明辉穿着身干净的青色官袍,手里捧着个血淋淋的木箱,站在南门城墙下。火把把周遭照得如同白昼,密密麻麻的嵩州军士兵围了过来,手里的刀枪在火光下泛着冷光,眼神里满是疑惑和警惕。 城头上的风很大,吹得许明辉的袍角猎猎作响。他抬手,示意衙役打开木箱——十几颗血淋淋的首级露了出来,最上面那颗,正是花都尒次的,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士兵们顿时哗然,有人往后退了半步,有人握紧了刀,却没人敢上前。 “诸位兄弟,”许明辉的声音在夜风里传开,带着几分刻意的沙哑,“唐州军的攻城通道离城墙只有几十步了,火炮随时能轰开城门,这城,还守得住吗?”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看见不少人低下头——他们都看见了唐州军的架势,心里早就没了底气。 “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许明辉声音提了起来,“一,听我的命令,打开城门放唐州军入城,咱们不用再死人,家人也能平安;二,接着抵抗,等城破了,唐州军杀进来,咱们这些帮北元卖命的,还有活路吗?” 人群里开始有了骚动,有人窃窃私语,有人面露犹豫。 “许大人,我祝新知,愿带麾下弟兄听您的!”一个身材魁梧的都头突然站了出来,他手里握着刀,却把刀刃朝下——这是归顺的意思。他心里清楚,跟着花都尒次是死,跟着许明辉献城,说不定还能有条活路。 “好!祝兄弟是个明白人!”许明辉大喜,有人带头,剩下的就好办了,“你放心,只要归顺,我许明辉保你和弟兄们的安全!” “大人,我们也愿意听令!” “对,投降吧,反正也守不住了!” 越来越多的士兵放下了刀,有的甚至直接跪倒在地——他们本就是被北元强征来的,早就不想打了。不到一个时辰,南门的上千名嵩州军,就全被收服了。 许明辉让祝新知带着人守住南门,自己则捧着木箱,带着几个心腹小头目,快步走向东门——他要尽快把其他三门的军权也拿下来,好给武安君一个完美的“投名状”。夜色里,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怯懦,只剩下对前程的渴望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第二百二十二章 兵发河南府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伊阳城上,唐州军惊讶地发现,城门居然打开了。 风逸尘拉着许明辉的手,二人笑语晏晏,丝毫没有大战前的紧张感。 昨夜许明辉对花都尒次下手的时候,师爷陆景行就去寻风逸尘了。 情报司在伊阳城的最高长官就是风逸尘,自然藏得极深,陆景行始终没找到风逸尘的下落,直到风逸尘听闻城墙上的动静,才主动现身跟陆景行取得联系。 如今伊阳城大局已定,唐州军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伊阳城,许明辉乃是首功,风逸尘的功劳也不小。 武安君听闻此情形,亲自走到军营外迎接,对于这种主动投诚的北元官员,武安君是欢迎之至。 像许明辉这般,拿花都尒次等人的首级作投名状,又献城有功,以后只有一条路跟着唐州军走到黑了。 “许大人此番,有大功,本官欲以大人暂时统领嵩州军,随本官继续征伐,如何?”若是在以前,武安君肯定是说要禀明朝廷之后,再行封赏,但是如今却直接免去了,他在刻意淡化跟大乾朝廷的关系。 许明辉也敏锐捕捉到了其中的不同,心中暗自嘀咕,只怕这武安君,不甘心当一个封疆大吏啊! “自无不可,下官愿为先锋,为大军开路,只是,不知道大人,准备攻打何处?”许明辉也不管武安君准备干什么,反正他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洛阳!” 武安君脱口而出的两字,犹如一记重锤,不仅是许明辉,就连其他人也是心头一紧。 原本许明辉以为,武安君会朝着陕州或者汝州下手,但是没想到却是河南府。 河南府不比其他州县,府治所在的洛阳城,在前朝很长时间都是都城所在,剩下的时间也是充作陪都,地位不是普通州县可比。 可以这么说,一旦武安君打下洛阳,必然震动天下,给北元的刺激,仅次于拿下开封府汴京城。 “洛阳城池高大,易守难攻,又临近开封府,北元必然会大举增援。”许明辉希望武安君再考虑一下,眼下的唐州军,想要吃下河南府,恐怕难度很大。 “许大人,本官想要做的事,注定会有坎坷。若是连洛阳都拿不下,又何谈其他?洛阳城,本官打定了!”武安君并没有因为许明辉的话而有任何动摇。 武安君的野心很大,他要进军关中,那么淮北三州以及刚拿下的嵩州,随时就会面临北元的反扑。而他要想从容进入关中,那就要先把北元在中原的主力给予痛击,这样北元在短时间内,就无力进犯。 而且他在洛阳跟北元死磕,所有人都会以为他志在开封府,完颜图也不会急于从积石州退兵来跟他死磕。 从现在开始,武安君选择在洛阳跟北元决战,而完颜图则在积石州跟王显忠拼命。武安君若是能够先拿下洛阳城,便能从容入关中,跟完颜图一较高低。 “下官愿为大人先锋!”许明辉感觉到武安君的野心,当即请命。 “这个不急,三天之内,本官要对嵩州军进行整编,而你,需要做一件更有意义的事。嵩州本就富裕,大户也是不少,本官无意杀戮,却要供养大军,这些钱,就要这些大户来出。” “三天之后,至少十万两的白银,三万石粮食,充作大军后勤!”武安君可没打算一直从淮北三州运粮,淮北三州要等到秋收之后,才能有大规模的粮食结余。 此番初期的粮草,来自朝廷的供应,剩下来的,就得靠唐州军以战养战了。 如今伊阳城完好,官府仓库的物资自然归唐州军,但是更多的财富,却是藏在民间大户的手中,武安君必须把这些财富给搜刮出来。 “大人,只怕,会引起动荡!”许明辉吓了一跳,武安君这么做,是准备把嵩州大户的肉给割下一大半来,他们能肯? “动荡?那不是正好?所有产业都归官府,族中之人,带头得死罪,其他人送到矿上挖矿。许大人,你要明白,对于地方而言,改朝换代了,能过着安稳生活,已经是幸事,还敢讨价还价?” “古往今来,朝代变迁,有本官这么平和的?他们若是识趣,可以继续安稳在此生活,衣食无忧。若是不识趣,本官的刀,可不介意见血!” 武安君拍拍许明辉的肩膀,对方一时还没从父母官的角色转变过来,武安君已经是尽可能维持地方稳定,但是该抢的钱粮必须抢,否则战争如何继续下去? “这是战争,当初北元南下的时候,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当初兴化军在邓州的情形,想必你也有所耳闻,本官自认为,已经是格外优渥了。” “这件事,若是由你去做,应该可以少些杀戮。当然,若是你觉得为难,本官可以安排军中从事去做!”武安君这次攻打嵩州,可是将杨成和、温良司、邓宿这三位从事都带着了。 “大人放心,三天之内,顶给大人一个满意的答复!”许明辉深吸一口气,他知道武安君说的没错,他来办这事,应该是对嵩州百姓的伤害最小。 随着唐州军拿下嵩州的消息传到临安,武安君的名头再一次在街头巷尾流传,大有成为大乾第一武将的趋势。 如今朝堂上下都有些不知所措,虽然唐州军打胜仗是好事,但是这胜仗是不是打得太容易了些? 原本大家都以为,武安君在嵩州肯定要发生拉锯战,北元必然要增加兵力支援,但是这一切来得太快了,就这么突然投降了。 而且伊阳城投降之后,永宁县也被邓州军攻破,随即郭进直接率兵围住长水县,长水县令眼看州治伊阳都投降了,自然也没有硬撑的理由。 拿下两县之后,郭进也开始大肆搜刮,随即对邓州军进行扩军,补满五千人,这事之前武安君就交代过,邓州军充作偏师,尽可能减少伤亡的同时,扩大规模。 后期唐州军的兵源补充,会直接从邓州军中抽调,从而保持唐州军的战斗力。 在武安君的规划中,唐州军以后就是绝对的野战主力,无论是待遇还是装备,都是最顶尖的存在。唐州军就类似于大乾的禁军或者西凉的铁鹞子,必须牢牢抓在手里,今后再培养几支二流军队出来,类似于厢军。 并不是所有的作战任务,都必须要唐州军这样的精锐去执行,随着地盘的扩大,就需要有更多的军队进行驻守。 三天时间中,武安君把嵩州军抽调一千人,补充进辎重兵,然后再从唐州军中选拔一千人充入嵩州军,直接把从都头、队正、什长这些底层军官,全部换成唐州军士兵,从而保证武安君对这支军队的统帅。 以后这支军队虽然由许明辉任指挥使,可底层军官全部来自唐州军,从根本上断了他会起不该有的心思。 而在许明辉报上来的有功名单中,武安君直接进行考校,选拔两人进入唐州军任副指挥,再把唐州军中的副指挥调入嵩州军任营指挥。 除此之外,武安君直接大手一挥,按照立功表现,给予大批银钱奖励,用以收拢人心。 三天之后,嵩州军看起来还是那支嵩州军,但已经彻底成为了唐州军的附庸。 许明辉对这一切心知肚明,只要他没有叛变的心思,武安君的这些动作,对嵩州军有百利无一害。 “大人,所有的钱粮已全部入仓,这是清单!”许明辉总算赶在最后的时间赶来汇报。 “不错,辛苦了!从即日起,你为嵩州军指挥。明日一早,为大军前锋,直接攻打洛阳!”武安君点点头,这次许明辉办得漂亮,上来就拿最大的家族杀鸡儆猴,后面则一帆风顺。 “末将遵命!”许明辉的嵩州知州一职丢了,却没有丝毫不快。 眼下的武安君显然雄心勃勃,只有掌握兵权,才能在战争中快速积累战功,从而快速提升。 夏收刚过,唐州军挥师北进,以嵩州军为先锋,邓州军为偏师,共计大军四万,号称八万之众,进入河南府。 北元的南京留守完颜峤,即刻下令京西军跟克淮军西进洛阳进行救援,独留振武军留守开封府。 如今的京西军跟克淮军都是重建不久,战斗力有限,但是眼下的中原,这三支军队就是北元最后的底牌。 当初来谷银奴因为贻误战机,在北舞镇被武安君重创,议和之后,携带部分精锐返回中都接受审查。完颜峤便以徒丹和辉跟乌骨啸风二人为正副指挥,加上他们麾下士兵重建克淮军。 京西军当初被打残之后,便由石抹翰为统领,在之前大乾北伐中,被谭良弼打得节节败退,却始终保持主力未受损,反而收拢大量精锐逐步壮大。 当初兴化军谭良弼北伐,所过之处掘地三尺,实际上石抹翰也有份。 石抹翰眼看守不住,都是抢一把就跑,有了钱粮,自然能够买到战马,招募勇士,所以石抹翰虽然屡屡战败,却还能坐大。 如今石抹翰麾下的京西军,有骑兵六千,步兵八千,已经完全超出了一万的员额,这便是石抹翰的本事。 反观克淮军,如今勉强有一万人,但骑兵才堪堪两千之数,步兵中一大半都是新招募的,着甲率更是低得吓人。 “此番救援洛阳,我们兄弟以将军马首是瞻!”乌骨啸风比起徒丹和辉,明显更加善于交际一些。 “好说!好说!二位将军皆是俊杰,本将已经垂垂老矣,战阵搏杀比不得二位将军,但是自问多吃了几年羊肉,见识还算不错。”石抹翰哈哈一笑,显然很是受用。 徒丹和辉跟乌骨啸风,都是出自草原将门,而石抹翰就是个普通小贵族,好不容易才靠资历成为一军主帅。如今能够得到两位草原将门之后的尊重,自然感觉扬眉吐气。 “石抹将军,军情紧急,我们当紧急赶赴洛阳才是,何以观将军,似乎并不着急?”乌骨啸风问出了内心的疑惑。 军情传到开封府,完颜峤便紧急调动他们西进,但是石抹翰显然并不着急。 徒丹和辉有心让克淮军先走一步,可又怕跟京西军分开,导致被唐州军各个击破,这才跟乌骨啸风来这里探探对方的口风。 “本将行事,向来谨慎,让二位将军笑话了!”石抹翰轻捋胡须,他正是靠着这份谨慎,才一步步熬到如今,其他人都死了,自然就轮到他出头了。 “战争不是儿戏,谨慎些也是应有之义!”徒丹和辉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他倒是想听听,石抹翰到底是为何如此谨慎。 “二位将军,洛阳不比其他地方,城墙高大,又引洛水环之,绝非短期内可以攻克。若是敌军起了围点打援的心思,我们就成了对方的目标。”石抹翰面露微笑,洛阳不急着救,得先保证己方不被对方歼灭才是。 “世人皆知,我大元骑兵所向披靡,南乾暗弱,只能据城而守,是以,我大元军队向来横行无忌。但是如今不同,我等面对的是唐州军,对方同样拥有一支强悍的骑兵,若是不小心中了对方的算计,只怕要折损不少!”石抹翰之前跟唐州军打交道不多,但是对方彪悍的战绩,让他心有戚戚。 按照石抹翰得到的消息,唐州军至少拥有一支数千人二弟精锐骑兵,当初骑术还差点意思,如今在那些投降的草原骑兵帮助下,应该已经脱胎换骨。 再加上唐州军的精良装备,这支骑兵绝对不可以小觑。 以前北元骑兵在中原,根本无惧一切,凭借着绝对的机动力,就算大乾军队有埋伏,也可以从容撤离。 “石抹将军,以京西军的战力,加上我克淮军,若是野外跟唐州军相遇,只怕倒霉的是他们才是!”乌骨啸风有些不以为然。 当初在北舞镇,唐州军是凭着火炮死守城池,再加上最后突如其来的大火,才让来谷银奴败北。 唐州军实力确实不容小觑,但是毕竟规模小,如今的唐州军,也跟他们一样,大半都是新兵,战斗力也不会太高。 “小心驶得万年船,不过是多放些探马,放慢些脚步而已。就算晚一两天抵达洛阳,将士们能多留些力气。”石抹翰笑笑,到底是年轻气盛啊,只要能够平安抵达洛阳就好。 乌骨啸风看了一眼徒丹和辉,知道石抹翰已经拿定了主意,便不再多言。 石抹翰早在巩县就渡过洛水,沿着洛水北岸直奔洛阳,根本不给唐州军半渡而击的机会。 “将军,前方出现大规模军队,在瀍河西岸列阵!”石抹翰一行刚到白马寺附近,探马就迅速来报。 “瀍河?不知所谓,继续多派探马,绕过瀍河,查清楚到底有多少敌军,再绕道去打探洛阳的情况。大军就地扎营,今夜就在白马寺过夜!”石抹翰暗道果然不出所料,这唐州军是起了围点打援的主意。 既然如此,他就不能如对方的意,准备隔河对峙,看看对方的动静。 “二位将军,今夜我们就夜宿白马寺,如何?”石抹翰看着赶来的乌骨啸风跟徒丹和辉,邀请二人一同前往。 “也好!”徒丹和辉点头,既然说了以石抹翰马首是瞻,那就要言出必践。 “哈哈,这白马寺,在前朝,那可是大名鼎鼎,女帝也频繁往来......”石抹翰打马朝着白马寺行去,不由地说起白马寺的过往秘闻。 第二百二十三章 隔河对峙 白马寺在前朝,屡次接受朝廷大手笔封赏,方圆数千亩的土地,皆在白马寺名下。数千亩土地的产出,再加上信徒的香火钱,白马寺堪称富得流油。 哪怕改朝换代,无论以前大乾还是北元,都对这些出家人网开一面,极为优渥。 这些僧人都是让百姓把今生的痛苦视作前世的孽障,只有受了足够多的苦,才能往登极乐。上层统治者最怕的,就是底层的百姓揭竿而起,只有愚民的手段,才能让老百姓在缺衣少食的情况下,继续当一个顺民。 当初汉武帝为何罢黜百家,独尊儒术?那是因为儒家主动变革,满足了帝王的需求,推崇礼教,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大家各自安分守己,底层百姓心甘情愿接受所有的困难,而不是跟陈胜吴光一般,喊出王侯将相令有种乎。 儒家变革之后,通过所谓的微言大义,把自己的理论冠以圣人之名,无往而不利,从那一刻开始,儒家也就偏离了原本的轨道,彻底沦为封建统治者的工具。 “速速去把方丈请来!”石抹翰刚进寺庙大门,就对着一旁的小沙弥吩咐道。 在石抹翰惊讶的目光中,只见两名年轻僧人搀扶着额一个老和尚,一瘸一拐地朝着自己走来。 “老衲慧觉,见过各位将军!”老和尚看向石抹翰的眼中,带着一丝畏惧。 “慧觉大师,何以这般?”石抹翰带着一丝不解,这可是白马寺方丈,怎么落魄至此? 石抹翰虽然是第一次来白马寺,但对慧觉方丈的名头早有耳闻,那可是在中原出了名的高僧。 “那、那唐州军,他们冲撞佛祖,不守礼法,对我等痛下杀手啊......”慧觉大师老泪纵横,活了这么多年,还没遭过这种罪。 平日里作为高僧,去到哪里都被人礼敬有加,俨然是佛祖的代言人,可那些唐州军士兵,居然没有丝毫敬畏之心。 “什么意思?唐州军来过白马寺了?”石抹翰面露惊讶,没想到唐州军动作这么快,显然是过了河又退了回去。 “就在前天,来了一队精锐骑兵,把这寺中的东西抢了个精光。老衲出来阻拦,也挨了不少棍棒......”慧觉想起当时挨得揍,现在还觉得痛得厉害。 “他们就不怕佛祖降罪?”徒丹和辉有些想笑,他本也不信漫天神佛,没想到唐州军做得更绝。 “我佛慈悲,只是不愿与他们计较罢了!”慧觉话到嘴边,又改了主意,万一这些北元将领,真的让他请佛祖降罪,他该怎么办? “也罢,今夜我等就在寺中借宿,速速准备些可口的斋饭!”石抹翰摆摆手,扶着腰刀就往里面进。 原本这佛门清净地,是不让携带利刃入内,可一想到之前唐州军的所作所为,石抹翰也没了敬畏之心。 唐州军虽然抢劫很彻底,却终究留下了够他们吃的粮食,不过小半个时辰,石抹翰便跟徒丹和辉还有乌骨啸风就吃上了白马寺的斋饭。 “二位将军,如何看这唐州军?”石抹翰示意二人一起吃。 “那唐州军好生奇怪,若说准备半渡而击,瀍河也太浅了些。大军若想渡河,可以轻松架起数十座浮桥,甚至绕道上游。”乌骨啸风夹起一块斋菜,味道还真不错,这些和尚闲来无事,倒是懂得享受。 “我二人见识浅薄,正要仰仗石抹将军指点!”徒丹和辉跟乌骨啸风也是差不多意思,瀍河最多稍微限制了一下骑兵,只要步兵先过河列阵,便能给骑兵足够的空间。 “以本将看来,唐州军占据地利,我们当以稳妥为上!二位将军,眼下唐州军大举与我等隔河相对,必然无力攻占洛阳城。他们劳师远征,连寺庙都抢,必然粮草不丰。” “二位将军,我等背靠开封府,粮道稳固,物资不缺。若是他愿意这般对峙,本将求之不得!” 石抹翰显然不想跟唐州军死磕,大家就隔河对峙,看究竟谁能耗得过谁。 “临行前,王爷交代我等,尽快救援河南府!”徒丹和辉面色有些尴尬,他们两三万精锐,难道就止步于此? “救是必须要救的,但是却要打探清楚对方的动向,伺机而动,而不可盲目前行,中了对方的诡计。我等有稳固的大后方,唐州军却是孤军深入,不可持久!”石抹翰笑着摆摆手,显然不为所动,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便是这个道理。 唐州军战斗力强悍,贸然与其展开野战,胜负只怕在五五之数。既如此,何不静待良机? “将军所言甚是,我克淮军上下,都听从将军调遣!”徒丹和辉虽然觉得石抹翰太过谨慎了些,可如今克淮军战斗力弱,必须依附于京西军。 “无妨、无妨,二位将军,你我同心协力,此番必破唐州军!”石抹翰抹了一把胡须,他就不信了,唐州军有什么跟自己对峙的本钱。 第二日,武安君骑马立于高处,只见北元军队并无渡河的意思,反而沿河水布防,提防唐州军渡河。 “大人,这北元大军,显然也想要据河水而守,令我等进退两难!”杨成和一眼就看破了石抹翰的意图。 “无妨,既然他要等,那就让他等好了。传令给邓州军跟嵩州军,尽快攻破城池,来洛阳汇合!”武安君嘴角微微上翘,他不知道北元军在等什么,但是他在等郭进跟许明辉的捷报。 武安君孤军来此,为的就是把北元军挡在洛阳城之外。若是这支北元精锐进了洛阳城,没有五万人马,想拿下洛阳城就是做梦,这还是因为唐州军拥有强大的攻城器械。 石抹翰所言不错,孤军深入的唐州军,根基不稳,极易生变。所以武安君才让郭进跟许明辉充作偏师,收复沿途县城,等到这两支偏师跟他汇合一处,才是唐州军的最强状态。 石抹翰并没有完全闲着,而是从上游派出大批的精锐斥候,一面试图跟洛阳城中守军取得联系,另外一面试图对唐州军粮道发起攻击。 “废物,都是废物!”河南府知府唐守墨得知大军止步不前,气得破口大骂。 唐州军在城外,只留了数千人,便断了洛阳城跟外面的联系。 唐守墨心有不甘,洛阳城中有守军两千,外加三千精壮,若是寻其薄弱之处逐一击破,未尝没有破敌的机会。 但是唐州军主力就在不远处,特别是骑兵,几乎半个时辰就能杀到洛阳城下,这便是唐守墨不敢轻动的缘由。 若是石抹翰带领北元军精锐,朝唐州军发起攻击,唐守墨便能出城清缴城外唐州军士兵。 唐州军留在每座城门的士兵,不过区区千余人,若是唐守墨聚集精锐一鼓作气,必能将其击溃。其他城门守军就算赶来,也不过来送人头罢了。 这种唾手可得的军功,居然因为石抹翰等人踯躅不前而丢失,这种郁闷让唐守墨不得不破口大骂。 “大人,城外探子以弓箭射进来一封信!”亲卫从一名士兵手中接过书信,递到唐守墨面前。 唐州军虽然驻军在瀍河,但是北元探马可以轻易绕道上游,突破唐州军的阵地,跟洛阳城取得联系。 如今的洛阳城,只是城门被封堵,探马可以轻易接近城墙,跟洛阳守军取得联系。 唐守墨打开信封,果然是石抹翰手笔,让他务必稳定城中形势,据城固守,万不可出城一步,以免中了唐州军的诡计。 “胆小如鼠之辈!”唐守墨将信件撕得粉碎,若不是因为对方踯躅不前,他岂会窝在这城中? “取笔墨来!”唐守墨挥毫而就,让人再以弓箭射回去,带给石抹翰。 白马寺中,石抹翰连着吃了两顿斋饭,也觉得没意思,干脆让人烤了一只羊,就在这佛门清净地吃了起来。 “石抹将军,佛门乃清净地,将军若是想吃肉,不妨移步寺外!”慧觉大师一瘸一拐走到石抹翰跟前说道。 “大师是觉得,有些事,唐州军做得,我京西军做不得?管好自己的腿吧。”石抹翰毫不客气瞪了慧觉一眼,自己是不是太好说话了些,让这些和尚觉得可以跟自己讨价还价? 徒丹和辉拿着信件进来,正好撞见这一幕,当即让人把慧觉请了出去,倒也免去了尴尬。 “石抹将军,这是洛阳知府唐守墨的信!”徒丹和辉将信件递到石抹翰手中,为了表示自己以对方马首是瞻,徒丹和辉连信件都未曾打开。 石抹翰打开信件,面上露出一丝不屑,这个唐守墨,居然还想要跟自己里应外合,夹击唐州军。 “徒丹将军,你看看,这唐知府,是否可笑?唐州军既然没有攻城的打算,那我们就等,看看他到底卖的什么关子!”石抹翰把信件递给徒丹和辉,显然对唐守墨的话不屑一顾。 “石抹将军,若是内外夹击,倒也是不错的方法!”徒丹和辉看着唐守墨的信件,跟他的想法倒是不谋而合。 眼下他们的兵力跟唐州军在伯仲之间,而唐州军又要分兵驻守洛阳城,若是唐守墨能够配合攻击唐州军,那么他们就能取得兵力上的绝对优势,从而增加战胜的概率。 “徒丹将军,你不会真的以为,唐守墨会与我们一道出兵吧?”石抹翰把信件放在烛火上点燃,随即扔在地上烧成灰烬。 “石抹将军的意思,难道这唐守墨已经投了南乾?应该不会吧,据本将所知,唐守墨的家眷,可都在中都!”徒丹和辉眉头紧皱,唐守墨可是河南知府,在整个中原的文官体系中,算是级别不低了。 若是连唐守墨都这般轻易投了南乾,传出去只怕会造成大范围的震动。 五品知府,在中原地区已经是文官之最,再往上那就是南京留守完颜峤了,集中原军政大权于一身的存在。 “投敌倒是不至于,若是本将没猜错,他一定是希望,我们率先发起攻击,吸引唐州军主力。徒丹将军,那样一来,就是你我以麾下将士的性命,替他唐守墨作跳板了。”石抹翰显然看透了唐守墨的意思,什么同时举兵,简直就是笑话。 “王爷那边,今日已经派人来催促,若是迟迟不动,只怕难以交代。”徒丹和辉往日里只管带兵打仗,哪里想到还有这些弯弯绕。 石抹翰的意思,唐守墨是想他们跟唐州军先打起来,最好把洛阳驻守军队都吸引过去,他们在后面成为奇兵,摘取胜利果实。 若是徒丹和辉自己,就算让唐守墨占些便宜也无妨,关键是能够击退唐州军。 “徒丹将军,你我麾下将士,跟着咱们,是想建功立业,衣锦还乡的,而不是来给他人作踏脚石。对方严阵以待,你我这般去冲阵,死伤定然不低,就算侥幸赢了,那又如何?” “主要的军功被唐守墨拿去,你我连洛阳城都进不去,只能指望王爷拨付赏赐,够用吗?”石抹翰嗤之以鼻,完颜峤才能给几个钱? 石抹翰早就看明白了,为将之道,就得捞钱,有了钱才有兄弟给你卖命,上面就算看不惯,也不得不倚重你。 “那,石抹将军以为,我们该如何做?”徒丹和辉感觉自己带兵打仗还行,这些弯弯绕绕就差了许多。 “我这就书信一封,让唐守墨伺机对城外的唐州军发起攻击,吸引唐州军注意力,我等也好趁机渡河作战。徒丹将军,我等若想渡河,自然少不了伤亡,若是洛阳守军能够吸引唐州军主力,哪怕只是一小部分,咱们也能轻松许多。”石抹翰面露笑意,唐守墨打的主意,他如何不知晓,既然如此,那就照本宣科好了。 拿到石抹翰信件的唐守墨,气得破口大骂,却又无可奈何。石抹翰直言,他们需要等待渡河良机,希望洛阳守军能够出城作战,吸引唐州军主力。 麻蛋,一个瀍河,宽不过两丈,深不过八尺,还能挡住三万大军? 唐守墨知道对方这是借口,可又无可奈何,但是让他贸然出城,吸引唐州军主力,那岂不是等于送死? 数万大军,隔着一条瀍河对峙,却出奇的平和,除了双方斥候在互相猎杀外,几乎没有其他的动静。 时间一晃过去五日,嵩州军攻克宜阳,除去留少部分人员驻守,许明辉亲自带领嵩州军主力北上,与唐州军汇合。 邓州军已经攻破渑池,大军正朝着新安县开拔。 石抹翰看着斥候传递来的消息,心中一阵发虚,他没想到,唐州军居然有两支偏师,显然河对岸的唐州军主力,就是在等这两支偏师前来汇合。 “石抹将军,不如我们立即渡河,再等下去,只怕形势更加不利!”乌骨啸风也急眼了,搞了半天,人家是在等援兵,那么他们在等什么? “本将定要参那肃遏卫一本,不是说唐州军只有万余人吗?这对岸跟洛阳城下,就有两万多人,那其他人哪里来的?”石抹翰气得跳脚,他之所以稳坐泰山,就是因为知道唐州军不会有援兵。 但是最新探马传回的消息,唐州军居然有两支偏师,一支明日就能到洛阳城附近,另外一支也在距离洛阳不过二十里地的新安县,这让他怎么办? “石抹将军,以本将看来,这些人马,应该是临时拼凑而成,大部分都是新兵,战斗力有限!”徒丹和辉也很郁闷,搞了半天,敌人在等援兵,而他们就跟傻子一样,在这待了五六天。 “二位将军,明日一早,渡河!”石抹翰虽然心有不甘,但是再等下去,显然唐州军的实力会进一步加强。 “好!”徒丹和辉跟乌骨啸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对胜利的渴望。 第二百二十四章 阵斩敌将 次日一早北元军中大量的弓弩手被安排到河边,朝着对岸的唐州军发起攻击,随即二十多架浮桥同时被投入河中,潜伏在水中的北元士兵顶着压力,在河对岸下桩固定浮桥。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乌骨啸风看着已经在河对岸列阵的重甲步兵,这一切顺利的,有些出乎意料。 “现在不发动骑兵是对的,但是火炮呢?”徒丹和辉也觉得,唐州军太过安静,居然一直就以弓弩跟北元士兵对射,这不应该啊。 “管不了这么多,搭木桥,骑兵准备出击!”石抹翰很清楚,唐州军有火炮,但是火炮的杀伤力,并不足以让他们停下脚步。 大量扛着木桩的工程兵,沿着浮桥开始下桩,随即在木桩上搭建固定结构,更多的工程兵将木板扑上木制结构,直接以铁钉固定。 重甲步兵顶着箭矢不断往前推进,给身后的骑兵留下足够的空间。 “大人,战车真的不投入战斗?”汪志新跃跃欲试,他能够感受到战车冲锋的巨大战斗力,此时若是投入战场,可以给对方造成绝对的杀伤。 “他们还不配!传令各营,听候号令,火炮准备!”武安君沉着应对,只要今天把这支军队打残,北元在中原地区,只能处于守势,无力对他发起攻击。 “嘣!”的一声炮响,黝黑的铁弹猛地击中木桥,极其精准。 “来了!”徒丹和辉心中一个咯噔,果然火炮不会缺席,他对这个声音记忆犹新。 “嘣~嘣~嘣~”连续的炮响,几乎没有停歇的时间,所有的铁弹都对准了瀍河上的木桥。 “尽快渡河!重甲步兵往前顶住!”石抹翰暗道,果然,对方是为了半渡而击。 更多密集的炮声响起,唐州军阵地的虎蹲炮开始发威,大量密集的霰弹朝着重甲步兵覆盖。 石抹翰显然早有准备,重甲步兵配合重盾,可以有效抵御霰弹,却也死死压制住后面的弓箭手,让他们无法继续推进。 北元步兵无法继续推进,导致后方骑兵过河速度提不起来,火炮朝着木桥持续射击,哪怕不断修补,木桥也开始摇摇欲坠。 当第一座木桥垮塌,在骑兵中引起了一阵骚乱,他们很清楚,木桥垮塌意味着什么。 “快,重新搭建!”石抹翰在怒吼,木桥的垮塌,会导致骑兵士气大减,这就是半渡而击的威力。 哪怕如今大部分军队都已经过河,但是只要桥一断,这区区两丈的瀍河,就会成为他们心中的障碍。 随着更多的木桥垮塌,重炮也瞄准了骑兵密集的场所,每一发炮弹,都能收割骑兵的性命。 “集中火炮,轰开一条血路,骑兵准备冲锋!”武安君冷酷的发布军令,从对方决定渡河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唐州军确实有很多新兵,但是在科学的训练之下,对阵型已经有足够的掌握,对军纪的服从性,远超北元士兵。凭借火炮的犀利跟优势的地形,北元士兵想要突破唐州军阵地,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北元士兵唯一获胜的可能,就是绕行上游,凭借优势的机动力,寻找唐州军的薄弱处攻击,或者伺机入城,据城而守。 但是嵩州军跟邓州军的出现,彻底打乱了石抹翰的安排,他只能孤注一掷,选择强行渡河跟唐州军死战。 数十门火炮被集中起来,朝着重甲步兵一次齐射,原本密集的阵型顿时炸开一个巨大的口子。虎蹲炮迅速推进,面对举着重盾的重甲步兵难以建功的虎蹲炮,利用机动性,对后面的北元士兵进行收割。 “传令骑兵,冲锋!”武安君遏制住内心的悸动,继续发号施令。 以凌氏兄弟为首,唐州军骑兵从后面的山坡上出现,朝着步兵缺口处不断加速。 汉达索双眼微眯,握紧手中长枪,建功立业,就在今朝! “都列阵!随我冲锋!”刚刚过河的乌骨啸风立刻率领亲卫组织抵抗,北元最大的优势就是骑兵,如今被局限在河边反而危险。 乌骨啸风身边不过聚拢千骑,就朝着前方的唐州军反冲而去,就连挡在身前的北元士兵,也被无情撞开。 眼看骑兵成型,更多的北元骑兵赶过来依附,就好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石抹翰跟徒丹和辉牢牢盯着乌骨啸风,刚才若不是乌骨啸风当机立断,北元军就已经必败无疑。 乌骨啸风看着越来越近的唐州军骑兵,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屑,哪怕对方的装备更强,可这种临时训练的汉人骑兵,又如何跟他们这种自幼在马背上长大的人比? 两支骑兵迅速冲击在一起,双方不断挥舞着手中的兵刃,试图收割对方,让自己活下去。 不断有人从战马上栽落,但是双方都不敢有丝毫停留,只有坚持到最后的人,才能收获胜利的果实。 “汉达索,你这个懦夫!不配做草原的英雄!”乌骨啸风看见汉达索,举着手中的长枪就朝着对方刺去。 “士为知己者死!道不同,不相为谋!”汉达索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在北元军中,只有贵族才有站着说话的权利,而在唐州军中,他感受到了什么叫尊重,哪怕是普通士兵,只要遵守军纪,都可以自由地呼吸。 “乌骨啸风,我来会会你!”乌尔姆从另外一侧杀了出来,直指乌骨啸风。 跟汉达索不同,乌尔姆知道自己没有后路,想要在唐州军中树立自己的地位,就必须用战功来铸就。 “找死!”乌骨啸风大怒,这些昔日的北元军中贱卒,贪生怕死也就算了,居然敢朝自己舞刀弄枪。 乌骨啸风一个错身,弯刀直接朝着汉达索的腰间砍去,弯刀在铠甲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印记,却没能给对方造成丝毫杀伤。 如今唐州军中将领,全部换上了更好的铠甲,不仅更加轻便灵活,防护的范围也更广。 汉达索的前胸跟后背,都是一体成型的板甲,两侧腋下再以活动板甲相连,堪称刀枪不入。要想给这样的骑兵造成杀伤,最好的办法就是重兵器。 乌骨啸风转身又是一记长枪,直接荡开乌尔姆的长枪,随即直接朝着其胸口刺去。 枪尖在板甲上一滑,顺着乌尔姆的肩窝滑进去,但刚进去,就好似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 乌尔姆吃痛,用长枪猛地荡开乌骨啸风的长枪,随即打马就跑,乌骨啸风的战斗力明显比他要高出一截。 汉达索却丝毫不惧,挺枪来刺,却被乌骨啸风给避开,随即化枪为棍,狠狠砸在汉达索的胸口。 巨大的力道,直接让汉达索的胸甲凹下去一块,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 “车敬、卫骁,随我出击!”武安君站在高处,一眼就看到了无人可挡的乌骨啸风。 若是在地上,凌氏兄弟如今应该不惧此人,但是凌氏兄弟太重,骑术又差,根本碰不到乌骨啸风的边。 “不好!快,随我渡河,支援乌骨啸风!”徒丹和辉一眼就看见,武安君的中军动了,显然就是朝着乌骨啸风去的。 眼下的北元骑兵,正在乌骨啸风的带领下高歌猛进,武安君此时出动,显然就是朝着乌骨啸风去的。 正在冲杀的乌骨啸风,突然感觉一阵寒意逼近,好像被什么猛兽给盯上了一般。 一枪扎进身前唐州军士兵的咽喉,猛地一枪将其挑飞,这才瞧见后方一支骑兵在快速接近,为首之人全身笼罩在板甲之中,整个人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泽。 乌骨啸风能够感受到,那种寒意正是来自此人,在唐州军中,能够披挂这种铠甲的,应该就是武安君本人。 “跟紧我,随我上!”乌骨啸风知道,今天最关键的时候到了。 武安君杀来了,定然是因为北元骑兵已经取得了优势,可若是不能击败武安君,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武安君麾下的乌云踏雪乃是西域良驹,乌骨啸风胯下战马也同样不是凡品,双方都盯紧了对方,胯下战马也有感应,瞬间加速。 武安君连手背都被铠甲覆盖,只留冰冷的眼睛露在外面。乌骨啸风出自北元贵族,武安君并没有招揽的意思,杀了对方,北元骑兵崩溃,才是最好的结局。 武安君的长枪,在空中划过一种莫名的弧度,几乎超出了乌骨啸风的认知,以一种诡异的角度,避开了乌骨啸风的长枪。 融合了裂空枪法跟沉雷贯日枪的武安君,这一枪不仅奇快,枪尖蕴含的力道也是极大。 乌骨啸风只感觉腰腹间一阵刺痛,低头才发现,武安君的长枪已经将他整个贯穿了,而他的身体,在不由自主地腾飞。 “啸风!”徒丹和辉刚过河,就看见了这一幕,全身笼罩在铁甲下的武安君,一枪将乌骨啸风挑起。 “徒丹将军,大势已去,快回来,保存实力才是王道!”石抹翰在另外一边朝着徒丹和辉大吼道。 乌骨啸风一死,北元骑兵的崩溃就成了定局,一切都已无法挽回。最好的应对,就是尽可能把精锐撤回东岸,唐州军骑兵定然不会跨河追击。 武安君并没有因为乌骨啸风已死,就停下脚步,只见他猛地将乌骨啸风的尸体丢在一旁,带领麾下骑兵继续冲杀,直奔徒丹和辉而来。 北元阵型直接崩溃,徒丹和辉在亲卫的簇拥下,从木桥迅速后撤。 兵败如山倒,大量的北元士兵,甚至来不及从木桥过河,直接拆掉铠甲,从河水中游过去。 唐州军骑兵不断收割北元士兵的性命,沿着河岸迅速推进,把大部分渡河的士兵包围在其中。 渡过河的徒丹和辉,正想收拢溃兵,跟原本留在东岸的士兵重新组建防线,却突然发现,石抹翰居然带着亲卫骑兵先行一步,直接脚底抹油开溜了。 徒丹和辉看了慌乱的阵地,若是他此时也开溜,只怕这些士兵都会成为唐州军的俘虏。 “都起来,随我结阵!”徒丹和辉心下一狠,如今攻守易形,只要对方敢渡河,他就要让对方付出代价。 原本慌乱的北元士兵,看见持枪立马在大旗下的徒丹和辉,也渐渐稳定了下来,纷纷进入战阵,准备迎接唐州军的袭击。 武安君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能够在绝境中迅速组建阵型,徒丹和辉也是有胆有谋,可惜了,乌骨啸风已死,他跟徒丹和辉,已是不死不休。 “火炮支援,步兵渡河作战,骑兵收拢俘虏,清理战场!”武安君死死盯着河对岸,不把这支军队彻底打残,北元朝廷就不会安分下来。 他要给北元一次痛击,特别是开封府的完颜峤,让他短期内不敢再与唐州军交锋。 瀍河并不宽阔,却极大限制了唐州军的战斗力,骑兵跟炮兵都暂时无用武之地,双方在木桥上爆发了惨烈的攻防战。 唐州军虽然有更加优良的装备,但是却缺乏训练,大部分都是没参加过战斗的新兵,面对北元士兵的汹涌反扑,被一次次打退,留下大片的尸体。 武安君很冷静,百炼成钢,没有经历过战场的洗礼,这些士兵无论如何训练,都成不了精锐。 当更多的木桥被修复,虎蹲炮陆续被推送到对岸,唐州军总算能够站稳根脚,不断扩大己方的阵地。 徒丹和辉的嘴角显露出一丝苦涩,若是他还有精锐骑兵在手,此时冲击唐州军,必然能够大获全胜。可惜,大部分骑兵都折在了对岸,连带乌骨啸风,也永远留在了那里。 当武安君带领骑兵开始渡河,此战就成了定论,再没有一丝一毫回转的余地。 “将军,快走!”亲卫牵着马就要走,眼下他们还有数百骑兵,若是再不走,就全部折在这里了。 “本将不走,誓要跟敌人血战到底!”徒丹和辉大怒,一鞭子朝着亲卫抽去,他若是逃跑,跟石抹翰何异? “将军,不可意气用事,务必以军国大事为重。如今兵败已不可挽回,实非将军之过,务必保存实力,就算丢了河南府,也得守住开封府啊!”亲卫不顾徒丹和辉抽来的鞭子,任由其在脸上抽出一道血痕。 河南府已经救不得,若是徒丹和辉退回开封府,还能留有用之躯,保卫开封府。 越来越多的骑兵渡过瀍河,在武安君的指挥下开始列阵,徒丹和辉知道,自己就算冲过去,也无济于事。 “撤!”徒丹和辉痛苦的闭上双眼,从牙缝中说出这个字。 亲卫闻言,赶紧起身一巴掌拍在徒丹和辉的战马下,自己也迅速翻身上马,随着徒丹和辉迅速远遁。 武安君看着远去的数百骑,根本没有追的意思,这一战,除去逃走的一千多骑,全部被唐州军一口吞下,短时间内再也翻不起浪花。 “汉达索,乌尔姆,你二人各率骑兵绕后,把所有的逃兵都给我抓回来,一个都不许放走!”武安君看着后方已经开始溃逃的北元士兵,这些可都是最好的兵源,岂能放他们逃回开封府? 汉达索跟乌尔姆领命,方才他们被乌骨啸风揍得灰头土脸,若不是武安君相救,恐怕要命丧当场。 “狂风、你率兵紧随我身后,以冲锋为主,攻心为上!”武安君提着长枪,带着亲卫骑兵营,直接朝着北元阵地发起了冲锋。 “敌将已逃,投降不杀!”武安君一声大喝,乌云踏雪猛地冲入敌军阵地,长枪横扫,无一合之将。 凌川跟凌岳在河对岸羡慕的不行,但是武安君让他们在这里打扫战场,大量的战马跟北元骑兵被困在这里,这些可都是优等战马,买都买不到。 北元士兵回头一看,那帅旗下的身影早已不见,根本无心抵抗,纷纷朝着后方逃去。 唐州军步兵跟在骑兵身后快速推进,把北元阵地给切割包围,让对方无路可逃。 徒丹和辉一口气跑出二十多里地,直接跑到了偃师,准备明日从巩县过洛水回开封。 让徒丹和辉意外的是,石抹翰居然从后方现身,原本石抹翰先逃一个时辰,怎么也该在他前面才是。 再看一眼石抹翰身后的骑兵,好些都背着行囊,完全不是慌忙逃窜的样子。 第二百二十五章 围困洛阳 “徒丹将军,敌军势大,本将已经尽力了!”石抹翰有些尴尬,当时他见势不对拔腿就跑,独留徒丹和辉一人在那里支撑大局,做得有些不地道。 “石抹将军,我们还是想想,回去如何跟王爷请罪吧!”徒丹和辉面色有些苍白,几天之前,经过这里时,他们麾下足足有两万多人马,现在只剩下两千出头的骑兵。 “徒丹将军,以本将看来,我们不如将偃师给抢了,咱们也能拉起数千人马,总比这样回开封府来的好!”石抹翰倒是比徒丹和辉看得开,当初他一路兵败后撤,最后不是屁事没有。 这年头,打败仗没事,就看你有没有办法再给补救回来,只要你能再拉起一支人马来,上面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得靠你卖命呢。 “把偃师抢了?”徒丹和辉有些不可置信,偃师那可是自家地盘,石抹翰居然打算把偃师给抢了。 “徒丹将军,事不宜迟,偃师是肯定守不住了,谁去守?那些钱粮留着,都是资敌。咱们把钱粮给抢了,再招募青壮,拉起人马回去帮着守住开封府,这不是好事么?” “将军让咱们来救洛阳,现在洛阳是肯定救不了,这么回去估计难逃一死。但若是咱们带着数千人马回去,再打点一下关系,比如将军的叔叔徒丹武宿,那可是王爷跟前的红人......”石抹翰觉得,徒丹和辉这人挺好,就是不知道变通,与其留给唐州军抢,还不如自己先抢了,只可惜时间紧,抢不干净。 “你、这是把石桥店给抢了?”徒丹和辉明白了,怪不得石抹翰跑他后面去了,肯定是把石桥店那个镇给抢了。 “咳,时间紧,来不及招募人手,只是抢了些细软。依本将看来,唐州军没那么快上来,我们今夜就把偃师给抢了,连夜招募人手,明天就赶到巩县抢一把。等到渡过洛水,咱们也有数千人马,有钱有粮,咱们再招募些人手,驻守荥阳,以为开封府西边屏障,如此可保性命无忧!”石抹翰早就想好了,河南府是守不住了,那就退到荥阳。 只要他们能够迅速募集人手跟钱粮,就能够在荥阳站住根脚,就算唐州军来了,他们凭借城墙也能耗下去。 “那可都是我北元的子民!”徒丹和辉握紧了拳头,若是杀到敌军境地,纵兵劫掠也未尝不可,但如今要朝北元境内的百姓下手,这怎么说得过去? “马上就不是了!这些地方,你来我往的,换了多少回主人了?唐州军来了,人家照样种地纳税。你都留给唐州军,对方实力增强之后,恐怕你我更加奈何不得。” “自古两军交战,败的一方通常实行坚壁清野,以延缓敌军攻势。知道坚壁清野不?那是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别说人了,连狗都找不到。” 石抹翰直摆,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如今他们战败,就必须尽一切可能恢复实力,延缓敌军攻势。 “好,就依石抹将军之言!”徒丹和辉想起惨死的乌骨啸风,他必须尽快恢复实力,才能有机会报仇。 石抹翰跟乌骨啸风一进城,就先把县衙给控制了,让大小官员带路,所有的大户人家跟商铺,一个不漏,挨个搜刮一遍,连夜把钱粮往巩县方向送去。 至于青壮,看见就拉走,敢反抗就当场打死,还想要募兵的安家银子,做梦去吧! 武安君第三天才赶到偃师,这一次俘虏就超过一万五千人,在解决这个隐患之前,武安君根本不敢轻动。 如今武安君只是把其中所有大小军官都挑出来集中安置,普通士兵全部打乱安插在唐州军中,唐州军的规模已经超过四万人。 骑兵每营扩充到一千人,连带亲卫左右营在内,骑兵规模达到七千。步兵每营扩充到四千人,合计两万人,剩下全部编入辎重营,每营三千人,合计一万八千人,再加上战车营的一千五百人,这就是唐州军的全部规模。 偃师几乎被石抹翰收刮一空,不仅是城内的钱粮,就连城外的大户也没逃过他的魔掌,这份劫掠的功夫,武安君自愧不如。 当即率领骑兵先行一步,直奔巩县,看能不能拦住石抹翰。 武安君紧赶慢赶,尚未到巩县,老远就看起前方浓烟四起。 终究还是晚了一步,石抹翰不仅把巩县抢了个精光,临行前还放了一把火,把巩县烧得干干净净。 武安君有心救火,却无力回天,这么大的火势,他不可能拿自己麾下将士的性命开玩笑。 更让武安君窝火的是,洛水上大量的船只被集中在一起,随即也是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洛水阔达七八丈,最快的渡河办法,就是以船只首尾相连,在河面上形成一道浮桥。石抹翰这么做,显然是断了武安君想要快速渡河的打算。 石抹翰如此行事确实够狠,但是武安君也不得不佩服,确实彻底打断了他想要追击的念头。 “大人,城外还有数千老弱妇孺,怎么办?”邓宿小声问道,显然武安君这会心情不好。 杨成和留在瀍河那边清点物资跟人员,武安君将邓宿跟温良司二人带上,为的就是从各县搜剿物资,如今看来是用不上了。 “全部迁入偃师,由你落实,着偃师县令好生安置,不得有误!本官率大军先走一步,回洛阳!”武安君朝着洛水看了一眼,他的脚步,到此为止。 河南知府唐守墨原本还在城头,等着出城配合,却被突然出现的嵩州军吓得缩了回去。等到北元兵败如山倒的消息传来,他整个人都跟被抽空了一般,他知道,洛阳城,只怕是守不住了。 五万多大军,把洛阳城围得水泄不通,唐守墨站在城头,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大人,末将来迟,请恕罪!”郭进领着邓州军来的最慢,沿途连克两县,只要拿下洛阳,整个河南府都被唐州军收入麾下。 原本只有三州之地的唐州军,一跃成为掌控一府四州的存在,麾下人口跟地盘已经赶上了大乾其他各路,从这一点上,他已经可以跟淮西总管曾砚掰一掰手腕。 “快起来,你我兄弟,不必如此!”武安君一把将郭进抱起,如今的郭进多了几分威严,也多了几分杀伐果断,战争才是武将成长最快的手段。 “大人,如今大军围困洛阳,却围而不攻,每日耗费粮草极大。以末将看来,不如尽快攻城!”郭进刚起身,就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虽然沿途攻克不少县城,但是郭进很克制,除去官府的钱粮跟当地大户,其他是一概不碰,再加上扩兵,导致邓州军也不富裕。 “正要说起这事,本官以为,洛阳乃是重地,贸然以炮火相攻,难免损毁城墙。我欲以洛阳城为重镇,囤积兵力在此,以挡北元大军。”武安君目光扫过一众心腹,这是他第一次把自己的野心说出来。 “大人,不如由末将出面,说服那河南知府唐守墨来降!”许明辉知道,自己比起这些唐州军老将,资历太浅,哪怕出身高也无济于事。若是他能够帮助武安君不费一兵一卒拿下洛阳,这份功劳足以让他令武安君刮目相看。 “好!你可以先去试一试,成了最好,不成再以大军强攻。”武安君赞许地点点头,他正是这么个意思。 若是有一座完好的洛阳城在手,他再派驻一支重兵驻扎,就足以让北元畏惧,不敢轻易来犯。 “我知道,诸位一直在想,此战一切顺利,大军为何止步不前,继续攻打开封府!今天我就跟大家说一下,我的规划,看地图!” “大家请看,开封府无险可守,就算我们拿下开封,又如何?只要北元腾出手来,以大规模的骑兵南下,我们何以应对?北元目前精力被拖在东胡跟西凉,暂时腾不出手来。可只要北苑喘过这口气,我们拿什么抵挡十万铁骑?其中还有五千铁浮图?” “中原一马平川,最适合骑兵冲锋,除非能够拿下燕云之地,否则开封府无险可守!” “所以,我决定放弃继续东进攻打开封府,转而西进,拿下潼关,进军关中!” 武安君一席话,让所有人的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关中,那自古就是龙兴之地。若是武安君真的拿下关中,岂不是就有了割据的资本?他们这些最早就跟随武安君的唐州军老人,岂不是都要发达了? “大人,关中沃土千里,丁口数百万,这......”许明辉话到一半,又停住了,这泼天的富贵谁不想要?可也得有那个本事啊。 眼下就算拥有一府四州,这也才不到百万人口,就敢图谋关中之地? “西凉屡战屡败,能够守住关外苟延残喘,已经是万幸。大乾眼下巴蜀大乱,西路军被围困在积石州,北元主力被拖在东胡,中原军队刚被我等击败,此乃天赐良机!” “我们唯一的对手,就是关中的完颜图所部,以我计算,完颜图所部,最多也不超过五万人,就算临时从各州府抽调人员,也不可能超过十万人。” “以我唐州军的战斗力,完全有机会跟完颜图一较高下,只要击溃完颜图所部,把关中四关一封,就能把这片沃土牢牢握在手中。” 武安君的目光从众人的面上一一扫过,接下来的话他们没有说,但所有人都知道,一旦占据了关中,武安君就有了割据一方的本钱。 “末将愿为大人先锋!”郭进一阵心怀激荡,若是武安君真的成为关中王,他岂不是也能扶摇直上? “我需要郭兄为我镇守洛阳,保证一府四州,不对,再加上陕州,不可乱!”武安君面带凝重,除了郭进,没人可以担此重任。 “末将愿为先锋!”许明辉赶紧请命,此时不表忠心,更待何时? 之前许明辉就感觉,武安君或许有割据的野心,可也没想到,武安君居然敢图谋关中,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好!待到攻克洛阳城,杜老三,你与贺明挥师南下,由你驻守唐州,贺明驻守蔡州,不可有失!” 武安君知道,一旦进入关中,短时间就难以回转,他在三州之地,各州县只有少量的预备役。若是有人趁虚而入,必然会导致三州之地被战乱波及。 “卑职遵命!”杜老三跟贺明齐声应道,虽然很遗憾错失大战,却又感到一丝荣幸,能够让武安君放心把后方交给他们,这是莫大的信任。 “秋收之后,你们可以适当扩充兵力,若是有敌来犯,你们以固守为上,随机应变!”武安君也不知道,一旦他进入关中,大乾会如何应对。 但是可以想见,朝廷绝对不愿意坐视他吞下关中坐大,扯后腿就是必然。也许,很快他就要面临十二面金牌! 杜老三跟贺明对视一眼,心中了然,武安君说的来犯之敌,很可能来自后方。 “诸位,此战耗时日久,大家务必勠力同心,此番若能功成,本官绝对不吝赏赐!”武安君起身,他苟了这么久,总算可以挺直腰板搏一把了。 “末将遵命!” “卑职遵命!” “属下遵命!” 众人异口同声回道,现在他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只有同心协力,才能在这乱世闯出一片天地来。 为了给许明辉劝降造势,武安君把所有的火炮都集中到洛阳城北门,多达六十多门的重炮次第排开,黑黝黝的洞口瞄准了城头。在重炮的前方,两百多座虎蹲炮排成方阵,为的就是给城中制造压力。 在火炮阵地的后面,高大的攻城车正拔地而起,比起洛阳城只高不低。 唐守墨之前感觉,凭借洛阳高大的城墙,至少可以支撑月余之久,等待北元继续派援兵,可如今看来,恐怕根本坚持不到那么久。 “嘣!嘣!”火炮的一次齐射,数十枚铁弹朝着洛阳城头砸来,巨大的动静让城头守军纷纷变色。 他们早就听闻唐州军手中有火炮,乃是远攻利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如今唐州军中火炮,有一半都是新铸造的一千五百斤的重炮,威力远超以往。 正好一颗巨大的铁弹砸在唐守墨身前的城墙上,溅起的碎石打得守军四散躲避。 “唐大人,我知道你在城上,何不现身?”许明辉拒绝了武安君派重盾兵护卫的意思,独自一人步行走到护城河畔,对着城头喊道。 唐守墨从城头探出脑袋,看了一眼城下,居然是昔日的嵩州知州许明辉,二人平日里倒也有些往来,自然是认识的。 “许大人,你怎地在此?”唐守墨之前就知道许明辉投敌的事,如今也是明知故问。 “不瞒唐知府,说来惭愧,当时唐州军势大,本官困守孤城,不得已,降了唐州军。如今在武大人麾下充作前锋,统帅嵩州军,所以出现在这。”许明辉嘴上如此说,面上却无半分尴尬之色。 如今唐州军势如破竹,轻易击退开封府过来的援兵,足以证明当初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许大人今日,只怕是来当说客的吧?”唐守墨眼睛微微眯起,他也不想绕弯子,许明辉独自出来,显然不是为了跟他叙旧。 只是这许明辉倒是命好,投降唐州军还能独立统领一军,比起之前当个知州还要高上几分。 “在下在大人面前,自告奋勇起来,为的是劝唐大人开门投降,莫要再作无畏的牺牲。”许明辉缓缓点头,当初他也是在唐州军的绝对攻势下,不得不投降。 大家都是聪明人,没必要藏着掖着,直接谈条件多好。 “许大人,本官世受皇恩,岂能轻易投降?如今只有死守洛阳,以报君恩!”唐守墨心中暗叹,他家眷都在开封府,这会肯定已经被完颜峤控制了,若是投降,只怕满门抄斩。 虽说唐州军战斗力彪悍,可他死守城池,家眷一定会受到优待,自己也不一定会死。 “唐大人,战火无情,你得为城中守军还有百姓考虑。一旦战火起,多少人要命丧当场?大军入城,又是何等景象?”许明辉双眼微微眯起,他没想到唐守墨居然一口回绝。 “许大人,若是你等真的不愿多造杀戮,何不退去?”唐守墨之前也在摇摆,这会显然拿定了主意。 “唐大人,如今形势,你也看到了,何必为了一己之私,将这满城军民拖入水火之中?我知你家小在开封府,可如今也是不得已,就算你献城,朝廷也不会过多苛责!”许明辉眼看说不动唐守墨,只能选择攻心。 “笑话,本官吃的是朝廷俸禄,世受君恩,守土有责!尔等要战便战,想要夺城,那就用人命来填!”唐守墨气急,他如何不知道许明辉这是攻心之计? “好,既然你们一意孤行,那大军入城之后,就由不得你等后悔了!”许明辉并不强求,若是唐守墨愿意谈,那么自然可以给他一些许诺。 既然对方一口回绝,他若是委曲求全,岂不是堕了唐州军威风? 武安君在不远处将这一切听得清清楚楚,既然不想投降,那就打! 第二百二十六章 死守 唐州军庞大的战争机器开始运转,洛阳城引洛水环绕,护城河远比其他城池要来的宽阔,但是在唐州军强大的实力下,也不过是多花些时间。 而此时的桓王完颜图,正在积石州跟王显忠死磕,护羌城虽然不算高大,但是地势险要,不仅骑兵派不上用场,就连步兵阵型都无法完全施展。 更要命的是,护羌城居高临下,投石机杀伤力极大,而北元的投石机甚至都找不到合适的布置场地。 眼下完颜图能做的,就是不断消耗城中有生力量,另外又征召大批青壮,准备在护羌城外修筑投石机阵地,以更多的投石机来压制城中的大乾西路军。 “王爷,开封府那边传讯,希望我们能够分兵救援洛阳!”完颜图的心腹爱将,也是完颜图的亲卫首领脱脱不花,趁着鸣金收兵的空档说道。 这些时日攻城不畅,好些将领都挨了责罚,也就脱脱不花敢在完颜图面前说这些。 当然,除了脱脱不花,还有一个人,那就是铁浮图的统帅完颜荣毅,那是完颜图的亲侄子,只是因为攻城用不上铁浮图,如今驻扎在洮州,以震慑大散关中的大乾军队。 “废物,区区一个唐州军,就打的他丢盔弃甲,还好意思来求我分兵?陛下让我率兵入关中,是为了击退西凉跟南乾,稳固关中。他完颜峤连一个中原都守不住,还好意思让我分兵?”完颜图想起这事就来气,大家都是皇帝完颜亮的堂兄弟,凭什么完颜峤能够在中原享福,而他完颜图就只能在桓州吃土? 完颜图才是皇室这一代最能打的,但是却被封在桓州这种穷地方,他一直对此忿忿不平。 “王爷,若是洛阳一丢,只怕开封府也要被波及。”脱脱不花面露尴尬,这些话,哪怕是心腹,听多了也不好,犯忌讳。 “开封?不是正好,谁叫他完颜峤只顾着捞钱,不好好整顿军务?也正好让陛下看看,究竟谁才是忠君爱国!”完颜图并不着急,就算唐州军围困开封又如何,大不了再夺回来。 有铁浮图在手,完颜图根本不怕,在中原地带,南乾的军队面对铁浮图冲阵,就跟纸糊的一般。 若是开封府被围,再由他完颜图率军击溃唐州军,那么他完颜图的威望,将彻底盖过完颜峤,那么中原之地,便该换他来坐镇了。 之前在南乾北伐中,中原的应对就已经引起朝廷不满,若非是皇帝完颜亮强行压下,完颜峤早就被调离开封府。 在完颜亮看来,中原多汉人,应该以怀柔为上,完颜峤这些年提拔了不少汉人官员,可以有效拉拢中原之地的民心。 完颜图对此有不同看法,北元能够夺取中原,靠的是骑兵,是武力,而不是怀柔。 “那,开封府的求援信?”脱脱不花有些懵,这些话,涉及皇室内斗,是他能听的? “就跟他说,眼下关中战事,正是紧要的时候,让他再坚持坚持!”完颜图摆摆手,完颜峤又不是皇帝,他完全可以当个屁。其实,如今完颜图手中尚有一万精骑加三千铁浮图处于备战状态,可没有精锐步兵的配合,完颜图也不敢轻易让其去中原。 开封府汴京,陈王完颜峤,好似暴怒的老虎,平日里的温文尔雅早已不知所踪。 刚组建的克淮跟京西两军,居然一战即溃,洛阳的求援信早就送到王府,他却连一兵一卒都派不出去。 有心将石抹翰跟徒丹和辉治罪,但是左右都劝说完颜峤以大局为重,如今还要他们驻守郑州,作为开封府的屏障。 “这唐州军,当真就奈何不得了?”完颜峤暴怒,将茶杯砸在地上,碎片溅了一地。 伺候的仆从跟侍女吓得纷纷跪地请罪,生怕被暴怒的完颜峤给杖毙了。 “王爷,桓王的公文到了!”徒丹武宿看着跪成一片的下人,知道现在完颜峤心情不好,但军情紧急,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拿来!”完颜峤努力平复一下情绪,开封府最后的依仗,就是徒丹武宿统领的振武军,不同于匆忙组建的克淮军,这是完颜峤手下真正的精锐之师。 原本振武军指挥使乃是唐括哈兰,乃是北元左相唐括辩的族弟,曾经在北元南下立过赫赫战功,也是完颜峤麾下第一战将。 因为东胡战事吃紧,完颜亮下旨,调唐括哈兰率领亲卫北上,所以现在振武军的最高统帅,就是副指挥使徒丹武宿。 “混账!”当完颜峤看见让自己坚持,简直怒不可遏。 完颜峤将公文撕个粉碎,原本以为,完颜图就算不尽全力,至少也会派些人马过来做做样子,没想到对方居然让他再坚持坚持,这几乎就是明摆着甩了自己一个耳光。 “王明山,你带着本王的公文,亲自走一趟中都,请陛下定夺!”完颜峤怒不可遏,可又拿完颜图没有丝毫办法,只能寄希望于皇帝完颜亮。 徒丹武宿看了一眼王明山,这位汉人出身的开封知府,如今也是陈王完颜峤的心腹,让他亲自走一趟中都,显然完颜峤已经孤注一掷了。 “王爷,末将以为,如今战事紧急,不如就地摊派钱粮,募集青壮,以应对唐州军!”徒丹武宿等王明山走了,才对完颜峤表面自己的意思。 开封府的仓库,之前在重建京西、克淮两军的时候,就消耗大半,如今也不过勉力维持眼下的局面。 但是开封府乃是北元的南京,繁华远超其他地方,世家大族跟富豪商贾比比皆是,若是朝他们下刀,自然可以筹集大量的钱粮。这些世家大族跟富豪商贾,大多都是汉人,这也是为何徒丹武宿要等王明山走了才说这些。 “徒丹将军,我们不是匪寇,是朝廷的兵马,要守护一方安危,而不是杀鸡取卵。如此做的话,民心尽失,只怕唐州军没打进来,自己就先乱了!”完颜峤有些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些世家大族,都是跟朝廷深度捆绑,而那些富豪商贾,其实就是世家大族势力的延伸,牵一发而动全身,完颜峤也不敢轻动。 当初北元能够问鼎中原,依靠的是强大骑兵,但能够守住中原这块地方,也是因为扶持了一批汉人势力,才能迅速平定地方,把中原打造成朝廷的税赋重地。 别的不说,就这南京留守府中,大大小小的汉人官员十几个,都是出自世家大族,他们本就是依附完颜峤,现在让他朝自己动刀,谈何容易? “王爷所言甚是,要不,末将带部分兵马支援郑州,伺机而动?”徒丹武宿得到消息,洛阳的情况不容乐观,若是再这般等下去,只怕洛阳陷落就在这几日了。 “稍安勿躁,待朝廷旨意到,再动不迟!”完颜峤直接将徒丹武宿的话否决了,比起洛阳,开封才是更加重要的。 洛阳丢了,完颜峤依旧有转圜的余地,南京留守这个位置不会动摇,可若是开封丢了,他这个南京留守只怕要成为北元的笑话。 各方的角逐都不在唐守墨的考虑之中,他现在需要考虑的是,明天该怎么打? 今日是唐州军攻上城头的第一天,在犀利的火炮跟强大的弓弩掩护下,唐州军士兵凭借精良的装备,在城头杀得守军节节败退。 唐守墨下令督战队连杀数名逃兵,才凭借人数优势勉强挡住,但不可避免,出现了极大的伤亡。 “大人,初步统计,战死一千二百余人,重伤六百余人。”开封府通判何定跟师爷石光勋联袂而来,二人面上俱是带着一丝凝重。 开封府守军不足三千,再加上征召的青壮,勉强凑了五千多人,这一天就被打掉一半。 “敌军,伤亡大概如何?”唐守墨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今天他在城头督战,片刻不敢松懈。 “以下官看来,大概在二比一,伤亡不足千人!”何定面上露出一丝尴尬,实在是差距太大了。 那些唐州军士兵,个个身着铠甲,手上的刀枪更是锋利无比,他们若不是占据城墙之利,只怕早就溃不成军。 唐州军不仅士兵装备好,而且纪律性极强,攻城有自己一套完整的体系,把己方可能受到的伤害大幅降低。 “那些矮小的虎蹲炮,虽然威力一般,但是居高临下,打在没有铠甲的地方,基本就是重伤。”石光勋想起白日的情形,城中守军大半都没有铠甲,在虎蹲炮的覆盖下,损失惨重。 给唐州军造成的伤害,一半都是靠用石头木料砸云梯上攀爬的士兵,一旦唐州军登上城头,他们每杀一个,至少就要付出五个人的代价。 “何大人,传令下去,衙门所有的书吏、衙役,分为三班人马。分别从衙门出发,往东、西、南三个方向,挨家挨户抽调青壮,明天日出之前,我要三千青壮。若是做不到,本官定要问罪!”唐守墨伸出三根手指头,只要有了这三千人,他就能再撑两天,也许就会有转机。 偌大的洛阳城,三千青壮肯定是有的,可是要连夜把这三千人拉到城墙上,少不得天怒人怨。 “雷校尉,你带些人手跟着,谁敢闹事,格杀勿论!”唐守墨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雷蒙用刀支撑着爬起来,今天这一战,他也累到虚脱。 何定犹豫了一下,转身就朝着衙门方向走去,石光勋紧紧跟上,雷蒙招了一下手,立刻有数十名精锐跟上。 何定摸了摸剑柄,却又松开了,唐守墨这般做,是把他放在火上烤。 若是用力过猛,真的激起民怨,唐守墨为了稳定局面,说不定就会朝他下刀。可若是按部就班,怎么可能一夜征调三千青壮?完不成的话,他岂不是要拿他问罪? 何定跟唐守墨不同,他本就是河南府人士,家眷就在城中,若是真的死守城破,只怕他何定全家难逃一死。 “本官若是记得不错,师爷是邓州人吧?”何定知道,石光勋跟雷蒙,就是负责盯紧他的,这二人乃是唐守墨的心腹。 若是在往日,何定自然挖不动唐守墨的墙角,但是如今形势不同了。 “何大人好记性,在下正是邓州人士,只是可惜了,现在邓州已经归南乾所有,想要归乡都不得!”石光勋叹息一声,原本他每年冬季,都会提前休沐回乡过年,去年就没回成,今年只怕更不成了。 “哎,听说,邓州百姓也遭罪了,大乾北伐,兵过如篦,苦了百姓啊。师爷家中,可还有什么亲人,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光景,估计遭了不少罪。”何定暗道有戏,只要石光勋愿意跟他搭话,而不是满怀警惕就成。 后面的雷蒙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快走了几步,紧紧跟在二人身后,把谈话都听在二中。 “家中还有老母跟兄长在,靠几亩薄田度日,往来的商人带过兄长的信来,刚开始,确实是饿了好一阵子,但总算能吊着口命,不至于饿死。后来秋收还算不错,勉强能吃口饱饭,战乱之地,能活着,就不错了,奢求不了太多。”石光勋直叹气,他托商贩给带了一点散碎银子回去,他们应该能过得好一些。 “是啊,人都说这武安君,残暴不堪,可若不是他,只怕这邓州,要死数万人呐!”何定意味深长地说道,他是在试探石光勋,若是石光勋无意,他也不敢有丝毫异动。 “可惜了,分属敌对,否则,定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人物,武能上马夺城,文能下马安民,如此看来,只怕南乾气数未尽!”石光勋感慨一声,好像感知到了何定的试探。 以前在中原的汉人官场中,普遍不看好南乾,失去中原偏安东南的政权,最后只剩覆灭一条路,从未有过例外。 之前叶战北伐,大家都在拭目以待,若是能够光复中原就还有机会。没想到南乾自断一臂,从此在中原汉人心中,就对南乾失去了期待,也是从那时开始,大量的读书人进入北元政权为官。 “如今城中,多半是老弱,就算全部拉上去拼命,最多还有三日之功,三日之后,你我该当如何?雷校尉,你觉得呢?”何定指了指自己跟石光勋,又看了一眼雷蒙。 做到如今这个地步,他们已经对得起北元了,难道非要以身殉国?可这个国又不是汉人政权,以身殉国,又能留下什么名节? “何大人,如今只怕,已经无路可走了!”雷蒙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跟唐州军打到现在,他当然知道洛阳城守不住了,可他们跟唐州军已经结下死仇,就算投降,也难有活路。 “何大人,有话不妨明言!”石光勋已经猜到何定的意思,雷蒙显然也不想送死,否则他根本不会开口说话。 “好,这些话,出我口,入你们耳,离开这里,我一概不认,可否?”何定停下脚步,意味深长看着二人。 雷蒙把手一抬,做了个停下的手势,身后的士兵立刻停下脚步。 何定都这么说了,别说石光勋,就连雷蒙也知道何定要说什么,可在何定说出来之前,他们都不敢下论断。 “何大人请说!”雷蒙把握紧刀鞘的手松开,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放松一些。 “何大人但言无妨!”石光勋拱拱手,他确实是唐守墨的师爷,可是当差拿钱,没必要白白送死,这城是肯定守不住了。 “洛阳城,是守不住了,二位应该也看出来了。唐大人准备拉着全城的人,死守洛阳,可这不过枉送性命罢了。二位也知晓,本官自幼在河南府长大,启蒙之后就在洛阳城中求学,侥幸得了功名,外放数年,又回到洛阳城任通判一职。” “洛阳城中的一切,就连百姓,都是那么的熟悉,我怎能忍心看见这一切,都化成灰烬?”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可真正供养我等的,乃是这些百姓。你我守土有责,咱们也跟唐州军拼命了,奈何兵少将寡,朝廷又救援不力,事到如今,咱们该考虑,替百姓谋一条生路了!” “唐州军并非兴化军,想必二位有所听闻,所过之处,只求余财,不妄起刀兵,更加不会纵兵劫掠。对待我等,你都是甄别任用,可若是真拉着全城百姓一起送死,只怕你我,也难逃一死。” 何定言罢,双眼盯着石光勋,只见石光勋面现犹豫,显然难以决断。转眼又看向雷蒙,而雷蒙也看向石光勋,显然他已经有了主意,就看石光勋如何说了。 “何大人,你怎么不劝劝大人?”石光勋深吸一口气,若是唐守墨愿意投降,一切就简单了。 “怎么没劝过,许明辉都来劝降过,你们又不是没见着。唐大人全家都在开封府,他若是投降,完颜峤会如何对他的家眷?而大人若是拉着整个洛阳城跟唐州军死磕,以身殉国,必定要成为北元典型,可保家族长盛不衰,可是咱们呢?本官全家都得跟着一起陪葬!你们二位呢?家眷也都在城中,唐大人不为我等着想,但我等得为家人着想啊!” “今天拉三千青壮,明天呢?这城中之人,够几天的?只怕最后连我们的家眷,也得被拉上城头送死!师爷,想想你的儿子,你忍心送他上城头去死吗?” 何定知道,这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必须让石光勋拿定主意。 只要有石光勋跟雷蒙的加入,何定就有绝对把握,完成投靠唐州军。 第二百二十七章 大势不可违 “何大人,我们该怎么做?”石光勋想起今早走的时候,妻子跟孩子叮嘱他早些回去,心中就猛地一揪。 既然唐守墨不替他们考虑,那么他也没必要愚忠到底。 “雷校尉呢?”何定看向雷蒙,其实雷蒙还没让人上来捉拿他们,就知道他的态度了。 “但凭何大人吩咐!”雷蒙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投效何定。 “你身后的这些人呢?”何定指了指身后的士兵。 “大人放心,这些都是我的同乡,断不会出问题!”雷蒙点点头,这些都是他的心腹兄弟,如今这形势,跟着唐守墨就是死路一条。 “好,既然如此,我们直接去东门,打开城门,放唐州军入城!”何定当机立断,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多,就越容易泄密。 如今三人达成约定,那就直接干,免得夜长梦多。 雷蒙直接转身跟一众士兵吩咐一声,旋即跟随何定,朝着东门方向行去。 唐州军对洛阳城,是直接整个围起来,重点的攻击方向在城北,其他方向也布置了不少兵马。 城北是唐守墨亲自坐镇,何定就决定绕道城东,夺取东门兵权。 负责镇守东门的乃是洛阳城守军校尉马元亮,同样是唐守墨的心腹爱将,平日里在守军中地位,比雷蒙还要略高一线,被唐守墨安排独领一军镇守城东。 比起北门的惨烈,东门这边就要平和一些,唐州军的重炮跟大型攻城车,全部集中在北门。 激战一天的马元亮,正在休息,听说何定带着石光勋还有雷蒙过来,提着刀就从城楼上下来。 不同于雷蒙,那时算是私下接触,如今马元亮坐镇城东,兵权在握,若是劝降不成,只怕要被其一刀斩杀。 “何大人,你本该在城中抽调青壮,为何会来我处?”马元亮面露不解之色,眼下不光是城北,其他各方也都在等着青壮补充守城。 “马校尉,唐大人有命,由你随我入城抽调青壮,城东防务暂时交由雷校尉负责!”何定来城东,为的就是夺马元亮的兵权。 按照何定的计划,只要马元亮带人随自己入城,雷蒙接手兵权之后再打开城门,一切就成了定局,到得那时,马元亮也只有跟自己一起投降这条路。 “大人手令呢?”马元亮把手一伸,他这城守得好好的,突然让雷蒙来接手,自然心中不快。 “大人给的是口令,特意让我跟何大人走一趟,马校尉,咱们走吧!”石光勋从后面走出来,此刻就是体现他价值的时候。 果然,马元亮一看石光勋出来,就知道此事必然是唐守墨的意思,当即点起亲卫,把城防交给雷蒙。 何定给了雷蒙一个眼神,随即就跟石光勋带着马元亮朝衙门方向行去。 狂风跟孙州负责城东方向,这会正在营帐中休息,因为不是主攻方向,也没想过能够率先入城,目的就是尽可能牵制城中守军的力量。 “风校尉,快、快起来!”狂风才刚睡醒,就被帐篷外的声音给吵醒了。 “什么情况?”狂风一把抓起枕头下的佩刀,猛地起身冲了出来。 按照唐州军规矩,战时不卸甲,狂风批头沙发,赤脚提着刀出了营帐。 “风校尉,城内有人来报信,说今晚就要开门投诚!”孙州一把拉住狂风,指着城门方向说道。 “什么?人呢?”狂风一脸不可置信,投降也该从城北才是。 “人就在我营帐,我一人拿不定主意,这才来寻风校尉。”孙州拉着狂风就要往自己营帐走,却被狂风给推开,急忙回营帐先把鞋给穿上。 随即狂风提着头盔就跟孙州一路疾行,直往孙州的营帐跑去。 “通知大人了吗?”狂风边跑边问,这可是泼天的功劳,却得仔细些,莫要中了奸计。 “通知了,只是这大半夜的,一来一回至少半个多时辰,战机稍纵即逝!”随着孙州的跑动,铠甲跟佩刀叮当作响,若不是现在修为有成,穿着这身铠甲奔跑根本开不了口。 “你是什么意思?”按照唐州军规制,骑兵营指挥使地位最高,步兵营次之,辎重营再次之,狂风就是城东方向的最高军事统帅。但是规矩是规矩,攻城战主要依靠步兵营,狂风更多时候是在压阵,所以此时他必须听取孙州的意见。 武安君在唐州军如此配置,就是以防麾下将领坐大,把各兵种分开,战时再进行配合。虽然名义上有高下之分,但实际却各掌兵权,从而形成一种平衡。 “我的意思是,宁可信其有,城中守军实力弱小,就算有埋伏,咱们也不怕。先以重盾步兵维持城门,再以虎蹲炮压阵,骑兵营冲击,可保万无一失!”孙州营中重炮没多少,大部分都被用在城北,但是虎蹲炮还有不少,入城之后近距离巷战,虎蹲炮威力十足。 “不错,先问问清楚!”狂风猛点头,只要进了城,以他跟孙州两个营的战力,只要小心些,就算有埋伏也不怕。 孙州军帐中,一名士兵正在焦急等候,身旁乃是两名孙州的亲卫,孙州临行前,让他们务必看好此人,寸步不得离。 士兵乃是雷蒙的亲信,受雷蒙安排,出城跟唐州军报信。雷蒙时间有限,他根本无法保证对城东的绝对掌控,只是把自己的亲信安排掌控城门。 如今北元被唐州军火炮震慑,但凡守城,都将城门以巨石塞满,想要开城门,必须先将城门内的石块全部搬出才行。 按照雷蒙的估计,半个时辰之后,能够把城门给清理出来,马元亮就算发现破绽,也必须跟唐守墨确认之后再过来夺权,骑快马也得半个时辰以上。 所以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在半个时辰之后,打开城门,迎唐州军入城。 狂风跟孙州在营帐中轮流问话,基本确定没什么破绽,大好机会摆在面前,必须当机立断。 “二位将军,我家校尉所带亲信不多,不能确定长时间维持局面,务必尽快发兵!”负责传令的士兵急得只挠头,临走时,雷蒙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及时引唐州军入城。 “风校尉,这样,你去尽快组织骑兵,我先安排一百精锐重盾兵跟二百甲士,夺取城门。”孙州当机立断,无论如何,也要先把城门夺下来。 “好,我先去把骑兵带过来!”狂风用力点头,现在肯定等不及武安君的命令过来,只能先夺取城门再说。 按照约定,孙州在城下点燃三盆篝火,呈一字排开,雷蒙在城头看见,立刻下令打开城门。 “冲!”孙州一声令下,重盾兵跟精锐步兵立刻出动,在夜色的掩盖下朝着城门冲去。 “敌袭!敌袭!快点烽火!”箭塔上的弓手发现情况不对,立刻朝着下面的士兵喊道。 按照约定,一旦发现敌军夜袭,就需要立刻点燃烽火,其他各门就能立刻得到信号,派兵来支援。 烽火旁的士兵立刻举起火把,就要放入烽火台中,却被雷蒙立刻给叫住了。 “放下火把,大人自有安排!”雷蒙立刻制止了士兵的行为,一旦点燃烽火,唐守墨必然立刻得到消息,若是率众反扑过来,雷蒙就麻烦了。 “雷校尉,大人有规定,只要夜袭,无论规模大小,都必须点燃烽火!”举着火把的士兵愣了一下,这个规矩是唐守墨亲自下的。 “你在质疑我?”雷蒙直接长刀出鞘,若是对方再不放下火把,他就要立刻砍了此人。 士兵感觉雷蒙此举有些不太正常,但是他一个普通士兵,此时若是再不识相,恐怕要生死当场。 “所有人,按兵不动,听从我的号令,大人早有准备,可保无虞!”雷蒙现在是能忽悠一阵算一阵,只要唐州军入了城门,这投诚就算成了。 护城河早就被填平,城头又被雷蒙所震慑,唐州军麾下重盾兵直接夺取城门。 “嘣!”的一声巨响,吊桥被放下,动静在黑夜中传出老远。 “雷校尉,到底什么情况?”看着重盾兵直接出现在城内,绕着城门围成一个半圆,任谁也知道形势不对,城门上的都头纷纷带着麾下抽刀准备作战。 “这城还能守几天,大家都心中有数,麾下兄弟早已死伤惨重,还要拉着满城的百姓一起送死,有什么意义?谁若是愿意为北元殉国,从这城池上跳下去便是,何必拉着其他人?”雷蒙也不怕,现在唐州军已经入城,大不了他退下城墙,寻求唐州军庇佑。 城头的守军一阵沉默,他们也很清楚,这城,是守不住了,不过早一日晚一日罢了。至于那个为北元殉国的人,显然是意有所指,正是洛阳知府唐守墨。 原本洛阳守军乃是由从四品的宣威将军统领,后来此人率洛阳守军精锐南下,在汝州抵抗兴化军的过程中大败而逃。战争结束后,此人被完颜峤押送到中都问罪,唐守墨暂代洛阳守军统领一职。 唐守墨毕竟是文官,掌握着洛阳守军的物资供应,很快就将守军中的中坚给拉拢到自己麾下,雷蒙跟马元亮就是其中之一。 唐守墨起初还想着趁双方在瀍河大战,出其不意出城偷袭,来展现自己的军事才能,这是从文官到封疆大吏的必经之路。 但是没想到石抹翰等人败亡得那么快,他根本没有丝毫机会,反而被围死在洛阳城。 “兄弟们,愿意随我一起,谋条活路的,放下兵器,到我身边来。不愿意的,可以选择下去奋勇杀敌,也可以退去城北,寻唐大人,本校尉绝不阻拦!”雷蒙看了一眼周围的守城士兵,事已至此,总要做个选择。 恰在此时,黑夜中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唐州军精锐骑兵入城,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此时的衙门中,马元亮眉头紧锁,何定跟石光勋皆是拖拖拉拉,搞了半天,到现在连队伍还没分配好,今夜的青壮何时能够拉满? “何大人,知府大人调我前来,就是看你们磨蹭的?”马元亮腾的一声从座位上起身,目光中带着不满,简直就是儿戏。 “马校尉,此事当真由不得本官,大人要求一夜征调三千青壮,又不能引起城中骚乱,这可着实为难本官了。师爷也在场,你问问看,实在是,哎!”何定眉头紧锁,他的任务就是拖住马元亮,给雷蒙那边争取时间。 “马校尉,此事确实难办,必须得尽可能让熟悉的人去办,而且还得把户册理清楚,按册寻人,否则总不能挨家挨户去搜吧?”石光勋也出来打圆场,平日里,他就是唐守墨的传声简,马元亮必定不会起疑心。 “那先说好,若是天亮凑不齐三千人,大人问罪,与我无关!”马元亮哼了一声,随即又耐着性子坐下。 “校尉,校尉大人,不好了,唐州军进城了!”雷蒙虽然掌控了城门,但是军中还有不少马元亮的心腹,一看唐州军入城,就知道事情不妙,立刻跑来向马元亮汇报。 “什么?为何不见烽火?”马元亮大惊失色,他很清楚唐州军的战斗力,一旦对方入城,他们断不可能重新夺回城池,只剩败亡一途。 “城门被打开了,敌军直入城门,雷蒙校尉不让点烽火,说是大人的意思!”士兵很清楚,很可能是雷蒙出了问题,才导致这种情况的出现。 “雷蒙?二位,给我一个解释吧!”马元亮抽出刀,双眼死死盯着何定跟石光勋。 当初是这三人一起过去,骗取了对城南的掌控,既然雷蒙有问题,这二人也必然参与其中。 原本乱糟糟的衙门,好些衙役跟书吏都迅速集中在何定周围,拿出乱七八糟的武器汇聚在一起,若是马元亮铤而走险,他们只能选择抵抗。 这些人都是何定跟石光勋的心腹,刚才已经得到了信息,如今唐州军已经入城,唐守墨的败亡就是必然。 “马校尉,事不可为,没必要枉送性命!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何定推开众人,走到最前方面对马元亮,事到如今,必须有一个主心骨,不然他们这些乌合之众,如何挡得住马元亮跟麾下精锐? 那些尚且不知情的衙役跟胥吏,有眼力的也拿着家伙加入何定一伙,只要支撑到唐州军抵达,他们就能活下去,这洛阳要变天了。 “何大人,你的家眷产业都在城中,会有此举,我并不意外。师爷,你可是大人心腹,到底为何?”马元亮从一开始就提防何定,应该说不只是马元亮,唐守墨一直就防着何定。 “马校尉,你们都知道我是知府大人心腹,可你们又何曾知晓,在下每月可以拿到五两银子的俸钱,一年就是六十两,偶有赏赐,也不超过八十两。为了这八十两,我需要日夜待命,无论是公事还是私事,几乎没有休沐,这笔钱,我不该拿吗?” “现在洛阳城守不住了,在下应该跟着洛阳城一起送葬?北元对我有大恩吗?我本来就是汉人。我只是拿着一份还算过得去的俸钱,兢兢业业做着自己的工作,从来不敢行差踏错,请问,我必须死吗?” 石光勋挺直了脊柱,他不欠谁的,拿的都是该拿的,该付出的也付出了,命是自己的。 “这也不是你背弃大人,放唐州军入城的理由,你大可自行离去,为何要陷我等于绝境?”马元亮抽出腰刀,麾下也纷纷拔刀,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的意思。 “笑话,我们有的选吗?一夜之间,拉三千青壮,还不发生骚乱,马校尉,你带着麾下可能半成?就算本官凑齐了三千人,又够一天还是两天?马校尉,形势如此,怪不得我等,你又何必要与我等为难?真想报效知府大人赏识之恩,现在何不立刻就去城北,那里应该正是用人之际!”何定并不想跟马元亮火拼,没有意义。 马元亮犹豫了,现在去城北,那就是死路一条,石光勋等人都不愿意跟唐守墨赴死,他却要带着麾下兄弟去送命? “马校尉,必死之局,又何必呢?若是换作兴化军,本官也会拼死抵抗,一旦城破,必将生灵涂炭。可这是唐州军,军纪极好,只是求些浮财,从不妄动刀兵。本官不只是为自己,也为这满城百姓,求一条生路。” “都说人命如草芥,可既然有一条好好的活路,为何非要把百姓往死路上逼?北元的援兵已经崩溃,洛阳已是孤城,就算唐州军不攻,又能守得住几时?” 何定叹息一声,他怎么忍心看见洛阳城落入那般的惨况?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为首之人,乃是唐守墨的亲卫队长唐弘,与唐守墨乃是族亲。 “马校尉,雷蒙已经叛变,放敌军入城,你为何在此?”唐弘抵达衙门,看见正在对峙的双方,显然有些搞不清状况。 “我受何大人跟师爷蒙蔽,将城东兵权交给雷蒙,来此协助他们征调青壮!”马元亮朝着唐弘拱拱手,事已至此,没什么好藏着掖着了。 “你,哎!既如此,你先击杀他们,随即跟上我们,叛变之人,留之无用!”唐弘直到现在才搞懂,为何雷蒙能够在城东放敌军入城。 “然后呢?”马元亮看了看手中的刀,已经有好几个缺口,不知道还能砍杀多久。 “放火,烧城,先从仓库开始!”唐弘言罢,就想要先走一步,仓库就在衙门不远处,里面储藏了大量的粮草,决不能留给唐州军。 马元亮的双眼闪过一抹不可置信,随即猛地一刀从唐弘铠甲的缝隙处捅进去,随即再一搅,将其五脏六腑全部搅烂。 “你!”唐弘不可置信,转头看向马元亮,他不明白,刚才他还跟何定等人对峙,怎么就冲自己下杀手? “烧城,知府大人疯了,我还没疯!”马元亮猛地将长刀抽出,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唐弘重重摔在地上。 “立刻下马投降,否则,别怪我刀下无情!”马元亮带血的长刀指向其他人,身后的士兵也立刻跟上,把刀指向骑兵。 “唐守墨疯了,你们也要一起疯吗?这城中还有两万多百姓,你们真的要放火?我们绝不答应!”何定一挥手,带着人上去把其他骑兵都围了起来。 原本对峙的马元亮跟何定两队人马,戏剧性地联手,共同应对这支骑兵。 第二百二十八章 攻克洛阳 唐守墨的亲卫骑兵战斗力极强,可唐弘被马元亮一刀带走,群龙无首。现在他们需要面对的是守军校尉马元亮跟河南府通判何定,这种身份上的巨大差距,让他们很难举起手中的长枪。 “唐州军入城在即,想活命的,随本官一起去守卫仓库,力保库中粮草物资不丢,至少可保各位性命无忧。”何定也怕,这要是真的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他这个通判拿什么保命? “马校尉,咱们先去仓库,如何?”既然决定投降,那就得有资本,仓库中的物资,就是他们投降最大的资本。 “都依何大人!”马元亮现在也想明白了,唐守墨这是疯了,他没必要跟着一起疯。 那些亲卫骑兵现在面临两个选择,要么跟何定、马元亮等人火拼,大概率赢不了,因为唐州军已经入城,很快就会有士兵抵达这里。第二个选择,就是加入其中,至于回去,没能完成任务,现在回去如何面对暴怒的唐守墨? “卑职愿助何大人、马校尉一臂之力!”总算有脑子灵光的,事已至此,回天无力,干脆翻身下马,朝着何定、马元亮抱拳行礼。 一旦有人开头,其他人也有样学样,顿时一行近百号人,浩浩荡荡朝着仓库而去。 “大家伙都过来,把木架都搭过来,再堆一些粮食袋子过来,把这条通道给我塞死。大家伙都惊醒点,各曹的书吏在仓库中巡视,万不可起火,其他人随我在此驻守。”何定进了仓库发现并无异常,直接接管,至于仓库中的差役那是赶紧投入何定麾下。 急促的马蹄声从街面上传来,是大规模的骑兵入城,马元亮暗自庆幸,若不是投了何定,这会只怕他要跟这些骑兵拼命了。 “外面的唐州军兄弟,我是河南府通判何定,正是我等打开城门迎贵军入城的,如今驻守此处,是为了将仓库完好无损交到武大人手上,可千万不要误伤我等!”何定瞧见一大队骑兵停了下来,显然也是奔着仓库来的。 “唐州军治下骑兵一营,风校尉有令,命我等即刻接管仓库,尔等速速放下武器,打开通道,随我去见风校尉!”来人是狂风麾下都头,自然知晓今晚能顺利进城,是有人投降,因此对何定的话有几分信任。 但是狂风的军令是必须尽快拿下仓库,那就得不折不扣进行,对方必须将仓库交给他们。 “好,弟兄们,都把武器放下,咱们把东西都搬开!”何定舒了一口气,只要讲道理就行。 比起仓库这边顺利接收,城北方向则爆发了激烈的冲突,在唐守墨的指挥下,洛阳城守军跟唐州军在黑暗中继续顽抗。在黑夜中,行动大为受限,守军凭借对地形的熟悉,让唐州军推进速度极为缓慢。 “把这几个通道都给我堵死,暂停推进!”人员折损太大,孙州也只能暂停进攻,等待后续人员跟上来。 漆黑的夜色中,唐守墨已经彻底陷入了癫狂,接二连三的背叛,不仅城池失守,就连仓库的大火也没能烧起来,这不应该。 “投石机,给我用火球!火箭,都给我用火箭,射!”唐守墨在城头怒吼,既然洛阳城守不住,那就一把火烧个干净。 武安君此时带着精锐骑兵出现在城中,得到孙州传讯,他就立刻带领亲卫骑兵先一步抵达,后面还跟了两个营的步兵作为增援。 “孙州,为何不继续推进?”武安君看见在布置战线的孙州,直接驱马向前喝问道。 “回大人,对方有大量弓箭手,又熟悉地形,我方视线不好,伤亡很大!卑职以为,不如在此固守,以待天明!”孙州擦了一把汗,他得为弟兄们着想。 “你没看见,他们疯了吗?一旦起风,火势随之而起,怎么办?立刻进攻,以重盾开道,清理街面!” “所有骑兵就地待命,准备冲锋!” 武安君握紧了长枪,原本他已经不打算亲自冲阵,但是没想到唐守墨如此疯狂,若是任由对方朝城内释放火箭,一旦火势不可控制,洛阳城将成为一片废墟。 孙州听到武安君的命令,不敢有丝毫犹豫,立刻派出最精锐的刀盾兵配合重甲步兵突进,把街面上的障碍都清理,为后面骑兵冲锋做准备。 守军的防备原本都针对城外,街面上的布置不过临时起意,眼看清理得差不多,武安君一声大喝,带领骑兵朝着城墙的方向冲杀。 大规模的骑兵冲锋,那排山倒海的气势,吓得守军纷纷逃跑,根本不敢抵挡。 武安君用长枪荡开眼前飞来的火箭,随即一个加速,将面前的弓箭手给刺死,胯下的乌云踏雪没有半分停留,继续朝着城墙的方向冲去。 孙州一挥手,带着大批步兵跟进,推着虎蹲炮就跟着武安君的骑兵往前冲。 黑暗中的守军也不知道具体来了多少人,唐州军进攻的架势吓坏了他们,纷纷慌不择路开始逃跑,溃败之势已经不可挽回。 唐守墨站在城头,看着城下纵马疾驰的武安君,恨意滔天,一脚踹开身旁的士兵,亲自操控床弩,瞄准对方。 随着唐守墨扣动扳机,婴儿手臂般粗细的弩箭,带着强劲的力道,在黑夜中一闪而逝。 让唐守墨欣喜的是,弩箭的角度恰到好处,加上弩箭快到极致的速度,几乎不可能躲避。 武安君好似心有感应,余光瞟到了黑夜中的那一抹异常,直接一个侧身从马背上滚落在地,粗壮的弩箭几乎擦着腿过去,将地上的砖石给击得粉碎。 武安君暗道侥幸,方才若是被这一箭给射中,不死也得重伤。 随即一阵无名火起,以他如今的水平,居然差点着了对方的道,抬头看去,那厮居然又在命人给床弩上弦。 武安君当即倒提长枪,不再骑马,直接将身法发挥到极致,一溜烟就往城头冲去。 “拦住他!射箭!”唐守墨居高临下,当然发现了武安君,立刻调动人手,准备围杀武安君。 武安君在黑夜中宛如一个幽灵,长枪一个飞舞,带走两条性命,随即一个翻身,就往城头杀去。 长枪一阵飞舞,击飞袭来的羽箭,随即趁势跃起,武安君一个翻身落在城墙之上,提着长枪就朝唐守墨杀去。 若是之前,唐守墨是巴不得武安君出现在城头,正好全力围杀对方。可如今城头大部分士兵都派往城下,此时大半已经溃败逃散,只剩下少量的弓弩兵,这也是武安君敢独自杀上城头的原因。 床弩上弦极为耗时耗力,如今眼看是指望不上了,唐守墨提起一旁的长矛,招呼自己的亲卫,就朝着武安君杀来。 武安君眼中闪过一丝佩服,这唐守墨虽然是个疯子,但确实有种。 武安君直接提着长枪突进,枪尖带着丝丝残影,轻易刺破两名亲卫的咽喉,随即一枪扎进唐守墨的胸口。 “唐守墨已死!投降不杀!”武安君猛地将唐守墨挑起,浑身浴血站在城墙之上,好似从地狱中走出的杀神。 唐守墨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发不出声来,随即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再也没了知觉。 洛阳城北门也被打开,大量的唐州军士兵迅速占领城中的大街小巷,零星的火势被及时扑灭。 何定、石光勋、雷蒙、马元亮四人,正在衙门中等候武安君的召见,作为献城有功之人,他们应该可以被优待。 “诸位,大人有请!”温良司出来,朝四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坐吧!诸位此番献城,为我唐州军减少了伤亡,而且保住了城中的仓库,功劳不小。本官对你们的过往,一概不追究,另外,还要对你们酌情赏赐。” “何大人,你作为洛阳通判,对城中情形最为了解。本官不喜杀戮,就算攻入城中,也可以说秋毫无犯,但是本官带兵,向来赏罚分明,有功不赏,取乱之道!” 武安君把目光盯向何定,此人乃是河南府人士,又长期在洛阳当官,自然对城中情形知晓得一清二楚。 现在武安君已经形成惯例,打入城中,并不扰民,但是该拿的钱粮,一分也不能少。 “大人,府库中,尚有银钱折银一万八千余两,粮八万三千石,不知道可够了?”何定大概知道武安君的意思,可这城中富户,大多都跟衙门中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个刀不太好下。 “差得太多,银钱低于二十万两,本官只能动刀了!”武安君的话,并没有带丝毫狠厉之色,却让何定心中一紧。 洛阳城乃是中原地区仅次于汴京的大城,二十万两,这还是武安君往少里说的,若不是城外被石抹翰给搜刮了一把,这次的河南府就能让他发财了。 “大人,这、这,是不是太多了?”何定感觉自己的嘴都打哆嗦,二十万两,这当真是要命了,几乎要把洛阳所有大户给搜刮一遍。 话说这次武安君打得太快,这些洛阳大户根本没来得及逃,几乎被一锅焖了,武安君有绝对的把握,从洛阳城中得到这么多财富。 若是让军队放开手去抢,估计抢来的财富要超过五十万两,但是对城市的破坏力太大,没个十几年都恢复不过来。 “不多,何大人,你要明白,从现在开始,你们与我唐州军才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洛阳城的百姓,也是一样。若是北元军队再次来袭,我唐州军战败的话,你猜洛阳城会如何?” “再告诉你们一个消息,石抹翰跟徒丹和辉,沿途劫掠各县,甚至把巩县一把火烧个精光!” “我唐州军不倒,城中大户不会损失些身外物,依旧可以享受荣华富贵。当初北元铁骑南下,也才几十年,想必城中还有不少老人记忆犹新,他们应该不想再经历一次!” “何大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三天,二十万两,凑不齐,本官就抄家,洛阳城中的大户,一个也跑不掉!” “当然,这事你若是办妥了,本官任命你为嵩州知州,如何?” 武安君知道,不可用力过猛,还得给点好处。眼下嵩州尚且没有主政的官员,把何定调任嵩州正是恰到好处。 “下官遵命!”何定心中一个咯噔,武安君居然用的是任命二字,完全不把大乾朝廷放在眼中。 以前武安君都是用保举二字,但是如今不一样了,他开始有意把自己跟大乾朝廷做切割。 至于石光勋,则跟随何定一道负责此事,功成之后,可以任一县之令。武安君准备自领开封知府一职,以内乡县令万启荣为河南府通判,代武安君料理日常事务。 雷蒙、马元亮各自收拢溃兵,成立河南军,由雷蒙任指挥使,马元亮为副指挥,再征召青壮,补齐至三千人。 如今武安君的策略很明确,以唐州军为核心战斗力,辅以地方军,尽可能壮大己方战斗力,为即将到来的关中大战做准备。 洛阳城被攻陷的捷报传到临安,与满城百姓的欢腾不同,皇室中却是一派压抑。 赵牧很纠结,他一直在担心,武安君会不会战斗力拉胯,不能吸引关中完颜图部的注意。可是没想到,唐州军太能打,连下邓州、河南府两地,唐州军的地盘已经达到了一府四州,地盘跟人口增加了一倍,还都在富饶的中原之地,这如何让他不担心? “究竟是北元军队太拉胯,还是唐州军战斗力太强?”赵牧叹息一声,若是大乾军队都有如此水准,之前北伐只怕就成了。 “回陛下,如今的振武、京西二军,之前就被打垮了,都是刚招募的新兵,战力不济!唐州军有火炮相助,据说大小火炮超过百门,且精锐骑兵数千,这才有此番大胜。”隆大元也异常感慨,唐州军居然能靠三州之地养这么多兵马,简直就是奇迹。 按照正常来算,三州之地最多供养一万步兵就顶天了,武安君倒好,步骑合计都过两万了。 之前唐州军还能藏着掖着,如今跟北元对战,几乎把己方的实力完全暴露出来了。 “陛下,臣一直认为,此子狼子野心,不可信。私下藏了这么多精锐人马,只怕怀有异心,陛下请当机立断!”魏师逊也感觉头皮发麻,武安君现在的战斗力,只怕已经远远超过禁军了。 “火炮铸造得如何了?”赵牧揉揉太阳穴,太弱了不行,太强也不行,当真是伤脑筋。 “陛下,工艺已经差不多了,如今军营中有成品两门,质地比唐州军的火炮还要高上一些。”隆大元对此事一直极为关注。 当初辛表程交上来的图纸跟火炮,直接就到了隆大元手中,赵牧又把将作监最好的工匠给了隆大元,一切都很顺利。 以大乾将作监的水平,比唐州军的第一代火炮优秀,也是情理之中,如今唐州军的火炮已经到第三代,但是从外表很难分辨出来。 “立刻提高产量,尽快让禁军全部装配火炮!”火炮比起投石机,最大的优势就是方便运输,不受地形限制,可以快速投入战斗。 在赵牧看来,一旦禁军也大规模装配火炮,就能迅速抵消掉唐州军的火力优势,就算对方有野心,也能压制。 “陛下,火药的事?”隆大元试着问道,火炮虽好,但是对火药的消耗极大。 “将作监正在提高产量,隆爱卿不必为此忧心。”赵牧点点头。 制造火炮的权限,他可以丢出去,但是火药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大乾的军队后勤,向来掌控在兵部手中,防止军队坐大。如今唐州军有失控的危险,首要原因就是后勤不受朝廷制约。 “陛下,据可靠消息,唐州军的硫磺,来自巴蜀,咱们要不要把这条路给他断了?”魏师逊老谋深算,准备从唐州军的火药下手。 “眼下,尚且不宜如此!”赵牧摆摆手,若是如此,那就是翻脸了。 武安君刚刚连下嵩州、河南府两地,此时断了对方的硫磺供应,若是对方投了北元该如何?赵牧不得不忌惮。 “不如,传令让武安君回朝受赏?”魏师逊不甘心,他已经跟武安君撕破脸,就必须把他踩进泥土中。 “如今正是战时,此时召武安君回朝,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天下,朕要效仿先帝十二道金牌的旧事?”赵牧一拍桌子,显然对魏师逊的这个办法极度不满。 当初先帝用这个办法卸了叶战的兵权,若是叶战能够入阁拜相,也不枉一段佳话。再不济,那也给个闲职,富贵终老,也能过得去。可结果呢?满门问斩! 若是在这个当口,赵牧下旨让武安君回朝,恐怕天下所有人心中都会冒出叶战的遭遇。 第二百二十九章 请君入瓮 魏师逊见皇帝暴怒,却并没有害怕,反而一阵窃喜,很明显,皇帝准备朝武安君动手了,只是没有好的办法。 “陛下息怒,礼部蔡尚书,欲纳教坊司叶柔为妾,可又担心陛下不允,托臣向陛下讨个人情!”魏师逊知道赵牧的意思,那就换个方法。 若是叶战脱离战场,私自带兵出现在大乾腹地,那就是有造反的嫌疑,动手就成了理所当然。 原本蔡正阳完全可以直接在礼部走完手续,直接将叶柔纳入府中,但是毕竟身份敏感,怕惹得赵牧不快,因此先让魏师逊来通个气。 “叶战家中女眷,还都在教坊司是吧?蔡卿有心了,让她们早些脱离苦海,过上好日子。虽然是纳妾,但毕竟是叶战独女,身份特殊,礼节上,规格要高一些。着内廷置办一套嫁妆,就当是朕给的礼金!”赵牧聪慧过人,自然知晓魏师逊跟蔡正阳的意思,只要武安君过了淮河,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陛下,武安君连下嵩州跟河南府,没有封赏,恐怕说不过去!”隆大元对这一切心知肚明,若想让武安君放松警惕,就必须给予封赏,让他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得到陛下的赏识才行。 “朕即刻下旨,封武安君为青台侯!”赵牧缓缓点头,隆大元说得对,人只有在春风得意的时候,才会行差踏错。 蔡正阳将要纳叶柔为妾的消息,以惊人的速度朝着四面八方散播,速度比起武安君的河南府大捷丝毫不差。 当初叶战正是被蔡桧陷害,才落得男丁皆斩,女眷充入教坊司的下场。如今蔡正阳居然要纳叶柔为妾,所有人都感叹天道不公。 以前还希望等着蔡家倒台,给叶战翻案,可以后蔡叶一体,可怎么办? 愤慨归愤慨,可大多人还是抱着看乐子的心态,毕竟不关系到自身利益。 崔思退深夜独坐在书房中,手上握着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原本河南大捷传来,他就在等武安君为叶战家眷脱籍的公文,但是武安君的公文还没来,这边蔡正阳已经落子,就连皇帝都给叶柔准备了嫁妆,再无反悔的余地。 崔思退真正在意的,乃是叶柔的母亲张雨竹,对叶柔,不过爱屋及乌罢了。 但是如今一来,只怕连带张雨竹都要落入蔡正阳手中,想要将其捞出来,难如登天。 “昏君!”崔思退在心底咒骂,虽然赵牧在政务上还算不错,但在这件事上,完全就是昏招。 因为叶战的事,大乾各地的将军都心有顾忌,生怕步其后尘,从那以后便断了进取之心,以守城为上。 赵牧有心北伐中原,就应该为叶战正名,如此才能激发大乾将领的斗志。可这记昏招一出,只会让人更加齿冷,满门抄斩就算了,独女还要给仇人作妾,这简直就是侮辱。 崔思退本想联络武安君,可思虑再三,还是放弃了。若是他所料不错,现在盯着武安君的人极多,一旦落在有心人眼中,他也会变得极为被动。 武安君对此一无所知,大批的银钱被收缴上来,直接论功行赏,又拨付三万两给大盘山,继续提高钢铁产能,为大军提供装备。 大量的银钱发下去,整个唐州军斗志高昂,现在所有的指挥使满脑子就想着继续打下开封府。 开封府的财富,至少是河南府的三倍不止,这要是打下来,他们就发了。 这一次论功行赏,孙州在众指挥使中夺门有功,武安君一次性就赏给孙州五百两。现在孙州一个月军饷十五两,相当于一次性给了超过三十个月的饷银,绝对的大手笔。 唐州军扩军之后的第一次会议开展,除了唐州军各营指挥使之外,邓州防御史郭进、嵩州军指挥使许明辉、河南军指挥使雷蒙也在列,这就是目前武安君麾下一众高层将领。 “诸位,接下来我们的重点,并不在开封府,而是潼关!”武安君在地图上重重一点,让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 潼关乃是关中门户,北靠黄河,东依秦岭,乃是天下有数的雄关。 “为什么要夺取潼关?是因为我们要进军关中。中原无险可守,我等就算打下开封府,也难以应对北元的大规模骑兵。而关中则不然,四关一封,我等据关而守,北元骑兵只能望而却步!” “关中有八百里沃土,人口数百万,足以供养我等。否则,屈居在此,难有发展!” 武安君把整个关中都圈起来,这就是他的野心。 雷蒙感觉自己的心脏蹦蹦直跳,原本以为武安君拿下一州一府就要转为守势,应对北元的进攻,没想到对方的野心如此之大,居然谋夺关中。 关中素来是龙兴之地,若是真的能够占据关中,唐州军则进可攻,退可守,只怕天下要从三分变为四分。 雷蒙不相信,武安君打下关中之后,还能对大乾言听计从。 “大人,眼下北元在关中,有一支数万人的精锐,由桓王完颜图率领。据卑职所知,其中有铁浮图三千,精锐骑兵八千,步兵三万多,外加数万民夫......”许明辉作为嵩州知州,之前一直对关中的信息颇为关注。 完颜图虽然麾下有所折损,但都是步兵,随时从各州抽调人员进行补给,数量不降反增。 “完颜图如今正在积石州,被西路军王显忠拖着,难以东顾,眼下正是最好的时机!” “只要我等能够迅速西进,拿下潼关天险,就能在完颜图反应过来之前,进入京兆府。完颜图若是分兵来救,我等正好以逸待劳!” 到现在,武安君已经不再藏着掖着,所有的作战意图都完整告诉他们。 只要武安君能够在关中击溃完颜图所部,关中便唾手可得。 “接下里分派作战任务,郭进率兵驻守洛阳,以挡开封府方向可能出现的敌军,同时筹备粮草物资。雷蒙率兵攻打陕县,以围困为上,保持粮道通畅,许明辉率兵攻打曲屋、灵宝二县,待二县攻克之后,与雷蒙汇合,攻打陕县。” “我亲率唐州军西进,以少部人马攻打湖城,大部直奔潼关,力求出其不意!” “诸位,此战,关系到我唐州军的生死存亡,谁有问题,现在就可以提出来。但是,会议结束之后,必须不折不扣执行!”武安君不想搞一言堂,但是接下来的战斗,唐州军必须上下一心。 许明辉跟雷蒙面带忧色,他们很清楚北元骑兵的战斗力,所以对武安君的计划持怀疑态度。但是武安君并没有安排他们入关中,而是让他们攻占陕州,这就让他们无话可说。 “大人,目前各营都补充了不少新兵,武器勉强凑合,但是铠甲缺口不小!”林元化斟酌了一下,步兵营的战损,都要从辎重营抽调,如今辎重营承担了训练新兵的任务。 步兵营在从辎重营抽取士兵补充时,都是把其中带甲精锐抽走,现在辎重营着甲率几乎不到两成,跟大乾的厢兵差不多。 唐州军走的是精兵路线,为的就是保证战斗力的同时,尽可能减少对财政的负担。 “残破的铠甲还有不少,你们分一分,先用着。大盘山那边,已经在加班加点,会有一批铠甲送到嵩州,届时直接转运到潼关作为补充!”武安君知道,林元化肯定在打嵩州军跟河南军铠甲的主意。 这两支军队的着甲率都达到了两成,但若是武安君这么做,必然招致许明辉跟雷蒙的不满,上位者必须得考虑到基本的公允,才能保持部下的平衡。 “大人,据卑职所知,潼关守将完颜寒拔麾下,有八千精锐,又据潼关天险,易守难攻,还是小心为上!”许明辉想闭嘴,可实在还是没忍住。 北元给完颜寒拔下的命令,就是驻守潼关,保持关中到中原的畅通,把这个咽喉给牢牢握在手中。 无论是完颜图还是完颜峤,战事再艰难,也没打过这支军队的主意,因为这个规矩是皇帝完颜亮定下来的。而且完颜寒拔乃是完颜亮的亲侄子,比起完颜峤跟完颜图,地位是差了些,但却是后起之秀,根本不用卖这二人的面子。 “本官自有安排!”武安君缓缓点头,潼关这样的雄关,拿人命去填,他也舍不得啊! 武安君所谓的安排,自然是情报司,梅无剑跟宫灵霄这对伉俪,已经很久没出现了,也不知道他们准备得如何了。 待到众将领命离去,武安君闭目打量系统面板,如今系统获取积分的速度越来越慢,以至于武安君都快忘记了系统这件事。 以武安君今时今日的修为,系统对他能够提供的帮助越来越小,上一次的洗髓已经在很久之前,如今再一次集齐两千多积分,可以再一次开启洗髓。 想起那天被唐守墨以巨弩攻击,若不是心头警兆突起,只怕难以躲避,武安君决定继续洗髓,以提高自己的六识跟资质。 每一次洗髓,不仅积分成倍增加,那种洗髓的痛苦,也会不断增长。那种钻心刺骨的疼痛,不同于皮外伤,好似千万把小刀在经脉中动手术一般,直想让人疼得昏死过去,可偏偏六识又清晰无比。 武安君甚至怀疑,洗髓只能提升资质,而对六识的提升,完全是疼痛带来的副作用。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武安君跟死鱼一样躺在床上大口喘气,疼痛感逐渐消失,全身的经脉再一次得到加强。 心念一动,丹田中的真元,直接在全身开始游走,没有丝毫的迟滞。 闭目细细感知,能够清晰听到门口守卫的呼吸声,就连地上昆虫爬行的动静,都瞒不过他的感知。 “去打些热水进来,本官要沐浴!”武安君看了一眼湿透的衣服,全身都黏糊糊的,以他的修为跟体质,根本不可能着凉,但没必要遭这份罪。 武安君躺在浴桶中闭目休养,突然听见外面响起脚步声,明显是杨成和的。 “大人,宫里来人了,说是有圣旨到,属下让他先在衙门大堂休息!”杨成和是懂规矩的,站在门外大声禀报道。 武安君若是门开着,杨成和这些心腹下属可以直接进去,但若是大门紧闭,便只能在外面汇报,等候武安君的回话。 “告诉公公,本官要沐浴更衣,一会便来!”武安君并不奇怪,自己连下嵩州跟河南府,朝廷没有动静就奇怪了。 武安君从浴桶中起身,换上观察使的四品官袍,他倒是要看看,皇帝究竟是怎么个意思。 武安君虽然已经决定不再依靠大乾,准备谋夺关中自立,可若是能够不跟大乾翻脸,那自然是最好的,可以稳固淮北三州,免得腹背受敌。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淮北观察使兼唐州知州武安君,战功卓著......”此番来的是个年轻的公公,先朝着武安君拱手行礼,示意武安君接旨。 武安君没有半分犹豫,直接就跪下了,眼下他还是大乾的臣子。 听到赵牧封自己为青台侯,武安君心中大喜,大乾的侯爷虽然没什么实权,但却极为精贵稀罕,如今他就不再是普通官员了。 “侯爷,快起来吧!”小太监显然出一趟宫门不容易,又是个好差事,脸上的笑容堆起老高,就指着武安君给点赏赐。 “还不知道公公贵姓?”武安君顺势而起,手中一张银票已经趁势塞进小太监手中。 “免贵姓赵,谢过侯爷!”赵公公大喜,武安君亲自出手,这肯定不是小手笔,这趟来得好。 “去订一份酒席回来,本候要跟赵公公,喝上两杯!”武安君也想从这个赵公公口中,探一探如今临安的情况。 “好说!好说!”赵公公大喜,如今武安君贵为侯爷,能跟他同桌对饮,这回宫可不得吹上天去? 洛阳城乃是大城,自然不缺少高端酒楼,不大会功夫,酒席就准备齐备,武安君邀请赵公公落座,由杨成和作陪。 酒过三巡,武安君也问起临安城近况,为的自然是打探朝廷的动向。 “要说这最热闹的事,其一,自然是侯爷连番大胜,涨了咱们大乾的威风。这其二嘛,咱家还真的不敢说!”赵公公喝了几杯酒,可神志依旧清晰,怕触怒了武安君。 虽说是来宣旨的,可这些统兵的实权将领,又在刚经历战乱的地方,真要是玩点手段把人整没了,找谁说理去? “公公但说无妨,可是跟叶柔姑娘有关?”武安君已经接到了槿颜的来信,蔡正阳要迎娶叶柔的事传得沸沸扬扬,槿颜在襄阳跟建康都有自己的情报来源,自然早早就得到了消息。 “额,侯爷都知道了啊,可不是嘛,下个月初七,叶柔姑娘从建康出发,初八入蔡府,日子都已经定好了!”赵公公面露尴尬,既然武安君都知道了,他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赵公公一直很奇怪,明明武安君立了大功,又跟叶柔姑娘互生情愫,蔡正阳怎么非要挑这个节骨眼? “这么快?”武安君面色微变,如此看来,只剩十几天时间了。 “可不是,哎,临安府都传遍了,说是蔡尚书此举,是为了把叶帅的家眷从教坊司捞出去,省得他们继续在教坊司受苦。哎,不提也罢!”赵公公直摇头,显然他从心底也不喜欢蔡正阳这么干。 武安君想起自己跟崔思退的约定,可他现在又能如何? 唐州军的作战计划早就定下,他不可能为了儿女情长,而耽误战争的脚步。 夜色下,武安君抬头看那一弯明月,不知道叶柔是否也在仰望星空?这一切,或许,从他那次离开建康之后,就再无挽回的余地。 魏师逊等人显然已经极为忌惮他,若不是怕撕破脸面,或许早就让他把家眷迁到临安居住,又怎么会让他把叶柔带走。 崔思退的谋划,是建立在赵牧依旧想要笼络他的基础上,就算把叶柔赐给他,大概也只会在临安给一座府邸养着,跟人质没什么区别。但是崔思退要的就是这个,他只是希望张雨竹能够从教坊司出来,过上正常的生活。 只要张雨竹从教坊司脱籍出来,崔思退有足够的办法,把她弄出临安,改头换面重新生活。 事到如今,唐州军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谁也无法阻挡大势。 第二百三十章 攻克潼关 就在所有人以为,唐州军要继续东进开封府的时候,武安君虚晃一枪,带大军直奔潼关而去。 潼关乃是天下雄关,城墙高达四五丈,乃是关中最重要的入口。当初完颜图在夏州击败西凉铁鹞子,便是绕道朔州,经汾河流域穿越吕梁山,抵达潼关入川。 只要潼关一丢,完颜图所部就跟北元失去了联络,成为笼中困兽。北元皇帝完颜亮也早就看出潼关的重要性,所以在潼关驻守重兵,只要守住此关,其他一概不理。 潼关说是关,实际上是一座小城,卡在中原入关中的必经之路上。关中跟中原来往贸易频繁,潼关自然也繁忙异常,如今战事四起,对过往商队的搜查变得严格许多。 梅无剑早早伸了个懒腰,还好他来得早,那时候还不严格,使了两块碎银子,便轻松入了城。 如今的情报司,那是唐州军最富裕的部门,毕竟刚从嵩州防御史张亥那边发了一笔横财。 作为商贸繁忙的小城,刚进城门就是好几家车马店,财大气粗的梅无剑,直接盘下最近的一家,算临时落脚地。 盘下之后便大张旗鼓做起了修整,说是要做高端车马店,让旁边的商户大笑,不知道从哪来的棒槌,糟蹋钱财。 大批的工具跟材料进了院子,车马店肉眼可见的高档起来,往日里托管一匹马,每日不过百文,现在直接叫价二百文,门可罗雀那是必然。 梅无剑干脆搬了个躺椅在门口躺着,显然财大气粗,等的是大生意。 “灵霄,你说,大人啥时候能来?”梅无剑轻摇折扇,这天还真的热。 “估计快了吧,昨日来的消息,说大人被封了个侯爷,咱们再立功,是不是也能往上动一动?”宫灵霄眉眼闪动,武安君步步高升,他们自然也水涨船高。 刚开始,他们都被钱眯了眼睛,可现在钱是花不完的,便开始琢磨立功封赏的事了。 “不清楚啊,大师兄在长安城如何了?”梅无剑现在也搞不清,武安君究竟是个什么打算,若是打下汉中,这区区一个侯爷,肯定不够的。 “刚刚寻到落脚点,还没什么头绪。”宫灵霄摇摇头,人生地不熟,一切从零开始,能不能建功,都看运气。 “你说今晚吃点啥?”梅无剑摸摸下巴,他们这事已经办得差不多,就等着唐州军过来了。 “就知道吃,中午的烧鹅还剩不少,吃完再说!”宫灵霄没好气地在梅无剑头顶上敲一记,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 “也是!”梅无剑也不生气,摸了摸脑袋,难得过几天舒心日子。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潼关大门被迅速关闭,更多的士兵开始朝着城头攀登。 “所有人立刻返回房中,无事不得出门!” “但有异动,格杀勿论!” 骑兵举着令旗正在城中奔跑,原本热闹的街面顿时乱作一团,都开始收拾东西往家里跑。 “军爷,军爷,这到底啥情况啊?”梅无剑一把拦住眼前的骑兵队长,倒不是找死,而是彼此相熟。 梅无剑虽然在商户眼中是个棒槌,但是对骑兵队长来说,那就是顶好的人,平日里但凡经过,梅无剑都拿糕点请他一起吃,一来二去,也就有了几分熟悉。 “哎,别提了,唐州军打过来了!”骑兵队长一脸严肃,现在的唐州军,那是名声在外,只怕这次麻烦了。 “啥?怎么就打过来了,不行军爷,我得出去,去长安!”梅无剑吓了一跳,当然都是演戏而已。 “还去个屁,城门都关死了,老老实实待着!”骑兵队长没好气说道,当真是个棒槌。 “这、就出不去了?哎呀,这、我这就去把门堵死!”梅无剑急得团团转,干脆一溜烟跑回去了。 骑兵队长不以为意,继续清理街面,更多的士兵出现在街面,朝着城墙上攀登。 完颜寒拔看着视线中出现的大规模骑兵,不由得心中一阵咒骂,那些无能之辈,居然让唐州军获取了如此之多的战马,简直就是北元的耻辱。 武安君看着潼关前面的狭窄地形,不由得感慨,怪不得易守难攻,再多的军力也施展不开。 “在那里构建炮台,把所有的重炮都拉上来,给我轰!”武安君现在财大气粗,刚在洛阳发了财,眼下军中火药充足,为了拿下潼关,可以孤注一掷。 武安君所指的地方,大概距离潼关有一里半的距离,高约二十多丈的山坡。 武安君话音刚落,立刻有辎重营士兵带着工具往山坡行去,不仅要在山坡上修建炮台,还要架设一条足以供火炮上山的通道。 “城头的人听着,潼关此番,非破不可,识相的,开门投降,可保尔等无恙!”武安君立身马上,朝着潼关上喊道。 “你便是武安君?”完颜寒拔看着城下年轻将领,面色露出一丝讶然。 完颜寒拔能够年纪轻轻统领大军驻扎潼关,能力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姓完颜,是皇帝完颜亮的亲侄子。 城关下的这个年轻人,数年前,还是个杀猪的屠户,如今居然率领大军打到了潼关之下。 若是以往,有人跟完颜寒拔这么说,他一定会嗤笑,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 “正是本候,不知道可是完颜将军当面?”武安君举目看去,完颜寒拔大概也是二十多岁,跟谢永思差不多的年纪,比他应该要略长几岁。 “武大人,你纵有统兵之才,但是南乾朝堂,惯来嫉贤妒能,你又能得意几天?当初叶战拥兵十几万,打到了开封府,又如何?结局你也知道!” “对了,叶战的独女叶柔,居然要被蔡正阳那个混账收入房中,你怎么看?” 完颜寒拔虽然驻守潼关,消息倒是灵通,对于蔡正阳要纳叶柔为妾的事情一清二楚。 “不如完颜将军献了这城关,你我二人把酒言欢,我倒是可以好好跟你聊聊!”武安君面色如常,两军阵前,岂能被这些事伤神? “武大人、哦、武侯爷,我知道你们唐州军能打,但是我潼关却占据天险,想要拿下来,你准备填进去多少人命?大军每日人吃马嚼,得多少粮草,南乾朝廷,都给你准备好了吗?” 完颜寒拔如此,显然是为了离间武安君跟朝廷的关系,大军每日消耗的粮草极大,对唐州军的负担极重。 想要把粮草从淮北三州运到这里,需要抽调大量的青壮民夫,辎重营携带二弟粮草,也不过够大军七日之需。 如今战车营的马车,看起来跟普通马车没什么区别,只是多了两个轮子而已。战车需要的装甲跟火炮,都藏着马车上,上面再以粮草覆盖。 郭进正在调度民夫,三日之后,每日都会有粮草陆续运送到前线,但是数量肯定不够大军长期在此对峙。 “完颜将军,天下之固,不在山高水急,也不在城高河阔,而在人心。先贤有云,得人心则得天下,将军想以潼关阻我大军通行,只怕不可能!”武安君摇摇头,反正眼下没事,磨磨嘴皮子又何妨? “你们汉人的圣贤书,我也读了不少,当然,比不得武侯爷。如今我大元铁骑横行天下,侯爷不过钻了空子而已,要我说,侯爷不如加入我大元,转头南下,裂土封王也未尝不可!”完颜寒拔这话倒不是信口开河,若是武安君真的能够投靠北元,成为南下先锋,待到大乾灭了之后,封个王只是等闲。 “完颜将军这是招揽我?”武安君笑了,这完颜寒拔倒是有趣,以他的身份,凭什么招揽自己? “爱才之心,人皆有之!只恨本将人微言轻,否则现在就许你个国公之位又如何!”完颜寒拔笑了,大军阵前,二人在此斗嘴皮子,成何体统? “本候知道,完颜将军是怕是等桓王援兵吧?只可惜,桓王远在积石州,就算分兵前来,至少也要五日之久。”武安君跟完颜寒拔,看似斗嘴,实际上却是在攻心。 完颜寒拔看透了大乾朝堂对武安君的忌惮,根本无法在此久战,武安君也知道完颜寒拔短期内没有援兵。 “何须桓王相救?我有一万勇士,武侯爷可想过,需要牺牲多少麾下将士?”完颜寒拔根本不惧,他就不信武安君能飞上来。 “既如此,战场上见真章!”武安君拱拱手,双方根本没有谈拢的可能性,那就打! 唐州军动作极为迅速,很快就把山顶的炮台修筑好,随即开始陆续往山坡上运送。 完颜寒拔面色阴沉,对方居高临下,他们空有城池,却只能落入被动挨打的境地。 而让完颜寒拔不解的是,唐州军的攻城车还不见踪影,难道是因为道路难行,还未抵达? 突然前方山头一阵硝烟弥漫,紧接着就是一阵巨响传来,完颜寒拔情知不妙,立刻躲在箭垛后面。 数十枚铁弹猛地砸在城墙上,厚重的石砖直接被砸得碎石乱飞,还有倒霉蛋被直接砸中的,身体直接化作碎末,散的一地都是。 “都小心些!”完颜寒拔暗道,武安君这手段当真令人头痛,据说朝廷也弄到了火炮,但是到现在也没大规模铸造,真是不知道干什么吃的。 每过差不多一炷香功夫,山头上的火炮就对着潼关一阵齐射,伤亡倒是不大,但是士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原本以为,夜幕降临之后,总该消停些了,可那山头上依然隔一阵齐射一次火炮,完颜寒拔只能留少数人在城头监视城外动静。 不到一天的功夫,城楼上的箭塔全部被摧毁,若不是完颜寒拔提前把床弩都转到城下,只怕也要毁于一旦。 第二日依旧如此,火炮一阵接一阵,没有停歇的意思。 完颜寒拔有心反击,可唐州军直接在三百步开外的地方布阵,这种距离,只有大型投石机才能够得着。 完颜寒拔刚在城中布置好投石机,就被唐州军火炮发现,随即密集的炮弹打过来,直接将投石机给打散了。 就这么憋屈着又过了一天,感受到士气衰退的厉害,可完颜寒拔有心无力,只能尽可能提高伙食。 夜幕之下,大批量士兵靠着城墙歇息,虽然唐州军没有攻城的意思,但是他们必须要做好准备。一阵接一阵的火炮声,让他们想睡也睡不着,心里总是感觉有问题。 “快看!孔明灯!” “好大的孔明灯!” “谁这么有闲心?” ...... 一批大号的孔明灯冉冉升起,越飞越高,哪怕隔着十几里地,都能够看的清楚。 “孔明灯?不好!”完颜寒拔猛地从座椅上起身,唐州军绝对没有闲情逸致放孔明灯作乐,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是在传讯。 “所有人,立刻穿戴整齐,随我上城!”完颜寒拔招呼护卫给自己穿上甲胄,这么热的天,闷了一天,晚上才刚脱下来。 完颜寒拔带着护卫刚出门,只感觉脚下一阵晃动,紧跟着就是一道猛烈的爆炸声传来,那动静好似平地惊雷,又好似唐州军的万炮齐发。 “快,上马!随我冲!”完颜寒拔面色惨白,这么大的动静,绝对不是好事,赶紧翻身上马朝着城墙方向冲去。 待到完颜寒拔赶到城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厚重的城墙,居然出现了一个缺口,而此时的唐州军士兵,正在从缺口处疯狂涌入。 完颜寒拔不知道这缺口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但一定是唐州军的手段,那孔明灯就是发起进攻的信号。 “邬扎哈,巴山落,立刻带人给我顶上,把敌军赶出去!”完颜寒拔知道,一旦唐州军进了关,他就再也无力回天。 邬扎哈跟巴山落立刻带着麾下精锐,朝着缺口处杀过去。 刚才的爆炸动静太大,很多倚靠在墙角休息的士兵还处于浑浑噩噩中,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邬扎哈用力砍翻一名唐州军士兵,不由得大力喘气,这些冲在前面的士兵,铠甲的防护太好,若不是看在其薄弱处,根本杀不了对方。 “嘣!”的一声炮响,黑夜之中,数不清的铁弹铺面而来,邬扎哈下意思用手臂遮住眼睛,随即一阵阵刺痛传来。 那些细小的铁弹,只要是铁甲不能覆盖的地方,都能深入血肉之中。 “杀!”邬扎哈吐了一口吐沫,猛地朝着缺口处冲去,这点细微伤,还不能奈何他。 城头的巨石跟圆木好似不要钱一般往下砸,力求阻断唐州军的后续支援,山坡上的火炮也开始发力,朝着城头不断发起攻击。 之前城头人员稀少,火炮大部分都击在空处,如今城头人满为患,几乎每一枚炮弹都能带走士兵的生命,残肢断臂随处可见,散落的内脏混合着鲜血令人作呕。 邬扎哈带着人一次又一次朝着缺口处冲锋,却始终无法把唐州军赶出去,唐州军已经有重盾兵越过缺口,布置下牢固的阵型,把邬扎哈的人牢牢挡住。 越来越多的虎蹲炮被搬过缺口,朝着北元士兵抵近攻击,二十步内,虎蹲炮同样有着不错的破甲能力。 “把弩机都给我搬过来,弓箭手,给我射!”完颜寒拔在城头怒吼,他无法接受这个现状,必须把唐州军赶出去。 潼关城中拥有大量的弩机,但是之前为了防止被唐州军火炮击毁,完颜寒拔下令把弩机都拆下来到城下保存,如今着急忙慌间,又如何能够立刻发起反击? 宽不过丈半的缺口,如今成了血肉磨坊,每十个唐州军士兵,能够避开城头攻击进入城内的,不过五六人,但是凭借虎蹲炮的加持,硬是一点点朝着城内突进。 武安君冷酷的看着这一切,战争,哪有不死人的?潼关守军的顽抗,超出了他的预料,推进的速度太慢,随时都会面临城中守军的反扑。 “架云梯,攻城!”武安君深吸一口气,必须以攻城战,来给突进城中的士兵分担压力。 黑夜中,潮水一样的士兵朝着城墙涌去,宽大的云梯被拉起,然后重重扣在潼关城头,刀盾手口衔刀,一手举盾,一手顺着云梯就朝着潼关城头爬去。 原本城头的弓箭手立刻分散开来,朝着云梯上的士兵攻击,通道内外的压力大减。 唐州军伤亡的数字在极速攀升,不到两个时辰,云梯下已经落满了尸体,却只有寥寥数人登上城头,却又被无情捅杀扔了下去。 “大人,咱们是不是?”汪志新在一旁欲言又止,战车营除了战车之外,还藏了上千支的三眼铁铳,若是能够拿出来,必定可以扭转战局。 “李老七,你带三营去支援断雨,务必尽快打开局面,不计伤亡!”武安君直接摆手拒绝,那些是为铁浮图准备的。 “四营准备,紧随其后!” “林元化、廖明,你二人分别率辎重三、四营,从云梯进攻,不计伤亡!” 如今在缺口处的乃是断雨的步兵一营,攻城的是紫电的步兵五营跟盛宜德的辎重二营,如今武安君手上只剩下辎重五、六营,其他人全部压上! 一众骑兵营的指挥使都卯着一口气,他们拿着最好的待遇,最始终寸功未立,心里那个憋屈可想而知。 城头的物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消耗,之前大部分物资都堆在城下,如今城下乱作一团,守城士兵的反击力在逐渐变弱。 李老七的三营顶上去,迅速清理坍塌的通道,更多二弟虎蹲炮开始运送过去。 黑夜中不断闪烁的一道道光芒,就像那地狱来的催命符,每一次都带走好几名精锐的性命。 断雨一个不慎,被一箭射中手臂,好在箭头没有完全将铠甲射穿,用力将其拔出扔在地上。 “弟兄们,随我冲!”断雨一声怒吼,提着长枪朝着前面冲去,如今狭路相逢,必须得打出气势来。 李老七也带着弟兄跟着断雨往前冲,士兵推着虎蹲炮的小车紧紧跟上。 完颜寒拔痛苦地闭上眼睛,无论他如何调派兵力,溃败的势头都无法挽回,哪怕他们占据地利,也根本无法跟唐州军士兵争锋,对方的虎蹲炮,几乎打碎了士兵的脊梁。 那些身着重甲的步兵精锐,一次次朝着唐州军发起冲锋,却都被虎蹲炮无情击杀,成为地上冰冷的尸体。 一支军队的灵魂,就是那些精锐,他们悍不畏死,力大无穷,又有精良的铠甲跟武器,一旦这些精锐大规模死亡,溃败就不可避免。 “将军,逃吧!”亲卫拉着完颜寒拔就要绕到城西,唐州军短时间根本不可能拿下潼关,他们现在还有时间逃跑。 “我跟陛下说过,关在人在,关败人亡!诸位,害怕的,现在就去逃命,不怕死的,跟我来!”完颜寒拔抽出腰间长刀,他要向所有人证明,他不是懦夫。 完颜寒拔年纪轻轻就获重任,自然少不了闲言碎语,他一直试图证明,陛下对他的任命没有错。 事到如今,潼关守不住了,他只能用自己的性命证明,他不是懦夫! 完颜寒拔的勇气,也鼓舞了许多人,他们拿起武器跟随完颜寒拔,朝着城下的唐州军冲去。 剧烈的攻势,让唐州军的突破变得步履维艰,虎蹲炮的发射,他们也不躲不避,就这么朝着唐州军发起冲锋。 激烈的肉搏战,刀枪纵横,没有任何花哨,别的谁的刀更锋利,力气更大,铠甲的防护更好。 城头失去完颜寒拔及其亲信的压阵,物资也被快速消耗,唐州军士兵也逐渐在城头站稳的根脚。 完颜寒拔举着刀,用力砍翻眼前的唐州军士兵,突然感觉肋下一阵刺痛,体力快速流逝。 “终于结束了!”完颜寒拔呢喃道,随即重重栽倒在地。 他凭着最后的勇气,跟唐州军厮杀到现在,早已经虚弱不堪,完全就是信念在支撑,哪怕此战已经成定局。 完颜寒拔只是想用最后的勇武告诉世人,他能够成为潼关守将,不仅仅是因为他是皇帝的亲侄子,还因为他有足够的勇气,去捍卫大元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