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无限流被迫带飞》 第1章 惊梦剧场 拥挤狭窄的空间里,明显是成年男性的躯体僵硬地蜷缩着,他空茫的脑子好像被塞进了一团浆糊,眼睑微微颤动着想要睁开,可却没有成功,全身麻痹着像被鬼压床了一样。 他努力转动着生锈的大脑,最后的记忆是下班后身心俱疲地回到家倒头就睡,现在是什么情况。 伴随着意识慢慢清醒,空茫的眼球不自觉地转动,一股刺鼻的腐烂木头味充斥着他的鼻腔,令人发痒的灰尘使喉咙吞咽了两下,压抑着想要打喷嚏地冲动。 唐知言控制着自己刚恢复知觉的手,摸索着自己待着的地方,一个直不起身,腿都要蜷缩着才能放下的空间,他仔细感受着自己手掌下抚摸的纹路和微小缝隙,这似乎像一个货箱。 绑架?被卖了?他的疑惑地感受着黑暗,手沿着木箱子摸了一圈,确认是箱子是完全封闭的,不知道是不是密封,但仍然喘的上气,虽然这里面的气味太难闻了,他用手敲了敲这个箱子,但得不到任何一点反馈。 调整一下呼吸,摸了摸身上像是防水布一样的衣服,没有手机,总之先保存体力吧。 眼前依旧没有一丝光亮,意料之中的什么都看不清,重新把眼睛闭上,睫毛轻轻扫过胳膊,唐知言试图压抑着自己心中的不安,脑海里回想着自己昏过去前都干了些什么。 好像就是正常打下班回家,然后收拾好到头就睡,难不成家里进贼了。 不知道多长时间,久到蜷缩的腿开始微微颤抖,他不知道自己在木箱里昏昏沉沉了多久,精神能不能撑得住是一回事,但腿确实是麻了。 [您好,玩家。] [很抱歉,因为系统数据错误,您在没有通过新手副本的状态下,直接进入了正式副本。] [副本一旦开启,无法退出。] [进入正式副本后,锁定玩家编号,而现实世界的身体也将消失。] [很抱歉,玩家1426080406,欢迎来到塔的副本世界。] 哈?什么鬼? 给我干哪了?唐知言看着脑海中漂浮的文字,忍住自己骂脏话的冲动。 作为新时代涉及娱乐范围极广的好青年,他瞬间理解了系统的说辞,现在的自己被拽进了一个无限流世界,唐知言额头的青筋一跳。 [我不同意……] 系统却仿佛知道他的想法一般,立马接出了一下段话。 [很抱歉,数据错误已经发生,这是既定的事实,我们也无法改变,所以我们会给您争取应有的补偿。] [成为正式玩家后,系统将会为每位玩家抽取最适合自己的本源技能,这也是您在之后探索的根基。] [作为补偿,您有再一次抽取技能的机会,拥有独属于您的副技能,此技能无法升级,也无法抹消。] [此外,还有一个新手副本评级为S级的奖励箱子。] 随着系统的声音消失,眼前的字体慢慢化为光斑,凝结成了三个宝箱漂浮在脑海中,唐知言微微皱起了眉头,对这种强买强卖的行为感到憋气,刚想张口质问系统,自身所处的空间,却突然开始晃动。 他连忙用手肘撑住箱子,以免自己的头砸上去磕一个大包,四周安静的声音也突然变得嘈杂起来,吱呀一声。箱子被缓缓放下,能清楚的听到齿轮的咔哒声,布料摩挲的声音,以及很轻微轻微的脚步声,似乎金属制的轮子也开始转动。 能感受到整个身体则被重力带着往下沉。 [正式副本即将开始,欢迎各位玩家参加【惊梦剧场】 谢丽尔湖畔的金梦剧场将再度开演,当赤红的幕布缓缓展开,你看到的,是你想要的吗。 本次副本人数为8人,副本难度为E级。 主线任务: 阻止金梦剧场的复出。 存活至第七天。 支线任务: 成功完成一场演出。 找回金梦剧场的初心。 主线任务必须完成,失败则死亡。 支线任务可选择性接取,失败则扣除本场全部奖励的60%。] [游戏实况已开启。] 在游戏通知响起的一瞬间,【空城区】的中心塔开始动了,一个不起眼的纯白方块被激活,随着屏幕的闪烁,画面开始稳定。 那正是唐知言在箱子里的景象,修长的身体狼狈蜷缩进箱子里,手腕处被蹭出的红痕,微微颤抖的眼睑在黑暗中被系统一一记录着。 屏幕沿着墙壁开始流动,沿着塔的外部和其他七个屏幕汇聚到一起,最终稳定在21层。 明明是评价为E的副本等级,却被划分到了21层,这一异常的现象马上被在场的玩家发现,迅速报给了各大公会。 坐在办公桌上的人手指虚虚划过长发,看着面前加急送来的报告,听着身旁站着的西装男子的发言,“根据现有的记录,一般是C级快升入B级左右的副本才会进入21层的播放页,这个新出的惊梦乐园被系统划分为E级副本,但却进入了21层,塔要更新的传闻可能是真的。” “找个人盯着这个副本实况。”清朗的女声响起,“安排人分批次收购道具卡,不要打草惊蛇,等池禾从副本里把线索带出来,我们需要开个会了。” “空城要开始乱了。” [祝您游戏愉快!] 唐知言心里一团乱麻,一边仔细看着任务列表,一边在心里呼叫系统,得到的只有木箱晃动的吱呀声,他深吸了一口气,一时间对现状感到了绝望,他是什么很聪明的人吗?实在不行找个地方直接轻松点的去逝算了。 纠结了一会,他看向脑海中被遗忘了许久的三个宝箱,还是默念着打开了,随着金色的光效消失,面板微微闪烁,数据浮现在眼中。 [玩家:唐知言 力量:6 (被打两拳就可以躺着讹人了。) 耐力:5 (体测可能是爬着过去的吧。) 精神:9 (看起来可以被多吓两次。) 本源技能: 【不幸的幸存者】LV.0 俗话说,当你被熊追时,只要跑赢同伴就是胜利。 于是,无论什么情况,你都会是最后的幸运儿。去感谢幸运的眷顾,去跪地祈祷,面对死亡时,祂的慈悲会点醒你,如何最后一个享受安眠。祂说,幸运只能用不幸衬托,你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先去找个替死鬼。 (这也太幸运了,哪有倒霉蛋能直接进正式副本的啊。) 副技能: 【心心相吸】LV.0 俗话说,你要先攻击那个带嘲讽的侍从。 你的吸引力是无与伦比的,没有谁能拒绝得到你的真心。他们或者是祂们,会用独属于自己的方式索求你,可能是爱欲,也可能是食欲……谁能理解怪物的脑子呢,总归是真心换真心啦。乖乖藏好自己的真实想法,毕竟吸引这种东西可是相互的。 (欧呦,是哪个傻蛋想要送死。) 道具卡: 不爱说话的小木偶×1(朋友的好帮手,想要拜托他的话,先跟他做朋友吧。) 爱八卦的老旧眼镜×1(吃瓜必备,帮你捋清线索,梳理人物关系。) 燃烧着的蜡烛×1(蜡烛燃尽后可能有意想不到的事情。) 回血绷带×5(皮肉伤洒洒水啦。) 积分:20000(作为新人来说小有资产了。)] 唐知言大致扫了一下面板,无视那些括号里的评价,看着自己的两个技能,顿时感觉这两个在互相卡bug 。 第一个是偏向自己的保命技能,但对别人就是负向的了,可这第二个就是妥妥标着危险两个大字了,看着这个吸引力不就是嘲讽吗? 但是这些说明太模糊了,这是被动技能吗,怎么触发,还是需要实践来确定怎么使用。 突然,身体的下坠感消失了,唐知言快速的把道具卡从游戏背包里翻出来,一张卡片在他手里变成了一副眼镜,他连忙把眼睛带上。 咔嚓一声,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刺眼的光芒。 他仰起头看到这空旷的大厅,强烈的光亮刺痛了他的眼睛,泛起了生理性的眼泪,偷着模糊的镜片唐知言看到了这个副本的样貌。 这是一个剧场,一个崭新的露天剧场。周围的声音逐渐热闹起来,似乎是正在彩排,能听见有人似乎在发着火,有人轻声唱着歌。 “好了,快出来,别在那里发愣!”把箱子送到舞台中央的人大声嚷嚷着,“老板买你,可不是让你在这坐着发愣的!” 唐知言扶着木箱子的边框站了起来,开始适应自己发麻的四肢,装作怯懦的样子,用手扶着眼镜镜框,开始观察四周。八卦眼镜给每个人都打上了标签,他垂下眼睑,压下自己不耐烦的眼神,扫过前面靠在箱子旁的人。 (清道夫1号。)八卦眼镜打出了标签。 眼前高大的男人抱胸靠着身后一堆木箱,身上的连体工装服皱巴巴的黏在身上,袖口也是**的,似乎能感觉一股汗味直冲脑门。他狐疑地扫了我一眼,扭头问旁边的同事,“什么时候里面开始放人了?” “谁知道呢?”同样穿着工装服,头发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的(清道夫2号)说,“活干完就行了,别管太多。 唐知言看着这一幕,没有说话,他观察着这半架在湖面上正在搭建中的舞台,旁边还立了一块正在施工中的告示牌,还贴心的把广告词标了重点。 “金梦剧场回归巡演第一站,给您有史以来最新奇的演出!” 那个“最”字,仿佛是用血浆糊了上去,淅淅沥沥的的流下来,而背景照片上的剧场,在这波光粼粼的湖面倒影下,更显得阴暗,那些湖众的血色闪着光想要吞吃一切。对比着湖面上金光灿灿的舞台,比起所谓的剧场表演宣传,更像是恐怖片海报。 与此不同的是身后的广场上,一台台拾级而上的阶梯,搭建的干干净净,一排排的座位面朝着湖面,也面朝着正在搭建的舞台。 “艾薇儿!”那个运货工人,打开了最后一个箱子,“这边货送完了,你理清楚,我们走了!” “好的,埃里克。”一个抱着记事本的小姑娘匆匆的赶过来,向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招了招手,叹气的开始看这些新到的货物,嘴里嘟嘟囔囔的抱怨道,“每次都是什么都不管就跑了。” 八卦眼镜扫过小姑娘,适时弹出了一段字,(理想主义者)。 这些打开的箱子里,一部分是服装家具,一部分是像齿轮一样的机关零件,还有一部分小动物,最后则是唐知言这个人。 “额,你好!”记录好货物的艾薇儿转头看见了这个令人头疼的家伙,真不知道老板在发什么颠,“你有名字吗?” “唐投湖。”唐知言此刻只想投湖,让他来解密闯关,不如撒几把大米让鸡追着叨一叨,说不定成功率还挺高的呢。 “唐投壶?”艾薇儿用着奇怪的腔调念叨了一遍,老老实实的在本子上记下。“又是个奇怪的名字。” “虽然不知道老板买你过来有什么用,就先在剧团做活等老板回来吧。”她把羽毛笔夹在了本子中,微微冲着唐知言抬了抬下巴,“先跟我来吧,把你旁边的那堆衣服带上。” 唐知言侧过头看向身旁的那一堆衣服,都是很夸张的款式,繁杂的珠宝链条挂在布料之间。 无限流游戏第一天,开始打工,他微微叹了口气,看了一眼面前站着的艾薇儿,认命的抱起了面前的一堆衣服,还拿膝盖往上顶了顶以免裙摆拖到地下,一直落满到下巴的剧服还有点遮挡视线,他只能微微偏着头走路。 手中衣物给人的感觉有点奇怪,感觉像回南天衣柜里面的衣服,带着点水汽,可真正摸上去却是干的,仿佛之前的触觉是妄想。 又缺人了下手里已经干燥的触感,他不再研究衣服,听着一路上艾薇儿和同事们的寒暄,和她时不时向唐知言的嘱咐,大概了解了这个剧院的构成。 创作组负责剧院的宣传和设计,道具组负责剧院的施工搭建和道具制作,采购组则负责去镇上定制衣物和补给,再由刚刚见过的那两个搬运工送过来。其中成员最多的就是道具组,而艾薇儿是老板的助理,负责整个剧场的员工调配,哪边都会喊她帮把手。 随着四周的人越来越少,脚下踩的泥土也越来越粘腻,艾薇儿止住了脚步,停在了帐篷前。 脚步停了下来,他抬眼看去,那是一个巨大的帐篷,门口的布帘被艾薇儿一把拉开,里面却黑黢黢的一点光亮都没有。比起恐惧,最先感受到的是气味,那是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这一瞬间,面前的也不再是帐篷,而是一只有着灰白色皮毛的,不知道是什么的怪物,张着嘴等待着他自己跳进腐臭的胃袋。 第2章 惊梦剧场 世界安静了,耳边只有野兽喘气的呼哧声,那滚烫的热气裹挟着血腥味,一阵一阵的吹过面庞,仿佛整个人都被那湿漉漉的舌头舔了又舔。 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唐知言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手在不受控制地发抖,他脸色煞白地抱着衣服站在那里,腿僵硬着不敢跑,也跑不掉。甚至还苦中作乐地想一下,被一口吞下去应该不怎么受罪吧,这玩意能不能别嚼他。 “唐投壶!”艾薇儿掀着帘子回头,疑惑地看着他,“你身体不舒服吗?别站着了进来吧。”说完她朝旁边退了一步,将门口的位置让开,示意这个面色不好的新员工走进去。 扑通,扑通,唐知言听着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那种诡异的失重感消失了。眼前还是那个灰白色的帐篷,从布帘掀开的缝隙中,渗出的味道也是暖烘烘的花香。 他眨了眨眼,试图把刚才看见的东西丢在脑海的最底下,一边抬起自己僵硬的腿往前迈步,一边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哑的说不出声音。只好闭上嘴,默默的抱着衣服,钻进了前方的帐子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门帘放下的时候,有阵风从背后吹过,他感觉到自己的背部被什么东西轻碾过去,那一瞬间鸡皮疙瘩起了满身。 “来把衣服一件件收拾好,挂在这里。”艾薇儿已经走到了最里面,指着那个简易衣架说,“我还有事要忙,过一会再来找你。”说完她也没看唐投壶,抱起桌子上的一个纸箱,直冲冲地往外面赶。 现在帐篷里就剩唐知言一个人了,简易壁炉里的木材劈里啪啦的燃烧着,稍微烘暖了他僵硬的四肢。[问题不大,问题不大。]想太多没有用,唐知言哄着自己,决定先把衣服收拾好,再来翻翻这个帐篷。 先把这一堆衣服扔在架子的一旁,一件一件地抖开挂在衣架上,顺便把所有口袋和内衬都摸了一遍,可惜等到全部都收拾完了,也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他转头打量着这一顶帐篷,虽然看着大,但里面的东西不多。左侧靠墙摆着三张化妆桌,而中间放着一个很长的餐桌,最深处是衣架以及试衣间,右侧则堆着一堆货物,上面摆着一些看不懂的道具。 唐知言从化妆桌的抽屉开始翻起,再从试衣间,摸到角落里那堆货物箱子,很干净,只有化妆品和道具,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如果说奇怪的地方的话,不得不提的是满地乱放的白色鲜花,每一束都扎的漂漂亮亮,并且都附上了贺卡。 他看了那些贺卡,都是写给同一个人的,一个叫里尔卡多·瓦格纳的人,写给这个人的字句都很偏激,那些观众赞美他美丽的歌喉,英俊的脸庞,也满怀希望的祝愿他的离去。 回头看这些鲜活的花束,那些素白的颜色,与其说是对里尔卡多纯洁灵魂的比喻,更像诅咒他趁早死去的迫切。 “你是谁?” 声音从背后响起,吓得唐知言一抖,他立马站起回过头,看见入口处站着一个英俊高大的男性,“艾薇儿让我过来收拾一下……额……我是新来的员工。”他用手扶住镜框,微微偏头阻隔那锐利的目光,八卦眼镜适时地弹出了标签。 (海妖的嗓子) “是吗。”高大的男人径直走了过去,没有理会唐知言的话语,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往上抬高,“那刚刚,你蹲在那里在翻些什么?” 突然靠近的身体让唐知言大脑一片空白,他都没有看清楚对方是怎么过来的,一瞬间就贴了上来,身体本能在叫嚣着,手腕处的触感像冰凉的钳子,耳朵旁传来的微弱呼吸让他汗毛倒竖,离得太近了,近到眼角的余光都能看到对面的眼珠在疯狂颤动。 “唐投壶,我忙好了,你过来……”艾薇儿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里尔,你在啊!” 她掀开帘子奇怪的看向帐篷里,看向快要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你们……发生什么事了吗?” “一点小误会。”里尔松开自己的手背到身后,然后非常绅士的往唐知言的右侧退了一步,“你们忙。” 唐知言刚恢复了自由,就连忙走向艾薇儿,恨不得直接跑过去,等出了帐篷才感觉到自己变得急促的呼吸。感觉自己还没被一口吃了,就要被这天杀的无限流副本吓死了,这进来有两小时吗,就逮着他薅。 [实况直播间人数:58 听说这直播间遇到怪了,触发这么快的吗? 不是说E级副本第一天是安全天吗? 这副本都上21层了能是什么正常副本啊! 说好的E级只在7层以下的呢,塔疯了吧! 不过主播真的好幸运啊,这都能活。 刚刚那个怪的下半身都扭曲了。 这是真命大。] 短短一段时间,唐知言逃脱虎穴又进狼窝,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好了,他勉强打起精神听着艾薇儿说的话。 “你来的太突然了,没有办法给你安排员工宿舍了。”艾薇儿摇了摇手里的牌子,“不过,老板今早正好喊了一支临时施工队过来帮忙,那边有一个空床位,在项目完工前,你先跟他们挤一挤吧。” “到了。”她把牌子塞给你,“这是你的临时工作牌,出门的时候记得带上,不然他们会把你当做外人处理的。” “自己收拾一下,然后回剧场舞台找道具组的丹弗斯,就刚刚路过跟我打招呼的那个,带着棕色的帽子,我相信你认得路,不会乱走的,对吧。”艾薇儿挥了挥手走远了,“我没空管你了,收拾完赶紧去干活。” 唐知言摸着手里刻着“唐投壶”木牌,直接挂到胸前,然后看向眼前的宿舍。比起刚刚的那个大号帐篷,这个帐篷就要小的多,看起来也更简陋。掀开帘子进去有一股霉味,被子和床铺都潮乎乎的堆在一边,甚至吝啬的连电灯都不装,只有床头的一盏煤油灯。 妥协的抖开被子把空置的床板铺好,他看向隔壁的床位,铺的很规整,整个帐篷也只有两张床,翻来找去也没有多余的线索。不再耽误时间了,他出门顺着依稀的印象,和脚下泥泞的脚印,找着舞台的方向。 沿路都有零落着的帐篷,门帘都微微敞开着,这说明哪一个都能随意进去探索,唐知言扫了一眼,目不斜视的走了,身后的门帘晃动了两下,可惜的咋巴咋吧嘴。 八卦眼镜弹出的标签在警告着他,这些帐篷也是怪物。 [好香……香香的东西……没有了] 等到唐知言找到那个头顶棕色帽子的丹弗斯时,天空的颜色已经渐渐泛黄,湖面也倒影着太阳快落下的痕迹。 “太慢了。”丹弗斯瞪着他胸前挂着的牌子,“唐投壶!天都快黑了你才想着来干活是吧!” 巨大的声音让所有人都好奇的往唐知言身上看,连湖边准备收工的施工队都不动声色的探头看了一眼。 唐知言扶住眼镜,看着弹出对方身上弹出了一个(暴躁易怒)的标签,尽力地把头低下,“抱歉,我才从艾薇儿那干完活回来,她让我过来找您的。” “艾薇儿啊,行吧行吧。”丹弗斯有些晦气的啐了一口,“下班了才来,下不为例啊,我这里每天早上9点报道,下午5点才下班。” 他转头看着一旁发呆的员工,异常不顺眼,直接将工具箱子扔了过去,摔烂的盒子散落在地上,“看什么看忙你们的去!” 刺耳的铛铛响传来,“好了,该吃饭了!过来排队!”一个裹着围裙的和蔼阿婆站在推车旁敲着锅盖。 丹弗斯嘟囔了几句翻了个白眼,没管这些员工自己一个人走了,而刚刚还在看热闹的员工们,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一个接着一个的排队站好,唐知言默默地站到了队伍的最后面,正巧和那些从湖边回来,裤脚上都是泥泞的施工队的站在了一起。 等了没多久,伸手接过阿婆递过来的碗,看向里面咕噜咕噜冒着紫色泡泡的饭,再看着八卦眼镜弹出(肠胃杀手)的标签,拿着碗的手微微颤抖,这真的能吗,不如现在就跳湖李洗洗睡吧。 面前和蔼的婆婆突然嘴角咧开,尖利的牙齿从口中挤出,“这是生面孔啊,要乖乖吃饭,婆婆啊,最讨厌剩饭的人了。”说完,淡黄色的液体从左耳下的裂口渗出,不一会被长长的舌头刮走吞到喉咙里。 “婆婆老了,你别介意哈。” 唐知言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木着一张脸乖顺地低下头,也没说话,而面前的婆婆没等到回复,没意思地晃了晃手里的勺子,又变成和蔼的样子,继续把饭碗递给下一个人。 发放饭食的速度很快,婆婆推着车站到了帐篷营地的入口处,好整以暇地等着他们吃完把碗筷放回去。 沉默的氛围被零星几个人的说话声打破,这会儿,剧场才热闹起来,怪物们各自抱团取暖,蹲在一起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唐知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饭,又看了眼不远处的湖,抬腿就走,吃这种饭他都抗不过第一口!还不如和碗一起被湖洗了算了! 第二步还没迈出去,他就感觉自己的手肘被拽住了,重心一瞬间失衡,站不稳的他顺着力道倒向一旁,而拽他的男人连忙向前一步,用胳膊将他拦住,仗着优越的臂展,手覆着唐知言的手,连忙稳住快要翻掉的碗。 “谢谢。”唐知言愣了一下,也知道对方是在帮他,碗如果翻了,估计现在就要被那个怪物婆婆嚼碎了吃掉。 “没事。”沙哑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唐知言借着对方的力道站直,看着这个人胸前挂的木牌刻的是“李狗蛋”,很好,他完全知道这游戏的玩家是什么路数了。 李狗蛋往左边侧身踏了一步,挡住了帐篷营地前投来的恶毒视线,他身边的同伴也聚集起来围成了一个圈,终于,8个人成功汇合了。 “松手了。”李狗蛋转了拽唐知言紧紧握住的碗,“帮你解决掉。” 唐知言又小声的说了声,“谢谢。”看着他把冒着泡的紫色糊糊倒进了他衣服的口袋里,那里面全是泥土,而身边的那些人,也借着同伴的掩护一个个把饭处理掉。 “你好,我是玩家,你可以叫我李狗蛋。”沙哑的声音和外表并不相符,光从相貌上来看,他很像那种热爱户外活动的大学生。(合适的领导者。) 左侧的人捏了捏眉头,看起来是商业精英,却套了一层施工服,“玩家,郑金融。”(妇科圣手。) 沿着顺时针的顺序,大家一个个的开始发言。 “玩家,豪学生。”扎着马尾辫的小女生向夏知言点了点头。(黑芝麻汤圆。) 留着短发的女生看着刚认识的新成员,利落的说“陈翠花。”(直觉系杀鱼刀。) “玩家,赵大胖。”看着有点富态的男人冲着夏知言笑了下。(秘密储备箱。) “玩家,司读书。”一旁看着像高中生的人说。(半个聪明人。) “玩家,甄美丽。”站的最远的大波浪美女撩了撩自己的头发。(毒药和解药。) “大家好,我是唐投壶。”他推了推自己的八卦眼镜,一一认识了这些才组成的玩家团体。 还没等大家再熟悉一下,远方又传来了敲锅盖的声音,所有人都默契的闭上嘴,跟着大部队下了舞台,走到阿婆面前的土地上排队。玩家们则落在最后,借着视线的遮蔽,把泡了饭的泥土一点点顺着裤脚撒到地面上,并用脚狠狠地踩平。 很快队伍就排到了唐知言这里,他头也不抬的把碗筷放进了推车里,亦步亦趋的跟着前面的脚步走。耳后悠悠的传来阿婆可惜的声音,“居然都吃完了啊。” 等到8个人全部安全通过,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白天算是安全过去了,晚上估计还有更大的危险。 一行人沿着脚印边走边说,没想到首先提议的是郑金融,“任务要求我们阻止金梦剧场的复出,我们可以留意采购组那边,或者混进厨房,看能不能找到油一类的东西,把这个剧场一把火烧掉。” “金梦剧场架在湖上,他们的木头不可能没有特殊处理,含水量太大了,这把火很大可能性烧不起来。”司读书回道。 扎着马尾辫的豪学生举手,“那把主演解决掉呢,或者让他不能按时演出?比如把他嗓子毒哑了。” “系统的判定没有那么宽泛,只处理主演风险太大,而且谁知道怪物有没有什么后手。”甄美丽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说到,“你说是吧,小妹妹。” 看着他们争论的李狗蛋终于开口了,“大家先按照自己的方向努力吧,天快黑了,先回帐篷吧。” 玩家们抬头起头看了看天空,嘱咐着天黑后,如果出事了记得敲暗号留线索,大家互相帮忙,当然,谁都知道是客气话。 等回到了自己的帐篷,唐知言坐在床边沉思,他没有去管对面坐着的,名字是李狗蛋的室友,而是在回忆,他应当是知道一个线索的,自己刚到这里的时候,在箱子里感受到了像坐电梯一样的失重感,也就是说,这里必定有一个类似于地下室的空间。 第3章 惊梦剧场 这里有个类似于地下室的空间是唐知言的一己之见,既没法确认真实性,也怕存在误导的可能,或者也有可能是表里世界的概念,无限流不都是这样吗。可强烈的第六感也告诉他,不能把自己是中途进入的玩家这件事说出去,但靠自己解密他又没有信心。 抬头看了一眼在旁边坐着的李狗蛋,想着八卦眼镜给的那个领导者的评价,那么能不能利用一下,如果说一个谎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圆,就直接干脆的打直球好了。 “李狗蛋。”唐知言看着他的眼睛喊了一声,“我有一个线索,但不能保证真实性。” “你说。”坐在床铺上的男人转过头来望着唐知言。 “舞台的下方可能有一个空间,货物可能是从那里来的。”他微微侧过头,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就在刚刚他才发现,对方的眼珠很黑,在煤油灯微弱的光亮下,那双眼睛像冰冷的蛇,这样的眼神完全打破了唐知言对男人的第一印象。 “……你知道的,我一天都跟着艾薇儿那边……” “嗯。”沙哑的声音缓慢的回应着。 空气沉默着,唐知言看他没有提出任何疑问,只是一直盯着自己看,有点不安的把自己塞到床里,蒙上被子。“那晚安了……你早点睡。”说罢,赶紧闭上自己的眼睛,面朝着墙壁,忽视身后阴冷的视线。 过了一会,身边一阵衣物的摩挲声传来,煤油灯的光亮也被熄灭,帐篷里仿佛被黑色的粘液填满。以今天这紧绷的神经来说,唐知言本来认为自己是睡不着的,可能是这黑色显得很温暖,身上带着潮湿水汽被子也压的很沉,他就那么的失去了意识。 睡着的唐知言看不见隔壁床位上躺着的人,更看不见他的侧着身子一直盯着自己的模样。 李狗蛋站在床边,仗着自己良好的视野,看着蜷缩在被子里的人,软发压在枕头上乱翘,眉头紧皱,连眼镜都没敢取下来,镜框被压的七扭八歪的挂在鼻梁上,也不觉得难受,嘴唇用力的抿着,脸颊侧边的肉都被挤出来一点弧度。 听着那轻浅的呼吸声,他试图伸手把眼镜取下来,让睡着的人稍微舒服点,但等碰到镜框的时候,又犹豫的收回了手。一顿纠结过后,他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床铺上,闭着眼睛假寐,有点奇怪,他想,疑点很多,可总是想把对方放在自己的视线里。 可能是凌晨两点,帐篷外传来了黏腻的声音,仿佛什么东西从泥土上碾过,又把泥土带离,巨大的潮湿的东西从门口经过了,门帘呼哧呼哧的响动,男人闭着眼将武器藏在身下,等待着时机。 唐知言感受到了不安,眼珠轻轻转动着想要撑开眼皮醒过来,可幸运又将他沉沉的带入梦乡。 怪物没有停顿,它带着湿漉漉的水汽和被黏连的泥土离开了,就像宿管一样,仅仅只在巡视着员工们是否进入梦乡。 一夜无梦,天光大亮。 最先把唐知言唤醒的是饥饿感,他迷茫的从床上坐起揉了揉肚子,好饿,勉强打起精神抓了把头发,带好眼镜。 “走了,出门洗漱了。”李狗蛋站在门口等着他,“你还在睡觉的时候外面就在喊了。” 掀开门帘,门口的脚印少了很多,能看到帐篷堆中间的地方有人在排队,唐知言指了指那边问,“那是什么?” “早饭。” 听到这句话的唐知言反射性捂住了肚子,顿时感受到了神经性的胃疼。 “刚刚我去看了,早饭是安全的。” “啊,那就好。”再没有能吃的食物,可能要先饿死在这里了。 他跟李狗蛋沿着队伍排着队,领了两个三明治后,又问了发早饭的员工去拿了洗漱工具。 看着八卦眼镜给的(热心小伙)的标签,唐知言意外的说,“没想到这些个员工都是挺正常的。” “是的。”李狗蛋想着,“除了晚上的那个怪物和那个打饭的婆婆,这里的人看着都挺正常的。” 唐知言愣住了“晚上有怪物吗?” “嗯,昨晚你睡着了。” 他确实是睡着了,没想到睡的这么死。 “不用担心,那个怪物好像不能进帐篷,应该是规则。” “这样吗……”为什么不能进帐篷,因为帐篷也是怪物之一吗。 他想着这些怪物,其实还少了一个人,那个演员,虽然当时太过恐慌没有仔细看,但那种妖异的容貌,不像是人类能有的。一天才刚结束,遇到的怪物数都数不清了……E级副本就这么难的吗,任务也丝毫没有头绪。 早饭解决完,玩家们也聚集到了一起,李狗蛋把剧场下方有空间的事情分享给了大家,掩盖了唐知言是线索提供者的事实,让大家多留意一下有没有密道机关一类的东西。 郑金融则提议接触下厨师婆婆,这是他们目前遇见的第一个怪物,并且他们也需要食物,这么下去消耗太大了。 “舞台的架子基本上已经算是搭完了,虽然说我们是顶着施工队的名头进来的,可剩下的都是道具的制作一类的,施工队已经作用不大。”赵大胖提议,“我们不如去找艾薇儿接一下采购组的活。” “采购组的威胁程度还是未知的,风险太大。”司读书回道。 “我可以做些□□。”陈翠花看着大家说,“一些酒就行。” 大家都转头看向她,十分默契的对本源技能相关的东西闭口不提。 “我同意。”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说,“我和赵大胖还有陈翠花去找采购组。” “厨房说不定也能弄到。”甄美丽接着说。 “行,郑金融,甄美丽和我去找厨房,顺便接触厨师婆婆。”李狗蛋直接把事情敲板定下,“唐投壶和司读书继续在道具组呆着留意消息,顺便找下创作组在哪。” “开工了!”艾薇儿拿着个喇叭站在舞台上喊着。舞台下原本四散的人们,逐渐汇聚,在一个一个点名之后,像水流一样四散,找到自己的位置开始工作。 玩家们分为三组行动,李狗蛋带着郑金融和甄美丽,来到昨天在岸边施工的方向,搬起一旁堆放的工具箱就往回走,一路上也有员工好奇地看着,但也没什么人上前拦住。 直到他们三个人走到了帐篷营地的入口,道具组的组长丹弗斯突然冲上前去,“你们去哪!谁让你们工作时间离岗的!” 郑金融开口道:“我们的工具坏了,想着去仓库找一找材料修理一下。” “坏了?”丹弗斯直接打开面前的木箱,拿起里面碎成两半的铁秋,铲子……“全碎了?”他面色阴郁的嘀嘀咕咕着:“不应该啊,它食谱变了?” 三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下眼神,新的线索出现了。 “下次这种事情要提前跟我说。”丹弗斯边说边把手中的工具往郑金融的头顶上横劈过去,“不然,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私自离岗。” “啧。” 丹弗斯看着因为郑金融突然鞠躬而挥空的半个铁锹,“万一误伤了就不好了是吧。” 剩下的两个人也紧跟着低下了头。 丹弗斯兴致缺缺的地皱了皱眉头,骤然将脖颈一扭,180度向左旋转,整个头部拉长下坠冲到郑金融的面前,盯着他的双眼,可惜没有看到什么让怪愉悦的神色,他的目光扫过胸牌,“你叫……郑金融啊,我记住咯。” 他掰了掰自己刚回来的脖子,“没事了,备用工具放在靠东边的大帐篷里,赶紧去修完回来干活。”现场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员工们窃窃私语的声音又开始响起。 “谢谢组长。”三人连忙收起箱子向帐篷堆里走去。 “这两天别往怪脸上凑了,这次一过,你已经被标记了。”李狗蛋看了一眼他僵硬的脸色,“下次我们来吧。” 郑金融努力勾起一丝笑意,嘴角却不禁微微颤抖,“没事。” “时间紧迫,我们得快速的把这几座大的帐篷检查一遍。”甄美丽将一把榔头别在腰间,手握半截断裂的木柄掀开门帘,“开始吧。” 这顶庞大的帐篷紧邻着员工的住宿区,三人原本猜测它最有可能是厨房,可到踏入其中才发现,内部摆放了一张巨大的办公桌,两侧的展示台上不仅陈列着各式奖状,还放置着类似鱼骨的奇异标本。 “1795年8月,金梦剧场荣获十大创作奖之一!” “1798年6月,金梦剧场获得最佳编剧奖!” …… 四周的墙壁上贴满了海报,每一张都与舞台旁施工告示牌上的图案大同小异,这里可能是创作组的区域。 那办公桌的后面,真皮椅子的背后,悬挂着一幅巨大的城区地图,图中扁长形的湖泊北侧蜿蜒着一条巨大的河流,南侧的河岸上则清晰可见那座壮观的舞台,但市民的住宅远远的落在最南边。 李狗蛋找了一个最偏僻的地方撕了一张海报下来,“能背的背下来。”他知道没那么多时间信息细细看了,“走了,去下一顶。” …… “你在找什么呢?”司读书看着趴在地上敲敲打打的唐知言。 “不是说可能有地下空间吗?”可敲起来,却没有空洞的回响,下面应该是实心的。 “应该不会那么好找,可能是偏向里世界那种类型吧。”司读书也敲了敲,“但怎么会连一点回音都没有。” “这里感觉是看不出来什么了。”唐知言丧气的蹲在地上。 “别偷懒!”不远处的丹弗斯朝着这边吼了一声。 两个人立马起身乖乖起了做手工活。 “应该有介媒,我们得找到它。”司读书摆弄了一下手上的花篮。 “没有一点头绪不就是大海捞针吗……” 唐知言被司读书带着带满场大小蹲,就爱逮着着那些小团体话唠的,蹲在旁边听他们的八卦。 “最近的饭是越来越难吃了,不如直接揍我们几顿,干嘛糟蹋饭啊!” “你这是什么话?你想挨揍你去,我可不乐意。” “不过确实难吃啊,我都想把胃掏出来了。” “下次求求艾薇儿……让运货工……叫啥来着,带点发卡头绳什么的回来吧。” “人家叫埃里克,小心他把你锤成泥巴,塞箱子里当货送了。” “我看是你想被锤了吧!” 为什么要带发卡和头绳,为什么这种东西能让那个厨师婆婆把饭做好吃点?夏知言想跟司读书确认一下眼神,却发现他站了起来拍了拍其中一个员工的肩膀。 “我去!你谁啊!”那员工往一旁蹦的老远,“别挨我!怎么是你们……真晦气。” (牛蛙冠军)很好的八卦眼镜,暂时别弹标签了。 司读书灰溜溜的蹲回来了,“看来我们好像不太受待见。” [是你不受待见。]唐知言想了一下自己的副技能……安慰道:“没事,不受欢迎没准挺好的呢。” 两人的身旁开始出现了无人区。 唐知言拿出了自己在公司摸鱼的满级技巧,一边在丹弗斯过来巡视的时候敲敲打打,一边寻找下一个八卦聚集地。 “话说老板什么时候回来啊。” “不是说早看不上这个剧院跑路了吗?” “哎呀,不是那个啦,那都多久以前了。” “她说的是新上任的那个。” “我听里尔老师说,他去拉投资了唉。” “哇,你小子,背着我们跟里尔劳斯偷偷讲话!” “里尔卡多老师真的是下凡的天使啊!” “快来接引我们走啊!里尔老师!” “不敢想象听着里尔老师的歌声能做多少美梦!” “我看你现在就在做美梦!” 好奇怪,一个剧场的演员,就算是主演,能有这么推崇吗?那些人的目光,跟狂信徒有什么区别呢。 如果说里尔卡多这么受欢迎的话,那满帐篷的白色花束又是怎么回事,唐知言皱了皱眉头,觉得这些线索一团乱麻。 “你知道什么吗?”司读书看着身边的人透着一丝愁苦的脸。 “啊,就是记人名记得头疼。”夏知言连忙推了推眼镜,意识到自己应该再谨慎一点的,“刚刚那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见过。”他决定放一点饵。 “你知道吗?”司读书立马凑过来。 “之前艾薇儿让我帮忙的时候偶遇过他。”他装作犹豫了一会再说,“很高挑的一个男性,身高跟李狗蛋的感觉差不多,但是身形比较消瘦一点,好像是一个挺知名的歌剧演员……我也只是路过啦,没怎么看清楚。” “没事……今天的收获已经很多了。”司读书说完跑到湖边把花篮拎了回来,让我看了看布匹下面盖住的泥土,“我看太阳快到中间了,一会估计就是午饭时间了。” 早上吃的两个三明治在肚子里已经快消化完了,一天只有一顿的日子什么时候能结束啊,唐知言一边感叹着这悲催的日子,一边夸奖司读书的细心。 没过多久。 铛铛!铛铛!熟悉的声音又响起来了,还是那个邪恶婆婆,还是那碗紫色浓汤……唯一的区别可能是今天的紫色越发艳丽了。 大家都很默契的走着流程,之前那几个抱怨饭难吃的小员工也不敢说多一话了,唐知言和司读书乖乖等到解散,乐颠颠的跑到刚刚放篮子的地方一蹲,借着互相的遮挡把饭倒了进去。因为篮子太大,他们准备等会先把碗筷交上去,再回来处理这个麻烦。 旁边的员工在那里跟朋友说:“一会我要回帐篷睡一会,你要去干嘛?” “那我也回去补会觉吧,这饭吃的没精神……” 什么!!!当怪物居然还有午休!天地可鉴! 唐知言酸酸撇了那边一眼。 第4章 惊梦剧场 时间是过的很慢的,特别是在倍受煎熬的时候,尤其是被怪物张大了嘴盯着的时候。 “不对……味道不对!”厨师婆婆咧开的嘴角遍布着血丝,獠牙外翻,细长的舌头在唐知言和司读书面前晃来晃去,“你们俩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司读书的冷汗已经冒出来了,不对啊,不应该被发现的,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碗里面是干净的,篮子也藏到道具堆里了,是靠什么认出来的,嗅觉吗,那第一天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敢动,阿婆嗅着味道爬上了舞台,细长的舌头在道具堆里面翻找着,终于,她用舌头拎着一个篮子慢慢悠悠的晃了回来,停在了两人的身前。那细长的舌头吊着篮子在司读书面前摇了一下,又飘到夏知言面前晃了一下,又好似一时没拿稳。 啪叽! 它摔在了地上,布料已经掩盖不住滑落出来的泥土,证据确凿,那紫色的泥土像怪物一样,黏稠在地面上蔓延,流到了司读书的脚边。 婆婆的笑容愈发灿烂了,她细长的舌头划过司读书的脸颊,带出了一条血线。这一举动给司读书上足了猛药,他的眼睛上已经布满了血丝,肉眼可见的不正常。 “……不!……不是我!是他做的,我什么都没做,是他提议的!”他抖着手指向旁边的唐知言。 至于唐知言在干什么,他正大脑空空的想着,一会儿可以不用去收拾那些个泥土了,哈哈,因为已经被处理好了呢,连带着他们俩个一起处理掉。不过你说,下辈子当什么好呢,他不喜欢当人了,也不喜欢当怪,干脆直接把他从整个轮回界开除吧。 又是一声,噗嗤! 温热的又黏糊糊的东西泼了他一身,鼻腔里充斥着的味道深刻又腥臭的告诉了他,糊在脸侧的这些是什么东西。唐知言不太敢看,他感觉自己花了好久的时间,才能控制住视线,仅仅转动着眼珠看向右侧的地面。 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了,那……那坨东西还在神经性的蠕动,眼睛根本不知道自己记录了什么东西,大脑甚至没有识别过来,细长的舌头就忽地飘到了眼前,唐知言看着那个怪物微笑着慢慢张开了口器。 “婆婆啊,最讨厌不诚实的小孩啦!” 耳畔那些员工的低语逐渐变成模糊的嗡鸣,只有这句话清晰异常,似乎就响在他的耳边。唐知言再清楚不过了,他知道自己之所以还能够活着,不过是靠着那份技能给予的幸运。 婆婆反复看着一动不动乖乖站在那里的唐知言,甚感欣慰,连那煞白的脸色都觉得可爱了起来,“虽然你没老老实实吃饭,但看在你乖乖的不乱动,也不闹,婆婆这次就不生你气了。” “好孩子要知道家长的辛苦。”婆婆又变得和蔼了起来,可是眼神却贪婪的滑过唐知言新鲜的肢体,她佝偻着腰拍了拍旁边的推车,“乖,过来帮婆婆干点活。” 思想被一瞬间的耳鸣裹挟着离去了,他的害怕,他的恐惧,心脏扑哧扑哧的跳动声大到在整个脑袋里回响,他从没有那么清醒过,也直到这一刻,他才察觉到自己的骨子里,是带着疯劲的。 起初,身体是不由自主的颤抖着的,随着一步又一步,他缓缓地走到了婆婆的身旁,稳稳的抓住了推车把手,对着婆婆扯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说:“我们走吧,婆婆。” “乖孩子啊,真是乖孩子。” …… 比起唐知言这边的视死如归,豪学生这一行三人组就显得安逸了很多。 事情是这样的,一大早点完名之后,豪学生他们挤到前面想喊住了艾薇儿。可艾薇儿忙得恨不得把自己分成两半,根本没空搭理他们,扭头就往帐篷营地里面赶。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当即立断,他们趁着人群还没有散开,也没有人关注他们的情况,跟着艾薇儿后面假装他们四个是一起的,然后成功的混进了营地。 但等到他们跑进营地,刚一晃眼,艾薇儿就从眼前消失了,实在没办法,他们三个边喊艾薇儿的名字,一边掀开一个又一个的帐篷,试图寻找一点别的线索。 这些小帐篷都是员工宿舍,比他们临时工的宿舍显得温暖一点,但也差别不大。他们决定直接略过这些往东走,地上的脚印虽然比昨天少了很多,但往东边的那条路相比来说,脚印是最多的,他们准备去试试深浅。 等走到帐篷门口,掀开了帘子,才发现这里是个巨大的仓库,一个又一个的木箱摞在一起,没有太多时间犹豫,他们三个准备从不同的方向开始搜索。 豪学生从左侧开始,她先从一看就是施工区域的货架旁找了一根撬棍,回头沿着门口一个一个打开的箱子,衣服,木板,桌椅,花瓶…… 等到她再撬开一个箱子的时候,一股恶臭扑面袭来,这是一箱死鱼,卵泡连着鱼肉发酵着又咸又腥,她捏着鼻子看了看,实在没发现别的东西了,松开抵住木板的撬棍,把这味道送回箱子里。 她敲了敲已经盖好的第一个箱子,“这箱子质量还挺好。”说完,她又撬开了第二个箱子,又是一股熟悉的恶臭。 连着五个箱子都是这些东西,为什么一个剧院会有这些东西?这些东西究竟有什么用处?都腐烂了还放在这里。她撇了一眼身后两个还在翻东西的人,这么浓烈的臭味,他们应该闻得到吧。 赵大胖没有关注到左侧那一边,他进来就跟手底下的箱子死磕,这个怎么这么难打开,里面绝对有东西,他喊了离他最近的陈翠花,想让她过来帮一下忙。 陈翠花扫了一眼他涨成猪肝红的脸色,默默的走过来掏出了匕首,往木箱盖子侧边的缝隙上狠狠一划,有纸张撕裂的声音。两人合力打开盖子一看,箱子里面堆满了海报,跟舞台旁边那个施工告示牌上一模一样的海报。 虽然有些疑惑,陈翠花还是拿了一小打塞到了自己怀里,赵大胖则是觉得有些无语地叹了口气。 赵大胖的本源技能是有关秘密的,这整个帐篷里,就这个地方的秘密,味道最大,可这些东西又跟施工告示牌上贴的一样,这个副本简直是一团迷雾,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连主线的边都没沾到的情况。 陈翠花没去管赵大胖的心路历程,她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豪学生那边的味道有点大,一股坏掉的水产味。 接着,他们三个又把其他的箱子都开了个遍,再也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了。一行人收拾收拾自己来过的痕迹,走出帐篷,准备前往下一个地点,看看能不能再找点线索,结果刚出门,一转头就瞥见了艾薇儿在旁边跟着一个人说话。 他们连忙赶过去,深怕这次又错过了,正准备开口打招呼,却发现艾薇儿身旁站着的那个人,仅仅露出的侧脸,就能看出来容貌的妖异。 他身上穿着英伦风格的夸张戏服,繁杂的服饰堆堆叠叠包裹住脖颈,纯黑的发丝被束缚着披到胸前,赤红的眼睛望过来的时候,豪学生他们一行人连动都不敢动了。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艾薇儿的开口,打破了这场寂静。 最先开口的是陈翠花,“想麻烦你帮我们调到采购组,道具组那边没什么活需要我们干了,我们想过来帮帮忙,顺便去镇子上买点东西。” “这么热心。”艾薇儿犹豫的看着他们,拿笔往本子上点了两下,“……行吧,那你们去找萨沙婆婆。” “那个厨师婆婆?”赵大胖紧跟着接了一句。 “姐姐,我们不知道婆婆在哪,能给我们指一下路吗?”豪学生立马扬起甜甜的微笑,赶紧把旁边那个拖后腿的傻子话压了下去。 “嗯……”艾薇儿低了低头,确认了本子上的日程,“一会儿我也有点事儿要去找萨沙婆婆,直接带你们过去好了。”说完他转头看向了身旁的男性。 “里尔,你……” “没事,我顺便也过去弄点吃的。”里尔卡多体贴的笑着,“我们可以边走边聊。” 另外三个人默契的被当成空气,他们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慢慢坠在两个怪的身后,一边试图偷听一些线索,一边又害怕自己的脑袋掉下来。 “里尔,你嗓子好点没有,还有几天就要登台演出了,没问题吧?” “养个三天就好了,谢谢关心。”里尔面无表情地说着,“霍桑先生对你怎么样?” “霍桑老板还好吧,起码比之前那个老板好多了。”艾薇头疼的拧了拧眉,“就是总喜欢出去拉投资,剧场的事情一点也不管。” “自由点也挺好的。” “这么说确实。” 等到艾薇儿一行人走到西侧的帐篷门口,还未掀开门帘,就听到里面叮铃哐啷一顿响。 “怎么回事?”艾薇儿满头问号,“现在也不是萨沙婆婆的做饭时间啊。”她掀开帘子走进去,又卡在了门口。 只见推车直接横躺在地上,原本好好呆在里面的碗筷散落一地,唐知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头上还顶了个锅盖,萨沙婆婆站在一旁佝偻着腰,显然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看着地上发愣。 站在艾薇儿身后的里尔卡多看到这景象,忍不住的挑了挑眉,扫了一眼厨房柜台的后面,默不作声的看着这场戏怎么演。至于更后面的那三位玩家,被前面俩怪物的冷气恐吓了一路,更是学乖了,还是保命重要。 “萨沙婆婆,这里让他们收拾一下吧,您先出来,我有事情找您说一下。”艾薇儿招了招手,喊着后面那三个,“豪学生,陈翠花还有赵大胖,你们过来帮忙收拾一下。” “好的好的。”×3 “萨沙婆婆,饭不能再这么做下去了。” “怎么还管我这些。” “这两天都有人吃坏肚子了,我们这边又不能治……还不是被……” “有本事让他们不要吃!” “哎呀,婆婆!” …… 等到帘子又重新放下,帐篷里的就全是自己人了,唐知言拿掉头顶的锅盖,站起来欲盖弥彰的拍了拍身上的灰,生无可恋地走到厨房柜台后面,低头看着蹲在里面的李狗蛋,郑金融还有甄美丽。 “你们是怎么混进来的。”又转头看向那边正在捡碗筷的三个人,“你们又是怎么回事?” 玩家8人组,哦不,现在玩家7人组了,为了节约时间分了三个队,结果全在厨房汇合了,看来今天这个劫难是跳不过去了,必须得在厨房开个大会了。 唐知言有点闷气地盯着李狗蛋,示意他先说。 “我和郑金融还有甄美丽沿着大帐篷一路搜过来,先是疑似创作组的帐篷,然后剧场演员的帐篷,最后是这里。”李狗蛋目不转睛地盯着唐知言脸颊旁边的血色,“在里面听到有脚步声过来就躲着了。” 捏着碗筷的豪学生接着说到:“我们一开始没逮到艾薇儿,混进来了先去搜的仓库,等从仓库出来看见艾薇儿了,问了一下才知道萨沙婆婆这边是采购组,正好顺路就一起过来了。” “行吧,还有午饭的时候,把饭埋到道具里了,没有及时处理掉,被阿婆闻到了。”唐知言沉默了一会,“司读书死了。” 空气安静了一会,赵大胖开口了,“应该是河边的淤泥能掩盖饭的气味。” 唐知言深吸一口气,“现在先不管那个,目前最重要的问题是,怎么把这三个不应该存在于这里的人安全送出去。”门口有3个怪,屋里有7个人,这也太看得起他了。 “……总之,先把这地上收拾一下吧。”李狗蛋说。 7个人一起干活是很麻利的,大家都奔波了好几个小时,小小的中场休息也算是对大脑的放松了,接下来就要面对真正的难题了。 “我们三个用商量采购组的事情,应该能把萨沙婆婆带走。”豪学生捏着下巴。 赵大胖眯起眼睛,“如果萨沙婆婆不同意,我们正好可以把艾薇儿牵扯过来。” “那个老婆子是不可能直接同意的,从这里的摆设就能看出来,她掌控欲很严重。”甄美丽摇了摇放在吧台的玻璃杯,“找到酒了吗,陈翠花。” “还没。” “那这个计划就算它可行,但那个里尔怎么办?”郑金融有些忧心,“我感觉……他似乎已经发现了我们了。” [对的,他发现了。]这次的视野正好,唐知言清楚的看到了,里尔的目光从柜台里扫过,也清楚的看见了他挑起的眉头。 可,里尔他没有当场拆穿,而是默认,那么大胆假设一下,他的攻击规则和丹弗斯那些怪物不一样,那又为什么?在第一次见面的那顶帐篷里,自己被他贴脸恐吓了。 那么再换个角度,婆婆,丹弗斯和里尔的共通点是什么……他们都喜欢拿恐惧压迫你,让你的情绪崩溃,越过那条名为规则的线。 “赌一把。”唐知言抬头看向他们,又重复了一遍,“这些怪物想下手的时候,他们会习惯性的先去恐吓你,等到情绪崩溃才会真正下手。” 赌一把,无论这是规则还是它们猎食的习惯。 “没事,被发现了也是一次惩罚而已。”李狗蛋打破了安静,“我们撑得住,也输的起。” 帐篷外的交谈声渐渐弱了下来。 “没时间了。” “找到了。”陈翠花拿着酒瓶走了过来。 “那么,开始行动吧。” 唐知言走在前面,率先掀开帘子,他迎着光,微微眯上眼看着面前的空地。 什么玩意?那是什么东西? 前方漂浮着的诡异的黑色雾气,艾薇儿和萨沙婆婆的脚下还冒着咕噜咕噜的黑色淤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两个怪物的能力,很相似,是同源吗。 不过,这俩怪物打架,让我们四个人类去劝?不得不说,还怪看得起我们人类的哈。 第5章 惊梦剧场 硬着头皮上了,唐知言直接走向站在一旁的里尔,“请问,里尔老师,那边怎么回事啊?”他一边说一边调整着站位,看着对方随着他的位置而移动视线。 “没什么事。”里尔往那边看了一眼,又继续安静地站着了。 唐知言站好位置,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站在那里,也不管气氛沉默的压抑,只有在里尔试图转身的时候,往侧边一站,试图阻挡他的行动。 里尔马上就察觉到了,不得不说,这是个笨方法,可他对唐知言这个人实在很好奇。第一次遇见的时候,他出现在自己的帐篷里,并且能碰到那些花,第二次见面,他直接在自己面前演了出好戏。 可能是这漫长的赎罪,实在是过于愁苦了,有点意外也能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而另外一边的三个人,正卡着那泥潭的边界呼唤着艾薇儿和萨沙婆婆,这可能是他们最投入的演技表演了吧,那些呼唤是多么的情真意切,怪看了都不得夸一夸,多热心肠的员工啊。 等到玩家们的嗓子都喊哑了,两个怪物对峙了好一会儿也没结果,这才互相妥协,像签订了停战协议,空气里漂浮的黑色雾气逐渐下沉,脚下的黑色淤泥组成的毒潭也慢慢缩小,一切都恢复成最初的那样了。 唐知言看着事情大致解决,趁着三个玩家干扰着那两个怪物,他轻轻咳了一声,有一搭没一搭的跟里尔先生说着话。 与此同时,厨房的门帘轻轻摇曳着,三个黑影从缝隙里窜出,连忙沿着帐篷的边缘躲到后方去,再顺着其他帐篷的遮挡,去找东边的仓库。李狗蛋他们得把工具替换好,不然迟到再加上工具没修,丹弗斯绝对会暴起的。 虽然麻烦很多,乌龙也很多,看着他们三个人安全离开,这个冒险也算是有惊无险的结束了。一旁采购组的事情已经被艾薇儿拿权利敲定了,萨沙婆婆一脸不情愿的让豪学生一行人明天上班时间过来找她。 唐知犹豫地看着那边,最终还是下定决心,他先是朝里尔点点头,然后迈步走向了萨沙婆婆,他想要去镇子上一趟,验证一下发夹和头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萨沙婆婆,我也想去镇子上一趟。”他弯下腰,冲着婆婆笑了笑,“我想帮上您的忙。” 萨沙定定地看着他,突然拍了拍他的背。“你是个好孩子啊。” 艾薇儿看了一眼婆婆,但什么也没有说。 唐知言脸上还沾染着冰凉的血迹,微笑地看着对方,而萨沙在感叹他的乖巧,他甚至能看见这个怪物的眼眶里都含着泪花,他不了解怪物,正如怪物也不了解他。 [恭喜您解锁副本【惊梦剧场】隐藏任务——错位的认同。 是爱,是温巢,还是一只游鱼?是罪,是忏悔,还是一只囚鸟? 任务:找回萨沙婆婆的过去,并告诉她尘封的答案。 奖励随机。] 唐知言看着面前的面板了愣了一下,没想到一语成谶,现在的他终于要去了解怪物了。 艾薇儿有事情要忙就提前走了,剩下一个怪物和四个人类,约好了明天集合的时间。而里尔卡多没在旁边等太久,看着他们商量好了,喊了一声唐投壶,“跟我来一趟吧。” “是有什么事吗?”唐知言看了一眼里尔没有表情的面庞。 “一点私事,来吧。”说完,里尔就朝着一旁走去,等着唐知言跟上。 “……好。” “走吧。” 一路无言。 再次回到了这顶帐篷,唐知言看了看身旁的怪物,两次见面的差别很大,他更想不通这只怪物为什么要喊他过来,单纯为了加餐的话早就可以把他吃掉了。 而里尔只关心他的验证,他从一旁的花束里抽出了一支,递给唐知言,“上一次看见你在碰这些花。” 刚把花接了过来,就听见了让人汗毛倒竖的话。 “剧场里的本地人是碰不到这些花的,你或者说你们,是外乡人吧。”里尔撑着胳膊看着面前略显不安的人,“没关系,霍桑先生跟我提过你们。” “霍桑?” “这家剧场的新老板,他说过,外乡人的到来,意味着新生。” 唐知言沉默的听着,第六感叫嚣着这个老板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些乱成一团线索也太零碎了,他始终找不到那一根决定性的线头。 可他真的很想什么都不管,今天实在是太累了,连续一天的事故让他本不富裕的大脑雪上加霜,连应付里尔的话都明显的萎靡不振,他根本不是推理的料。 看出来了对面的人兴致缺缺,里尔开口说道:“天快黑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唐知言连客套的想法都没有,直接点头跑路,他现在只想一个人好好呆着,让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别来烦他。 里尔看着他掀开帘子晃悠出去,慢慢地坐到了化妆桌前,看着自己的脸,恍惚间看见了在自己身后补妆的剧场演员,跑来跑去的助理小姐,还有那个爬到箱子上玩游戏的小女孩……热闹的就像回到了200年前那个知名小镇剧场。 “快了,再等几天,就能真正的看见了。” 掀开门帘的唐知言,看着路上零零散散坠着的员工们,就知道舞台那边应该是下班了,他踩着沿路的脚印,手上还拎着那朵纯白色的花,耳边传来的全是那些怪物的窃窃私语。 “他从里尔老师的帐篷里出来的!” “他还拿着花!凭什么!万一拿的是我送的怎么办!” “你计较什么啊……一朵花而已。” “哇!不是你的你不心疼是吧,万一拿的是你送的呢!” “可,那估计是里尔老师送他的唉……” “拿走一朵问题也不大……干嘛这么慌。” “这不是……” 唐知言真的要炸了,他一路走回自己的宿舍,沿路的员工就当了一路的谜语人,说都说了能不能讲明白,不上不下的在这玩谁呢!他一肚子火的掀开帐篷帘子,看到李狗蛋坐在床边,抬头看着自己,就像是等着他回来一样。 “我给你打了盆热水,新制服也放到你床上了。”李狗蛋指着床尾放着的水盆,“还温着,你先擦一下吧。” “谢谢。”唐知言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安抚到了,他把手里的花放到了床头,拿起水盆旁边搭着的毛巾,先沾了沾水,搓着脸颊和脖子上,陪了他一下午的干涸血液。 “我们从帐篷里逃出来之后跑去仓库换了一批工具,回去的时候正巧遇上萨沙婆婆一行人。”李狗蛋瞟了一眼花,又看着面前这个,被微弱光亮照的朦胧的人,“他们是去宣布今晚不管饭的。” “估计那些员工很开心吧。” “嗯,他们在欢呼。” “后来我们仗着萨沙婆婆的势,装作半路被喊去帮忙了,丹弗斯没有为难我们。” “那挺好的。” “你呢?” 唐知言听着这个问题眨了眨眼,他把身上脏了的衣服脱下来,换上了工作服后说,“早上我跟司读书听到了两个线索,一个是员工想送婆婆发卡和头绳,另一个是这个剧场其实有一个旧老板和新老板。” “你们走之后,我也去申请了采购组,明天我想去镇上看一看发卡和头绳,顺便看看有没有别的线索。” “好。”李狗蛋看着恢复干净的唐知言坐到了床上,“我们早上发现了类似创作组的帐篷,还有一个很像剧场演员化妆间的帐篷。” “顺便,我们从丹弗斯的话里面猜测,这个剧场应该在害怕什么东西,或者是在圈养什么东西。” 李狗蛋从兜里掏出了两张相似的海报给唐知言看,“左手是我们从创作组里的帐篷拿的,右手这张是陈翠花他们在仓库里发现的。” “陈翠花他们说,仓库里有一箱子的海报,都跟舞台上施工告示牌的海报一模一样。” 唐知言一边看着两张海报,一边听着李狗蛋描述他看见的那些线索,还有那些帐篷里的具体布局。 “那个创作组的帐篷放了那么大的办公桌的话,应该是老板的帐篷。”不过贴了满墙的海报就有点邪乎了。 “海报的背面有编码。”李狗蛋点了点头,手指指向海报的偏下的角页。 “87” “200” 唐知言掀起边角,盯着那两个编码发呆,这两张海报场景的构思和布局都是一样的,除了字体和一些装饰。岸上的剧场都被金黄的太阳照得闪闪发光,边界的淤泥变成了一条线,可在血色湖泊的倒影里,隐隐可见阴森恐怖的剧场。 “依据我们当时在帐篷里看到的海报数量来推测,这些海报应该有200张之多。”李狗蛋看了一眼对方脸上的神色,停顿了一下说道:“还有一个推测。” 唐知言的手指依次点了点湖面上下的两个剧场。 “上下可能是表里世界。”×2 “嗯,现在就是要找到表里两个地方联通的媒介。”李狗蛋点了点头。 说到这里,唐知言想起了自己放在床头的那朵素白色的花,他没见过这种品种,有点像是月季。 “你拿一下那朵花。”他指了指那朵花跟李狗蛋说,“那个剧场演员跟我说,本地人都碰不到那些花,只有外乡人能接触的到。” “有没有可能是媒介?” “应该是。”李狗蛋拿起了花,又抬眼看了看的毫无变化的空间,“但是我们不知道使用方法。” 唐知言紧皱着眉头,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本地人碰不到那些花的话,那些员工为什么要说是自己送的?如果真的是他们自己送的,他们无法触碰,就需要拜托别人,那会拜托谁…… “下次求求艾薇儿……让运货工……叫啥来着,带点发卡头绳什么的回来吧。”回忆涌了上来。 等等,那两个运货工?他们是外乡人? “不用着急。”李狗蛋看着唐知言紧蹙着的神情,感觉他能把眉头皱成地图上的那条河,“镇子上的线索还没确定。” “不早了先睡吧。” “好。”唐知言顺势把自己塞进了被窝,把眼镜取下来放在枕头旁,侧身闭上了眼睛。 [实况直播间人数:2823 这才第二天结束就捋出这么多线索。 看着不像平均评级是E级的队伍啊,感觉是高端队。 塔包在养蛊的,就算是21层的,这个难度也不对劲吧! 主播主播,你睡觉的样子真可爱。 话说,李执野怎么混进去的,他不是一直在30层左右混吗? 怎么跟我们野哥说话的? 上面的俩个出门左转去野哥面前狂去。 不过这副本的评定真的好奇怪。] [完全睡不着。] 可能是今天一整天都过于刺激了,感觉像是熬过了头,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他闭上眼睛打开了自己的面板,划到最下面看着自己的道具卡: [不爱说话的小木偶×1(朋友的好帮手,想要拜托他的话,先跟他做朋友吧。) 燃烧着的蜡烛×1(蜡烛燃尽后可能有意想不到的事情。) 回血绷带×5(皮肉伤洒洒水啦。)] 感觉蜡烛只能在点□□的情况下派上用场,自己也没有受伤,也用不到回血绷带,不过,最好是永远不要受伤。 当然,最好奇的还是那个木偶,看着后面的描述,它应该是活的,虽然很想现在研究它,但是安全起见,还是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吧。 当唐知言快坠入昏昏沉沉的睡梦里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巨大的重物撞击声,紧接着就跟着一声奇怪的尖啸,吓得他立马从床上坐起,那绝对是怪物的叫声。 他转头看着隔壁床位的李狗蛋,只见他立马起身,拎起从系统仓库里掏出长刀,打算出门看看什么情况。 噗通! 不是外面的声音,是他自己的心跳声。 噗通! 不对劲,不对劲,不对劲…… 噗通! 唐知言看着马上就要出门的李狗蛋,下意识的从床上连滚带爬的冲过去拽住了对方的袖子。 “不行,不行,你别出去,有问题,你别出去。”沙哑的嗓音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李狗蛋低头看着拽着自己,浑身瘫软坐在地上的唐投壶,对方没了眼镜的遮挡,整个人慌张的不像话,他害怕着,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 “没事了,我不出去。”他把这个软面条扶起来,重新塞进被子里,然后坐在床边说,“你的本源技能吗?” “嗯。”唐知言下意识的应了一声。 “放心,我不去。”李狗蛋默默的听着外面的打斗声,抱着刀坐在床边继续守夜。 唐知言等到自己的心脏平缓下来了,才后知后觉,是他的本源技能不让李狗蛋离开这顶帐篷,那份幸运告诉他,让对方留下来自己才能活命。 他垂下眼睑,不再关注帐篷外的影影绰绰,盯着自己的技能面板思考,究竟是什么意思?是这个人很强吗,他在我就是安全的?还是说,这里有一部分关乎外面那个怪物的规则?这是他第一次经历这个怪物……线索太少了。 是的,只要集体行动,只要这个副本的人没有死到就剩下他一个人,他就是安全的,多么残忍又令人庆幸。 唐知言在床上睁着眼,听着隔壁的噼里啪啦的打斗声渐渐变弱,到只剩下怪物咕噜咕噜挤压声,借着月光,他从帐篷里窥见了那巨大的影子,蠕动着的,漆黑的。轻轻吸了一口空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房间里除了霉味,又混杂了一股腥味,是因为角落里堆着的,那件换下来的血衣吗。 再过一会,连泥土被碾压的声音也远去了,留在帐篷里依旧只有温暖和潮湿,可能还要再加上呼吸的微弱声响,安全了,可是谁都没有开口。 今夜不是平安夜啊。 所有玩家都保持着清醒的意识,等待着第三天的阳光能透过帐篷的细缝,温柔的驱散一点心中的凉意。 第6章 惊梦剧场 看似没有尽头的沉默结束了,帐篷间的空地响起了交谈声,早起困倦的抱怨声,发早饭的吆喝声,夹杂在一起。唐知言揉了揉有些青黑的眼下,把眼镜带好,跟着李狗蛋出门了,洗漱,领早饭,汇合。 众人重新聚集在一起,幸好的是,没有人丢了命。 甄美丽举起她的右手,她的整个手掌连带着前臂消失了,截断面很完整,她应该用了药,那一处的皮肉已经完全愈合了。 “是怪物,大小比我们住帐篷略微少一圈,整体像黑色的淤泥,感觉是从湖里爬出来的,能看见它体内塞着各种各样的鱼类,浮萍还有一些垃圾。” 郑金融指出,“这可能是丹弗斯说的那个怪物。” “那么这个怪物应该跟员工是对立的了。”豪学生沉思着,“但它第一晚没有进帐篷。” “我想,是因为我的室友司读书已经回不来了,它进入帐篷的规则很可能是有空缺位置。”甄美丽看着自己消失的手。 李狗蛋看了一眼唐知言,如果这个推测正确,要是他后来没有并入那个宿舍,那么第一晚出问题的就是自己。 唐知言也知道这个推测应当是大差不离的,昨晚要是李狗蛋出门了,那么下一个受害者就是他自己,这跟他的幸运机制对上了。 “今晚不能再这样了,不然我撑不下去,我需要跟你们挤一个帐篷。”甄美丽看向众人。 一时间气氛凝固了,没有人出声。 甄美丽盯着陈翠花和豪学生说:“都是女生,挤一下,我相信没问题的。” “我没意见。”陈翠花扫了一眼附近的员工,回过头来说,“我的□□只能在24小时内使用,为了不过度消耗能力,我们需要确定一个行动时间。” 豪学生没搭理陈翠花,给甄美丽翻了个白眼,捏着鼻子认了,“挤就挤吧。” “今天留在剧组的人去确定演出时间,等你们回来后,我们商议一个时间出来。”李狗蛋指了指旁边经过的艾薇儿,“快到工作时间了,都去忙吧。” 大家四散开来,而唐知言和豪学生他们往昨天萨沙婆婆说的北面湖岸走去,见到了一只汽艇,还有之前的两个送货工,这可真是意外,那么复古的剧院,居然有汽艇,为什么之前瞎逛的时候没有看见。 没过多久,萨沙婆婆也过来了,但只是给了我们一张单子,让我们去买东西,并不跟我们一起走。 等出行的人都上了船之后,埃里克朝船尾喊了一声,“罗文,走了!” 罗文将沾满水渍的手套紧了紧,把黑色的拉绳拽出一节,握住拉环猛地向后扯开,发动机随着齿轮的转动发出突突的响声,汽艇从岸边是驶离了。 埃里克开着船从湖中央经过,正好能看一眼剧场舞台的后方,可舞台下方只有裸露的支架。唐知言低头望着水面上的倒影,没有异样,舞台和它的影子一模一样,要是里世界不在水面下,那会在哪里呢? 剧场的那一片地后面是一座山脉,埃里克说,只有靠最东面这边,有一条通往镇上的土路。汽艇很快穿过湖中央停在靠东南方向的岸边,罗文要在汽艇上留守,埃里克则带着我们走上那条乡间小道,等大家走到镇上,已经是正午。 埃里克把一包硬币递给我们,“你们去买需要的东西,我在这里等你们,等头顶的太阳离地面还剩三个手掌宽的时候,我们就要回程了。” 时间并不宽裕,大家准备提升一下效率,四个人分为两组,把钱,清单,小镇都一分为二。 不过,这座小镇意外的显得有些陈旧与颓败,虽然商铺满满当当的开着,却充斥着霉味,街上的行人也很少。唐知言和赵大胖拿着半张扯下的清单,从小镇左侧的街区开始,沿着街一家一家搜索之后,终于把需要的物品都备齐了。 他们先把货物扔到在小镇门口的埃里克那里,还剩下一个小时多一点,为了节省时间,两人各自散开寻找自己的目标。唐知言在一开始对清单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路过一家饰品店了,现在他要做的,只不过是沿着记忆找回去。 “老板,有没有流行的发卡和头绳?” “这个最近很流行哦,”一位系着围裙的姐姐,拿着雕刻着小鱼的头饰递了过来,“是给妹妹买的吗?” 唐知言看着手里很可爱的木头小鱼,“就要这个了,谢谢。” 店长收了硬币,像是想起了什么说了一句:“之前有个小妹妹很喜欢这个,要阿婆给她买呢。” “能详细说说吗?” “几个月前的事情了,那个小女孩不经常来这边,一来她就蹲在店门口看这个木头小鱼,我看她实在喜欢,就问她为什么不买啊?” “她说,阿婆工作很忙,要等阿婆休假了一起来买。” “没多久,这个小鱼发饰被别的客人看上了,她正巧站在一旁,不吵也不闹,就蹲在那里没有声音的哭。” “我看她又乖又可怜的,跟那个客人打了个商量。” “那个客人说,她把这个发饰放在店里三天,如果三天之内小妹妹能自己买下或者让家长帮忙买下,那这条小鱼就是小妹妹的了。” “反之,如果三天后还没被买走,这位客人就要把小鱼带走了。” “不过,她们谁也没能带走这条小鱼。” “怎么了吗?” “您是外地人吧……自那以后下了两天的大雨,第三天终于停了,可谁也没想到,谢丽尔湖畔的水坝决堤了。” 店长惆怅的说着,“一场洪水把一切都送走了,人也好,城镇也好都没有了。” “我还算是命大,镇子这边的地势算高的,后来我又特地去定做了很多发饰,这下它们不用留在这里了。” 原来是这样,唐知言看着那个隐藏任务,他大概知道萨沙婆婆要的是谁的答案了。 “谢谢你跟我说这些,这边有卖报纸的吗?” “已经有很多人想来查明真相了。”店长犹豫的看着面前的客人:“如果你真的需要,往西面走,数到第二个巷子口的最深处有一个报刊亭。” “谢谢。” 唐知言看着巷子深处的那个破旧的报刊亭,上前敲了敲橱窗递了一把硬币进去,“请给我一份今天的报纸。” 一只干瘪枯皱着的手掌伸出,递过一份报纸,“你给的钱给多了。” “1821年8月,关于南面河畔旧址改造为绿化项目报告……” “没,我还想让您帮我找一份,谢丽儿水坝决堤那天的报纸。”唐知言抬头看向那浑浊的眼珠。 “年轻人,我这里可没有这些。” “那您知道金梦剧场吗?” “这一天终于到了啊,你要来带走我的命吗。” “不,我只是来见证一下事实。” 过了一会儿。 一叠破旧的报纸,从橱窗里扔了出来。 “1814年8月5日,何曼地区突发罕见大暴雨,短时间内降雨量突破历史极值……” “多地洪涝,交通陷入全面瘫痪……” “政府启用谢丽尔湖作为调洪水库……” “1814年8月6日……该地区平均降水量继续增长……” “城镇内涝得到暂时控制……” “1814年8月7日,天气晴……全力投入灾后重建……” “1814年8月7日,谢丽尔大坝突发溃坝事故……瞬间淹没下游南面城镇……” “重大灾难!金梦剧场演出期间谢丽尔大坝决堤,超万人不幸遇难……” “1814年9月21日,谢丽尔大坝工程项目背后贪腐链条曝光……与金梦剧场勾结……老板逃逸” “1816年,谢丽尔小镇发生多起报复性案件,警方迅速处置……事关金梦剧场……” ……这下背景故事就可以理出来了,里尔又在里面有着怎么样的身份呢。 “唐投壶,时间快到了,别看了回去再说吧。”赵大胖沿着秘密的气味追到这的时候,就发现被人捷足先登了,不过也没关系,他总会知道的。 唐知言被背后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看了眼那个笑眯眯的胖大叔。“嗯,回去吧。” 等到四人重新汇合,唐知言看着豪学生那边也拿着的报纸,感概了一下,队友都很聪明真是太好了。 回程的路上大家把线索捋了一边,对出来一个大致背景。 1814年,金梦剧场因为洪灾彻底消失,旧址也即将被改造成绿化生态回归自然,死去的灵魂得不到安息,活着的人们怨恨金梦剧场的相关人员,甚至牵扯到家属,以至于多次发生恶劣事件,直到怪物们要以牙还牙,让金梦剧场的过去的盛况降临到现在。 汽艇穿行过湖面,把一块湛蓝的画布揉皱了,太阳落下的余晖像金箔撒在湖面,唐知言看着逐渐放大的舞台想着,觉得这片湖泊美丽的让人汗毛直竖。 就在众人即将靠近浅滩打时候,汽艇剧烈摇晃了起来,湖面下的阴影越发深邃,没有一点预警,黑色的淤泥直接冲了上来,试图把船只掀翻,把上面的人拽下来。 “该死!它发什么神经!”埃里克连忙稳住身形,把船只尽快地往岸边靠。 罗文直接拿起船上的鱼叉,毫不留情地戳进了幽深的淤泥里,尽量延缓它爬上来的速度,“太阳快完全消失了,尽快。” 玩家们背靠着背,也没有空去计较些什么了,纷纷把武器掏了出来。 陈翠花拿着他惯用的匕首,往下用力的刺住了试图裹住她脚腕的淤泥,被钉上打淤泥滋啦滋啦冒出了一缕烟,避开粘液后往右边狠狠一划,割了一整块下来。 “是甄美丽晚上碰见的那只,粘液有毒性,看着是流体状的淤泥,但质地像粘土。”她看着爬上来的其他淤泥,把那节被她割下来的触角拖了回去,“可以切割,肢体脱离本体后失去活性,应当可以被修复,伤害不大。” “有毒性这种事情,她不早点说,就知道藏私。”豪学生拎起棒球棍,腰腹带着肩膀发力,抡圆了往前方一挥,淤泥组成的触手直接被击飞,狠狠的砸下了水面,“抱歉哦~让你起飞啦。” 还没说完,棒球棍就忽的反转方向,冲着右侧抡去,“可没让你偷袭啊,臭怪物!” 如果说另外两个像在简单模式的话,唐知言这边应该是噩梦难度中的幸运模式吧,每次都正巧狼狈的躲过攻击。 可旁边的赵大胖就是真正的噩梦模式了,每个被唐知言避开的攻击都要顺便祸及在旁边的他一下,幸好工作服带有一点防腐性质,不然,赵大胖觉得自己的脂肪就不用被皮兜着了。 陈翠花撇了一眼狼狈的背后,掏出了一把铲子和一把锄头扔了过去,“用完还我。” “感谢!”唐知言拿起铲子就往淤泥身上怼,能挖多少算多少,一个劲的往外面铲,虽然这么多人在这呢,死也轮不到他死,但好歹能干一点是一点。 虽然豪学生和陈翠花承担了大部分的攻击,赵大胖还是倒霉的被淤泥掏了一个洞,他捂住侧腰上流着血的口子,拎起榔头往淤泥身上敲。 “靠岸了!”埃里克和罗文直接从船上一跳,头也不回的飞速跑走了。 豪学生看见有一部分淤泥想爬到岸上,追上那两个怪物,却屡次滑下,尝试了好几次才稳在岸边,“快下船!这东西杀不死,但它在陆地上的速度很慢!先上岸!”她首先翻下船开路,给同伴们争取机会。 “我殿后,你们俩先走!”陈翠花反手将冲过来的淤泥再次割下。 唐知言直接一铲子戳住了想要爬上来的淤泥,撑着汽艇的护栏跳了下来,豪学生一甩手把侧面想要偷袭他的触手轰飞。 赵大胖还捂着伤口,艰难的卡在护栏上,淤泥把正常上下船的出口堵上了,他们只能从船头侧边的挡板上翻下来。 自从获得本源技能后,当的就是辅助类型的角色,秘密类型的技能让他很吃香,之前大家集体开会的时候他也暗示过,可根本没一个人理他。他从来没有这么疲于奔命的时候,也不怎么锻炼,更没有暴力平推的经验,现在跑不下去他是真的慌了。 陈翠花皱着眉的看着磨蹭了好一会,还不下去的赵大胖,借着淤泥攻击的空闲赶紧踩着护栏的上方,准备把他拎起来一起带下去。 黏糊糊的淤泥开始猛的暴涨,原本浮在湖面一身高左右的触手,忽然的伸长变大,仿佛遮天蔽日一般,要把这整艘船一口吞下去。 陈翠花身体微微前倾,膝盖弯曲,手臂下垂,侧身拖起赵大胖的两臂,像拉开的一张弓,又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赵大胖被她抛起,看着眼前即将吞吃自己的淤泥,鬼使神差的,仿佛被水鬼附身一样,他往下使劲拽了一下陈翠花的胳膊。 空中靓丽的身影停顿了,仅仅就是滞留在空中的那一秒,陈翠花被淤泥整个包住拖到了水面下。 赵大胖跌落在湖边的沙砾上,身上又多了几道血痕,他有点发愣的看着面前翻涌的湖面,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 天边的暮色更深了,陈翠花还在水中纠缠着,漆黑的淤泥像海草一般缠住她的身躯,割断了脖子上缠绕着的,挣脱手上束缚行动的,再把脚上黏连的淤泥拽断,她奋力的朝湖面游去,想要回到岸上。 可是又一根触手捆住了她的腰,用力的拽着她沉入湖底。 湖面渐渐平静了,没有气泡,也没有水波,安静的不像话。 豪学生嫌恶的看了一眼赵大胖,也没打算出手,等了一会儿说:“趁着天还没黑,回去吧。” 赵大胖扶着伤口,没说什么,默默的撑着身体,缓缓站起身,跟在豪学生身后。 唐知言望着平静的湖泊,很美,还是跟出发前一样的漂亮,决堤那天也是这样吗,什么都没有了,只剩湖面,他转过身去,不再看了。 第7章 惊梦剧场 唐知言看着豪学生他们的背影,准备抬脚跟上去,手里拿着的东西跟着抬起,他下意识的捏了捏手里的铲子,确认了一下这不是假像,突然回头看向湖面。 道具还没消失……如果道具没有消失的话,是不是意味着主人还活着。唐知言的脚步蓦然停滞,豪学生和赵大胖早已将他甩在身后,他离湖泊也有一段距离了,只是停在道路的中间,回头看向了湖面……望着那又开始翻腾起来了的湖面。 一个黑影破水而出,四溅的水花被琥珀色的阳光照耀着,像跃起的小鱼,她的手扒住了岸边,指节随着力道陷进了岸边的泥土,手臂用力,缓慢而坚定地爬上了岸,湖水顺着她的头发,打湿她的睫毛,流到了地面上。 她的身后,由淤泥组成的怪物很是不服气,扭曲的身体在湖里翻涌,想要追上来,再次爬到岸上,享受自己的猎物。 陈翠花没管那个烦人的家伙,抬手随意的将头发向后捋去,露出额头,湿透的裤脚还在滴着水,拖着蜿蜒的水痕,快速的朝帐篷营地跑去。 看到水面破开的时候,唐知言就知道陈翠花还活着,那种级别的东西他是对付不了的,他没有犹豫,转头就往帐篷的方向奔跑。离宿舍门口还有段路的时候,陈翠花赶了上来,双方默契的对视了一眼,冲向各自的帐篷。 唐知言酿跄着掀开了帘子,冲了进去,回到了安全区,外面的天也彻底黑了下来。 李狗蛋已经在帐篷里等了有一阵子了,决定动手时间的集会,也没来得及开,他担心采购组那边出了问题,如果唐投壶天黑之后还没回来,就出门去找。 幸好的是,安全回来了,李狗蛋给唐知言倒了杯水,准备去等他缓一会再分享情报。 唐知言仰着头喉结上下滚动,吞咽的咕嘟声蔓延在帐篷里,喘了口气说:“我们回来的时候遇见了晚上的那个怪物,它是从湖里爬出来的。” “我倾向于它一直呆在湖里,没什么阳光的时候才能爬出来跑到外面。”他回想起有点恶寒的触感,“陈翠花试过了,物理伤害只能削弱,不能致命。” “还有,我们从镇子上弄回来了报纸。”他伸手从工装服里掏出了一团皱巴巴的东西,把还带着体温的报纸塞到李狗蛋手里,“你看一下。” 李狗蛋拿起泛黄的报纸摩挲了一下,借着煤油灯的光线一边翻动,一边说着:“今天我们去找艾薇儿打听了一下进度,道具组就剩一点收尾了,第六天会开个宴会,周日是演出。” “怎么说最稳妥的时间,应该是周日早上把舞台毁掉。”唐知言心不在焉的想着,看着在帐篷上映出的扭曲黑影,“它好像又变大了一点。” 李狗蛋抬起头看着阴影,嗯了一声,“等它彻底长大,帐篷大概率就挡不住它了。” 没再去纠结外面的情况,唐知言把心神拉回,转头看向李狗蛋,跟他说自己在今天的经历,还有和豪学生一行人的猜测。 “小心一下那个赵大胖。”李狗蛋盯着对面戴着眼睛坐在那里的人,“心性不坚定,容易出事。” 唐知言眨了眨眼,听着那突如其来的关心,“啊,好。” 李狗蛋又把那两张海报拿了出来,指了指报纸上的日期,1821年8月。 “如果说这张报纸是现在的时间,那么编号200怎么解释。” “1821年离洪灾的1814年,只过了七年,一个月出一次,一共是84张,一周出一次是336张,当然,也有可能是随机出。” “可是,仓库有一整箱这个海报,施工公告栏上面也有一张,那么这一张肯定有点特殊意义。” “那个帐篷里的海报很多,但究竟有没有300多张,谁也不知道。我们得确定编号象征的意义,更要确定现在的时间是不是真的现在。” 唐知言回想今天那个店长姐姐跟他说的话,又想到消失的剧场,“你是说这里的剧场可能就是里世界,而外面的小镇是表世界?”确实,他望向了还放在床头的白色花朵,这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们这些外乡人,碰了花朵之后看不见里世界,而那些剧场的本地人,碰不到花朵。 “是的。” “那明天我们得去确认。”唐知言的声音带着斟酌,“但是听起来好像与主线任务无关,毕竟我们只要毁掉舞台就好了。” 李狗蛋捏着报纸的手微微用力了一下,睫毛低垂遮住眼神,“你没有看论坛发布的科普吗,塔是根据线索的完整程度来打通关评分的。” 唐知言抬起手扶了扶镜框,又挪到脑后挠了挠头,腼腆的微笑了一下,“这不是要注意的东西太多了嘛……”他看着李狗蛋没什么变化的脸色,冷汗顺着脊椎滑了下去,对方绝对察觉到了什么。 “这样啊。”李狗蛋轻轻点了点头,人都有秘密,他自己也有秘密。 唐知言看着不再说话的李狗蛋,未知才是最恐惧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会带来什么,也不知道暴露会发生什么,就算对方在怀疑,只要没有证据,这件事情就不存在。 下次要更小心一点,要少做少说。 “等明天早上汇合,大家一起商量一下吧。”唐知言尽量自然的躺进床铺,拉上被子,“不早了,晚安。” “嗯,晚安。”沙哑的声音回应着。 唐知言闭上眼睛,在心中思考着,李狗蛋说论坛里有科普帖,那么这个无限流的玩家活跃度一定很高,信息交流也会很多。无论是官方还是个人组织,他们都表达了一个观念,很重视新人。 说不定真的有跟自己类似的人,但是……真的敢把这种信息放在论坛吗。还有,论坛都有了,直播还会远吗。 [实况直播间人数:18732 主播主播,你是个呆呆的小聪明。 还得是李执野,实力强,脑子也好。 咦~那么强不还是没上36层。 哈哈哈哈哈,怎么还有从新人副本出来,不仔细看论坛的呀! 快去让版主把那些加精加粗,顺便再放俩感叹号。 看主播的操作也不像那种无脑平推流的啊,意外的粗心唉。 前面的你说谁呢! 这副本是真的火了。 可不是,出去到处都有分析帖。 直播间人数比隔壁少好多。 新人这个人数已经很厉害了,干嘛非跟隔壁那些人气王比。] 假装闭上的眼睑越来越沉,呼吸也变得绵长,唐知言无意识的往被子里钻,好温暖,就是那股咸腥味越来越重了。 煤油灯里的火苗摇摇晃晃的,热意透着玻璃罩显出了雾蒙蒙的光晕,仿佛将整顶帐篷都裹上了暖意。 唐知言这一觉睡的很踏实,他确实是很累了。 帐篷外的暗色渐渐褪去,等待着赤金的光芒,重新填满的天空。 叫醒他的是雨丝打在帐篷上的声音,又密又小,淅淅沥沥的拍打在帆布上,角落的布料也变得暗沉了。隔壁床铺上的人不在,唐知言掀开被子,走到门口抬起帘子,凉意从掌心传来,外面的天空像被浸过水般,看来这场雨一时半会停不下来。 不一会儿脚步声传来。 “你醒了。”李狗蛋走过来说,“我刚刚去问了,今天休息。” “休息?” “是的,说是下雨了,让我们呆在帐篷里。” “有点奇怪。” “嗯,不过虽然说是休息,还是要干活的,会有人专门过来送些小的零件让我们做。” “走吧,一会去豪学生他们帐篷那里,交换下线索。”李狗蛋一边说着一边递过来一件雨衣和两个三明治,“这是刚刚从发早饭的帐篷里领的。” “嗯。”唐知言应了一声,收拾完,拎着昨天陈翠花给他的武器,和李狗蛋出门了。 但当掀开豪学生他们的帐篷帘子时,发现里面的氛围异常压抑,沉闷的空气还有难看的脸色,这个挤着七个人的小小帐篷里,升起了骤然发冷的寒意。 甄美丽举起了自己缺失了手的胳膊,上面布满了鳞片和卵泡,一旁的豪学生和陈翠花也漏出了自己的开始变异的地方。赵大胖也掀开了衣服,腰部的伤口已经被修复好了,但是鱼鳞和卵泡没有放过他。 “……都是被那个怪物攻击到的地方。”赵大胖的牙齿不受控制的打颤。 唐知言后知后觉的抚上了脚腕,能摸到,有一片鱼鳞。 “不是,我没被怪物碰到。”豪学生下颌紧绷,磨了磨后槽牙,她想到了之前在仓库里发现的东西,那一箱箱的腐烂鱼肉和卵泡的发酵物。 “应该是别的地方有问题,怪物只是诱发因素。”郑金融撸起了袖子,漏出了胳膊上的鳞片。 “这都第四天了才发现,怎么解决!”甄美丽朝着郑金融吼了一声,吼完她就闭上了眼睛,她的症状太严重了,严重到怀疑撑不过两天,越着急就越应该冷静的,是她失态了,“抱歉,先别管我。” “时间紧迫,一会还有人会来查帐篷,我们先把昨天的线索理清楚。”李狗蛋没去纠结变异的事情,线索明显的不全,继续耗只会浪费时间。 李狗蛋拿出报纸和海报,把昨天晚上和夏知言理出来的逻辑跟大家顺了一遍,顺便跟陈翠花提议,“□□先做几个放着,以备不时之需,时间暂定在周日。” “好。” 豪学生点了点那张海报说,“这么说,我们最好去那个老板办公室看一下,弄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 “怎么确认?把所有的海报都撕下来吗?”郑金融质问道,“要花多少时间,是不是还要恢复原状?被发现怎么办?” “去问员工呢?”陈翠花提议。“或者艾薇儿他们。” “员工很排斥我们,但艾薇儿那边应该可行。”李狗蛋点了点头,“时间过去挺长时间了,先各自回帐篷吧,别被查到。” 陈翠花看了一眼豪学生,见对方继续坐着,没有要开口的意思,“等一下,还有件事,那天在仓库里,我闻到豪学生开的一些箱子里,有着腐烂水产的味道,” 其他人的视线都转向了豪学生。 她捏了捏眉头,认命的说,“对,有好几箱,里面全是整条剁碎的鱼和卵泡的发酵物,我本来打算自己留着提评分的。”陈翠花真的是一点好处都不吃,算了,比起线索还是命重要。 这条线索是强关联的,它让唐知言突然想起来,每天晚上睡觉时,鼻尖萦绕的那些诡异腥味,他沉默了一会,还是开口了。 “我每天晚上睡前都会闻到一股咸腥味,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闻到。” 众人安静下来开始回想。 “要是这样,那有问题的就是帐篷了。”郑金融摸了摸帐篷湿濡的布料。 “但是不呆在帐篷里会被那个怪物吃了的。”赵大胖着急的说。 突然,李狗蛋一把将唐知言拽到身后,有个东西朝这边过来了,好快。 门帘被细长的舌头挑开。 “这么多人啊,呵呵,开茶话会怎么不带婆婆呢。” 陈翠花撑着地的手正压着一把匕首,豪学生把手背在身后召唤了棒球棍,而郑金融的手上多了一本书,赵大胖努力的收起肚子往后缩,李狗蛋把刀横放在自己的身前。至于唐知言,他看着进门后被自己放在帐篷角落的铲子干着急,只好把手揣兜里,却摸到了自己买的那个小鱼头饰。 唐知言感受到了幸运的暗示,这是要他现在送出去的意思吗,犹豫再三,他拽了拽李狗蛋的衣角。 “这么紧张做什么,婆婆又不会吃了你们。”她贪婪的嘴角看着这些新鲜的人类,“没事,一个帐篷两个位置,多余的给我……” 李狗蛋沉默的看着唐知言,最终妥协的让开了脚步。 “萨沙婆婆,我有个东西想送给你。”唐知言走了过去,用手拖起那个木头雕刻的小鱼发饰,递到了她眼前。 萨沙婆婆盯着他看了一会,眼眶逐渐湿润,“啊……薇洛,薇洛跟婆婆要的原来是这种啊……”她的獠牙慢慢的收回,舌头也变回正常的模样,眼角都带着微微的笑意,仿佛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想念孙女的婆婆。 萨沙婆婆抓住唐知言的手拍了拍,“你真的是个好孩子呢。” “阿婆先去忙了,你们早点回自己的帐篷吧,外面可不太安分。”婆婆走到门口,从推车上拿了一堆材料下来,“一人一个,天黑之前我会来回收。” 说完,她掀开帐篷的帘子,准备走进雨中,又犹豫的回头看了一眼唐投壶。 “投壶啊,你愿不愿意陪婆婆逛逛啊?” 帐篷里有7个人,幸运的骰子却只在他面前翻滚,唐知言看着婆婆,隐藏支线的答案要揭晓了,他已经准备好,承担这份不幸里的幸运了。 “愿意的。”唐知言回头看了李狗蛋一眼,带上了雨衣披风的帽子,掀开了帐篷的门帘,和婆婆一起走进了雨中。 唐知言走到一侧,准备接过婆婆手里的推车。 “没事,下着雨呢,你不认识路。”婆婆摆了摆手,“别看我老了,我可不像以前那样了,现在的我力气大着呢。” 雨丝斜斜的掠过草地,直直的的扎进土里,唐知言和婆婆中间隔着挺大的空隙,正好够她牵着一个小孩子。 她的声音混杂着雨声,指腹摩挲着推车的把手缓缓向前走着,“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溅起的水花在她发白的裤脚上洇开了痕迹。 “婆婆,那是多久呢?”唐知言压下了帽沿,垂下眼眸看着她。 婆婆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那是在200年前了啊……” 第8章 惊梦剧场 回忆包裹着雨声……敲在了200多年前的那场梦里。 婆婆我啊,还年轻的时候,是家乡里最能干,也最漂亮的女孩,我性子高傲,强势,跟父母一点也不像,有着最好的梦和最好的力气。 后来的集市上,我遇见了一个游牧商人,他告诉我世界的广阔,灵魂的自由和梦想的重量。那会儿,我只是被困在山里的女儿,我憧憬着,幻想着外面的美好 。 有一天,他要走了。 他说,他要去一个湖边的小镇,那是何曼地区最大的湖,你的眼睛装不下它,你的心拢不住它。 他又说,它的自由,就是我的自由。 他可以顺路带着我,谢丽尔湖畔要修建一个大型的露天剧场,他要去那里寻找机会。 是啊,那美丽的湖泊有着一个动听的名字,谢丽尔,我的耳朵也要被迷上了。 我的心不听使唤,我的脑子时时刻刻想着那片湖,想着他说的那些美好。 那一晚,我与神明开了个玩笑。 我撬开了上了锁的房间,背离了家乡,趁着夜色,来了一场冒险。 一个月的时间,到达了谢丽尔。 多么快乐的一个月,她见过了鱼鹰,看到了河狸…… 阳光洒在了湖面上,碎成了星星,她看见自己心目中的宝石了。 然后, 游牧商人就将她留在了那里,她的眼睛被蒙上,看不见那美丽的湖面,她的心被刺痛,付出了永恒的代价。 一个自大,愚蠢,盲目的姑娘。她被抽筋扒骨,被敲骨吸髓,被锁链栓在了谢丽尔。 她弄丢了高傲和强势,但给她一个时机,她可以用利斧换来尊严。 她的眼睛再也无法倒映出湖面了。 萨沙,她给自己取了个新名字。 萨沙有了个女儿,诺娃,意思是新星。 她央求着在金梦剧场找了份活计,两人磕磕绊绊的一起长大了。 后来, 诺娃开始向往湖泊之外,她不理解母亲为什么被困在这里。 萨沙变成了她的母亲,她的女儿则变成了当年的她。 白翼好似弯月,她的女儿化作飞鸟。 萨沙还活着,只是望着湖的另一头,她丢掉了勇气。 又过了很久很久, 飞鸟送来了梦想。 诺娃带着薇洛来看她了。 薇洛很好,开朗,活泼,热情,不像她,也不像她的女儿。 诺娃把薇洛养得很好。 薇洛偶尔会在萨沙这里住下,在金梦剧场住下。 萨沙有时也照顾不了薇洛,慢慢地这里的员工就变成了薇洛的老师,朋友还有家人。 薇洛很少要什么,很乖。 那是薇洛第一次着急,她想着过两天休假了一起去镇子上,可薇洛拽着她的衣服哭闹,也不说原由。 她吼了薇洛,小姑娘立刻安静了。 那一瞬间她知道了,薇洛不是开朗,热情,活泼,薇洛只是乖巧。 她感到抱歉,她不是一个好妈妈,好阿婆,而诺娃,薇洛的母亲也不是一个好妈妈。 她们都不懂得爱。 她们只是幸运的,拥有了薇洛这个天使而已。 萨沙跟老板提了辞职,可还要再等三天,等到这幕剧演完。 她想着三天后,她就可以带薇洛逃离这场噩梦,于是她买了两张船票。 后来,你应该知道了。 “一场洪水。” “一开始还只是暴雨,薇洛很聪明,她让她的家人们把剧场的木板拆下来,把木箱取来。” “剧场本打算取消演出了,可那一天,天晴了。” “贪婪的老板没有克制住自己的**,于是灾难降临了。” “命运与我开了个玩笑。” “我的天使被送往了天堂,我的女儿怨恨我,可我还活着。” “当我再次看见了谢丽尔湖的时候,我走向了它,回归于谢丽尔的怀抱。” “好景不长” “我从永恒的沉眠中新来了。” “新的老板打扰了金梦剧场的安眠。” “但是可以变成怪物的只有金梦剧场的员工,而我的薇洛永远埋在谢丽尔的淤泥之下。” “我既不能离开金梦剧场和薇洛躺在一起,也不能把薇洛变成怪物。” 萨沙婆婆的嘴角咧开,丑恶的嘶吼穿透喉咙,粘稠的液体像是眼泪一般涌出。 “薇洛凭什么不属于金梦剧场!这里!那里!到处都是她的痕迹!” “我怨恨他们!我怨恨一切!可只要把薇洛还回来,让我再爱她一点,再给她一点。” “让我把薇洛的小鱼还给她啊,这明明是她应得的。” …… 唐知言看着那哭的抽噎的怪物,这些人究竟是怪物……还是另一种程度的人类呢,他轻抚着侧脸,那仿佛还炽热的血液提醒着他。 雨渐渐的小了,可天空依旧阴云密布,只有几缕阳光从云层中透露出来。 “谢丽尔来了。”萨沙婆婆放缓了脚步,将推车停在一旁,牵着唐知言的手,带着他走到了那些缕的阳光下,“乖孩子,你在这里待着。” 唐知言沐浴在温热的阳光下,些许的雨丝还打在身上,他静静的看着萨沙婆婆,只见远方帐篷死角的阴影处,黑的让人发慌,漆黑浓稠的液体渗了出来,后面还不知有多少,那东西一点一点的挪出来,最终组成了一只庞大的淤泥怪物。 那个只在晚上出现的怪物,在这阴雨的白天出现了。 萨沙婆婆走了过去,停在它的面前,安静地看着它,那团黑泥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她伸出细长的舌头,脚下也涌出来冒着泡的淤泥。 可淤泥只是吞吐着,翻腾着,包裹着,表皮忽的出现了一条条扭曲的空隙,最终像朵花一样展开了。 粘稠的维持不住身体的一团站在里面,它蹒跚着,拖着不成形的四肢往爬出,身后连着一根又一根由黑泥组成的管道,一滴滴的淤泥滴落,打在地上被雨水冲散。 它渐渐的站直了,灰黑色泥浆如活物般流淌,勾勒出若隐若现的肢体,头部的地方张开了一个空洞,它没有明确的唇形,只有浓稠的沥青状黑泥翻涌蠕动。 “麻……麻……阿婆……” 萨沙的身体肉眼可见的震颤了一下。 “你来看我了啊,薇洛……是你吗……我的薇洛……”她的手指悬在身前想要触碰,仿佛被无形的束缚捆绑了,哽咽的声音压住了喉咙间嘶哑,那一瞬间好像惊动了云层。 雨停了。 她缓缓蹲下,看着面前只会喊着麻麻和阿婆的泥人。 “恨我吗,薇洛……” 俩个怪物相交的手淅淅沥沥的流下了泥水。 “好孩子,你说……薇洛会恨我吗……” 唐知言反应了一下才知道萨沙是在向自己寻求答案,他凝视着前方,漆黑的怪物垂落的触手几乎要触及两个人形怪物的头顶,可却在距离一掌的位置悬空,仿佛在等待什么时机。 天空放晴了。 热烈的阳光把淤泥烤滋滋作响,远道而来的风吹走了他心中的思绪,唐知言走了过去站在它们的身侧,蹲下身体看着那个没有面貌的泥人,“阿婆,把那个木头小鱼送给它吧。” 萨沙突然醒过神,“对的……这个小鱼发饰是要送给薇洛的。”她一边说话,一边拿出那个木头小鱼往泥人的头上绑,那是流动着的淤泥啊,无论怎么固定都会滑落,冷冰冰的摔在了地上,“对不起……对不起,薇洛……阿婆失约了。” 泥人呆呆愣愣的看着阿婆,突然把滑落的发饰用手捧住,趁着小鱼还没有游下去,一把塞到嘴里,“……一……一起。” 唐知言愣住了,萨沙也愣住了。 萨沙看着小鱼在薇洛的泥浆里游动,释然的笑了,“是的,一起,婆婆跟薇洛一起。” 她上前拥抱住了那不成形的小怪物。 “恨婆婆吧,薇洛。” 忽的,遮挡住阳光的漆黑淤泥整个往下坠,像把整个世界都砸下去一般,吞噬了拥抱的俩人,裹挟着一切冲向了地面,变成了一摊黑影,溅起的污泥扑向唐知言的衣服。 太阳将仅剩下的淤泥灼烧殆尽,只剩下满地的鱼肉和卵泡。 [恭喜您完成副本【惊梦剧场】隐藏任务——错位的认同。 达成结局:是恨,是罪孽,更是游鱼。 奖励已发放至背包。] 唐知言其实没想到,他的本源技能居然也能作用在怪物身上,刚刚的黑泥明明想连带着把他也吞掉的,可是最后却放过了他,只留给他半身的污泥。 里尔一开始帐篷旁的阴影处走了出来。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说话,里尔老师。”唐知言站起身,没有管自己身前的这一摊烂鱼和卵泡,侧过头看向一开始淤泥出现的阴影处。 “看了挺久的了。” 几个员工突然冒出了头,推着小车,抬着箱子,一铲子一铲子的把地上四散的东西往木箱里塞,收拾完之后直接往东边推走了。 唐知言盯这看了一会,他觉得自己抓到了规律的线头,主动开口,“要聊一聊吗,里尔。” “下次吧。” 里尔在想刚刚看见的那一幕,想着唐知言有没有可能将这漫长的时光结束呢,在赎罪后,能不能结束自己的诅咒。 “霍桑老板回来了,他请你过去。”说完,里尔将手往旁一挥,做了个请的手势,“来吧。” 唐知言皱了皱眉看着他,新的麻烦精又来了,没办法,只好沉默的走了过去,“我们被帐篷侵蚀会变成鱼肉和卵泡,你们的员工被淤泥吞噬也会变成这种东西,你们收集这些东西,也是为了演出吗?” 里尔沉默着,只是漏出了一点怅然,“不全部是。” “如果你想知道原因,明天可以来我的帐篷找我。”里尔和善地说着,撩开了门帘,“现在,你需要先跟老板聊一聊了。” 帐篷里的办公桌拥有了主人,一个带着复古单边眼镜,头顶着英伦风帽子的中年男人坐在老板椅上,见到门帘撩开,惊喜的迎了上来,他拄着拐杖,意外的有点坡脚。 唐知言看着八卦眼镜弹出的(替身演员)的评价,感觉有点奇怪。 里尔将他领进来后,就自顾自的坐在了办公桌的对面,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在一旁品茶。 “你好,我听艾薇儿说你叫唐投壶,我是霍桑·卡莱尔。”新老板将唐知言领到椅子旁,“我听她说了,你是从木箱里被送进来的。” “哎呀,真是意外。”他举起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上帝啊,我可不干人口贩卖的事情。” “这一定是嫁祸,这都是误会啊。”霍桑亲切的握着他的手,力道大的让人感觉不适,“都怪我前几天一直在外面奔波,这不回到剧场,艾薇儿就把事情告诉我了。” “没事。”唐知言不动声色的挣脱出了手,“那先生今天喊我来是要说些什么的吗?”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我听艾薇儿说你最近都在剧场里帮忙工作,而且完成的很漂亮!如果您有意向的话,要不要考虑入职金梦剧场,唐投壶先生。” 唐知言回想起自己做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丑萌小道具,这也太昧着良心夸人了吧。不过,自己居然不算员工吗,员工的身份究竟算是束缚还是保护呢,他现在还不清楚。 “这样的吗,感谢霍桑先生的夸奖,虽然我觉得贵剧场很好,但是吧,我准备过两天就回老家了。”唐知言装着一副为难的样子,“而且您家的员工餐实在太难吃了。” “噗嗤。” 嗯?谁在笑? “怎么会这样,投壶你放心,我现在就去安排人改善伙食。”霍桑义一边面色不愉的说着,一边在办公桌的笔记本上写着字,“主要是剧场的人太少了,你来了我才能放心。” “霍桑老板,不是我推辞,是我实在不是什么能干活的人,我以前都是上一休五的,贵公司的工作强度我实在不能接受啊。”唐知言讲的真情实感,把过去应付老板的套路,压箱底的睁眼说瞎话都拿出来了。 霍桑端起的笑容都快绷不住了,手杖都被他捏出了一条裂痕,“都是能商量的,能商量的,兼职也行的,唐投壶先生。” 总所周知,别人求着你去做的,绝对都有问题,“没想到霍桑先生您这么赏识我,那这样,我先了解下剧场的企业文化吧。” “啊?” “怎么了?霍桑先生?” “不,没事。”霍桑隐晦的回头看了一眼里尔,觉得火气越发的大了,强按下暴力达成目标的冲动,指着一旁的奖杯介绍,“这是我1819年接任剧场之后,仅一年就获得的最佳企业奖。” 唐知言听着这些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废话,想着,洪灾过后都直接消失了,这些奖状都是自己给自己发的吧,真是太有“事业心”了。 “嗯?你刚刚有在说什么吗?” “啊,我是想问这些海报。”唐知言打断了无用的对话,“我很好奇,这些海报这么多,是有什么用处吗?” “这些啊。”霍桑拖着下巴看了会儿墙面,忽然笑道:“当然是为了吸引人过来啊,海报本来就是宣传的一种。” 这不是废话吗,海报不是为了吸引人来看还是为了什么,是想将镇子上的人骗过来吧。 “我看这些都不太一样,一共有多少种类啊?”唐知言没给他转移话题的机会,直接问追问。 “真的想知道吗?”霍桑突然拄着拐杖疾步到唐知言的面前,捏着单边眼镜看着他,“那么来当我的员工吧,待遇不会让你失望。” 唐知言感觉他的话里有话,“那我要好好考虑一下了,老板。”一个数量值得自己拿这种隐形炸弹做交易吗,还是说,他其实是用一个微不足道的事情在炸他呢。 来疯一把吧,唐知言看着坐在一边的里尔,跟随本源技能的选择,开口说到,“可惜了,我还是比较想当老板的客人。” 第9章 惊梦剧场 老板头上的青筋跳起,用冰冷的声音说着,“我给你机会,并不代表你可以拿它来挑衅我。” “你既然那么想当客人,那么就永远的留下来吧。”霍桑举起手中的拐杖。 “控制住你的情绪,霍桑先生。”在一旁坐着的里尔,突然站起身,“我选择跟你合作,可不是让你来满足一己私欲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应当是我的地盘。”里尔脸色阴沉的看着霍桑。 “哦,当然是您的地盘,尊敬的唯一主演先生。”霍桑夸张的笑了笑,轻轻抬起帽沿,嘲弄的向里尔行了一礼,“那么希望您坐稳这个宝座。” 里尔警告的话语里充满杀意,“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 霍桑撇了一眼在一旁看戏的唐知言,又手杖点了点帐篷的出口,“两个乳臭未干的小鬼,请吧。” 唐知言无所谓的看了俩人一眼,转头就走出了帐篷,干的漂亮本源技能,很好的离间,使他身心愉悦,要不再上点眼药呢。 没过多久,里尔的手臂上搭着外套,也从帐篷里出来了,天空变得昏沉,暖色的夕阳让每个人都蒙上了一层温柔的衣装。 不远处,唐知言站在路上,仿佛在等什么人,里尔犹疑地走了过去。 “在等我吗?” 唐知言看了一眼里尔泛着金光的发丝,回答道:“算是吧。” “其实一开始我以为他是你老板。” “算是挂名的老板吧,虽然金梦剧场在我名下,但他也是控股人,我和他大概51%对49%” “哇,怪物的世界也这么先进的吗。” “……没有真的股份,只是比喻。”里尔沉默了一下,没有否认怪物的称呼,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人类了。 “类似于掌控力?” “可以这么理解。” 唐知言有些感慨的说着:“说实话,我真的觉得好离奇,第一天的我根本不会想到,自己还能这么跟你聊天。” “聊天吗。”里尔的耳廓仿佛被夕阳染了一层绯色。 “明天的约定还算话吗?”唐知言侧过脸盯着他问到。 “你是说……算的。” “那就好,晚安,我快到自己的帐篷了,你早点也回去吧。”唐知言冲着他挥了挥手告别。 “晚安。”里尔看着唐知言离去的背影,想着自己在这世界睁开眼的第一天,自己孤身一人来到金梦剧场的时候,那些故人们一边畏惧一遍憧憬的态度,他们跟自己说话都时候,会有这么开心吗,他轻轻的摸上了微微翘起的嘴角,为什么会觉得开心呢。 转身后的唐知言嘴角迅速拉平,眼睑下藏着只有自己知晓的计较,这怪物真的太好骗了,就给了一点点善意就上钩,他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样才能做到利益最大化。 一边想着一边撩开了帘子,里面很安静,一个人也不在,被自己放在枕头旁的纯白花朵安静的盛开着,一点也没有**的迹象,他抬步走了进去。 唐知言躺在床上,鼻尖依旧传来那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但是却感到了格外的放松,淤泥的事情被解决了,萨沙婆婆也被送走。不得不说,安全度被提高了一截,晚上也不用格外担心了,除了那个老板还能惹点事,剩下的只要等到周日,把舞台毁掉就行。 原先玩家一行人有商量过把舞台提前毁掉,但谁也不敢赌,如果舞台毁掉了,但副本不会结束怎么办,他们能躲得过这么多怪物的追杀,撑到主线任务要求的第七天吗。于是,稳妥起见,大家准备等到第七天,但唐知言总有点不安,他不太放心把事情拖到最后。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打开了自己的系统背包,看着那个新鲜出炉的金色宝箱,意念轻轻划过,随着金光一闪。 [恭喜您获得了特殊道具卡: 【游鱼的泡泡】 一个自称是薇洛的小鱼吐的泡泡,原本是为了保护那些迷失在陆地上的同胞,可木头小鱼不是薇洛,它的同胞也不是她的同胞,于是,木头小鱼将泡泡送给了第一任主人,希望他的伙伴会变成自己的伙伴。 技能描述: 选定一个范围,范围的大小依靠精神值划定,范围所有被认可的活物都会获得一个泡泡,泡泡没有重量,泡泡无法从外部戳破,泡泡的持续时间为5分钟。] 唐知言看着手里雕刻着金边的卡牌,又看了一眼仓库里面灰色边框的卡牌,想着道具卡居然有等级划分,不过这个泡泡,倒是一个很好用的防御型道具。 他又看了一眼小木偶,第六感告诉他,根据技能描述推测,灰色边框但可以自由活动的小木偶,透着十分的诡异,自由度这么高的道具,不应该跟他鼻梁上这个,谜语人一样的八卦眼镜一个级别吧。 正准备把道具卡抽出来,门帘发出了微微的晃动声,唐知言反手将那张金边卡牌赶紧塞进系统背包,有点谴责的看向刚回来的人。 李狗蛋沉默的看着他,虽然对那点谴责的眼神有点奇怪,但也没说什么。 “你带了吃的回来?”唐直言看着李狗蛋怀里抱着的袋子,那里面散发着正常食物的香味。 “对,从厨房拿的,我处理了一下。”李狗蛋边说,边把食物放在了他的面前,“下午不知道怎么回事,很多怪物在往厨房送货,我趁乱混了进去。” 唐知言拿起手里的被烤熟的土豆,咬了一口,有点烫,能尝到一点烟熏的气息裹着盐的香味,他看着袋子还包着的肉,对方真的很厉害,不仅是武力还有厨艺。 “我走后你们怎么样了?”唐知言抬眼看着他。 “趁着安全,完善了计划。”李狗蛋坐在了床边说,“原本打算去老板的帐篷调查一下,却发现里面有人,以免打草惊蛇,没能进去。” 唐知言轻轻呼气,吹着手里拿的食物,大概知道李狗蛋说的情况,是下午那会他跟老板提意见的时候。霍桑只是在自己本子上写了东西,这让他想到了艾薇儿随身带着的笔记本,弄到手有点难度。 “嗯,下午那会我见到那个老板了,你之前在那顶帐篷检查的时候有发现类似笔记本的东西吗?” “没有。”李狗蛋的记忆力很好,他翻的很快,纸质的东西除了墙上的海报,再也没有其他了。 “那么老板也是随身带着笔记本的。”唐知言把今天的情报分享给李狗蛋,只隐瞒了自己跟里尔的约定,转而用别的员工代替了。 “可以确定他们是通过这个本子沟通的。”李狗蛋又拿起了一块肉递了过去,“可以抢到手,但是携带的风险很大,不清楚是否有定位。” 唐知言用另一只手接过那块烤肉,认同的点了点头,咬了一口肉,轻轻的眯了眯眼睛,表皮有一点脆脆的,里面的汁水很多,能尝到有点鲜甜味的焦香。“好好吃。” “喜欢就行。”李狗蛋看着唐知言狼吞虎咽的样子,“我帮你拿着,喝点水。” 果然,李狗蛋是厨艺之神吧,这么艰难的条件都能搞出这么好吃的东西。唐知言已经四天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了,每天早上的三明治,只能说是用来维持生命体征的。他真的觉得这个副本的怪物是杀不死他的,因为留给他们的是一个饿死的人类尸体。 嘴里的食物其实很简单,但还是吃出了幸福的味道,唐知言捂着肚子,克制着再往嘴里塞的**,有点怕突然这么一吃,给自己撑死。 李狗蛋收起剩余的垃圾,拿出去在外面埋了,“还想吃的话,明天再给你做。” “麻烦你了”唐知言毫不客气的答应了,有饭不吃是傻蛋。 “天黑了。”李狗蛋坐到唐知言旁边说,“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周日凌晨把帐篷先烧一部分,引起恐慌,然后趁乱把舞台烧了。” “第一天我们干活的时候,就在舞台的支架上做了手脚,两手准备。” 唐知言听着李狗蛋的话,觉得他们好聪明,“嗯好,关于那个时间的推演和海报的编号,很大概率是按照一年一张算的。” “那个阿婆把我带走后,跟我说了她的过去,时间段是200年前。” 李狗蛋拖起下巴沉思着。“这么推算的话,今年的年份应该是2014年以后……” “但这跟镇子上的那些古旧感不符,这里除了出去的那个汽艇,没有一点现代的味道。”唐知言想到还有那两个运货工,绝对还有可以深扒的情报。 随后,他把淤泥怪物和萨沙阿婆同归于尽的事情,也告诉了李狗蛋。 “难怪仓库里的那些鱼肉箱子多了很多。” “多了很多?”唐知言疑惑的问道。 “为了验证豪学生的话,我们下午又去了仓库那边,装满鱼肉的箱子越来越多。郑金融拿技能测试了一下,有一股奇怪的能量,跟怪物的身上的感觉不一样了,更像人类的。” 没想到郑金融的天赋居然类似检测一类的,明明他长的很像商业精英,但是李狗蛋长的也有点像大学生。 唐知言摇摇头,赶紧回神问着:“他们是想变成人类?结果变成了一堆烂肉?” “这点还没什么线索。” 唐知言又想起淤泥变成一摊的那会儿,看见员工收集出来的,只有一个箱子,“数量不对。” 李狗蛋把袖口拉上来,露出自己起着鱼鳞的手肘,“如果不只有我们会被帐篷侵蚀呢。” “你是说怪物们也会被帐篷侵蚀?”是啊,为什么没想到呢,帐篷可以是无差别的,“那鱼肉和卵泡是用来做些什么呢?” 怪物经过帐篷变成鱼肉和卵泡,怪物是原材料,帐篷是培养皿,鱼肉和卵泡是产品,产品是为了达成目的,而金梦剧场的目的是为了复出。 鱼肉……隐藏任务里薇洛有游鱼的称呼,萨沙婆婆把淤泥怪物称为谢丽尔,谢丽尔的身体里也依稀翻滚着鱼肉,卵泡,还有一些绿植和垃圾,并且婆婆消失时也是变成了这些东西,假设……整个金梦剧场由两种不同类型但相似的怪物组成的呢。 可是帐篷为什么也会侵蚀怪物呢……对了……帐篷也是怪物啊,自己第一天来的时候,帐篷明明也是怪物。 犹豫了一会,唐知言说到:“帐篷和那些淤泥,如果是同一个阵营的呢。” 李狗蛋沉思了一会,“那这就是两个对立阵营了,先把他们分别称呼为谢丽尔阵营和金梦剧场阵营,我们就要考虑,谢丽尔把金梦剧场的员工变成鱼肉和卵泡的目的是什么,而金梦剧场为什么默认这个行为呢。” 正在纠结谜题答案的唐知言和李狗蛋并不知道,不远处的帐篷里走出了一个慌慌张张的人。 那是甄美丽,她的半长脸皮里都撑着鱼卵,鱼鳞见缝扎针的存活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甚至能看到鳞片在轻轻的扇动着。 她一边偷偷的向外走着,一边拿出了充满绿色液体的药剂瓶子,掰开木塞就往嘴里倒。甄美丽的技能是【女巫的选择】,她可以选择一瓶毒药或解药,技能24小时一刷新,药剂可以存放进系统变成道具卡,并且可以叠加,可以给玩家使用。 自从进入游戏,她靠着这个技能活过了一个又一个副本,因为很像狼人杀里的那个,所以她的粉丝喜欢称她为“双药女巫”。她很惜命,从一层开始一点一点的往上挪,绝不跳级,也不过于显眼,可还是被盯上了。 进入游戏的时间足够长,甄美丽的手里囤着大量的药剂,这样有事也担任半个治疗师,这个副本里治疗可是很受欢迎的,谁不喜欢多一条命,是吧。 可这次解药只能保命了,她无法回退自己被侵蚀的状态,药剂只能暂停她的状态,当然暂停也很好,她的药剂很多,足够挥霍,可是这个该死的玩意居然有耐药性,等到她发现的时候已经侵蚀到了心脏,已经晚了。 如果在刚被侵蚀时,用毒药销毁整条手臂,再用解药吊着命就好了,甄美丽不敢想如果这个诅咒消除不了怎么办,她不顾豪学生的阻拦跑到了帐篷外,不能再呆下去了,有这种耐药性,她的解药是远远不够的。 不过好在,出了帐篷后,身体上蔓延的迹象减缓了。 甄美丽深吸了一口气,睁着赤红的眼睛想着,一次次被逼着参加有问题的副本,一次次被他们当做探路石,每次都靠着自己活下去。而这次,是真的要死了,理智已经被侵蚀,她得提前结束这个副本,她要毁了这个副本,不能再等到第七天了。 她活不下去的,等晚上过去了就是周五,按照侵蚀的速度,24小时的时间足够她全身都变成这种怪物的东西,只剩下大脑,所有解药的存量最多能用到周六晚上,所以整个周六白天需要有同伴帮她灌药。 要变成一坨烂肉靠着同伴活下去吗,盯着她的人是不会允许,她的自尊心更不允许,她惜的命,是自己健健康康,漂漂亮亮活下去的命,那算什么,她要把自己的命寄托在别人手上吗?她要赌玩家们比起线索,更在乎她的命吗? 开什么玩笑。 这个副本本来就不正常,可是她也知道一个秘密,那是上一个副本的人告诉她的,副本世界可以被摧毁的,只要让整个故事的逻辑链断裂,把关键的人物和物质的象征毁了就行。 暴力推平是不去触发最后boss,直接完成任务,获得的奖励只有基础分。而毁了副本则是要把运行规则破坏,从而达到副本崩溃,强制传送。 甄美丽不知道毁了副本后有什么代价,也不知道知晓这种情报的人,为什么会跑到中间的层级。 她只知道自己绝对被塔做局了,因为她听见了这个秘辛,因为她可能把这个秘密带给下一个人,它想让所有人都死在这,不是这一次就是下一次。 第10章 惊梦剧场 甄美丽想活着,就算下一个副本还是会被追杀,她也好想活着,她得回去,起码去道个别,起码再让她见一面。 她掏出毒药,眼神逐渐坚定,先去那个演员的帐篷,他一定是个重要节点。在月光的笼罩下,甄美丽像飘动的影子在帐篷间穿行,她控制住自己的呼吸,脚掌轻轻落下,以免惊动怪物。 突然在一个转角处,她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缓缓地蹲下,与帐篷角落的阴影融为一体,面前的怪物员工们,在从帐篷里搬运东西,今晚的月色很亮,让她看见了那一坨坨的鱼肉和卵泡,和自己身上一样。 甄美丽知道这是个重大线索,但是她没有时间去解密了,她轻轻的挪了挪脚步,换了个方向,趁着员工们在说话,她连忙离去,继续朝着那最后一根稻草冲去。 她忍着脸颊处传来的痒意,身体内部的血液仿佛都被鱼卵堵塞,除了那些清理尸体的员工,她没再见到怪物了,但她分不清这长久的宁静,究竟是给予她生路的希望,还是临死前的宽慰。 今晚的月光格外的亮,亮到她借着月光看见了自己的绝望,这顶帐篷里根本没有任何生物,连上次放满地上的花束也不见了,甄美丽知道,她要栽个大跟头了。 死亡的镰刀压迫着她,催促着她,快去结束这一切,让她忘却了自己引以为豪的理智,满目的血丝透出了恐惧,急切裹挟着她滚进了死胡同。她被蛊惑了,这些卵泡能放大人的恐慌,甄美丽发现了,但她已经没得选,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人,只能走向死局。 她走了进去,把毒药瓶子放在化妆桌上的花盆里,又开了一瓶解药倒进了嘴里,捏着空瓶子走出了帐篷,她该去做一个成为玩家应该去做的事情了,首先,她得找点东西,一些能留下印记的东西。 甄美丽把脚下的泥土踩实,玻璃材质的瓶口在月光的反射下冒出点点微光,只能用这种笨方法了,她想,接下来就该去面对现实了。 转头向舞台的方向走去,风吹拂起衣角像是在告别,所有犹豫和留恋都被甩在了身后,她拿出了“双药女巫”的气势,要去拼一把自己的命了。 夜晚的湖畔是静谧的,撒着碎星,丝绸一般的湖面映着星光随着风飘荡,甄美丽一节一节的踩着台阶,听着脚下的吱呀声踏上了舞台,就在这时,世界突然变了。 她看着眼前的景象瞳孔紧缩,有问题,推测是有问题的,她反应过来,快速掏出一把毒药准备掰开倒在舞台上。可是耳膜里“砰!”的声音炸响,她被一击打飞了,肋骨很痛,应该是断了。 甄美丽的身体顺着力道在台面滚动,勉强卸力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落点,砸到了后方的背景道具上。身上卵泡破碎,流下的脓液和伤口混合在了一起,刻意在翻滚中准备偷袭的毒药也被发现了,现在正顺着重力撒在身上,流到舞台上,腐蚀着一切接触着的一切。 她快速捏碎了一瓶解药,能感受自己和对方巨大的实力差距,可凭借现在她这副被诅咒拖累的身体,怎么逃得过,身体再次被踢翻,甄美丽借着翻身的时机,打开一瓶毒药狠狠往上一扬。 嘶啦!一声清脆的腐蚀声犹如天籁。 她抬起头看向眼前人,只有脖子和手上才有些许的腐蚀的痕迹,衣服上的毒液缓缓留下仿佛被衣服阻隔了一样毫无动静,但是脸色却比刚才变得苍白了些,显而易见毒药对他应该有点作用的,但是不够,那就用更多的数量来堆,她直接甩了一整把毒药扔了过去。 而这些行为彻底惹怒了眼前的人,甄美丽被一棍子贯在了地上,底下的木质地板都开始发出不堪忍受的吱吱声,她被钉在了原地,还没反应过来,就迎来了自己的结局。 她的视线,不再是身下的木质地板了,她看见了自己,又看见了拥着明亮月光的星空,看着自己错失的秘密,那波光粼粼下藏着秘密的湖面。她下意识的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发出了不成音调的气音,咚的一声,摔在了距离答案最近的地方。 她的眼睛睁的很大,像似要抓住什么一样,急迫的望着远方,眼眶里的血丝仿佛都渗出了泪。甄美丽的名字在黎明前的夜,画上了句号,她的愿望要在这里暂时止步了,黑暗温暖又安详的接回了她,掩盖了一切。 丑陋的诅咒于这时抓住了机会,在这新鲜出炉的温暖培养皿里疯狂滋生,最终,美丽而广阔的舞台上只留下了鱼肉和卵泡。熟悉的员工抬着木箱走了过来,在作始俑者的见证下将这些货物收集好带回去。 “收获远远不够。” 还呆在帐篷里的两人正准备休息。 咔哒一声,李狗蛋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注意到了这是来自于外面的声响,他熄灭帐篷里的煤油灯,安静的听着,“有很明显的轱轮滚动的声音。” 唐知言侧起耳朵,倒没有听见这么微弱的声音,小声提议到,“我们要出去看看吗?” “可以。”李狗蛋拿起刀,轻轻将帘子撩起来一条缝,能看见远处有一点摇曳明灭的火光,“跟在我身后,我们尽量坠在最远处看看。” 唐知言低头把鞋带绑了个死结,快速整理一下衣服,确认身上没有能额外发出声音的东西,跟到了李狗蛋的后面,“走吧。” 俩人缓慢的借着帐篷的遮挡死角往火光的地方走去,唐知言轻手轻脚,生怕因为自己的原因让今晚的行动翻车,小心翼翼的踩着泥泞一点点挪动,总于,两人看见了火光旁的人。 拄着拐杖带着礼帽,单边眼镜架在眼窝上,一副英伦风打扮的老板,正指挥着员工运送货物,昏暗的火光笼罩着面前的怪物们,一箱箱带着血腥臭味的东西,咕噜咕噜的在推车上颠簸着,他们都在沉默地搬运着,木箱的数量越来越多了。 唐知言皱了皱眉头,牵起了李狗蛋的手,拽了过来在上面写写画画,试图告诉他面前的这个人就是那个新老板霍桑,这个情况很不对劲,安全起见还是先回帐篷吧。 李狗蛋感受着手心的痒意微微发愣,一时间脑子缓不过来该理解什么意思,不过好在唐知言怕自己说的不清楚,一遍一遍地重复的写着,线索终于成功的传达了过去。 他握住在掌心里写写画画的手,李狗蛋的体温很高,那透着冰凉的手都烫出了红意,他轻轻晃了晃,指向后方,随后带着唐知言一点点的往后挪,小心谨慎的一点声音都没有,连手也未曾松开。 火光依旧微微的摇晃着,轱轮留下的辙痕渐渐变多,怪物们顶着空洞的眼神推着箱子,可脸上却又是畏惧又是狂热的,疯魔的像个赌徒。 一个怪物从角落里走向那个中年男人,“老板,那边好像有两个脚印……” 霍桑不在乎的敲了敲拐杖,“没事,两只小老鼠而已,迟早……” 直到冷风重新掀开了帘子,两人重新回到温暖的帐篷,李狗蛋才把手放下,避着唐知言的视线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唐知言跟在身后,有点奇怪的用拇指碾了碾食指的侧面,第一次被他扶住碗的时候,有这么烫吗,年轻人火力就是旺啊,不像他在牛马公司上班上的,身体越发差劲了。 “咳,刚刚你说那个穿着英伦风的中年男人是新老板?”李狗蛋咽下了询问对方手怎么这么凉的提议,觉得自己有点奇怪。 唐知言感受着身前人毫无意识的灼热视线,下意识的跑到了自己的床边坐着,“是的,新老板霍桑,他跟那个主演里尔卡多好像是合作关系。” 他轻轻的点着自己的膝盖,“大晚上往仓库送这么恶心东西肯定有鬼。” “那些鱼肉和卵泡可能是他们的食物或者演出需要的道具呢,他们收集这么多肯定不是什么细枝末节的用处。”李狗蛋立马切入进了工作状态,把脑子里混混沌沌的想法抛到了脑后。 “应该不是食物,之前萨沙婆婆做的紫色浓汤里没找到这些东西。”唐知言停下了敲击的手指,“这些是演出需要的道具,这一点说的通,从另一个角度说,这是他们让金梦剧场复出的祭品呢。” “这种乱七八糟看着就不像正常人能搞出来的东西,不像是给邪神的祭品吗?比如说湖神?” 李狗蛋看着面前兴致勃勃推理的人,回应道,“谢丽尔湖的邪神吗,这么推理的话确实说的通。”怪物们背负着被湖中邪神侵蚀的诅咒,为了逃脱宿命,用寄居在帐篷里来逃避死亡,通过献祭部分来维护整个群体。 唐知言又继续说着,“可他们在这种情况下,还要把剧场的复出确认为最终的目的,那么一个等式就出来了。” 李狗蛋沉默了一会回复道:“金梦剧场的复出等于他们逃脱了诅咒。” 唐知言的指腹摩挲了一会镜框,“可惜不知道帐篷担任了什么角色,又是怎么样的怪物?现在除了知道帐篷里长期呆着会变异,还没有别的头绪。” 李狗蛋欣赏的看着唐知言,完成度很高的推理,可能性很大,一些细节不确定也可以在得到更多的线索修改,大方向是没什么问题的,“那些细节我们白天去找,先补会觉,明天还有的忙。” 唐知言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光亮透过帐篷缝隙撒了进来,原来时间已经到了凌晨,这么一提醒,转着的脑子突然有了倦意。 “那先睡会,晚安……不,早安,李狗蛋。”唐知言冲着李狗蛋笑了一下,准备把鞋子上的死结解开,好好窝在床里补一觉。 可是解了半天才把一只脚从鞋子里解放出来,一旁的李狗蛋看不过去准备上来帮他,一把拽住脚腕拉过来放在怀里,用手挑起鞋带。 唐知言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把腿往自己的方向收回,使劲挣一挣,发现纹丝不动,不是,他有这么弱吗,好歹他也以前也是个能硬拉130公斤的普通健身选手,不至于工作几年后废成这样了吧,果然还是这里的玩家太不科学了。 过了一会儿,唐知言的腿恢复了自由,李狗蛋也起身走向了自己的床铺,系死的鞋带老老实实的撒开了,依稀可见被蹂躏的毛燥。 唐知言没管那些,顾不得害臊,连忙把鞋脱了,整个人缩进被子里,小心翼翼的抬起袖口轻轻闻了闻,一股泥土的腥味带着潮湿的味道,混合着帐篷里零星的霉味,实在不算好闻,但也没有刺鼻的酸臭。连忙安心的把眼镜取下,趁着时间还来得及,赶紧补觉。 一旁的李狗蛋躺在床上,看着隔壁悉悉索索的小动作终于停了下来,没一会清浅的呼吸声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听着耳边的呼吸声,他想着这个副本的不对劲,塔的规则是跟着层级来的,数字大的人不能去往数字小的层级,也就是说,不能去难度低的副本混日子,而特殊道具除外。 李执野是在很久之前得到特殊道具的,他一层一层拖延着时间往上爬,可系统的打压的实在严重,再顶着不对劲的副本难度往上爬,实在是过于显眼了。直播间无法关闭,盯着的人太多,他更是要抽空找自己需要的线索。 不能再这么升上去了,他得刷新自己的层级,但他没想到系统居然直接干扰规则,这个表面上的E级副本,难度直奔着B级副本攀升,系统直接把其他的玩家扯了进来,丝毫没遮掩自己的无耻。 他微微垂下眼睑,等出去后要开始安排他们开始行动了。 那清浅的呼吸声像吹拂郁气的微风,留下一点若有似无的温热,轻的快听不见声响。李执野松开了皱起的眉头,闭上眼跟着身边人的呼吸,微微放松了一点身体。 此刻——【空城区】 在距离主街大路3公里外的野草堆旁边,一栋通体纯白但略显破旧的三层建筑里,黑色**头的女生一边吃着嘴里的棒棒糖,一边发呆地看着房间里一堆堆叠在一起的,长的奇形怪状的服务器,照射出的蓝绿色冷光。 在她身后,一个有着小卷毛的颓废男子趴在地上对比着资料,他抬起来头来冲着旁边那个女生喊道:“陆栗朵!别在那发呆了,快点帮我理一下数据!”唇角旁一颗不甚清晰的痣,都跟着他的脸色扭曲了一下。 “周悬,不要使唤我。”黑色的**头随着女生的节奏轻轻晃动,她走过来,一边用左侧的牙齿轻磕着棒棒糖,一边捡起地上散落的文件拿起来看了看,“李执野不是还没从副本里出来吗,你就开始查了,小心他出来教训你。” “系统还是紧追不放,大家都尽量的拉长去副本里的次数了”周悬将两份文件夹在一起,“仅仅是被系统怀疑,野哥刚进去就被搞了,最起码给它找点事干,别老是盯着我们烦。” “狗系统。”咔嚓一声,陆栗朵一口咬碎了嘴里的棒棒糖,捡起地上散落的资料,想着那个不正常的副本难度,“怎么感觉它做的越发肆无忌惮了。” “嗯。”周悬看着对比着手里两年间的副本难度指数标注,“去年的时候还是一点点的慢速增长,这两个月涨幅增加,还有几个小副本标注是E级难度,实际上是D级。” “真的是演都不演了。”陆栗朵抱着自己的双臂歪着头说,“是不是好怕怕啊,系统~嘻嘻。” 陆悬无语的看着前面乱晃的黑色蘑菇,“别摸鱼。” 第11章 惊梦剧场 云层从太阳的身边飘过,辉光洒在帐篷上,床铺上的被子拱起了一个包,唐知言从被褥里爬起,摸起了一旁的眼镜带上,隔壁的李狗蛋居然还在睡,这让他有点意外。 他起身下床,准备走过去把李狗蛋喊醒,没想到才靠近床边,躺在床上的男人忽的睁开了眼,唐知言看着这份警惕心哇哦了一下,“早上好。” 李狗蛋应了一声,用还沙哑的嗓音回复道:“早安,今天醒的挺早。” 唐知言想着这惊心吊胆的一天又一天,能睡的沉就才怪了,他拿起东西看向对方,准备出门洗漱,“一起吗?” “好。”李狗蛋掀开被子直接从床上下来,顺手拿过一旁搭着的东西,“走吧。” 可能是昨天晚上的事情太过热闹,今早的帐篷外格外冷清,不过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早饭不只是那些三明治了,还多了点法棍和可颂,虽然都是面包,但好歹也换了换口味。 解决完早饭,众人依旧去老地方集合了,但等到了才发现,玩家们又减员了。 豪学生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描述了一遍,“甄美丽在发现自己身上的鳞片和卵泡变得越来越多,就跟发疯了一样不想呆在帐篷里,我跟陈翠花拦了,但是没有拦住……到现在她都没有回来。” “可能还活着。”郑金融安慰道。 但是大家都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孤身一人加上失踪,还要再带上她本身就被侵蚀的状态,基本上已经是默认死亡了。 气氛安静了一会,大家继续分享着情报,李狗蛋举出了他跟唐知言商量出来的内容,整个副本怪物都可能是一种阵营对抗的模式或者是猎人与猎物的生态循环。 “如果这类似于怪物们的生物链循环。”郑金融拿出了一张海报翻了面,用笔在空白处写道,“就可以假设,员工和淤泥还有帐篷是三种不同的生态,员工是淤泥的食谱,帐篷也是淤泥的食谱,只不过帐篷额外有了拟态,以便躲过淤泥的追捕,但同时帐篷也是可以伤害员工的。” “就像小丑鱼和海葵的共生关系?”赵大胖问道。 “可以这么理解。”郑金融点了点头。 “既然说是生物链,帐篷的事情说的通。”豪学生不耐烦的说,“可鱼肉和卵泡是为了献祭的话,岂不是只有等到他们完成演出后我们才知道具体的情报。” “嗯,现在都只是猜测,看看今天有没有别的发现吧。”郑金融收起了那张纸。 唐知言沉默了一会说出口,“淤泥怪物的身体里也有这些东西,如果不是食用,而是同化呢,它把所有怪物都变成同一个种类。” “对哎,有道理。”豪学生靠在帐篷边撑着脸,“我看到的那些木箱里的东西,一直在里面缓慢蠕动,它们为什么不能是活着的呢。” “以死的状态活着。”李狗蛋感觉到了一种阴谋的味道,“假死以瞒过天敌。” 空地上呼喊的声音响起,艾薇儿的声音从远方朦胧地传来,一天的工作又要开始了。 “要开始点名了,今天先这样吧。”陈翠花向着众人点头,“□□做了一些,不好携带,我埋在自己宿舍帐篷的地里了,需要的话你们自己拿。”说完,她先一步前往了舞台那边。 “那我们也走吧。”李狗蛋转头看着唐知言,看到对方点了下头。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跟着大部队往舞台的方向走去,豪学生瞟了一眼在背后鬼鬼祟祟的赵大胖,“你干什么呢,搞快点。” 赵大胖打了一个激灵,连忙将手里的东西藏好回道,“没事没事,身上有点不舒服,走的慢。” 豪学生看着赵大胖微微蜷缩的身体和藏起来的手,“没事就别磨叽。”她眯起了眼睛,不知道这个死胖子在藏什么,肯定有鬼,四周不是人就是怪物,也不好动手,先放过他了。 赵大胖连忙跟在他们的身后,在刚刚玩家们集体讨论的时候,他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秘密的味道,刺鼻的味道提醒他,这必定是条大鱼,于是他趁着解散的时候没人注意他,连忙把一个小巧的,像玻璃瓶一样的东西挖了出来,看着里面的纸条。 他把手里的瓶子打开,掏出里面的纸条,迅速的把容器塞回坑里填上,没想到差点被豪学生发现,赵大胖的手心都出汗了,等到对方不再看他,才把纸条快速的塞回兜里。 四周的员工比之前几天的少了很多,但赵大胖没有心思关注这些,他迫不及待地等着点名结束,连忙找了一个自认为安全的角落,打开了手中的巴掌大的纸片,正反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 “我是甄美丽,这是我留下的线索,也是我的遗书。 身上的鱼鳞和卵泡越多,越代表着它们控制着你的情绪。 演员帐篷的晚上是空的,那些花束也不见了,我本想通过毁掉关键怪物和地图节点,来结束这个副本,但我的时机并不巧。 于是,我选择先去毁了舞台,当然,你看到这段留言,就代表我失败了,毁掉舞台应该会有怪物阻拦,还有东西藏在最深处。 成功通关副本后,如果有一个看着年纪很小的女生过来找你,请告诉她,我没有遗憾还有……对不起。” 赵大胖看着这些讯息,瞳孔紧缩,下意识的伸手摸上腹部的愈合好伤口,和这个愈发变异的躯体,连忙抖着手把纸片塞进了衣服兜里,紧紧攥住。 要跟其他玩家分享吗,可是除了甄美丽的感染情况,最严重的就是自己了。他只是幸运的没有被传染到脸部,可脖子下面衣服盖住的地方,基本上没有一块好肉了。 发疯只是时间问题,会被玩家抛弃的,不行,这绝对不行,他压住自己喉咙的惊慌,朝着察觉到他不对劲的郑金融,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没事,你别担心,我就是精神太紧张了。” “行,那你小心丹弗斯。”郑金融指着一旁巡视的怪物,又回去摆弄着道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另一头的唐知言正在跟李狗蛋告别,他要去主演的帐篷走一趟,去完成自己的约定了。 李狗蛋有点不赞同他的冒险举动,不过看着唐知言装傻还死活不松口的样子,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妥协了,“你自己注意安全,我们也去别的地方找点线索。”说完,从系统背包里拿出一个晶莹剔透的东西,很是漂亮,像宝石一样。 他递给唐知言,“一次性的防护型道具,随身带着就行。” 唐知言认真地看着对方,将东西接了过来,“你帮了我很多。”他觉得李狗蛋真的是个大好人,按照无限流的套路这种好人实在是过于稀缺了,虽然自己也不是啥好人,但是唐知言决定了,以后自己逃命绝对不带着他,万一把他坑死了怎么办。 在脑海里感概过后,唐知言看了一眼丹弗斯的位置,回过头冲着李狗蛋点了点头,转身往那边走去。 远处的丹弗斯像是拿着放大镜爱挑刺的领导一样,顶着他那棕色的破布帽子在舞台上来回乱晃,时不时的抓住那些偷懒的怪物吼上一声。 唐知言走到近处,听着丹弗斯冲着那些怪物员工的辱骂,如果能让他忙不过来,是不是就没空去管玩家的事情了。想着身为前牛马的经验,唐知言心里有了计较。 “这什么东西!我让你这么做了吗!”丹弗斯暴怒着把自己手里的道具砸的稀巴烂,“我看你活了这么久的脑子是被驴踢了!” “当时您没提要换颜色啊……”那个个子矮小的员工畏畏缩缩的说着,“我……我就以为……” “以为?好一个以为,我还以为你是坨鱼粑粑呢,你怎么不变啊!”丹弗斯扯着那个员工的脸,都快把皮撕下来了。 “那会我问您了……”员工轻轻拽着对方的手臂,生怕自己的皮被撕下来,晚上还得哭着回去补“别扯我求您了,您说哪有空管这些……我就自己看着弄了……” “还逃避责任是吧!” 在一边围观的员工窃窃私语着,唐知言小心翼翼的凑过去。 “怎么感觉他越来越暴躁了。” “可不是,上次我做背景的时候,他硬挑我画的树太绿,我寻思剧本要求的是夏天啊。” “哇,我上次收拾帷幔,他硬说我的幕杆放的太低,我又不能飞上天。” “还有还有,我上次拿了个巴洛克风的烛台,他嫌弃不是银制的,直接拿起来往我头上敲,害的我只能找艾薇儿,现在我就剩这半边壳子了。” “怪不得他那几天老实了,原来是被艾薇儿教训了。” 他们看着小员工被丹弗斯折磨的样子,咽了咽口水,“还是忍忍吧,不是快了吗。” “等我们重新回去了就好了。” 撕拉一声,旁边的声音让一旁围观的怪物都吓的抖了一下。 “这,这怎么办啊,身体不完整了。” “你还有空替他操心,小心……一会来撕你。” “大部分还在应该没问题吧。” “里尔老师说最好是完整的,缺一点应该没事吧。” “但是我们之后不是都得变成那个吗。” 唐知言听到了机会呼唤着他的声音,挤进那群围观的怪物里,“但是里尔老师说了,完整的嘛。” 围在一起的怪物员工们吓了一大跳,又害怕引起丹弗斯的注意,悄悄压低了声音,“你谁啊?” “你们不知道我吗,我前两天还被里尔老师邀请过去谈事情。”唐知言漏出了和善的微笑,“当然,今天也要去。” 面前的员工们都莫名其妙的打了一个寒颤,但看见面前这个人类的脸,也没有很让怪讨厌,就是感觉肚子有点奇奇怪怪的,是饿了吗。 “啊,我见过他,就是从里尔老师帐篷里出来的人,手里还拿着花。” 有个精明的员工狐疑地看着唐知言,“那你跑过来干什么?” “提醒你们完整一点嘛。”唐知言晃着手指停顿下来指向了丹弗斯那边,“里尔老师可是跟我说了很多遍重要性。” “那怎么办,我不会回去了还是这个样子吧。”站在一边的怪物摸着自己丢失的半个头,剩下的那只眼睛好似要哭出来了一样,“万一,万一这样子回不去怎么办啊。” “你不要在那里危言耸听!”站在最右边的人突然出声,更没有刻意控制住音量了,看着这个人类来气,看着一旁哭哭唧唧的那家伙更来气。 “我可没有啊。”唐知言无辜的摆了摆手,又指了指那边,“你们看都成什么样了,不如你们几个送上去,让他消消气,再一直撕下去,大家能不能回去就都不知道了。” “你这是什么话,要上你上。” 一开始出声的那个员工,看看说话的人类,又瞟了一眼缺了整个半边的脑袋,藏起了眼里的算计。 “我可是老板承认的客人,好心提醒你们还不领情,活该被当耗材。”唐知言说完装作生气的扭头离开。 嗓门大的员工看着离去的人类,又看了眼跳着脚对着员工动手动脚的丹弗斯,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敢出头,刚想向着人类追过去,一旁精明的员工拉住了他的胳膊。 旁边哭唧唧的员工说着,“还没过中午,他就拆了两个了,会不会轮到我啊。” “那个人类的目的,不就是想借着我们的手,让他找不了事吗。”精明的员工收回看着丹弗斯的视线,收回了拦住大嗓门的手,“不过我们确实需要让他老实点,最后了,谁不想安安稳稳的过去,让小七去找艾薇儿。” “刚刚不是说,艾薇儿让他安静了一阵子吗。”他眼中闪着精光,又转而拍了拍大嗓门的背,“接下来就要靠你了,我保证你会好好的。” 大嗓门的嗓子仿佛被掐住了,脸色变得煞白“……老大,我不行的老大。” “没事的……” 唐知言察觉到氛围已经被激起来的时候,就立马离开了,他们有个聪明的小领头人,聪明人的问题就是会想太多。不过,危险在谁头上谁着急,唐知言说的可是事实,就算去告发他又怎么样,难不成告发了就不会挨打吗,反正不是亏本买卖。 一点小小的代价,起码获得一整天的安静,一点小伤和头都被锤烂二选一,选什么不是显而易见吗。 没让唐知言等多久,员工那边就闹起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传遍了整个舞台,越来越多的怪物被拖了进去,他赶紧找个隐蔽的角落蹲着,等着这场闹剧结束。 忽然,旁边也蹲了一个人,唐知言连忙转头看去,发现是李狗蛋也来这避难了,后面还跟着郑金融。 “你做的?”李狗蛋盯着唐知言,朝混战的方向偏了偏头。 “对啊,厉害吧。”唐知言的意洋洋地仰起头,“不过没想到效果这么好就是了,感觉之后要还被那些员工找麻烦。” “嗯,很厉害。”李狗蛋认真的看着他,点了点头。 唐知言有点不好意思的扶了扶镜框,“嘿嘿,还好啦。” 郑金融也有点惊讶的看着唐知言,“那些员工估计会记恨上你,后面最好不要落单了。” “嗯,不过我一会还是得去一趟那个演员的帐篷。” “那一会我送你。”李狗蛋迅速地开口接过话题。 “你们不是说要去看看别的线索吗?”唐知言疑惑的看着他们。 李狗蛋先看了一眼后面的人,然后回过头对着唐知言说,“我送完你再去跟郑金融汇合。” 一旁的郑金融眼角抽了抽,“我也一个人可以搜线索。” 唐知言有点疑惑的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不知道他俩刚刚在商量些什么,不过,还是把之前李狗蛋送他的那个道具掏出来,“那我把这个还你。” “没事,你拿着。”李狗蛋握住那只手往回推了推。 “谢谢你。”唐知言的嘴角微微翘起。 郑金融蹲在后面,看着前面俩人旁若无人的行为,眼角又抽了抽。 第12章 惊梦剧场 就在舞台上的动静,越闹越大的时候,艾薇儿从营地那边飞奔而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上气不接下气的怪物。 “你!们!到底想干些什么!”艾薇儿当了这么久的助理,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荒唐的事,她浑身冒着黑气冲进怪物堆里,把最里面的丹弗斯拽了出来。 丹弗斯的身体已经变了形,帽子也不翼而飞,脖子长长的瘫软下来,被艾薇儿拽在手里,头还在疯狂的摇晃,不服输的嘶吼着,“你们几个垃圾……”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只脚踩住了头,只见艾薇儿低下头去,看着丹弗斯的眼睛说,“如果想被老板吃了,你就继续逞你的勇。” 紧挨着地面的脑袋肉眼可见的抖了一下,闭上了眼睛再也不动了。 艾薇儿抬起头,把目光投向面前那些乱作一团的员工,无言的恐吓弥漫在空气里,一瞬间,所有的怪物都安静了,脸色发白的大嗓门还在那里哆嗦着,她盯着看了一会,哆嗦的更厉害了。 “一群蠢货,临近演出,再弄出事来,不用老板,我直接把你们吃了。”艾薇儿的视线扫了一圈,满意的看见所有人都老实了,才放下脚,拽着丹弗斯的脖子,把这个一动不动的怪物拖到了帐篷堆。 那个精明的员工踹了大嗓门一脚,“还抖,怕什么!” “这不是……不是……慌吗。”怪物结巴了应了一句。 “这下那个死挑鬼彻底老实了,我们该去算那个人类的账了。” 怪物一行人沿着舞台一圈,找了又找,还是没发现那个把他们当枪使的人类。唐知言他们早就趁着艾薇儿过来的时候就跑了,这一会差不多都到帐篷那了。 “帐篷还有鱼卵的事情,我和他们准备去查一下笔记本。”李狗蛋侧回头跟唐知言说。 “有点危险,艾薇儿的笔记本是不离手的。”唐知言皱着眉,“你们准备去老板那?” “对。”他看着不远处的帐篷,“活着第一,如果有危险就把动静闹大,我会过来的。” 唐知言点了点头,朝着他挥了挥手,“晚上见。”随后便走向了帐篷。 良久的沉默之后,门帘晃了晃,空旷的土路上响起了轻声的回答,“晚上见。” 那股浓郁的花香没有了,唐知言掀开帘子,看着显得格外空旷的帐篷,甚至衣服也没剩几件,他回想起自己曾经抱着的那些衣服的触感,有点奇怪。 里尔不在,他熟练的走到化妆桌前,开始检查有没有什么新发现,等到一轮全部翻了一遍,还是干净的不成样子,又丧气的跨坐在椅子上。 “在翻些什么?”仿佛海妖的声音响起,听的唐知言的后脑勺有点发麻。 “在翻一些秘密。”他抬起眼看着迈步走来,高大又英俊男性,直白的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什么算秘密?”里尔有点疑惑地走到他的对面。 “一些不能跟别人的说的事情。”唐知言抬腿从椅子上下来,轻推靠背的边角将它立起,用巧劲一转,再用脚踩住横撑,“来坐这吗?” 里尔从善如流的坐下,就看见他又拽了一个椅子过来坐到了对面。 “怎么样,我们互相分享彼此的秘密,一换一。”唐知言摊开了手,一只朝向里尔,一只朝向自己。 “我为什么要跟你交换。” “就当你无聊的200年里,一点点额外的趣味?”他大胆的猜测着,看着面前这个怪物有点阴沉的脸色。失策了,应该再稳妥一点的,不过既然都下猛药了,那就干脆赌到底。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里尔的瞳孔不受控制的紧缩了一下,失声地呢喃着,“什么……” “我因为一点不可言说的意外来到这里,为了完成某个任务。”唐知言指了指天上,“我只能擦边说点。” “你呢?”他认真的望着眼前的怪物,等待着安静被打破。 帐篷里的空气变得粘稠,唐知言不着痕迹地喘了下气,感觉这里像是开着好几个加湿器,鼻腔里全是冰凉的水蒸气。 里尔张开了嘴,但却在中途犹豫了一下,“……我也是……我应该是活了200多年的人类。” “活了200年的人类?”唐知言惜命地没有去拆穿那点停顿,“这个世界,人可以活200多岁?” “不可以,可是我的心脏还在跳动着,他们的并没有。”里尔抬起手轻抵着心脏。 这可是新线索,里尔的种类居然和那些怪物不一样,唐知言想着,眼睛却一直盯着对方看,“镇子上的人有活的这么久吗?” “我们不一样。”里尔缓缓摇头,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又是死局,难道镇子上还有的秘密没被发现吗,不应该啊,除了时间……对了,是时间,萨沙婆婆提起她的过去是200年前,里尔嘴里的过去也是200年前,可镇子上距离灾难发生后只过了7年…… “因为镇子是属于过去的吗?”唐知言转头看向化妆镜里的自己,“或者说,金梦剧场被困在了过去。”一开始,他一直以为剧场内部是里世界,剧场外是表世界,可如果整个颠倒一下,这庞大的湖泊连带着城镇都是困住金梦剧场的里世界呢。 不是远去的客人没有回来买发饰,而是那个店长姐姐的铺子,再也开不了了。 “你知道了。”里尔神色复杂的看着唐知言。 “……里尔……老师。” 门口的帐篷外,站着一只不知如何是好的怪物,他是最近几年被安排过来送饭的。 最近里尔老师要不是人不在,要不就在他快到门口的时候,直接掀开帘子把饭端进去,可今天他听见帐篷里有声音啊,等了好一会儿还不出来,他才硬着头皮开口,“……老师……饭……” 只听见里面咚的一声,好像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随后一个人类冲了出来,“吃的呢,给我,还有两副碗筷。” 送饭工看着眼前靠着门口的人愣了愣,又听见了对方的催促声,“搞快点,让你们里尔老师饿着了怎么办。”他赶紧着急忙慌地,把保温好的碗碟全都端出来,想一股脑的递过去。 唐知言看着面前的六只手沉默了,果断回头喊着,“里尔,太多了,我端不了!” 帐篷里又伸出两只手接过那些餐盘,帘子成功地合上了,送饭的怪物想着刚刚出来的人类发愣,这谁啊? 已经把饭菜端到餐桌上的唐知言,可没空去管在外面发愣的怪物,他扶起刚刚因为跑的太急带倒的椅子,看着桌子上长着正常饭菜样子的四菜一汤,调侃道,“待遇很好啊,里尔老师。” 里尔没说话,只是无言地把碗塞到唐知言手里,让他闭嘴。 “我不客气了。”唐知言直接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肉往嘴里塞,嚼了嚼,停顿一下,又嚼了嚼,很烂,也入味。可是感觉没有那天晚上吃的烤土豆香,果然只有饿惨了的时候,才觉得吃的是绝世美味。 一旁的里尔很安静的吃着,往嘴里送了几口就放下了碗筷。 “你吃这么少。” “嗯,我不靠食物获取能量。” “那靠什么啊?他们为什么还要给你送饭?”这是什么生物啊,活了200多年,有心跳,还不需要吃饭。 “……可能是愧疚……或者心虚。”里尔犹豫了一下,也确定不了这是什么感情。 “为什么这么说。” 里尔看了一眼餐桌边那个埋头扒饭的人,又转而看向湖泊的方向,“我独自一人出现在金梦剧场的时候,被认为是孤儿……大家都很忙,没有人管我,我是靠剧团的接济长大的。” 唐知言咽下了口中的饭,默契地看着他,听懂了他话语下掩盖的乞讨。 “后来,旧老板发现了我,正好缺个好苗子,就变成了正式员工,一路过来,也当上了主演。” “听起来挺励志,就是感觉不像好事。” “确实不是什么好事。”里尔听着对方的评价轻笑了一声,“只是靠命硬而已。” “有点多了,吃不完。”唐知言放下碗筷,看着还剩下的食物,“你这厨师还不错,比萨沙婆婆的厨艺好。” “嗯,别硬撑。”里尔端起吃剩下的盘子,放在门口的推车上,跟一旁好奇的唐知言解释道,“一会他们会来收走。” “待遇真好啊。”唐知言也起身把碗筷放过去,“又是愧疚,又是心虚的,是有什么事情要求着你吗?” “对,只有我能做到的事情。” “用金梦剧场所有者的身份?” 里尔看着唐知言不知缘由的眼神,说道,“是惊梦剧场所有者的身份,和金梦剧场的唯一主演身份。” 唐知言有点奇怪对方这么郑重的回复,下意识的问道,“就你一个人表演吗?” “不是,还有别的演员。”里尔犹豫了一下,“可能员工们也算吧。” “怎么没见过别的演员?” “他们在外面。” 唐知言听着里尔不设防的话,试探的问了一句,“是现实?” “对,我是连接过去和现在的唯一一个人……也会完成这场演出,把他们送往该去的地方。” “你……好悲伤。”唐知言看着他的眼睛,仿佛要哭出来了。 里尔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面色又回复如常。 “所以,你们是为了从里世界逃脱,所以要办一场演出,通过那个演出就可以回到现实了?” “……是的。”里尔虽然不太懂那个里世界的意思,但大概还是猜到了。 唐知言感叹着,这算是人为制造磁场紊乱吧,把过去的金梦剧场和现在的金梦剧场重合在一起。 “跟我说这么多,不怕我们毁了你的演出吗。” “你们毁不掉的。” 唐知言看着里尔笃定,又有些迷茫的眼神,明明200多岁,好像连自己的情绪都发现不了。 “这样,我们打个赌吧。”他提议道,“如果你成功的完成了演出,实现了你的目标,你可以像我提一个要求,不过麻烦你给我一个痛快,我可是个脆弱的人类。” “反之,如果我成功的毁了你们的演出,你就欠我一个要求。” “你不想杀了我吗?”里尔有点疑惑地低声说出口,反应过来才发觉自己有些失言了。 “什么?” 里尔咽下了自己的失误,抬起冷冽的眼神看向他,“我为什么要跟你打这个赌。” 唐知言听到,露出了有点疯的微笑,“我们,难道不算是朋友吗。” 冰冷的面庞彻底宕机,里尔有点震惊的看向面前笑的开心的人,突然感觉到有点熟悉……是薇洛那个女孩的笑容吗,不,不像,一点也不像,他从来没在这里见到过这种人……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唐知言的话语还在里尔脑中回荡。 那么他呢,脑海一点也没有在剧场之前的记忆,突兀的出现在金梦剧场的他,又是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呢。 里尔妥协了,他确实很迷茫,迷茫自己的来处,迷茫自己的归去,他像一缕幽魂被金梦剧场绑在这里,完成自己的使命。 “朋友……”那是一个闪着亮光的鱼钩,是面前的人类肆无忌惮放出的饵料,可是他却控制不住的想要握紧,“是的,我们是朋友了。” 唐知言有点僵硬的维持着脸上的笑意,突然有那么一丝后悔,猛药上的有点多了。 坐在一旁的里尔,或者应该说是怪物吗,原本俊美的脸庞浮出了粘稠的鳞片,颈部的两侧裂开了像鱼鳃一样的缝隙,腰侧的衣服被看着像鱼鳍的东西撑烂,放在桌子上的手都变成了掌蹼,唐知言更不敢低头去看下面的情况了,他深怕自己被一口吃了。 等了好一会儿,里尔才平复下情绪,“吓到你了。” 说实话,唐知言有点怀疑他是故意的。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 豪学生和郑金融正在仓库蹲点,自从一大早就发生了怪物们聚众群殴的恶劣事件后,今天整个帐篷营地都热闹起来了。 原先大部分怪物都是往厨房的方向走的,李狗蛋一行人也跟过去围观了一下,发现这些怪物们是认真的在准备食材,准备的还是人类能吃的东西,简直是叹为观止。不过,他们也没再浪费时间,换了个方向,又去仓库试了试运气,没想到在这发现了新任的霍桑老板。 李狗蛋看到老板,立马把玩家兵分两路,豪学生和郑金融在仓库这边望风,他则带着豪学生和赵大胖去老板的帐篷里搜笔记本。 霍桑老板拿拐杖敲了敲地面,“快点把数量点好,放到一起。” “老板,他们都准备好了,我们怎么办啊。” 吃人的眼神划过了那个员工,“你要是着急,我现在就可以送你去复活。” “错了错了……老板您大人有大量。” “这点拿去夸你们的里尔老师吧。”霍桑不耐烦的用拐杖甩在了他的腿上,看着对方哆嗦成鹌鹑的样子,“滚吧,没有下次。” 郑金融看着那个员工拖着一条断腿跑去干活,有点不妙的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掏出了道具卡,给自己和豪学生都上了一个气息遮蔽。 就在下一秒,豪学生的危险感知疯狂的叫嚣着,她几乎本能地转过身体,臂膀发力拦腰框住郑金融的身体,一个箭步贴着帐篷的边缘蹿起。他们原先躲藏的地方,一根拐杖钉死在泥土里,摇摇晃晃的颤动着。 躲过老板的试探,豪学生疾步奔行在帐篷之间,最终停在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视线死角,才把他放下来,“下来自己走,快点去通知李狗蛋他们。” 被扔下来的郑金融,不动声色的揉了揉自己的腰,掏出书,给两人上了一个关于速度的增益效果,“这样快点。” 第13章 惊梦剧场 三个人找线索找的肆无忌惮,也不在乎帐篷的主人会不会发现了,海报被掀了一通,明面上能看见的文件也被翻了一遍,奖杯的空隙也被找了一下,甚至办公桌的木板都快被拆烂了。 时间很着急,脑子里疯狂跳动的神经正在暗示他,再搜5分钟,没有发现就立马让大家撤退。李狗蛋的余光看着,在那里偷懒摸鱼的赵大胖,这个人有点问题,他的目光总是在瞟一个地方,那个城市地图。 李狗蛋当机立断捏住掀起一半的角,想把整个地图掀开。 突然,陈翠花拿刀刃抵住了赵大胖的脖子,“从进来开始你就没认真找,眼睛也在乱瞟。” 脸色煞白的胖子抖着声音,“玩家不可以互相残杀的!” “没让你说话。”她慢慢地用力将匕首一点点的压进脖子里。“从仓库搜东西那会就觉得你不对劲了,你是直奔着那个箱子去的吧。” “被我打残送到怪物手里,还是活过今天,选一个吧。”陈翠花收回了匕首,“你只有10秒。” 10 赵大胖听着第一声数秒,拖着软掉的腿连滚带爬地冲向办公桌,扒开一旁碍事的李狗蛋,撕开了地图。 7 可是没有,对了,笔记本这么厚,在薄薄的地图后面肯定很明显,他勉强控制住自己发抖的手,仔细的嗅闻着秘密的味道。 5 在上面!在上面!他努力撑着一身的累赘,眼眶发红的往上够。 3 差一点!就差一点,怎么就够不到了! 1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李狗蛋手扶着办公桌,腿一撑站了上去,膝盖微微弯曲蓄力,一个起跳扒住了视角盲区的空洞,反手从里面摸出了一个笔记本,跳了下来。一站稳就快速翻开笔记本从第一页快速看过去,陈翠花也连忙凑过来记重要信息。 1807年3月16日,晴 成功找到了工作,开心,我们要在剧场里办一场史无前例的演出。 1810年7月24日,多云 努力被老板看见了,他让我去采购组帮忙。还有,剧场里来了个奇怪的小鬼,好像是突然出现的,同事们都怕他沾了点不干净的东西。 1813年11月21日,晴 终于把采购组长的位置拿下了,这明明是我自己的努力,那些人就知道乱嚼舌根,还是萨沙好。 1814年8月6日,暴雨 官方启用谢丽尔水库调洪,可是老板很慌,他要求我找人连夜带着他走,这太为难了,根本不可能。 1814年8月7日,晴 (空) 1814年8月19日,湖 我醒了,我被埃里克和罗文从淤泥里扒了出来。 1814年9月12月,湖 我们找到了同事,他们不是人了,可我们好像也不是人了。我们好像只剩里尔卡多了。 随着时间越来越近,笔记越来越凌乱…… 1829年7月26月,湖 我不想再被吃了,什么时候能结束,为什么要这样……好可怕。 黑色的墨水糊满了整个本子。 1978年6月13日,湖 一个投资人找上了门,他跟里尔好像聊的很开心。 突然,字迹重新变回了漂亮优雅的样子。 1982年2月8日,湖 霍桑先生说可以把日记本变成两个,这样他不在的时候也可以沟通了。 1982年2月9日,湖 这是我最后一天写日记了,接下来我们都要朝着目标行动了。 准备木箱,推车,把那些鱼卵和肉块收集起来,做成帐篷,你们躲进去,然后欺骗它。 为什么呆在帐篷里还会变成碎块。 因为大家不完整而已,很快就可以结束了。 还要忍受多久。 谢丽尔不能忍受阳光,它只有晚上的时候会带你们安眠。 大家都需要忍耐,把秘密藏好。 书页疯狂的翻动,倒映在李狗蛋眼里的线索越来越多。 突然,门外的声音变得嘈杂,豪学生一把掀开碍事的帘子冲着里面喊,“快跑!” 跟在后面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郑金融,根本没有停留,直接从豪学生旁边掠过,往舞台的方向跑去。 李狗蛋立刻扔掉了手上的书,跨过地上一滩黄色的液体,拽着赵大胖的衣领就往外面跑,陈翠花跟在后面,犹豫了一会,才臭着脸拽着那被拖行的身体,帮同伴负担一下重量,也不管他在后面被两个人扯的两眼直翻。 有什么东西疾冲他们而来,李狗蛋手腕往下一抖,转眼黑色的刀就握在了手里,微微侧身,反手将刀鞘贴着拐杖擦过,借力打力让它掉了个头,甩回了原处。 “该死的一群垃圾!”霍桑在后面怒骂着,看着乱七八糟的帐篷,和散发着冲人味道的不明液体,咬牙切齿地说,“要不是还有点用处。” 怪物的怒吼被众人抛到了身后,李狗蛋一行人直奔舞台,这个没有丹弗斯的地方简直安全的不像话,他们随手把赵大胖丢在了地上,任凭他在地上瘫软着,几个人赶紧交流起了信息。 还有一队怪物特地往闹哄哄的玩家这边看了一会儿,见还没发现那个怂恿他们的可恶人类,本想过去找茬,但看这一群人气势汹汹的,只好悻悻然地转回头,老老实实干活了。 “你们怎么被老板发现的?”陈翠花擦着匕首。 “那个怪物很强,我们离的够远,动静也很小,我还上了气息遮蔽。”郑金融喘了口气,接上话。 “应该是最终boss。”豪学生觉得有点棘手,她带着郑金融跑时,完全靠的是战斗本能,“他给我的感觉不对劲,敏锐度和实力不相符。” 李狗蛋回想起那次夜晚,他和唐知言探查的那会发出的动静,应该是被发现了,“毁掉舞台之后,我们还得撑到时间结束,必须要找个时机解决他。” 大家都很默契的意识到,第七天会很难熬。 “先把帐篷里的线索对一下吧。”陈翠花把想偷偷逃跑的赵大胖拽了回来。 豪学生有点诧异的看向被拽成死狗的赵大胖,“他干什么了?” “算得上是私藏线索吧。”李狗蛋沉默了一会说出口。 “……呃。”豪学生哽了一下,想起自己之前在仓库干出的事情。 李狗蛋看大家安静下来了,也说出了自己在日记本上看见的讯息。 “这么推理下来,员工就是就是那些鱼肉和卵泡,他们想维持人形,而淤泥怪物要把他们变成碎肉的模样。”郑金融摩挲了一下手里的书。 “嗯,谢丽尔,那个淤泥组成的怪物,应该认为金梦剧场已经被淹没,帐篷在它的认知中是正常的,但那些还活动着的员工不是。”李狗蛋抬眼看着逐渐四散的员工们,“下班了。” “那个淤泥怪物……应该还活着。”陈翠花想着自己被拉入湖中,看见的一片漆黑,这种生物真的会和一个员工同归于尽吗。 “我们的重点是先把台子拆了。”豪学生在前面冷不丁的说着,“不要去纠结那些处理不了的东西。” “先解散吧。”李狗蛋又低头扫了一眼赵大胖,然后看向对方的室友,“你注意安全。” 郑金融跟在后面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嘈杂声又响起了,刚走了没多远的员工又被赶到了一起,艾薇儿带着看似正常的丹弗斯回到了舞台,安排起了接下来的事情。 “好了,安静!”艾薇儿示意丹弗斯回到自己该在的地方去,可那空洞的眼神和摇晃着的身体,让所有看见的员工心里都打了个寒颤。 湖面盖住了一部分太阳,帐篷外的日光变得发暗,橙红的颜色只从星星点点的缝隙里渗进来,帐篷里暖洋洋的光晕着灯罩的玻璃壳子,撒在了两人身上。 唐知言看着正常下来的里尔,“作为打赌的凭证,给我一个象征你的信物吧,口说无凭对吧。”那些还想着找茬的怪物们也需要解决一下,不然他怕自己回去的路上被敲闷棍。 “信物?”里尔看着一脸想狐假虎威的唐知言,忍住了嘴角的笑意,“那我们来交换吧。” “……嗯。”唐知言一心两用的想着自己能给出的东西,看了一眼背包里的道具,不行,万一以后还有用呢,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镜,这个也不行,只好装作无奈的说,“我没有可以交换的东西。” 里尔站起来,从一旁的剧服里拿出一个怀表,“那算你欠我一件事,加起来就是两件事了。” “行啊。”活下来当自己赚大了,可以直接跟副本说拜拜,死了又不用还人情,反正都是空手套白狼。 “那就约好了。”东西到手,唐知言把怀表放进口袋,站起身,看着帐篷缝隙里透出的橙色,“不早了,我要先回去了。” “好,明天见。” “对了,你的那些花呢。”他扶在门框上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回头看着里尔。 “送到它们应该呆着的地方了。”里尔看着被暖色的阳光笼罩的人类。 “现实啊。”唐知言的手朝里尔挥了挥,门帘垂下,“那拜拜。” 跨出了帐篷的唐知言,微微放松了一点,刚刚真的是在摸老虎胡须,也真的在怪物面前走了一遭,精神上的压力确实有点大了。缓了会,确认自己没有丢胳膊丢腿,这才踩实了自己的脚步,准备先回帐篷,可抬眼一扫,不远处的泥泞土路上有个人正在看着他。 一股熟悉的感觉,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确实是李狗蛋,对方手里还抱着什么。 “怎么过来了?” “我们那边遇到了危险,来看一下你,以防万一。”李狗蛋边说边把怀里抱着的东西递了过去。 唐知言摸着手里温热的东西,将外面一层纸皮揭开,“烤玉米?”抬眼连忙看向四周,没有那些怪物员工们。 “嗯,从厨房那边拿的。”李狗蛋示意他快吃,“没事,员工刚解散没一会,艾薇儿突然过来,安排大家都去厨房帮忙了。” “那你现在在这?”唐知言有点惊讶的看着他,“偷溜出来的?” “对。” 唐知言啃着玉米,觉得李狗蛋的胆子是意外的大,“都去厨房帮忙干什么?” “演出的后勤准备结束了,他们明天要开个宴会。” “这个你之前跟我提过。”唐知言有点疑惑,“但是需要全部都去厨房吗。” “郑金融他们留在那边观察情况了。”李狗蛋看着对方眼下越来越明显的青黑,“我们今天找到了笔记本。”他把自己在帐篷里的遭遇战和玩家们的分析情况都一一告诉了他。 “这下线索就基本上齐全了。”唐知言把吃完的玉米梗埋在土里,和李狗蛋一起回到了宿舍,提起了今天自己跟里尔谈论的时间顺序。 “可能是先用花来确定未来的锚点,再用舞台演出确认过去的锚点。”李狗蛋看向一旁床铺的枕头边上,那朵栩栩如生的花。 “嗯。”他点了点头,可心中还是有些不安,空气中粘稠的水汽让他喘不过来。 “咕噜咕噜……咕叽……” 唐知言突然反应过来看向李狗蛋,他已经在帐篷门口,掀开一点帘子往外看了过去。 “啊啊啊啊啊!”卡着夜晚降临的时间,还没回到帐篷里的怪物员工们发出了尖叫。 粘稠的泥浆在湿润的地上摊开,像一张不断扭曲的地毯,怪物的躯体上涌动着数不清的鱼肉和卵泡,陈旧又腐烂的气体在周围炸开,那拖在地上从帐篷边缘经过的触手,像恐吓的试探。 “淤泥怪物还活着。”李狗蛋退了回来,“先别引起它的注意。” “它变大了。”唐知言看着门帘处被黑色淤泥填满的缝隙,抬起手捂住了嘴,屏住呼吸。 眼前的淤泥正紧紧的挨着帐篷,抵住衔接的边缘摩挲着,犹豫着,试图从缝隙中挤过来,但迟迟没动手。它停留了好一会儿,粘稠的液体划过来又划过去,寻找着一些它渴望的东西。 缺氧带来的眩晕感涌了上来,唐知言的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全身上下的肌肉死死紧绷着,不敢泄露出一点声音。 终于,在外面死守着的怪物放弃了,拖着不断变形的身体往下一个帐篷走去,粘稠的声响逐渐远去。 脑海里紧绷的神经啪的一下断裂,带着腥冷水汽的呼吸猛地灌进胸腔,唐知言大口吞咽着空气,一点点转头看向李狗蛋。 只见他把食指举在自己的嘴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唐知言的动作一瞬间愣住了,他眼角的余光看向那些的缝隙,刚刚离去的黑色粘液,又悄无声息的回来了。 [实况直播间人数:24283 这智商高的吓人吧! 这种固定范围巡逻的怪物有这么变态的吗? 我也是第一次见。 应该是可成长型怪物。 估计是那些员工死的太多了,此消彼长。 主播撑住啊,好不容易遇见个苗子这么好的新人。 想看那个老板和这个怪物打。 他俩感觉都是同一阵营,遇见了都不带搭理的。 感觉这副本剧情好乱啊。 从登上21层的那一刻,就不跟正常沾边了。] 唐知言僵硬的保持着弯腰蜷缩的姿势,连睫毛的颤动都怕激起怪物的反应,虽然中途的那一口空气让他能多坚持一会儿,但肺部的空虚已经灼烧了起来。 再坚持一会儿,他一遍一遍的想着,马上怪物就会离开了,再坚持一会儿。 直到他被李狗蛋顺着气,僵硬的指尖轻轻颤动着,身体里的空气重新填满,这才反应过来,帐篷外的黑色淤泥彻底离开了,危险结束了。 “可以了,做的很好。”李狗蛋看着面前的人因为缺氧而通红的脸。 “嗯。”沙哑的声音,从自己的喉咙中响起,“我想休息会。” 唐知言把自己扔进了床里,闭上眼,感觉胸腔里的心脏撞的肋骨生疼,不是因为技能,他有点过度呼吸了。 第14章 惊梦剧场 第六天,清晨。 他睁开眼,丢了魂一般的从床上爬起,昨晚唐知言在犯困和做噩梦被淤泥吃了之间循环,间歇性睡眠把他折腾的够呛。 “嗐。”什么时候能结束啊,“居然还要两天。” 隔壁床位上的李狗蛋,在听见声响的时候就睁开了眼,接下来的两天里,才是真正的重点,他默默的起床,和唐知言一起收拾好。 今天的广场很是热闹,早饭都不是排着队一个个领了,广场上直接搭了个简易帐篷,不同种类的面包放在里面,自行取用,旁边甚至还放了冰水和咖啡。 集合的玩家们一个比一个颓靡,感觉精神都被昨天晚上的淤泥怪物抽干了,大家都有气无力的互相打了个招呼,也没有开早会的兴致了。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赵大胖居然还活着,没有死在淤泥手上,只是因为他发不出声音了。晚上他就躺在帐篷里一动不动的,等到发现的时候,脑袋被鱼卵和烂肉堆满,已经认不出什么模样了。 比较麻烦的是,他的变异连带着郑金融身上的东西也加速了,而且赵大胖这种状态,也不知道能不能让帐篷满员了。 没有让玩家们纠结多久,几个怪物员工带着木箱和推车过来了。他们熟练地拽起赵大胖身上的衣服,将里头的碎肉抖进箱子,散落在地上的也拿铲子处理一下,没有管泥土是不是混了进去,只闷着头往里面塞。 员工把没用的衣服扔在了玩家旁边,用坠着卵泡的眼睛扫过在一旁围观的人类们,又抬起手把那快掉出来的卵泡又塞了回去,默默的拖着箱子走了。 豪学生站在最前面,近距离观赏了一场怪物的艺术,“我快吐了。” 郑金融迟疑的开口,朝着李狗蛋和唐知言说,“晚上,可以去你们帐篷挤一下吗?” 李狗蛋把头侧向唐知言的方向抬了一下,示意自己听他的意见。 唐知言一下被两个人盯着,压力骤然睁大,“可以的,可以的。”不放郑金融进来难不成现在就开始内斗吗,他可不想团灭。 “行,走吧。”李狗蛋抬起手掀开了帘子,外面已经在集合了。 “等一下,有东西。”豪学生看向地上那件衣服,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把一张纸片从口袋里捏了出来。 “刚刚被怪物抖出来的?”郑金融低头看着那不算干净的纸张,混着潮湿的粘液,字迹都被晕开了。 扑通! 唐知言看着那张纸,觉得自己是真的倒霉,怎么一张纸就能把技能吓出来了。虽然心跳声没有上次响那么彻底,像是可有可无的提醒着他,但这里这么多人,抓替死鬼都能抓好多回,没道理啊。 这是甄美丽的遗书,虽然部分墨水被晕开,模糊的文字沿着上下文猜测,也是大致能猜到的。 豪学生看着纸片上的字,生平第一次痛恨自己过快的阅读速度,什么叫如何毁了副本,但凡是经过几轮副本或者被公会里的前辈带过,能不知道系统有多小心眼吗,在副本里搞这种不等着被追杀吗。 可她已经看到了,不拉垫背的下一个死的就是她,得拖延点时间。豪学生捏着纸片念了出声,借着挪了个姿势的动作,把另一只手揣在兜里,调出自己的主动技能,掏出道具卡确认使用,公会才给她的重新做了一个,原本是说省着点用的,没办法了。 一旁的陈翠花意识到自己听见不该听的东西,一把上前拽起了豪学生的领口。她看着看着豪学生嘴角一点也不掩饰的笑,和丝毫没有停顿的朗诵,一脚把对方踹到了帐篷边缘。 “咳咳,这下我们都是共犯了。” 状况外的唐知言终于知道技能为什么提醒他了,看着周围人都开始阴沉起来的脸色,摆明了好学生直接搞了个大的,他的脸也要臭了,怪不得提醒一下就算了,原来是无差别攻击啊,早说啊,趁着说之前转头就跑行不行,技能你能不能争点气。 众人没继续在帐篷里浪费时间,被坑了是事实,已经听到的也不能从脑子里挖出去,如果从这个副本活着出去了,迎来的也是各种各样的刁难。 不过大家也因此知道了,这个副本难度不正常的原因。 [实况直播间人数:29018 他们刚刚在说什么,为什么听不见? 被屏蔽了吧。 不是全部都透明公开吗?怎么还有屏蔽啊? 前面的,有些是主播个人**啊,肯定要被屏蔽。 啊?千面傀儡还有这种**? 哇,上面的在喊好老的名字,那都多久之前了。 那这个叫啥? ……不知道。 也是服了你们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艾薇儿已经开始点名了,不过,奇怪的是,今天是在帐篷前的空地上点名的。玩家们放心的舒了口气,总归比让五个大活人,从空地经过广场还要跑到舞台上难度低。 队伍的尾巴和唐知言他们中间隔了三个帐篷,清晨的光线并不明晰,帐篷之间留出的阴影也并不多。郑金融将手掌向前摊开,空间上方突然掉落下了一本书,他翻开页码,一缕流光没入众人的身体里。 “好了,我给大家都上了一个气息遮蔽。”他点了点书,“只能让他们下意思忽视我们的存在,真正面对面或者被听见声音就不管用了。” 玩家们了解的点了点头,开始处理人员分配的问题,五个人一起行动太容易出问题了。 “我带唐知言,你们俩带郑金融。”李狗蛋直接拍板。 陈翠花把门帘掀起一条细缝,紧盯着远处那些排着队的怪物,率先冲出去躲到了帐篷的背面。豪学生抖了抖身上的灰尘,把郑金融扛到肩上,仔细听着陈翠花模拟出的飞禽叫声,冲了出去。 “这里有动物?我怎么听见了叫声。”怪物转头往后看了看。 “幻听了吧,这里怎么可能有。” “有鱼翅扑腾的声音还差不多。” 匆忙躲过来的豪学生腿还有点酸,她瞪着陈翠花,想让对方意识到这出的是什么馊主意,自己差点被发现。 三个人都安全出门了,房间里的李狗蛋犹豫了一会,还是单手把唐知言抱起,让对方抱住自己的脖子,小心别摔下去。他闭上眼仔细地听着,耳畔处率先传来的心跳声,然后是豪学生嘟嘟囔囔的抱怨,最后是远方细细碎碎的怪物声响。 就是现在,他箍紧手臂,另一只手撩开帘子,朝着第二顶帐篷的背面冲了过去。唐知言被突然的动静吓了一跳,紧紧攥着手下的布料,将头埋下,没发出一点声音。 李狗蛋的速度很快,也很有自信,他几乎没有停下,刚刚停稳,就往下一顶帐篷后冲去,他贴着视线的盲区,慢慢的走向队伍的尾端。 “等会?你们刚才站在这吗?”怪物回过头,看着两个用别扭姿势抱在一起的人类。 “在的。”李狗蛋的面色不为所动,直直的站在那里,他轻轻的拍了拍唐知言的背,慢慢的把他放下来。 怪物也没空去管那两个人类了,艾薇儿点到他的名字了。 另外三个人也趁着怪物没有注意,排到了李狗蛋和唐知言的后面,卡着点名的死线,成功的混了过去。五个人都庆幸着玩家的名单都放在了最后,不然这点时间,他们不死也要脱层皮。 今天艾薇儿安排的任务意外的轻松,她让一部分员工们在舞台旁搭些台子,另一部分的员工们去厨房继续处理昨天的食材。 唐知言拿着被分配到手里的木板和锤子,正准备和玩家们汇合,面前却出现了一个畏畏缩缩的怪物员工拦着他。 “老……老大,他在这。” “真让我们好找啊。”不远处一个瘦长的怪物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另一个高高壮壮的打手。 这个熟悉的组合,是昨天被唐知言怂恿的那批小团体。怪物们一点一点往前逼近,他抱着木板和小锤子慢慢的往后移动,思考着把手里的东西甩到它们脸上,能不能跑的掉。 背部被抵住,是那个舞台旁边的公告栏,再也没有往后退的余地了,怪物们也停下了脚步,站在他的身前。唐知言思考着,他们才被教训过,僵持着还没有动手,应该是恐吓,或者是等待时机,而且自己还有李狗蛋送的防护道具。 他把手中的工具材料放下,掏出了自己昨天诓骗的怀表,看了眼时间,面色不变的说,“你们在做什么?” “做什么?来答谢客人昨天的指点。”那怪物精明的脸上咧开了瘆人的微笑,“不过,客人怎么也在这干活呢,刚刚我听到点名有你吧。” “没看出来你还这么贴心。”唐知言合上怀表,“里尔,拜托我来视察一下同事们内部的情况,以免误了他的事。” 金色的怀表敲了敲公告板上的海报,“毕竟可不能误了演出。” “说就说,你敲什么木板啊!”大嗓门小心翼翼的回头往艾薇儿的方向看。 “就敲一下海报而已。”唐知言轻笑了一声,“怎么还不给敲了。” 大嗓门愤愤的盯着他看,“哪有什么海报,我看你就是……” 不同于大嗓门的气恼,一旁的怪物们已经商量了一圈。 “老大,那个怀表真的是里尔的。”从最后面跑过来的小七拽了拽瘦长怪物的衣服。 “真的?” “真的,我见里尔老师在排练的时候带过。” “还真给他傍上了。”怪物扫过一个从后方走过来,杀气很重人类。 一个巴掌呼到了大嗓门的头上,“别喊了,把他手里面的工具和材料都毁了,这次算我们认栽。” 高大的怪物一脚把斜靠在公告栏上的木材踹断,本想拎起锤子教训这个人类一下,抬头一看,它的老大和小弟们已经往旁边躲了好远,没再想着威胁,也赶紧跑了。 唐知言没有空管他们到底在发什么神经了,他看向身后那张贴在告示板的海报,怪物们说这里是空的,为什么他们看不见海报。 “海报不存在于过去。”他轻轻呢喃着自己的猜测。 “怎么了?刚才有没有受伤?”李狗蛋看着在想事情的他。 耳边冷不丁听到熟悉的声音,唐知言眨了眨眼,回过了神,“没有受伤,你来的很及时。” “就是,刚刚那些怪物说它们看不见这张海报。”他抬起手把公告栏上的海报掀起了一个角,“是存在的,也不是我们的幻觉。” 李狗蛋想起了那朵白色的花 “海报也是媒介吗。” “两个媒介。”唐知言暗想,如果这么算,里尔才是那个媒介吧,一个身份联通过去和现在。那么这些东西,究竟算什么,从未来送到过去的纪念品吗。 远处的豪学生,一边跳起来一边冲着两人招了招手。 “我们先过去吧,大家抱团会安全一点。”李狗蛋捡起脚下碎裂的木板往岸边走去。 “好。”唐知言拿着还存活的锤子跟在了他身后。 玩家们成功的在舞台旁的水岸边集合了。 “我们第一天干活的时候也是在这个地方。”陈翠花指了指自己做了手脚的舞台支架,“今天要不偷偷的把那些拆了。” “太明显了还是算了吧。”郑金融的嘴角抽了抽,“不过,可以把临近水边的淤泥挖一挖,到时候好塌一点。” 唐知言在一旁听着他们目中无怪的发言,庆幸着没有怪物注意到这边。今天的丹弗斯也老老实实的杵在那里,连最喜欢的巡视都不敢做了。 在大家勤勤恳恳的挖墙脚行动里,时间过得很快,像是餐桌的摆台也一个一个被搭好。而被怪物找茬弄坏的,导致没能做完的那部分,他们还是偷偷拆了点舞台上辅助的木板,帮唐知言弄齐了,幸亏用的都是同一种材料,没有被艾薇尔发现。 太阳逐渐滑到了正中央,舞台附近的声音突然消失,霍桑老板拖着微微有些坡脚的腿,拄着拐棍,从营地里慢慢走上了舞台。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又一个推着木箱的员工,最大的木箱被放在了舞台边缘的正中央,紧接着它,其他那些一模一样的,依次整齐的摆放在靠近岸边的地方,像是在举行什么仪式。 “又要整一出死动静。”豪学生看着那个面露和善的老板,低声骂着,“装货。” 空气安静的吓人,其他的玩家都默契的没有没出声,静静的看着事态的发展。 摆放箱子的员工接连离去,其他东西也被清了下来,现在,庞大的舞台上,只剩下木箱。 艾薇儿打破了沉默,她带着一队员工,把厨房里准备好的菜肴端了上来。一列又一列的怪物,把手中的碗碟放在了他们搭建的展台上,变成一排又一排的餐桌。 全麦面包被切成片堆在铝制的餐盘上,铁皮的保温桶被掀开盖子,里面盛放着浓稠的咖喱,七扭八拐的铁丝架上,油乎乎的烤鸡裹着酱汁,旁边还有色彩鲜艳的炖菜,桌面的末端甚至还摆上了几个做工粗糙的小蛋糕。 这些居然都是人类可以吃的食物。 唯一突兀的就是那些,破旧的甚至带着细碎裂痕的玻璃酒杯里的东西。杯中的液体黑的透不过光,好像浓稠得近乎凝固,仔细一看,液体的表面还时不时鼓起一些细小的气泡,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腥味,让唐知言想到了淤泥怪物。 艾薇儿拿起两个酒杯走到了霍桑的身后,员工们也沿着餐桌的边缘按照顺序站好,所有的怪物都举起了自己的玻璃杯。 玩家们互相看了一眼,也跟着走了过去,一人端着一个杯子,和着怪物们的目光一起,看向霍桑。 这是一场简陋朴实却诡异的宴会。 第15章 惊梦剧场 霍桑老板侧过身,接过艾薇儿递过来的酒杯,将其高高举起。 “各位!无数次的咬牙坚持!让我们终于有机会撕开诅咒的丑恶与不堪!不用再忍受那虚假的自我奉献!曙光已在眼前!于此地!于此时!让我们庆祝吧!为了明日的自由!为了重获新生的未来!” “为了自由!为了新生!”舞台下的怪物们高声应和着,狂热的眼神中只能放下那黑色的酒液。 “举杯欢送我们的昨夜。”霍桑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饮尽我们的希望!” 语言中蕴含的力量点燃了群体,怪物们接连喝下手中的淤泥,此起彼伏的咕咚声响彻整片湖畔。 唐知言盯着手中漆黑浓稠的东西,实在不敢喝下去,借着桌面的掩饰直接将东西倒了下去。没想到杯中的液体像是凝固的一团粘土,滚落在地上,太像淤泥怪物的产物了。身边的玩家们有的倒进衣袖里,有的借着视线打一个距离差,大家都趁着怪物在发疯,速度地把杯中的东西处理掉。 “不要留在身上。”李狗蛋低声提醒道,“扔进湖里。” 几个人调整位置,把东西交给离湖面最近的陈翠花,她慢慢屈身,借着同伴们的遮挡,往舞台和湖岸的夹角挪去。 “你们几个怎么不喝啊!”不远处一个眼眶通红的怪物注意到这些站的远远的人类,它瞪了一眼,蹒跚的走过来。 郑金融连忙挪了一下位置迎了上去,挡住后面还在毁尸灭迹的同伴,举起了手里的酒杯,“都喝完了。” 它拖着有些融化的身体,低下头仔细观察着那个玻璃杯,空荡荡的一滴也不剩,又生气的瞅了瞅旁边站着的其他人类,“你们呢!” 玩家们默不作声地把手里的杯子举起,让找茬的怪物能看的明显点。 “还真的都喝了……”抓不到把柄的它懊恼着注视着玻璃杯,一遍又一遍的观察着,憋着气想要找出一丝问题,可是杯中处理的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不应该啊。”它迷茫的歪着头,往别处迈开的步子又收了回来,露出了癫狂的笑容,“我记得……你们还剩五个人吧。” “可是这里,怎么就只有四个呢。”它的笑意在脸上疯狂的扭曲着,盯着面前的人类露出了口中的粘液。 没等它发作,一只握着空杯子的手,从人群里缝隙中伸出来,“在这里。”陈翠花面不改色的从四人组组成的墙面里挤了出来,“我个子比较矮,而且人也长的普通,没注意到我是应该的。” 怪物脸上狂喜的神色僵硬住了,它看着面前这个身材高挑的女性,这叫比较矮?那自己算什么?真是一群睁眼说瞎话的可恶人类。 “算你们走运!”它艰难地把贪婪的目光从玩家们身上移开,狠狠扑向餐桌上的食物,努力的往撑开的嘴里塞着,仿佛在弥补刚刚错失的美味。 唐知言拧着眉的看着这场愈发失控的宴会,怪物们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为了抢夺食物已经开始互相出手,“是那杯液体的问题。” “像是在催化。”郑金融指着瘫在附近,已经维持不了人形的怪物。 豪学生有些头疼的说,“这才第六天,不会是BOSS战吧。” “还有那些木箱。”唐知言抬起头看向舞台上那个拄着拐杖的身影。 霍桑站在高处,回望着玩家的视线,轻蔑地扫过他们站在餐台旁,与怪物们格格不入的样子。 咚的一声,乌木拐杖重重的敲击着舞台,声波沿着木质平台往四周传去,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艾薇儿上前,走向了那个巨大的箱子,徒手扣住盖板的边缘,用力往上一掀,里面的纸张随着风被哗啦啦地吹响,她抬起脚抵在箱体上,一个用力,把箱子连带里面的东西一起踹进了水里。 一旁的怪物们在窃窃私语。 “推一个空木箱有什么用啊?” “你管他什么用呢,艾薇儿大人做的事的自有道理。” 一个搬运木箱的员工说道,“我听说艾薇儿大人说,是为了宣传。” “宣传?宣传一个空木箱?” “那你说究竟是干什么的?” 唐知言听着它们的言论,想起刚刚那个大嗓门怪物的话,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了。 湖面上的风刮的越来越大,怪物的争论也变得模糊不清,玩家们身上的衣服猎猎作响,水面上被湖水沾湿的纸张四处飞舞。 豪学生捡起吹到脚边的海报,“它们把海报扔湖里干什么?” “估计又是什么媒介。”唐知言皱着眉头,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谜底,把海报扔进湖里能吸引谁过来看,淤泥怪物吗。 郑金融看向李狗蛋,“之前的那朵花呢?” “在帐篷里。”李狗蛋暗地里向唐知言递去了一个视线,“可以试试。” 唐知言意会了,点了点头,知道这是李狗蛋在暗示自己装作把那多花上供了。 玩家们的联盟看似团结,但是看他们的作风,并没有把他这种,没什么武力值的队友放在眼里。如果可以抢夺线索和道具,大概是不吝啬于做出行动的,凭借他自己一个人,保不住那朵花。 不过,确实得找个时间拿着花过来走一趟,从一开始抵达这个世界,他就一直觉得舞台下有东西,可如果不是舞台下方,而是湖面下方呢。 没过多久,舞台上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艾薇儿站在高台上,注视着被湖水吞没的木箱,抬起双手向台下的怪物们呼唤,“我亲爱的同胞们,接下来为你们的兄弟姊妹送行吧!” 随着声音的落下,怪物们蜂拥而至,互相踩着对方的身体冲上舞台,挤在那些木箱旁边。它们用有些溃烂的指尖抓着木板,推动着把一个又一个的木箱掀翻,砸进了湖里,“咚”的声音接连不断,水花都溅到了舞台边缘。 数不清的木箱歪斜的漂浮在水面上,映在湖面上的金色波澜都粉饰不了这荒唐的景象。 有一股危险的感觉,李狗蛋回头看向帐篷营地的入口处,那里站着一个纯白的影子,优秀的视力让他看清楚了对方的模样,主演里尔卡多。 里尔在远处呆了许久,看着这场闹剧,也看着美丽的谢丽儿湖。 湖泊里黑色的淤泥涌动着,仿佛被什么激怒了。 唐知言拽了一下李狗蛋的胳膊,提醒他注意那些木箱,“有些不对劲,湖面里的黑色阴影变多了,那些箱子好像被拽了下去。” 李狗蛋确认在远处的怪物没有行动的迹象,这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看向水面皱了皱眉头。黑色淤泥的完整体比想象中庞大,湖面下的黑影,仿佛能比得上整个舞台。 “这个级别的怪物,我们处理不了。”陈翠花笃定的说道。 舞台上还在推嚷着,甚至连部分怪物都被推了下去,被湖面吞吃。被玩家做过手脚的支架,都因为这一拥而上的怪物们,发出吱吱的摩擦声。 唐知言想不明白,在这种环境下,如果湖里有东西,是被这些淤泥怪物遮住了吗,湖面上舞台的倒影仅仅只是倒影,那他对于水下的想象,真的是成立的吗。 咚的声音再次响起,霍桑敲了敲手里的拐杖,“好了,都安静些,还没到你们疯的时候。” 它们仿佛被按住了暂停键,整整齐齐地停顿下来,霍桑满意地看着面前的景象,他微微侧过头,示意身旁的艾薇儿处理一下,随后便拄着拐杖,朝着他的帐篷走去。 “好了,继续我们的宴会吧。”艾薇儿指挥着那些怪物,老老实实排着队下了舞台,回到了餐台旁。她在一旁巡视了一会儿,也没有去触碰那些食物,看着气氛逐渐稳定,这才放下心来,从中离开了。 不过一小时,哄闹的景象就变成了现在安静肃穆的样子,整个下午都荒谬的不像话。就连往常最闹腾的丹弗斯,都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往嘴里着东西。 身边的怪物们头都不抬地咀嚼着食物,玩家们互相看了一眼,绕到远处,注意不发出声响,慢慢的往帐篷深处挪动着。 “它们真的不动唉。” 走进帐篷区域的豪学生指着远方的舞台。 “你能不能等安全了再说话。”郑金融有点无语地看着她。 豪学生没有诚意的合上了手掌,眨了眨眼,“抱歉~忘了你连小怪都打不过。” 郑金融被噎的有点说不出话。 “好了,我和唐知言去拿花。”李狗蛋叫停了两人的拌嘴,“陈翠花和豪学生去拿□□,海报还呆在身上吧。”他的视线一一扫过去,“郑金融望风,没问题,我们就一会在这集合。” “OK~” “好的。” “嗯,我在那个地方等你们。”郑金荣指了指帐篷边角隐蔽的地方。 唐知言也点了点头,跟在李狗蛋的身后,大家各自分散,奔向了自己该去的地方。 “一会花由我来拿,可以吗?”走在前方的李狗蛋,回过头询问着唐知言。 “拜托你了。”他很清楚自己在其他玩家眼中的定位,一个有点聪明,不拖后腿,但是没什么价值的队友。 尤其是现在,自己不知道游戏内部的一切基础情况,在李狗蛋面前暴露了一点已经是失误,不能再跟其他玩家交流太多,不然暴露的可能性更大,所以让对方来当这个出头人,自己在团队里隐身,只要混出副本就可以了。 他爬上自己的床铺,拿起了放在枕边的那朵花,走向在门口等待的李狗蛋。 “给,我们走吧。” “谢谢你信任我。”李狗蛋接过了那朵花,垂眸望着他。 唐知言有些诧异的看着对方这么郑重的道谢,心里稍微妥帖了些,“没事,互相的。” 因为时间紧迫,大家的速度都很快,他们跟郑金融汇合没多久,豪学生和陈翠花就兜着一大堆□□过来了。 “做的不多,每个人两个。”她把□□从被单里面掏出来,塞到了每个人的怀里,“都自己藏一下,拎着白布太明显了。” 郑金融看着那个被单觉得有点熟悉,“你们的?” “当然不是。”陈翠花看都没看他一眼继续分瓶子。 豪学生脸上的笑意都快藏不住了,“那当然是你的啊。” 额角的青筋仿佛都要爆出来了,郑金融捏着手里的□□,控制着力气不把它捏爆,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证明自己不跟幼稚的小朋友生气。 “分好了,走吧。”陈翠花正准备拍拍郑金融的肩,只得到对方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她决定收回自己的安慰,直接往舞台那边走去。 唐知言跟在队伍后,看着这群有点不着调的人,深深的叹了口气,能干活就行,毕竟自己也只是个混子,打嘴仗总比搞内斗好。 李狗蛋察觉到唐知言有些低落的情绪,默默的走到了他的身侧。 等一行人走出帐篷区域,来到空地面前,那些怪物好像已经没有了理智,还在继续的吃着,可餐台上的食物已经不多了,甚至有些桌子上面摆的是血淋淋的碎肉和卵泡,一看就是才放上去的。 接下来是捉迷藏时间了。 大部分的怪物都趴在桌子上,口中撕扯着食物,其中一小部分则在餐桌之间的道路中游荡,唐知言已经看到两个撞在一起的怪物,在互相撕咬,血肉飞溅到餐桌上,引来新一轮的哄抢。 艾薇儿知道这种情况吗,她是知道所以才会离开吗。 “从桌子底下钻过去,贴着阴影走。”李狗蛋指挥着,将玩家们排好了顺序。“豪学生打头,然后是郑金融,陈翠花在中间,后面跟着唐投壶,我殿后。” 郑金融下意识抬手,给所有人上了一个气息遮蔽。 “这个技能真好用。”豪学生有点眼馋。 他避开她的眼神,背上的汗毛直竖。 玩家们选择了直线距离最近的一条路,怪物们肉眼可见的越来越疯,得抓紧时间了。 沿着空地边缘,他们走到了目标中的第一个桌子旁,行动开始。 这张桌子上相当吵闹,但也相对安全,食物足够的情况下,它们不会看向别的地方,豪学生直接滑入第一张桌子下,见怪物们没有动静,就打了个手势直接往前爬去,给后面留出充足的位置。 幸亏桌子够长,之前的员工也死了很多,不然五个大活人躲在桌子底下,要多明显有多明显。 桌子旁零零散散的经过了几只怪物,在咀嚼声的遮掩下,五个人成功的挤进桌面下,沿着满地的碎屑和烂肉,爬到第一列桌子的末尾。 一米远的地方有三只怪物在抱团打架,豪学生回头看着同伴们,掏出了之前在路上捡到的肉块,往怪物那边虚虚抛了两下,示意自己一会要做的事情。 大家默契的往后挪了挪,给她留出足够的空间。 啪叽,一团肉块掉到了三只怪物的身后,那场激烈的斗殴停了下来,它们都低着头嗅了嗅地上散发的香味。 豪学生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三只怪物,率先冲了过去,并且弯着腰沿着餐台多跑了一段路,从另一个方向再补了一块肉。 紧随其后的四个人,也跟着冲了出去,脚步踩在湿润的泥土上留下深深的印记。郑金融脚下划过泥泞的地面,打了一个趔趄,被身后的陈翠花连忙拽住,往前一推,直接让对方滚到了桌子底下。 豪学生在前面看着,脸都要气红了,赶紧和陈翠花一起,拖着在地上滚了一圈烂泥的人,往前面相对安全的地方冲去。 围着肉块啃食的怪物,被这些脚步声惊动,从地上慢慢爬起,回过头见到空荡荡的餐桌和凌乱的泥土。 第16章 惊梦剧场 李狗蛋伸手带了一下唐知言的方向,免得对方突然撞上停下来的陈翠花。他趁着前方怪物还没回过头,拽着身边的人从桌子的侧边冲过,在两只趴在桌面上吃饭的怪物旁,重新钻回了桌面下。 还剩下一个过道就可以穿过这片餐桌,跑到舞台下了。 豪学生直接把看不清模样的郑金融丢在了地上,跑到最边缘,借着隔壁那堆怪物的腿遮挡自己,小心翼翼的观察前面的情况,有一个在游荡着的员工,是往反方向走的,难度不大,她准备直接冲过去。 头顶上的咀嚼声突然停了,面前的脚步挪动,她能看见怪物在阳光照耀下一点点弯曲的影子,两只怪物同时把头探到了桌下,眼珠子四周转动,“奇怪,怎么什么都没有。”突然,它们又猛的一回头,“这边,也没有。” 坚持了一会,还是忍不住腹中的饥饿,继续趴回桌子上,享受那些食物。 原本她想躲在怪物身后的,正巧更远处的那个怪物也是背对着自己。可在怪物把头低下来的那一瞬间,豪学生下意识直接翻到了桌面上,装起了尸体,希望不要注意到她。眼角的余光看见两个怪物快要抬起身体,才快速的翻下去,赶紧压下心悸,趁着它们松懈,直接奔向对面。 不远处的四人组,主打一个幸运,怪物没往他们那边看,并且李狗蛋还在旁边找到唐知言早上丢下的,那些被踹毁掉的木板,举起来侧靠在餐桌边,连着气息遮蔽一起使用,勉强糊弄过了那两个怪物。 屈着身体在桌面下跑,真的不是什么很简单的事,唐知言克制着自己粗喘着的呼吸,看着前面已经努力往前爬行,但还是因为太慢了,被陈翠花拖着走的郑金融。 很快经过安全点,玩家们抵达了最后一张桌子,最边上的那个员工还在晃悠悠的往反方向走着,众人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连忙的往舞台下面冲。 唐知言的感受着自己短时间快速流失的体力,咬着牙往前方跑去,眼角的余光却看见那个怪物正在慢慢的转身,马上就能看见自己了,可恶,再跑快点。 在他身旁的李狗蛋也注意到了那个员工,他打开系统背包,从中拿出一颗像宝石的坚固晶体,使用技能,一手对准那个怪物的头颅投掷了出去,一手牵着唐知言带着他提速冲到舞台下。 啪,一击必中,怪物被贯穿大脑,咚的一声,直挺挺的倒下了。 周围的怪物疑惑的围了过去,同事为什么要躺在地上,他好像要变成鱼肉和卵泡了,得快点吃,没纠结多久,就趴下去继续啃食着同事的身体。 另一边的玩家们终于安全的抵达到舞台下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豪学生爬起来给郑金融肚子上来了一拳,看着那裹着泥土蜷缩在一起的身体,又补了一脚,“还夸你技能不错呢,纯拖后腿,也不知道练练。” “你们半斤八两。”陈翠花拦住想要再骂几句的豪学生,让她躲在柱子后噤声,隔壁的怪物们又开始新一轮的觅食了。 李狗蛋带着唐知言直接往水岸边的方向走了,他把放在口袋里被压的扁兮兮的花拿了出来,捋了捋弯曲的枝条,那有些蔫蔫的花这才重新舒展开来。 踏进湖面的水已经没过了脚腕,他拿着花站在那里等了许久,还是没看到什么变化。 “海报。”李狗蛋回头看了一眼豪学生,示意她把海报递过来。 豪学生不情不愿的沿着支柱的遮挡走了过来,把怀里的海报掏出来,抖了抖,扔给李狗蛋。 “没用,或者这不是触发条件。”李狗蛋左手拿着花,右手拿着海报踩在水里。 “水居然不是吗,那舞台呢。”陈翠花也走了过来,指了指上方。 “果然,在舞台下方打擦边球怎么可能被系统承认嘛。”豪学生扭头用下巴点了点外面那些已经疯魔的怪物们,“你要是想出去被群殴,倒是可以去。” 唐知言接过李狗蛋递过来的花和海报,看着他撑在舞台的支架上测试距离。 “我们可以从东南边的舞台边缘翻上去。”李狗蛋跳下来,落到水岸里,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噗通声,“那边几乎没有怪物游荡过去。” “虽然有点绕路,但是很安全。”郑金融缓过来了劲,扶着腰聚了过来。 “从湖面上走太危险了,你别看了。”豪学生牙疼的看着陈翠花收回那依依不舍的目光,“湖面上哪有着力点给你翻上去。” “我可以。”陈翠花自信的看着大家。 “我们不行。”脏兮兮的郑金融表示拒绝。 “总之……” 泥土被鞋底黏连而起,哗啦啦的水声传来,玩家们感受到了厄运的响动。 “你们……要去哪啊?”丹弗斯站在众人的身后,“怎么不去参加宴会呢。” “这不是吃太饱过来消消食嘛。”豪学生扯着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回头斜望了过去,突然往旁边一扑,躲过了怪物飞驰而来的头颅,“不讲武德的东西。” 郑金融连忙掏出书给大家上了个速度的祝福,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连忙往远处跑。 它怎么可能放过移动的靶子,怪物左侧的手变形拉长,化作鞭子狠狠抽了过去。 陈翠花甩出刀冲了上去,挡住了攻击,肉质的肢体被金属划过,腥臭的液体洒了出来。可是里面的骨头好硬,砍不断,刀刃卡着骨缝,细长的手臂拖着她往旁边用力一甩。 轰隆隆,烟尘弥漫在舞台下方,支撑着舞台的柱子上出现了一个大坑,一枚□□从洞中抛了出来,冲着怪物的脑门砸去。清脆的响声混合着透明的液体,洒在了丹弗斯的头上,一瞬间,火焰爆发了出来。 “啊!啊啊啊!你们这些恶心的!下三滥的人类!” 那已经看不出人形了,扭曲的四肢和头颅不断的蠕动着,豪学生挥动棒球棍,把侧边捅向她的青黑手臂狠狠往下一砸,清脆的断裂声响起。 怪物的脖子痛苦的扭曲着,头顶昂起,张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火焰焚烧着它的头颅,让它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咔嚓,又一枚□□被扔在了它的背上,渐渐熄灭的烟火又被点燃,一声破空的锐响,烟雾里突然冲出一柄黑色的长刀,紧跟着一名男子疾冲而来。 长刀直劈怪物的面门,它扭曲着脖子想要躲开,李狗蛋重重踩住怪物捶打着地面的下肢,借着力道握住有些偏移的刀把,顺着对方躲避的方向全力下压,刀刃陷入腥臭的皮肉,手臂上的青筋暴起,跟着惯性狠狠一用力,粘稠的血液喷涌而出,连接头颅与躯干的骨骼发出了脆响,终于,脑袋滚落在了地上。 抽动着的四肢被按住了暂停键,可刚刚被豪学生砸落在地上的手臂,突然反向弯折,无头的怪物甩着断裂的骨刺冲了她。 豪学生已经尽力的侧身,腿部的疼痛感传来,大腿外侧被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到底是谁下三滥,玩装死的阴险东西。”她翻滚到一边,捂住腿部血流不止的伤口,一棍子抽飞了还想偷袭她的细长手臂,这个位置有点头疼,被拖在这里会越来越劣势。 怪物更加激动地扭曲着它的四肢,李狗蛋甩了甩刀上的血迹,观察着肢体中间的缝隙,准备把它的两条胳膊也砍下来。 “先处理伤口。”陈翠花这时赶到豪学生的身旁,死死攥住震颤的匕首挡住了怪物的攻击。“我的武器对它作用不大,快点。” 豪学生挑了挑眉,有点惊讶,从背包里掏出的道具卡化成了绷带落在了手上,她拽起一头赶紧给自己快速的包扎了一下,虽然样子难看,但是治疗效果还是有的。 她用棒球棍抵住身体站了起来,走到了陈翠花的身后,接下来让这只怪物见识一下,自己这么多年混的副本,可不是白混的。 豪学生的马尾突然甩向脑后,他曲着膝盖压低重心,陷入泥土里的脚用力一蹬,整个人化作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手中的金属棒球棍向身侧袭来的手臂砸去,砰砰的闷响混合着骨骼碎裂的声音,她贴近了怪物,侧身跳了起来,一记回旋踢正中怪物的身躯。 “嘶,好痛,是拿钢板做的吗?” 陈翠花在她身后弹飞了一次背面的偷袭,也顺势在手臂上划下一块肉。 李狗蛋找到时机,精准嵌入关节,一只手扣住怪物的脖颈,另一只手用力转动刀口,猛的在伤口里搅动,撕拉一声,它的整条手臂被扯了下来。刀刃没有停下,李狗蛋直直的往下压去,令人牙酸的咔嚓声一刻也没有停下,犹如开膛一般,倾斜着劈开了怪物的心脏。 可掉落在地上的肢体仍然在抽搐着扭动,比起刚才的危险性已经大大降低了,但还是契而不舍的蠕动着残破的四肢,闻着人类的味道就往追着爬了。 一把匕首直接将那抽搐的手臂定住,“难搞。”陈翠花头疼的看着地上散落着的躯体。 唐知言原本就站在了众人的身后,相对来说算安全的地方,见郑金融跑路被盯上了也没敢光明正大的溜走,他趁着玩家和怪物混战在一起,烟雾越来越大了,这才找了根结实的柱子躲在身后,不过也没离太远,他怕自己抓替死鬼的技能不生效了。 玩家们和怪物打得轰轰烈烈,飞散的四肢和血液让岸边带了一层浅色的红。唐知言盯着脚下没过鞋面的湖水,转头看向有些距离的浅滩,黑色变多了,是被那些碎肉吸引过来的吗。 趁着怪物一打三没有空管他,他跑到附近捡了几块还在跳动碎肉,丢进了湖中,肉眼可见黑色的阴影越来越多了。唐知言看着浅红色的液体都被淤稀释干净了,还有些小小的触手想伸出湖面把碎肉拖下去,可却被无形的屏障阻挡着,难耐的在湖面下翻滚。 他转头做了个决定,冲着还在分尸的玩家们喊到,“把怪物喂给黑泥!” 豪学生听到后诧异的笑了一下,拎着断掉的胳膊走到湖边,往水里一扔,看着那些淤泥把肢体拖下去分食,“没想到在这还能喂上鱼。” 陈翠花没离旁边那个话唠,举着匕首讲上面的肉块甩进湖里。 李狗蛋直接拖着被他砍的乱七八糟的躯体往湖里一抛,“收拾快点,那些员工过来了。” “不能把那些怪物全踹水里吗?”豪学生拿棒球棍点了点湖里翻滚的淤泥,“它们多好用啊。” “你是想喂出一个boss吗。”躲在远处的郑金融,从塌掉的支架下钻了过来,“这些玩意可是晚上会上岸觅食的。” 豪学生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大家快速的把地面上扫荡了一圈,见没有太大的碎块了,就赶紧向东南方向跑去,陈翠花还特地往追过来的员工那里丢了一个□□,用来减缓速度。 “刚刚打的这么凶,好多柱子都被毁了,为什么舞台还这么稳。”郑金融平复着喘息,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可能舞台太大了,毁了一部分还有别的在支撑吧。”豪学生歪了歪头想着。 唐知言想到刚刚玩家们打架时,扔出去的那些□□,对怪物是有用的,可对那些木头……真的有用吗,火溅射到木材上了,可是,没烧起来。 他下意识的回过头,看向那些被点燃的员工,他们有些靠着柱子,有些顺着塌下的支架爬了出来,但是那些火焰灼烧了一下,焦黑的颜色就被木材吞噬,就像清风拂过,什么也没发生。 “怎么了,唐投壶。”李狗蛋看着唐知言扭过头慢了下来,也跟着回了头。 唐知言喃喃说道,“火,被木头吞了。” 豪学生也回头看去,嘴里骂骂咧咧,“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看来只能用物理方法了。”郑金融也觉得头疼起来,“这么大的舞台全毁掉太费时间了。” “先别想了,跑快点。”陈翠花利落的从人群穿过,往东南角的舞台边望去。一个助跑冲刺,向上跳跃将身体撑起,反手勾住边缘,紧接着手臂连带着腰腹发力,身体在空中画了个半圆后,落在的平台上,像一只灵活的猫。 她爬上去看着接连到达的队友,往下伸出了手,豪学生一个蹲身起跳直接握住了手腕,被陈翠花带着爬了上去。 站在下面的唐知言和郑金融面面相觑。 李狗蛋站在他们身后,时间紧迫没时间商量了,他直接把唐知言一把举起,让他踩着自己的腿爬上肩膀,轻松的够到了陈翠花垂下来的手,也被拉了上去。 上去的唐知言立马转身,爬在了舞台边缘,想要帮一把手。李狗蛋直接把郑金融往上一抛,自己往旁边绕了一个助跑,屈膝用力往上一跳,双手稳稳的够上了平台。而被漂浮在空中的郑金融差点控制不住表情,尽力的伸着手往上够,没抓到陈翠花的手腕,抓到唐知言的了。 唐知言稳定着身型,紧紧握住他的手腕,连忙向上抬,“先把另一只手扒上台,你别乱晃。” 旁边的陈翠花看不过眼,跑到了另一边,往下一探,拽住了郑金融的衣领,和唐知言一起把他拽了上来。员工们跟傻了一样在舞台下面跳脚,根本够不到新鲜的食物。 李狗蛋一个翻身爬了上来,就看见郑金融捂着脖子喘气。 唐直言已经拿着海报和白色的花走向舞台的正中心了,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将手中的道具递给了李狗蛋,“什么也没有。” 李狗蛋接过东西往前走,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和又回头望了眼舞台和帐篷,“没有变化。” 太阳缓缓落下,橙红色的光芒洒在舞台的木板上。“啊,又是白干活。”豪学生啪叽一下直接躺在了地上。 “别躺了,该回去了。”陈翠花望着天色,“马上就要天黑了,站在这等着被淤泥吃吗。” 大家商量了一下,还是往舞台下走去了。 唐知言落在最后看着那灿金的湖面,很像陈翠花落水的那天,一样波光粼粼的水面。 噗通! 噗通!! 噗通!!! 第17章 惊梦剧场 剧烈的跳动声在脑海里轰鸣,唐知言望着海面,腿僵硬的仿佛被麻痹了,挪动不了一步,技能不许自己回去,那他们……是技能选择的替死鬼吗。 前方的四个人走了一会发现有同伴掉队,回头一看,唐知言在那里呆呆的站着。 豪学生不耐烦的直接问道,“你在干什么?别发呆了。”她看着旁边的李狗蛋停顿了一下,直接向唐知言走了回去,“你又是怎么回事?你们俩能不能别打哑谜。” “我想留在这,看一下日落后有什么线索。”唐知言对着他们开口,“天黑后肯定有重要线索,不然晚上不会这么危险。” “可是甄美丽留的纸条说晚上舞台上会有怪物,而且黑泥会出来觅食。”郑金融抬头望向天边的晚霞,“线索也得有命拿。” 唐知言听着胸腔里的心跳声,落单自己可能会有危险,可回去就是个死,“我留在这,你们随意。” “我也留下。”李狗蛋看见唐知言苍白的脸色,就知道这次跟那天晚上,帐篷里发生的情况一样,他猜对方的技能可能跟线索有关,那么就试试,撑过这个晚上。 豪学生拿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两个人。 一旁的陈翠花拿看傻子的眼神看豪学生,直接抬步走了过去,郑金融也紧随其后。 “这里没人是傻子,豪学生。”陈翠花努力从脸上挤出了像是嘲讽的微笑,“你觉得一个人知道留下来必死,还是要留下来,靠的是笨吗。” “笨可活不过新手副本。”郑金融假装不在意的翻了翻手里的书,也跟着插了一刀,“你这看不起人的性格,也确实容易翻车。” 唐知言看着那三个人的拌嘴在心里暗暗想着,还真是抱歉了,想不到吧,有人根本没有新手副本这个东西哎。 四个人都围在舞台上坐着,准备休整一下。豪学生站在一旁孤零零的,脸色沉的像湖底的淤泥了,她面色反复的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磨磨蹭蹭地走了过来,坐到唐知言旁边,“我的问题。” 唐知言听着她别扭的话,愣了一下笑着说,“那下次注意。” 豪学生坐在那里一言不发,脸色又臭了起来,默默的解开绷带查看自己的伤口。 四下里静得,只能听见湖水随着微风拍打到岸边的声音,天空中的深蓝慢慢覆盖住了赤红的太阳,湖面上闪着金光的涟漪也变成了银丝的绸缎。 天色彻底暗下来了。 黑泥在水中翻涌,在餐台旁的员工还在慢悠悠的晃着,根本不会回帐篷了。 “还要等吗?”郑金融看向安静坐在那里的唐知言。 唐知言沉默了一会,“嗯。”一直咚咚跳动着的心脏根本不管主人的死活,他脑海里一边被吵还要一边思考,他伸手从李狗蛋那边把海报拿了过来。 海报里的倒影跟现在的夜晚一样,他看着上面画的深色,又看了看湖里涌动着的淤泥怪物,“等到淤泥怪物从湖里出来。” “会被堵死在舞台上的。”豪学生撑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这堆没反应的人,“行吧,我会做好准备的。” 过了一会,唐知言站起身,走到了舞台边往下看去。 月亮被浓雾遮蔽了,浓稠的液体在岸边翻腾,比之前的每一次都多都广,它上岸了,湿粘的泥土被翻的乱糟糟的。 可比起岸上的一片狼藉,湖水之下则是倒悬着的静谧剧场。灿烂的阳光照着天鹅绒的幕布,舞台上,精美的道具与布景闪闪发光地伫立着,无声诉说着真与假的区别。 “这才是现实的金梦剧场。”唐知言的心跳声慢慢减缓了。 难怪里尔说其他的演员在现实,难怪玩家们制作的道具这么潦草都不在意,因为真实的演出在另一个岸边,一个明晃晃的阳谋。 “任务里的阻止复出,要拦的究竟是哪一边的演出。”郑金融肉眼可见的开始头疼起来。 “不知道。”唐知言轻轻点了点脚下的木板,“我怀疑,舞台是会刷新的,甄美丽留下的纸条说了她要来毁了这些,可是台面干净的像新的一样,连一点打斗的痕迹都没有。” “这个一会确认。”陈翠花看着那还在不断抖动的倒影,“我们看到的只是影子,我下去过,除了淤泥没有别的东西,我们该怎么去往水下的那个世界。” 花,是怪物拜托送货工从现在买到过去的,然后又被里尔送回了现实。海报,怎么来的不知道,但是通过湖水送往了现在。那么,还有什么……是送到过去,又会被送回现在的东西。 “木箱,它们装东西用的木箱。”脑海中的线索终于被连起来了,自己第一天为什么从木箱里出来,员工可以触碰到,玩家也可以触碰到,是因为木箱早已经经过了几个来回,是最稳定的媒介,而花和海报是不过是加强链接的稳定性而已。 那些被推下湖面的木箱,里面装的是怪物们假死的身体,原来它们是通过木箱通往两个时间段的。 “先找木箱,我们得钻到木箱里,带着花和海拔以防万一,沉入湖底之后就……”不对,那会儿自己明明感受到的是上行的压迫感,而且这种情况怎么可能做到完全真空,木箱里肯定是有一定空气的,所以,不是下沉而是上浮。 唐知言迈开的步子停在了原地,“不是他们位于水下……而是我们位于水下,金梦剧场的过去已经被淹没了,所以在谢丽尔湖看来,活着的人类才是不该存在的,他们应该变成鱼,变成海藻,垃圾,变成一切在水里合理的东西。” 为什么帐篷属于怪物,因为它存在的目的就是要欺骗谢丽尔,要成为湖中漂浮着的卵泡,与谢丽尔融为一体。 “我们所在的地方,才是在湖面下倒悬着的剧场,是真正金梦剧场的镜像——惊梦剧场。”这时,唐知言才了解了副本名字的含义,明白有些巧合是故意为之。 舞台上的秘密在一个个解析,而台下的食欲在不断翻腾。黑色的淤泥碾碎那些不相关的东西,直冲着那些存在于自己身体里的异类,它要把他们变成原本的样子,沉没在湖底下安宁的样子。 “现在那些黑泥没空管我们,去仓库。”李狗蛋直接把众人的注意力拉回来。 “我去看一眼之前弄断的支架。”一声清脆的入水声,陈翠花直接从悬在湖面上的台子边缘翻了下去, 唐知言听着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和大家一起往仓库的方向奔去,开路的李狗蛋率先跳下了舞台,把附近零散着的怪物扔进了淤泥。 这里已经乱套了,淤泥兴奋着咀嚼着员工,留下一地的鱼肉和卵泡,玩家们行走在黑泥之间的缝隙里,也有几只触手朝玩家的方向袭来,被断后的豪学生打了回去。 帐篷那边很暗,一丝光亮都透不过来。没等大家犹豫,李狗蛋利落的把试图的触手踹飞,反手一刀砍断,直接走了进去。坠在后面的豪学生催促着,“快点,撑不住了!” 众人钻进了漆黑的夜里。 陈翠花来到之前做标记的地方,原本被割断一半的支柱,都变成了全新的模样,“啧,会自我修复。” 确认信息没问题,她扭头就踩着前方的淤泥怪物起跳,凭借着灵巧的身体在黑泥触手中穿梭。擦着怪物的攻击,一个虚晃从旁边绕过,任凭身后的触手们自己把自己打了个结,成功通过了舞台广场冲进了帐篷营地里。 很黑,安静的不像话,连怪物都没有,陈翠花一路上小心翼翼的提防着突如其来的袭击,结果等到了仓库门口都没发生任何意外。她转头看向那个演员的帐篷,有一种直觉告诉她,这里像大型野兽的巢穴。 陈翠花掀开门帘,仓库里面很热闹,大家都在摸黑干活,唐知言他们正把箱子里面的货物搬出来。 “你来了。”郑金融正巧站在门口,“快找小推车,一会还得运到湖边。” “我们之前做的手脚消失了,被毁掉的支架恢复了原样。” “一共五个,工具也带上了。”豪学生在一旁喊道。 李狗蛋扶上推车,借着月光看向一旁的面色极差的人,“唐投壶?” 心脏还在咚咚的跳,虽然在他们得知自己处于湖面之下的时候,跳动有在减缓,但却没有恢复正常。现在处理方法也找到了,马上他们就能完成任务了,为什么还不彻底平缓,唐知言捏紧手下的木箱,是自己推理错了吗,可是跳动声确实在减缓啊。 一定是漏了什么东西,漏了一个没发现的事情。霍桑老板,助理艾薇儿,主演里尔卡多,这三个怪物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是他们会整出幺蛾子吗。 不,不对,既然技能已经在提醒他,就是说,已经到扭转命运的死线了。自己没有遇见他们三个,但也有可能是间接因素,可恶,到底是什么。 后颈突然泛起细密的战栗,唐知言脑海里突然闪过了在老板的帐篷里见到怪异景象,那些大同小异的海报。 为什么每张海报里,湖面上方都是金灿灿的,湖面下方则是黑漆漆的呢,既然是倒影,是镜像,那为什么湖面上下不一样? 时间?200年的跨度是时间,天黑时谢丽儿湖里的淤泥怪物才能出来是时间,去小镇采购时那个送货员强调了时间,萨沙婆婆和薇洛的错过也在强调时间……如果对这个副本来说时间很重要。 那么上下湖面为什么不能是时间,昼夜是替换的。 李狗蛋询问过艾薇儿,剧场演出在第七天的白天。已知任务里说的演出,是金梦剧场的演出,而玩家到达的第一天则是惊梦剧场的白天。 那么,惊梦剧场第一天的白昼,对应着金梦剧场第一天的黑夜,惊梦剧场第一天的黑夜,对应着金梦剧场第二天的白昼,以此类推……惊梦剧场第六天的晚上,是金梦剧场第七天的演出。 演出已经开始了。 “还有多久天亮?太阳升起的时候,金梦剧场的演出就要结束了!”唐知言连忙抓住李狗蛋的手臂,“这里比另一边快个12小时。” “不足6个小时。”刚进来没多久的陈翠花回忆着天空上的位置,“月亮的走向已经过半了。” “没事,足够了。”李狗蛋按住唐知言颤抖的手,“时间紧迫,走吧。” 唐知言快要发疯了,那不正常的心跳声还没有停下,为什么?自己还漏了什么吗?他魂不守舍地被牵着手带出了仓库,鬼使神差般往最深的黑暗看去,那是里尔卡多的帐篷。 跳动声……正常了。 他挣了挣,没挣开,又反握住李狗蛋的手捏了下,示意对方松开,他懂自己要干什么了。 “我得去主演的帐篷确认一件事。”唐知言认真的看着李狗蛋,“如果仅仅需要现实世界的演出,为什么还要在这里搭建舞台呢?” 李狗蛋听懂了他的意思,接过了话“两边的世界可能需要同时演出。” “对,所以我需要有人跟我一起去帐篷确认。” “那我跟你一起。”李狗蛋决定把金梦剧场的事情交给陈翠花他们处理。 “不,我要豪学生跟我一起。”唐知言要把最不安定的因素带走,确保李狗蛋他们的队伍没有额外事故,另一方面,用来激活自己的技能,他不可能一个人去送死的。 “我?”豪学生意外的指了指自己,“我倒是没意见。” “那边没有你,我不放心。”唐知言顶着李狗蛋不解的眼神,又捏了一下还没松开的手,“你说过,会完成任务的。” “好。”俩人交叠的手松开了,唐知言把分给自己的□□都给了李狗蛋。 自此,玩家们又分成了两个小队。 唐知言看了会李狗蛋他们的背影,转头对豪学生说到,“走吧。” “说实话,我很意外你会跟我组队。”豪学生把双手交叉,背在脑后。 “就当这是个意外吧。” 他在帐篷前停下了脚步,看着面前张着嘴的庞大的巨兽,是第一天自己看到的幻想。唐知言现在才发现,那白灰色的皮毛,原来是一条条细长的银鱼。 “怎么不走了。”跟在后面的豪学生奇怪的看着他,“不会是怕了吧。” “不。”看来只有自己能看见。 唐知言踏了进去,帐篷里的火炉烘暖了他的手脚,里尔卡多正坐在化妆桌前。 “你赶上了。”里尔扭头看着唐知言,“恭喜你,找到了好结局。” 跟在后面进来的豪学生挑了挑眉,没想到帐篷里真有怪物,外面怎么看不出火光的。 “我来完成我们的赌约了。”唐知言没跟里尔打哑迷,直接走过去站到了他的对面,低下头看着他,“作为金梦剧场的唯一幸存者,你要在这里完成一场演出,是吗。” 里尔听着质问的语气,高兴于对方接近了真相,“对,当我的演出和现实演出重合时,那些可怜人就能回到自己真正的故乡。” “它们以什么身份回去呢。”唐知言看着里尔微微勾起的嘴角说,“这对现实的剧场是不是另一场灾难,之后呢,你也要为现实赎罪吗。”然后,为了洗掉金梦剧场的罪恶,是不是还要用洪水彻底的冲刷一遍,就像200年前那样。 他怎么会这么想……唐知言的瞳孔紧缩,对自己的联想感到不可思议。 但,如果是对的呢?当过去不仅只是过去……也是未来的时候,那这个副本到底运行了多久。可是那个水坝,不是因为偷工减料而倒塌的吗。 跟随自己的直觉,他把猜测说出了口“所以,这是一场轮回?” 里尔嘴角的弧度再也控制不住了,他看着唐知言,看着这个故事里唯一的终点。 “是的,欢迎你来到了真正结局。” 第18章 惊梦剧场 木箱逐渐上浮,漫无目的地漂在湖面上,直到被两个遮的严严实实的人打捞上来。 李狗蛋蜷缩在箱子里,失重感消失后,最先听见的是发动机轰隆隆的响声,然后是金属的滚轮移动的声音,没过多久,从内部钉好的木箱被撬开了。 “艾薇儿还没把剩下的收集好吗?怎么就这几个。” “这个钉的好差,怎么轻轻一撬就开了。” 光亮透过缝隙撒了进去,李狗蛋直接顶开盖子,向上挥起自己带进来的榔头,往面前的人抡了过去,再往天灵盖的位置补了一拳。 旁边的陈翠花趁其不备,拽开木箱,用碎木板抵住想要反抗的人,直接把匕首捅进那人的脑子,刺鼻的腥味飞溅而出,她一把掀开对方头上裹着的简易帷帽。 “这是什么?”她看着地上躺着的,身体是人,但头是鱼头的生物,“鱼人?还是条鲶鱼?” 李狗蛋拽起地上昏迷的人,把他的头巾扯掉,也是鱼头人身的怪物,召唤出黑刃利落的把脑袋捅了个对穿,“应该是那两个送货工。” “幸亏开的不是我的箱子。”郑金融等外面打斗的声音安静下来,才敢爬出来。 微微掀开帘子,李狗蛋看向外面熟悉的布局,又回头看了眼这个帐篷,“两个世界一样,这里是仓库。” 陈翠花收起匕首,“抽样检查了几个,箱子全是空的。” “听刚刚两个送货员的话,这里面原本是那些鱼肉和卵泡,它们又活了?” 李狗蛋没有理会郑金融的疑问,“跟上,优先任务。” 一行人直接挑开帘子,往记忆里舞台的方向跑去。时间紧迫,玩家们没打算遮掩行踪,可帐篷营地里很安静,没有一个人阻拦他们,只能依稀听见远处剧场的音乐声。 “一个人都没有?”陈翠花看着空荡荡的四周,“全去看演出了?” 暮色渐沉,巨大的露天剧场像湖泊里的珍珠,舞台上女歌唱家的声线回荡在耳边,环形的座位上一排一排坐满了人,他们鼓着掌欣赏着歌喉,清风裹挟着青草的气味吹拂过来,这里一片祥和。 但突兀的是,前排穿礼服的老人身后,背负着一只由鱼肉和卵泡组成的怪物,还有后排穿卫衣的年轻人,把孩子架在肩头的父母,这样的人还有很多。 郑金融深吸了一口气,“无差别的毁掉吗?” 陈翠花转头看向他,“这么有同情心的人不多了。” “先把道具烧了。”李狗蛋指着舞台旁边挂着的幕布,“走吧。” 他们疾步冲上前去,跳上一旁用作阻挡的围栏,翻身落在了舞台上,李狗蛋甩出带着的□□,透明的液体带着火焰直接席卷了整个幕布。 另一瓶也被扔了出去,舞台上的道具直接陷入了火海,台上的演员发出了尖叫,慌不择路的跑下台,阶梯上坐着的观众也开始争先恐后的逃离剧场。 陈翠花原本都做好跟变异女演员战斗的准备了,看着这些四散奔逃的人,眨巴了一下眼,“这么简单?” 郑金融哪有俩人那本事啊,这会儿才爬到台上。 “看来是我低估你们了。”拐杖敲打着地面的声音响起,“居然能找到这里。” 刚想开口的郑金融立马掏出防护道具,下一秒他就被拐杖拦腰砸进了还在焚烧的道具堆里。 “是我乌鸦嘴。”陈翠花眯起眼睛,匕首在掌心转了个漂亮的弧度。 她盯着前方那个拄着拐杖的男人,屈膝蓄力,闪电一般冲向对方的咽喉。然而,霍桑居然跟得上这个速度,他把拐杖架在前方,正巧抵住她的攻击,相交的地方在颤抖。 陈翠花加大了手腕的力道,面前的人站的稳稳当当,她眸色暗了暗,反手从背包里掏出了另一把相似的匕首,捅向了对方的心脏。 霍桑看到了另一种冷光时,察觉到不对,仰头侧身让陈翠花的匕首割伤了胳膊,也躲过了李狗蛋直冲头颅的利刃。 陈翠花一击不中,抬腿踹向霍桑,利用反作用力落到远处,回到自己的安全距离。 李狗蛋挥空后,果断打开本源技能强化自己的力量,手腕转动砍向了对方的背部,他看着对方背后那一条血线,有点可惜,没怎么砍进去。 霍桑怒火中烧,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两个小鬼手上受伤,这具身体实在是太差了。他完全不像是坡脚的人,抬起拐杖冲向李狗蛋,试图一击捅进对方的胸腔。 铛的一声,李狗蛋抬手用刀架住,看着对方拐杖上的凹痕微微皱起了眉头,居然没切断。 一旁被砸晕的郑金融终于恢复了清醒,先连忙拿出书给队友上了速度加成,再去管自己被火焰燎伤的皮肤。 他单手握住刀柄,让刀锋抬起擦过拐杖,借着腰部的转动,抬腿一个横扫,把对方砸进了观众席。烟雾弥漫,零散在阶梯上的人们,更为这场打斗发出了热烈的尖叫,跑的更快了。 一阵风吹来,陷入石堆里的霍桑扶着残破的座位站起,抖了抖身上地碎屑,肋骨应该断了几根。他抬手直接迎上了冲过来地李狗蛋,武器撞击的声响此起彼伏,拐杖穿过对方的肩侧划出了血痕。 可一旁等待着时机地陈翠花也找到了破绽,她直接俯下身给霍桑的腰上开了一个大洞。 李狗蛋没给霍桑转身的机会,借着甩刀的惯性欺近向前,硬接对方的一棍,捅进了对方的胸膛。 有点难缠了,血已经染红了他的刀,但对方没有丝毫疲惫的迹象,是跟那些怪物一样吗,可是这里没有淤泥怪物了。 当李狗蛋有点头疼时,霍桑也在烦躁,他一时半会解决不了这两个玩家,天边的太阳快要落下了,不能再拖了,没再犹豫,他使用了怀里的笔记本。 陈翠花准备补刀的偷袭直接扑空,霍桑消失在原地,只剩一个破旧的笔记本砸在了地上。 他蹲下身把本子捡起来,看着它在手里快速地风化变成沙尘,沿着手掌滑落。 …… “你很幸运。”也很特别。 里尔看着被火光映衬着唐知言,“所有的节点都被你找到了,接下来你想要什么结局呢。” “你让我来决定结局?”他有些惊讶。 “是的。”里尔平静的说着,“我只是命运的一环,无论我改变了什么,都会回到既定的事实。” “我不会替你的故事作出结局。”唐知言听着自己平稳的心跳声,露出了有点疯的笑容,他放心的弯下腰,直视着里尔的双眼。 “但我会告诉你,当你对一件事不满意的时候,首先要学会的是掀桌。” “如果自己在桌子上呢。”里尔透过镜片看着那双幽深的眼睛。 “那就把桌子上的东西全毁了。”唐知言站直身体,点了点旁边的化妆桌,“包括桌子。”这可是他渺小人生经验里,唯一管用的方法了,虽然他没怎么用过,但是怂恿怪物用用也没什么问题吧。 抱着肩膀站在一旁看戏的豪学生,像是第一次认识到唐知言这个人。本以为对方是那种有点小聪明的乖乖崽,没想到做起任务来还挺凶的,改观了,这性格还不错。 噗嗤! 她低下头,看着捅穿自己心脏的东西,什么时候,明明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可恶,眼前发黑了。 豪学生随着放下的拐杖滑落,摔在了地上,鲜血从温热的躯体里涌了出来,霍桑有点惋惜的看着倒下去的素材。 里尔立马站起身,将唐知言护到身后。 “里尔先生。”霍桑站在漆黑的夜色里,往前走了一步迈进了光亮,“我记得,我们的约定是做好该做的事吧。” “我当然会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帐篷外黑色的淤泥开始翻涌,“前提是您不违背契约。” “契约?”霍桑嗤笑了一声,“我还没为您带来变数吗?” “您带来的变数可不包括他。”里尔的目光里透着冰冷,“把你嘴角的口水收一收。” 霍桑下意识抬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青筋都爆出来了,“别以为你能狂多久。”他抽起拐杖,冲上前,想直接夺走对方护在身后的人。 一瞬间,黑色的淤泥穿透了帐篷,它们捆住了霍桑的四肢,将他拖进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别以为你能逃得掉……”粘稠的液体覆了上去,堵住霍桑的废话。 唐知言站在里尔的身后,看着破碎帐篷外,仿佛有一座大楼般的怪物躯体,震惊于事故解决的速度,也震惊于它们的关系。 他指着外面蠕动的淤泥,“你手下?” “不是……算是能力,或者说是共生吧。”里尔哽了一下,“霍桑是不死的,你要注意。” “那个老板为什么会盯上我呢?”唐知言捏着下巴想到,就因为上次他招聘自己,却没招到,给气的? 不去管想不通的事情了,他从里尔的身后绕出来,蹲在豪学生旁边,静静看了会儿,帮对方合上了眼睛,念了句一路走好,却没发现血泊里衣服口袋闪着亮光。 “赌约是我赢了。”唐知言转头看向里尔,“帮我毁了舞台吧。” “好。”里尔点了点头,挡在帐篷前的淤泥让开,渐渐的往湖面爬去,吃饱喝足地重新沉入湖底。 唐知言踏出帐篷,看着一旁地面散落的衣服和一本破旧的书,这好像是艾薇儿的,他弯腰把书捡起,没想到本子直接破碎化成了沙。 “一个投机取巧的道具。”里尔跟在后面说道,“本来只是联络用具,霍桑强行使用,让艾薇儿付出了代价。” “这样啊。” “你的赌约已经成功了,演出无法再继续,为什么还要毁了舞台?” 唐知言回头看了下他,“有些时候,做事要做绝,敌人死了也要记得补刀,不然很容易翻车的。” 月亮已经快坠入湖面了,里尔站在舞台前,在湖底消食的怪物又被使唤着爬出湖面,庞大的重量无情的碾碎了舞台。 [恭喜完成主线任务:1、阻止金梦剧场的复出。] 唐知言看着眼前的提示就知道,两个都要完成的话,任务2里的存活至第七天绝对有坑。他纠结了一会,脑子真的要爆炸了无法思考,直接选择场外援助,问本地人。 “这里是不是还有一个死亡点?” “太阳升起后,湖水上涨会淹没整个剧场,包括天空。”里尔站在新生的太阳下,“这里不存在第七天的夜晚,你得去另一个世界。” 真的离谱,这副本是多想让人死,还下连环套。唐知言看着已经淹没自己脚腕的水面,想着一会还得去找箱子,把自己塞进去,滚到水里。 里尔走到他的面前,“不过,演出结束后,两个世界的通道就已经关闭了。” 唐知言摆烂的直接往地上一坐,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很好,什么都解决了,还是在最后被坑惨了。 里尔也坐到他的旁边,两人并肩待在岸边,看向谢丽尔湖。太阳探出边际线,淡金色的光晕穿透晨起的雾霭,水面上的波纹轻轻摇晃,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我可以带你过去,但你需要成为我的观众。” 唐知言震惊的转头看着他,没想到这还有生路,又想起来什么,连忙打开任务列表,看着那个支线任务:1、成功完成一场演出。 原来在这等着自己呢,他疯狂戳着任务列表,速度接取。 又犹豫了一会,看着那个找回金梦剧场的任务2,想着可不可以直接问身边的里尔,虽然按道理来说幸存者就他一个,他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但是被判定卡bug呢,如果没成功可是要倒扣60%的,做人还是不要太贪心了。 关上任务列表,他看向认真等自己回复的里尔,“谢谢你,不过没舞台了能表演吗?” “我不需要。”上涨的幅度已经没过小腿,里尔站起身向着湖水中心走去,“那种东西只是它们的仪式。” 唐知言趟着水停在了自己挑选好的观众席,一颗地势稍高的石头上,他爬上去,等着观赏独属于自己一人的演出。 脑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自从上班之后,就再也没去看过这些艺术性的东西了,明明娱乐业很发达,歌剧,话剧,戏曲……明明有很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裹挟着,成为打工仔了,仿佛呆在无限游戏里的这几天,变成了日常里的深刻印象。 他打了个激灵觉得自己有病,是饭不好吃,还是觉不香,天天提溜着脑袋过日子,当然刺激了,果然还是太闲了。 唐知言的心里是大概有猜测的,但想象和现实始终有差距,那道身影自湖面跃起时,整个世界都失了声响。 漆黑的长发海藻一般的倾泻,发丝在晨曦的照耀下闪着暖光,鳞片像黑曜石,随着动作折射出暗金色的反光,粗壮的鱼尾破开水面,拖曳出绸缎般的水波,他朝着唐知言的方向游了过去。 他停在石头的不远处,缓慢游动,唐知言能清晰的看见,水流划过他脸上的鳞片,尖锐的掌蹼。可耳侧的纱装饰着他的妖异,腰腹上的鱼鳍彰显着他的武力,拖着的尾巴长到应该能圈住这块巨石。 里尔像暗影,像妖异的怪物,再像那些文学创作里美丽的人鱼,唐知言的呼吸都要停止了,他第一次见到这种超出预料的幻想生物,对方是名副其实的湖中怪物。 里尔缓缓睁开眼睛,暗红色的竖瞳静静盯着坐在石头上的人,他仰起脖颈,喉结滚动,低沉的歌声漫过来时,整片湖都安静了下来。唐知言这时才懂八卦眼镜给予的评价,这确实是海妖的嗓音。 他合着蛊惑的吟唱,伸出自己可以轻而易举撕裂敌人的爪子,对着唐知言举起,邀请对方主动落入湖中。 第19章 惊梦剧场 唐知言的神色陷入了迷茫,他看着那双手,是的,自己得过去。他站起身,小心翼翼的从石头滑下去,扑通一声,身体落入水中,被里尔拦腰抱住了。 他抬起头,撑着对方的胳膊,看着那双宛如红宝石一样的眼睛,他记得自己好像是拜托对方……干什么来着,对了,是去另一个剧场。 可是,这是什么歌声……里尔贴着他的耳朵继续低声唱着。 唐知言有些瑟缩的往一旁躲去,不是难受,他不习惯,歌声顺着耳道往深处钻,带着一股痒意,顺着脊柱蔓延全身,连头皮都开始发麻。 眼眶里都渗出了水雾,不行了,他有点受不了,可是却挪不开自己的眼睛,也挣不开腰上像钳子一样的东西,只能随着旋律的起伏轻轻颤抖,急促的呼吸着。 里尔死死的盯着对方的反应,轻轻顺着他的脊背,带着他缓缓游向湖中心,“没事的,深呼吸。”可拂过的手掌带来的是新一轮的震颤,唐知言破碎声音被咽在肚子里,苦不堪言。 水面已经把帐篷们都淹没了,里尔拖着唐知言漂浮在水面上,停下了歌声,等着对方缓过神,“稍微好点了吗?” 唐知言紧紧埋在里尔的怀里,有些呆愣的嗯了一声。 “抱歉,这是我第一次给人唱歌。”里尔轻声询问着,“一会要沉下去了,深吸一口气,可以坚持到对岸吗?” “嗯。”唐知言乖乖的应了一声,狠狠吸入空气,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一股清甜的香味。 里尔将他的眼镜取下,观察着他的神色,听着他的呼吸声,反身沉入水中,控制着水压,护着怀里的人往湖底疾冲而去,两分钟过去了,他们通过了湖底的淤泥,啵的一声,两人仿佛穿透了什么结界,整个世界颠倒了。 面前突然漂着一点微小的气泡,不是自己的,他低头看着唐知言的状态,对方的双手紧紧捂住了嘴和鼻子,脸憋的通红。 他抬头看着还有一分钟多的路程,犹豫了一会,一只手轻轻捏了下唐知言的腰,把对方托了上来,另一只手小心翼翼扒开紧紧扣住的手。他吻了上去,颈部的鳃一点点张合,把氧气送了过去,没再犹豫,鱼尾猛的一甩,往岸上冲了过去。 浮到水上的途中,里尔想着那天自己睡醒时,突兀的出现在湖水里的木箱,它就静静的漂浮在那里,里面有着轻浅的呼吸声。 他知道自己在赌,他用鱼尾把木箱送到岸边,让埃里克以为是漏掉的货物,自此,新的命运开始了。 现在,他赌赢了,这是唯一的例外,是所有轮回里的奇迹。 里尔抱着已经昏迷的唐知言破水而出,月色下的岸边已经有几人站在那里了。 李狗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刀,看着湖中模糊的两人,死死的盯着那怪物放在唐知言身上的利爪。等里尔游到浅滩,他走上前去,伸出双手,示意怪物松开手,他把怀里的人接过来。 看着面前的人类,里尔反射性的抖了抖侧面的鳞鳍,微微眯起眼,扣住了怀里的人。 “我要检查他的安全。”李狗蛋用刀抵住怪物的额头,“别拿怪物的体质推测人类。” 里尔自信于自己做的防护,但也确实不怎么了解人类了,犹豫了一下,松开手将怀中的人递了过去。“我会保护他。” 李狗蛋皱了皱眉,看着这个怪物认真的神色,垂下眼眸,怀里的体温有点低了,果然怪物就是怪物。 他一手环抱住唐知言的腰背,让他的头能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另一只手稳稳拖住大腿,转头就走,衣服都在滴水,他得找个暖和的帐篷。 唐知言感觉自己睡了个好觉,他轻轻睁开眼,看着顶部的透着暖色的白色帆布,嗯?这里是哪? 下意识蹭了下软绵绵的被子,这触感,等会,他不是在还在无限流副本里吗?唐知言猛的坐起了身,看着床边烘着的火炉,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白色的衣服,面色通红的掀开了被子,不是,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恭喜完成支线任务:1、成功完成一场演出。] 他翻着任务列表里已经完成的支线任务,回忆起意识沉入黑暗之前的事情,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那会看完演出之后……他干什么了?好像是听了首很好听的歌,然后被里尔带进水里了。 然后呢?完全没印象! “你醒了。”帘子被掀起来,李狗蛋端着盘子走了进来,“给你带了吃的。” 唐知言下意识嗅闻了一下,有点香,他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碟子,是在闪闪发光的炒饭,挖起一勺塞入口中,好吃。 “目前安全了,一会要再睡会吗?”李狗蛋坐在床边,“我守夜。” “不用了,饭很好吃。”唐知言犹豫的问,“你把我送过来的吗?” 李狗蛋看着泛着粉的耳朵,“嗯,不全部是,你还记得吗?” “啊,我有印象。”唐知言咽下嘴里的饭,“我是说,衣服你帮我换的?” “对的。”耳朵居然能红的这么厉害啊。 哗啦,帘子又被掀起来。 “怎么了?”里尔卡多迈步走了进来,他直直看着唐知言,对一旁锐利的视线视若无睹,“有不舒服吗?抱歉,我下次会注意好温度的。” “下次?”李狗蛋看着这只怪物硬生生挤了进来。 “咳咳,什么温度?”唐知言被里尔的发言吓到,接过李狗蛋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 他边喝边感受到自己背部被轻拍抚着顺气,身体下意识的发麻,唐知言连忙把手里的水杯塞到了里尔手里,让对方别拍了。 “里尔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来找你叙旧。” “那你等会儿,我吃完了去找你吧。”唐知言有些懵的想着,这才认识几天,怎么就叙上旧了。 “没事,我在这等你,外面会冷。” “就在这吧,安全。”李狗蛋已经把黑刃拿出来放到手边了。 “……那好吧。”感觉空气越发的尴尬了,唐知言顶着着两人灼热的视线,加快了自己扒饭的速度。 “慢点吃。” “不着急。” 同时开口的两个男人,默契地互相扫了一眼,都无视了对方。 唐知言咽下最后一口饭,准备赶紧把事情解决了,刚想开口,就见李狗蛋伸手把吃完的碟子接了过去,放在了一旁的矮柜上,又掏出了两样东西放到自己面前。 “这是你的道具吧。”被子凹陷出一个小坑,里面放着一个金色的怀表和一块透着光的宝石。 唐知言看到那块怀表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连忙拿起来递给一旁的里尔,“上次借你的信物还给你。”他感受着手里冰冷又湿哒哒的触感,“可能坏了……抱歉。” “没事的,我和你不是交换报酬吗。”里尔将怀表接过,翻开盖子,水汽随着指尖飘在空中,汇聚成一滴滴水珠,随着合上的咔哒声落在了地上变成一滩湿痕。 “好了。”他把修好的怀表放在了床铺上,又拿出了一个东西放在了对方的手上,“还有你的眼镜。” 唐知言反射性摸了摸眼角,发现自己确实没戴,连忙拿起来往鼻梁上一架,虽然不习惯,但是中间有层透明玻璃给予了他自欺欺人的安全感。 尽量无视紧盯着不放的视线,他看向里尔,“有什么事情可以说了。” 里尔撇向旁边一动不动的李狗蛋,沉默了一会开口道,“对于结束轮回,你有什么建议吗?” “轮回还没有结束吗?”唐知言疑惑的皱了皱眉头,顺便给李狗蛋解释了一下他们走后发生的事情。 里尔点了点头“夜晚结束后,整个世界都会回到大坝倾倒的那一天。” “大坝倒塌的原因是贪污还是洪水?这里究竟是200年前还是200年后?” “第一次倒塌是因为贪污,我在那场灾难里活了下来,是唯一的幸存者。”里尔摩挲了一下手指,陷入了回忆,“虽然活了下来,但我似乎变成了另一种生物。” 从那以后,里尔可以看到那些死去的人类,他们大多数和湖底的淤泥混在一起,极少部分可以保持自己的人形,可最后还是会被湖泊吞掉。 艾薇儿和丹弗斯是率先聚集起他们的俩批人,他们发现了能保持意识的只有剧场的员工,可在湖中的命运只有被吞吃,复活,再被吞吃……直到发现了里尔这个例外。 那时的他们,央求里尔结束他们命运。 虽然里尔做不到,但他能短暂的控制淤泥,于是他把员工们送到了岸边,死去的人们在岸上生活了起来,但夜晚淤泥依旧会爬上岸,将他们带回家。 他们尽力的活着,十年,五十年,一百年……渐渐的,他们望着繁华的小镇和剧场,望着幸福的居民们,不再满足自己只能跟淤泥作伴。 居民们分为两个派别,一部分寻找活着的方法,一部分等待着永远的安眠,其中有一部分激进派们在寻找方法,他们花了几十年,最终成功诱骗镇上的居民,顶替对方的皮囊,骗过了淤泥……自此,事态再也控制不住了。 而居住在湖底,试图压制淤泥的里尔,则被保守党欺骗了。 等到他发现时,镇子已经面目全非。 有的人只是为了活着,所以安稳的抱着皮囊生活,有的人贪图权利金钱暴力,换了一具又一具身体。 那是第一个200年,里尔成功地用一场洪水把全部都毁了。 随后,时间开始倒转,两场洪水交织到了一起,轮回也就开始了。 里尔做出了很多尝试,先是让大家提前逃跑,没人信他,后来将偷工减料的事情捅了出去,却发现所有人都离不开谢丽尔小镇了,又引发了巨大的恐慌。 于是他管理员工们,有一次做的意外的很好,大家互不干扰,可是200年后的洪水还是到来了。 里尔这才发现,自己的力量会永远的刻进轮回里。 后来,在一次次大同小异的结局里,他的力量变得越来越强大,也能改变淤泥,让员工们不再被吞噬……可是,里尔犹豫了,他想着第一次的惨状。 轮回的洪水是他带来的,下次改变,世界究竟会被扭曲成什么样子呢。 里尔欺骗员工们,创造了水下世界,划分现在和过去,并许诺了一个虚假的目标,200年后,会带他们回到故土。 他参与这一次又一次的轮回,看着世界自己进化出的崭新规则,他没有插手,只是旁观着。 直到新的时间开始转动,有个人来到了谢丽尔小镇的外围,他说自己叫霍桑,想与里尔做个交易。 里尔用整个世界换取轮回的结束。 于是,一行人来应聘施工队了。 听完故事的唐知言有点纠结地看向李狗蛋,他没经历过之前的副本,但是一看这个霍桑,再看看那个无限流世界,这俩要是没关系他现在就能把怀表吞了。 不过,“两个世界穿梭的要求是看演出?”唐知言狐疑的看着里尔,感觉这人夹带私货。 “途径之一,我并不受规则的限制。”里尔垂下眼眸轻轻避开了直视,“那样比较方便。”他不喜欢对方呆在箱子里的样子,虚弱的呼吸好像要死掉了。 “好吧。”回归正题。 在一旁沉思的李狗蛋开口了,“这个情况有点像地缚灵,你一直在纠结他们死后的执念,生前的呢。” “不清楚,我试过阻止大坝倒塌和延迟洪水的来临,对抗的力量会越来越强,最终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一次又一次的重复,里尔已经不在乎员工们的心愿了,甚至只有在轮回开始之后,才有点归属感。 他只想安静的躺在湖里沉眠,可却被洪水唤醒。 “轮回的起点是大坝坍塌的那天,金梦剧场又被重点照顾,事故本身又是围绕着湖泊展开。”唐知言看着任务列表里的支线2,“你本身又不受规则束缚,轮回的执念是不是来源于你自己呢?” “轮回是我的执念?”里尔平静地回过头,“不可能。” 他想着自己来到剧场之前空洞洞的记忆,如果真的要说执念,他的执念应当是,为什么自己没有记忆,金梦剧场究竟是什么东西,他被困在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 唐知言听着对方果断的回答,嘟囔着心中的疑问,“那为什么要找到金梦剧场的初心。” “剧场的初心?”里尔轻抚着自己的袖口,想着幼年时期自己听到的那些,“成为全世界最受欢迎的剧场?” “额……认真的?”唐知言想着已经破破烂烂的剧场,马上第七天就要结束了,再怎么搞也来不及的吧。 李狗蛋开口说道,“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是不会被当成任务的。” “任务?”里尔扫了李狗蛋一眼。 “这东西真的能完成?”唐知言不敢置信的想着。 “按理来说,这个世界唯一算活着的人只有你吧。”李狗蛋看着里尔卡多。 唐知言有点惊讶,“这个世界里的人不算吗?” “嗯,除了我,所有人都死了至少一次。” 李狗蛋了然地说,“所以,只要你承认金梦剧场是世界上最受欢迎的剧场就行。” 里尔嘲讽的笑了一下,“行吧,我承认它是最受欢迎的剧场,可这和结束轮回有什么关系呢?” [恭喜完成支线任务:2、找回金梦剧场的初心。 检测到您未领取任务,此奖励在副本结束后不结算。] 唐知言绝望的看着弹出来的系统提示,停下疯狂打开系统列表的意念,转头怨念地盯着李狗蛋。 “抱歉,我会赔你的。”李狗蛋有点无措的抿了一下唇,“出去加个好友,把你的ID给我吧。” 唐知言眼睛发亮地看着李狗蛋,贴到他旁边把自己的ID报了过去,“你说的会赔的啊。” 里尔站在一旁捏紧了衣袖,听着两人的悄悄话,好友?任务?ID?这些是什么? 怪物的脑海里回想着奇迹曾经对他说的话,眼中的赤红流淌着。 第20章 惊梦剧场(完)+空城区 一点点亮光从帐篷的缝隙透了进来。 [恭喜玩家通关正式副本【惊梦剧场】 当赤红的幕布被焰火焚烧,剧场的歌声不再响起,指针不停旋转,终点即是起点。 本次通关人数为4人。 主线任务: 1、阻止金梦剧场的复出。(已完成) 2、存活至第七天。(已完成) 支线任务: 1、成功完成一场演出。(已完成) 2、找回金梦剧场的初心。(未接取) 因副本判断难度出现错误,补偿将在结算后发放。] [游戏实况已关闭。] [回归倒计时:10,9……] 唐知言看着系统提示突然放松了下来,终于结束了。 里尔看着不断虚化的两人,他终于想到,自己该如何逃离这个诅咒了。 他走上前抬腿压在了床铺上,拖住唐知言的脑袋,让他的额头抵住自己的,拿起那块怀表,盯着对方的双眼说,“现在,来完成我们的约定吧,我的要求是……” “带我走。”鳞片从里尔的脸上浮出。 唐知言瞳孔紧缩,想起来了自己为了骗那个怀表答应的条件。 下一秒,里尔的周身骤然炸开了金芒,整个人像萤火一样散开,漂浮在整个帐篷里。散落的光点迫不及待地冲向了唐知言,尾巴拖着的光束像丝丝缕缕的光带,全部没入了他的胸膛。 外面的世界突然出现了清晰的碎裂声,谢丽尔湖只剩下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回归倒计时:1……0……传送成功] 唐知言的意识陷入了黑暗。 [警报!警报!副本【惊梦剧场】缺失重要锚点!警报! 系统错误……错误……副本判定……回收……回收失败…… 【惊梦剧场】已锁定,永久封禁。] 唐知言感觉自己像是在坐大摆锤,被晃了好几圈才停下来,胸膛处的光芒已经不见了,他捂住难受的胃,用模糊的视线看了好一会儿,才弄清楚这里是一个纯白色的正方形空间。 [您好,玩家1426080406,欢迎来到【空城区】。 【空城区】内禁止玩家争斗,不可使用任何道具以及技能伤害玩家。 鉴于您身份特殊,系统会把您传送至住宅区,直接进行新手引导。 新手引导期间,玩家有任何疑问都可以提出。 此后,所有正式副本结束,您都可以从中央塔进行正常登出操作。] 随着系统声音的消失,面前白色的墙面变成了细碎的方块,一点点的分解折叠。 [根据分配,您目前位于【空城区】中央塔大街3号路,第27街道,巢61号。 初始家具配置中……配置结束。] 黑色的数据流褪去,不同于之前冰冷的惨白,暖黄色的灯光撒了下来,浅木色地板上还配有编织地毯,纯色的简易沙发靠着奶白色的墙面,前面原木色茶几上还放着洋甘菊的陶瓷花瓶。 唐知言上手摸了一下花瓣,是假的。 左侧有个小门,应该是卫生间,右侧则做了隔断,拉开帘子往里走就是卧室区域,简单的双人床铺,比在帐篷里搭的那个床架大多了,床头居然还有藤编的吊灯。 很简单的单身公寓格局规划,日用品配置齐全。唐知言看了一眼窗外的白色,拉开玻璃移门,走到阳台上,看着房间外的世界。 入目是各种类型的白,但也不止是白。 干净洁白的楼房被翠绿的枝桠和盛放的花朵点缀着,沿着宽广的街道排列,随处可见的绿植,五颜六色的商店和霓虹灯,组成了这奇特的一切。 虽然前方建筑的屋顶挡住了大半视野,也能看见最突兀的那个建筑,那是一座高塔,它直抵天空,整体由一枚枚巨大的白色方形巨石搭建,并且每个砖块都在规律的移动着,偶尔有一两块被挤出来,又漂浮着塞了回去。 系统贴心的等唐知言观赏完,才发出声音。 [您的住宅已分配完毕,首次居住费用(1400信用币/7天)已被减免。 如有住宅更换需要,请在系统面板中的家园区进行申请,也可于其中的玩家交易所进行市场交换。家具购买以及置换,请打开系统面板家园区分类下的二级菜单进行采购。] “我的身体已经死亡了?”唐知言打断了系统的滔滔不绝。 [是的,玩家。] 他翻看着系统页面,“你们怎么没有投诉选项,我要给意见反馈。” [很抱歉,玩家,系统并不具备这个功能。]系统回答的声音顿了一下。 “所以就强迫我参加副本?”唐知言皱着眉头关上了移门,回到了屋中,“我不接受这个赔偿方案。” [根据数据分析,这是最优解。] “你的最优解吧。”唐知言嘲讽的说道,只能被压迫,自己没有任何反抗的手段,“玩家在副本里死亡是真的死亡吗?” [是的,但也有例外,有些特殊道具可以避免死亡结局。] “系统需要玩家参加副本获得什么?”虽然他的技能很好用,他也不觉得自己有本事可以一次次安稳通过副本。 [成功通过晋升副本,到达最顶层,可以实现玩家的一个愿望。] “什么?” [我们与意外死亡的人类签订契约。 以通过副本到达中央塔的顶层为条件,实现对方的愿望。 至今完成愿望的有2156人。 其中一部分人员在【空城区】留下,此处保密协议不作过多透露。 当然,愿望的内容不能损害整个无限流游戏的利益。] 没有正面回答自己问题,反而抛出了甜头,而且这东西居然不是画饼,能有两千多人成功登顶,真是稀奇,这种无限流不应该把玩家往死里压榨吗。 [您可以把【空城区】当做第二个世界,进入副本则是玩家们需要完成的工作。 出于人性化管理,在副本内部所受的伤也会得到妥善治疗,无论是精神层面还是□□层面。 每场副本之间都会安排休假时间,而【空城区】将会满足您的所有娱乐,您可以尽情的享受生活。] 听起来确实挺好的,但唐知言想着刚刚房屋租赁的扣费,再想了想那个愿望,果然在这等着玩家呢。 万恶的资本家,这不就是裹着糖霜的毒,让玩家们用命去通关副本,活着了是纸醉金迷,死了连埋哪里都不知道。 而且,他这种意外进入,真的是系统说的失误吗。 [玩家拥有两块面板。 一块为系统面板,一块为生活面板。 系统面板包含玩家的基本数据、道具卡背包以及个人社交。 副本内您可随时查看基本数据和使用道具卡,其他功能则被屏蔽。 个人社交界面也只在【空城区】内部显示,您可点击左下角的图标,添加好友,进行聊天,并与好友进行组队。 请注意,组队后,所有队员只能进入同时进入队长的副本,并且探索难度会根据队员相应增加。 生活面板分为三大板块。 游戏区,家园区,论坛区。 游戏区分为实况直播区和录播区。 中央塔在每位玩家开始副本时,都会开启直播窗口,实况直播区则会进行转播,观众可以在直播间互相交流,但玩家无法观看直播弹幕。 实况录播区收录了各种副本的直播录屏,所有玩家的闯关录屏都可以在这里查看,需要支付相应报酬。 家园区涵盖了玩家们在【空城区】的所有衣食住行和交易市场,所有需求都可以在家园区进行搜索查询。 玩家交易市场,请点击右下角图标,线上或线下均可消费。 论坛区则是玩家们的匿名交流聚集地,请保护好自己的**。 其内部分享了大量攻略,玩家可前往查看。] 唐知言跟着系统的提示点开了论坛区,一行行的扫了过去。 [新手出入副本注意事项。 主线任务2选1该完成哪个? 主线任务与支线任务的区别。 如何在开局前10分钟的安全期获得线索? 线索准确度影响结算评价,结算评价不仅影响道具卡掉落,还影响分配住宅,玩家这为评分卷生卷死的一生。 副本【惊梦剧场】神推理! 什么时候出现的跨层级道具卡啊? 大量收道具。 新店火爆开业!中央塔大街4号路……] “这个2选1是什么意思?主线任务只用完成一个?”唐知言捏住眼框将道具取了下来塞进了背包。 [是的,原本在其中一个主线任务完成时,就会进行结算。 因副本空间出现故障,只能在全部任务结束时,进行强制登出。] “这系统的毛病还挺多的啊。”他点着面板不紧不慢的说着。 [本次失误将会给予玩家补偿。] “补偿啊。”那些死掉的玩家想必是无福消受了,唐知言的神色暗了暗,“不会以后还有这种情况吧。” [此次是唯一一次且是最后一次,请玩家放心。] 像是为了堵住唐知言的嘴,副本的结算立马弹了出来。 [玩家唐知言,您的副本【惊梦剧场】通关评分为S。 你是未知的命运,也是既定的结局,一场精彩的好戏,让人类与怪物共舞,剧场之下留骸骨。 获得S级奖励盒子×1] [补偿A级奖励盒子X1。] 评价的寄语慢慢淡了下去,一阵金光闪过,唐知言的系统面板被打开。 [玩家:唐知言 力量:8 (什么?喵喵拳!) 耐力:7 (上下十八层应该不会丢了命。) 精神:14 (你很适合写生。) 本源技能: 【不幸的幸存者】LV.1 幸存者的宿命会引导你走向最有利于自己的岔路,落单时,遇见同行人的概率提高20%。 (有你这种队友真的是够倒霉的。) 副技能: 【心心相吸】LV.0 (怎么真被你用成嘲讽了。) 道具卡: 不爱说话的小木偶×1(朋友的好帮手,想要拜托他的话,先跟他做朋友吧。) 爱八卦的老旧眼镜×1(吃瓜必备,帮你捋清线索,梳理人物关系。) 燃烧着的蜡烛×1(蜡烛燃尽后可能有意想不到的事情。) 回血绷带×5(皮肉伤洒洒水啦。) 游鱼的泡泡×1(群体防御技。) 无法停下的怀表×1(拨动指针,你会感受到时间的流动。) 以假乱真的装饰品×1(让假货与真品硬碰硬,假货碎掉啦。) 万能的撬棍×1(拆箱子必备之选。) 回复药水×2(精神棒棒。) 闪耀的宝石×1(一次性防具。) 未知×1(&#%*……) 积分:50000(财富自由的零头。)] 唐知言掠过那些箱子里开出的东西,看到了最下面那个乱码的道具。 能从道具卡上看到,那是一颗金色的球体,内部还泛着细碎的光芒,像跳动的火焰。他想到了自己脱离副本时里尔的举动,抬手扶过被那些光带钻入的位置,刚想拿出来仔细看一下。 噗通!心脏不规律的跳动了一下。 唐知言暗暗心惊,脱离副本后技能居然也能使用。 经过道具卡背包的手自然而然的划过,拿出了那副八卦眼镜又戴了上去,有问题,但现在不能解决。 他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自然而然的问着系统,“奖励就这些?太少了吧。” [S级箱子必出A级以上道具卡,A级箱子必出B级以上道具卡。 您的奖励非常优质了,您还开出了一张技能升级卡。] 终于知道他的那个阴间技能怎么变成LV.1的了,还以为是每过一个副本就升一级,幸亏难升,不然这种负面升级,是巴不得把自己和队员全部坑死吗。 “可是其中一个是我应得的隐藏任务奖励。”唐知言装作嫌弃的拿出那张以假乱真的装饰品,碰了碰茶几上的花瓶,手里的卡牌变成了跟桌子上一模一样的都东西。 “这个东西顶多是个欺诈的作用,哪里值得上A,而且重量差别也太大了。” “A级就只是这样吗?”他拿着花瓶的手松开,看着它碰到真品直接碎成一片一片的样子,看着还挺真实,蹲下身伸手碰了一下,是冰凉的瓷片触感。 除了重量很容易被察觉到不对劲,还算是一个很好用的道具,但是跟那个金色边框的怀表所写的时间流动比,就有点不够看了。 不过,那个怀表他怀疑也和里尔有关。 “两个箱子就开出来5个道具,不会被系统你私吞了吧。” [系统是公正公开的,不会出现这种事情。 道具的评级决定着它的使用上限,具体是否能发挥出来,取决于玩家个人能力。] 唐知言看着一本正经嘲讽的系统,它没有注意到道具卡里面的那个乱码,居然没察觉到,这个东西本事这么大吗,看来这是个大麻烦。 [塔的评价,系统无法修改,获得的道具也无法进行更换。] “行吧。”地上的碎片正在悄悄的合拢,变成道具卡自动回到了唐知言的背包,“所有的道具卡都可以自动回收吗?” [是的,道具卡获得后自动绑定,除非您将其赠予他人。] 难怪背包里有李狗蛋给的那张宝石道具卡,就是不知道这个赠予包不包括非自愿。 [如果您没有什么问题的话,新手指导就此结束。] “问题的话,有哦。”唐知言看着系统想跑的样子微微一笑,“副本有合作商吗?你应该知道我那个副本,里面有个怪物蛮奇怪的,感觉挺像系统的内部人员。” [系统只是系统,副本也只是副本,不允许任何干涉,玩家的猜测是不存在的。] “真是麻烦你了。”他歉意的微笑了一下,“我没什么问题了。” [新手引导到此结束,祝您在【空城区】待的愉快。] 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唐知言等了一会儿,才打开面板,意识放在那张道具卡上,准备再次拿出来。 噗通! 怎么回事?还是有问题,而且这里也没有别人,为什么心脏会跳。 他只好放弃,转而点开面板左下角的社交页面,打开那个小红点。 [你有一条好友申请,备注:李狗蛋。] [同意] 第21章 空城区 不远处的中央塔发出了一声轰隆声,唐知言有点惊讶的听着这个声响,打开论坛区搜索,发现玩家们已经习以为常,他们推测这种是中央塔为了运转而发出的声音,很少见,但是正常现象。 以前也发生过多次,除了响一声,再也没有别的事情发生。 唐知言不再去纠结自己处理不了的事情,收拾了一下,躺在床上,打开论坛区开始恶补自己缺失的那些常识。 背包里依旧是那些乱码,金色的玻璃珠安静的沉睡着。 【空城区】围绕中央塔而建,是一座浮在虚空中的岛,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永远都处于白昼,更没有太阳,塔周围漂浮着的,像云朵一样的东西,其实是逸散的能量体。 整个岛屿以塔为中心划了个十字,这些十字就是中央塔的四条大街,玩家生活的地界依靠这些主要街道,被划分为四个区域,由里到外按照顺序又被细化了附属街道。 唐知言居住的地区,按照帖子上的划分来看,是被算做舒适区的,离塔不远不近,需要缴纳的费用也适中。 如果是基本生活费用,依照他的那些积分够他在这里住三个月左右,但要去储备一些有关副本的道具就远远不够用了。 玩家们依旧以一天24小时来计算时间。 而系统根据这个时间给参加副本的等级给予休假,休假时间结束之前要进入副本,不然则会被强制执行,这些都是防止玩家们拖着不干活的手段。 虽然游戏里是这样的一个紧张氛围,玩家们轮换的速度却并不算快,帖子上灰掉的名字和头像,相比于热烈讨论的玩家们其实是少的,唐知言想着,可能是归功于这些科普帖子。 这是个残酷但又温暖的世界。 虽然疑点很多,但是玩家们整体对游戏的风评很好,虽然该骂系统归骂系统,但好歹是他们的第二条生命。 不过,按照系统提示的时间推算下来,唐知言三天后就必须再次进入下一个副本,时间很紧张了。一种不可控的焦虑弥漫在心头,他的上一个E级副本刚结束,本以为到了安全地界还被惊吓一次,身体已经超负荷运转了。 视线逐渐沉入黑暗。 再次睁开眼已经是几个小时后,唐知言扶着僵硬的脖子,坐了起来,发现系统面板突然弹出小红点。 是李狗蛋发的讯息,对方约他在中央塔的广场见面,唐知言答应后看了下时间还有两个系统时,正好出门看一下外面情况。 他需要更了解这个世界一点才好做打算,之前那场透露着阴谋的副本,让他迷茫着,不安着,可唐知言在某些方面是格外执着的人,他不想不明不白的死。 唐知言想到了自己小时候,因为钻牛角尖,追着小学的同桌一直争辩,直到把对方弄哭,弄到最后老师叫了家长,自己也被吓哭了,这才放弃了追问。 虽然已经被几年的社畜生活摧残的麻木,但他想,自己连命都被坑没了,起码弄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无法回去了,也试图去够一够那个愿望。 如果在半路死了就死了吧,他也不是多么强大有毅力的人,一个能保命的技能已经有很大的优势了。 唐知言一边想着,一边在市场上买了套衣服,有点惊讶地看着屏幕上的10秒内送达。 突然,从靠近阳台的墙面中,浮出了一个纯白色的方块,有点像快递盒子。他伸手碰了碰,外面的盒子开始折叠消失,露出里面的衣物。 不得不说,异世界确实很方便,唐知言收拾好推开了的大门,面前正是刚来的时候那个纯白色的空间。 过了一会方块徐徐展开,他走了出来,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楼,往外面走两步就是中央塔大街了。 原来这个东西是电梯,唐知言看了一眼消失的碎片,踏了出去。 他打开论坛,对比着地图,沿着主路去广场的方向。 街边是各式各样的商铺,走进了系统还会贴心的弹出介绍。 脚下是白色的石砖,两侧的植物很多,不科学的长在建筑物上。根据论坛的补充,这些都是模拟出来的,除了触感不对劲,形状和香味跟真实的没有什么区别,有点像自己背包里的那个道具卡的功能。 唐知言是被一股香味叫住了,他停在这家店铺前,看了眼奇形怪状的招牌。 刘洋烤串店,很直白的名字了,面前排队的人很多,他看了眼时间还充裕,也跟着站在了队伍末尾。 没闻到还不饿,闻到了才意识到,自己的胃好久都没有正常吃饭了,虽然下午吃烧烤有点奇怪,但这里不是没有时间吗,什么时候吃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前面排队的两个人应该是一对好友,正在激情讨论着副本,唐知言不可避免的听见了一点声音。 “惊梦剧场里死的双药女巫你知道吧,有人向我打听她。” “啊?怎么和你扯上关系的,不是早就跳槽了吗……。” “谁知道啊,感觉有鬼。” 站在后面被迫听了一嘴八卦的唐知言有点懵,双药女巫是谁?早知道就应该先点开那个分析贴看了,不过现在看也不迟。 打开论坛,他点开帖子快速的往下翻,看到那张照片才对比出来,双药女巫甄瑶,两年前突然爆火的治疗师。 不看还不知道,大致扫了一圈下来,参加【惊梦剧场】的玩家都是有点本事的人。 赵大胖的技能很出名,外号是寻宝鼠,郑金融本职是医生,在副本里帮了挺多的人,陈翠花是个赫赫有名的独行侠,热爱炸鱼,炸喜欢坑队友的鱼。 第一个死的司读书,则是著名脑力派新星,李狗蛋被叫做野哥,武力值很高,推理也不错,而豪学生的真名没人知道,外号也多种多样,不过却有个统一称呼为壳子。 唐知言看着那些聊天内容,一个小小的E级副本,居然塞了这么多小有名气的人进去,套路也一环接着一环,是想让这些人死了吧。 “哎?你是不是那个唐投壶?” 唐知言脑袋里的想法停了下来,这才意识到,面前二人组的讨论声音消失了,他们正扭过头看着自己。 “哇,真的是哎!” “最后那会你真的很帅。” “啊,客气了。”唐知言有点尴尬的回应着,下意识的摸了摸眼镜,也没管弹出来的八卦评价,四处看看有什么东西能套在头上,挡住脸。 “这个副本这么离谱,还好被你推出来了。” “垃圾副本不干人事。” “我们都关注你了,下次副本加油啊!”面前两个人终于拎着烤好的东西走了。 “小兄弟你要啥?”店老板裹着围裙低头看着新客户。 收回挥动的手,唐知言把自己的魂拽了回来,指着菜单,“这些,谢谢。” 游戏和玩家的关系比想象中的融洽,起码那些玩家肆无忌惮的骂副本系统的时候,没有任何限制,和谐又怪异的感觉。 “麻烦分开装。”积分被自动划入对方账户,唐知言看着还剩下的49100,吹着气把烤串往嘴里塞。 难怪排了这么长的队,一口下去热乎乎的脆皮裹着肉汁炸开,弹牙又软烂,腥味被处理的干干净净,嘴里只剩下浓烈的肉香和淡淡的佐料香气。 很好吃,不知道以李狗蛋的厨艺来是不是一样好吃。 唐知言逛着街边的店铺,和现实世界没什么区别,相比来说多的可能是一些武器装备店和道具店,他进去看了一眼价格,把全身的积分花完可能都凑不满一套。 暂时先用包里的撬棍应付着吧,不过锻炼也该跟上来了,下次可就没人带着自己跑了。 穿过繁华的街区,唐知言停在了广场上,要怎么形容呢,原先呆在远处还没有意识到塔的概念,走到底下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渺小。 巨大的砖块在空中漂浮着,有的挤回了塔内,有的直接没入了居民区的建筑物里,他知道,那些东西就是自己见到过的快递箱子。 这是他要面对的东西,一个不知道存在于世界多久的庞然大物。 打开讯息列表,唐知言对着李狗蛋发过来的地址,对着广场上的一家家店铺找着会面地点。 看着那独特的木牌匾,他推开了门,一股烘焙和咖啡混合着的香味扑面而来,淡淡的,不会让人觉得很刺鼻。 店内的墙壁做了旧,能看出木质纹理露出的沟壑和破旧的墙面拼接,是一间追求古朴的咖啡馆,他拎着烤串走了进来,原本清单的香味被烟火气冲散了。 引着唐知言的店员十分体贴的问着他是否有预约。 唐知言犹豫的想着,消息列表里自己给对方的备注还是李狗蛋,又想了想在论坛里看见的那个称呼。 “李狗蛋?或者是野哥?” 店员突然听见这个称呼,虽然有点懵,但也十分有职业道德地冲着唐知言笑了笑,说道,“那麻烦您在这边坐着稍等一会,我来帮您查一下。” 唐知言坐在椅子上翻着菜单,咋舌地看着价钱,这间咖啡店能开在广场附近,果然也是有所依仗的。 “这位先生,请您跟我来。”店员走了过来,吧台上的预约册子被风带起,翻过了写着李狗蛋的那一页。 唐知言拎起烧烤跟着店员向深处走去,穿过走廊的尽头,轻叩两声,木质的门扉被打开,这是一间很隐蔽的包间。 屋内等候的李狗蛋看到来人迎了上来,“好久不见。” 店员已经退了下去,唐知言把买来的烤串放在了桌子上,“要吃吗?路上买了一点,特意给你留了一份出来没有动。” “谢谢。”李狗蛋微微笑了一下,没有跟对方客气,直接拿了过来,“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给你点的黄油巧克力冰美式。” 咖啡配烧烤也不是不行,唐知言下意识的点点头,坐了下来。 反正天天上班已经喝惯苦东西了,端在手里,他才意识到自己听见了什么,“刚刚在菜单上没看见这个名字啊?” 端起来轻轻尝了一口,“意外的挺好喝,我还以为会很腻。”不过比起咖啡更像饮料了。 “我听店员说最近这个比较受欢迎。”李狗蛋吃了一口烤串,“赌命的生活总要有点调剂,这家店还有辣椒薄荷咖啡,感兴趣可以试试。” “菜单上的那些其实是位置的价格,这家店是靠安全性出名的。” 唐知言又喝了一口,“难怪你约我到这里见面。” 李狗蛋放下手里的东西直直的看着对方,“那么重新认识一下,我是李执野。” “你好,我叫唐知言。”他握住了对方伸过来的手。 “上一场副本要不是你,大家都要翻车了。” “客气了,我也是了为了自己。” 李执野脸上的微笑消失了,“那你应该也知道副本的不对劲吧。” “在这里聊没问题吗?”唐知言放下了手里的咖啡杯,指向了塔的方向。 “这家店长的本源技能是屏蔽,你可以放心。”李执野点了点头,“副本结束后我就着手去查了所有人的线索。” 唐知言了解的点了点头,回忆起自己看过的帖子,副本内部玩家禁止互相残杀,【空城区】内部也禁止玩家互相伤害,说明应该很重视玩家的数量。 可是通过副本获得的技能居然能对付游戏本身,个人技能是独立于系统的吗,或者本来就是同源所以可以互相影响? 论坛上关于技能分析的帖子很少,关乎到个人安全,大家都会谨慎一点,说的最多的就是,技能是根据个人本我特质的演化,一种很哲学的说法。 “应该是因为之前的副本接触到了什么,引起了系统的忌惮。”李执野的声音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其他人大致都能查到过往的记录,但是你的记录是空着的。” “这是我的第一次正式副本。”唐知言淡定了点了点头,自从查到新手副本通过之后,才会被计入中央塔的名单,他就丝毫不慌了,“我也不清楚自己哪里得罪它了。” 按照系统恨不得让自己快点和他们一起死的样子,跳过新手副本直接进入肯定有问题,而且是令系统忌惮的问题。 说不定还真的是第一例,让系统毁尸灭迹大失败的第一例。 李执野摩挲着自己的面前的茶杯,“奇怪。” “说不定是因为倒霉呢。”唐知言看着自己的技能,多符合现状,被塞进了副本,却成功活下来。 李执野看向对方,“陈翠花和郑金融那边我也已经沟通过了,如果可以,我希望之后相关信息的情报可以共享,当然,遵循个人意愿。” “共享倒是没问题。”唐知言抬头望了回去,“如果出现内鬼怎么办。” “为了互相确保安全,信息接受和确认由我一个人承担。”李执野递过来一张名片,“这是一个单向信息传输道具。” 唐知言接过名片,看着上面的空白的地方突然浮现了数字,他晃了晃朝着对方示意,“暗号?” “是的,信息会被当做暗号传递,并不会直接分享。”李执野点了点桌子,“只有确认互相都是同伴,才会线下会面。” “可以,我接受。”对方安排的很全面。 “如果你需要,可以跟……”李执野想着自己正在做的计划,咽下了邀请,“需要帮忙的地方直接说。” 已经牵扯对方下水了,还是不要再把对方往危险的地方带了,他开口,转而跟对方说起了在副本里面的注意事项和个人经验。 唐知言掠过对方一开始的卡顿,认真的听着对方分享的技巧。 时间过得很快,墙面上的钟表一点点走了过去。 “今天谢谢你跟我说这么多。”唐知言轻轻点头向对方告别,“我晚点还有事情,那下次见。” “还有,之前说好要给你的补偿。” “没事的,那会只是开玩笑。” 李执野看着桌子上挂着水珠的杯子,静静地坐了一会,才走出咖啡馆。 第22章 空城区 唐知言踏出咖啡馆的门,准备在附近逛一圈,广场上其实意外的空旷,除了来来回回登入副本的人,只有零零散散的玩家们在这里停留,应该是在等队友。 【空城区】对玩家们互相伤害的界定管理的很严,之前有因为私人恩怨在出入口堵着的事情发生,后来这一行为被系统禁止并且惩罚,至今还当做经验教训挂在了论坛上。 他抬头看着塔上面的亮着的屏幕,系统贴心的弹出来打开对应的直播间,唐知言把它叉掉,皱了皱眉头。 在这种地方也细节起来就比较恶心了,这说明系统关注着,并且操控着所有人的视线和动向。 他转了个脚步,准备去4号大街逛逛,看一眼之前在帖子上开业宣传的店铺。 没有需要办的事情,唐知言的步伐变得慢了起来,他沿着街边的店铺一家一家的看过,吃的东西是最多的,然后是武器和道具,最后才是一些零零散散的其他类别。 走了许久,才看见一家格斗俱乐部,感应门停顿了一会才打开,他走了进去,前台空无一人。 身后有一道拳风从脸侧冲过,他下意识的往旁边躲去,站稳后回头一看,是个脸上绑着绷带的短发的女孩,有点眼熟。 “放心,打不到你。”陈翠花收回了想要恶作剧打招呼的拳头,“好巧,你怎么来这儿了。” “想报个课上,增加一下存活率。”唐知言无奈的看着她,想起了对方是上一个世界的队友,“你的脸怎么了?” “这个?练拳的时候被打的。”陈翠花用拳头轻拂过脸上的绷带,“明天就好了。” “那你们这教人吗?” “问下老板。”她打开系统页面准备发消息,“等一下。” 唐知言站在一旁,往巨大的擂台上看去,上面站着的两人拳头和防具碰撞,眼神之中流露出狠劲,稍作僵持,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汗水混着喘息声在空中滴落。 “不教人。”陈翠花确认好回复,“不过你可以过来打架,我给你推荐信。” “推荐信?”唐知言疑惑的回头。 “嗯,私人俱乐部,会员邀请制。”她直接拿起笔,在介绍负责人名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来的就是找对手的。” “麻烦你了。”唐知言微微弯起眉眼。 “你叫什么来着?”陈翠花的笔悬在了半空,只能模糊地想起对方在副本里瞎起的名字,“假名不做数的。” “唐知言。” “嗯,陈筱晓。”笔尖划过纸张,沙沙的声响停了下来,“不用客气,毕竟副本里你也算救了我一命。” 拳拳到肉的声响越发明显,隔壁擂台上已经血液飞溅,其中一个人的胳膊不正常的弯折。 唐知言看着已经打出真性情的两个人。“这真的没事吗,系统不会管吗?” “跟系统报备过,合理娱乐发泄。”陈筱晓顺着目光看了过去,“不过确实有个人恩怨是钻空子跑类似的俱乐部解决的。” 她看见唐知言有些不忍的眼神,又补了一句,“我们俱乐部是邀请制,起码这种情况明面上没有发生过,而且旁边配了治疗室。” 不过,陈筱晓倒是理解错了。 唐知言的不忍,是觉得自己过不了两招就得被打出血,他需要一个新手教程,而不就是上来挑战这些看起来就是碾压局的人。 果然还是得先打基础。 “话说,有治疗室你为什么还要裹绷带?”唐知言察觉到,对方的眼神明显的飘忽了一下。 “……比较帅。” 短暂的沉默结束,陈筱晓立马找了借口逃离了现场。 唐知言站在仅有三人的空间里叹了口气,推开门俱乐部的大门,把那两个激情互殴的人抛在脑后,继续沿着4号大街走着。 边逛边打开家园区的分类,看着琳琅满目的日用品,挑挑拣拣的买着,先把基础生活质量提一提。 天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明亮,生物钟已经全乱了,要不是面板上明明白白标注的时间,玩家们可能精神上也要迷失在这里了吧。 “您好,请问是参加【惊梦剧场】的唐投壶先生吗?”一个带着墨镜的人走了过来,停在唐知言声旁。 说实话,第一印象真的很像□□,唐知言克制着自己往后退的冲动,盯着对方不说话。 “我是众契会的安航,我们会长想邀请您过去聊聊。”可能怕对方误会,他练练摆手说,“我们没别的意思,您来不来都可以。” 唐知言看着对方头上冒出的汗珠,又看了看系统面板里查出来的众契会,是以团结和互帮互助出名的公会,系统划分的排行居然在第三,这样的公会会长为什么会找自己。 【空城区】内玩家建立的公会,一开始是为了玩家们互帮互助和资源共享的私人组织,后来被系统采纳,演变为如今的模样。 现在每家公会都有了各自的目标,实力最强也最出名的就是第一公会,他们的宗旨就是登上50层,从而实现愿望。 他思考了一会,点了点头,“可以,什么时间?”反正被系统盯着,倒霉也不止倒霉他一个。 安航松了一口气,“今天和明天都可以,您看时间呢?” 系统面板上的时间是22点47,有点晚了,唐知言想着公寓里还有一堆没有打开的快递盒子。 “明天下午2点。” “好的,那需要我来接您吗?”安航点着头。 唐知言狐疑地看着他,“你们查我地址?” “没有,没有!我们是正经公会,不会干这样的事情的。”安航慌的连墨镜都挂不住了,“我是说您给我留个地址我去接您。” “你给我个地址,我明天自己过去。”唐知言是不信这个说辞的,不然这个人怎么从整个街区里面偶遇自己的。 安航递出了一张名片,众契会,中央塔大街1号,第8街区。 今天收到的小卡片挺多的,唐知言想着背包里的那张,写满暗号的纸条,伸手接了过来,“好了,我先走了。” “好的先生,明天下午我在街口等您。” 跟安航互相道别之后,他准备先管管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继续向原先定下的目标出发,顺路看见奶茶店还停下点了杯果茶。 跟着论坛上写着的地址,唐知言数着门牌号越走越深,终于来到了一扇红彤彤的小门前,上面挂着铁制的牌匾,写着鬼屋火锅店。 他沉默了好一阵子,来都来了,鼓起勇气拉开了门,角落上挂着的像小灯笼一样的铃铛,清脆的响了一声。 “欢迎光临~”一个僵尸跳了过来,对着客人扯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一个人吗?客人。” 唐知言借着暗红的灯光低头看了看对方的鞋,是脚尖朝外的,店员真的很敬业,他试图按住自己的汗毛,装作淡定的样子点了点头。 “对的。” 面前的僵尸把头180°转了回去,“请跟我来。” 唐知言被引到一个卡座坐下,手里被塞了一张菜单,摸着像触感像羊皮,上面的名字也是五花八门。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一排排血腥的起名,从里面挑了一些,能看出来是什么东西的菜品,“锅底香辣,一份爆浆眼球丸子,乱葬岗裹尸布,鲜切手指拼盘……先这些吧。” “好的先生,您稍等。”僵尸往桌子上放了一杯浅红色的饮料,“还有,新开业免费送一杯脑浆奶昔。” 昏暗的红光在店内游动,应该是用什么道具做的水雾效果,空气里充斥着牛油的辛辣和香味。 被镣铐锁住的青灰色怪物带着铁链声在餐桌间走动,溅着星星点点血迹的斗篷在空中漂浮着端着菜盘,虽然诡异,但来店铺里的客人也不少。 唐知言做好了心理斗争,端起了那杯脑浆,尝了尝味道。 是酸酸的树莓味,散落的脑浆块是奶布丁的味道,不过口感……好像是真的在吃脑子,味道还行,就是心理压力会比较大吧。 “您的菜好了。”没等多久僵尸就推着餐车来到唐知言的桌前,赤红的锅底放下去,偶尔还漂上来一两块腐肉,一道道菜被端了上来,“这些都是可食用的。” “好的。” “那您慢用。”服务员退了下去。 唐知言对着满桌的恐怖食材下了手,先后把裹尸布毛肚和无骨鹅掌下了锅。 不算翻车,入口脆嫩,咀嚼间炸出了汤汁,花椒的麻感适中,辣椒的香味裹着舌头被一起吞了下去,能尝出来很新鲜。 一点点把桌上的食物解决完,唐知言的胃彻底吃饱了,结完账从店铺里走出来,对于空城区的外号是美食城这一点,是彻底服气了。 已经凌晨1点了,他从系统面板里点开出行的分页,打算给自己打辆车,不然纯靠走的话得走半个小时了。 订单已下达,不久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白色盒子。 看来快递的内容不止是货物还有玩家们,唐知言从盒子侧边留出的门洞踏了进去,里面居然贴心的准备了坐椅。 唐知言坐了上去,似乎是检测到人已就位,白色的盒子缝隙闪过了白光,逐渐漂浮到空中,往3号街区的方向疾驰而去。 时间很短好像就过去几分钟,由白色方块组成的盒子慢慢分解退场,他已经站到了自己的公寓里,跟出去时一样,没有任何失重的感觉,里外仿佛被分割成两个空间。 客厅里零落着箱子,那是唐知言买的一些日用品,一一拆开,把公寓的柜子里塞的满满当当。 随即走进浴室,把自己也收拾好,一切结束后,才拿着毛巾擦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一个仰身躺倒在床上,在柔软的床垫里弹了两下。 外界的亮光被窗帘遮的严严实实,关上灯,意识坠入了黑暗,困意化作浪花一遍一遍的扑到他身上。 一夜无梦。 纯白的被子里探出了一只手,拉开床头的灯,昏暗的房间被暖光点亮,沙哑的呼气响起,床上的男人缓缓起身,打开系统面板看了眼时间。 得益于被强化的身体素质,一觉睡醒后的唐知言神清气爽,之前肌肉酸疼的地方也消失了。 睡衣松垮的挂在身上,他把昨天忘记放回的毛巾拿起,走进了卫生间。简单洗漱后,戴好眼镜,又换上简单的T恤和裤子,出门解决自己的早午饭。 可能因为临近中午,楼下的人意外的多了起来,唐知言走出楼道,看着堵在街上的人们。 围观群众喧闹的声音安静了下来,最中央刺耳的争吵声响了起来,原来不是出门吃饭的啊。 “他留下里的道具里有我的东西,你算什么?把东西还我。”年轻的少年板着脸,冲着面前的壮汉喊道。 “哈?他明明在副本里答应给我的,不然我干嘛帮他,系统都有记录!”壮汉调出了系统录屏。 “你有我就没有吗?他都死了,算什么数!”少年指着视频。 唐知言看事情发展还有的吵,挤出人群,去一旁的卷饼店买了份豪华款,然后回来和一旁围在一起说八卦的玩家们站在了一起。 他边吃边听着身边的解说。 “怎么还有争遗产的?” “上次那个不是被系统处罚了吗。” “系统只管动手的,吵吵嘴仗又没事。” “那个男生好眼熟啊。” “话说这人也是真能骗啊。” “确实,我也想学。” 唐知言咽下嘴里的饭,开口问道,“兄弟,怎么回事,能说说吗,我才来。” “啊,你是不是那个唐投壶!” “小点声小点声!”他一旁的同伴歉意的朝唐知言笑了笑。 “对的,我现在这么出名了吗?”唐知言点了点头,怎么到哪里都能被认出来。 “是啊是啊,你最后的推理很精彩的,好多公会都想挖你。”他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起来, 唐知言听着他的话惊讶的眨了眨眼。 一旁的同伴接着说道,“这个在副本死了的人,拿特殊副本的进入条件,骗了那个少年一个A级道具,又在普通副本里,骗了那个大汉当保镖。” “估计真的拿到特殊副本凭证了,不然也不会把这两个人都骗了一遍。” 唐知言仔细听着,一边打开面板定向搜索特殊副本,终于在一个很小众的帖子里面翻到了。 特殊副本属于正式副本,但是它是使用特殊道具,打开新故事线的正式副本,并且特殊副本所在的等级是不被计入爬塔等级的。 而且副本里掉落的所以道具,都可能是从特殊副本里遗失到了正式副本的,它们被称作[钥匙]。 而[钥匙]也分为两种,有些钥匙是完整的,可以强制开启副本,有些是不完整的,只能凭借运气,或者等待他人开启后,因为人数不够,随机进行补位。 所以,特殊副本的进入分为两个方式,一种是系统偶然分配进入,只要持有钥匙就能触发,一种是使用和特殊副本同源的完整钥匙主动开启。 特殊副本的难度很高,但奖励更高,只要通关,保底就为S级盒子,如果评价更高的话,获得一个S级道具不成问题。 道具卡之间就算是同级也是有区别的,特殊副本虽然难开,但收益高,在部分高玩面前很受推崇,他们也会花大价钱购买位置。 “难怪会吵这么凶啊。”唐知言咬了一口卷饼感叹道。 “可不是。” 争吵的声音像被戳破的气泡,人群中央的两个人情绪越发激烈了起来。 “其他的东西我不管,你得把我的道具还给我!”少年拽住了壮汉的领口,“当初我给他只是借用,不是送给他!” 壮汉掐住对方的胳膊,往旁边一扯,“自己被骗了就认栽,别在这里朝我叫!” 少年往下使劲一扯领口,转身抬脚往头部一踢,擦着脑袋的边被壮汉一把甩开,一个翻身落到了远处。 “哦豁,没戏看了。”话音刚落下,两个巨大的白色方块突然出现,将中央的打架的两个人框住,没入了地下。 没乐子可看的观众们四散而去。 第23章 空城区 唐知言和一起吃瓜的玩家们告别,点开系统面板撇了一眼时间,给自己打了辆白色方块的速递盒子。 顺便按照论坛上帖子的注意事项,把手里的垃圾放在了路边的花坛里,没过一会儿,盛放的花朵开始晃动,枝条蔓延出来,一口把袋子吞了下去。 玩家有时候也挺坏心眼的,这种事情就是死憋着不说,等着新人自己发现,这些看起来无害的绿植,其实是垃圾清洁工。 熟悉的交通工具很快出现在了眼前,他轻车路熟的坐在沙发里,百无聊赖的发着呆,等着一会去见识一下,排名第三的公会是什么样的。 方块滑动的声音响起,一号街区的景象在唐知言面前徐徐展开。 一排排白色建筑错落有致,整齐划一的科技感设计,像一些展览馆,很明显的告诉来者,这一片地都是同一个所属,玩家们也都穿着黑色的制服,戴着墨镜,在街区里行走。 唐知言从自己的专车里走了出来,不远处的街区路口,穿着黑西服的男人,一边热情地挥动手臂,一边朝着他跑了过来,让人不注意都难。 他停下脚步,等着安航跑到自己的面前。 “下午好啊,唐先生。”安航取下了自己的墨镜,露出了一个憨笑 “你好。”唐知言点点头跟对方打了声招呼。 “请跟我来吧。”安航带着路的同时,指向了一栋略显破旧的楼,“以前的众契会是第一任会长和他的兄弟们建立的,最开始只是个小房子,后来讲义气的名声越来越大,吸引了很多人。” “也就逐渐变成了这一栋栋的建筑。”他很自豪地说着,“在众契会,唯一的要求就是团结。” “很了不得的理念。”尤其是能一直坚持到现在。 “中间也有过动荡期,不过我们的萧会长力排众议,成功的让大家安定了下来。” 唐知言跟在对方身后,行走于那一栋栋建筑间隔出的绿色角落。与大楼上展露出的利落线条不同,它们是以园林为主题,在冰冷的科技里充作缓冲带的公园。 安航踏上台阶,眼前红光闪过,巨大玻璃构成的移门徐徐展开。 “欢迎回家。” “这是我们的感应系统,有点像扫码识别,以免放无关人员进来。”安航回过头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欢迎来到众契会。” 广阔的大厅真的让唐知言以为回到了现实中的公司,沿路经过的人们都会冲着安航热情的打招呼,不知道是公会的特色,还是这个人的人缘比较好。 还是坐上了熟悉的方块电梯,唐知言跟着安航来到了顶层,这里的氛围很安静,连一路话唠的安航都沉默了。 木质的大门打开,老板椅上坐着一位很漂亮的女性,她两手交叉托着下巴,赤红的卷发搭在一边,漆黑的双眼看着朝门口的地方看去。 等到了想要等的人,她站起身微笑着,“你好,很荣幸你同意了邀请。” 安航走到会客的沙发旁,向两人示意,“请到这来吧,想要喝什么吗?” 长靴轻敲着大理石的地面,她走了过来,率先坐到了沙发上,“麻烦,一杯红茶。” “一杯冰水,谢谢。”唐知言也走了过去,身体陷入柔软的皮质沙发里,看见八卦眼镜给她的评价,(理想家)。 “好的。”安航转身,贴心的将门带上了。 “我是萧砚绯,众契会的会长。” “唐知言,会长找我是有什么事。”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应该有所察觉。”萧砚绯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副本正在经历系统更新。” “更新?” “这只是一种猜测。”她停顿了一下继续开口道,“副本难度正在一点点上升,从【惊梦剧场】开始,陆陆续续有一些E级的副本登到了7层以上,塔在升高。” 咚咚!敲击木门的声音响起。 “进来。”她提起音量喊道。 安航拖着托盘走了进来,往茶几上放了茶和冰水,又端出了一碟点心,“有需要再喊我。” 沉默的氛围蔓延,咔哒一声,门又被关上了。 萧砚绯捏起了一块抹茶味的叶子点心,“尝一尝,很好吃的,这是我们众契会的特色,外面可尝不到。”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唐知言也跟着拿起一块兔子样式的糕点,“这些应该属于机密吧。” “这个啊。”萧砚绯端起了手中的茶杯,“一方面是为了赔罪,一方面想拉你入伙。” 他疑惑的抬头看着面前这位优雅的女性,“赔罪?” “豪学生,你的上一次副本队友。”她轻轻吹拂着茶汤上的热气,“她是众契会的人,年纪轻没吃过教训,我虽然护着她,但她那种行事作风,迟早被内部举报。” “举报?”人死了为何要赔罪,更何况有什么罪,唐知言想起了系统说的极少数道具,“她没有死?” “没有死,但也不算活着,不然我直接把她拖过来,当面给你赔罪了。” 她拿起茶匙在杯中搅拌着,“安航应该跟你提起过,众契会的宗旨是团结,但内部其实早已腐朽不堪,许多人拿着表面的光伟正做文章,暗地里互相举报攻讦。” “你们内部的事情关我外人什么事情,而且我跟豪学生也没有多大仇怨。”唐知言回想起在帐篷里倒下的女孩,谁坑谁还不一定呢。 “你能这么认为是再好不过了。”萧砚绯叹了口气,“我是没想到,因为一个摧毁副本的方法,她会拖所有人下水,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唐知言听到这句话,默默的端起冰水喝了一口,原来说的是这件事。 “这个事情在42层以下是个秘密,但快要登顶的那一批玩家,都或多或少的知道了。”她垂下了自己的眸子,“想必你也知道,在最低级的E级副本里,出现这种线索是多么离奇的事情。” 每七层划分一个级别,42级是S级副本的顶端,却是晋升副本的开始,没人知道塔顶是多少层,那些许了愿出来的玩家们也闭口不谈。 论坛上的猜测众说纷纭,有说43层是顶楼的,也有说49层的,还有说50凑个整的。 唐知言想着自己在论坛里看见的级别划分,打断了对方浮于表面的忧虑,“你是想说参加【惊梦剧场】的玩家们,都触及到了42层以上的秘密吗?” “当然不是,不过秘密这种东西,也要用得上才行。”萧砚绯被拆穿也不恼怒,弯了弯眼睛看着面前端着水杯的人,“我只是分享一下情报,顺便邀请你加入众契会,既能得到前人的指导,又可以放心的进入副本,不是挺好的吗。” “你可以查一下,我们的组队通关概率在83%。”骨碟上的茶点又被拿走了一块。 “你是个好苗子,豪云栖对你的观感也很好,你们俩组队我会很放心。虽然公会里有着腐朽,但我正在一一剔除,这需要新鲜的血液,正如她,还有你。” 她边说边推过来一张道具卡,“这是一点诚意。” “就因为我在上个副本里的所作所为。”唐知言的背抵住沙发,盯着面前她手里那张紫色的道具卡,A级,真舍得下血本。 “你的线索梳理很厉害,也很幸运,第一次就能无伤通关实际上的C级副本。”萧砚绯将放在桌子上的手收了回来,“你已经是块闪闪发光的钻石了,可不要妄自菲薄,我为了抢第一个邀请你的名额,可是争破了头。” 唐知言看着对面的红发女人思索着,从第一天走在路上被人认出来,就感到了奇怪了,原本他还以为是玩家们的风气比较好,或者是系统对玩家们互相伤害的界定比较严。 现在看来跟自己接触的人里,有一部分是众契会的人,比如在烧烤摊前排队的那两个人,又或者是今早说八卦的那些人。 “你暗地里安排人跟踪我?” “怎么能叫跟踪呢,这也算是保护吧。”萧砚绯轻笑着,“虽然系统禁止玩家互相伤害,但膈应人的方式也有很多,如果你愿意,那些人就是你的直属部下。” “你很急迫。”唐知言看着水杯里滚落的冰块,“我暂时没有加入公会的打算,也不想被人当枪使。” 她沉默了一下,用手轻轻抚摸自己耳边滑落的发丝,“你误会了,我并不想把你当做棋子,如果你跟他们多呆一阵子,你会喜欢这里的。”他们是一群真挚的傻子,想要拖着疯子想要逃离这个游戏而已。 “无论怎么样,我的诚意是不会收回的,众契会永远欢迎你。”萧砚绯将散落的头发挽到耳后,“有些事情涉及公会内部的**,我无法言说,如果你加入,可以如实告知,清相信我没有恶意。” 她又把桌子上的道具卡往唐知言面前推了推,“无论加不加入,这张道具卡都属于你了。” 桌上的道具卡忽然碎裂开来,化作了一团紫色碎片,往唐知言的系统背包里面挤。 唐知言惊讶的站起身,怎么还带强制接受的,他连忙把背包里的道具卡掏出来,想要还给对方。 萧砚绯摇了摇头,走到了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徽章。 “这是众契会的徽章,如果你在副本里遇到了带着这些徽章的人,把徽章出示给他们,他们会帮你的。” 唐知言的头皮都要发麻了,见一面给这么多好处,真的不是要把他绑了卖了吗,“这些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萧砚绯笑了一下,“那这样,这些东西就当借你的,等到你登上了塔顶,再还给我。” 气氛僵持在这里,过了许久。 他终于伸手将东西接了过来,看着系统背包里,两个道具后面租借中的标注,“我不一定能成功登上塔顶,这个几率很小。” “但不是没有可能,不是吗?”萧砚绯笑着和唐知言告别,转身走向门口,轻轻推开木门,“之后我还有事情要忙,就不送了。” 安航适时走了过来,接过了门把手,墨镜后的眼睛真诚的望着唐知言,“聊的还好吗,唐先生。” “挺好的。”顶着安航的目光,他僵硬的笑了一下,转头和萧砚绯告别,“再见。” “再见。”厚重的木门再度关上。 唐知言跟着安航走到了楼下,一路上听着他对会长的夸奖,一边翻着论坛,没有一个帖子对众契会有意见,满论坛的好评和大方,跟水军刷的评论一样。 不过,他看着背包里的紫色道具卡,确实很大方啊。 萧砚绯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低下头看着刚刚离开的那两个人。 又一个穿着黑色职业装的男人敲敲门。 “进来。” 他走了进来,向前递出了一个文件夹,“会长,送出去一个A级是不是太大手笔了。” “大手笔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个了。”萧砚绯接过文件,打开看了看。 “已经给卜大人看过了,这个的几率比较小。” 她将文件递了回去,“没关系,尽量安排在后天吧。” “好的。”黑衣男人恭敬的点了点头,又犹豫的说道,“最近投资的人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办公室的气氛忽然凝重了起来,男子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连忙道歉,匆匆退出了房间。 “着急吗……”萧砚绯呆在空旷的房间内喃喃自语,看着自己已经通过的39层的副本,她的时间不多了。 在众契会稳定下来,新的继任人站稳脚跟之前,她不能进入九死一生的晋升副本,她必须待在【空城区】内,把下面那堆想搞事的人处理掉。 萧砚绯要赌,她用自己的技能,契约下一个又一个人的人,以一份投资来换取回报,输了充其量只是一个道具卡,赢了就是一个个的条件,人情和回报。 只要卜晏的可能性计算没有问题,她就可以用数量来堆质量,迅速地找到能登上塔顶的那个,把这条船死死的绑在对方身上。 走廊的喧闹声突然响起。 “池禾回来了!” “快通知会长!” 纯白的方块在设置好的降落点悬浮,一个成年男性跳了下来,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洗刷过几遍,他的手紧紧地攥着一块破布,疲惫的目光里只剩下一种麻木的坚持,不顾一旁的伙伴的慰问,他开口,“我要见萧砚绯。” 会议室的屏蔽仪已经开启,池禾沉默地陷在椅子里,像一滩被抽走心神的烂泥,窗外的光也驱不散室内的昏暗,只有眼下的青黑才能证明他不是雕塑。 萧砚绯推开大门,打开灯,看着这个曾经的队友,突然发觉对方眼角已经有了细纹,“怎么不开灯。” 他没有回头,盯着手里的那块破布,“晋升是死路,我们被骗了,一切的信息都是假的。” “我们总会找到真的。” “我没有重新开始的时间了。”他的喉头滚动了一下,仿佛被什么掐住了,“他们为了无用的消息死了。” “这是有意义的。” “那究竟要多少意义才能完成目标呢。” 萧砚绯陷入了沉默,因为这种事情她也不知道,可身为领导者的她不能不知道,“只要推翻系统就好。” 池禾慢慢抬头,用那双痛苦的双眼看着她,“我们成长的时候,系统也在成长,你告诉我,要如何推翻它,用无数的意义去堆吗!” 交握的手逐渐用力,萧砚绯扣紧指节,毫不避让地直视他,“我们无法避免不应当的牺牲,他们被尊敬着,也会被生者背负,在最后,我们会一起回家。” “最后?我已经送走了124个同伴了,还要继续吗。” 萧砚绯不忍地看着他的表情,站起身走出了会议室,只留下了一句话。“池禾,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下吧,新人那边我会接手的。” 伫立在房间内的男人仰起头,轻轻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另一边的唐知言走出众契会大楼,正准备回自己的小窝,就看见自己的系统面板弹出了一个小红点。 李执野邀请您组队。 第24章 空城区 怎么回事?今天来找自己的人怎么这么多。 唐知言打开系统面板同意了李执野的邀请,又发送了讯息,询问对方怎么突然申请组队。 [李执野:事发突然,有关特殊副本,有空的话到中央塔大街2号,第49街道,巢16号入口处,我在那等你。] 他皱着眉头看着特殊副本四个字,想到今天出门时遇到的那起时间,是个巧合吗,可是这也太巧了。 回了句好,唐知言通过系统打开方块运输,把目的地设置好,就站在原地等车了。 白色的方块很快就从建筑物里飘出,他快步走了进去,把自己塞到沙发里,打开背包查看着刚刚从众契会手里拿到的道具。 [租借中:蓄力一击×1(一次合格的攻击需要漫长的等待。)] 手指沿着侧边的边框划过,技能描述显现了出来。 [发动攻击时进行蓄力,蓄力时间为1min~10min,提升伤害10%~100%,每场副本使用次数:5/5次。] 很实用的技能卡,虽然伤害翻倍需要十分钟,但如果配合伤害高的道具,再加上一个副本5次的机会,基本上属于大杀器了,是一个很厉害的技能加成。 [租借中:众契会的徽章(三双交握着的手是契约的开始。)] 手指摩挲过浅白色的边框,这次却什么都没有出现,跟论坛上的攻略是一致的。 虽然唐知言翻找了许多帖子,但关于道具卡的说明却只有简简单单的两条。 一个是道具卡跟副本一样有等级区分,具体体现在边框的颜色身上,另一个就是划过整个右侧边框才会弹出技能说明,可技能说明完全随机。 就像他的道具卡里,只有两张卡有技能描述,游鱼的泡泡和无法停下的怀表。 游鱼的泡泡,根据精神值划分范围,强制性防御五分钟,一局游戏只能用一次。 无法停下的怀表,则是通过调整自己或者对方的思维速度,来干扰对方的时间感官,虽然无法干涉现实,但最大的比例是1s:10min,依旧是扣除相应精神值。 [此地点即将接近区域边界,请注意安全。]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纯白的方块展开,李执野已经站在外面等着了,唐知言还没来得及惊讶突然的提示,就连忙把道具卡塞到了背包,往他的方向走去。 “来的这么快。”李执野迎了上来,透过虚假的阳光看着从运输仓里出来的唐知言。 “离的不远,这里的交通工具也挺方便的。”唐知言回头拍拍大方块,却只是让飘散的白色碎屑从手中划过。 “那走吧。”李执野带着唐知言往七拐八拐的小巷子里钻。 唐知言本想开口询问,却想到了现在没有屏蔽器,只好沉默地跟在对方的身后。看着沿路越发破旧的建筑和满地的杂草,这里很偏。 他还以为【空城区】内部,都是像中央大街那样,看着崭新而繁华呢,没想到也有这种区域,像已经被废弃的破旧末日。 除了在其中穿行的两人,这里还有会有其他玩家来往,唐知言抬起头看着破旧的居民楼里的生活痕迹,空荡荡的阳台上还挂了跟绳子充当晾衣架。 明明他查地图的时候,上面根本没有显示出这里的区域,印象里论坛的帖子也没有提及这里。 过了一会,李执野带着他穿过一片半人高的野草堆,拉开破旧的栅栏大门,停在了一栋三层高的破旧大楼前,看着以前像研究所。 他抬头向上看去,一个短发**头的女生正撑着窗沿,大半个身体都挂在半空,她扬起了灿烂的笑脸,摆开了手臂向自己打招呼。 迟疑了一会,唐知言还是抬起手招了招用作回应,没想到后面女孩后面突然出现了一个男性,把她直接拽了下来。 这确实把他吓了一跳,唐知言下意识的看向李执野。 “没事,他们俩平常就这样。” 李执野安慰地点了点头,拉开了楼下的铁门,带着唐知言走进了这栋废弃研究所。 “整栋楼都配有屏蔽器,可以说话了。” 唐知言有点好奇的问着,“都是那家咖啡店老板做的?” 李执野听到这话,语气都带着笑意,“对的,是他做的,靠这个对方就赚的盆满钵满了。” “好实用。” 上了二楼,有两个人在这边等着,是他刚刚在窗台上看见的那些人。 黑色**头女孩率先走上来,身上朋克风的配饰叮叮当当的响着,“你好,我叫陆栗朵,你可以喊我栗子。” “我叫周悬。”穿着黑衬衫的卷毛男人颓废的朝唐知言点了点头。 “唐知言。”他回应着两人的自我介绍,看着八卦眼镜给的评价,一个是(影子猎人),另一个是(电子幽灵)。 一旁等待认人环节结束的李执野,已经推开了会议室的门,“进来说吧。” 四个人陆续走进了房间。 暖白色的灯光照在墨绿色的墙面上,深色胡桃木的圆桌摆在正中央,墙边摆放着几个边柜,走进会议室的几人各自找了位置,唐知言跟这李执野坐到了他的旁边。 另一边的陆栗多百无聊赖的玩着手上配饰,所有人都坐下了,但还有一个位置空着。 “要等几分钟,还少一个人。”李执野微微侧过头,对着唐知言说道 ,“事情的起因也是他拿到了特殊副本的钥匙,本来不想把你拖累进来的,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队友。” 陆栗朵竖起耳朵听着两人的话,悄悄转头跟周悬八卦。 “他回来就收了好多道具卡,挑挑拣拣半天,第二天高高兴兴出门,又灰溜溜地回来了。我还以为黄了呢,这不都带回来了,还找说不想拖累~噫。” 周悬听着这个发言被呛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陆栗朵!你小点声!” 唐知言眼神飘忽地想无视钻进耳朵里的声音,瞟了一眼李执野板着的脸,又对比了一下他的耳朵,嗯……确实有点红了。 “咳咳,你知道我在调查无限游戏的问题,本来就被系统盯上了。”李执野尽量无视周遭的视线,“那天见面的时候想邀请你组队,但是我本身是用特殊手段把层级降下来的,又怕连累你。” 陆栗朵把手抬起来,勉强意思意思挡了一下自己的嘴,又转头朝着周悬说,“他以前……额……有这么……”她停顿了一会,犹豫地念出了两个字,“和蔼?” 周悬连忙捂住了她的嘴,朝着两人挤出了个僵硬的笑,“孩子小……孩子小……是我教育有问题,见谅哈,见谅。” 被捂住嘴的少女不服气的挣扎着,突然蹦了起来,周悬的手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我知道了!应该叫温柔,这家伙绝对有点……” 李执野的青筋都快忍不住了,“陆栗朵,你把周悬的手弄折了。” “啊,抱歉抱歉!”站起来的陆栗朵连忙低头,拖起半死不活趴在桌子上的周悬,摸了摸对方的手腕, “还好还好,只是脱臼。”说完,她一个用力,虎口抵住对方桡骨的凸起处,往前一推。 清脆的咔哒声响起,周悬的痛呼声被一根塞进嘴里的棒棒糖压下。 陆栗朵有点歉意的看着他,"抱歉,有点太新奇了,我忘了控制力道。" 周悬有气无力的含着糖说,“下次注意。” “让你看笑话了。”李执野捂住额头看向了唐知言,第一次感觉到了头疼。 唐知言看着面前打闹的两人,嘴角不自觉的上扬,“没事,挺热闹的。”是他没有经历过的友情。 小时候父母因为工作原因经常搬家,他跟朋友们的联系也随着距离消失,渐渐的也交不到朋友了。后来长大了自己进入社会,在忙碌的生活缝隙里也是交到了几个朋友,但总归也没有幼年的那种友情了。 李执野愣住了,他看着对方温柔笑着的表情,和镜片玻璃下闪着光的眼睛,完全挪不开自己的视线。 “吱呀。” 一个穿着连帽衫的青年推开了一道缝隙,看着房间里闹哄哄的景象。 “你们……在玩什么游戏吗?”他边说边用脚抵住了快关上的门,侧身拎着一大袋东西进来了。 袋子被放在了桌子上,里面的零食饮料滑了出来。 “迟到的赔礼,给你们带了点夜宵。” 他转头看着陌生的面孔,“你好,我叫俞染,你就是野哥说的推理很好的人吧。” 唐知言没空去谦虚了,好熟悉,他看着面前这个带着兜帽的人,感觉在哪里见过。又看了眼八卦眼镜给予的评价,(重磅登场)。 他想起来了,是今天出门时看见的那场吵架,这个看着安安静静的青年,是那个跟壮汉打架的小伙。 “你好,我是唐知言,你今天中午是在3号大街的第27街道吗?” 俞染撑开袋子的手停顿了一下,“你看见了啊,那个是我。” 唐知言在心里感叹着,反差好大,中午看他的时候感觉嘴人特别厉害,现在完全变成高冷青年了。 “别客气。”俞染直接把袋子一翻,把东西零食倒在了桌子上。 拿起滑落到自己面前的小鱼干,唐知言撕开包装袋想着,这倒是能看出来大大咧咧的性子了。 “好了,人都到齐了。”李执野终于回过神,敲了敲桌面,“边吃边说事情吧。” 俞染坐到了空位上,把特殊副本的钥匙放在桌子上,“系统把钥匙分我了,那个大块头是趁着对方在副本里没死透,把东西骗走的。” “系统也就这点公正了。”陆栗朵看着那个桌子上赤红色的蜡烛,“这个颜色好像血。” 李执野开口说道,“周悬查了资料,大概率是B级副本【闫家古镇】的钥匙。” 周悬接着继续说道,“这个副本很出名,在B级副本里算难度高的,任务是参加闫家的婚礼或者存活至第七天。” “可玩家的死相一个比一个凄惨,活到第七天的人屈指可数,成功参加婚礼的玩家也寥寥无几,录像记录很少。” 唐知言听着对面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已经没空管那些了。他看着桌子上的蜡烛,又看了看背包里的红色道具卡,觉得自己真的被做局了,深吸一口气,认命的拿了出来。 “这个蜡烛我好像也有一个。” 室内的光亮被温暖的烛火覆盖,李执野他们的讨论声停下,大家沉默的偏头看向桌面上燃烧着的蜡烛。 “不是吧,这么巧?”陆栗朵看着桌子上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东西,它们区别只是一个燃烧着,一个还未被点燃。 蜡油慢慢的融化。 “能熄灭吗?不行先收起来。”周悬站起身,从边柜里拿起一份纸质资料过来,“现在就别浪费了。” 唐知言原本是打算过来听听的,要不要加入的,得看副本合不合适,结果现在这个队伍不组也不行了,“事已至此,先开会吧。” 他听着周悬的分析默默的记下。 在之前的游戏实况里,这个蜡烛的作用是防止夜晚被怪物侵蚀,但蜡烛燃烧完,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会陷入一种类似精神失常的状态,不清楚具体情况,但推测是延迟代价的作用。 带着钥匙进入的肯定和普通进入的情况有差别,根据其他特殊副本的推导,主线任务是不会存在变动的,但是线索,事件的发生,可能就和普通的情况完全不同了。 【闫家古镇】的背景在一个闭塞贫瘠的村庄里,这里的居民为了依附仙家,举家搬迁在山中隐居,一开始的生活多是自给自足,但穷苦的村民仍然坚持日日上供。 这份诚心感动了上仙,仙人降下恩泽,闫家村慢慢的从村庄发展成了城镇。 可没过几年,山中异象迭生,自此以后,仙人再未出现。古镇的居民们充当着守山人,秉持着不外嫁的传统,一代一代的留在这里,剩到最后也只留下几户人家。 闫家人苦苦坚守着,等到山中也再也没了动静,等到家中的幺儿也到了婚嫁的年纪。 无奈只好放弃守山人的身份,准备给将要新婚的娘子办一场盛大的喜宴,连过路的客人都能来凑凑喜气。 宴会过后,闫家人也要放弃镇子,搬回原来的村庄了。 根据现存的游戏实况录像,周悬他们已经把大致的故事线捋了出来。 仙人其实是修炼邪功的恶人,闫家人也是谋求邪术和财宝才投奔到他的名下,凭借那人指缝里漏出来东西逐渐发展。 可他们并不知道,恶仙是为了练蛊才将好处给出去,他将古镇变成了试炼场,地位高的人剥削地位低的人,一层层剥削下去,怨气也越来越多。 恶念越多,他的修炼才能更快,可镇子上的人很快被折腾没了,这样他怎么增进功力。 所以,他用长生的法子蛊惑镇长,让镇长将蛊毒带回山下。而这场婚宴就是仪式,玩家们身为过路人参加这场婚宴,而且要在婚宴的最后破坏这个仪式。 周悬点了点题,“重点是找到这个蛊毒在哪。” “特殊副本的故事上可能会变动,但总体大方向是不变的。”俞染拿起了一袋零食。 唐知言想着,这就是实况直播间的用处吗,整个故事线在进入前就被推了出来了,比起自己在第一场副本里的艰难推理轻松多了。 不过,也要注意不能先入为主,以免被带进坑里,毕竟大家要进入的是特殊副本。 李执野看了眼时间,凌晨2点16了,转头询问身边的人,“你还剩多少时间要进入副本?” 唐知言看了一眼自己的副本倒计时,“13个小时。” “今天聊的也差不多了,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一下,补个状态。”他算着时间,“下午1点我们集合,可以吗?” “可以。”唐知言点了点头,今天确实忙了一天,他感觉自己副本内外真的是一样的忙,唯一的区别就是没有生命危险。 “怎么不在这住。”陆栗朵嚼着软糖看着他们,“多的是空房间。”说完转身就跑,都没等旁边的人上来捂嘴。 “下次吧。”唐知言看着李执野紧紧抿住的嘴唇,微微发笑。 “好,我送你。”扭开大门的手微微用力。 第25章 空城区+闫家古镇 白色的大门打开。 唐知言走进房间,把自己的身体摔在了床上,想不通这几天怎么会这么忙,明明只是个新人。 自进入游戏里他就被裹挟着,无论是众契会的邀请,还是李执野的组队,他好像被架在一条路上,迫切着催促着他快往前走。 脸埋进了枕头中,回想起回来的路上李执野说的话。 “希望你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真实。” 他抬起手按住了自己的胸膛,又微微往下,挪了大概三指的距离,那颗赤金色的球在这里,不知疲惫的烘暖着自己的心脏,背包里的那个,大概只是为了骗过系统。 房间里安静的都能听见呼吸声,唐知言把放在胸膛的手抬起,打开系统背包将[不爱说话的小木偶×1]取了出来。 没弄明白的道具卡就剩下这一个了,灰色的边框,E级道具卡,没有任何说明。 木质的小玩偶东歪西倒的躺在床铺上,唐知言用手指戳了戳,没有动静,就像是真的小木偶,那为什么还有一个不爱说话的前缀词条呢。 (朋友的好帮手,想要拜托他的话,先跟他做朋友吧。) 他看着那句系统评价,从床上坐起身,“你好,可以跟你做朋友吗?” 场面安静了下来,没有任何回应,木偶也没有动,唐知言丧气的躺了回去,之后再研究吧,还是补觉重要,时间可不多了。 “不……不要……朋友。” 唐知言听到微弱的声音愣了一下,侧过头看着爬起来的小木偶,小小的身体踩不稳软绵绵的被子又摔了回去。 他连忙伸手接了一下,好温暖,活过来了? 木头小人边扒住手指边念着,“不要……朋友。” “好的好的,不要朋友。”唐知言把木偶捧过来放在枕头边。 小木偶被噎着了一下,又沉默的不说话了。 气氛又沉默了下来,无论唐知言怎么说怎么动,它用那对纽扣做成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抱着手指不撒手。 “行吧行吧。” 唐知言看着小木偶别扭的样子,完全感觉不到恐怖,手指抬起,把它放到自己身侧,“一起睡吧。” 咔哒一声,灯被关上,仿佛整个世界都昏暗了下来,木偶看着一旁闭上眼的人类,慢慢的爬到了对方的胸膛上,听着心跳声蜷缩在那里。 躺在床铺上的人类,嘴角微微翘起,陷入了黑沉的夜里。 “……知……知……” 床头柜上钟表的数字一点点跳动着,窗帘的边缘漏着点点微光,心跳和呼吸声应和着,在繁忙的日子里多了一点宁静。 叮铃铃。 被子里伸出了一只手按住了闹钟,另一手迷迷糊糊的接住了跌落下来的小木偶,他感觉自己还没睡多久。 时间已经11点多了,低头看了看手里小人木头刻出的嘴巴,先随便点了份午饭,把它放在枕头上,走进了浴室。 热气蒸腾,唐知言拿着毛巾擦着头发,先从外送盒里拿出一盒小饼干,把包装扯开,放到了木偶的面前,“你能吃吗?” 又拎起自己的饭坐在沙发上快速解决掉。 等到他换好衣服,床上的木头小人依旧还和饼干做着斗争,他看着落在被子上的碎屑,点了一个智能打扫服务。 用手指戳了戳它的背,“好了,我们要出发了。” 人偶忽的变成了一张卡牌,唐知言拿起,看着卡面上躺着的木头人偶,沉默了一会,塞进了背包里。 “是福还是祸,总归躲不过。”他叹了口气,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纯白的运输盒子敬职敬责的把人送到了中央塔广场。 车已到站,唐知言直接从微微悬浮的平台上跳了下来,李执野和俞染已经在塔前等着了,他三步并做两步的跑了过去,感觉身体确实轻了些,是力量加点的原因吗。 “你们来的这么早。” 李执野点了点头,“习惯了。” “就你们两个人吗?”唐知言看着一旁带着兜帽的少年。 “对,周悬作为非战斗人员,一般是陆栗朵带他下副本。”李执野递过来一张道具卡,“人数越多难度越高,我们三个人正好。” “行。”唐知言低头看着接过来的道具卡,紫色的,“给我这个干什么?” “防身的。”李执野往塔的方向走去。 唐知言看着卡面上的巨石,一时间失去了语言,你管这个叫防身? [翻滚的石球×1(召唤一颗巨石,它将为你碾压一切。)] 自己进的是正版无限流世界吗,怎么感觉A级卡满大街都是,论坛上说的掉落概率低,到底是低到哪里去了。 “走了。”俞染开口喊了唐知言一声。 李执野已经站在塔的脚下回头看着他了。 检查了组队状态没有问题,俞染向前一步,把道具卡插入了白色方块的缝隙里。黑色的流光掠过,墙体仿佛泛起了涟漪,卡牌被吞没,方块移动,组成了拱门。 远处经过的玩家们停下了脚步,看往这个方向,又一个特殊副本打开了。 俞染率先迈步走了进去,被漆黑的水膜吞没。 李执野的眼神往了过来,唐知言感受到暗示,往前走去,用手指触碰着那冰凉的薄膜,闭上眼睛,穿过拱门。 阴冷的感觉拂过,他睁开眼睛。 闪烁的星空下,一个巨大的牌坊立在众人身前,赤红的朱漆反着光,昏黄的灯笼晃晃悠悠地高高挂着,正中央刻着两个漆黑到渗出血色的字,闫镇。 远处的街道灯火通明,好像在办什么夜市,路口处也站着些穿着软甲的守卫。 唐知言呼出了一口气,眼前的白雾模糊了他的镜片,李执野停在了他的身后。 他们是最先到达的,过了不久,玩家们陆续进入,三三两两的站在了一起,人终于全部到齐了。 [特殊副本即将开始,欢迎各位玩家参加【闫家古镇】 闫家小姐将要举办一场盛大的昏礼,可是新郎并非意中人,小姐郁郁寡欢,只能祈求过路的良人帮忙,可良人真的是良人吗? 本次副本人数为8人,副本难度为B级。 主线任务: 1、参加闫家举办的昏礼。 2、存活至第七天。 支线任务: 1、杀死闫家小姐。 2、完成仪式,献祭神蛊。 主线任务必须完成其中一项,失败则死亡。 支线任务可选择性接取,失败则扣除本场全部奖励的60%。] [游戏实况已开启。] [10分钟后开始游戏,请玩家做好准备。] 什么东西? 一旁的俞染明显的啧了一声。 唐知言暗暗皱了皱眉头,特殊副本的变动有这么多吗,主线任务确实跟普通的是一样的,可其他的东西,除了沾点名字上的边还有什么关联。 肩膀上传来力道,李执野上前,轻轻拍了一下,低声说,“没事。” 倒计时开始滚动,玩家们聚到了一起开始互相介绍。 首先说话的是一对长得几乎一样的姐妹。 “观星。”“观月。” 另外三名脸色突然变得凝重的成员也陆续开口。 一位温和的青年说道,“我叫林舟。” 旁边抱着胳膊的大汉粗着声音,“何洁晨。” “苏清。”安静等待着的女性点了点头。 唐知言扫过八卦眼镜给的一个个评价,没看出来什么问题。 只是在苏清的评价前停顿了一下,那上面写的是(扮猪吃老虎)。 等众人都介绍完,又各自抱团四散开来,没有组团配合解密的意思。 “那三个人也是一起的,都是组队通关,难度很高。”俞染沉默了一会开口说道。 “我们尽量抱团行动,落单有风险,鬼怪副本里物理伤害有限。”李执野冷静地安排道,“系统给我们安排的身份是过路人,这一点可以做点文章,比如丢失货物的商人。” 唐知言听着李执野的安排点了点头,“总之,先把线索过一边。” [00:00] [游戏开始] 在门口站岗的守卫们这才发现出现村庄外的一行人,连忙拎起手里的简陋长枪,喊着同伴一起走了过来。 “你们哪里来的?怎么大半夜在这!” 林舟走上前,扯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各位官爷,我们是过路的旅者,听说这镇子上有喜事,来蹭蹭喜气。”他边说,边向看着是守卫头子的人手里,塞了一把碎银。 唐知言不动声色的往那边看了一眼,也是个知道原本副本剧情的,看来都是有备而来。 那站岗的伙计摸了摸手里的东西,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笑的连牙都收不住了,重重的咳嗽两声,“原来这样啊,你看大晚上站着镇子外也不是个事,赶紧进来吧。” 又拿着枪指了指站在另一侧的两波人,“你们呢,又是什么情况?” 牵着手的两姐妹开口了,“我们是小姐请来说话的。” 抱着胳膊的大汉,诧异的看过去,脸上的表情仿佛就在说胆子真大。 守卫犹豫了一会,朝后头指了个人,“把这两位小姐带过去去闫府问问。” 俞染挑了挑眉,没想到这也行。 没等他继续拿枪尖指向下一波人,李执野向前一步开口说道,“我们是路过的商人,半夜不知遇到了什么野兽冲撞,和队伍走散了,想在镇子上呆几天,看看能不能和商队汇合。” 枪被收了回去,守卫犹疑的扫了扫唐知言几人,纠结了一下,“行吧,你们注意点,最近办喜事,别冲撞了贵人。” “当然。”李执野继续说着“等找到商队必有重谢。” “哎这个嘛,好说好说。”守卫谦虚的摆了摆手,“你们奔波过来估计手里没什么嚼用。” 他又提出末尾最后一个小门卫,“你,对,就你,带……额……客人们找个空房子暂住一下。” 俞染连忙挤出笑容,“谢谢大人了。” 守卫看着他的表情抖了一下,转过头冲着林舟他们说,“大晚上的,你们没事也别站在牌坊门口了,镇长看见影响不好。” “我们还得站岗,没空管你们。”仅仅剩下的两个守卫转过身,走出了浩浩荡荡的气势,其中一个人还抛着分到的银子,琢磨着一会去哪里喝酒。 留在原地的两队玩家们互相看了看,也没说话,林舟一行人直接往闹市走去。 小守卫拿着手里破旧的枪敲了敲地面,面色不情愿地说着,“你们跟我来吧。” 唐知言他们抬脚跟了上去。 漆黑的两个字闪过红光,“嗒”。 “怎么停下来了。”李执野侧头看着他。 “我好像听到了一点声音。”唐知言疑惑的皱着眉头。 前方的俞染回头说,“你的精神值很高啊。” 李执野看着他有点疑惑的神色补充着,“精神值越高越能察觉到异常。” 唐知言想着自己玩过的一些跑团游戏,原来这个东西类似灵感。一开始道具卡上面写着扣精神值,他还以为这个东西是蓝条,怎么论坛里没人说呢。 “不过,我没听清楚声音。”他摇了摇头,“好像只有哒的一声。” “没事,先留意着。”李执野侧过头看着他。 “你们干什么呢!快点走!”前面带路的小守卫脸色烦躁的催促着。 “来了来了。”俞染扬声应着。 三人踩过土路往前走,踏上了铺着青石板的阶梯,喧闹像潮水一般涌来。 商铺门前张灯结彩,彩色的布匹堆在摊子上,连细长的柳树枝条上都绑着缎带,昏黄的灯火顺着风摇曳着。 整条街上异常的繁华,刚出炉的热气飘在空中,挑着担子的货郎吆喝着叫卖,货物的影子都快把他压爬下了。 只是现在的天空上挂着的是月亮。 “那是什么?”走在前方的俞染指着前面那条蔓延到房檐的黑线。 李执野打开技能大概扫视了一圈,从面前巷子的路口处,一条黑线经过地面,又蔓延到墙壁上,应该翻过屋顶了,但是这个纹路有点奇怪。 唐知言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他们指的那条线,可烛火晃的人眼花缭乱,他看的不太清楚。 前面带路的守卫,看着在后面磨磨蹭蹭四处观赏的几个人,虽然不耐烦但还是略微得意的说着,“漂亮吧。” “是的,我们一路上经商,没见过晚上还这么繁华的市场。”李执野走上前去接住了话。 “那是,这可是我们镇子的特色。”小守卫终于拿正眼看着这些外来人,觉得他们顺眼了许多。 前方在打着聊天的名义奉承,俞染坠在后面带着唐知言偷偷挪到黑线旁边,“你来看,没有实体。”他的手直接摸了上去。 唐知言看着他大胆的行为,也将手覆了上去,确实没有实体,可是不对劲。 这地面上的砖大多都是工字形排列的,但是黑线压住的砖块缝隙是跟着线走的,砖也变成大小不一致的样子,就像是特地沿着黑线分割开来。 而且在墙壁上的两端,颜色有点细微的不同,右侧的灰一点旧一点,就像是在不同的时间段粉刷的。 他抬头,看着蔓延到屋顶的黑线,那里也是一样的吗。 李执野回头喊着二人,又跟守卫说道,“他们跟我出来跑商,见到这新奇的不得了,见谅。” 他拿着手里的枪皱了皱眉头,“快点吧,我还得回去站岗。” 眼看不能再拖延,后面的两人跨过这条黑线,穿过往来的行人朝李执野走去。 “嗒。” 唐知言突然回头往小吃摊的后方看去,刚刚他眼角的余光里,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直接消失了。 “怎么了?”俞染奇怪的看向身边的人,“发现什么了?” “回去说。”他也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总感觉,这条黑线像在阻拦些什么。 而且那个声音是穿过结界的声音吗,穿过牌匾的时候有,穿过黑线的时候也有。 小组重新汇合,他们跟着守卫走到巷子的尽头,又往城镇的角落走去,经过了一座拱桥以及又一条黑线后,终于到达了一个破旧的宅院。 “好了,这就是暂时安排给你们的院子。”他用手中的枪尖抵开吱呀作响的院门,“我先回去了。” 第26章 闫家古镇 腐朽的木门摇摇晃晃地半开着,被风吹一下就吱呀作响,两侧堪堪一人高的院墙破破烂烂,缝隙里挣扎着些野草。 挥挥手送走守卫,众人推开快要倒下的大门,踩着铺了点碎石的土路走进了院子,正前方是个破了大洞的瓦房。 右侧搭了个茅草屋,里面堆着农具和发霉又潮湿的木材,后面还隔了个小单间,估计是茅房。 另一边的院墙边,有棵歪歪扭扭地枯树斜靠着,仿佛用力一推就能倒下,枝桠上挂着一条略显破旧的红布。 俞染走过去翻看布条,上面只剩下模模糊糊的平安两字,“字迹不清楚了,大概是求平安一类的。”他又抬手摸了摸枝干,“是桃树。” “用来镇邪?”唐知言嘟囔了一声。 推开的木门惊动了屋檐上缺了角的瓦片,灰尘落了下来,李执野拍拍自己的肩头,走进屋里查看情况。 唐知言跟在后面借着月光打量室内,灰白色的墙面坑坑洼洼,露出里面的泥土,角落上都是青黑色的霉迹。 旁边还摆着一些木制家具,最里侧放着一个床架,已经有点发白了,但整体还算完好,也没有蜘蛛网什么的。 他打开柜子看着里面完好的衣物和被褥,“居然还在。” “很久没住人了。”李执野伸手捻了捻桌子上的灰尘,看着简易灶台上放着的瓷碗,“东西都是齐全的。” “应该是什么意外事故。”俞染走了进来。 抖了抖被子,还算干净,唐知言辨认着衣物,又想了想放在茅草屋的农具,“我看那些农具,这里应该有梯田一类的。” “你懂好多。”俞染直接坐到了木架子上。 唐知言沉默了一会说道,“打工人是这样的,什么资料都得查点。” “唉,言哥你都工作了啊,看着好年轻。”俞染虚虚指着李执野,“你看,野哥看上去年轻,实际可不知道多少岁呢。” “啊?可能是我带眼镜的原因吧。”唐知言欲盖弥彰的扶了扶镜框,遮掩自己下意识往李执野那边看的冲动,“这样的吗。” 李执野被两人调侃了一下,犹豫得说着。“……没有吧。”他只是没有进入副本之前的记忆而已。 是的,他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进了无限副本,没有关于过往的任何记忆,这其实是他第三次降低自己的层级重新来过了。 曾经这个行为在论坛里被扯出来,讨论了很久,也流传过一阵子阴谋论。但随着同一批人死的死,没的没,中间也出了个成功登顶的,慢慢地也没什么人再提了。 三人在门背后的角落里找到扫帚,把房间大致收拾好,又把找出来的床褥铺到木架上。 “看来我们要挤一挤了。”唐知言看着单薄的木板,是标准的双人床规格,希望它能坚持住。 “没事,我睡觉不乱动。”俞染看着另外两个人,“趁着天黑没什么人,要不要出去搜一圈。” 李执野考虑了一下,“可以。” 唐知言看这两个人都同意了,自己也点了点头,落单是不可能落单的。 吱呀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门被轻轻推开,小队成员一个个从门缝中溜出。 “来中间。”李执野错了一个身位,让唐知言站在中间。 “走咯。”走在最前面的俞染拿出了一把短剑,扭了扭自己的手腕。 出了院门,他们直接右转,决定顺着土路,先把这片居民区摸索一遍,两侧一间间房屋间次坐落着,外表上跟他们的暂居地差不多,以免打扫惊蛇,三人只扒了围墙看了几眼。 一路上很安静,连柳树的枝条都不再晃动,他们大致数了数,大概有七八户人家。 “到尽头了。”俞染停在那黄土夯实的城墙前,犹豫了会,沿着边界往西面走去,又经过几间瓦房。 他突然止住了脚步,“那是水井吧。” 那口井坐落在一个简易的柴房旁,周围还特地铺了几块石砖,几人走近,能看见上面细碎的裂纹,地上还躺着破了个洞的打水桶。 “水井感觉必刷怪啊。”唐知言话音刚落。 四周的风突然呼啸,一串细长的黑影从井中窜了出来,直直冲向俞染,湿粘的触感捆住了他的手臂。 俞染的另一只手果断抓住那类似藤蔓的东西,黏腻的触感让他蹙眉,短剑被照出银光,他扭转手腕一个用力,把这东西割断。 突然,脚腕传来一股力道,身体中心被打乱,那东西拖着他往水井里拽,短剑捅进泥土发出刺耳的响声。 情况不对,唐知言赶紧上前,紧紧揽住俞染的半边臂膀,用力向后拉,两人的力道减缓了被拽进去的速度。 后方的李执野已经抽出了刀,迅速赶到,把他脚腕上捆着的东西砍断,拖着两人往后退去。 “什么东西。”恢复自由的俞染连忙起身,挥剑砍断想要再一次缠上来的细长黑影。 黑刃划过,又一截被砍了下来,“先脱离攻击区域。” 唐知言转头就往回跑,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完全打不过。 沙沙的声音在身后蔓延,一条条细长的怪物,像触手一样扭动,它们扫过粗糙的井壁,爬过干燥的泥土向三人冲去。 却只能不甘的在房屋边缘停下,扭曲的在里面翻涌着。 唐知言扶着城墙,摸了摸自己温热的心脏,是正常的起伏,抬眼看向远处,那些细长的藤蔓,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越发恶心。 李执野甩掉武器上的血迹,“砍下去的感觉不像植物。” “应该是生物一类的。”俞染擦着手上的粘液,河腥味混着血,熏的他脑袋直突突。 “先回去吧。”唐知言突然搭上了李执野的胳膊。 李执野刚想询问,却突然顿住了身体,浑身肌肉紧绷,侧过头往旁边院子的大门看去。 缝隙里一颗漆黑的眼珠转动着。 眼白里的血丝仿佛在蠕动,黑的幽深的瞳孔吞下了月光,它们像一个个死物,牢牢的嵌在门缝里。他握住刀的手微微攥紧,打开自己的技能环视一圈,每个院子里起码有一只。 “俞染,断后。” 一旁擦着手腕的少年停了下来,意识到了不对劲,直接拿着剑站到了唐知言身后。 快速整好队伍,李执野打头阵,众人默契的往回走。 脚步声响起,那些眼珠跟着三人缓慢地移动着,瞳孔中透着一些类人的审视,它们锁定着目标,一眨也不眨。 它们在看唐知言! 一股刺骨的阴冷在他身边萦绕着,唐知言是最先察觉到不对劲的,不是依靠平稳跳动的心脏,而是抬起头后那倒竖的汗毛,一种毛骨悚然的预感。 不是生命危险,而是一种不适的恶心感。 视线里滑过一颗颗眼睛,一路上每户人家的门缝都微微开着,一阵风吹过,被冷汗浸透的衣服贴在皮肤上。 唐知言目视李执野的后背,控制着自己的好奇心,不往两侧看去。 十几分钟的路程被缩短到几分钟,那些眼睛只是关注着,没有别的动作,斑驳的大门吱呀了一声又被关上,三人安全的回到了院子里。最后进来的俞染反手把门栓抵住,聊胜于无了。 众人没再逗留,快速的回到房间里。 这就是B级副本的难度吗,开局就这么多线索,唐知言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才敢动动紧绷的身体。 李执野看着撒下月光的房顶,“休息一会吧,明天再找东西把洞补上。” 俞染拿出一张清洁卡牌往身上一拍,“味道真难闻,本来还想省着用的。”又掏出两张递了出去。 “谢谢。”唐知言接了过来,他一身冷汗,这种道具真的很救急,“你没受伤吧。” “放心,没有。”他直接往床上一坐,“那点东西就仗着数量多而已。” 李执野也坐到了另一边,“我守夜,你们先睡。” “那我后半夜吧。”俞染带上兜帽靠在床边的墙上假寐。 唐知言看着中间被留出来的位置,虽然自己实力菜,但让直接他睡中间,这多尴尬啊。 他看看闭上眼睛的俞染,又看了看擦着刀的李执野,认命的躺在了中间,身体僵硬了半天,尽量忽视悬空的脚踝,终于放松了下来,沉入了梦乡。 李执野转头看了眼熟睡的人,放下的手中的刀,也躺了下来,相触的地方有暖意传归来,空气中灰尘漂浮着,在月光下仿佛闪着光。 另一边的尽头,本来应该闭着眼的人开了口,“能成功吗。” 他看着天空上闪烁的星星,“可以的。” 云朵像浓厚的墨汁覆盖天空,把微弱的月光也遮的一点也不漏,寂静就这样沉甸甸的压下来,风从洞口灌进房间,连呼吸声也听不见了。 唐知言是被闪耀的阳光刺醒的,他捂住眼睛皱着眉一个起身,抬眼看去,李执野站在简易灶台前用冰块化水。 “早安。”他看着坐起身体的人打了声招呼。 “嗯,早上好。”唐知言下意识点了点头,从背包里拿出眼镜带上。 李执野的视线划过道具卡变成的眼镜,把水端到桌子上,“俞染早上买的包子,过来吃吧。” 他下了床,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走到一旁洗漱,“你们起好早。” “早上听见公鸡的叫声,跑出去打了个猎。”俞染拎着放完血的野鸡走了进来,“这后头有座小山头。” “一只留着,另外几只拿去换钱了。”李执野把一小把铜币放在桌子上,“这是你的份。” 唐知言吐掉嘴里的水,惊讶的说到,“我也有吗?” “嗯,以备不时之需。” 一旁把东西放好的俞染看着两人,“一会得出去确认下地图,跟之前查到的相差太大,得重新确认一下。” “好。”收拾好的唐知言拿起包子往嘴里塞了一口,比起第一次进副本的饥饿感,第二次明显减少了一点。 一切准备妥当,三人走出了院门,昨晚瘆人的景象仿佛不存在过。不远处领居的大门敞开着,依稀可见妇人在挑着菜,一旁的男人拿着笤帚扫着落叶。 众人没再往右手边的岔道走,而是换了个方向,往入口处的牌坊走去,准备去市场看看线索,一路上异常空旷,一个人也没有,半道又看见了那第二条黑线,这事距离和拱桥还有一段路。 唐知言看着没入远方的线条,“要不要沿着黑线看一下?” 另外两个人点点头,意见统一,众人决定换个方向探索,先顺着眼前这条黑线走下去。 这条黑线,跟在繁华街区看见的那条直线,有着一样的特性。两侧区别很大,左侧青翠的草坪上还滴着露珠,可右边的就是黄沙一般的泥土了。 两边被黑线分隔开来,断开的很突兀,也因为这一路上没有什么建筑物,三人完整的跟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突然的转折。 面前突然出现一座红色的断桥,黑线漂浮在河面上,向对岸远去。 李执野在岸边蹲下,拿出道具卡变成的绳子,将其中一边抛了过去,就在碰到水面的一瞬间,好像被什么拽住一般,岸上盘着的麻绳快速地被抽走。 他当即立断将绳子割开,“别碰河水。” “只能绕路了。”俞染皱着眉头。 “这个桥跟昨天在集市经过的那个桥有点像。”唐知言指着东面的上游,“不过这座有点小了,往那边走走看呢。” “好,先走一圈吧。”李执野沿着着河流逆行。 没过多久,大家就看见河流的分岔口了,更让人惊喜的是,他们在河的对岸清望见了清晰的黑线。 唐知言看着对面一片影影绰绰的竹林深处,是一间间瓦房,而这条黑线则直直往河流的上游衍生出去。 众人隔着一条河,沿着黑线走着,没过多久,昨晚跨过的那坐桥出现了,黑线也没了踪迹。 “这两条线应该是同一条。”俞染凭借着自己良好的方向感指着东北方位的山,“我打猎的时候在山脚下也看见线了,如果没意外,这三条线围成了一个三角形。” 三角形?唐知言下意识的想着,跟图形有关吗? 每次自己经过线,都会出现“嗒”的一声,如果只是三角形,那入口牌坊处多出来的那条线算什么。 不止一个图形吗?他将猜测告诉了另外两人。 “本来也是去集市打探消息,正好去牌坊确认下。”李执野看着唐知言头疼的样子,“线索不多,捋不清很正常。” 俞染抬手挡住刺眼的太阳,“先去解决午饭吧,我饿了。” 一早上的奔波在此刻叫停,三人踏上了桥面,周围的人群开始变多了起来,但比起昨天晚上就不够看了。 他们商量着准备去找一家饭馆,逐步走到了虹桥的最高处,还没将目光投向白天也有一番景色的集市,众人最先看见的是位于西南方,那令人瞩目的佛像。 繁茂的竹林郁郁葱葱,白墙青瓦坐落在其中,唐知言他们的地势较高,能很清楚的看见正中央有着一座精美的寺庙,室外巨大的莲花台上供着一尊金灿灿的佛陀。 一条青绿色的溪流穿过寺庙,像是一段闪着波光的绸带围绕着佛陀,多么美好和安宁,心里再也想不起其他,青烟寥寥升起,他也好想去上一柱香啊。 “扑通。”唐知言突然回过神晃了晃脑子,连忙看向身边两个同伴。 李执野的青筋已经爆起,他僵硬地控制住自己的视线,转移到别处,俞染则像是被蛊惑了一眼,一点点的往桥边走去。 唐知言连忙低着头走上去,拦着俞言的腰,拽着李执野的手赶紧往桥下走去。 幸好被迷惑的时候,这两人对外界没什么感觉,不会对自己动手,不然唐知言真的怀疑,能不能安全地把两人一起带走。 直到把他们店铺挡住了视线,他们才恢复了正常。 俞染回过神,脸色难看了起来。 第27章 闫家古镇 三人停在绸缎店门口,稍作休整。 冷清的街突然热闹了起来,应该是到了饭点,许多小吃摊都冒着热气,沿街看去还有几家酒楼,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 “我精神值不算高。”俞染深吸一口气,下意识地转了转手腕,“这副本要是真的有控制,野哥你直接把我处理了。” 唐知言一脸震惊的看着他,好果断。 “只是让他失去行动能力而已。”李执野看着身边人的表情,就知道他大概误会了。 “这样,不过应该有别的解决方法。”唐知言从系统背包里掏出了两张道具卡[回复药水],“一人一瓶。” “精神药?”俞染看着道具卡,“这个很稀有啊。” 李执野把卡塞了回来,“很贵重,不能随便给人。” “没事啊,你不是也送了道具给我吗。”他没想到这个灰色卡的掉率这么低,但给都给了,唐知言用力把卡往他们俩手里塞,“好了,收着吧。”就当是拿他俩当替死鬼的补偿了。 “先去解决午饭吧。”他拽着两个推辞的人往最近的食肆走去,“记得别往那边看了。” 俞染收好递给他的卡牌,认真的说着,“谢谢。” “……好。” 低沉的声音传到耳畔已经听不见什么了,唐知言回头看向他,“你刚刚说什么了吗?” “没说什么,走吧。”李执野放缓了眉眼。 他们背对着佛像,就近找了家店,锅里的汤冒着热气,风吹拂着店铺蒙口悬挂的布制招牌,临街找了个方桌,大家围坐下来,在店家的推荐下点了这里特色的汤饼。 等待的途中,唐知言观察着四周,街道的两边陆陆续续的停了些人,不像是排队,余光瞥向刚在招牌下站着的人,感觉又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不妙的预感还没结束,一阵热气袭来,店家把汤饼端上了桌,粗陶碗里清亮的鸡汤散发着香味,里面的汤饼细致地切成了柳叶状,被煮得微微透明。 他拿起筷子挑了挑,正准备尝尝味道,又看见从对面酒楼里走出来三个人,是拿银子贿赂守卫的那些玩家。 林舟一队的玩家们扫视了一圈,互相说着什么,突然,那个高大的壮汉用手指了指唐知言的方向,他们走了过去。 六个人挤在一个小小的摊子前,街边站着的人却越来越多。 何洁晨自来熟的坐在剩余的空位上,“你们怎么样?” 俞染看着他仗着体格优势挤了进来,嫌弃的把那放在桌子上当支撑的胳膊拍了下去。 他扑了个空,只好装作没事人一样坐在那,可谁都没有回应他。 唐知言吹了两口热气,一筷子面皮被送到嘴里,味道有点寡淡了,但和成的柳叶片却带着点韧性,分量足够价钱也不贵,总体来说还不错。 林舟看不过去开口了,“大家都是奔着特殊副本来的,做个线索交换吧。” “我们没什么线索可以换。”俞染盯着对方的领头人说着。 “你们晚上不是住在居民区吗?”何洁晨凑近了说道,“有没有遇见什么?” 李执野放下筷子把最后一口咽下,“遇见?你们受到袭击了?” “没有。”林舟把手按在了何洁晨的肩膀上,微微用力,原本还想着再试探点线索,现在直接泡汤,“我们没遇到,只是看见了。” 一旁安静的女性终于出声,“酒楼的夜晚很热闹,但不是所有人脚下都有影子。” 唐知言微微眯起眼睛,回想起昨晚在集市上看见的那些人,似乎晃眼的灯笼还在,他想起那个卖货郎,那堆货物的影子里,究竟有没有他。 面前的镜片被雾气笼罩,着三个玩家说的话可以信一半,具体的还得他们晚上再去实验,不过,明明是一个副本,两边遇见的事情看起来毫无关联啊。 而且,为什么要特指居民区,他往集市的西面岔道看去,看着那里错落的白墙青瓦,那些不算居民区吗? “我们遇见的不一样。”李执野把门缝里的眼睛告诉了他们,没提那口好像住着藤蔓怪物的井。 林舟听着这个消息面色有些奇怪,“他们不会主动攻击?” 俞染看着一旁面色不变的女性,直觉告诉他,这个队伍真正的带头人是她。 “你们是从哪知道居民区的夜晚不安全的?”唐知言低头擦了擦镜片上的水雾,不紧不慢的问着。 职场守则第三条,软柿子可不能当。 看来自己第一个副本确实幸运,起码没有遇见这些既想独贪线索,又因为事情的发展控制不住局面,所以只好盯上他们等着咬下一块肉的玩家。 “怎么不说了。”俞染盯着那个站在最后的女性,“知道这么多消息,还想着从我们这边拿好处。” 何洁晨突然一颤,突然觉得面前的这三个,意外的吓人。 唐知言把眼镜重新戴好,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了,街道两旁也站满了人,远处好像有铜锣敲打的铛铛声。 “只愿意分享这点线索的话,我们就不用谈了。”李执野没管变了脸色的苏清,他听见了声音,恐怕这里有问题,低头看向两人,“先走。” “扑通。” 心脏跳的并不算激烈,唐知言皱着眉头观察四周,看着桌子旁站着等待的人群,又扭头扫视了一圈,连店家都挤到跟前去看了,旁边的座位上空无一人,只剩下热乎乎的汤面。 耳边悠长的铛铛声,越发清晰,四周突然飘起了白雾。 唐知言指着街道旁站着的人群,“站到后头去,跟着这些百姓的反应学。” 众人也没空纠结线索了,他们连忙当起了围观群众,雾气越发浓重了,明明是在灿烂热烈的阳光下,却让阴冷爬满了全身。 铜锣的响声吵着脑子,一阵风把旗幡搅的乱舞,什么东西正式开始了,西边的巷子里先探出来两盏贴着赤红“囍”字的白灯笼,后面跟着一个个少年人拎着花篮,从里面拿出什么,沿街撒下。 轿子被抬了出来,轻薄的白纱好似流烟,裹在轿辇上,白雾像在托举散落下的绸缎,阳光拂过时,比起恐怖,唐知言最先想到的是神圣,就像之前看见的那尊佛像一样,只一瞬间的恍惚,他就回过了神。 下意识的伸手拽住了两侧的同伴,得到回应后才放下了心。 异常安静的氛围被打破,唢呐声热热闹闹的响起,素白的迎亲队伍庄重的从唐知言身前经过,轿子上流苏却随着伙夫的步子轻摇。 数不清的仆役穿着素色的衣服捧着赤红的匣子,也不知道这队伍到底有没有尽头。 少年抓着一把东西撒到了地上,街边的群众连忙趴着去捡,唐知言也连忙蹲下身,看着滚落到脚边的铜币,捡了起来,有点破旧,甚至还带点泥土。 他有点不适,感觉这些东西,新鲜的像刚从土里挖的,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前面撒着铜币的人,墨色的痕迹充斥了双眼。 “扑通!”心脏的跳动声震了一下,唐知言把视线拐了个弯又扫到地面上,“别看。” “啊啊!”不远处的何洁晨发出了一声哀嚎,又死死的咬紧牙关,只留下一声闷吭,他捂住留着血泪的眼睛站在那。 闹腾的景象突然被按了暂停,唐知言死死的低着头,看着那些人的脚尖都冲着发出声音的方向。 “你,是有什么不满意吗?”举着灯笼的仆役走了过来,苍白的眼睛死死盯着留着血泪的人。 “不是不是。”何洁晨抖着牙关,忍着眼眶里翻涌的疼痛,“我是被惊叹到了。” “哦?”那灯笼飘下来,接住了滴落的血,“看来你很喜欢我们的游行。” 脚下的一滩红色被扭曲的“囍”字贪婪的吸食着,举灯人将杆子递了过去,漆黑的瞳孔却看向一旁低着头的唐知言,“看看它吧,它很喜欢你。” 何洁晨已经抖了起来,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一点点的握住了细长的杆子,手上的血也顺着留下,“我看不见啊大人,我看不见。” 唐知言感觉自己的下巴被什么冰凉的东西托住,颈侧传来麻痒的触感,耳朵也被捂上听不见任何声音,巨大的力道温柔又强制的抬起他的头。 他看见在血泊里蠕动着的灯笼,看见举灯人素白的下摆,看见何洁晨颤抖的双手,他颤抖着闭上眼睛,可却被强迫睁开。 突然,脑袋上传来一股力道,是李执野,他温热的掌心按在了后颈,死死抵住了上抬的趋势。 拖着唐知言的东西被惹怒了,它们轻碾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道红痕,冲着后颈的手掌冲去。 他听不见声音,但他能感觉到顺着脊背留下的温热液体,那是血。 冰凉的怪物肆意游走在颤抖的身躯上,扫过眼角渗出的水汽,犹豫了许久,还是放弃了强硬的姿态。 巨大的力量骤然消失,周遭的声音也能听的清了。 “你看不见啊,那算了。”举灯人遗憾的回头,看了眼何洁晨的眼睛,拿回长杆将地上的灯笼挑起。 “仪式继续。” 唢呐声嘹亮地回荡在巷子口,铜锣清脆碰撞,人群恢复了沸腾喧嚣的样子。游行的队伍慢慢向庙宇走去,撒落的铜币沿着街边滚动,撞到了鞋边,转了两圈倒在了地上。 唐知言大口大口喘着气,眨了眨眼睛找了找自己的感知。 后颈上温热的手离开了,他下意识地转过身,看着那深可见骨的伤口,立刻从系统里掏出绷带,抬起对方的手臂,一圈一圈仔细的缠上去。 “很快就好了。”唐知言握住手臂说着。 “好,没事。”李执野咽下了想要脱口而出的话,低头看着包扎好的伤口,缠的很漂亮,他装作自然地垂下了自己的手,背到身后,怕没两秒伤口就消失了,不好解释。 俞染走了过来,看两人没什么大碍,稍微放下了心。 一旁的何洁晨已经跪到了血泊里,眼眶里赤红的液体淅淅沥沥的流下来,根本止不住,他的队友已经用了两张治疗道具了,毫无成效。 苏清把重新捂住眼睛的手扒开,“何洁晨!老实点!”狠了狠心,深处手指探进了对方的眼眶内,夹住了那团东西的一角往外扯。 “赫赫……”何洁晨被林丹压着,只能发出一点气音。 啪嗒,东西被完整的拿了出来,摔在了地上,那是一团已经被血浸透了的,用纸做的眼珠,粗糙,恶心,又是一种恐吓。 玩家身边的人群已经散开,雾气渐渐消失,温暖的阳光依旧照拂着众人,刚刚热闹的景象消失了,街上重新变得冷清。 早已远去的游行队伍里,举灯人晃了晃长杆,隐密的雀跃了一下,希望他喜欢自己的礼物。 何洁晨眼里的东西被取出后,道具终于可以正常使用,林舟搀扶着他起身,坐到小吃店的椅子上缓缓神。 唐知言沙哑的声音响起,“那些随行的东西好像是纸人。” 俞染诧异的看了过来,“你看到了吗,没事吧。” “没有看眼睛。”他想着那惨白的,薄薄一片的脖颈,“大概率是的。” 李执野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色,伸出没被包扎的那只手,搭上了对方的肩膀,略作一点安抚,“今天先……” 话还没说完,他转头看向突然走过来的店长,把唐知言护到身后。 面汤店的老板拎着一把扫帚,停在了那弹血泊面前,“哎呦喂,这个哪个不长眼的人搞的。” 那颗纸做的眼珠被店长扫来扫去,血渍被涂抹在了铺子的门口,“怎么还扫不干净。” 旁边坐在板凳上的何洁晨和林舟已经僵住了,可是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唐知言低头,看着顺着自己裤脚滴落的血迹。 “嗨,搞不掉咯。”老板丧气的拿扫把在地上乱划,眼睛一瞟,看着不远处的另一处血迹,“哎呀,怎么这里也有。” 李执野严严实实的把唐知言挡在身后,阻挡了店长想要冲过来的脚步。 “你怎么回事啊,怎么还不让人过去呢。” “我朋友不舒服。” 唐知言看着李执野背在身后的手召唤出了黑刃,不远处站着的俞染也掏出了武器死死盯着店长。 店长感受着两边杀意,只好悻悻地说,“可是他一直在滴血,你们朋友不舒服就带他去看病啊,我门口全是血,这怎么做生意。” “我们马上就走。”李执野轻轻握住唐知言的手,示意他走在自己侧边,俞染也抬布走了过来,防止死角有遗漏。 “唉,怎么这么着急。”店长堵住路装模作样的说着,“刚想问你们,我家的面好不好吃呢?” 李执野盯着店长毫不回避的样子,微微眯起眼,“还行。” “那……我们这新娘子的游街好不好看啊?” 一旁的俞染烦躁地看着老板,对方横着扫把挡在路中央,一副这路他堵定的样子,“你有完没完?” 唐知言探出了头,狐疑看着面前的老板,对方的视线一直跟着自己的手。灵光一闪,他握紧手指,感受掌心里坚硬的铜币,手臂晃了晃,对方的视线如影随形。 现在,有一个很好的经验包送上了门,“新娘子的游行是什么?” “这个啊……” “回答的好这个就给你。”唐知言扭了扭手腕。 “咳,是这边的习俗。”店长的眼神死死盯着那枚铜币,“出嫁的女儿都要进行游街,游六天,选的都是每天的正午,这会阳气正旺,若河佛也喜欢。” “若河佛?”那个金灿灿的佛像吧。 老板转了转眼珠,突然往前,恨不得穿过面前这个碍事的人类,却被李执野挡了回去。 “没事吧?”李执野侧过头看向唐知言,对方摇着头。 唐知言已经被吓麻了,还能怕这点小把戏吗,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光顾着使小动作,没反应过来。 偷袭失败的老板漏出了一个瘆人的笑容,“啊,这个啊,若河佛可是个大好人,要不是他,我们哪里有这么富裕呢,我们敬爱他啊。” “今天还没去上香呢,得快点去……得快点去。” 第28章 闫家古镇 面店的老板仿佛被蛊惑了,摇晃着身体往寺庙的方向走去,也不在意唐知言手里的铜币了。 俞染把倒在地上的扫帚踢到一侧,走到两人的身旁,“先走吧,不安全。” “等会。”唐知言蹲下声,把被自己踩到脚下的铜币捡起,和手里的碰撞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没想到啊。”俞染看着对方的举动,挑了挑眉。 犹豫了会,他还是拿起一枚塞到了他们吃面的陶碗下,“走吧。” 俞染奇怪地问着,“店长不是走了吗,又找不了我们麻烦,怎么不拿走。” “保险起见。”唐知言晃了晃手里的那枚硬币,“防止他兔子急了跳墙。” “先去给你换身衣服。”李执野跟在后面,看着被自己血液浸染的背部暗了暗眸子。 “啊?” 等回过神过来,唐知言已经被带到裁缝店。 “不是,我们有这个钱吗?”他避开给自己量尺寸的店员,扯住了一旁看布料的李执野。 “大概。”李执野的眼神有点飘忽。 唐知言深吸一口气,看向另一边,“俞染,你不拦一下的吗?” “可是你的衣服确实得换一下,我手里的清洁道具可不多了。”他犹豫地展开手里的布料小样,“你喜欢这种吗?” 能不能正经点,唐知言看着两人兴致盎然地挑着花色,默默的说了一句,“太贵了,而且把你们手里的碎花放下。” “钱没了可以再挣。”李执野拿起一块嫩绿色的暗纹样式,“这个比较清新。” “不,古装还是红衣比较帅。”俞染捧着暗红色的布料跑了过来,“这个没有碎花的。” 一旁看着两人越挑越贵的老板娘捂着嘴偷笑着。 店员放下拿着软尺的手,“好了。” 唐知言终于抽出手,各敲了他们俩的脑门一下,把本子上明显太过鲜艳的颜色划掉,改成便宜些的青黑色,又提起毛笔跟老板娘商量轻便的款式。 最终定了一套现有的成衣,修改一下当作劲装。 “定金。”李执野放了一把铜币,“一个时辰能改好吗?” 老板娘看着那些钱为难的说,“客官,这点可不够啊。” “钱不会少的。”他拿出了一块宝石放在桌上,“这个可以当作抵押。” “啊,居然还有这等琉璃。”她捧着宝石感叹着。 唐知言看着柜台上那熟悉的道具,开口说道,“没必要用这个抵。” “没事,俞染去换钱了。”李执野侧过头,垂眸看着唐知言乱糟糟的一身,“放心。” “啊?”他愣了一下回头往店门口看去,这才发现刚刚在那里站着的人不见了。 在屋内闹哄哄地商量衣服款式的时候,俞染就往外走了。 首先,他要去收点利息。 技能[标记],开启,他眼中的世界变成了灰色,远方只有一缕漂浮着的火焰透露着色彩。 “锁定何洁晨。”至于什么时候标记上的,当然是在餐桌上那会,小看人可是要吃教训的。 随着声音落下,原本细小的火焰烧的旺盛,空中也出现了细长的指引线,俞染跟着追了上去。 没过几分钟,就在巷子深处找到了他,还有他们。 “挺巧的啊。”俞染率先打了招呼,不懂声色的观察着四周,入目所见是看不到边界的围墙,不远处有个小门。 是个大宅子,这个地方能有这么大片的土地,是闫家没错了。他的目光扫过那扇只能容一人通过的木门,而这个,应该就是后门了。 推测结束,先干正事,他板着一张高冷脸,“你们之中,有个人可以提炼金属吧。” 林舟的瞳孔紧缩了一下。 俞染的嘴角轻轻翘起,被炸出来了,“我们来交易线索吧。” 比起他慢悠悠的语气,另一边的三个人倒显得很着急了,也没有过多拉扯。凭借居民区里有口诡异的井,他换到了一条消息以及一大块金银。 两方的时间都不多,俞染也没耗着,交易完就往回赶,手中用力,把那块特意隔应他的金银融合物捏碎,先用衣服下摆兜着。 路上的行人目瞪口呆,看着这个人衣衫不整,怀里还捧着反着光的银钱,有几个贪婪的人上前,想把人拦下来。 俞染直接抬腿将人踹倒在地,重心转换一个旋身,扫腿把想要从背后偷袭的人,轰到了隔壁摊子上。 又沉默的看了会怀里的东西,小心翼翼地一只手提起下摆,拿了一块金子扔过去,堵住店老板想要叫嚷的嘴。 “你也想被揍吗?”俞染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爽,看着堵自己路的最后一人。 闹市的戏剧结束了,堵着路的男人忙不择路的跑走,连他的同伴都没管,路过被拽了一把的路人直呼倒霉。 之后,往回走的路异常顺利,俞染快步走着,想着林舟跟他交换的消息。 这里的居民被分为上下等,这条街附近的居民被称为烛民,而在自己小队附近居住的居民叫饲民。 至于,林舟他们为什么这么着急,应该是刚刚那会,快到预计的会面时间了吧,这么早就接触到闫宅里的人,效率挺高啊。 俞染跨过门槛,嘴角上扬,“我回来了。” “这边都没什么麻布,好奇怪。”唐知言一边喝着店员准备的茶,一边和李执野聊着天,听到熟悉的声音抬起头来看了过去。 “你回来了……”这是什么情况,他看着对方怀里那一兜子的金银碎块,合着是去抢劫了吗,哪里来的这么多。 俞染走了进来,把钱堆在了台面上,让老板娘再给他们拿几个装钱的布袋。 “拿线索找林舟他们换的。”他看向同伴们,又把自己看到的东西和猜测告诉了他们。 唐知言听完后纠结了一会,“他们对这里很熟,是直奔这个副本的。” 俞染看着沉思的人,“副本的变动很大,之前的记录大多都是集中在闫家宅子内部,可能他们是想先去熟悉的领域找线索?” “他们直接冲着闫宅去,像是在找东西。”李执野轻轻摇了摇头,“能查到的我们都没漏,按理来说,他们跟我们知道的东西不会差太多。” “那么,就是谁把消息透露给他们了。”唐知言的眸色暗了暗,“一个能得知副本走向的人。” “预言?”俞染突然开口,“比较出名的有两个,众契会的卜晏,还有第一公会的维拉,不过,不出名的也有很多,这点好像推不出来人。” 唐知言没想到预言这种稀有的技能,在这里居然有很多。 “让他们先去探路吧。”李执野抱着胳膊站在一旁,“晚点说吧。” 过了一会,店员打开缝补室的门,捧着改好的衣服走了过来,打断了三人的谈话,“客人,改好了。” 唐知言跟着她的引导进了更衣室,把沾了血迹的衣服脱下,拿起衣物,研究着怎么穿上去。 往身上披的同时,还想着会不会是系统搞的鬼,可系统徇私应该比副本爆料的震撼更大,应该不能光明正大的做这种事情。 至于李执野他们,到底是主动,还是被动地得到副本的钥匙呢。不管怎么样,谁是鱼,谁是饵,现在还没下定论呢。 唐知言把腰带系好,推开门走了进去。 “啊,出来了。”俞染拎着几个荷包侧头看了过来,“这不是,完全不会穿吗……” 听到这话,唐知言往外走的步子顿了一下。 李执野已经走到他的身侧,自顾自地捏住了衣服的边角,帮他把突起来的褶皱捋平,拆开腰带重新打了一个结,“好了。” “麻烦你了。”唐知言有点尴尬的站着。 “走吧。”俞染看着妥帖束好的衣服,把他修长的身材完全衬托出来了,“意外的很帅气。” “时间也不早了,先去牌匾那里吧。”李执野走上前,隐晦地挡住了视线。 “好。”唐知言给跟在后面,边走边把宽广的袖子叔了起来。 整条街并不算长,有些店铺甚至没开门,显得有些过于冷清了,三人走了不到10分钟就到达了目的地。 唐知言踏下青石板台阶,看向被塞在角落的指示牌,“若河街。”那个金色的佛像也被店长称呼为若河佛。 廊桥下的那条溪流,应该就叫若河了。 众人站在牌匾下方,借着昏黄的日光,在泛黄的杂草里找到了黑线,顺着它往往外看,发现那黑色的线取巧一般,依附在两边柱子的外侧,最终在瓦檐上连成一条直线。 “太阴险了。”俞染感叹着。 距离镇子边界十米远的地方,已经变成了空洞的黑色,昨天他们站着的地方都消失了。 唐知言沿着黑线走到稍远的地方,看着不变的距离,“这条线,可能沿着镇子的边界走了一圈。” 李执野拿出了黑刃,用刀鞘在附近的地上,画出了目前假设的简易地图,“如果这条的黑线包裹了外圈,之前推算的三角形包裹了内圈,那么它们有什么作用,区域划分吗。” 蹲在地上的俞染看着地形,把印象里闫家大宅的位置标了出来。 离的有些远的唐知言也走了回来,低头看着那幅地图,“按理来说,内圈应该表示着重要的东西,可是闫家大宅却处于外圈,连那座寺庙也在外圈的区域。” “但中间的区域我们中午也走了一圈,除了那俩座桥,就只有黄土了,难不成那两座桥很重要?” 一个被命名为闫镇的地方,会把本家的宅子放到外圈吗,他不信。 普通副本的故事发生在那个大宅里,连另一个队伍上来就往里面挤,以现状来看,闫家一定重要因素,那么这个内外圈的分类一定缺少了关键线索。 仿佛在一瞬间,天空彻底暗了下来,街边的灯笼突然一个个亮了起来,夜市开始了。 李执野意识到情况不对,快速地用鞋底拂过泥地,将绘制的地图毁掉。 旁边持枪的巡逻守卫经过,看到这些在牌坊下蹲着的人,警惕地走了上来,“你们在干什么!” 俞染站起身迎了上去,“上差,我们在等商队呢。” “你们是昨天的那批人啊。”守卫觉得这些人真的讨嫌,“那也不能在这蹲着,去去,该去哪去哪!” “好的好的,我们这就走。”俞染低下头装作恭敬的样子,把胳膊往前伸,试图握住手感谢他。 守卫啪的一下把手打飞,心里越发恼怒,但看着他自知错误,乖觉地站在那里,皱了皱眉倒也没发作,拎着枪监督他们回去。 三个人老老实实站成了一排,被守卫盯着,走进了集市。 等背后的视线消失,李执野才开口,“痕迹都处理赶紧了。” 俞染不爽的甩甩手,回头看着[标记]视角下,红色火焰的深度,“守卫的实力大于老板,老板的实力大于那些民众。” 唐知言想着那个守卫的表情,“他的手都攥紧枪了,为什么不动手。” “我们的行为没有彻底满足触发机制。”李执野缓缓的说道。 “我们满地乱跑都不算触发机制,他们不动手只是驱赶人,让我们呆在该呆的位置上。”唐知言捏着下巴,“因为什么……因为他们视我们为民众吗?” “烛民和饲民?”俞染看着热闹起来的街,“按照我们居住的范围划分,这条街上应该是烛民,那我们应该算作饲民,这种一听就是不是人的称呼,居然也算在不能动手的范围?” 唐知言看着身旁经过的一名女子,火苗的晃动下,她没有一点影子,可是脸上的笑容很温柔,拿起摊子上的一枚发簪,往头上比了比。 来时路上关着的店面,全部都打开了,诡异而温馨。 “烛民,跟那个红蜡烛有关吧。”唐知言看着背包里的道具,犹豫了许久,还是放弃了,才刚到第二个晚上,他的蜡烛燃烧着,没有危险的情况下拿出来就是浪费。 一行人沿着若何街逛着,黑暗的夜色把远处金色的佛像遮掩的一干二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里算相对安全了。 这一次,他们特地留意了这些居民的脚下,仅仅是半条路的距离,一共有34个人没有影子,这说明整条街上将近有一半人都是“鬼”。 “鬼市?”俞染疑惑的呢喃着,“这人鬼混杂的情况?” “这些店家是知道顾客是鬼的,不如说是特地做鬼的生意。”唐知言抬起手划过几家白天没开的店,“中午那会,他们疯狂争抢散落在地上的铜币,我对比过,和普通的钱币长得一样。” 他拂过收好的铜币,“但如果硬要说区别,就是土腥气,我有个猜测,那些钱是刚被挖出来的钱,他们需要的应该是钱币上类似阴气的东西。” “那这里应该有坟堆。”李执野听着唐知言的猜测,“但他们也同意使用金银。” 唐知言往寺庙的地方看去,“供奉吧,具体就要问那个镀金身的若河佛了。” 那地方不用想,不是重大线索就是BOSS战,明摆着的答案。要不是诡异的佛像蛊惑能力太高,唐知言没什么把握能带他们全身而退,不然他们下午就应该去看一眼的。 他们又去上次看到黑线的地方仔细的检查了一下。 趁着没人注意,李执野翻到了屋檐上,“两侧有细微的不一样,比起划分区域又有点像切割。” “切割?”唐知言皱着眉头,轻抚过墙上相异的色块,“把东西切割开,又拼到一起?” 他转过头看着繁华的街道,又想了想河岸黑线两边完全不同的草坪,在口中默念着,“两块不一样的地面拼到了一起。” 唐知言突然转过头看向俞染,“你还记得在后山的哪里看到那条线吗?” “啊?”他回想了一下,“当然记得,现在过去吗?不过,晚上找路准确率会低很多。” “我有个猜测,黑线可能不止这几条,但我们没这么多时间去地毯式搜索。” 他又抬头看向李执野,“明天早上去山里找线索,既然黑线两端是不同的,那就可以通过不兼容的地方区分黑线在哪,所以我们得去地势最高的地方。” 俞染点点头,“行,交给我吧。” 第29章 闫家古镇 檐角的轻轻灯笼摇晃着,光晕在斑驳的墙面上晕成了一团团的小太阳,集市里热闹依旧,借着彩色绢丝的遮挡,三人小队很快商量好明天的安排。 玩家们继续沿着若何街走着,那些在街上逛着的,没有影子的鬼,也不知道有什么机制,整个夜晚都留在街上也太过危险,保险起见,大家还是要趁着夜色回到院子里。 没过多久,唐知言就走到了熟悉的地方,一个西北方的岔道,是中午闫家小姐的游街队伍,最开始出现的地方。 他的脚步停下,再挪着腿往右侧走个几步,就能脱离热闹的集市,踏入那深不可见的巷子里了。 “怎么了。”李执野走了回来,顺着唐知言的视线往店铺夹角的巷口里看去,那是一股阴森不适的感觉。 唐知言抬起手,指了指前方,“刚刚俞染画的位置,那里面应该是闫家吧。” 一旁的俞染听见自己的名字,也凑了过来,“是闫家,可是我们现在没什么理由进去,夜探的话太危险。” 李执野翻着背包里的道具,“找那个侍卫牵头,用谈生意的借口,混进闫家。” 俞染听后眼睛一亮,“如果普通副本里的蛊毒还存在,那他们一定需要人送出去,我们就可以去当这个筏子。” “可能性很大。”唐知言看着支线任务2里写的神蛊,扭头冲着李执野笑了一下,“你们真的很厉害。”起码他一时半会,是想不出怎么混进去的。 先将混入闫家的计划暂时放下,他们把黑暗抛弃在身后,走过巷口,顺着灯火通明的集市回程,在虹桥的不远处,熟悉的店门口,唐知言看到了面汤店的老板。 他早就发现了玩家一行人,急匆匆的走了过来,从兜里掏出一把铜币就想往唐知言手里塞,“小郎君啊,你可真是个好人,几碗面你就给我一枚新钱啊。” 李执野错身一步直接挡在了前面,老板想要近一步靠近的举动顿住了,只好停在了两人之外。 “这不是看老板你喜欢吗。”唐知言留意着店老板的话,虚伪地假笑着,“我们第一次来闫镇,要是老板能多说点什么特色就好了。” “这个啊,好说好说,我们这啊,就属若何寺最灵验了。”店老板往东面,那被夜色遮掩的佛像指了指,“只要诚心,去庙里请一尊红烛回来,一路人保证烛火不要熄灭,日日虔诚供奉,直到烛火燃尽,你的愿望就会实现。” “那我们有空就要去拜拜了。”唐知言附和的回答着,至于真的拜不拜,就两说了,不过,这下他们知道烛民的称呼怎么来的了。 “再来吃碗面吧,我请你们。”店老板热气的招呼着。 “不用了,天色太晚了,我们赶着回去休息。”李执野直接开口将话抵了回去。 店老板惋惜地低了低头,“那好吧,你们下次来吃,还请你们啊。” 经过好几轮的客套,玩家们终于摆脱了他,成功踏上了桥面。 “晚上的饭是给那些鬼吃的。”李执野瞟了一眼汤锅,“我看见他把铜币扔进锅里煮了。” 坐在街边,呼噜噜喝着汤的老板看见唐知言回头看着他,又扬起了笑容,朝他挥挥手。 唐知言把头转过来,想着那冒着热气的锅,又想想中午吃的味道不错的面片,还是有点泛恶心,那煮锅不会是通用的吧,他们洗了吗。 一旁的俞染啧了一声,“本来还以为这里的饭能吃呢。” 李执野犹豫了一会说,“应该也算能吃,就是有点脏。” “我真的要不好了,这些副本为什么这么爱折腾玩家的胃。”唐知言捂着肚子,终于明白为什么【空城区】里的美食这么多了,都是被迫的。 刹那间,唐知言眼角瞥见一抹红色的衣衫,很熟悉,这让他想到了第一天晚上,跨过黑线时的那个人影,一个忽然消失的人影。 他猛地转头,那人身着红衣,裹着面纱,一头乌发顺滑的披散在肩头上,身前捧着一盏灯,风轻轻吹拂过来,焰火微微晃动,是红烛。 端着灯盏的人似乎察觉到视线,轻轻转过头看向后方,鎏金的瞳孔与唐知言相望,面纱随着动作轻扬,脸庞的轮廓若隐若现。 “……知……知知……” 唐知言看见那双眼的时候,就陷入了一阵恍惚。 很美,仅仅是站在那里,就像一幅艳丽而朦胧的画,眉眼的形状明明很冷冽,能清晰的辨认出是属于男子的眉骨,可在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里,他却温柔的看着自己。 “唐知言!你怎么了!醒醒!” “言哥!醒醒!” 什么声音?他听着耳朵里嗡嗡的响声。 只能看见眼前的人轻轻把面纱摘下,下颌线清晰地画出了脸庞的轮廓,偏白的肤色在月光的衬托下近乎透明,像雪地里骤然绽放的红梅,对方的唇角缓缓勾起,伸出手带着一丝期盼,轻轻呼唤着他,“夫君。” 唐知言根本察觉不出异常了,他被这天生的精怪蛊惑了心神,那是一种带着锋芒的美,是在凌厉的危险里,裹着惊心动魄的吸引力。 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他努力地控制自己不要再往前走了,可是还是停不下来,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唐知言!” “言哥!” “知知……知知……” 唐知言在陷入黑暗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原来之前听见的知知声,不是幻听啊。 李执野一把捞住往下倒的身体,再也克制不住脸上阴沉的神色,一边妥帖的把怀里的人抱好,一边扫视着来往的行人。 “可恶,是什么时候下的手。”俞染站在一旁生气地寻找着罪魁祸首。 桥上的人越来越多了。 “没作用。”李执野把手里的[回复药水]喂了下去,什么效果也没有,直接把人背在身上,拿出绳索快速固定好,“是某种规则,先回去。” “好。”俞染皱着眉头跟在后面。 路边的行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两人确定先把人带回去再想办法。 举着红烛的男人站在不远处的巷子口,看着被两个人带走的身体,头疼的皱了皱眉,只好先带着怀里半透明的唐知言没入了黑暗。 “抱歉,很快就会把你的身体带回来的。” 面店的老板坐在板凳上,看着虹桥上的哄闹,放下手里的碗,慢悠悠的唱着,“溪对影,门隔天,良叩古佛光。掌真言,捧心献,忘情铸欲颜。沁金钿,众人笑,淌过满城泪……” 吹过河岸的风好像也在应和着,店门口的灯笼摇曳着,旁边铺子里挑东西的娘子,听着这歌留下了血泪。 唐知言是被一声又一声的“吱吱”吵醒的。 “别喊了。”他按了按自己肿胀的额头,回荡在脑子里的声音安静下来,又可怜兮兮的知了一下,唐知言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烦躁地低声说着,“出来!” 空气沉默了下来。 “装死是吧。”火气真正地冒了出来,他抬头敲了敲脑袋,这才注意到四周,发现自己躺着的地方,不是昨天晚上睡的破旧床板。 这是哪?他抬头看向富丽堂皇的屋宅,床幔上绣这精美的纹路,摸了摸剩下顺滑的丝绸,他记得自己不就是晕了一下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等会,他是因为什么昏迷的?唐知言伸手捂住了脑袋,怎么想不起来了? 四周的雾气渐渐弥漫,像乳白色的纱,又像浅色的溪流,顺着地面流淌着,一点点地填满房间,带点冰凉的寒意往床上钻。 他记得自己是答应了李执野的邀请,来通关特殊副本……? 李执野是谁?特殊副本又是什么? “知知……” 他的另一只手,下意识捂住了滚烫的心脏,不,不是这,又微微往下挪了一点,脑海里突然浮现了一个裹着金橙色的火焰,闪烁着光芒的玻璃珠。 原本只是按着脑袋的手,紧紧扣了进去,红色的液体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唐知言胸腔里烧起了一股火,有东西动他的记忆了。 窗外等待的红色身影顿了一下,决定改变计划,挥了挥袖子把雾气散开,屋内弥漫的白雾仿佛被一阵风卷起,向上翻涌瞬间消失。 唐知言把手慢慢放下来,脑袋好痛,额头一抽一抽的疼,但是记忆回来了,李执野,特殊副本,还有自己昏迷的原因都想起来了。 不过,他也没想到一次副本的加成,自己力气就这么大了。 赤红的血珠啪嗒一声滴在了被子上,他看着手上湿濡的液体,愣了愣,果然自己还是有病。 唐知言从小到大都被夸别人家的好孩子,学习不错,说话嘴甜,性格活泼,从来不让家长操心,就连他自己都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某一天被确诊为偏执型人格障碍,轻度,其实也不是大病,可是父母却一脸担忧的看着他,不理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也在想,为什么呢,家庭幸福美满,成绩中等偏上,没受过欺凌,为什么会有这种症状呢。 看不出原本模样的笔记本被扔进了垃圾桶,唐知言放下了手中的笔,得好好治疗了,不然爸妈会担心的。 吱呀。 雕花木门被轻轻地推开,室外的暖光跟在那人的身后撒了进来,红色的衣袍拂过了门槛,他走了进来,停在了门口,用那双冷冽的眸子看了过来。 唐知言看着前厅站着的人就来气,翻开被子飞奔下床,冲上前去拽住了他的衣领,“不杀了我,反而动我记忆,你想干什么?” 红衣男子一只手覆住唐知言抓着自己领口的手,另一只手抬起拂过对方额头的伤痕,“是我考虑不周。” 唐知言看着他额角上突然冒出来的血洞,惊了一下,额角的疼痛消失了,他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死死扣着,“你干什么?” 血珠顺着睫毛滴落到地上,他侧身缓缓跪下,手中的力道丝毫不松,唐知言也被带着趔趄了一下,上半身弯了下去,心中的怒气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了一跳。 手腕被扣住,半弯着的身体也不好发力,唐知言狠了狠心,抬起另一只手扣住对方的胳膊,脚踩着他的大腿,试图忍着脱臼的痛把自己拽出来。 “啊!何必啊知儿!” 门外骤然响起一声刺耳的尖叫,唐知言被吓的一抖,转头看向门外,一位约莫四十多岁,盘着发髻头钗华丽的妇人,手腕上还带着两个翡翠玉镯,提着绣着金线的裙摆小跑了过来,后头还跟着两个丫鬟。 妇人停在门前冲着唐知言说道,“儿啊,你要是不喜欢,就吩咐下人处理了去,何必动手啊,有没有受伤。” 而身后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丫鬟上前一步悄悄地说着,“夫人,老爷一会就要过来了。” “求郎君怜惜。”一声清冽的声音穿到了耳朵里。 唐知言还没弄明白什么情况,下意识低头向着发生的地方看去,那个红衣男人捧起了自己的手,放到了他的脖颈上。 手下温热皮肤和跳动的脉搏,让他不自觉的摩挲了一下,轻微的力道留下了一片红痕。他懵圈地看着红衣男人眼角浮出的水雾,再加上脸颊上血迹,更显得可怜了。 他连忙把脚放了下来,一个用劲把手抽了出来,跟一旁的妇人解释道,“不是,我没打他啊。” 男人侧了侧身体,拖着红色的绸缎,柔弱的膝行上前,抱住了唐知言的小腿,“郎君怎么样都行,别不要栖迟。” 不是?这还是蓝星吗? 唐知言条件反射的拉开了系统面板,确实不在蓝星,这是无限流,可谁家无限流是这样的啊喂! 他感受着腿上温热的触感,低着头和这个栖迟大眼瞪小眼,根本没听一旁的人在叽叽喳喳说着什么,看着对方头上的那几个血洞,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把他踹开。 “不喜欢就扔去活祭,打打闹闹,成何体统,一点没有大家子之风。”一位身着暗纹锦袍腰系玉带,头顶明珠官帽,须发微白的人,捋着胡子走到了妇人身后。 唐知言皱着眉头直起身,往出声的地方看去,人模狗样的东西,还活祭。 那些美妇人和仆役们连忙行礼,喊了声老爷。 没人再接话,场面一时间沉了下去,老爷的面色越来越深,妇人看不过去,连忙上前拽了拽唐知言的袖子,“别跟你爹生气了,他还不是为了你着想,快喊啊。” 他看着妇人焦急的脸庞,腿上还有一个人挂着的重量,深吸一口气,盯着面前那个官威挺大的老头,臭着脸喊了声,“老爷好。” 被喊了一声的老爷脸色更难看了,冷哼了一身甩了袖子转身而去,“逆子。” 唐知言心想,眼一睁就有你这种爹,他才是纯倒霉。 一旁的妇人唉嘘短叹,一直劝说要和父亲处好关系,“马上你就要成家了可不能这样了,等仪式完成,你爱怎么玩怎么玩,乖儿啊,先把这阵子熬过去,别惹你爹生气。” 唐知言惊讶低头,出声喊了出来,“成家?!” “栖迟会乖的。” 妇人看着红衣女子谦逊的样子,稍稍缓和了心态,“你伺候好我们知儿就行,天天穿的这么艳丽,就知道勾引……” “娘,好了。”唐知言很绝望,一想到抱着他的怪物,还喜欢玩狗血角色扮演游戏,就更绝望了。 “好好好,你大了,不喜欢娘说教。”妇人拿帕子捂住了嘴,“下次光天化日的,别开着门弄这些,知道吗?” 唐知言疯狂点头,赶紧将人都推了出去,咣当一声把雕花木门关上,缓了一口气,低头看着还抱着自己腿的栖迟。 那血珠颤了颤又从对方的脸上滴落下来,他沉默了一会,又打开了门,看着还没走远的丫鬟喊了一声,指了指腿上的人,“带个大夫过来,或者什么伤药,把他的伤处理下。” 第30章 闫家古镇 唐知言趁着开启的间隙,打量了一下外面,正对着的朱漆大门半开着,门口站着两个守卫,细看穿着和在牌坊前看到的那些守卫差不多。 两侧的厢房旁种了些柳树,边上还放了张石桌,摆着一套看起来就贵重的玉制茶具,远处有东西叮当作响,是边角处的抄手游廊上挂着的几串铜铃在随风晃悠着。 他之前只在空闲时间里,扫过一眼这种院落的布局,现在可看不出什么名堂,但就光看这面积,还有刚刚那两个主人家的排场,也大概能猜出来,这是闫家。 雕花木门再次关上。 “还没抱够吗?”唐知言甩了甩腿上挂着的人,突然感受到痒意,耳廓通红的拼命挣扎,“谁让你摸了,起开!” 栖迟松开圈住脚腕的手,缓缓的站起身,手指顺着小腿往上滑过,看着对方打了个激灵,轻笑着说,“这么怕痒?” “这不是痒。”唐知言看着面前睁眼说瞎话的人,“信不信我告你骚扰。” 红衣男子走到桌前倒了一盏茶,端了过来,捧到了唐知言身前,“是夫君把栖迟带回来的,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了啊。” “不是,你别玩了。”唐知言看着抵到身前的人,太近了,他握住了对方的手腕往外推,茶盏打翻,摔在地上碎成了一片片玉瓷。 温热的茶水溅了两人一身,栖迟的手腕翻转,反手握住唐知言的手。 身前的空间一点点缩小,他无奈只能往后退去,一步一步地被推到厅中的太师椅上,感受着胸膛上对方灼热的手掌。 “夫君的心里有别人了啊。”栖迟透过皮肉看着那熟悉的金色珠子,瞳色发暗。 “你发什么疯!”唐知言努力躲避着他触碰自己的手掌,觉得这画风真的不太对劲吧,哪里来的始乱终弃的剧本啊,他干什么了。 心脏下方温度突然升高,他挣扎的力道缓了下来,仔细看着面前的人,脸庞近的仿佛再靠近一点就能贴上。 唐知言没管他嘴里的碎碎念,往前贴近了一点,盯着那双金色的眼睛看着,突然有种熟悉感,想起了那对赤红的眸子。 “里尔?” 胸膛处的力道停顿下来又骤间加重,唐知言被他猛然推到了椅背上,预想的疼痛没有传来,背后突然多了一块软垫,他有点发懵地看着面前带着愠怒的脸庞。 “我不是别人。” 好像刺激到他的哪条神经了,唐知言尽力的往后贴,伸手推着对方的胸膛,想要避开压进椅子上的那条腿。 扣扣,敲门声响起。 “大少爷,大夫来了。” 门外丫鬟的声音让唐知言一僵,他看着两边按在扶椅上的手臂,用力拽了拽,怎么锁的死死的,一点都拉不动啊。 没办法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尝试哄着来,“你先下去,这样被人看见了怎么办,我们一会再纠结别的。” “不行。”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唐知言也有点火了,怎么软硬不吃呢。 “少爷?”门外的丫鬟听着屋内突然升高的声音疑惑着。 栖迟看着身下带着怒气的人类,有点迷茫的呢喃着,“……不知道。” 他在这里呆了很久很久,本来就不清楚自己是谁,后来连名字都是借用别人的,只是浑浑噩噩的完成那些契约。 玩家也好,人类也罢,在他眼里都一样。 直到昨天,有着金色玻璃珠的玩家进入了副本,他再熟悉不过了,因为这个珠子也是他本来的形态。 最终,他没有忍耐住自己的好奇。鬼使神差地,他动用了自己的力量,然后,看见了一段零零碎碎的记忆,属于另一个他的记忆。 夜晚的集市上,他和人类擦肩而过,正午的游行里,他坐在轿子里继续看着那个人类。一遍遍地看着另一个自己,幸福地,在那个叫唐知言的人类怀里,安睡着。 为什么不是他怀里的不是我呢。 闫栖迟摸着自己毫无心跳的胸膛,里面泛着阵阵的疼痛,原来,这就是那些人类所说的嫉妒吗。 唐知言轻轻喊了两声,看着环着自己发愣的栖迟,认命的叹口气,门外的丫鬟已经慌张的想要带人冲进来了。 “进来吧。”唐知言已经摆烂,安慰自己副本里的丢人怎么算丢呢,都是怪物看的,哪有人看嘛,至于实况直播间,眼不见为净好了。 “大少爷,您没出什么……”木门被推开,丫鬟赶紧冲了进来,看见房间内的景象,连忙举起袖子挡住眼睛,满脸通红,“哎呀!” 他瘫在太师椅上,感受着丫鬟和大夫揶揄的视线,心里默默念着,人生啊,总归是有点意外的。 闫栖迟终于有了反应,慢慢转头往门外看去,发现有外人进来,才慢慢直起身,将怀里的人放开,沉默地站在了一旁。 大夫走了上来,努力地伸直自己的老腰,试图够上准新娘子的额头,“怎么这么高呢。”他拂过划过后颈的汗,“栖迟小姐,您要不坐到椅子上呢?” 看着面前那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子,围着栖迟不知所措地转着,唐知言原本打算当乐子看的。他慢悠悠接过丫鬟倒好的茶,抿了一口,有点烫,抬头观赏了一会,结果发现自己有点看不下去了。 叹了口气,把茶放在桌子上,走上前抓住红衣男子的手腕,把他带到一旁的椅子上,按着他坐下,顺势抱着胳膊站在一旁,对着擦着汗的大夫说着,“治吧,我看着。” 那大夫抖了一下,拎着药箱赶紧上前,麻利地使唤仆役端了盆水,将血擦拭干净,敷上药粉,扎好纱布。 唐知言惊讶的看着这个速度,这才意识到大夫误会他说的话了,他的意思是看着闫栖迟别折腾了,不是看着大夫你啊。 “大少爷,处理好了。”大夫从自己的药箱拿出一个瓷瓶,冲着唐知言躬了一身,“小姐近期伤口处不要沾水,每日早晚重新敷一次药粉就好。” “好的,好的。”唐知言连连点头,把人扶了起来。 “那小人就先退下了。”他又行了一礼,往后退了两步,然后转身拎着药箱快步离开,剩下的丫鬟们也依次躬身,紧跟着退出了前厅,那领头的丫鬟还体贴地带上了房门。 唐知言算是看出来了,这原先的大少爷就是个洪水猛兽。 他侧过头看了眼乖乖坐在那的栖迟,见对方有什么话要说,转头走向了里间,反正现在一时半会回不去,他要睡觉。 中间昏迷地那会儿根本不管用,唐知言皱着眉头感受身体的酸痛,从白天忙到晚上,还被吓了好几次,就今天这些乱七八糟的线索搞得他头都要炸了。 经过铜镜,他瞟了一眼身上不认识的衣服,这才注意到八卦眼镜消失了,打开系统背包检查了一下没有丢失估计是栖迟搞的鬼。不能用就不能用吧,也没空管那些,唐知言一屁股坐在床上,把脏了的足袋脱了,也没管繁杂的衣服,掀开被子就把自己往里塞。 “我没想惹你生气。” 唐知言的衣角被拽住,顺着拉动的力道往身后看去,高高大大的栖迟,小心翼翼的站在那里,可怜巴巴的像条小狗,还是没忍住回话的冲动,抿了抿唇开口问,“然后呢。” 红衣男子的手缓缓松开,衣袍顺着他的手滑了下去,“你讨厌我了吗。”泪珠砸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金色的眼眸蒙着层水汽,眼眶里盛着碎光。 “等会,你别哭啊。”唐知言被对方突然的落泪吓了一跳,他真的第一次见这种场面,不知所措地想站起身,却没看见丝缕的白雾,就被下的袍子绊住了,往床边一摔。 栖迟赶紧往前一步,拖住了快摔倒的身体,趁着没被发现轻轻埋下头,嗅闻着怀中的人,任由泪水滴落在对方的衣襟上。 等到唐知言重新找到重心坐好,他才慢慢直起身体,眉间刻意带了一点歉意,用沙哑声音说道,“我被困在这里,没人看得见我,所以……在桥上你跟我对视的时候,我太激动了,不小心把你拉了进来。” “那这里是哪?”唐知言动了动身体从他的怀里起身,往后退了退。 “回忆。”垂下的衣袍遮住了栖迟的双手,他克制着自己,“那些新娘的回忆之一。” “我在梦里?”难怪道具明明存在却不能使用了。 “对的。” “那为什么身体这么累?” “疲惫感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栖迟低下了头,要尽快把身体抢过来了,估计是那批玩家做了什么。 虽然在他的世界里,魂体分离没什么大碍,可还是有东西在旁边虎视眈眈,他想着那个金色的佛像,第一次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把它毁了,结果现在被绊住了手脚。 “抱歉,给你带来了困扰。”闫栖迟小心的上前一步,凑到了床边,“我可以把你送回去,就是……” “就是?”唐知言犹疑地看着他,怀疑对方给他下套。 栖迟为难地说着,“回忆一旦开始就无法结束。” “所以?”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 “要全都经历一边才能回现实。”闫栖迟上前,小心翼翼的拽着被子,”不过,只有两天多,等到第三天的昏礼一办就结束了,我就能送你回去了。” “我知道了。”唐知言把被子拽回来,看着站在那里默默流泪的栖迟,犹豫了一会,开口道,“我很累了要睡觉,要杀要剐随便你,反正先让我睡会。” 他垂着眼,颤了颤睫毛,死死的抿着唇,连呼吸都放轻了,一滴又一滴的泪珠,顺着鼻梁划下砸在了被子上,留下了一个个深色圆点。 唐知言一边跟眼皮疯狂打架,一边抬头看向床边的人,怎么哭的更凶了,他怎么这么多水,“没生你气。” “那你愿意留在这了吗?”闫栖迟悄悄抬头看了过去。 “不是,只留两天半。”唐知言再也控制不住昏昏沉沉的脑袋,“我要睡觉了,你别在这……” 床铺上的人衣衫不整的躺着,连被子都没盖好就昏睡了过去,呼吸间都带着一阵疲惫。 “这么困啊,这就睡过去了。”眼角的水光淡了下去,闫栖迟停下了自己刻意的表演,弯下腰将那硌人的腰带取了下来,帮对方摆了个舒服的姿势,盖好了被子。 他嘴角微微扬起,伸出手隔着被子抚摸对方的心脏,“心好硬啊,怎么就让他住进去了呢。” 白雾翻涌,从地面砖块的缝隙里飘出,无声地卷起,将整座宅子围了起来。 [实况直播间人数:32901 不是特殊副本吗,怎么主播在睡觉? 从桥上昏过去到现在都是这样,估计魂被勾了。 队友还在守啊,这都不放弃。 泪目了,我要是有这样的队友就好了。 上面的,前提是你有实力能让队友不放弃你。 不愧是特殊副本的含金量,一天的线索量感觉跟正式副本里的七天一样。 不,我们特殊副本不这样。 这副本在特殊副本里也算奇葩了。 这都半天过去了还昏着呢? 只要被精神控制完全没有任何看头,直播间不能更新一下吗。 什么?你想让系统窥视玩家的思想?你要是喜欢,就去中央塔大街把装备脱干净绕圈跑,求别人洗洗你的脑子,别祸害其他玩家。 哇,上面的骂好脏,好喜欢。 就连无限流都躲不了屏蔽词,也真是麻了。 虽然主播的睡颜很好看,但是很无聊啊。 无聊就去观星,观月她们直播间啊,那边可刺激了,生化危机大战唉。 苏清那边也还不错,为了混进闫家,从账房先生那领了活去要债呢! 哈哈哈哈哈哈,何洁晨搞笑死了,明明胆子最小,可那体格上去一站,他不是打手谁是打手。 不过野哥被耗住了啊,我看别的组都在活动。 哥们,他是被勾魂,不是真睡觉啊,只要撑过去了,线索肯定很重要啊。 这不都好久没醒了。 我以为看空城区里看直播的蠢货都死光了,怎么还有漏网之鱼。 死了旧的,进的新货呗。] 月光从绢纱糊的窗户中透了出来,屋内的红烛静静的燃烧着,金制的帐钩挂着赤红色的纱幔下,末尾还挂着几串玉珠。 被褥被体温烘热了,手指滑过状似暖玉的丝绸,指腹下意识摸着被子上的刺绣,凸起的纹路让唐知言睡迷糊的脑袋清醒了一点。 耳边只能听见蜡烛燃烧的声音,他缓缓的睁开眼,适应着昏暗的室内,暖红色的火光映着烛台的影子,缓缓摇晃着,唐知言迟钝地把视线转了过去,却发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自己右侧的余光,有一个黑影,可是那边不应该是一堵墙吗,自己睡着前,那边还是空着的。 唐知言连呼吸都屏住了,转头眼球往右侧看去,瞳孔紧缩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一片赤红的衣袍铺散在身侧,如墨的发丝散落在床上,惨白的脸上糊着一片干涸血迹,金色的瞳孔仿佛要瞪出来,苍白的唇被撑得很大,仿佛嘴角也被撕裂了,胸腔连着肚子上还有一道穿透脊背的伤口,仿佛什么东西把他开膛破肚,连肠子也拽了出来。 干涸的血液铺满整个床账。 他浑身抖的不成样子,猛地撑起身体,手滑了一下才成功向后挪去,没移多远,背后就撞上了一个温热的东西。 唐知言哆嗦了一下,下意识的抬头看去,被吓得不知道要往哪里跑了,还是闫栖迟,是头上裹着纱布的闫栖迟。 那床上的,死相惨烈,和对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是谁? 他下意识地想把头转回去,看清楚躺在床上的尸体,却被一只手捂住了双眼,整个人被温暖的拥抱覆住。 “我是真的,那是假的。”柔和的声音在耳边向起,“别怕,别怕,都怪我不在,没事了。” 栖迟拂过唐知言的后背,把对方往怀里抱了抱,仔细地安抚着,感受着怀中颤抖的身体,他暗下了那双金色的眸子,胸腔里被当做摆设的心脏,试图跳动起来。 “没事了,没事了。”我会永远跟你在一起。 第31章 闫家古镇 空气仿佛变得稀薄又滚烫,唐知言感受着后背的温度,顺着安抚着的手掌,一下下深呼吸着,缓解胀痛的胸膛和发麻的四肢。 他好像变成了怪物,就算被吓的再厉害,只要没有危险,胸膛里心脏始终在平静的跳动着。 又喘了两口气,进入鼻腔里气息没有带来疼痛,四肢也逐渐恢复了知觉,唐知言慢慢的抬起手,将盖住自己眼睛的手掌轻轻扒下来,透过缝隙看向床铺的另一边。 消失了。 干干净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小心的喘了口气,平复一下心情,拽住闫栖迟的手腕,回头看向对方,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吓的一抖。 栖迟垂下眸子,看着唐知言身体的条件反射,“抱歉,这副样子吓到你了。” 他身后如瀑布散落的长发,被一缕缕漂浮的白雾托起,慢慢地有了变化。那乌黑亮丽的发丝,从发梢处被染成了白色,一点点的往上蔓延。 那雾气星星点点,宛如细碎的雪花飘舞着,轻轻覆盖在头发上,直到如墨的黑发全部变成了纯白,就带着丝丝的凉意散去了。 唐知言伸手撩起拂过自己指尖的长发,透过那缕银白看着那双眼睛愣住了神,明明还是那双金色的瞳孔,比起虹桥上见到的精怪,现在的闫栖迟更像仙人,一个端坐在那的玉佛。 晃了晃脑袋,任由白发滑过指尖,他伸手捏住鼻梁,想要减缓看到那副容貌的眩晕感,这种怪异的蛊惑,真的很像那个镀金的佛陀。 闫栖迟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发丝滑过肩头落到了对方身上,他耐心的布局,为了在最后的审判里给自己增加更多的砝码。 “解释一下。”唐知言缓了过来,抬头看着气质完全变得神圣的栖迟,“我刚刚看见的东西是什么。 ” 冷冽的眉眼弯了弯,栖迟往旁边走了一步,坐在了唐知言的身侧,“那些是交易的凭证。” 没等对方追问,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从我有意识起,就日日夜夜听着祈祷的声音,求财富,名利,健康,姻缘。” 唐知言回想起正式副本里那个恶仙,和店老板说的那个灵验的若河佛,“你实现了他们的愿望?” “不,我无法回应他们。”栖迟指了指西边的方向,“但有东西回应了他们,我依旧听着祈祷声,直到过了许久,一种声音变得多了起来。” “那不是人的声音,是鬼的。”栖迟将手收回,抱住了唐知言,“我被佛陀污染了,区别是他会主动接受所有愿望,而我则无法拒绝任何愿望。” “于是她们许愿,我来实现。” 身边温暖的体温捂不热唐知言冰凉的脊背,他只能看见面前一具具惨死的尸体,歪倒在墙角,头被砸烂的,挂在房梁上,浑身青紫用白绫吊死的,被塞进炭火盆中被折磨死的,这屋子里一具具的尸体,都是闫栖迟的样貌,可也都是活生生的姑娘们。 景象闪过一瞬就消失了,栖迟收起了雾气,“然后就由我,代替她们经历这一切。” “不过,回忆里的怨气容易错乱,精神力高的人就容易窥见真实,这就是你能看见的原因。”他恋恋不舍地主动放弃这个拥抱,以退为进。 唐知言张了张嘴一时间没有说出话来,缓了好一会儿,沙哑的声音才从喉咙倾泻而出,“发生了什么?” 身后的栖迟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才开口,“这就要你亲眼去看了。” 银月依旧在黑深的夜幕上挂着,冰凉的辉光透进了心中,唐知言惊诧的神情镇定了下来,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会的。” 不是为了谁,只是为了自己,他会弄明白这一切的。 闫栖迟看着不再颤抖的唐知言,离开床边从隔间里拿了一套衣物过来,体贴的告诉对方如何穿。 他看着唐知言把身上揉皱的外衣脱去,仔细的让衣襟交叠对齐在锁骨,再把系带从后头绕了一圈从身侧打好结,紧接着把外袍罩上,穿好鞋袜走到了他的面前。 “走吧,你会带我看的,对吧。”因为你有所图谋。 唐知言站定,没有了镜片,眼中的野心再也遮掩不住,他看着面前这个白发金眸的男人,看着对方最真实的样貌。 “是的,我会带你看的。”因为我有所企图。 在这么多经历的警示下,闫栖迟怎么会不知道贪念的可怕,所以他必须小心,再小心一点,把自己的**包装成一个小小的礼物,一个能令唐知言心软的礼物。 他走到烛台旁,取下了那一支红烛,回过头询问着唐知言,“想去哪?” “先在府里逛逛。”唐知言走上前去,停在了红烛笼罩的范围内,他还不清楚宅子里是什么情况,不过既然这里是回忆,总归有些线索和现实是互通的。 吱呀一声,雕花的木门打开了。 承着皎洁的月光,两人拉开了庭院里大门的门栓。 门口值着夜班的守卫吓了一大跳,回头看了着,半开的缝隙里站着的是大少爷,连忙作了一揖,“少爷,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吩咐小人去办好了。” 唐知言看着面前两人弯着的腰,一时间不知道找什么借口糊弄他们。 “郎君这是要跟栖迟出去幽会。”闫栖迟举着烛火凑了过来。 侍卫低下的头上都是汗水,这是自己能听的吗,硬着头皮劝着,“夜间不安全,还是带点人一起……” 唐知言感受着斜靠过来的身体,鼻尖闻到一股清冽的香味,像雾气朦胧的森林。 闫栖迟往前一步,彻底推开了大门,“这么多人,哪里算得上幽会。”他嘴角轻轻勾起,回过头伸出手邀请唐知言赴约。 果然还是像精怪,唐知言看着面前的人,白色的长发在月光的笼罩下微微闪着光,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自己的样貌,像被迷惑住了,他伸出手答应了邀请。 两人牵着手离开,穿过了一道又一道的垂花门。 “可把大少爷迷的五迷三道的。” “也就这点本事了。” “少爷大晚上还出去这么玩,真是……” 唐知言听着耳后远去的污言秽语,微微垂下了眼睑,看着前方的人,“现在的经历也是那些姑娘的经历吗?” 闫栖迟轻轻偏过头,没想到对方这么敏锐,“是的,这里的所有都是她们的过去拼凑出来的。” “那你呢。”唐知言感受着手中温热的触感。 “我只是一个陶罐。”栖迟感叹了一声,“一些东西,我也是从她们的记忆里学的。” 唐知言安静的看着深沉的夜色,听着对方平淡的口吻,他想到刚醒来时,遇见那个的情况,原来不是什么狗血的角色扮演,而是现实啊。 闫栖迟带着他左拐了一下,直走到第二道门口,又往右走到最低,跨过三道门,两天停下了脚步。 唐知言还在看着青砖垒砌的朱墙,留意着路上像钩子一样的檐角,默记着路线,差点一头怼到了对方的背上。 他揉了揉鼻子,幸好没撞上去,闷声说道,“怎么了?” “到了。”闫栖迟可惜地松开了手,回头说,“少爷是没来过这的。” 唐知言抬头看着面前古旧的房屋,门前的牌匾上挂着“闫氏宗祠”四个字,两侧的木柱被蜡油抹的发亮,能看出前门的台阶被仔细扫过,就连砖缝里的青苔也被清的干干净净,两侧还备了水缸种着莲花。 他懂对方话里的暗示,可身为大少爷,一个嫡长子的身份居然没有来过祠堂,对于这么封建的家族来说实在是个怪事,压下心中的疑惑,唐知言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看到对方准备好,闫栖迟把红烛递给了唐知言,转过身抬脚踏上了台阶,伸出手推开那扇被打理的异常干净的朱红木门。 “咣当。” 跟在身后的唐知言被惊了一下,走在前方的栖迟突然消失了,木制的门扉晃动了两下又重新关上,四周安静的就只剩下风声,赤红的火苗摇晃着,他站在台阶上,感受着自己平稳的心跳,缓缓放松了呼吸。 呼哧一声,屋檐下悬着的一个个灯笼陆续点亮,和红烛一起,把整个内院照的赤红。 夜色下,原本被黑暗吞没的祠堂,在一个晃神里就热闹了起来,安静的声音被打破,门缝里漏出一缕光芒扫到了唐知言的身上,他抬起头看着暖黄的窗花上透出的人影。 “抬起头。”祠堂里传出的声音带着一丝苍老,“让你安分点,干什么不好,跑出去私会,眼里没有一点廉耻!” 破空的鞭声响起,一声惨叫撞在祠堂的墙边,荡出回音。 一个女声沙哑的响起,“小女子没有私会,为何不让小女子归家!” “还敢顶嘴!你说没有就没有了吗!”另一边,尖锐的声音响起,鞭声再一次响起。 一时间只剩下惨叫和粗喘的呼吸。 “家啊,这不就是你的家吗,我儿看得上你,把你带回来享福,这是你的福气。” “公子并未说啊!” “嘴硬的小蹄子!”什么东西砸了过去,“拖下去给她处理了。” 清脆的声音疑惑的问着,“夫人,这就剩几日了,哪里再找人啊?” “这不还有你吗。” 噗通一声,屋内惨叫声和求饶声混在了一起。 “好了,你们两个把她拖下去处理了,正好给祖宗们换换口味。” 唐知言站在门外,仔细分辨着屋内的局势,他手中握紧了那盏烛台,抬腿走上前,推开了门,“且慢!” 屋里端坐着的夫人惊讶看着门口,突然站起身迎了过来,挡住了唐知言想要进来的脚步,“儿啊,你怎么在这。” 他低下头看着夫人,仔细对比着,她和自己的第一天见的那个妇人长的一模一样,而且面前的门槛被堵的严严实实,一点也不给他挤进去的机会。 “乖儿,怎么了?”妇人疑惑的望着发愣的儿子。 “没什么,只是觉得娘亲越发漂亮了。”唐知言连忙扫过室内的景象。 正厅中央放着一张宽大的红木供桌,上面摆着香炉,供台,还有一根带着血肉的鞭子,两边各放了一张太师椅,两张椅子后面各自供着一块赤红的牌位,中间的阶梯式架子上则放着层层叠叠的黑色排位。 门口处留着两个蒲团,一位披头散发的女子跪坐在上面,背部全是血肉模糊的鞭痕,额头上也有着血珠往下滴落,她的额头靠着供桌,一动不动。 在另一边,青石砖的地板上,一个年幼的丫鬟磕着头,哭红了眼。 唐知言伸手指了指昏在蒲团上的女子,“儿子睡不着,特地来寻她回去作陪。” 妇人本来拿着手帕擦着眼角的泪光,感叹着自己儿子越发的懂事了,听到这话,恼怒的皱起了眉头,狠很瞪了一眼那个狐媚子。 “这人不安分,娘给你安排个听话的。”她抬了抬手唤了一声,“穗儿,来。” 青石板上磕着头的丫鬟顿了顿身子,努力收起自己的哭腔,小心翼翼的挪了过来。 唐知言看着直接她爬了过来,连起身的样子都不敢,有点疑惑想着,比起面前这个夫人,她好像更怕自己,之前栖迟也是跪着过来的,这是一种规训,那他对这个大少爷的定位就有问题了。 “儿啊,怎么不说话?” 噗通,噗通,噗通。 心脏在不规律的跳动,被发现不对劲了。 唐知言努力放松自己的表情,起码少爷是个暴戾,专横,喜怒不定的人,他可能在乎自己的母亲,但绝对不会在乎这种下人,连美色也当是消遣,大晚上来找人已经很奇怪了。 而且,这个夫人这么宠儿子,也不让他跨进祠堂一步,那么祠堂里的东西应当比她的孩子还要重要,又或者,仪式开始之前不允许长子进入祠堂,那他如果身为继承人会不知道吗? 他往后推了半步,控制着自己的脸色,拿手里的红烛点了点那丫鬟,烦躁地说着,“别什么东西都往我这塞。” 胸膛里的跳动声开始减缓,推测是对的。 唐知言抬起眼死死盯着夫人,又转动红烛对准供台边的女子,“我要她。” 夫人眼角旁细碎皱纹抽动了一下,憋不过气往跪着的丫鬟身上踹了一脚,“没用的东西。”又转头仔细看向儿子英俊的面庞,犹豫了一下说,“你等娘收拾好,再给你送过去。” “娘。”唐知言板着自己的一张脸,阴沉的盯着昏过去的女子,“我的东西,我来处理。” “好好好。”夫人连忙喊了一声站在身后的仆役,“拖出去,送到少爷屋里。” 跳动声趋于平静,唐知言却没有放松,只要面前的灯火通明的景象没有回归深夜,他就不算安全。 两个手脚麻利的仆役拽起女人的胳膊,就把人抬了出来,满头的乌发杂乱不堪,苍白脸庞上全是冷汗,被摔倒地上也不吭声,唐知言看见她微微睁开的眼睛,里面是黑沉的恨意。 “对了,把这个带到饲冢。”夫人提着裙摆跨了出来,低头缓缓看了一眼跪在那里的人,舔了舔嘴角,“都跟老祖宗说了要换换口味了,总得送一个过去。” “夫人!穗儿会好好服侍夫人的。”那丫鬟连忙跑了出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小心翼翼地拽着夫人裙角的衣袍,却被仆役拖了过去。 她挣扎着央求着,看见一边站着少爷,“少爷!少爷!求您收了奴婢!” “挑三拣四的东西。”感受着所有人的视线,唐知言轻轻垂下眼,看着那个丫鬟,“胆子还挺大。” 夫人死死地盯着唐知言,听着他说出的话,松开了紧皱地眉头,抬起手拂过脸庞调笑着,“哎呀,刚刚还以为我儿换了性子,能稍稍懂事些呢。”又挥了挥帕子“好了,都带走,在这哭哭啼啼像什么话。” 话音刚落,一声刺耳的惊叫回荡在宅院中。 第32章 闫家古镇 转眼一看,披散着头发的女子终于从昏迷中醒来,她猛地挣脱了侍卫的手,扑向了穗儿,狠狠的从颈侧咬下了一块肉,血色撒在了青石板铺就的地面,腥味刺鼻充满鼻腔。 刺耳的尖叫马上就变成嗬嗬的漏气声,那丫鬟瞪大的双眼里储满恐惧和泪水,只能尽力地抓挠着她的手臂,却只留下几道血痕。她始终挣脱不开,漏了气的脖子也无法重新呼吸,无助地睁大着双眼,躺在冰凉的地砖上感受着寒冷。 赤红的灯笼照亮了祠堂的前方的台阶,也照亮了地上蔓延的血液和碎肉,她啃食着丫鬟,长发逐渐伸长蔓延,漆黑的双眼里留出了血泪。 “快!快!”一旁的夫人这才反应过来,指挥着守卫,“快点!把她解决了。” 一旁的仆役反应极快连忙爬起来,从院中落着的水缸里捧了一瓢水跑了过来,尽数泼到了女子身上。另一个人也迅速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对准了女子的心脏用力地捅了进去,仿佛是同时,两个人拥抱着死在了这个夜里。 在事件发生的时候,唐知言就端着红烛往后退了两步,以免自己遭殃,脚下踏过暗红色的血液,地面上的水渍渗到了另一边,两者泾渭分明。 夫人轻轻拂过胸口,见没发生什么事情才稍稍放下心,侧过头嘱咐着两个仆役,马上把人送去寺庙清清晦气,又回过头看着自己儿子苍白的脸色,“知儿,你没事吧?” 唐知言根本不用刻意控制自己的面色了,他看着地上被仆役翻过来的那具尸体,那名少女的脸庞和栖迟的样貌疯狂地切换着,屋檐上悬挂的灯笼被风吹地呼哧作响,苍白的雾气在宅院中盘旋。 咔嚓一声脆响。 躺在地上的女子,容貌和身形都变成了栖迟的样子。他身体歪曲地躺在冰冷的青石砖上,几缕发丝被血液黏在散白的脸颊上,胸口处被切出了深深的刀口,身上那件红色的衣袍被血液染成黑,在月色的衬托下艳得凄厉。 灯火通明的祠堂重新暗了下来,耳边那妇人的念叨也消失了,整片宅院重归寂静,只剩地上横死的尸体,和举着红烛站在一旁的唐知言。 “这也是你。”唯一的活人轻声说着。 丝丝缕缕的雾气汇聚,闫栖迟从中走出,银白的发丝拂过,他停在了唐知言身边,“是我,也不是我。” “应该说她和你做了交易。”唐知言走到水缸旁,用水瓢舀起一捧水,“那你也怕这个吗?” 闫栖迟想贴近的步伐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走了过去,“有点怕,但没有她们那么严重。” 哗啦一声,唐知言直接将手里的水泼了过去。 冷水浇下,闫栖迟银白色长发瞬间被湿透,几缕发丝贴在脸颊边缘,水珠顺着滑落,在衣服上晕开一大片深色的痕迹。他僵直在原地,白皙的面色褪去红润,那双鎏金般的眼眸微微睁大,被水触碰到的皮肤漂浮出白色的烟雾。 他猛地捂住脸,低下头装作痛苦的呻吟着,狼狈的模样给他带来一丝破碎感。 唐知言握着水瓢的手轻轻抖了一下,他承认自己确实不信任对方,原本只是想试探一下,也没想到有怪物这么爱硬撑啊。他看着对方身上冒出的一丝丝白烟,不再犹豫冲了上去,轻轻扒开了捂着脸的手,看着被侵蚀掉的半张脸庞。 “抱歉,我不该这么戏弄你。”不过这么怕,确实让他安心了不少。 “会不漂亮吗?”闫栖迟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变成白雾的半张脸,“你会不喜欢吗?” “我?”唐知言看着他郑重的表情,盯着对方的脸观察着。 那些雾像轻纱一样遮掩住他的半张脸庞,虽然模糊了轮廓,但也给他增添了一分鬼魅,比起一开始那努力贴近人类的容颜,这副面容把他的非人感凸显了出来。 是让唐知言感到惊叹的类型,而这副可怜兮兮地表情,也无法让自己说出不好看的话,毕竟这事本来就是他理亏,“好看的,如果是我,我会喜欢的。” 他看着面前眯着眼笑着的白雾怪物,微微愣了一下,发现对方好像是真的很乖。 闫栖迟感受着对方稍微放松一点的态度,脸上温和的笑容越发真诚了,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眼中的贪婪,对的,就这样,再多信任他一点,再多一点。 漆黑的夜空慢慢变成了深蓝,边际线泛着灰蒙蒙的光亮,黑夜要褪去了。 唐知言抬起头看着天边的微光,时间紧迫,在被人发现之前,他要赶紧检查一遍祠堂了。 他圈住闫栖迟的手腕,往屋内走去,“我们先去搜一遍。” 古旧的木门被推开,室内一片昏暗,唐知言只能凭借手中火烛的微光观察着祠堂,供台上除了水果还放了一团肉块,往外一点点渗着暗红,这应该就是那个老夫人说的祭品。 手中的烛台往一侧偏过,火光略过,他仔细辨认着赤红牌位上的字,供奉母闫孺人绫惠之神位,转而又查看另一边太师椅后的牌位,是供奉父闫公世安之神位。 扫过剩下的黑色牌位,也没有发现栖迟这个名字,唐知言昂着头看着层层叠叠的牌位,顿时明白了,这些都是压迫者的名单。 “她们只上过供桌。”白雾的怪物从进来就一直盯着供桌上的碎肉,“最开始的时候,我什么也不知道,只会从这些肉里面了解语言,过去和情绪。” 金色的瞳孔慢慢转动,锁住了那个温暖的人类,闫栖迟看了一会才开口说道,“我只会模仿她们经历的感情,也不清楚自己是什么东西,更搞不懂胸膛里为什么会疼,但是和你呆在一起就不那么疼了。” “这样吗。”唐知言听着他说的话,慢慢回过头,把快燃烧完的红烛递了过去,“你是这里新娘的集合体吗?” 闫栖迟的眼眸温柔的垂下,接过烛台,“不是,我只是收集她们的愿望而已。” 破晓微芒透过窗格间的缝隙撒进室内,唐知言翻找了一圈,连桌子下都看了一遍,没有密道,也没有别的线索了,他抱着胳膊站在牌位前思考着,看着摆在屋中的两把椅子,回忆起灯火通明时自己看见的样子。 如果他没记错,在自己推开门的一瞬间里,那位夫人就从靠右侧的这张太师椅上起身,连忙冲过来堵住了门。 会有人敢坐这张椅子,背靠着牌位吗,比起祭祖,她更像是接受供奉的一员,唐知言看着赤红的墨字在心里默念着,闫绫慧,这是她的名字,而另一个叫闫世安。 缓缓呼出一口气,唐知言转头推门而出,既然找不到什么线索就赶紧回去吧,也不知道白天还会经历些什么。 跟在对方身后的闫栖迟踏出门槛,抬头看了一眼天幕,将手中还剩一小节的红烛吹灭。 唐知言回头正想催促对方,要赶紧回去了,却看见晨曦的碎光撒在对方的发丝上,浮起的烟雾像山间具现化的水汽,那金色的眼眸垂下注视着什么,整个人是悲悯的,像马上就要飞升的神仙。 他像想起来什么,看着那个似仙非神的怪物,缓缓开口,“你为什么不是女性?不是帮助那些死去的新娘吗?” 闫栖迟惊讶于对方的问话,轻轻眨了眨眼,那神圣的气质被破坏了,他陷入记忆里,犹豫地回答着,“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正的答案,我原本是没有性别的,但她们里的有些人很单纯也很善良,她们觉得成为男性就能摆脱命运……所以认为这样,我就能摆脱我的囚笼。” 唐知言看着对方变得温和的眸子,内心里纠成了一团乱麻,那些是被裹挟,被囚禁,被压抑的一生。 “回去吧。”这已经是过去了,无法再改变。 这一次唐知言走在前面,寻着檐角的记忆,拉着闫栖迟的手腕往回走去,穿过一扇又一扇的垂花门。 路上的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悄悄话,有时还能遇见一队队巡逻的守卫低头向他们打招呼。 唐知言感叹着排场真大,一边问着,“你姓闫,应该也是闫家小姐,也要当那什么的祭品吗?”问完,他就想起第一天时,对方求他的样子,无措的抿住了唇,往前看去。 白雾怪物看着两人交握着的手,“闫栖迟是闫家的第一位嫡女,也是最后一位女子。” 她的命运在出生前就被安排好了,及笄后和一名旁支的子弟完成婚礼,起码生下一名婴孩,为家族做出贡献,直到被榨干,然后就去献祭。 “她没有选,她在昏礼上捅了新郎一刀,然后自我了断。”他脸上的白雾慢慢浮动,“闫家的人自出生就带着罪孽,她属于闫家又背叛了闫家,就像我属于佛陀却又不是佛陀。” “事实上,我只是顶替她的身份,只要我还有这个身份,以后就不会再有女子降生在闫家,这是我和她的交易。” 唐知言原本走在前方的步伐慢慢落后,和闫栖迟并肩而行,“那现实世界的闫家小姐,指的是你吗?” “现实的闫家小姐?”闫栖迟掩盖住情绪,刻意隐瞒了自己藏在那次游行里的举动,“我只能被特定的人看见,目前在闫家宅子里的,只是一个想复仇的恶鬼而已。” 唐知言看着守门的两个陌生侍卫拉开门,抬起腿跨过了门槛走进了少爷的屋宅中,幸亏换了人不然还得被八卦一通。 他脑海里想着闫栖迟的那句话问道,“你说的恶鬼是指什么?” 又把握着的手腕松开,抬起手推开木门走了进去。 闫栖迟跟了上去,目光扫过室内还在燃烧着的红烛,走过去轻轻吹灭,把手里的烛台放好,接着说道,“她们许愿,但不是所有的女子都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相当一部分人选择了自己复仇,她们选择成为争夺利益的恶鬼。” 有三个阵营,唐知言皱起眉头理着这混乱的线索,闫家和死去的女子们是对立的,那金佛又在其中担任了什么,为什么闫栖迟说自己属于佛陀,却又不是。 宅院里已经热闹了起来,来来往往的仆役开始走动,栖迟也进入了自己的情景扮演,顶着漂浮在脸上的白雾,吩咐前来的丫鬟准备洗漱用品,安排着一会的早膳。 唐知言接过盐水漱了漱口,他对古代的生活并不熟悉,先不打草惊蛇了,眼神瞟过一旁的栖迟,换来了一个微笑。 他心里想着,一会还是直接问吧,乱猜也猜不出来什么,就算给的信息是假的,也能抓住一点线头,正准备开口,就听见对方说了一句话。 “其实,试图向我许愿的不止是那些新娘。” 唐知言被带到餐桌前坐下,听见这话诧异的抬头看着对方,“什么?” “用完早膳,我们亲自去看看吧。”闫栖迟将碗筷摆好。 他看着精美瓷碗里盛着的药膳粥,以及桌子上摆放的各种时令小炒,汤包,糕点,一旁还备着一碗鸡汤面,以满足主人家的不同需求。 唐知言每样都尝了一口,粥很好喝,包子的样式也做的很精美,有个糕点做的有些干了,鸡汤也不腻,笋尖又脆又嫩。 每顿饭都是要珍惜的,每个真实活着的人也要珍惜。 他沉下心,快速的解决早饭,披上外袍和栖迟一起出了闫宅。 暖阳照在身上,也撒在巷子里,把夜晚的深沉驱散的一干二净。 闫栖迟带着路在前方走着,唐知言抬头确认了一下太阳的方位,看着对方往东边走,有些奇怪地皱了皱眉,在心里想着,闫宅本来就在东边,东边走到底居然还有东西吗。 可走着走着,唐知言感到了一丝不对劲,他看见面前搭着的彩带,还有熟悉的店铺,两人踏进了人流里,来到了若河街。 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闫宅的方位,现实里闫宅在若何街的东边,可回忆里它在若何街的西边了,现实里西边是那座金佛的位置啊,这是为什么,镜像吗? 闫栖迟在路口等待了一会,看着唐知言回过神,才沿着街边走去。 唐知言沿路观察着街边的店面,有很多不认识的店铺和陌生的老板,但也有熟悉的地方,比如那家面馆,直直地走到了红桥跟前,才意识到一路上连“嗒”的一声都消失了,他猛的上前一步,拽住闫栖迟的胳膊。 “这里没有黑线?” “黑线?”闫栖迟有些疑惑的回头。 唐知言指着远处那个橘黄色的灯笼,“现实里,在那附近有个黑线,像把房屋切割了一样。” 闫栖迟突然明白对方指的是什么了,“那是闫世安折腾的东西,好像是为了镇压那些恶鬼,他把闫镇的土地打乱了。” “打乱了?”他怔愣地复述了一遍,“把镇子的土地打乱了,就像拼图?” “拼图?”闫栖迟听着他奇怪地发音,是说蝶几图吗? “那你知道怎么破解吗?”唐知言激动的拉着栖迟的胳膊问着,他终于找到了一点头绪。 “抱歉。”闫栖迟反手牵着对方走上了桥头,等对方看清楚外面的景色,才继续开口说到,“我不知道另一边的样子,所以也不清楚毁掉的方法。” 唐知言被领到了拱桥最上方,他看着覆盖住北面整片住宅区的白色,一眼望去像雾色形成的海,这次没有那片竹林的遮挡,他微微侧头,看清了烛民们的居住布局和河流的走向。 果然是回忆啊,连边界都是虚无的。 整个闫镇意外的大,他在脑袋里记着轮廓,如果这是个拼图游戏,那么知道真正地图的自己,已经拿走了半个正确答案。 做好准备,他半旋过身体,正视着那一尊坐在莲花台上的金色佛陀,可这一次却没有任何精神恍惚的现象。 第33章 闫家古镇 闫栖迟看懂了唐知言脸上的疑惑,他缓步走到了对方身旁,解释道,“因为你一直看着我。” 深呼一口气,唐知言斜靠在栏杆上,远方的迷雾涌动着,风吹过他的发丝,他收回视线,回首看着旁边的闫栖迟,“怎么说?” “我醒来就呆在佛像里,他是我的躯壳,但我不能使用它,反而被囚禁在里面。”闫栖迟的手搭在虹桥的栏杆上,“然后,这尊佛像有了自己的意识。” “按理来说,你能适应我,就不会惧怕它的蛊惑。”闫栖迟缓和的眉眼变得严肃,“然后,我和它仿佛成为了一体两面的存在,只不过我在内里,它在外界。” 自此,有个非常灵验的寺庙在闫家庄这件事,被当做趣谈传了出去。 来拜过的求学者考上了功名,为官者仕途顺遂,快要病死的人恢复了健康,求子的人得到了子嗣,它从不拒绝任何人的愿望,慕名而来的旅者络绎不绝。 “内里的我陷入沉睡,直到许愿的哀嚎声把我吵醒。” 他停顿了一下,面前的景色开始快速倒带。 夕阳被云遮住了一半,血色浸染了一半的天空,虹桥下的河水被染成粉色,数不清的尸体层层叠叠,放大的瞳孔里只有那金色佛陀。 “我发现,他们自己造出了一个神。” 一声惊雷响起,暴雨倾盆,连青石板上残留的暗红血迹都冲不干净,而佛陀始终伫立在那里。 此后的若河寺,不像一开始那么香火繁盛了,但依旧红火,它改变了实现愿望的代价,一具具尸体往里抬,一根根红烛往外拿。 时间开始流转,太阳重新升起。 唐知言站在虹桥上,感受着雨水从自己身上流走,来往的行人按下了快进键,一切丢都变得匆忙起来,大家好像回到了从前。 一个夜晚闪过,他看见两个人拖着一具男尸来到了虹桥前,一人挖坑一人埋尸,河岸旁就有了第一具尸体,随后就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眼前的景象快速的流动着,终于回到了“现在”。 “所以,他们是祈祷的另一批人。” 闫栖迟点了点头,“严格来说,佛陀活过来之后,我只能听见那些枉死之人的声音了。” “为了姊,妹,女儿,和良知,他们赴死了却没成功。”他抬起头,看了一眼佛陀,“死了就被压在桥下,震慑那些恶鬼。” 唐知言回想那些被泥沙覆盖住的,不甘的瞳孔,问道,“现实里,还有无辜的人吗?” 回答他的只有一阵风,是穿透过脊背,刺骨冰凉的风。 两人沉默了许久。 在事情发酵前,闫栖迟是事端发生的工具,在事情结果后,所有人都是让雪球越滚越大的推手。现在,只要凭借这篇土地活着的人,无论做了多少善行,都掩盖不了那份罪了。 虽然居民们住不进闫宅,但又有谁逃得掉呢,这里的所有人实际上都姓闫啊。 一片云从远处飘来,挡住了阳光,天气变得阴沉起来。 闫栖迟将视线挪到身旁,他能轻松地感觉到,对方胸膛里的金色珠子在安然沉睡,他想摆脱佛陀,也想知道唐知言为什么把另一个他贴近心脏。 鎏金的眸子暗了下来,他并不自由,过去和未来也是一片混沌。 唐知言轻轻叹了一口气,沉默也是另一种答案,他把情绪从过去里拉出来,目光仔细扫过能看到的地方。 他的任务是参加婚礼,梳理线索只是其次,这一次的经历已经赚大了,现在要把优势最大化。 抬眼看向前方,仔细记着能看见的布局,西北区域被空白覆盖,但河流的走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回忆里的两座桥都是完好的,他还在最下游看到了横跨河谷的一条黑线,可能是另一座桥。 现实中那个断桥过不去的话,他们可以从回忆里闫家的后面,也就是现实中那个金佛寺庙的后面绕过去。 闫栖迟抬头看着划过一半路程的太阳,默默地提醒对方,“明天一整天都会有人跟着我们,昏礼的相关事项也会提上来,我们只剩下半天的自由时间了。” 原本唐知言还嫌弃被困的时间太长,现在又觉得搜查的时间太短,现在不是贪心的时候了,后山和寺庙是两个相反的方向,只能二选一了。 后山的视野会比现在更高,那些被房子遮挡的小路也会看的更全面,但只比在虹桥上的精确了一些。 唐知言迈步走到边界,抬手脱掉自己的罩袍,拽着领口丢入空白的区域,再马上拽出来,一阵白烟翻涌,原本完整的外套缺了下摆和右边的袖口。 进去可能会被随机吞噬,硬闯是不可能了。 再去后山估计也得不到太多有关地图的线索,而根据周悬查的资料,正式副本里的后山是那个恶仙的出没地,应该是有新线索的。 他回头看向香火繁盛的金佛,李执野他们对这个寺庙的抗性很低。但现在,他的旁边是住在金佛里的芯子,而自己顶着闫家长子的身份,它的蛊惑也不管用了,一个相当安全的机会。 这边的才是优势局,首先把能拿到的分先拿下。 没再犹豫,唐知言开口跟闫栖迟说,“我们去若河寺。” “好。” 他起身走下来虹桥,两人重新回到着若河街,顺着人流往寺庙的方向走去。 路上再次经过那家面馆,顺着声音,唐知言轻轻侧过头,往翻腾的热气看去,翠绿的葱花撒在柳叶宽的面上,看起来很香。 “要吃碗面吗?”店老板热情的吆喝着。 “不了。”唐知言感觉自己的胃已经被副本锻炼出来了,他一点也感觉不到饿。 身后跟着的白雾怪物就更不需要进食了,他本来也不靠这种食物提供能量,那些怨恨才是让他清醒的原因。 唐知言逆着那些手捧红烛的人走着,都不需要去分辨寺庙的方向,金色的佛陀越发地近了。 又瞟过一个路人,他回头问栖迟,“闫宅里摆的那些蜡烛,也是从寺庙里请的吗?” 闫栖迟应了一声,“是从寺庙拿的。” “你知道这东西是拿什么做的吗?”唐知言回想着像血的蜡烛。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用那些尸体做的。”闫栖迟大致推测着。 唐知言奇怪的看着他,“你居然不清楚吗?” 他摇了摇头,“自从它有了自我意识,就试图封闭我的视线,就算是在回忆里,我也没办法干涉它的领域。” 听完这话,唐知言的脚步顿了一下,停在了寺庙前,抬头看着被牌匾遮挡住的佛陀,它的手已经伸到回忆里了,没想到二选一的概率还让自己撞上了,原来这个才是最危险的啊。 瞟了一眼自己的技能,他算是认栽了,信不信现在转头去后山也能倒大霉,没有最凶只有更凶。 来都来了,唐知言转头看向旁边的白雾精怪,“你能进去吗?” “可以,但我只能做闫栖迟会做的事情。”他点了点头,雾气随着他的动作浮动着。 没有眼镜的掩饰,唐知言眼里的锐利再也遮挡不住,他不是不敢拼的人,回过头,抬起腿跨过门槛。 若河佛,他现在要来拜拜了。 踏入寺庙,首先是一股浓郁的香火味扑面而来,门口穿着灰白色僧袍的小童正奔波着,给新进来的人们发着线香。 然后,视线里最显眼的,就是伫立在宽广庭院里,端坐在莲花台上的金色佛陀。它的眼睑半遮着,垂眸注视着络绎不绝的香客,巨大身躯和人类做着对比,就像大象和蚂蚁。 庭院中央,佛陀的前方摆着一个巨大的香炉,数不清的蚂蚁围在他的周边,嘴里念叨着什么,恭恭敬敬拜了三下,才把手里的香柱插了进去。 长短不一定的线香燃尽变成灰烬,把香炉撑的满溢,一点一点扑了出来,落到了地上,灰白色的烟雾缭绕着,从人群里飘出,汇聚成天空上灰白色的云。 唐知言低头看着塞进手中的三支香,和身旁的闫栖迟对视一眼,默契的往前走着,表现的和寻常香客一样。 围廊连接了围着中央庭院的三座屋舍,一侧还有颗粗壮的柳树,上面挂满了祈福的红绸,每当风经过这里,都会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 来往的嘈杂声里还混杂着念诵经文的声音,时不时有香客拦住抱着书籍或者打扫庭院的僧人问路,想要一同学习经文。 唐知言仔细分辨了一下声音,不是他听过的任何一种,估计是闫家人自己编的吧。 无论脚步怎么慢,还是走到了香炉前,他抬起头看着若河佛悲悯的表情,差点轻笑出声。 他压下翘起来的嘴角,垂下眼眸,代入进闫家少爷的身份走上前,将手里的线香抵在香炉中燃烧的火苗上,等那三支香都闪烁着星火,才往后退了一步,微微鞠躬,意思了三下,把手中的香火插入那堆灰烬里。 一瞬间,身旁的景色被按了暂停,唐知言的瞳孔下意识的转向了闫栖迟,然后,一阵灰白色的雾气席卷而来,把一切都吞没了。 空茫的世界里,就剩下唐知言和那巨大的金色佛陀。 “你的愿望是什么?” “许愿吧,许愿吧,许愿吧。” 密密麻麻的声音回响在脑海里,唐知言捂住脑袋蹲下了身体,努力控制自己想要张口的**,可越抗拒听到的声音越多。 耳孔里好像有什么细密的东西在蠕动,眼眶渐渐变红,眼球里的红血丝开始蔓延,噗嗤一声,一股剧痛袭来,牙关死死的咬紧,他感觉到自己的耳膜被戳破了。 雾气翻涌的摩擦声消失了,但要求他许愿的声音没有停止,眼前被血色糊住,看来不许愿是不行了,脑袋胀痛的好像要裂开,唐知言刚想开口随便说一个。 心脏却突然狂跳起来,技能在提示他。 猛地咬住自己的舌头,发出一声闷吭,他缓了缓,艰难的深吸一口气,心跳声把折腾人的许愿声都压下去了些。 唐知言思考着,这个鬼东西要求自己许愿,但是又不能随便许愿,为什么? 他的愿望是有限制的……进入寺庙前,闫栖迟的话闪现在脑海里……是因为,身份。 唐知言是顶着闫家少爷的身份,被回忆世界承认的,所以在别人在的地方,他不能暴露自己是虚假的,他许的愿望也应该属于这个身份。 可他并不了解闫家少爷的想法,根本不知道对方会许什么愿望。 不,只要不被戳破就行,他抬起头,染成赤红双眼盯着金色佛陀,这个鬼东西也不可能关心人类的想法,他许的愿望只要符合闫家获利者的身份就行。 唐知言的嘴角扯起,漏出了一个疯狂的笑,一滴血珠从眼角划过脸颊滴进灰色的雾气之中。 “我许愿!由我带领闫家走向下一个繁荣!” 脑海中吵闹的声音瞬间消失,四周漂浮的雾气都陷入了停滞,金色的佛陀眼珠微微转动,朝着下方,看着那只染血的蚂蚁。 可惜,唐知言只能看见一片血色。 良久的沉寂之后,靡靡之音响起。 “吾会实现你的愿望。” 一声脆响,四周像玻璃一样碎裂开,唐知言从幻境里回到现实,眼前不再是一片血红了,听觉也恢复了过来。 他感受着自己正常跳动着的心脏,起码第一关是过去了。 “少爷!” 唐知言被一声喊的一抖,“怎么了?” 闫栖迟连忙靠过来,把人拉到一边,拿出手帕往对方的脸上擦。 唐知言这才感受到鼻腔里温热的感觉,粘稠的血液沿着唇滑落,隐隐约约的刺痛感混着着铁锈味,被绢布捂到了一起,轻轻擦拭干净,却怎么也止不住,身上的衣物全是斑斑点点的血迹。 “我来吧。”唐知言抬起手拿着手帕堵住鼻孔。 栖迟看着留的越发汹涌的血,担忧的皱了皱眉,往一旁洒扫的僧人走去,“师父,我夫君流了鼻血怎么也止不住,能麻烦一下您这边的僧医吗?” 拿着扫把的僧人循着声音回头,看了眼身着红衣的姑娘,又往她指的方向看了看,低头颔首嗅了嗅空中的气味。 他放下扫把合十行礼,“施主,你们已经许了愿,需先去净念殿完成仪式。”说完他伸手指了指金色佛像后方的殿宇。 唐知言捂着鼻子走了过来,真巧听见僧人说的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佛像后的殿宇异常繁华,琉璃瓦盖着屋檐,一点点微弱的阳光就让它们闪闪发光,四周的飞檐上挂着铜铃做成的雨链,随着风轻轻摇晃着,朱色的殿门大开,内里漆黑幽深,什么也看不见。 整个房屋好像在呼吸,让唐知言想到第一个副本的帐篷。 说完那句话的僧人又拿起扫帚,清理着地上不存在的落叶,无论闫栖迟怎么问都再也不回话了。 “走吧。”唐知言走上前,握住栖迟的手腕,带着他往金佛身后走去,一步步踏上被磨的光滑的石台阶。 端坐在莲花台上的佛陀缓缓眨了眨眼。 “显灵了!若河佛显灵了!”庭院中祭拜的香客又陷入了新一轮狂热。 而唐知言已经带着闫栖迟踏入了黑暗。 视线一阵恍惚,两人站到了殿内,无数的火苗晃动,殿内的蜡烛好像有上万支,沿着一层层的架子摆放着,烛芯发出一声噼啪的声音,爆出了细碎的火星。 鼻腔里的血腥味混着浓郁的香火味,呛的唐知言直皱眉头。 他借着火光观察着墙壁上的壁画,精美的彩绘却画了一个虚假的故事。 说是佛祖下凡,看见百姓们祈祷,祭祀,修建了寺庙,立了若河佛,日日做好事,行善德,最终感动于他们的虔诚,以金身伫立在这里保佑他们。 如果闫栖迟说的是真的,那它可真的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不然哪里来的金身。 “过来吧。” 新的信徒到了。 第34章 闫家古镇 仿佛被粗砂磨砺过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原本还在平静燃烧的火苗忽地一颤,跟着声音歪了歪。 唐知言一惊,控制着自己表情,把视线从壁画上挪开,循着发声的地方看去。 四周燃烧着的蜡烛晃动着,被照耀的阴影也跟着扭曲,殿宇角落堆积的烛台旁,黑色的布料在地面上拖动着,一个人影站了起来,缓慢的走到两人的面前。 粗糙的声音又重复了一边,“过来吧。” 那黑影缓慢的走到两人身前,那是一个穿着黑色道袍的和尚,身形清瘦,仿佛是一张皮披到了骨架上,身上的衣服也空荡荡地拖在地上。 他看了两人一眼,没听见回话,就默默地转头带路,绕过脚下的火烛,往殿内的正中央走去,“小心些别把蜡烛碰倒了,不然你们就得多带走一支了。” 和尚目视前方走的很稳,背直直挺立着,每一步都踩得很实,拖在地上衣袍精准地避开了蜡烛。 唐知言跟在他的身后,垂下眼看着地面上的红烛,脚下是交错扭曲的影子,暖黄的光仿佛在自己的衣袍上跳动,稍不注意就会弄倒一片。 三人前后排成一列,顺着蜡烛间的空隙行走着,步伐压着心跳声,绕过两个弯,穿过一整个烛台架,穿着黑色道服的和尚停在了前面。 “那么谁先来呢?”他侧过身,对着两人比了一个邀请的姿态。 越过衣袍看去,前方的蜡烛堆里空出了一小片空地,石砖上由浅至深,遍布着凌乱的红色印记,有点像孩童在乱涂乱画,又更像是某种阵法,而压在最深处的纹路上,有个毛躁破旧的蒲团,等待着客人的光临。 看着就很不妙,不过都已经到这一步了,躲也躲不过。 唐知言听着胸膛里平稳的心跳声,拉住了上前一步的闫栖迟,“没事的。”又转头看向立在那里垂着头的和尚,“我先来。” “施主,请吧。”那和尚把手摊开,对着中央的蒲团,示意对方坐上去。 唐知言松开拉住闫栖迟的手,抬步往前走,踏过那些赤红的纹路,停在蒲团旁,盘腿坐了上去。视线低下来,看的就越发清晰了,眼前无数摇晃着的火烛跳动着,他皱了皱眉,感觉它们好像在欢呼雀跃着什么。 新的信徒已经落座,和尚收回手放在胸前合了个十,然后轻轻拍了个掌。 “啪。”一声脆响在耳边惊起。 唐知言的眼前突然变得恍惚,视线黑下去的一瞬间还在想着,怎么这副本这么爱整昏迷啊,他这一天昏多少次了,真服了。 闫栖迟看见坐在蒲团上的人头猛的垂下,下意识的往前冲了一步,却被一旁的和尚拦了下来。 眼睛微微闭上沉入意识,感受到精神体的状态没有问题,才放下心,站在一旁默默等待,他知道对方要去优先处理去一个叫“系统”的东西。 闫栖迟深刻体会过失去自由的沉重,因此,除了目的以外,他并不想干涉对方。他的眼睑垂了下去,还有一天的时间,他需要和唐知言定下约定的锚点,错过这一次,说不定就再也没有触碰到自由的机会了。 阴沉的眼里翻涌着浓重的恶意,他迟早会把这个佛像毁了,骗个信仰直接蛊惑就算了,还要整这么一个破烂仪式,他以为自己会放过它吗,蠢货。 此刻,沉入黑暗中的唐知言睁开了眼。 起先耳朵里听见是“沙沙”的声音,然后是“滴答”一声清脆的回响,原来是自己鼻腔里的血液,没有手帕的堵截,它们迫不及待地流着。 怎么鼻血还跟过来,唐知言摸着黑,先拿衣袖应付着。 是的,睁开眼还是一片黑暗,昏沉沉地吞噬了所有光芒。 不知道是不是血腥味的干扰,四周浓郁的香火味消失了,脊背上窜过一股阴冷,有股潮湿的感觉。 “噗嗤。” 视野里突然出现一团焰火,它悬在半空,赤红的芯火跳动着,从一颗种子的大小快速膨胀着,猛的窜到了一个拳头的大小。 烛火轻飘在空中,虽然是光亮的一种,却无法驱散眼前的黑暗。 紧接着,火光炸开的声音愈来愈多,面前的黑暗被焰火们填满,它们有大有小,漂浮在空中静静的燃烧着,跟随着某种规律忽明忽灭,像是由火焰组成的星空。 “又来人啦。”一个清脆的声音率先打了招呼。 然后,整个世界都变得吵闹起来。 “新的人类唉。” “……害怕。” “这次轮到我了!” 面前的火焰们开始涌动,它们跳跃着飞奔到唐知言的身边,在距离人半米处的地方环绕着,脆生生的声音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一个巨大的火焰团挤了进来,抖了抖身上变形的火焰。 “人类,你要带走我们里的其中一个。” 唐知言看着面前由火焰组成的墙面,微微睁大了双眼,他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奇幻的场面。 “我来我来,我只要供奉一个肝脏。” “我只要一条腿好了。” “眼睛!我要眼睛!” 它们天真的话语里含着单纯的恶意,唐知言听着争执声,看着那团飘在最前面的领导者,“我来选择?” 那火苗突兀的炸了一下,像是一声嗤笑。 “当然不是,人类,是我们选择你。” 唐知言沉默地挑了挑眉,没机会就算了,他撑着身体斜坐着,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争吵的火焰们。 它们好像要闹翻了天,挤在上面那团火苗冲了出来,都快把旁边的伙伴戳飞,“都说了这个人类是我的!” 另一边的火团猛地蹿高半寸,炸得噼啪响,“也该轮到我了!我都呆了多久了!” 领头人飘在一旁,看着这堆吵不出来结果的火苗们打着嘴仗,不由自主地加快了燃烧的速度,砰的一声炸出来星星点点的火花。 它不耐烦的开口,“好了,别吵了。” 闹闹腾腾的焰火们终于安静下来,他们颤抖地燃烧着,不敢再蹦出一句话。 “那就交给运气吧。” 稚嫩的声音落下,火苗一个个熄灭,一股冰冷地湍流从身侧冲袭而来,唐知言只来得及深吸一口气,就被刺骨的水流裹挟着旋转,再一次陷入了黑暗。 急促的呼吸在空荡的殿宇里回荡着,他猛地睁开眼,面前是一支支燃烧着的红烛,相似的火苗让他陷入了恍惚。 指尖的灼烧感越来越清晰,他低下头看着手中紧握的蜡烛,一滴滚烫的蜡油落到了他的指节,那股刺痛提醒着他要完成的代价。 “在火苗停止跳动时,献上一份生命吧。” “施主真是虔诚啊”一旁身穿黑袍的和尚感叹地说着,“请将自己的血液浇灌给蜡烛吧。”他慢悠悠的走过来,递出了一把小刀。 唐知言瞟了一眼,和昨晚那个侍卫手里拿的匕首很像。 借着烛光,他终于看清了对方手里拿的利器,蜿蜒的刀刃像是抓住就不放口的蛇,冰冷的身上还有着凌乱的凹槽,和地上的这些纹路很像,看着就很邪性。 没有理那个神经病和尚的发言,更没有接过那把匕首,他直接糊了一把自己的鼻血抹到蜡烛上。 一旁站着的和尚直接愣在了那里,第一次见到这么不敬的信徒,额头的那一层皮都气得跳了跳,又拿他没什么办法,只好重新把刀收进怀里。 唐知言都不想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仪式了,他觉得按照这个血流的速度,自己可能要体验一下什么叫血尽身亡。 另一侧的手拂过地上的赤红的纹路,按住地面轻轻一撑,屈膝从蒲团上站起,衣摆划过一道利落的弧度,往闫栖迟的方向走了过去。 看着对方担忧的眼神,唐知言轻声安慰着,“我没事。” “那么,下一位施主,请吧。”粗粝的声音催促着。 两人的视线交错,纯白的发丝被吹拂而起,闫栖迟直接往中央的蒲团走去,带着耳边的雾气轻轻飘过。 唐知言看着他端坐在那里,比起外面那个金色的佛陀,他更像修炼成仙的精怪。 收回视线,他翻了一下系统背包,看着里面那只燃烧了一半的蜡烛思考着,如果一个蜡烛对应一个代价,那他背包里这根燃烧的蜡烛,应该也是从寺庙里带出来的。 可俞染手里的却是没有点燃的状态,跳过了许愿?怎么做到的呢,难不成蜡烛不止可以从这边获得吗? 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他抬起头,正巧看见闫栖迟拿着一个疯狂燃烧的蜡烛缓缓起身,接过那把匕首往自己的手腕上划了一刀。 赤红的血液直接灌下,燃烧着的蜡烛明明灭灭的,仿佛要支撑不住了,破旧的蒲团上都盛着一滩血,见那烛火乖顺地放缓了燃烧的速度,才割下一片衣袍将手腕包扎起来,将匕首扔了回去。 闫栖迟穿着那身赤红的衣裳,眼眸中含着笑,朝着唐知言走了过来,他们仿佛回到了不久前的夜晚,他也是以这副模样走到了自己面前。 “既然两位施主取得了自己的代价,那么请吧。”接住匕首的黑袍僧人晦气的撇了一眼两人,又找个地方默默地蹲着了。 “麻烦你告诉我们,这里有没有僧人会点医术,我们可是受了很重的伤。”唐知言装作脸色不适的捂住鼻子,脸色苍白的虚握着蜡烛。 “反正都要献出生命了,也不差几根蜡烛了,万一晕倒怎么办?”他作势往地上的那堆烛火靠近,“你说是吧,师父。” 蹲在角落的黑影扭曲着,墙壁上的阴影已经没有了人形,它化作了一只怪物游走在墙面,赤红的双眼紧紧盯着唐知言,殿宇里回荡着野兽的声音。 “南面,南面的屋舍里,去找一个法号叫净慈的僧人。” 唐知言面色不变的道了谢,忽视那阴冷的视线,看着回到身边的闫栖迟,轻轻圈住对方受伤的胳膊,拉着他一起穿过地上一盏又一盏的烛火。 光线忽明忽暗,室内仿佛吹起了一阵风,蜡烛在缓慢移动,烛台架在升高,记忆里的道路被覆盖,粘稠的阴影紧紧跟随在两人的身后,缺始终盘旋在两人手中的蜡烛的范围之外,试图抓到两人不敬的罪名,将他们拖入深渊。 可惜,唐知言不会给它这个机会。 它带路的时候虽然显得很轻松,但唐知言还是注意到了,这个怪物也不敢触碰这些蜡烛。而自己的手里有了一根蜡烛,再结合道具卡给予的提示,在这根蜡烛熄灭之前,自己是安全的。 低头扫过在不远处的黑影,它没有直接控制蜡烛封锁道路,就代表对方的杀人规则是有限制的,以防它做手脚,最好尽快。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面前逐渐形成的蜡烛迷宫,只沿着一边走确实能找到出口,但是这个方法会耗费大量时间,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不过,还有一个方法可以使用,接下来比的就是耐心和记忆力了,先扫视了一圈周围的路线,和回忆里黑色大门的方向做着对比。 晃动的暖光扫过唐知言微扬的下颌线,把认真的侧脸勾勒出来,那目光带着一种沉静的锐利,对比着身后蒲团下的纹路,他找到了出口的方位。 现在,死死地记住这个位置。 面朝着记忆里的黑色大门,假设这些由蜡烛组成的墙全部消失,找到直线距离最短的路口。 第一步踏了出去,唐知言选择了靠右的岔路,他走进迷宫的脚步很稳,眼睛直视火光已经能看到轻微的光斑。 然后,走到了一个T字形路口,心中计算着距离,唐知言侧身示意着闫栖迟接下来要往往右边走去,两人慢慢的穿过密集的烛群,脚下的步伐坚定得没有露出半分犹豫。 又是墙壁,唐知言的目光始终锁着远处的出口,“左边。”火光在他的眼底摇晃着,黑色的瞳孔里反衬着细碎的亮片。 他避开交错的烛焰,时不时垂眸注意正在移动的蜡烛,小心那些阴险的碰瓷,一点点更新自己心里的最短路线。 “右边。”两人笃定地移动着,轻轻带起的风让周边的火苗微弱地晃动。唐知言盯着面前的死路,更新着脑海里的坐标,“回头,到上一个岔路。” 殿宇里的范围就这么大,一条死路已经被实验了出来,蜡烛的移动也很缓慢,接下来的成功率直奔80%,可以提速了。 车头调转,由闫栖迟带路,两人在岔路移动前退回了上一个路口。 唐知言顺着记忆,指了指右边,重新带路,微微错身穿过曲折的拐角,避开面前的高台,右转,右转,左转,执行,右转。 最后一步,他们踏出了迷宫。 两人站到了漆黑的大门面前,火光仍然在安静地燃烧着,唐知言看都没看身后,上前连忙推开大门,带着闫栖迟往前方奔去。 “砰。”阴影从地面跃起,愤怒地朝着两人扑去,却一头撞在了精美的木门上。 野兽的嘶吼声回荡在空无一人的大殿内,“别让我!再抓到你们!” 唐知言抬头看着橘红色的夕阳,第一次觉得这里的景色这么美,就算讨厌的佛像遮住了大半,也掩盖不了内心的激动,心脏始终平稳地跳动着。 虽然是小小的一个关卡,但这是他真真正正靠自己闯过了一关。 迟钝地感受到手中的湿濡,他松开了拽着闫栖迟胳膊的手,抬起衣袖擦着自己脸上干涸的血液,“啊,终于不流了。” 侧过身,唐知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盛着夕阳的目光转向身旁的人,“你感觉还好吗,有失血过多吗?” “没事。”闫栖迟怔愣的看着对方,脑子里空白了一秒,胸膛中仿佛是死物的心脏轻轻跳动了一下,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感情,却带着阵阵的麻意。 “我们先去南边找那个叫净慈的僧人,处理下你的伤口。” 唐知言往前走了两步,才发觉人没有跟上,回头看了看,对方正站在门口发呆,“走了,栖迟。” “来了。”白雾的怪物,目光追着面前的人类,下意识地应着。 第35章 闫家古镇 两人沿着石阶缓缓而下,回到了嘈杂的寺庙中,灰白色的烟雾缭绕,鼻尖又充斥着浓郁的檀香味。 绕过那颗巨大的柳树,唐知言抬起头,看着枝条上绑着的一条条红绸,突然想起在小屋前的桃树上,绑着的破旧红布,那户人家应该来过寺庙。 往南面的殿宇走去,门是开着的,里面很热闹,屋子里摆着一个又一个的柜子,上面放着数不清的书籍和箱子。 唐知言抓住抱着经文经过的小和尚,直接开口问道,“小师父,你知道净慈师父在哪吗?” “你们找净慈师父啊?”小和尚小心护住怀里的经文,指了指被人围起来的角落,单只手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又连忙跑走了。 唐知言顺着视线看去,起码有十几个人挤成一团,走过去还能听见他们对净慈师父的吹捧。 “你们也是来求平安的吗?”前面排着队的百姓感受到光线一暗,回头看了一眼,立刻热情的说着,“今天真幸运啊,能遇到净慈师父。” 一旁的女子听到这边的谈论声,立刻过来附和道,“是啊是啊,净慈师父心善,平常都在外面行医布施,没想到能遇见。” 唐知言刻意皱起了眉头,担忧地说着,“我夫人受了伤,想要过来医治一下。” “什么?”身着布衣的女子连忙招呼着,“受伤可不行,快来我这边,你们先见净慈师父。” 围着木桌前恭维的人们都听见了这声惊呼,纷纷起身谦让了起来,把受伤的两人推到了最前方。 唐知言坐到桌前,看着面前身着灰色僧袍,拨弄着念珠的俊秀和尚,不动声色的蹙了蹙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太多,总有一种熟悉感。 他装作一副忧心的模样说着,“内人的手腕有一段刀伤,希望净慈师父能帮忙看看。” “这是贫僧该做的。”净慈双手并拢置于胸前,行了个合十礼,又仰起头对着周边围着的一群百姓说道,“我要先给这位夫人看伤,劳烦各位施主先去屋外等候。” 说完,又喊了旁边候着的一位小童,让他帮忙把药箱拿来。 等到室内全部都清场,净慈才开口,“请夫人将手腕放到桌前。” 闫栖迟控制着伤口的大小,把手腕搭在台面的腕枕上,沾满血迹的布料被拆开,能看见一寸多的刀口深深地刻在皮肉上,苍白的肤色显得伤极为可怖。 净慈屈指按住手腕内侧,压住想继续涌出的血液,另一只手拿起小童递过来的草药水,直接倒了上去清洗伤口。 等伤口不再出血,就用干净的绢布把伤口附近擦干,从箱中取出药粉敷了上去,最后用纱布裹好打了个结,整个动作行云流水。 他又从一边拿起毛笔,边把脉边写着药方。 “好了,伤口看着严重,但没伤着要害。这几日不要碰水,记得按时换药。” 一旁的小童接过净慈递给他的单子,跑到墙边放着的中药橱,拿着铜秤取药材去了。 处理伤口的时候,唐知言紧盯着闫栖迟的表情,看着对方的声色没什么变化,这才放心下来,这才开口道谢,“麻烦师父了。” 理好药箱的净慈谦虚地应着,“客气了,不过,公子也看一下吧。” 唐知言顿了一下,自然地看了过去,“我没什么大碍。” “我观公子面色苍白,想必是生来体虚,失了气血。”净慈失笑地说着,“讳疾忌医可不行,我帮公子诊个脉吧。” 唐知言看着对方放在桌面上的手,犹豫了一会,把手腕伸了过去。 “火气有点旺啊,怎么也伤了气血呢。”和尚奇怪的摇了摇头,起身走向远处的小童,亲自挑选,又多加了几味。 随后两个方方正正的药包被放到他们跟前。 唐知言压低眉眼提起麻绳,客套地感谢了一下对方的善心后,就连忙告别,“天色不早,我们就先走了。” “药童,你去送送施主。”净慈把一旁站着的小孩唤了过来。 童子点了点头,站在前头领路,将两人送到门外,嘴里还嘱咐着药材熬煮的方法。 “到了,小童就不多送了,施主们路上小心。”他行了一礼,目送两人远去。 木门吱呀一声,把所有猜忌都关了进去,寺庙门外的人群已经不见了,黄昏都变得灰沉,夜色浮了上来,风吹过两人的衣袖。 唐知言看着手里的药包还有蜡烛,“先回去吧。” 白雾的怪物没什么意见,手腕的伤对他来说没什么大不了,也是在对方面前装可怜的用处。 跨出门槛离开了金色佛陀的地盘,手里的麻绳自己晃动了一下,走在无人的巷子里唐知言才开口道,“这个药别吃了,我怀疑那个僧人有问题。” 他又低头看着对方手腕上包扎的绷带,“他上药的时候有不舒服吗?回去让闫家的大夫也看一眼吧。” “没事,不用。”闫栖迟轻轻摇了摇头,药这种东西对他无用,还不如待在青年身边愈合的快。 暮色里,两人终于穿过漆黑的巷子,来到了灯火通明的若河街,唐知言带着闫栖迟转身,汇入了热闹的人流。 灯笼在头顶摇晃着引路,地上的青石板被磨的发亮,两人捧着蜡烛在街上走着,路过的人群全都停下了脚步,目光死死盯着那跳动的烛火。 喧闹的街市逐渐变得宁静,焰火燃烧地更加激烈了,众人围来上来,却停在几米之外。 唐知言往前踏步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可没法以一敌众,犹豫着是否放弃处理手里的东西,先赶紧回闫宅。 他往前走了半步,看着围着的人群纷纷避开了暖黄色的火光,和殿宇里的情况一样。 蜡烛的长度还有一半多,可手里的药包在轻轻晃着,唐知言很确信自己没碰它,站立的状态也不可能导致它这么持续晃动,里面有东西,不能把这个带回去。 果断的回头对闫栖迟示意了一下,唐知言朝着虹桥的方向走过去了,正巧这里有个毁尸灭迹的好东西,直接拆开不一定能成功解决,那就整个毁掉。 围着的人们越发多了起来,他们望着烛火的眼睛里都装着贪婪。 两人没说话,只是举着烛火往前方走着,连眼神都没在两侧停留,手中的药包好像察觉到了危险在疯狂跳动着。 脚下的步伐逐渐加速,岔路口离虹桥并不远,规则暂时没有被触发,要再快点。 唐知言低头瞟了一眼还有一半的蜡烛,明明在寺庙的时候,燃烧的速度也没有这么快,余光扫过那些没有影子的鬼怪,原来是它们。 得尽快离开这,那些混进人群里的鬼会加快燃烧的速度。 紧赶慢赶,唐知言终于看见了虹桥,直接奔向河边,把手里的东西往水里一扔。 当那串包着的药材落入水里时,并没有像之前实验的绳子一样被猛地拽下去,它疯狂地跳动着,水面被带起一圈圈的纹路。 里面的东西在挣扎着,把外表的牛皮纸都捅破了,泡烂的纸屑散开,里面的药材飘散在水面上被一点点吞到了下去,那怪物的真面目也就漏了出来。 那是一截血红色的,蜷曲着的植物根茎? 这熟悉的外貌,让唐知言想到第一天晚上碰见的怪物,从那口井里冒出的无穷无尽的藤蔓。 “滋滋”的声音响起,那截植物根茎再也无法跳动了,它被拽到水下,整个脉络被侵蚀地断裂,从裂口处渗出浑浊的汁液,混在河水里,散发出毛骨悚然的气息。 把眼前的景象记住,没再耗费时间,危险暂时解除,唐知言连忙拽着闫栖迟往回走,融化的蜡油滴在手背上,烫出了细小的水泡。 幸亏那些居民没有再跟上来了,两人跨入漆黑的巷口,回头看向挤在灯火下的人们,那些狂热的视线透着疯魔,人们层层叠叠的堆积在路口,可却被黑暗阻拦着,再也不能深入一步。 稍微松了一口气,有地域限制范围就再好不过了,手中的蜡烛减缓了燃烧的趋势,唐知言看着剩下的四分之一,略微放下了心,看来不用今晚就支付代价了。 他想着闫家宅院里灯火通明的样子,这个代价应该不强制本人支付,不然那个消耗量,宅子里有多少人也不够死的,或者是他们有什么规避代价的方法吗? 两人踩着青石板,空旷的道路上只剩下脚步声回荡着,身体的疲惫感越发严重了,唐知言下意识晃了晃头,却被闫栖迟握住了手腕。 “怎么了?”跟在身后的白雾怪物体贴的扶了过来,他发现精神体的晃动,连忙先一步稳住对方想要苏醒的迹象。 “没事。”唐知言摇了摇头,眩晕的感觉好了点。 跟在身旁的闫栖迟定定地看着他,对方对精神类的控制已经开始有免疫性了,计划需要改变一下了。 眼前重叠的黑影消失了,唐知言继续往前走着,却发现不远处的大门前站着一排人,头又开始痛了起来,麻烦一个接着一个的来,没办法,只好认命地演起了少爷。 沿着青灰色的院墙,他端着脸色,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着,余光的两侧,丫鬟和守卫们手挑着赤红的灯笼,沉默地靠墙站着,像两列沉默的影子嵌在墙里。 在门口等待了许久的闫夫人,看见消失半天的乖儿子终于回来了,脸上的表情转怒为安。 她连忙吩咐一旁的丫鬟把披风递过来,自己接过手,披到了儿子身上,小心翼翼的说着,“冷不冷啊?” 闫栖迟冲着夫人行了一礼,“夫人好。” 夫人这会才把眼睛瞧过去,狠狠瞪了一眼“让你照顾我家知儿,是让你这么照顾的吗?” 唐知言轻轻抬起手,按住闫夫人想要继续教训的心思,顶着冰凉的触感说道,“娘这么晚在外面是准备干什么吗?” “哪是干什么啊?”她叹了口气,拿起手里的帕子擦过唐知言额头上的脏污,“这不是担心你吗?跑去干什么了,身上这么脏。” “去了趟若河寺。”唐知言抬起手腕,将手里的蜡烛举了举。 她轻捂住唇,遮住嘴里的惊呼,“怎么跑去若河寺了?” 唐知言心中暗暗不妙,这么明显的火光装作才注意到的样子,只好硬着头皮演下去,“想着能为家里忙上点忙。” 闫夫人听到这话眼眶都湿润了起来,伸手拂过眼角的泪光,感叹着,“知儿终于长大了,懂得为家族着想了。” 说完,便从儿子手里拿过蜡烛,仔细瞧了瞧,“这是个成色好的。” 唐知言感受着手腕传来的巨大力道,暗暗垂下了眼眸盯着眼前的怪物,“儿子,只是想尽份孝心。” “孝心好啊,孝心好啊。”闫夫人把蜡烛递给一旁的侍女,牵起唐知言的手拍了拍,“老爷也能放心了。” “天色也晚了,娘快回去休息吧。”他感受着从手上传来的刺骨寒意,默默提醒着,“还要留着精神筹备喜事呢。” “对,对,喜事,喜事。”夫人念叨着,依依不舍地把目光从儿子脸上移走,眼球生硬地转动,看向一旁站着的仆役,“好了,别在这杵着了,都进去吧!” 朱红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闫夫人抓着唐知言的手,带着人跨过门槛,嘴里还念叨着些体恤话,栖迟则低着头老老实实地跟在身后,秉持着自己的人设。 主人们都进去后,那些嵌入墙中的阴影,仿佛活了过来,红色的灯笼摇晃着,一个接一个被吞没到了言家的大门里。 夜晚的幽光下,唐知言被严夫人带着走在庭院中,听了一肚子没营养的话,等走到熟悉的宅院门口,步伐才缓了下来。 “你们俩呢,正是如蜜的时候,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闫夫人瞟了一眼栖迟,又转过头跟唐知言说着,“马上就要结婚了,这两天就别往外跑了。” “儿子晓得。”唐知言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把手从冰块里抽出来。 “该说的都说完了。”她怀念地看着面前的这张脸,“好了,去休息吧,我这一把年纪了,就不跟你们比了。” 守卫把门拉开。 “晚安,娘。” 跟面前的夫人道别后,他才带着栖迟跨了进去,径直穿过院落,手腕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身后冰冷的视线。 闫夫人依旧在那里伫立着,唐知言控制着自己的表情,等两人全部回到屋内,才缓缓地将合拢。 视线被阻隔,他轻轻呼出一口气,不管她发现了什么,只要仪式没有完成,那么暂时就是安全的。 此刻,门外捧着蜡烛的丫鬟看着站了许久的老夫人。 “夫人?需要处理掉吗?” 闫夫人被这句话惊醒,看着那赤红的蜡烛,神色温柔地拂过那火苗,“没事,不用处理,我看这愿望挺好的。” “明天晚上就把仪式办了吧,免得夜长梦多。”她将帕子扔到了地上,“真可惜,要不是祭祀的关键时刻,我还挺乐意让他当我儿子的。” “啊?那不是少爷吗?”一旁的丫鬟惊讶的问出了声。 “本来就是……都喊我一声娘亲,是不是亲生的,又有什么必要呢?”她轻笑一声,脸色又沉了下来,“那群该死的和尚。” “那就让那人冒充闫家少爷?” “不不不,这可不是冒充。”她棕色的瞳孔里划过一丝血光,“只要他俩把昏礼一办,仪式一完成,就算不是闫家的人,也成闫家的少爷了。” “还是要把他当少爷看待吗?” 闫夫人拿手指点了点旁边晕头转向的丫鬟,“嫣儿,你可是我看好的下一个苗子,可要换一个脑子了。” “好的,夫人。” 她轻轻舔了舔唇,这次一定很美味吧。 第36章 闫家古镇 躲过一劫,唐知言瘫在太师椅上坐了一会儿,看着身上一堆脏东西,纠结了一会儿,认命的叹了口气。 他偏过头看着旁边摆弄着蜡烛的闫栖迟,“这边想洗澡怎么办?” “两侧的耳房都备着仆役,喊他们一声就行。”闫栖迟把烛台放好,摇晃的烛火照着侧脸,“我来安排吧。” “没事。”那个老夫人总不至于在外面一直盯着吧,而且看她缺人的样子,总不能今天把他摁死。 唐知言站起了身体,走到门口顿了顿,做好心理准备,猛地拉开门。 很好,是安全的。 屋外的灯笼并没有被点亮,四周昏沉沉的,唐知言借着屋内露出的烛光,走到一侧的耳房,敲了敲门。 很快屋内传来了叮铃哐啷的动静,一个半大的少年拉开了门,恭敬的弯下腰,喊了一声 “少爷有什么吩咐吗?” “备两桶热水来,我们要沐浴。” 唐知言刚说完,就被背后的动静吓了一跳,猛的回头,看见闫栖迟也跟了出来,“你怎么来了?” 闫栖迟上前轻轻挽住了他的手臂,举着烛台,朝着一旁站着的仆役说道,“不用安排人伺候,我来就好。” “好的少爷,小姐,我这就去安排。”那少年点了点头,向两人告退后,喊了两人就去了厨房。 庭院里就剩下两人,唐知言有点奇怪对方会跟出来,“怎么了吗?” “晚上出来,稳妥起见,还是带着蜡烛吧。” 唐知言看着门扉里透出的光亮,自己出来后,是特意踩在烛火的范围内行动的,“这样也不行吗。” “无论什么,都是相对安全而已。”闫栖迟摇了摇头,“目前来说,蜡烛还算管用。” 两人借着烛光重新回到了屋子里。 唐知言坐在窗前百无聊赖的看着月光,突然回想起自己以前还算怕黑,现在被锻炼的胆子都变大了。 又把视线挪回房间内,看着始终闲不下来的闫栖迟,他又在整理床铺了。 今晚回来被老夫人敲打了一遍,明天看来只能在宅子内部找找线索了,唐知言回忆起对方在虹桥前给过自己时间不多的提示,他真的对这些人很了解,也难怪,毕竟他拥有所有受害人的记忆。 咚咚,敲门的声音响起。 “少爷,水备好了。” 唐知言听着声音慢悠悠的说着,“进来。” 只见几个仆役鱼贯而入,将散发着热气的浴桶抬了进来,手脚麻利的放到屏风后面,另一边的则拎着水桶绕到两侧,将水缓缓倒入浴盆里。 一旁候着的丫鬟也抬了案几进来,将香料,皂角,毛巾和衣物备好,才全部退下。 “小的在外面候着。”安排沐浴的仆役向两位主人告退,贴心的带上了门。 看着面前用屏风错开的两个浴桶,唐知言心中暗自点头,这是真的很用心了,率先向前一步,走进屏风后,脱起了身上的衣服。 “我先洗了,你自便。” 闫栖迟盯着屏风后的影子,“需要帮忙吗?” “不用不用。”唐知言将衣服搭在一旁,奇怪的问,“你的长发不是更麻烦吗?” “对,一会能帮下我吗?”闫栖迟从善如流的换了邀请。 “啊?行吧。”虽然有些疑惑,唐知言还是答应了。 他泡在水里,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稍微享受了一会儿,才拿起案几上的皂角,迅速仔细地把自己清理干净,又用水冲了一遍之后,就跨出了浴盆,拿起毛巾将身上的水渍擦干,换上了新的衣袍。 水汽让单薄的里衣紧贴着肌肤,唐知言走出屏风朝闫栖迟问道,“我好了,需要帮忙吗?” 闫栖迟抬头,紧盯着被热气烘软的人,“要的。” 唐知言走到他身边,看着飘散在水面上的长发,“我帮你把头发梳一下吧。” 他拿起案几上的梳子,温柔的把头发撩起,将缠在一起的雪白发丝一点点梳开。 唐知言虽然没有什么照顾人的经验,但他有帮同事的金毛洗过澡,不得不说那简直是个灾难。 第一次见它的时候全身都是泥巴,不知道是去跑哪个洞里打滚了,原本是出去野餐,后来就变成了洗澡大会,两个人一条狗,你逃我追他飞,排梳都□□废一个。 他想着还是现在这个比较乖,下意识的揉了揉手中的脑袋。 “抱歉。”唐知言低头看了一眼闫栖迟有些懵的眼神,又补了一句,“没事。” “好。” 手指滑过雪白的发丝,绵密的泡沫被水流冲下,对方的发质很好,唐知言洗了一遍就变得顺滑起来。 把毛巾递给对方,眼看着没他什么事儿了,就跑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斜靠在榻上慢慢喝。 没过多久,闫栖迟就披着衣袍出来了,白雾和水汽朦胧地交错着,一身白袍的他像山涧的雪,偏生因为一点红意,带着令人惊艳的美。 唐知言不由得盯着看了一会,才唤了一声门外候着的仆役,让他们把东西收拾下去。 闫栖迟走到坐榻旁,对瘫在上面的人说,“该睡觉了。” “你去睡吧。”唐知言指了指看着就松软的床铺,“我今天在榻上睡就行。”他怕自己睁开眼又看见尸体。 “没事的,今天我在一旁看着。”闫栖迟有些不赞同的看着对方蜷缩软垫里,疲惫的样子。 唐知言摆了摆手,生怕梦醒时分不仅要被红衣尸体吓,还要被白衣怪物吓一跳。 闫栖迟看着不为所动的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走到床铺旁把被子抱了过来,围着坐榻铺了一圈。 “谢谢。”唐知言撑着胳膊看着他,“如果和你一样不需要睡眠就好了。” “也不是不需要睡眠。”闫栖迟瞟了一眼金色的玻璃珠,“沉眠对我来说是疗伤,但也代表着安全之地。” “你之前不是说那些苦难把你唤醒了吗?” “并没有睡过去,只是被封闭了,那会儿是力量被消耗完的虚弱期。” “这么说,之前还没成神的佛像,是用你的力量满足百姓的愿望的?”唐知言轻轻将眼睑垂下思索着,“真的很像善恶一体的概念。” “绝对不是。”闫栖迟嘴角绷直,身体里循环的力量在说着,“我和它根本不是同类。” “嗯,你是独一无二的。”他慢悠悠的点头,对着身侧坐下的白雾怪物说着,“那么,就一定有既得利益者想要你和金佛融为一体,来达成什么目的。” “闫家吗?或者是金佛?它比较想盗取力量。”唐知言的身体斜靠在软被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 坐在另一边的闫栖迟微微侧过脸,努力克制自己的表情,用头发遮住通红的耳朵,这是他第一次听见这种话,而且今天也被摸了头,这副皮囊也被夸奖过。 虽然还没成功定下契约,但是对方有承认他,还为他着想了,对方心里应该有自己了吧,那再亲近一点也不会被讨厌了,在对方身上留下一点印记应该也没问题了吧。 闫栖迟做好心理准备,试探一下看看,他将身体挪过去一点,控制着自己温和的表情,转过头来开口,“知言……” “睡着了啊。” 暖色的烛火照着唐知言的睫毛,投出了一小片影子,被捋到脑后的碎发滑落到了额前,半边身体陷在被褥里,他屈起的腿抵着软垫,整个人埋在榻上,漏出清浅的呼吸声。 凝视着这幅景象的闫栖迟暗了暗眸子,没继续装模作样地维持脸上的温和,眼中的贪婪再也克制不住,伸手拂过对方簇着的眉头,嘴角不由得往上勾起。 太累了,又是一次精神紧绷的24小时不睡觉找线索挑战,浓茶都盖不住的困意,思维变得迷糊的时候,唐知言就知道自己要睡过去了。 但这是他睡得最不安稳的一次,第一段的梦里自己被拿着刀的老夫人追着砍,第二段自己就被五花大绑地送去献祭了。 更可怕的是那怪物没有牙齿不会咬碎,只会把他吞进去,动弹不得的他想要反抗,可却在对方的肚子里,被舔来舔去。 暖金色的阳光从窗沿的缝隙里挤入,撒在了唐知言的脸上,细长的睫毛轻颤,斜卧在榻上的人手指微动,努力挣脱鬼压床的感觉。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终于,他从那无厘头的梦境里逃脱出来了。 失焦的瞳孔慢慢恢复了神采,唐知言缓了一会找到身体的知觉,慢吞吞地侧过身,用手撑着靠背坐起。 闫栖迟坐在前厅的太师椅上,拿着本书看着,听到榻上的动静才看过去,“早安。” “早安。”唐知言回了一声,沙哑的嗓音把自己吓了一跳。 “是不是昨天太劳累了?”闫栖迟忧心的看着他,起身端了一杯茶过去,“润润嗓子吧。” 唐知言接过来,喝了一口,小声的念叨着,“做噩梦的原因吧。” “噩梦?”闫栖迟勾起一抹笑,装作疑惑的问着。 “没事。”唐知言摇了摇头,把茶杯放到一旁的案几上,身上有点麻麻的,应该是维持一个姿势压的。 该起床为自己的小命奔波了,他起身走向一旁放着的洗漱用品,含糊地倒了一声谢。 “少爷,不早了。”黄鹂鸟一般的声音响起,候在院门外的丫鬟趴在门缝上,转动着眼珠往里面瞧去。 唐知言用毛巾捂住脸的动作僵了一下,回头瞥向关着的雕花木门,外面隐约有个人影在晃动。 看了几眼,见对方进不来,他又继续洗漱,还打开衣柜挑了身衣服,等彻底收拾好之后,才停在木门前。 突然拉开房门,唐知言垂下眼,看着趴在门上的丫鬟,“什么事。” 她是昨天晚上跟在夫人身边的人。 那丫鬟拍了拍袖子站好,当作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恭敬的行了一礼,“少爷,夫人请少爷未时去她房里一趟。” “我知道了。”唐知言轻轻颔首,“安排一下早膳。”这么一大早就来找茬,真当自己是软柿子了。 说完他就走到一旁的桌子上,倒了杯茶,回头看着丫鬟呆愣的表情,“怎么,少爷使唤不动你,是吗?” “当然不是,少爷。”那丫鬟恭敬的福了福身,准备退下。 “且慢。”重新端起茶的闫栖迟指了指案几旁放着的铜盆,“把那些东西一并收拾走。” 丫鬟脸上的假笑彻底僵硬,“好的,小姐。” 她恭敬的低下头走进室内,将洗漱的用具收好端走,“那奴婢先去安排了。” 室内终于安静了下来,窗外的雀鸟叫了两声。 唐知言学着闫栖迟的样子品着刚上好的茶叶,没尝出来什么,只觉得味道挺清新的。 半放空着脑袋,他思考着。 有一点,其实很奇怪,就算是定过婚的新人,在没举行昏礼前是可以住在一起么?可是,闫府全家上下对此一点意见都没有。 实在想不出来为什么,他把问题先放在一边,自由时间只到未时,着是下午1点到3点的范围,估计见到那个夫人,最后的难题就要开始了。 唐知言下意识的计算时间,抬头望向门外高悬的太阳,还剩几个小时。 他转头看向安静待着的闫栖迟,开口,“闫宅里还有什么可以去的?” 听到这话的闫栖迟放下了茶杯,缓缓说道,“很多,书房,账房,后花园,大厨房,杂役院……” 听着对方报了一长串菜名,唐知言默默地补充了一句。“跟金佛或者恶鬼有关的。” 闫栖迟停顿了下,从回忆里翻了翻,“书房,但是老爷基本都呆在那里,侍卫把守的也很严,风险比较大。” “后花园也还行,那里枉死的人是闫宅里最多的。” “至于账房,可能有吧,我对剩下的那些,就了解不多了。” 唐知言手里不自觉地摩挲着茶杯,时间不多,要去书房赌一波吗? 但是闫栖迟遇见别人就要维持人设,自己一个人的话,替死鬼的技能就无法使用,还是太危险了。 “后花园吧。”唐知言敲定了章程,“吃完早饭,我们先去后花园看看。” 闫栖迟顺从的点了点头,他听对方的就行。 没让两人等多久,院落的大门被侍卫推开,繁杂而整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仆役们端着一个又一个食盒站在院落里,朝着主人打开了盖子。 领头的一个中年男人站上了前来,“少爷,膳房准备的菜肴已经齐了。” 唐知言有点呆的看着面前十几个仆役,就吃个早饭这给他干哪了?之前的早饭不就很丰盛了吗,这个膳房又是从来的。 一旁的闫栖迟抬起袖子,遮住了自己翘起的嘴角,提醒到,“膳房就是大厨房,专供宅中的吃食,所以比较丰富,之前的早饭是我们自己的小厨房。” 嘴角抽动了一下,唐知言看着面前华丽的仿佛要奔赴宴会的菜品,合着那丫鬟想来个下马威啊。 在庭院中站着的掌事疑惑的看着一言不发的主人,“少爷?” “没事。”闫栖迟起身,迈出房门,指了几道菜,“这些留下,其余的,少爷赏赐给你们了。” 唐知言紧跟着颔首,表示同意。 掌事让身后的仆役们赶紧把挑选的菜备上,又朝少爷行了一礼,“谢少爷赏赐。” 十几号的人依旧端着食盒行了礼,规规矩矩的从大门退出,热闹了一会儿的宅邸又恢复了冷清。 唐知言坐在饭桌前,看着面前留下的几道菜,都是清淡的口味,再一次对闫栖迟的体贴有了实感。 他拿起筷子夹了个汤包,尝着内里裹着鲜虾的汤汁,“真奢侈啊。”这种时代天天备着这样的鲜货。 “确实奢侈。”闫栖迟递过来一碗鱼片粥,“闫夫人每天都是这种阵仗。” 他温柔地笑着,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的温度,像冰冷的潭水,带着一股死气,“不过放心,怎么拿的,就会怎么还回去。” 第37章 闫家古镇 外头的阳光正好,是个逛园子的好日子。 两人很快解决了早饭,趁着最后的时间去寻找线索,穿过高高的院墙,把青灰色的檐角抛到身后,迈过一个又一个门槛。 在这囚笼一般的宅邸里,唐知言看见了一片绿。 他穿过爬满金银花的拱门,踩到了园里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上,身旁每隔几步就种有一颗柳树。 精美的山石错落着,空隙中还填种了些花卉,一阵风袭来,满园的柳枝随之飘摇,温暖的阳光照着,给它们上了一层朦胧的滤镜。 这个小镇真的很喜欢柳树,闫宅,若河街,寺庙,甚至居住区的路边都有一两颗。 唐知言有点狐疑的看着那些皲裂的树皮,那些水井里的东西和枯萎的柳枝也很像,不会是什么柳树怪物吧。 虽然这么猜测着,但园子里没有想象里阴森的氛围,这里的一切都显得很正常,还带着几分暖意。 可,闫栖迟说,这里也是死的人最多的地方。 两人沿街脚下的石板路,往前走着,又拐过一个弯,眼前的那片绿被拂开了,前方的柳条被曲廊拦住,露出远方的景色。 那一片种满荷花的湖泊,粉白的花瓣把湖水的碧绿遮的严严实实,连叶片都没露出几个。 唐知言穿过廊道,走了过去,踩到湖边围着的太湖石上,蹲下身近距离观察那些反季盛放的荷花。 花瓣上细密的纹理和卷边,被挤压的荷叶上还滑动着两滴露珠,这湖里密密麻麻开得旺盛的花,应该都是真的。 他抬起头沿着湖边扫视了一圈,岸边柳树的枝条往下坠着,像要把手伸进湖里,曲廊的尽头处还有个八角亭。 “先往那边去吧。”唐知言刚开口说话就听见滋啦一声。 猛地回头看见闫栖迟也跟过了过来,蹲在了岸边,可他的手却伸进了湖里,冒出了一缕缕白烟。 唐知言反应过来,赶紧伸出手把那截手臂拽了上来,“干什么呢,疯了?不疼吗?” 他看着手背上被腐蚀掉一片的皮肤,狠狠地皱着眉,刚想再说对方几句,却在抬头的时候,看见了有些可怜巴巴的眼神。 手心好像变得滚烫,唐知言控制住情绪缓缓说着,“有什么线索直接说就好,不用这样。” “抱歉。”闫栖迟的神色变得愈发可怜了,“我只是觉得这样会直观一点。” “你不用道歉。”唐知言想起前天夜晚,自己泼向对方的那一瓢水。 他的视线扫过白雾怪物脸上的那些伤痕,“这些伤疤能治好吗,我看最近两天都没有愈合的迹象。” 闫栖迟装可怜的脸色顿了一瞬,只好现编了个理由,“等这一整段的记忆结束就好了,不用太担心。” “回忆进行的时候,你的伤口不能愈合?”唐知言有些疑惑的询问着。 “嗯。”闫栖迟盯着担忧的视线,毅然决然地点了头。 唐知言纠结了一会,还是开口说道,“下次有什么线索直接说就好,我会信你的。” “好。” 看着闫栖迟微微翘起的嘴角和闪着碎光的眼睛,唐知言突然有点心虚。 骗骗小狗应该没事吧,自己说的也不算假话嘛,哪个玩家不信线索,你就说是不是吧。 安抚了一下似乎存在的良心,唐知言站起身,往亭子那边指了指,“我们去那边看看。” 两人离开岸边,沿着曲廊往下走去。阳光从柳树的缝隙里撒在朱红的立柱上,廊栏的花纹也刻着柳叶。 亭台,水榭,湖石,唐知言眼中所见的,一切都是无害而美丽的东西。 原本他还猜测,枉死的人这么多,这篇地方可能已经变成恶鬼的聚集地,或者是已经荒废了。 突然,眼角划过一抹赤红,唐知言转头循着刚刚看见的颜色走去。 他手撑在曲廊的美人靠上,一个跃起翻了出来,整个人掉入了花丛,顺着那么红色穿过几颗柳树。 终于,在不远处看见了挂在树干上的红衣尸体。 唐知言停在树下,看着面前不规则的纵向裂纹,和红褐色的枝干,还有那向上生长的分叉。 这是一颗桃树,也是一颗没有花朵没有新叶的桃树。 红衣尸体斜依在树干上,黑发遮挡了他的面容,他仿佛在树上睡了个午觉,这似乎是自己看过的尸体里,死的最安详的。 蜿蜒的血迹沿着树皮的沟壑,滴落到地面,啪嗒一声。一阵风突然吹起,身旁的柳树跟着晃动,仿佛在笑,又好像是在哭。 他跟尸体对视上了,那风吹起了黑色的发丝,漏出了一双悲伤至极的眼睛。 唐知言现在觉得自己不仅幻视,还有点幻听了。 天空上的太阳被云雾遮住了,温暖美丽的花园霎时间阴冷了下来。 风依旧吹拂着,可四周的哭笑消失了,连风声都不存在了,仿佛自己的触觉也是假的一样。 当机立断,唐知言拽着闫栖迟就往湖边跑。 柳树的枝条蔓延着伸出,想要把人类拖进身体,融为一体。 唐知言看着曲廊两边密密麻麻的柳条,头皮一麻,连忙环顾四周,找着柳树间隔的比较远的地方。 一片昏暗的花园里,只能看见水边的八角亭,被太阳照耀着。 已经顾不得这是不是陷阱了。 他一个急刹,拽着闫栖迟微微蹲下身体,往着左侧跑去,身后的两股枝条砰地撞上,拧成了一股,又紧跟在唐知言的身后。 灌木划伤了衣服下摆,脚下枯萎的叶片发出声响,唐知言努力的向前奔跑,呼吸虽然急促,但比起第一次副本的狼狈,好了太多了。 心脏没有跳动,危险不大。 唐知言终于在柳条追上之前,踏入了亭中,外面的枝条不甘地在地面上蠕动着,却不敢往前一步。 “唐知言!唐知言!” 耳朵里消失的声音突然回来了,闫栖迟的声音为什么这么着急? 遮住太阳的云层被吹散了。 唐知言怔愣的看着面前一片祥和的树林,冷汗都冒下来了,哪有什么吃人的柳树怪物,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 可恶,是那双眼睛。 “你没事吧。”闫栖迟担心地看着唐知言,没想到那一具尸体留下的精神影响这么大。 “没事。”唐知言摇了摇头,“那具尸体也是你的样子,她也是跟你做交易的一员吗?” “对。”闫栖迟微微垂下眼。 他没想到有一部分中立派居然被恶鬼党说动了,居然冒着不入轮回的风险,在自我的死亡里下暗示。 唐知言理清思路,既然幻象是假的,那么她的目的就是把人引入八角亭,那么这里不是陷阱,就是线索。 沉下心,他开始观察亭子。 八根深红色的木柱挑起梁枋,边上围着一圈木栏杆,正中央有个石桌,上面堆满了杂物。 风徐徐吹来,响起了风铃的声音,唐知言走出亭子,抬头往上看,只见檐角上挂着铜制的小风铃。 数着飞檐走了一圈,明明是八角亭,可有七个风铃。 第一个疑点已经出现了。 唐知言重新回到亭子内部,柱子和栏杆上没什么东西,那么重点,就在中间的石桌上了,他走上前。 石桌上堆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一组东倒西歪的茶具,胡乱堆放的书籍还有一个棋盘倒扣在上面,棋子全部散在桌面上。 与其说是石桌,它更像一个垃圾对方处。 简直是一团乱麻,唐知言掀开棋盘,看着里面堆叠着的书籍,有的上面还混着茶渍,抽出一本翻看了一下,全是文言文,连蒙带猜才搞清楚是讲医术的。 这效率太差了,他准备先把桌子上的东西大致过一遍。 唐知言先把书籍挑来了出来,闫栖迟在一旁搭把手,把剩下的茶具理清,乱七八糟的东西,终于被分类好了。 一套茶具和棋具,十几本医书和几本志怪小说,还有毛笔。 一个石桌上能堆这么多东西,唐知言是有点佩服的,他随便拿起一本志怪小说翻了一下,看看里面有没有夹层。 没翻几页,就从里面掉出了一张纸。 唐知言捡起来一看,上面画了一些线条,没什么规律性,而且也只画了一半。 先把那张纸放在石桌上,他和闫栖迟又从志怪小说的夹层里找到了8张纸,那些纸上有的只有寥寥几笔,有的则画满了。 漆黑的墨汁浸透纸背,唐知言翻看了一下,还是没从里面找到规律。 这是第二个疑点,他的食指不自觉地敲着桌子,八张纸和八角亭会不会有联系? 他先把画的最满的那一张拿过来,仔细分辨着墨迹,这张纸上有两个斜杠,和别的图形相比很突兀,这张可能是废稿。 唐知言皱着眉头拿着另一张比对,它们之间有相似的地方,都是一个不规整的“人”字贯穿整张图。 然后是第三张,第四张,直到最后一张,这个东西依旧存在,那么这八张纸可能画的是同一种东西。 继续找共同点。 他的指尖划过,压在和“人”交错的,一个像弓形的弧线上,8张图里面有5张都有这个,有3张甚至还有两个弓形的弧线,分别压在“人”的上面和下面。 感觉这个东西有点眼熟,究竟是什么呢。 “该走了,没时间了。”闫栖迟抬起头看向已经过半的太阳。 唐知言按住纸张的手蜷缩了一下,想把这几张纸带走,可是正如他的眼镜没有带入记忆,记忆里的东西也带不回现实。 只好努力用剩下的时间,能记住多少就记住多少。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抬起眼看向闫栖迟,“走吧。” 正如来时一样,两人沿着曲廊往庭院的门口走去,路上唐知言回头看了一眼,那只剩枯枝的桃树。 上面卧躺着的红衣尸体已经看不见了,独留一颗桃树在柳林中伫立着。 这是第三个疑点。 他回过头,和闫栖迟走出了后花园,心里却想着破旧院子前那棵桃树,这两个又有什么关系呢? 唐知言脑袋里一堆问题还没有解决,只觉得系统有病,这副本是人能做的? 他一边思考着,一边抬头看着太阳确定着时间,估计午饭是吃不上了。 虽然说未时是下午一点到三点,按理来说,这之间的时段都可以,可是闫栖迟特地提醒了,那就说明这个东西,只能提前不能推迟。 唐知言出神地看着天上的浮云,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他把眼睛瞟向了白雾的怪物。 “为什么闫夫人喊我知儿,为什么你知道我的名字?我记得自己没有说过吧。” “名字是回忆的一部分。”走在身旁的闫栖迟,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身为回忆支柱的我,会被动地看到一点你的过去。” “不过,因为你是第一个被我拉进来的人,所以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他有些歉意的看向唐知言。 “那我的身份也是你安排的?”唐知言看着对方自然的表现询问着。 “是的,我本想给你寻些方便,没想到给你带来了麻烦。” 唐知言没对他可怜巴巴的表情作出回应,只是询问了一句,“如果你是支柱的话,杀了你,我可以回去吗?” 闫栖迟听着对方平淡的声音,低下了头,“……可以的。” “我只是问问。”唐知言看着那张快要哭出来的脸,“抱歉。” “我只是很想跟你做朋友。” “嗯,已经是朋友了。”虽然他对白雾怪物的朋友观念不太理解,但一想到副本里根本没有什么正常东西,也就释然了。 对方虽然坑了自己一下,但是带来的线索也很多,怎么不能算是玩家的好朋友。 一路上安静至极,两人默契地选择了不再深究对方的想法。 闫栖迟继续领着路,终于在一对朱红色的雕花大门前停了下来,门楣上的牌匾题着“慈宣院”三个字,门口倒是没有侍卫守着。 接下来,就要面对那个闫夫人了。 他走上前,抬起朱漆大门上,铜兽衔住的门环,“咚咚”两声,余音沿着墙壁漫开。 没让两人等多久,面前传来一丝轻微的声响,随着吱呀一声,朱红色的大门缓缓向内打开,两侧的仆役扣柱内侧的铜柄,将大门彻底拉开。 夫人身边的丫鬟恰到好处的迎上前来,“少爷,请。” 唐知言跨过门槛,轻轻颔首,跟在她的身后。 先是踏过地面的砖雕花纹,穿过篱院边摆放的牡丹盆景,到达了中院的穿堂厅,再从侧门走到抄手游廊,最后顺着路走到尽头,才停在了一扇精致的木格门前。 那丫鬟轻敲两声,“少爷来了。” “进吧。” 这一路上的面积比少爷的院落大了不知多少,祠堂也是,后花园也是,对比来看,属于少爷的院落虽然精致,但确实有点寒酸了。 有些奇怪。 唐知言一边想着一边走进里屋,看着坐在厅前的闫夫人,问了一声好。 “知儿来啦。”听见声音的老夫人脸上挂着慈祥的笑,拍了拍身旁的椅子,“马上就是要成家的人了,看着都稳重点了。” 唐知言顺从的坐下,“嗯。” “栖迟也坐吧。”老夫人端起茶吹了吹,“今天叫你们来,主要是为了昏礼。” “虽说都是自家人结婚,该有的规矩不能少。”她指了指一旁备着茶的丫鬟,“过会儿让嫣儿带着你们去试下衣服,就可以准备游街了。” 嫣儿笑着,行了一礼,将泡好的茶放在少爷和小姐的身侧,又端上一盘精致的点心。 “晓得了。”唐知言应了一声,端庄地拿起点心就往嘴里塞。 闫夫人喝茶的动作一顿,“平常不是不喜甜食吗?今个怎么变了性子。” 唐知言抬眼观察着她的表情,“孩儿只是想念小时候在母亲这的吃食了。” “小时候啊。”她似笑非笑的说着,“那会你可吃不得这种东西。” “正好现在可以尝尝了。”唐知言端起茶顺了一下嗓子,不算腻。 “既然想吃了,就让膳房做点送去。”闫夫人摆了摆手,“我乏了,就不留了。” 唐知言应了一声,看着她往里间走去。 第38章 闫家古镇 老夫人带那些候着的仆役走了,只留下了面前这个正在端菜倒水的姑娘。 今早趴在门前的就是她,唐知言还被她用膳房膈应了下,后面倒是跑没影了,好像是叫嫣儿。 唤他们过来与其说是谈话,不如说是插个眼线,以免两个不确定因素又弄出什么事来。 唐知言拿起下一块糕点,抬眸扫过一旁续茶的丫鬟,“上次的蜡烛放哪儿了?” “蜡烛?”丫鬟恍惚了一下,突然明了,“夫人觉得少爷的心愿很好,让收起来留作纪念呢。” “是吗。” 他察觉到了那丝怔愣,这个丫鬟不对劲,她和之前的那个穗儿,应该不是同一种定位。 室内安静了下来,一时间只有茶碗碰撞的声响。 “走吧。”唐知言放下茶杯,“不是说还要试衣服吗?来不及就不好了。” “是,少爷。”嫣儿行了一礼,侧身走到门口,“请随奴来吧。” 唐知言往闫栖迟的方向看了一眼,就跟在了丫鬟身后,三人离开前厅,屋内还剩下半碟点心被候着的仆役收走了。 丫鬟在前方引着路,带着众人来到了西殿的厢房内,衣架立在窗边,碎光就撒在那两套衣服上。 正红色的衣袖像晚间的霞云,金线在布料上折射出光,精美的头冠端放在一旁的红木妆奁里,一颗硕大的宝石嵌入其中。 两套衣服的款式相差不大,支配梦境的闫栖迟重新修改了样式,毕竟过去的婚服是属于那些人的,现在眼前看到的,才是属于他俩的。 “绣坊早就做好送来了。”嫣儿拍了拍掌,门外候着的丫鬟们鱼贯而入,将衣服从架子上取下,想要伺候两人换衣。 “不需要。”闫栖迟开口打断了丫鬟们的动作,“我来就好,你们下去吧。” 丫鬟们面面相觑,下意识看了眼嫣儿,才把头低下去,退出房间。 “那我也在外头候着两位了。”嫣儿转动着眼珠慢悠悠地看着两人,也跨出了门槛,轻轻地把门关上。 唐知言皱着眉感受着门外阴冷的视线,这个丫鬟怎么这么喜欢趴在门上看,明明那边的窗户还开着。 等会,门缝里的眼睛? 他想起第一天晚上,在从水井走回屋宅的那次经历,路上的那些漆黑的瞳仁,她和饲民有关,更有可能和老夫人之前提过的饲冢有关。 “郎君。”闫栖迟已经捧着衣服走到屏风后。 “来了。”唐知言回过神应了一声,拿起了自己的那份,也踏了进去。 手中的衣物很齐全,柔软的绢布划过掌心,甚至还配有赤红的里衣,红的扎眼。 唐知言将把身上的衣服脱下,将贴身合体的里衣和中裤换上,手腕被布料覆住,前襟交叉,系于腰侧,衣服的下摆束入下装。 再检查一下,尽量要没有褶皱,不能像上次一样闹笑话了。 然后,拿起中层的襦衫套上,这个系带好像是在背后啊,他有点头疼,回头想喊闫栖迟帮忙,只见对方站在屏风的另一头,直直的看着自己,不知道看了多久。 “栖迟?”唐知言头皮有些发麻。 闫栖迟立刻弯了弯眉眼,走了上来,“这种礼服一个人可是很难穿的。” 他将唐知言拉到铜镜前,伸手理了理领口,对齐后才绕到身后系上,再把裳服围在腰间。 唐知言看着镜中忙碌着的人,着实被刚才的他吓了一下。 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服传到了腰腹上,唐知言配合着对方的动作抬手转身,礼服的外袍套在了身上,再换好鞋子,一整套就穿好了。 “好了。”闫栖迟将后襟理平,眼神紧紧追随着前方的身影,“接下来,郎君该帮我了。” 他抬手将身上的衣服脱下,素色的里衣拽下时,那肩头好像闪着莹白。 唐知言才反应过来,有点慌张的避开了对方的视线,又不是没见过,耳廓为什么都开始发热了。 布料滑动的声音停下,“郎君。” “嗯。”唐知言应了一声,抬步走上前,按照刚刚对方教自己的方法,细致地整理手中的衣物。 他撩起雪白的发丝,屈下身,系紧后腰上的带子,帮着对方穿上襦裙,手沿着对方的身躯划过,顺着捋直衣袍上的花纹。 闫栖迟看着他认真的脸庞,嘴角微微勾起,一穿好鞋子就拽着他走到妆台前,轻轻按着对方的肩头,让他坐下。 “来束冠。”闫栖迟拿起木梳轻轻划过唐知言的发丝。 原本堪堪到耳边的短发顺着梳齿的轨迹延长,墨色沿着后颈划下,铺在了赤红的衣袍上,唐知言听着木梳划过头发的沙沙声,看着面前模糊的铜镜。 现在,他跟栖迟有着同样的长发了。 “回忆里还可以实现这种东西啊。”唐知言感叹着,心思却歪到了别处,他觉得这种防脱发,就应该带到现实发光发热啊。 闫栖迟用手拢起长发,用绣着金线的发带束起,拿起一旁放着的金色玉冠,在发髻正中穿过一枚簪子充作固定,冠底的发带和发丝交织在一起垂落。 “很好看。”唐知言看着镜中的高马尾,他第一次尝试这种造型。 “很帅气。”闫栖迟垂眸看着身前的少年郎,手指划过那墨色的发丝,将一些锦上添花的配饰带了上去,“好了。” 唐知言从凳子上起身,回头看着对方披散在衣服上的白发,“你坐下,我来。” 闫栖迟的眼睛微微睁大,知道对方有了一点小误会,只好坐下来笑着说,“我可是要盖红盖头的。” “那你想盖吗?”唐知言拿起木梳,手指穿过泛着凉意的发丝。“它们只是个装饰,束冠也好,红盖头也好,这两个不能一起吗?” 头顶温柔的声音传来,闫栖迟听着这句话,愣了神。 唐知言没听到回答的声音,又继续说道,“为难到你了吗,如果是他们要求的话,那就算了。” 闫栖迟转头看向一旁放着的红盖头,回忆里闪过那些无数死亡在红布下的尸体。 他抬起手握住唐知言的手腕,第一次漏出了自己的贪婪,“我想要和你一样的。” “好啊。”找到发带的唐知言低下头,正好和那双鎏金的双眼对视上了,“低头了,我会努力给你扎的好看的。” 大话是说下去了,唐知言看着还算板正的马尾,将玉冠固定好,有点怀念起现代才有的发胶,那几缕碎发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处理了。 “没事,我很喜欢。”闫栖迟看着面前的铜镜。 两个登对的新人站在妆台前,这一刻的时间好像静止了。 白色的发丝从唐知言的眼里晃过,他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我来盖红盖头吧。” 闫栖迟回首,有些疑惑地问,“为什么?” “那些不好的记忆。”唐知言想起对方抬手抓住自己时的表情,他眼里的悲伤快要哭出来了。 他也已经有大概的打算了,反正危险是固定的,再多一个也无所谓,还能膈应一下闫家,一箭双雕。 “没事的。”闫栖迟认真地说着,“它们只是装饰而已。” “好吧,那我们一起带吧。” 说完,唐知言就走到了门前,拉开木格门,看向面前趴着的嫣儿说道,“再送个红盖头过来。” “啊?”嫣儿明显呆了一下,眼前的门又被重新关上,晦气地啐了一口,只好吩咐下面的人去库房里,把备用的拿过来。 回到屋里的唐知言,拿起那个红盖头站到了闫栖迟的身后,把它系在了玉冠下当做方巾,幸亏布料不算厚重,绣着金线的红布和雪白的发丝搭在一起,也算是另一种发带了。 没过多久,木门被敲响,一条新的盖头被送了过来。 “我来吧。”闫栖迟接过,用同样的方法系在了唐知言的玉冠上。 “老爷和夫人已经在正厅等着了。” 嫣儿恭敬的在一旁等着,嘴里却催促道,“少爷和小姐快些吧。” 闫栖迟把手放下,瞟了一眼嫣儿,冷着声,“好了,带路吧。” 又转头朝着唐知言弯了眉眼,“郎君,走吧。” “嗯。”唐知言点点头,借着外衣的遮挡把东西往腰带里塞了塞,那是他从妆匣里发现的金剪刀,还特地用布裹了一下,希望不要戳到自己。 一行人往正厅走去,刚出慈宣院,就看到院墙上挂满了红灯笼,短短这点时间,整个闫宅就变得热闹起来。 来往的仆役都绑着红绢花,路上看到少爷和小姐了,就会凑上来说一句吉祥话。 正院的门前多了条红色的布毯,一对新人并肩踏了上去,身旁的仆从自觉地站在了两侧,神色恭敬地低下头。 唐知言看着堂前坐着的两位掌权者,低下头向前鞠躬行礼,压住眼里的嘲讽,“此后成家立室,定不负父母的教诲,光耀门楣。” 老爷原本看到那乱七八糟的发型,脸色就阴沉了下来,听见这怪事的话,才稍稍舒心些,“闫知言,你也该懂事些了,一家人最重要的就是相互扶持,往后,闫家的事你也要担起责任了,不能再闹脾气。” 他侧过脸看向一旁,“闫栖迟,你也是,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闫家人的身份给你带来了多少名利,你的血脉在这里,我相信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我没什么嘱咐的了,你们俩好好过就行。”夫人慈祥的说着,“好了,去吧,别误了时辰。” “那儿子和栖迟走了。”唐知言垂下眼,安静地听着这些话,行了一礼,转身向宅院的大门走去。 现在,回忆的秘密彻底浮现了。 他们闯入祠堂那个的意外,是基于其他新娘的过去拼凑的,所以他这个非正统的少爷才不能进祠堂。 而除此之外的所有,都是属于“闫栖迟”的经历。 为什么今天晚上是回忆的结束,因为闫栖迟在昏礼死了。 为什么反抗昏礼,诅咒女子不在闫家降生,因为这个家族连德行都不顾了。 为什么他这个少爷名义上受尊敬,实际上是被监管的状态,因为他是那个从偏远的旁支接来的,只是为了延续而存在的工具。 这一切,都用虚假的亲情粉饰上了。 赤红的地毯上,唐知言侧过头看见了闫栖迟忧心的眸子。 两个人都是与闫家相关的人,所以一个被称呼为少爷,一个被称呼小姐,可真正的嫡系却被自己的家族压迫着,真是可笑。 两侧的仆役们欢欣鼓舞着,恭贺着闫家的繁荣。 “你之前说,可以杀死你可以脱离回忆。”唐知言目不斜视,看着那缓缓展开的深红色大门,“就是指,今晚你会作为闫栖迟死去,是吗?” “嗯。”白雾的怪物轻轻点了点头,看向走在身侧的人,“你放心,不用过于严格的按照过去来,只要我死亡,仪式不能成功举办就行了。” “我答应过你,会把你送回去的。” “谢谢。”唐知言不敢看对方的眼睛,他握住藏在腰侧的金色剪刀。 朱漆大门完全打开,眼前的街道变成了没有尽头的长河,一排又一排的人穿着的素白的衣服,别着红绢花,肃穆的站着。 唐知言清晰的看见了那顶裹着白纱的轿子,今天它的轿顶上坠着满头的红花。 两位新人要在此分开了,新郎走向队伍的前方裹挟着家族的利益,新娘坐入轿子里困在家族的繁荣里。 跟着前面带路的仆役,唐知言穿行于游行的队伍里。 锣鼓,木牌,花篮……他们举着一动不动,要不是还能听到呼吸,唐知言真的要觉得这些不是活人了,不过,里面真的有几个不是人。 唐知言想起在现实里遇到的那只游行队伍,里面的大半都是纸人了,可现在却只有一两个。 可现在不是纠结那个的时候了,有个问题……自己没骑过马。 两人停在一匹姿态俊美的白马前,它通体纯白,马鬃上挂着红绸沿着颈侧催下,尾毛顺滑一甩一甩的飘动着,马鞍上还嵌着精致的铜边。 仆役向着唐知言鞠了一躬,示意对方上马,可等了一会,少爷还端庄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少爷?” 没等唐知言开口,牵马的马夫就怼了那仆役一下,“少爷这么庄重的衣服,这么直接上不就乱了,你有没有脑子,快弄个马凳过来!” 说完,就赶紧按着小仆役的头,一起低头向少爷行着礼,“少爷,这小子不懂事,忘您见谅。” 唐知言板着脸点了下头,“没事。”马夫大哥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很快,仆役们就抬了个木凳子过来。 唐知言在脑子里规划着上马的顺序,以免一会儿直接摔下来。 他抬手提起身前的锦袍,扶着一旁的马夫踏上石块,一只手扶着马鞍,抬起左脚踏上马镫,一个用力,红色衣袍在空中划过,顺着力道整个人跨坐在马背上。 很好,动作虽然慢,但是没有暴露自己没骑过马的事实。 未免又出意外,唐知言直接开口点了那名马夫,“你来帮我牵绳吧。” 白马打了个响鼻,甩了甩头,马夫连忙拉紧缰绳,垂着头又行了一礼,“是小人的荣幸。” 唐知言暗暗松了一口气,坐在马上,抬头看着天边泛起的粉。 “哐——”铜锣敲响,发出了悠长的一声。 游街的队伍被唤醒了,马夫牵着缰绳慢慢地往前走着,随即整个队伍动了起来。 最前头的举旗人抬起了长杆,祥瑞的纹样被风吹起,飘在淡粉色的天空下,后头跟着的“囍”微微晃动,少年们拿着花篮向前走着。 奢华精美的轿子被摇摇晃晃地抬起,白纱飘摇,红花颤动,鎏金的饰品闪着光,铜锣的声响大了起来,鼓声也不甘落下,唢呐穿透了一切,绑着的红绸也跟着哗哗作响。 挑夫们扛着一个又一个红木箱子,彰显着闫家的实力。 第39章 闫家古镇 昏礼热闹地拉开了序幕,浩浩荡荡的游街队列,整整齐齐地沿着巷子,像一条赤红的河流,蜿蜒着向若河街流去。 蹄铁的笃笃声藏在锣鼓敲打的乐声里,马匹走的并不快,唐知言还算应付的来,他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挺直脊背夹紧马腹,尽量自然地跟着马的步伐晃动。 人群组成的河流缓缓前进着,很快就到了交叉口,锦色的绸缎下,灯笼前早就站满了人。 牵着白驹的马夫熟练地往左转,整条队伍拐了弯,提着花篮的少年们做好了准备,手伸入篮中握住了一把铜币,在走出巷口的一瞬间撒了出去。 唐知言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看得一清二楚,那些民众弯着腰,眯着眼,趴在地上找着那些沾着泥土的铜币,为了抢夺甚至和一旁的人大打出手。 喜庆的氛围变得癫狂,赞美的言辞回荡在空中,可随着一把又一把的铜币撒出,若河街内只剩下趴下的人,他们再也没空去夸赞了。 走了一阵子,游街的队伍停在了虹桥前,白马转了个弯,长长的队伍对了个折,沿着原路转来过去。 唐知言在掉头时就注意着自己的视线,干脆抬起头往金佛的方向看去,他记得第一次遇见游街队伍的时候,他们是往寺庙的方向去的。 果不其然,掉个弯的队伍略过了一开始的岔道口,往前又走了一段,才往左转。 马蹄声率先踏入巷子里,两侧的房屋挡住了逐渐变暗的阳光,这条人组成的溪流没入了昏黄里。 铜币敲在地面上的声音终于停下,若河街逐渐恢复正常,人群散了开来,面店老板擦了擦脸上的肿包,珍惜地把战利品放进面汤。 锣鼓声依旧吵喧闹着,可人们脸上的表情怎么也称不上快乐,他们矛盾地前行,直直抵达寺院的大门。 两侧的旗帜垂了下来,马夫拽了拽缰绳停了下来,粗糙的手扶住雪白的皮毛,回头向少爷躬了躬身。 唐知言知道,这是示意自己要下马了,他拂过身下的长鬃,这回可没有人给自己送马凳了。 不过,也是一次很好的骑马经历了,在之前那些两点一线的生活里,他可从来都没有去上过什么马术课,连旅游的机会都没有。 他垂下眼,伸手握住缰绳,手撑着马鞍,踩在马镫上的左腿用力伸直,一个转身将自己从马上带了下来,衣袂利落地划过,赤红的身影落在地上。 比起上马的端庄,下马的动作带了份潇洒和痞气,唐知言的手还扶在马鞍上,双脚已经落到了地上。 好像没有那么难? 一旁候着的仆役看主人下来了,立马上前说道,“小姐还在轿子里等着呢。” “好。”唐知言微微颔首,朝着队伍的尾端前进,控制着时间不与混在人群的纸人对视。 八个轿夫缓缓蹲下,哐当一声闷响,裹满白纱的轿子落了地,头顶的红花颤了颤。 一只手轻轻拨开白色的素纱,里面的人漏了出来,闫栖迟微微弯腰,踩着轿子边上的木杆,直接跳了下来。 唐知言听着身后仆役的嘱咐,他走上前抬起手,掌心向上,朝着闫栖迟的方向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两边修长的手交叠着,冷玉和暖玉指节相扣,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若影若现。 这时,唐知言才注意到对方的虎口处,飘起了淡淡的白雾,而之前自己被蜡油烫起的细小水泡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微微用力,牵住了那苍白但温热的手,带着闫栖迟往寺庙走去。 整条街都安静了下来,诵经声和木鱼的声成为了这场游街的底色。 两人牵着手跨过门槛,繁盛的寺庙今天一个香客也没有,仿佛被提起清了场,面前空旷无比,只有几个僧人还在走动,看见这对新人还主动行了礼。 唐知言一眼就看见巨大香炉旁的和尚,是那个净慈师父,他手拿着一捧线香,面带微笑着看着踏进门槛的两人。 红锦的靴子踩着青石板,布料滑过石面,他们一步一步地走上前来。 在香炉前,净慈师父走了上来,给两人递上了线香后,微微一笑,站到了一侧。 两人跟着他的示意,将线香靠近炉中的星火,等到点燃后,才往后退了两步,朝着金色的佛陀鞠了三次躬。 唐知言差点把手里的线香捏断,思维疯狂转动,提防着泛起的灰色烟雾。 不过,幸好一切都很正常,仪式下的金佛安静了下来,这里像是真正的寺庙,没有给任何人回应, 他暗暗松了口气,抬脚上前,把手里的东西插入香炉的灰烬里,牵起闫栖迟转头就走。 “等等。”一旁笑着的净慈师父开了口,追着二人赶了过去,“你们要把这个带回去。” 唐知言低下头看着他手里的东西,那是一个铜铃,它不是那种精巧可爱的形状,而是像茶碟加上茶碗一起倒过来的情况。 这种样式,和闫宅中八角亭上挂着的风铃一模一样。 他不动声色地接过,点了点头就向净慈师父告别,手上的铜铃轻响,加快了脚步跨出了寺院的大门。 唐知言先把闫栖迟送回了轿子上,摇摇头告诉他自己没事,等纱帘重新遮住内里的样貌,才转头往最前方走去。 他的手指拂过铜铃上的凸起,除了形状比较怪异,上面还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离远看根本观察不出来。 这个铜铃绝对是那个八角亭的最后一个,这些和那些纸片上的墨迹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思绪转动着,他很快就走到队伍的起始。 唐知言看着面前这匹温顺的白马,牵住了它的缰绳,长腿抬起搭上了马镫,用力把身体往上一抬,稳稳的跨坐了上去。 身后的仆役连忙上来整理散落的衣摆,等彻底理顺了才告退。 而坐在马上的他,看着手心里的缰绳,又看了看系统面板,究竟是自己可以做到还是系统对力量的加成呢。 “出发吧。” 马夫在一旁恭敬地低着头,“好的,少爷。” 白驹的马蹄声响起,赤色的长流重新滚动,安静的巷子又热闹起来,唢呐再一次吹响,好像停下的那一阵子只是个错觉。 游街的队伍沿着整个寺庙绕了一圈,才往回走着,唐知言骑在马上颠簸,看着天边赤红的云朵,太阳要准备落下了。 穿过巷口,熟悉的一幕再次出现,这次游街的队伍要去牌坊那拐个弯,铜币叮叮当当地洒落,沿街的人们欣喜若狂的捡着。 唐知言甚至又看见了虹桥那端的面店老板,对方估计就是靠着这份勤劳,才能活这么久吧。 红绢花混着黄昏变成了橙色,队伍踏上了回程,喜乐尽情地响着,忽略乐手们脸上死板的表情,这倒还称得上是场盛大的昏礼。 队伍在闫家门口停下了,门口候着的杂役连忙高喊着,“回来了回来了!” 不用马夫提醒,唐知言直接翻身下马,往轿子的方向走去,伸手握住挑开白纱的手,用手背拂开另一侧的帘子,将人接了出来。 嫣儿站在门口,看着两个牵着手的新人微微一笑说道,“老爷和夫人已经在祠宗等着了,二位随我来吧。” 踩上石台阶,踏入大门的唐知言扫过面前的景象,都有些控制不住地挑了挑眉。 面前的正厅摆满了红木桌椅,宾客坐地满满堂堂,堆叠的碗盘里混着看不清样子的荤腥,和地上散落的螃蟹,散发出腻人的香味。 空气的酒味刺鼻的发臭,别着红绢花的仆役们提着酒壶来回忙碌着,顺便还要把喝得烂醉的客人拽回桌子上。 面前全是陌生的面孔,这帮人直接不管昏礼的两个新人就直接办起了宴会,看来少爷和小姐的身份妥妥地就是家族的牺牲品。 “后院里还有火盆要跨呢。”嫣儿边说,边带着两人从宴会场里径直穿过。 一旁的醉汉看见了,连忙端着酒杯过来,胳膊伸直了就往唐知言脸上怼,“新郎回来了怎么不喝啊!” 唐知言屏住呼吸侧过身避开了那股酒臭,那醉汉还是不依不饶的凑了上来,本来就憋着的火气腾地一下冒了出来。 他抬起腿一脚把这个脑子不清醒的东西直接踹了出去,知不知道社畜最烦劝酒的垃圾。 醉汉一屁股坐在地上,抖着手指着唐知言,“大逆不道,你竟然敢对你堂叔动手。” 唐知言把闫栖迟拽到身后,避开另一个想戏弄新娘的醉汉,扫了一圈都在看戏的宾客们,低头又踹了那堂叔一脚。 “我连你哥都不在乎,你又是什么东西。”打不过你哥,我还打不过你吗? 说完,他转头就牵着闫栖迟往祠堂走去,什么仪式,被他们折腾吗,又不是不知道祠堂在哪。 站在一旁的丫鬟连忙跟上,还笑着的脸立马扭曲了起来,眼中怨怼怎么也遮不住。 嫣儿跑上前,刚想劝两句要尽孝道的话,就被回头的闫栖迟吓了愣住了,那是什么眼神,比那些想要抓她回去的恶鬼还要可怕。 唐知言感受到身侧的停顿,回头看了一眼闫栖迟,却发现那个丫鬟面色不善地跟在了后面,他烦躁地皱着眉,大概能猜到对方想说什么。 只是个回忆而已,他这么想着,但还是开口了,“你是想遵守规矩,还是想麻痹自己的苦难,你自己清楚。” 说完,唐知言就继续往祠堂走去,这世界的一切已经是个烂账了,有罪也好,无罪也好,都没什么意义了。 被抛在身后的丫鬟,身体微微颤抖,说实话,她已经听不清什么了,眼睛里,脑子里全是那些扭曲糜烂的管道,它们把自己沿着土地的裂缝拖进了地狱。 她夹在两侧的院墙中间,蹲了下去抓挠着了自己的脑袋,疯狂的尖叫着,想把里面的东西拔出来。 端坐在祠堂的闫夫人,捧着茶碗的手顿了顿,眼神微眯,她在嫣儿身上下的记号不见了。 院门被推开,本该肃穆的地方被打扮的喜气腾腾。 唐知言抬脚踏上了丝织地毯,看着前方端坐的两个掌权者,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到院中。 一旁等候的司仪看着两个新人来了,连忙上前示意他们再往前走点,又看看新娘没了的红盖头,可上方两位祖宗都没说话,他也就把自己的话咽了下去。 他看了眼供台上燃着的香,又抬头观察着黄昏的颜色,终于,在夕阳变得赤红的时候,他拿起礼簿,高声说道。 “吉时已到!” 无关的仆役们退了下去站到了院外,整个院子里就剩下五个人。 “两位新人入堂!” “一拜天地!愿良辰吉日,天地见证,喜结连理,佳偶天成!” 唐知言转身看着朱红的大门,垂下眼睑遮住所有点情绪,弯下了腰,眼角的余光里飘过雪白的发丝。 “二拜高堂!愿祖宗庇佑,世代传承,福寿绵长,繁荣昌盛!” 回到原位,抬头望着端坐在太师椅上漫不经心的两个人,感受着自己的心跳,想着自己没什么计划的打算,手下按住那把金色的剪刀。 “夫妻对拜!愿早生贵子,喜得麟儿,子孙绕膝,家族兴旺!” 听着这个贺词,唐知言真的有点泛恶心了,他看着面前的闫栖迟,烟雾环绕着他的脸颊,束起的白发显出了一丝英武,这样的精怪却被困在这么一个婚礼中。 “礼成!敬茶!”司仪收起礼簿放到案桌上,端着托盘走到了两位新人身旁。 唐知言的指尖刚碰到茶杯的边缘就顿住了,一瞬间,指腹就变得通红,疼痛席卷上来。 他抬起眼看着高台上悠闲坐着的两人,指节用力,扣住了滚烫的茶汤,板着一张脸,抬步踏上了台阶一层,两层,跨过门槛。 停在了闫夫人面前,看着她嘴角的笑容,顺从地轻轻蹲下身子,一脸不甘地把茶杯向上递去。 没等她慢悠悠地刁难,蓄势待发的小腿猛地用力,唐知言整个人向上弹起,左手握住滚烫的茶杯直接怼到了闫夫人的正脸上,滚烫地热水全部浇了下去。 刺耳的惨叫声响起,但很快就消失了,他右手抽出金剪刀,对着固定好的颈侧狠狠捅了进去,又快速抽出,对着心脏补了一刀。 血洒满了整个祠堂,老爷已经反应过来了。 唐知言抬脚把整个供桌直接踹翻拦住老爷,乘其不备捅进了对方的腰侧,炉子里燃着的线香摔在地上被血液浇灭, 可惜没什么效果,面前的老爷双眼变得赤红,头发开始蔓延,指甲伸长,旁边瘫在太师椅上的夫人也抽搐着想要起身。 很像那天晚上女鬼的症状,唐知言反应过来,连忙跑到院内的水缸旁,拿起备着的水瓢满满舀了一勺,往两个不人不鬼的东西上面泼。 滋滋的声音响起,水雾弥漫,这些水确实减缓了怪物们的动作,可他还能清楚的看见伤口在缓慢地愈合,又上去补了两刀。 在唐知言动手的时候,闫栖迟有一瞬间是愣住的,但很快反应过来,趁着司仪尖叫着逃跑,外头的丫鬟和杂役们乱做一团,用白雾阻拦了他们的脚步,先把院门关上锁死。 等他回来就看见乱糟糟的房间里全是水,看见唐知言一趟一趟地舀着水往祠堂里浇,不由得笑出了声。 “你回来了。”唐知言听见笑声回了头,他看见对方在自己动手时候就跑去关了院门,“你这样不算违背人设吗?” “说不定她当时是想把所有人杀了,可这两个人却活下来了。” 唐知言听着这话弯了弯眉眼,“也是,不该小瞧她的,是我的问题。” 朱红的大门被哐哐敲响,门外的仆役们反应过来叫了侍卫。 “记忆要结束了,你也该回去了。”闫栖迟把怀里的刀抽出来扔到地上,走上前握住唐知言拿着剪刀的那只手,“我准备的东西好像用不上了。” 白雾的怪物握住那把沾满血的金剪刀抵住了自己的心脏,不顾那想要抽回手的力道,坚定地捅了进去。 “能遇到你,我很开心。” 第40章 闫家古镇 金色的剪刀被抽出,叮当一声,掉进了血泊里。 唐知言下意识地抱住了倒下的身体,看着不断渗出的红色液体发愣,太突然了。他有做好心理准备,他以为还有个好好的道别,他以为对方的死亡不会那么的…… 也对,毕竟每一个“闫栖迟”都是突然并且痛苦地离去的。 闫栖迟努力的抬起手想要拽住对方,却无力的落了下去。 白雾越发浓重了,唐知言下意识地接住了那只手,不自觉的紧扣着,眼眸垂下,死死的盯着那双金色的瞳孔。 “好像吓到你了。”闫栖迟放缓了眉眼,努力勾起一抹笑,“我们是朋友了,真好。” 院门处的撞门声愈发巨大,唐知言的眼中的世界逐渐被雾气覆盖,眼前的世界逐渐出现裂纹,一切都要结束了。 怀里的身体逐渐冰凉,掌中握着的指节还在颤抖着,他用着微弱的力道扯着自己,唐知言顺着力道低下头,仔细地听着他的话。 “我没有名字,你能不能给我取个名字啊。” 那温柔的声音沙哑起来,染上了哭腔,“如果,如果,你可以的话……能不能救救我。” “我没有拒绝的权利,我不想被锁在这里了……好痛,真的好痛。” “可不可以……带我走……” 微不可闻的话停下了,牵着的手也不在颤抖,唐知言埋在对方颈侧的头抬了起来,定定地看着那双失去神彩的双眼。 唐知言沉默着,明明自己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只是两天的相处而已,他本来就要死的,而且是他把自己拖进回忆的罪魁祸首,虽然给了自己很多线索,虽然把自己送了回去…… 他不会真的死去,不是吗? 冰凉的血从掌心留下,左手被烫伤的水疱炸开,露出淡粉色的肉,只是一碗滚烫的茶水就变成这样了。唐知言用力抱紧怀里的尸体,胀痛从手心开始蔓延,他伸手拂过对方胸口的孔洞。 这是个怪物,一个被困在过去反复死去的怪物。 “好。” 声音落下的这一刻,约定的锚点在此成立,白雾的怪物真正地在他怀里死去了。 唐知言放在腰间的铜铃也摔在地面上,化作了白烟。 咔嚓一声,无论是房屋,地面,还是挣扎着起身的老爷和夫人,嘶吼和撞门声都变成白雾消散了。 怀中突然一空,他的手臂穿过了对方的胸膛,躯体的轮廓化作一缕缕轻烟飘散,世界变得空茫,带着最后一点气息也跟着淡去。 眼前的视线变得昏暗,漆黑染上了意识,唐知言下意识地抓住了一缕青烟,整个身体向前倒去,坠进了一片乳白色的海里。 回忆清空,开始重新轮转。 纯白的梦境里走出了一位身着赭褐色长裙的女子,她皱眉看着面前的白雾,“怎么哪都找不到你,不在金佛里好好呆着,跑梦里扮家家酒了?” 白雾聚集起来,拦住女子向前的步伐,“有事说事。” 女子闻出了空间里留下的气味,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有个人类?” 原本悠闲漂浮的雾气,快速地翻涌着捆成了一股绳,猛地一个冲刺直接穿透了女子的心脏。 “这么重要?”女子握住胸前的白雾狠狠一拽,按住自己留着血的伤口,平静地修复着。 “别问你不该问的。”白雾翻涌从里面走出了一个怪物。 雾气变成了白纱,严严实实的笼罩住它的脸庞,直直地垂落下去,边角处还点缀着细碎的银色花纹。纱朦胧了怪物的容貌,却遮不住那身素白的衣裳,那些纯白的布料堆在地上,被雾气轻飘飘地吹开。 它向前走着停在了自己刚刚死去的地方,白纱晃动着漏出了几缕银丝,无名的怪物开口说道,“你应该去完成你的任务,而不是过来找我。” 女子心疼地摸了摸衣服上的孔洞,漫不经心的神色变得认真,“有两个人类去了下面,帮我去看了看它们,她们似乎找到了祭祀的痕迹。” 她血红的指甲用力,又把衣襟的衣服捅了个对穿,“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动手。” 白纱轻轻地晃动着,无名怪物看着面前浓郁的怨气,粘稠地聚在一起,把安静待着的白雾挤得没空躲闪,“不要在这发疯,现在的镇子不完整,闫家把最重要的东西藏起来了。” “我给了那些人类这么多的提示,还是破解不了,废物。”女鬼生气地拂了拂衣袖,想起了自己触碰那些铃铛,却被灼烧的痛。 她眼睛一转看向了面前的半神,赤红的指甲拂过自己的脸颊,“金佛的力量越来越大,你就不害怕吗?他马上就能吃掉你了,银佛。” 白雾的怪物听着这个称呼厌恶地皱了皱眉,沉默地看着对面的女子。 她的唇角勾起,露出獠牙,“这样吧,把你的人类借我用一下,能把你的回忆清空成这样,我猜他脑子不错,只要帮我解开封印,我保证他安安稳稳的。” 苍白而修长的手撩开了身前的白纱,金色的眸子看向恶鬼,“噗”地一声,女子化为烟雾消失在了梦中,她被梦境的主人赶了出去。 怪物盘腿坐到唐知言之前抱住他的地方,轻轻嗅着空气中残留的气味,手中虚虚握着那缕烟雾。 “他是我的良人。” 意识在乳白色的潭水里不断下沉,混沌里的心脏跳动声平静而安稳,他放松身体随着水流坠入池底,啵的一声,唐知言感受到好像自己穿过了什么,一切都有了实感。 他感受着沉重的躯体,艰难地挪动着发麻的手指,眼皮重得像灌了铅,艰难地呼吸着,缓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了知觉。 精神终于从梦境回到了现实。 [知言,知知,该起来了。] 唐知言听着声音缓缓地睁开眼,看着房顶上已经被补好的洞口,迷茫地眨了眨眼,缓缓的坐起身,被子裹着东西随着他的动作滑了下去。 房间里没有人啊,幻听? [知知,不是幻听。] 床上的身体反射性的一颤,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想到了那美丽的人鱼,他捂住了自己的脑袋,在心里喊出了名字,[里尔?] [是我。]金色的玻璃珠缓缓转动着。 直播还在进行,他得表现的正常点,唐知言打开系统面板,点了点那张全是乱码的卡牌问道,[这个是你?] [这个算是对系统的伪装,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了。] “噗通,噗通,噗通。” 心脏已经给予了警示,但唐知言有预感,这跟自己进入无限流一定有着联系,转头看向窗外,暗下来的天空微微反着光,估计队友快回来了,他在心里快速说着,[长话短说。] [好。] [为了逃离副本的监察,我的力量受到了严重的破坏,无法再维持身形,所以选择躲在你的身体里沉睡来修复能量。] [没有系统的限制,我回想起了一些细碎的记忆。] [我好像是为了躲避系统藏进副本的。] 他听着戛然而止的话接了一句,[然后?] [没有了……记忆是混乱的,暂时没什么有用的线索。] 听到这话的唐知言下意识回想起了回忆里的白雾怪物,他的能力可以帮忙吗? [你在想谁?知知。] [你干嘛听我心声!]唐知言恼羞成怒地拽住了一旁的被子,[还有,别喊我知知。] 金色的玻璃球闪着细碎的光,装作没有听见最后一句话,缓慢而坚定地回答道,[是知知让我听的心声。] 唐知言催下眸子看着手里的棉被和一旁散落的宝石,没再跟里尔计较那些称呼上的事,思考着他给出的线索。 对方的话只是把自己的猜想确定了一下,无限流的系统怎么可能是个好东西,最主要的问题是目的。 假设系统是为了某个目的寻找里尔,而里尔为了躲避系统逃进了副本,系统居然管不到副本里面吗?真是意外的追求规则,还是连系统也要遵守规则。 那么自己呢,一醒来就在副本里面,不用像里尔这样躲避系统,而是直接成为了玩家的一员,也是因为这个规则吗? 线索虽然小,也不算毫无用处,他拽起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敲了敲心脏下方的感受到暖意,[既然醒过来了,就别在我的身体里赖着了,出来吧。] 良久的沉默蔓延,金色的玻璃球不敢再转动了,甚至泛起了一点淡淡的粉。 [知知,我出不去了。]里尔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唐知言揉了揉耳朵,[好好说话,我可没允许你一直借着我躲避系统的窥探,翻车了我还不是要跟着你一起倒霉。] [不是这个原因。]那声音停顿了一下,才慢慢说道,[是我的原因,虽然有控制不往你的心脏里蹭……但是沉睡的时候没控制自己的潜意识……把你选做了我的锚点。] [锚点?什么东西?]唐知言疑惑的问着。 里尔犹豫地回答着,[潜意识告诉我,锚点是很重要的东西,不能离开……其他的有点模糊了。] [也就是说,现在你出不来?]唐知言脸色不好地拂过心脏下方的那股暖意,[一直出不来还是暂时?能不能取消?还是说,我们已经被绑死了。] [抱歉,我不知道。]那声音有些慌张地说着,[知知,我真的没有骗你,我没有关于这些的记忆了。] [行吧。]唐知言轻轻呼出一口气,缓了缓自己的心中的焦虑,[怎么找回你的记忆,把这东西解了。] [不知道。]里尔有些心虚的声音响起。 很好,唐知言那拿起枕头边放着的眼镜,掀开被子起身下床,走到桌子旁倒了一杯水,在心里默念着不要跟失忆的人生气,他也不是自己想失忆的,他现在什么也不知道,这不能怪他,然后把茶杯里的水一口闷了下去。 干渴的喉咙稍微舒服了一点,唐知言想着先走一步看一步吧,他把水杯放下,在心里说到,[想起来什么了再跟我说。] [好。] 房门突然被推开,力道大的连木头都呼哧地弹了一下,唐知言能清楚地听见衔接处的惊叫,他连忙回头,看见队友们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俞染激动地扑了上来,挂在了他的身上,“言哥,你终于醒了,你再不醒野哥就要压榨死我了。” 唐知言被他热情地态度下了一大跳,这还是那个高冷小伙吗,转头就听见了对方抱怨的话,有些失笑地想着,难怪这么热情。 “辛苦你们了。”对方快要滑下去了,他刚想把俞染扶起来,李执野已经跨过门槛,拎着俞染的衣服把整个人提起来,扔到一边。 李执野扫了一眼过去,“看来是休息够了,还有精力扑人。” 听到这话,俞染老实地呆在一旁,连连摆手,“没呢,没呢。” “你怎么样,有不舒服吗?”李执野认真的看着唐知言,从背包里拿道具卡,“我虽然没有什么精神类药剂,但是这几个应该对精神有帮助。” “没事,没有不舒服。”唐知言把对方递过来的道具卡推了回去,抿起嘴角笑了笑,“我带回来了很多线索,谢谢你们照顾我的身体。”刚醒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窗外有一层透明的薄膜,床上的宝石应该是队友留给自己的防护措施。 “应该的。”李执野愣住了,看着那一抹笑,下意识地说着。 [不怀好意。] 嗯?唐知言听着脑海里模糊的声音,[里尔?刚刚你在说话吗?我没听清。] [没什么,知知。]里尔暗暗地调低了自己的音量。 唐知言疑惑地想着,难不成自己真的要幻听了?是连轴转太累了吗? “总之,先开会吧。”他把一旁蹲着的俞染喊了回来,又拽着发呆的李执野坐到板凳上。 敲了敲桌子,让队友们回回神,把自己在梦里的经历大致精简了一下,提炼出来,全部跟两人说了一遍。 “两边的流速不一样。”李执野看了看已经变成星空的窗外,“今天是第四天晚上。” 唐知言惊讶地听着这个消息,梦境里经历的时间是两天多,他以为出来后是第五天晚上,原本还在担心时间不够用,现在则松了一口气,“这样时间上就不会太紧张了。” 俞染举起了手,“我们在你昏迷的时候,靠着那瓶药剂直接去那个若河寺查了一下,就像普通的寺庙,顶多去祭拜的人多了点,没有经历过你说的烟雾。” “金佛后面的殿宇进去了吗?” 李执野点点头,“进去了,是很普通的寺庙模样,几个殿宇分别放着经文,法事用的器具,也有些药柜,还有一个是讲颂经文的学堂。” “还有个食堂。”俞染在一旁默默补充道,“他们的素斋还挺好吃。” 唐知言想起自己一进门就被针对的样子,无语地看了眼技能,真的是没有困难创造困难,“那你们有看到像倒过来的茶盏一样的铃铛吗?” “铃铛?倒是有看见那种祭祀用的奇怪铜铃,样式很多很杂,不清楚是不是你说的那种。”李执野翻找着自己的记忆,凭借着印象描述了几种。 “不是。”唐知言摇摇头,下意识地捏了捏鼻梁,却被眼镜挡住,转而推了推镜框,“有空可能还要再去一趟。” “行。”李执野把手撑在桌面上,沾了点茶水在桌子上画了起来,“我们分头行动,去沿着黑线查了一圈,发现不是内圈和外圈,而是被分割成了几块地方。” “按照最多的占比,大致可以划分为若河街,寺庙,闫宅,虹桥,居民区,后山。”一个大致的图像显现了出来,“有一个区域被河道拦着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唐知言看着桌面上浅淡的纹路,也沾起茶水在他记得的地方划了一道横杠,“回忆里我在远处看过,河上有东西,这里可能有个栈道。” “那明天就去。”李执野在下游划了个弧线,“先把所有的地图摸清楚,把缺失的线索补上。” 第41章 闫家古镇 唐知言盯着桌面上的地图深思着,感觉有点熟悉,这条河流的分支走向和八角亭里发现的那些奇怪的“人”字形很像,尤其是这边拐的一下。 而且,李执野画的这个弧形,稍微变化一下,和那些压在河流上的“弓”不是很像吗?这个东西可以代表桥吧。 这一瞬间,灵感被打通了,线索连了起来。 “我有个推测。”唐知言开口看向两人。 “在回忆里没有黑线,寺庙和闫宅的布局也是颠倒的。”他把茶杯和茶盏分开,代表两个地区放在了桌子上,“也就是说现在的地图是被改变过的,黑线只是结果的体现之一。” 唐知言点了点桌上的水渍,“就像一个没有局限,可以任意衔接的拼图。” 李执野看着桌子上的标记,“这么推断,已确认的只有六块拼图,剩下的需要明天去确认。” “嗯,还有,过去的闫家后花园里,我看见过未完成的地图。”唐知言有些遗憾的说着,“不过,现在那里应该有了完整版,跟目前的地图应该是一样的,可惜知道这些已经没什么用了。” “不,是有用的。”李执野看了过去,“既然是强行改变,你说的那个地图,很可能就是媒介。” “那些玩家估计就是在找这个。”俞染想起林舟一行人一开始直奔闫宅的样子,“几天过去了,他们估计已经搜到了,要先去确认吗?” “没必要在玩家身上耗时间,那东西的用处我们还不清楚。”李执野将桌上的茶杯收好,“本来闫宅就是他们的优势局,让他们探路好了。” “实在不行,我可以去敲诈嘛。”俞染把手插进兜里,高冷的脸说出了不得了的话。 “看情况吧。”另一边的声音响起。 唐知言侧目看了过去,第一印象完全被打破,他还以为这两个人属于正直的那种类型,没想到啊,以貌取人要不得。 “好了,趁着天亮之前休息一会吧。”李执野站起身,“接下来会很忙。” 板凳被拖动,三个人的会议解散了。 唐知言坐到床边提议道,“我来守夜吧,反正我也睡了挺久的了。” “知言,你得睡觉,你的精神根本没有好好休息过。”李执野理了理被子示意他躺下。 “两天多的时间被挤成一天,就算身体没有动过,脑子也在连轴转吧。”另一边挤过来的俞染也说着,“放心,自从你昏迷后,我们就布了很多的防御结界。” “野哥可是掏了好多压箱底。”他满足的叹了一口气,“可以放心睡个好觉了。” “谢谢。”唐知言看着躺在床上找好位置上俞染,又抬头看着收拾着宝石的李执野,“你真的帮了我很多,那些道具我会尽力补给你的。” “我们不仅是伙伴,还是朋友。”床铺的一侧陷了下去,李执野坐到了对方的身旁,嘴角微微翘起,“而且,我不是还欠你一个隐藏任务吗?” “啊,那个不算的。”唐知言连连摆手,这个他怎么好意思让对方背锅。 俞染偏头看着两人,“说什么呢,快点睡觉了。” 唐知言爬到自己的位置躺下,“晚安。” “晚安。” “安啦。” 天上的星星慢悠悠地闪着,月光被窗帘挡在了外头,迷途的梦笼罩了夜,室内沉入一片安静。 [实况直播间人数:78103 哇去,信息量爆炸。 直播间人数疯狂跳啊。 不愧是我们知神,我要给他点特别关注了! 那些叫嚣着拖后腿的人呢!说话! 论坛直接炸了,主播给信息量直接把另两个队的推理掀翻了。 什么时候能跟主播一样聪明啊。 可惜了没跟两姐妹合作,不然就能发现隐藏地图了。 那算发现吗,等于是NPC送进去的吧。 要不是NPC提示谁能想到啊,看着危险的要死。 主播发现隐藏地图迟早的事情吧,更何况两姐妹是直接站队阵营NPC了。 不是,这不是B级副本吗?怎么还有阵营战? 应该打不起来吧…… 真觉得系统在抽风。 话说,林舟他们在闫宅究竟在干嘛啊,找了半天不知道到在忙些什么,亏我以为他们线索很多。 他们好像是接了委托。 委托?林舟他们真敢啊,苏清也不劝劝。 谁下的买命单啊? 第一公会的,谁敢说,自己去论坛看吧。 苏清还劝?我怀疑就是她接的,心疼我家傻大个何洁晨,被当成炮灰了。 不就是受伤吗,没死啊,怎么哭上丧了。 反串黑吧,他们内部不合好久了。] 无形的风沿着窗户的缝隙飘进来,帘子微微晃动,黑暗里透出了一丝微光,唐知言有些迷茫的睁开眼,抬手捂住了那缕暖色。 [早安,知知。]里尔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唐知言在心里轻轻地应了一声早。 房间朦胧的亮着,轻微的呼吸声传到耳畔,他小心地侧过头,看向一旁闭着眼的李执野,犹豫了会,还是没打扰队友。 转而调出了面板,开始整理起自己的系统背包,先把那张乱码塞到最下面。 视线划过燃烧的蜡烛看到那个小木偶,犹豫了一会还是把它抽了出来,让小不点出来放放风。 一张卡片出现在面前,轻轻翻转落到胸膛上,变成了一个小木偶。唐知言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它的头,竖起食指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知知,这个是什么?] [道具卡的一种?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挺可爱的。] 木头小人趴着胸膛上看了会,了然地把自己挪到衣襟处,拉开衣领把自己塞进去一部分,伸个身体半挂在上面。 好久没有睡过这么安稳的觉,李执野醒来就看见唐知言眉眼弯弯地扶着一个小木偶,有些恍惚的愣了神,才反应过来那是对方的道具卡。 压下心中怪异的情绪,他缓缓开口,“早安。” 唐知言循着沙哑的声音侧过头,看向睁开眼的李执野,“早上好。” 另一侧的俞染也揉揉脑袋坐了起来,“早。” 窗帘被拉开,室内热闹了起来,三人起了床开始今天的忙绿,唐知言戴好眼镜,身上挂着小木偶推开了门,端着碗碟跑去了院子外洗漱,水流顺着瓷片划过,落到地面上留下一点湿痕。 他含着简易牙刷打量着面前的桃树,细细地比较着它与闫宅里那颗桃树的区别,怎么感觉桃树都长一个样,先漱了漱口,把瓷碗放进屋内收好。 摸摸领口挂着的木头小人,暗示它抓好,来到树下,手指扶住粗糙的树干,脚尖抵住突起的根茎,把自己撑起,用手臂用力环住分叉,一个翻身坐了上去。 想着那具红衣尸体的姿势,靠着枝干躺了下来,垂下眼看着一旁的院墙,自己跟白雾的怪物身形差不多,而现在正正好好放的下。 “言哥,你怎么跑树上了?”俞染踏出门看见了桃树上的躺着的人。 李执野跟在身后关上了房门,“要出发了。” 唐知言坐起身扶着树干,腿微微屈起往下一跳,“在看风景,顺便对比点东西。” 咚的一声。 “走吧。”他落到了地上,走到两人的面前。 “等一会,声音不对。”李执野走了到刚刚跳下来的落地处敲了敲。 俞染已经拿了个两个铲子过来,把其中一把递给李执野,埋头就挖了起来,没一会儿,铲子抵住了硬物,土被拨开,里面埋着个陶罐。 李执野蹲下身体敲了敲罐口,沉闷的声音响起,他掏出一把小刀抵住罐口的缝隙划了进去,一块青灰色的盖子被翘了起来。 唐知言蹲下身凑进罐子,看着一股灰尘从漆黑的瓶口里浮出了出来,李执野伸手探了进去,金属翻动的声音响起,先是抓了一把带着泥土的硬币出来,然后拿出了一叠破旧的衣物。 他又检查了一遍,“里面就剩下铜币了。” 唐知言捡起地上的铜币,掏出了之前游街时捡到的那枚,放到一起作起了对比,“差不多。” “桃花树下埋什么铜币啊。”俞染蹲在一旁嘟囔着。 “线索还没有找齐。”唐知言把两枚硬币收好,“闫家还有一颗桃树,后面去挖一下。” “嗯。”李执野点点头,把剩下的东西收进罐子重新封好放了回去,填平了挖出来的坑,“先把最后一片地区查完。” 三人把东西收好,打开院门就沿着唐知言画出的路线走,居民区安静地不像话,对面的院子里空荡荡地连一个人也没有,一种紧迫感逼近了。 众人默契的加快脚步,经过若河街的时候买了点干粮备上,就钻进寺庙旁的巷子找着那条能跨过河的路。 深灰的青石板路上响着清脆的脚步,唐知言看着面前高耸的院墙,这是第三条死路了。 他皱了皱眉,这么找下去不是个事,“估计是故意把路封死的。” 俞染走上前敲了敲青砖,脚尖踩住墙上凸起的石块往上跳起,试图勾住院墙翻过去,可原本还安静的巷口突然扭曲,猛地上涨。 他掏出了短刀,捅进了砖缝里,借着力踩住手柄往上跃起,指尖却擦过高涨墙面,落了下来,啪嗒一声,刀刃被砖缝挤了出来掉到了地上。 “啧。”俞染把腿微微屈起卸力,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还挺难缠,强行翻过去估计是行不通了。” “推平吧。”李执野翻起了自己的背包找着道具,抽出了一张木系的卡牌,扭头看向了唐知言,“一会应该有破绽,我带你过去。” “不用。”唐知言摇了摇头,把之前对方给他的那张牌递了过去,“用这个吧,一劳永逸。” 李执野翻开那张紫色边框的牌,翻滚的巨石印在了上面,他转头看向了唐知言的眼神,把手上那张木系的卡牌收了回去,“好。” 三人往后退了退,感受到脱离危险的院墙逐渐恢复了正常,李执野甩手扔出了紫色的卡牌,默念着使用。 卡牌碎成了流光,一颗巨大的圆球浮现在巷道上空,轰隆一声,直接砸下来向前滚去,两侧的青砖被暴力挤开,巨石带着不可拒绝的力道滚动着,碾压着,撞上了那高耸着的院墙。 砖石之间刺耳的摩擦声响起,巨石坚定地往前推着,墙壁在颤抖,却只能努力地伸长把两侧的院墙变得高耸如云,把整个空间都变得灰暗。 但它已经无力地阻拦着面前这个庞然大物,砖块上出现了清晰的裂纹,每块砖之间的空隙透出了光亮。院墙被挤的变形,没能坚持多久,就径直被巨石贯穿,被撞飞的砖块散落一地,露出了面前硕大的空洞。 碎掉的石块跳动了几下就摔在了地上,墙壁的高度也变回了正常的模样。 巨石仍然在一往无前的向前翻滚着,唐知言微微眯起眼,透过迎面扑来的光,看见了波光粼粼的水面,一座狭窄的栈道就架在河上。 等一会,巨石是往那边滚的吧! 唐知言连忙转身拉住李执野的手臂,就看见面前的巨石粉碎成了微光,缓缓地飘回他的手中变成了卡牌。 “怎么了?”他疑惑地问着,感受着手臂上的温度。 “没事。”唐知言清了清嗓子缓解了一下自己的尴尬,“走吧。” [变态。]里尔飘在玻璃球里观察着外界,看着那个男人偷偷把掌心附在刚刚唐知言摸过的地方,暗暗地骂着。 唐之言感觉自己听到了什么声音,侧耳好像又没有,可能是石块的声音吧,他踢了踢脚下抽搐着的砖块。 话说,这究竟算不算死透了,墙壁怎么补刀啊,认命地叹了口气,放弃了这个想法。 一行人走向前,踩着一地的碎石穿过巨大的门洞,来到河岸旁,远处的房屋被迷雾笼罩着,透着阴冷的白,那些白色的雾气甚至漫过了河边浮在桥上。 这些雾气让唐知言想到回忆里被盖住的区域,还有那个白雾的怪物。 “这个雾气可能是幻境,也可能是为了分散人员。”李执野掏出了他的道具绳子,扯出了一头递给俞染,又把另一头系在唐知言身上,“以防万一,我们绑着过河。” 三人认真地在腰上绑着绳结,又实验了绳子的松紧度,才踏上了狭窄的木栈道,由李执野领着头往前走去。 唐知言微微屈下身控制着自己的重心,似乎是离河面太近了,他能清楚的感受到窄桥下面的水仿佛在拉扯着他,粘稠的水汽裹着他的脚步,一切都变得沉重起来。 众人已经走了过半,李执野率先走入了雾气往前探路,另外两人站在薄雾的分界处等着他,唐知言紧盯着手中的绳子,慢慢地把它放长,发现绳子的朝向偏了一点,就使劲的拽两下提示着对方。 终于,在漫长的等待过后,手中的绳索被拽动了两下,唐知言敲着绳子对着刚刚约定好的暗号,确认没问题之后往前走去,也没入了苍白的雾气里。 能见度很低,唐知言甚至连自己的手都看不清楚,雾气似乎不是飘在空中的,而是蒙上了双眼,只能看见一片白雾,他顺着手中绳索的力道,慢慢地往前走去,小心提防着可能存在的危险。 直到撞上一个温热的怀抱,唐知言愣了一下,似乎摸到了绳子的尽头,“李执野?” “嗯。”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成功到达对岸了,虽然能见度很低,但是这条路比想象的安全,唐知言转身拽了拽背后的绳子,示意俞染可以过桥了。 他一边对着暗号,一边跟旁边的人交谈着,“没想到还挺安全的。” “嗯。” “就是能见度太低了,估计一会得迷路。” “不会的,往北走就好。” 唐知言疑惑的问着,“这么大的雾气,你能分辨方向?” “靠这个。”他递过来一个东西,“它会告诉你。” “唐知言?唐知言!”雾气逐渐变淡,一个模糊的身影走了过来。 唐知言听着熟悉的声音打了一个寒颤,为什么会有两个。 第42章 闫家古镇 一阵风吹过,把浓雾吹散,也吹透了他脊背上的冷汗,面前的身影慢慢显露出来。 “李执野?”如果面前的是真的,那么背后的是谁? 唐知言连忙回头看去,眼前只有一片浅薄的雾气,没有一丝人影。 低头看向手里的画着赤红微笑的小纸人,差点甩出去,却看见手里的绳子,没空管惊吓不惊吓的了,他回过神,想起还在桥上的俞染,连忙拽了拽手里的绳子提醒方向。 而埋在领口里的小木头人,嫌弃的看着那个血糊糊的纸片,往温热的怀里缩了缩,胸膛里的金色玻璃珠感受到它的凑近,停顿了一下,又开始慢悠悠的转动着。 应了一声的李执野走了过来,看到对方颈部汗湿的头发,还有手上握着的奇怪纸人,眸色暗了暗,走到对方能看见的地方,一起拽着绳子。 等到俞染过了桥,站在雾气中努力分辨着俩人的脸色,疑惑地问着,“遇到什么了?” 唐知言仔细把刚刚的经历复述了一遍,“不清楚,反正不是玩家,但他给了我这个,说是可以引路。” 众人围在一起,看着他手中的小纸扎人,做的很精巧,如果不是脸上的血东一块西一块糊的哪里都是,还算是称得上可爱。 “类似于怪物模拟的复制体?”俞染看向一旁的李执野说着,“野哥?” 听到声音的李执野回过神,收回自己的视线,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总之,先往里面走吧。”唐知言看着远方被雾气笼罩的青瓦白墙,把手里的纸人塞进了腰间。 三个人把身上的绳索解开,往那边的屋舍走去,跨过地面上的黑线,迷雾骤然消散,沿着土路往前走去,一条热闹的街坊漏了出来。 阴云散去,阳光洒在屋檐上的铜铃,风吹过一晃一晃地唱起了歌,青石板绕着柳树铺开,路上蹲着两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拿着石头在那里堆高高。 街上热闹极了,店铺的货品堆的满满当当,甚至撒在了路边上,时不时有一两个扎着冲天辫的孩子跑进店铺挑挑拣拣,顺便还在素白的墙壁上还画点鬼画符。 唐知言踏上石板路,侧头看着屋檐上熟悉的铃铛,又看向身旁踢着蹴鞠跑过的几个男孩,突然反应过来自己遗忘了什么。 在外面,他从没有见过这么小的孩子。 而这,是一条只有孩童的街坊。 “怎么全是小孩子。”俞染把滚到脚边的小沙包捡起来,扔了回去,习惯性地开启技能,环视了一圈,“没看见家长。” “没有大人?”唐知言看着面前不算很长的街区。 捡起沙包的孩童指着三人楞楞地说道,“他们为什么这么高?” 扎着小啾啾的女孩歪着头想了一会儿,“他们是星星哥哥说的大人吧?” “什么?!他们是大人!那是不是可以跟我们一起玩啦?”另一边的小男孩兴奋地说着。 “有可能唉,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星星哥!” 一堆小孩闹哄哄的讨论着,边丢着沙包,边往柳树旁的巷子里走去。 童声的音量没有克制,玩家清晰的听到了这些话,默契地互相看了一眼。 “他们口中的星星哥大概率是这边的主事人。”李执野抬眼看向漆黑的巷口。 俞染想着那几个小孩虽然玩闹,但是不慢的速度,“估计一会就能见到了。” “有个事情。”唐知言指了指房檐上的铃铛,“那些铜铃和我在闫家看见的很像,估计是一个东西。” “好,一会看看能不能取下来一个。”李执野点了点头。 唐知言看着面前错落有致的小镇,“总之,先把这里过一遍吧。” 三人沿着街道逛了一圈,两侧的店铺都开着门,却看不见店老板,铺子里的衣服,玩具甚至是热气腾腾的食物,都安然着摆放在桌上,任人取用。 “我去试一下。”李执野朝着队友示意,随后就走进了一家店铺,随便拆开一个包裹,拿了个磨喝乐踏出了门。 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他安然无恙地带着玩偶,回到了玩家的队列中。 “居然没有事。”俞染有些诧异的声音响起,“以前的副本可是百分百踩雷啊。” 听到这话的唐知言心虚地移开了视线,这雷很大可能是由他来点了。 这些店铺大多都是些吃食衣物,跟若河街的那些差不多,一路上也没找到什么线索,玩家们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找孩子们搭话了。 可是,每当小孩子看见大人们,他们都会指着高高的个子发出惊叹,说出一些不同又相似的讨论,但最终都会指向一件事,那就是跟星星哥说。 孩童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就算讨论的再激烈,也不会搭理陌生人,线索的推动一时间陷入僵局。玩家们对这一点也束手无策,因为,除了街坊上只有儿童这一点,眼前的景象一片祥和。 总归不能浪费时间,众人决定先把这条街全部看一遍。 没让三人等多久,在差不多逛完了一半路程的时候,乌泱乌泱的人堵在了巷口。这次,在一堆小萝卜丁里,总算站着十几个青少年了。 孩童们乖乖分开,一个人缝隙里走了出来,停在了玩家们的前面。 那是一位少年人,看着大概只有十二三岁的模样,身量还没超过唐知言的胸口,穿着一身洗的破旧的浅蓝色衣衫,清瘦的像一张纸,薄薄地快要被风吹走。 这十几个小青年有男有女,大致都是类似的穿搭和清秀的脸庞,他们走上前把一堆小豆丁护在身后。 蓝色衣衫的少年开了口,“你们这些外来人,过来做什么?” “你是那些小孩子说的星星哥?”俞染眯着眼睛盯着他。 “是我,别那么喊,我叫成星。”他面色不善地挽起衣袖,轻轻敲了敲身旁的小萝卜头。 唐知言看着他有些防备的样子,“我们来找一些秘密。” 成星的脸色越发越严肃了,“这里没什么秘密。” “你的表情可不像。”俞染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扑克脸。 蓝衫的少年咬了咬后槽牙,狠狠的甩了一下袖子,“没有就没有,这里不欢迎外面的人。” 唐知言瞬间意识到,他说的是外面的人,而不是外乡人,这条街上排斥的不仅仅是玩家。 身旁的小孩子感受到飞舞的袖子从自己脸颊边擦过,愣了一下,突然开始放声大哭。 还在生气的成星被哭声吓了一跳,连忙蹲下身来赶紧去哄。 对峙的气氛瞬间被打破了,小孩子们闹成一团。 唐知言看向面前混乱的场景,暗暗地跟李执野比了个往柳树走的手势,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才放下心来。 成星抬起衣袖擦了擦小孩的眼泪,恶狠狠的说道,“不能哭,不能哭,再哭下去就不能跟小曼玩了。” 孩子抽噎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星星哥哥,我不想死,我还想跟小曼玩呢。” “嗯,不许哭了。” 玩家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默契地注视到了重点信息。 处理完家事的成星,抱起孩子,转头看着这些外来人,“这里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回去吧。”说完,他就转身,带着一群孩童浩浩荡荡地往柳树走去。 “没有强制赶走我们,也就是说规则没有被触发。”这是可以冒险的范畴,李执野整理了一下信息,“疑点很多,但目前有两个调查点,一个是哭为什么等于死?另一个是他们应该在守着什么东西。” “他们守着的东西,有很大可能性就在柳树旁边的巷口里。”唐知言指了指漆黑的那条路,“目前他们人太多了,很危险。” “哭泣为什么等于死?”俞染思考着,下意识地掏出短刀在手里转着。 “会和这个街坊上全是孩子有关吗?”唐知言纠结着,这个线索实在是太宽泛了。 “快速把剩下的部分检查一遍。”李执野指向柳树旁的巷口“然后我们直接潜入巷子里 ,如果还没有发现,就只能主动触发规则了。” 俞染惊讶的看了眼李执野,又转头看向了唐知言,“言哥不是脑力型吗?可以吗?” 李执野点了点头,“我可以,我来……” “等会!脑力?主动触发规则?”唐知言伸手在胸前比了个暂停的姿势,小木偶人挂在内衬里,也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 “你们的意思是直接推平?” “算也不算。”俞染开口跟他解释,“类似于主动触发怪物的狂暴,毫无理智的他们更容易暴露线索,简单点说就是通过作死摸清规则。” “你不用担心,我在。”李执野认真的看着唐知言,“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谢谢。”唐知言弯了弯眉眼,然后用认真的表情看着李执野,“我可以,不用顾虑我。” 从第一个世界开始,他就知道脑力型的死路,虽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但脸颊上粘稠的触感仍旧提醒着他。 而在副本里,纯粹的武力是拿不到高评价的,得不到高评分,就拿不到更多的技能卡,任务难度是一场一场提升的,要是武力做不到稳定的,甚至是飞跃性的提升,那么死亡就是迟早的事。 以纯粹的武力登上塔顶的人确实存在,可唐知言赌不了,也赌不起。 对于自己来说,如果想在这个世界里活下去,偏科是不行的,他轻轻呼出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 “走吧。”唐知言看向身边的同伴,“时间紧迫。” “好。” “很有干劲嘛,言哥。”俞染端着一张高冷脸,嘴里却调侃着。 “唉!野哥,你干嘛打我。” 唐知言失笑地看着两人,发现了李执野泛红的耳廓,怎么对方害羞起来了,不过,他挺羡慕这种队伍氛围的,他们都有个好伙伴。 俞染歪着头往旁边挪了挪,凑到唐知言的身边,指了指野哥,回头就要告状,“言哥,你看……” “嗯?”没听到下文的唐之言疑惑地看着他。 “……没事。”俞染下意识地呢喃着,那一瞬间,对方笑得好温柔,他差点以为看见了天使。 “俞染。”走在前方的李执野微微测过身,“来这边检查了。” “啊?好。” 唐知言也走了过去,沿路检查看着店铺,试图发现有什么别的异常,不过,最大的果然就是“0元购”吧。 走进一家包子铺,他看见蒸笼上冒着的热气,明明没有店家,也没有员工,这里依然运作着。 不过,倒没什么擀皮剁馅的东西,只有包子和蒸笼,有点像现代的预制菜了,蹲下身灼热的温度扑面而来,他盯着灶炉里跳动的火焰看了一会,感觉有点不对劲,那些火里的木材,真的在燃烧着吗? 唐知言犹豫了一会,打开自己的背包抽出了道具卡,蓝色的碎光变成了撬棍,他握住冰凉的金属,用弯起的那段勾住木材,将它拖了出来。 浅褐色的纹路还清晰地印在上面,树皮也没有被燃烧过的痕迹,它就像那些堆放在柴房里自然晾晒的木材一样。 他用脚踩住木材,拿着撬棍用尖锐的一头抵住缝隙,双臂用力,表面却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尝试几次后,唐知言就把撬棍收回背包,把同伴们喊了过来。 “我有两个猜想。”唐知言指了指那堆火焰,“一个是这个木材无法破坏,可能有什么规则,另一个就是那堆火焰是假的。” 李执野低着头看着地上的木材,拿出了自己刚刚从商店里的磨喝乐,抽出刀劈了上去,它摇晃了两下,也是纹丝不动的。 “不是木材无法被破坏,而是商店里的所有东西都不能被破坏。”他把玩偶扔进了火苗里,什么变化都没有。 俞染指着街上变多了的小孩子,“为什么他们能破坏。” 唐知言侧过头,看着街对面的小男孩把拨浪鼓摔得四分五裂,一种莫名其妙的预想催促着他说出了口,“因为他们都属于这里?我们是外人?” “属于这里。”他缓慢的重复了一遍,又继续推测道,“他们是同一类?或者说,本源一样?但火焰怎么解释。” 李执野沉默了一会,顺着这个假设说出了自己的猜想,“火苗无法伤害木材,也无法伤害玩偶,可以推测本质上它们是同一种东西。” “这条街上的东西,其实都是同一种?”俞染看向重新变得热闹的街坊,“那这些孩子怎么解释,他们不是可以破坏吗?” “不清楚。”李执野摇摇头,多年泡在副本里的敏锐感告诉他,“他们像更高一级的东西,毕竟我们实验的东西都死物。” 俞染想起整条街的货物量,面色崩紧,“你是说他们类似于小怪的管理者?” “只是直觉。” 唐知言站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分析陷入了沉思,关于同一类的猜想,他这里倒是有一个,能和小孩子搭上点关系的。 那些在过去的若河寺里,在黑暗里燃烧着的火苗。 那些稚嫩的,分不清男女的声音,还有那些跳脱,却残忍天真的性格,可以和这些孩子们画上等号吗? 他犹豫着,这个胆大的猜想不断在心中蔓延,他得去确认一下。 “唐知言?” 他直接踏出店铺,往街坊的中央走去,停在那个把拨浪鼓摔坏的小男孩面前,蹲下身用漆黑的眼眸注视着对方戒备的脸庞。 “小朋友,你现在还需要一只手或者一条腿吗?” 小男孩震惊地看着面前的大人,“我……你怎么知道?!” 现在,唐知言心中的答案已经揭晓。 他站起身,低下头问着火苗,“你是得到了祭品,才变成这个样子的吗。” 那男孩的瞳孔紧缩,反应过来,转身就往孩子堆里面跑去,缩在另一个小伙伴的身后,偷偷地往这边看。 唐知言看着他跑走,无视那道视线,转身对跟过来的同伴说出了真相。 “这些孩子,曾经是红烛的火苗。” 第43章 闫家古镇 新的线索打了一个死结,缝合起两块拼图。 “当然,关于这点还要去寺庙再验证一下。”唐知言的视线扫过远处继续丢沙包的孩子们,“毕竟我知道的都是在回忆里的东西,不能保证真实。” 俞染翻看着背包里的蜡烛,“如果他们是烛火,那蜡烛是什么?他们的躯壳吗?” “很有可能。”唐知言转头看向火炉中的玩偶,“这些东西估计是它们的新外壳。” “外壳吗。”李执野摩挲了一下手中的刀,“是寄生类的怪物。” 日头早已爬过半空,一阵风吹散了云朵,屋檐上的铜铃叮当作响,街坊中央的柳树在那里哗哗的晃动。 小孩子们也不觉着大人新奇了,看了两下,就跑去找自己的小伙伴玩,只是没玩多久就腻味起来,想换个新花样。 男孩低头接过塞到自己怀里的布毽子,就听到同伴们喊着,“快些来啊,到你了。” “来了。”他扬起笑脸回了一声,又犹豫地回头看了看,可包子铺前方一个大人也没有。 “都等你呢!” “这就来。”他压下心中的不安,朝着伙伴们的方向跑去。 这时的玩家们已经翻到了屋顶上,躲在屋脊的后头往柳树赶去,街道上的小孩子实在太多,而且那个漆黑的巷口前,还站着两个半大的青年守着路。 唐知言跟在李执野后面,学着对方的动作轻踩过屋檐的青瓦,尽量避免发出咔嚓的声响,幸亏这段路不算长,不然他还不知道自己要毁了多少瓦片。 三人在了黑色巷口的不远处,就把速度放缓了,两侧房屋排列的距离越发紧密,李执野透过微弱的光芒看着那条路。 这是似乎是个下坡,连房屋也是斜着一排排建下去,直至那个巨大而幽深的洞口,一点也不符合这个小镇的画风,处处显露出怪异。 俞染看了一眼从前方高度层次不齐的房屋,朝着李执野打着手势,指了指背后又比了脖子,示意两人先把守路的怪物处理掉。 等到他们比划着手讨论完的时候,唐知言终于赶上了两人,他慢慢的爬到巷口旁的铺子屋顶上,没发出一点声音,他不想拖两人的后腿。 “噗通。” 是自己心跳声,他连忙抬起手拽住想起身的李执野,看到对方顺着自己的力道停顿下来,摇了摇头。 [知知,你的心脏在不正常地跳动。] [没事,这算是我的技能。] 根据之前的经历,李执野大概能猜出唐知言的技能是有关危险预警一类的,他果断冲着俞染比了个放弃的手势。 三人沉默了下来,开始思考如何进入那个巷口,在高度起伏大的屋檐上攀爬太过费时间,也容易发出声音。 俞染仗着巷口的两人根本不抬头,翻身把自己挂在屋檐上,和铃铛们一起往下看,守卫们死板地朝前看着,没有回头的迹象,而错落地屋宅之间是有缝隙的,有几个地点应该可以当住临时躲避的地方。 确认好位置,他准备起身回去找队友,却看见身旁飘摇的铃铛,掏出了短刀抵住上方的链条,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割下去。 蹲在后头的唐知言,突然被胸膛里碰碰地跳动声吓得一抖,还没等他确认情况,就突然变得平静了。 轻轻呼出一口气,心脏被热烘烘的暖意包裹着,他拂过心口下方的地方,在心里说了声,[谢谢。],又顺路摸了摸小木偶的头。 [不客气。]金色的玻璃珠愉悦地转动着。 离开没多久的俞染回来了,指了指巷道之间的缝隙,冲着两人点了点头。 计划重新确定,玩家们找了一处屋檐跳下,发出轻巧的落地声就连忙跑向一旁房子的夹缝里。 守在街口的青年耳朵动了动,整个人转过来看向地下洞口。 一旁的同伴看着他的举动, “怎么了?” “听见了奇怪的声音。” “有吗?”同伴看着柳树前摔着沙包的孩子们,“我没听见啊。” “你的耳朵该去换一个了。” “说得倒轻巧。” 两个少年在那拌着嘴架。 唐知言被李执野拽着挤在拐角,整个人压在了对方身上,耳边能清晰地听到两个怪物吵架的声音,他们离的很近。 可颈侧的皮肤上却泛起了痒,唐知言歪了歪头,想要躲避对方的呼出的气流,却被狠狠的箍住往怀里扣了扣。 他的手扶住冰凉的墙面,认命般的闭了闭眼,把腿挤进对方的身体里,整个人往墙面贴去,脸颊擦过李执野的发丝,他尽力地贴近以免暴露,却吓得对方围在自己腰上的手都抖了抖。 被挤成一团的小木偶委屈地拽了拽衣服,外头的吵架声逐渐消失,脚步声响起,两名少年又站回了原位。 又等了一会,唐知言摸了摸手边黑色的短发,示意对方松手,轻轻侧过头看向街口,确认安全后连忙向俞染原先定好的位置转移。 三人默契地移动着,安静地穿行在巷子里,没一会儿就到了地下空洞的门口。 里面漆黑的仿佛吞没了所有的光线,时间紧迫,身后的两人也随时可能回头,俞染率先跳了进去,其他两人紧随其后。 “有几只小老鼠,不管吗?” “我们是看孩子的,又不是灭鼠的。” 咚,在地下的空间里不断回响着。 唐知言收回自己掏出的道具卡,猝不及防地落地了,他缓了缓发麻的腿,扫视着漆黑的四周。这个空洞不算很高,但能见度很底,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背包里燃烧的蜡烛掏了出来。 昏黄的烛火点亮了四周,同伴们默契地互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拿着烛火的唐知言带路,这里很空旷,墙壁上全是蜿蜒的根系,脚下的泥土黏腻不堪,面前有两个巨大的孔洞,是个分叉口。 又是迷宫,还是这种不知道终点的迷宫,需要大量的时间去试错。 他皱了皱眉,刚想回头和队友们商量,腰间的小纸人就蹦了出来,疯狂的往前跑去。转身的步伐停下,唐知言连忙跟上前面的小纸人, 玩家们紧紧地坠在纸人身后,穿过第四个分叉口,来到一间装饰繁华的洞窟内。 小纸人歪了歪身子回头看向唐知言,然后就化作了白雾消散在空中,熟悉的迷雾和吓人的东西,他大概猜到它是谁给自己的了。 一路上都没见到人,俞染来了口,“言哥,你把蜡烛收起来吧,点我的。” 唐知言低着头看着手里没有没剩多少的蜡烛,点了点头。 “呲啦”一声,赤红的火苗蹿起,暖色的光芒再次照亮了室内。 “先找东西吧。”唐知言借着光亮打量着四周,对方引导自己来这里,绝对是有什么重要线索。 三人分头行动,在洞窟里搜查了起来,这里其实意外的干净,案几上全都铺满了纸,角落里堆着一些灯笼,竹条,还有一些看不懂的颜料和工具。 唐知言看着被翻出来的东西,他唯一能联想到的东西就是八角亭里面的那些废稿。 李执野将纸凑近鼻尖,开启了技能,“这些是竹子做的。” “竹子?”俞染皱着眉头说,“这里的植物就两种,一个是遍地都有的柳树,另一个是只在后山和寺庙旁能看见的竹子。” 唐知言听到这儿,想起自己昏迷前还没去看的后山,“后山有什么吗?” “之前我和野哥去确认黑线的时候,爬上去过。”俞染端着手里的蜡烛。 “没找到什么,有看见你曾经说过的梯田,但是里面什么都没有种,那里面全是树,不是柳树就是竹子,很奇怪。” “后山居然没有线索,那竹子究竟在暗示什么呢?”唐知言扶了扶眼镜,看见那些因为翻动滚落下来的灯笼,暗示房间的主人喜欢做灯笼?就喜欢搞点手工? “你们怎么进来的?”一声清脆的质问响起。 玩家们向门口看去,穿着蓝色衣衫的成星站在那里,脸色十分阴沉看着他们。 李执野撇了一眼墙壁上凸起的树根,“那些根系会遮蔽气息。” 俞染的另一只手已经掏出了短刀,身体微微屈起,做好战斗的准备。 成星看着他掏出来的武器,“看来你们不想给我个解释。” 唐知言看着对方身后逐渐聚集的少年人,“给了解释就会让我们走?” “当然不会。”成星看了眼他手中拿着的纸,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既然知道了秘密,就留下来吧。” “这话就有点说笑了,我们可是什么都不懂。”唐知言注意着他的表情,突然在人群的后方看到一个熟悉的男孩。 他微微眯起眼睛,又补了一句,“当然,别的地方倒是挺清楚的。” 成星面色不耐地挥了挥手,“我劝你们束手就擒,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李执野一瞬间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对方僵持着不敢进入,是在顾虑着什么? 他和唐知言对视了一眼,慢慢的往后退,站到了俞染身边,现在,烛火的微光笼罩着三人。 唐知言从身侧的案台上又拿来了一叠纸,增加自己的砝码,看着怪物们阴沉的脸色,“现在,我们应该可以谈谈了吧。” 成星的眼睛死死盯着唐知言,仿佛要把对方记在脑海里,“我承认你很聪明,但我们的忍耐是有限的。” “没事,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能膈应到你们也是挺好的。”唐知言笑着回应,看着怪物内部出现分歧。 “星星哥,不能真被他毁了呀。” “我们都只能分到一点儿。” “你怎么不上去抢啊?” “你不怕那火光,是吧?你上啊。” “现在跟以前能比吗?净会说风凉话。” “好了!”成星冰冷的视线扫过闹哄哄地家人们,等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才回过头,“你想谈什么?” 唐知言边说边盯着他的脸色,“从你们的身份开始。” “身份?”成星疑惑了一下,“如你所见,我们只是孩子。” “装傻充愣可不是什么很好的态度。”唐知言直接撕开一张纸,“你知道我们需要什么。” 李执野看着怪物们越发狰狞的面孔抽出了刀。 成星收回脸上的疑惑,拦住身后想要冲上前的同伴,饶有兴致的看着这群人类,把手揣进衣袖里,“你知道我们的身份,又想要做什么呢?” 唐知言并没有跟他绕圈子,打开任务列表,直接把支线任务拿来用,“我们要亲眼看看仪式是如何献祭的。” “你们知道?”成星终于变了脸色,他的眼睛里流露的不是讥讽,也不是恐惧,而是一种麻木的坚持,“胆子可真大,居然敢妄想这种东西。” “你不是吗?”唐知言没错过他想把视线错开的举动。 目前已知的只有三个,闫家,金佛,恶鬼,那把这些孩童再划为一个阵营,只要是阵营里面就有两个关系,同盟和敌对,随便拿一个炸就能炸出来了。 “你们不是和金佛是一伙的吗。” “一伙?被耍地晕头转向的一伙吗?”成星不屑地嗤笑了一声,“你不是想知道吗。” “可以啊。” 话音刚落,俞染手里的烛火开始晃动,洞穴里的风突然忽然涌入,吹得烈烈作响,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化,墙上的树根仿佛活了过来,一点点蜿蜒着爬像那些孩子。 明明灭灭的火光闪烁,照耀着眼前的景象,他们手牵着手,脸上的肌肤如颜料一般慢慢滑下,露出了苍白如纸的皮肤,能清楚的透过纸皮看见用竹条制作的骨骼,还有心脏处的火焰。 成星向前走着,站在烛火圈出的交界处。“你们手里的蜡烛,是我的家人,我的同胞。” 唐知言清楚地看见了他的脸下的痕迹,看见脖子上的那些特殊的墨色,它和自己第一次看到游街时,碰见的那个纸人一模一样。 “我们是未出世的孩子,金佛告诉我们,有了躯体才能行走在人间,才能见到妈妈。” “它说,我们可以用愿望换身体。” “金佛帮了我们,愿望确实可以换身体,我努力的拼凑了一具身体,去见了妈妈。” 成星眼角的墨水流到了裂开的唇边上,他用又哭又笑的表情,平淡着说,“她当时哭了,一定很感动我的努力。” “可是,身体是会腐烂的,我需要更多的身体,但金佛说我没有用了,我的力量已经榨取不出愿望了。” “不过,闫家找到了我,他们给了我现在这副身躯,怎么样很不错吧。” “代价呢。”唐知言看着面前这个笑得开心的孩子。 “哦,帮他们挖点东西就行。” “然后参与昏礼?” “原来那天站在我面前的人类是你。”成星仔细地看着对方的样貌,有些难过地继续讲着自己的故事,“没过多久妈妈就不见了。” “不过,这里的孩子都跟我差不多。”他脸上幸福的笑着,“现在我们是一家人了。” “你隐瞒了一部分。”唐知言看着眼前这些逐渐疯魔的纸扎人。 “隐瞒?这可不叫隐瞒。”他瞪着一双无神的瞳孔麻木地看着面前的唐知言,“谁让她叫我滚,我的同胞还在金佛下面,我付出了这么多,他们已经造出来了一个神,下一个为什么不是我?” “你留下来吧,留下来就能理解我们了。”墨色的纸人开始扭曲猛然张大,扑向了他。 唐知言在他出声的时候就抽出道具卡,腿往前一迈,转动整个身体,挥动手里的撬棍,把分不清模样的纸片拦腰轮飞,砸倒了一片堵在门口的纸人。 “快走!”他只是趁着对方没有防备而已。 俞染连忙窜到门口,踩了一脚地上想要起身的纸片,拽飞那些轻飘飘的纸片,冲出来跟在唐知言身后,举着烛火往外狂奔。 李执野紧跟其后,给它们补了个刀,看着嘶吼的纸人,“你们守着的东西,是我们的了。” “不可能!”他的肢体变成尖锐的角度,快速在身前划过,也来不及关注对方跑到了哪里,“快!快回去!不能被抢走!” 第44章 闫家古镇 唐知言回到岔路口就把手上的撬棍收了回去,拿出所剩不多的蜡烛,看着头顶和墙壁上分布的树根蜿蜒着,顺着分叉前的主支看去,它们蔓延到了最深处。 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越来越多,那些纸片乘着风往这边飞来。 俞染赶了上来,“去哪?” 昏黄的火光凑了上来,唐知言立刻把烛火收了起来,他想着,跟着这些树根,应该能找到源头。 刺激完纸扎人的李执野,甩下试图爬到身上的纸片,往来时的路奔去,顺着火光找到两人,把他们拽向一旁树根组成的夹角躲着,“把蜡烛收起来。” 洞穴里沉入一片黑暗,一大片纸团呼啸着卷来,哗哗作响,直接往另一条路口涌去,根本没有发现藏在墙角的玩家们。 “跟上它们。”李执野快速地解释了下情况,“比起我们,它们更在意守着的东西。” “行。”俞染已经打开了技能标记,看着不断移动的目标,“跟我来。” “留意下那些树根的起点吧。”唐知言连忙补充道,“我觉得有很重要的东西。” “好。”跟在身后的李执野开启技能,扫过头顶那些巨大而丑陋的树根,顺着最多的那条路看去,是纸扎人们涌入的分岔口。 三人摸黑赶路,又穿过一条岔路,这次闹得这么大,必须要把能拿到的全部拿到手,下一次再进来可不会这么轻松了。 李执野仗着技能可以夜视,一边提醒队友避开障碍物,一边提刀砍断前方试图围堵的纸片,碎裂的纸屑从脸颊旁掉落在地上,抖了抖又飘了起来。 “物理攻击清不干净。”他的耳朵微微颤动,身后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大了,“它们分头包过来了。” “快了。”俞染紧紧盯着不远处的几个标记,“它们聚集在下方右侧。” 李执野跟着他的报点找着岔路口,巨大的树根攀爬在右边墙壁上,但只有左侧的是下坡,想着一路上这些简单的岔路划分,眼眸暗了暗,“往左,左侧的才是下坡。” 听到这话,俞染连忙调转路线,摸着墙壁往左边的洞口跑去。 李执野拉了一把跑偏的唐知言,“右侧全是树根,东西拿完我们就过去。” “好。”唐知言点了点头,顺着对方的力道纠正自己的方向。 脚下黏腻的感觉消失了,鼻尖充斥着冰凉的水汽,一股山雨欲来的感觉。 俞染停下了脚步,一只手握住刀,另一只手拿着蜡烛,面前全是密密麻麻的纸扎人,像蜘蛛网严严实实地把洞口糊住,不留一点缝隙,它们是守着宝物的怪物。 成星的脸从揉皱的纸张里钻出,“你们还真敢过来啊,一群老鼠。” 唐知言手点了点胸前的小木偶让它呆好,从背包里掏出了撬棍紧紧握住。 李执野已经抽出刀冲了上去,他像是闪电,一个疾冲,刀锋擦过地面带起火花,从下往上挑起,把封住洞口的纸片们硬生生划出一刀口子。 纸张们包裹起来,想要把李执野捆住,俞染直接用短刀将那一截割下,跟在队友身后的唐知言也已经做好准备,握住撬棍用尖锐的一头抵住纸片,手臂用力想把对方钉在墙上。 纸片猛地抽离,咚的一声,金属和墙壁撞上了,唐知言连忙后撤缓解自己发麻的手臂。 李执野已经划出了第三道口子,可惜没什么用,无论砍成多小的碎屑,对方始终可以聚合到一起。 成星在那里猖狂地笑着,唐知言挥动着撬棍把缠上来的纸张甩落,感受着自己逐渐流失的体力。 又抡飞一个想要蒙住他的纸扎人,抹掉脸颊处渗出的血迹,自己有技能,不会频繁地受到攻击,但是队友不行。 他侧头看向有些狼狈的俞染,对方要拿着蜡烛,只能一只手行动,纸张们也像是发现了突破点,疯狂地向俞染涌去,蜡烛的作用已经不多,它们宁愿扛着灼伤也要把人解决掉。 一个蜡烛的作用已经不大了,快想想办法,纸片斜飞过来,唐知言侧头躲避,顾不上处理肩膀上的划伤,用胳膊把试图袭击的纸扎人推开,用撬棍捅穿,一脚踹了出去,血滴溅到了它们身上。 他看见被血融化的纸片,突然想起来那个疑点,哭等于死。 是液体啊,他们怕的不是哭,他们是纸扎人啊,怎么可能不怕水,难怪街坊里从来没有见过液体,就连汤汤水水的吃食都没有。 不过,他们都是纸扎人了还要吃东西吗。 把思路拽回来,唐知言借着微弱的光亮扫视了一圈,队友在努力地寻找突破口,后路已经被堵上,四周全是土,哪里弄得到水,难不能用血吗,放干了就能杀死这一片密密麻麻的纸人吗。 心脏开始不规律的跳动,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他深深吸入一口气,冷静下来,既然心脏还在跳动,就说明这里有活路,他的技能在催促着,目光一遍一遍扫过不算大的洞窟,寻找着自己遗漏的东西。 突然,自己的视线看到了那一截凸起的树根,心跳声似乎慢慢变得平缓,这个洞穴里的根系不算多,但并不是一个都没有了。 赌一把,唐知言借着躲避攻击的机会,冲到了巨大的根系旁,双手握住撬棍就捅了进去,用力往一边压。 “噗嗤”一声,赤红的液体顺着裂缝涌了出来,溅了他一身,心跳声也变得平缓。 唐知言扬声冲着队友喊道,“把树根剖开!” 听到这话的俞染后仰躲过一次横切,目光扫过四周,在不远处找到一个树根,连忙跑过去把短刀捅入划出一条裂口,喷洒而出的液体很好地缓和了攻势,让他能喘口气。 嵌入纸墙的成星躲开李执野的刀锋,扭曲地组成人形,看着淋成一身赤红的唐知言,“可恶!可恶的人类!我要吃了你!” “你的对手是我。”李执野冷声说着,手腕用力,刀尖猛的捅向它的脖颈,把对方的头颅切断。纸糊的脑袋飘到地下,空茫的眼睛疯狂转动锁定目标,沿着地面滚动朝着唐知言冲去。 “唐知言!”李执野的喊声吸引了两人的视线。 唐知言看到地上那个朝着自己混过来的恶心头颅了,他朝后退了一步,确保自己站在脚下的液体上,双手紧紧握住撬棍,把武器放在涌出的汁液下,确保每一个地方都淋到了。 心脏在扑通扑通的跳着。 一抹寒光冲破纸人的围堵,擦过空气带出来一声尖啸,它疾冲而来,噗嗤一声,精准地穿透了那滚动的头颅,黑刃颤动着,将成星死死地钉在了地上。 还没等三人稍稍松口气,那头颅停顿了一下,继续朝着前方滚动,不顾整个头颅被刀刃扯开,它化作一片纸,沿着地面冲向人类。 唐知言调转武器的方向,紧紧盯着在地面上弯曲滑动的纸片,对方不敢触碰这些液体,所以他要等待机会,等待对方起跳的机会。 一阵风涌了过来,就是现在,他的指节因为用力泛白,臂膀转动,沉重的撬棍猛地往下一掼,尖锐的一端戳进了怪物的尾端,没管还在晃动的撬棍,他猛地松开手,抓住还想往上窜的纸片用力往下按去,整个人带着纸片摔进地上血色的水洼里。 它在反抗,掌心被尖锐的纸片划过,唐知言抖着手死死的按着,树根依旧在喷涌着液体,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就剩下自己的喘息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执野走了过来,把他从血泊里拽了起来,检查着对方身上的伤口。 “言哥,怪物死了。”俞染看着唐知言被鲜血覆盖的脸庞愣了一下,“你把它按进血池里的时候,剩下的纸人就四散跑走了。” “啊,那就好。”唐知言回过神,看着没有一块好肉的手,从着李执野笑了笑,推开了他的道具卡,掏出了自己的绷带缠上,“没事,皮外伤。” 说完,就看向刚刚被堵住的地方,唯一往下的通道里微微闪着光。 唐知言缓了缓,抬起了腿,“我们下去吧。” 玩家们淌过脚下已经漫到脚踝的血色,站到最深处的洞口面前,脚下的液体被阻拦到了洞外,眼前则是一片漆黑。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走上前,穿过浓稠的黑暗,看见了光亮,面前亮起了一缕缕火焰,孩童们的声音叽叽喳喳地响起。 “啊,是你!又见面了。” 这一次,唐知言终于看清了,一个极其美丽,流光溢彩的巨大溶洞里,透明的水流沿着脚下缓缓淌过,无数的火焰像是萤光一样飘荡在这里。 他看向身侧说话的小火苗,“你们是金佛殿宇里的火苗,还记得我?” “是哦。” “我们都记得你,因为你的蜡烛都不点的,代价也不付,许的愿望好久好久都没实现。” “是吓新娃娃的恐怖故事。”又有一缕焰火飘了过来,“老赖。” “对对,老赖。” 唐知言没管他们的谴责,仔细听着新线索,把包里还剩一丁点的蜡烛拿来出来,“这个呢,这个的代价是什么?” “一颗心脏。”一个高傲的火苗落下,浮在了他们的面前,“你们不是来许愿的,怎么跑过来的?” 他直接指向俞染手里的蜡烛,“那这个呢?” “一条胳膊。”火苗噼啪地炸了一下,“你这个可恶的人类快点回答我的问题!” 唐知言指了指自己身后漆黑的空洞,“就是那,一个地下洞穴入口。” 火苗疑惑地飘来飘去,盯着人类们坦然的神色,“看不见,你们从哪来的?” “一个全是纸人的地方。” “这又是哪条路?”火苗别扭地飘走了,“记得按时还代价。” 玩家三人看着四处散开的焰火们愣了愣。 唐知言听着这个讯息皱了皱眉,“有不同的路?你们知道外面的情况?” “加上你说的那条路一共有四条,而且会有离开的同伴往回送消息。”还没走远的火苗说着。 俞染还是没忍住好奇心,“那你们不知道自己被金佛骗了吗?” 有两个飘走的火苗停了下来,一看就是活泼的,“你是说愿望的事情?” “我们同意的啊。” “各取所需不算骗吧,而且金佛现在也在提防我们。” “提防?”唐知言听着这话开了口,“你们知道成星吗?他在闫家做事。” 又有两个火苗凑了过来,“我知道我知道,它在这里待着的时候就特别贪心,要的代价也大,一次一条命都不够它用的,不过它确实能力很强唉。” “你之前许愿的那个蜡烛就是它的唉。” “哈哈哈哈,一想到你坑了它大半的能力还不给他代价,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 “喂,这可不好笑,万一被坑的是你自己呢。” “啊,这确实。” 唐知言没想到自己还坑了一把对方,也算是意外之喜了,看着面前的小火苗们开始吵吵闹闹地说着无关的八卦,玩家们默契地观察这个溶洞。 顶部的钟乳石反射着火苗们的光亮,这里的光照很足,俞染收起蜡烛,跟着两人避开脚下千奇百怪的石笋,顺着细小的溪流走到整个空间的中央。 这里有个奇怪的石盘,上面刻着奇怪的纹路,唐知言蹲下身,观察着刻印的走向,水流从缝隙里趟过,它们很像团蒲下面的那个纹路。 而中央放着一个巴掌大的木头匣子,上面刻着细小的文字,跟铃铛上的纹路差不多。 这已经是明牌了,这里是祭坛,而盒子大概率就是任务里说的神蛊。 拿吗?心脏没有跳动,唐知言抬头看了一眼队友。 李执野直接踏上了祭坛,往前走了两步。 “人类,你知道拿起他的代价吗?” 高傲的声音突然响起,那束飘远的火苗回到了玩家身边。 “献祭吗?”唐知言知道回忆里那些血流成河的景象是因为什么了,“我见过若河佛的献祭。” “你知道,那你们是想成神吗?” 他摇了摇头,“这个阵法是你们弄的?” “我们才不搞这个呢,是人类弄的。” “人类好奇怪,每个人的愿望都不一样,那你们想要什么。” “我们想活着。”玩家想要线索,想要通关,想要回家,唐知言抬头看着面前飘着的焰火,“就像你们想见母亲。” 火苗明显的停顿了一下。 唐知言重复了一下,“你们是想见母亲,对吗?无论代价。” 溶洞里沉默了许久,稚嫩的声音响起,“对。” 然后就是一声又一声的认同。 他看着面前聚集起来的火焰,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拉这些怪物下水的想法,“我们也来做个交易吧。” 高傲的烛火飘了下来,“什么交易。” “你们是因为金佛的许愿规则而诞生的,对吗?”炙热的火光反射到了他的眼中。 一个念叨着害怕的火苗飘了过来,“对对,人类把我们献祭给金佛。” “金佛成神了就可以一直许愿望!” “然后我们就被困在这里了,但是它也给了我们好处……让我们可以找人类换出去的机会。” “但是,金佛还想继续那个仪式,他还需要下一轮的献祭。”唐知言看着面前热闹起来的火焰,唇角微微勾起,“那把金佛毁了,就可以放你们自由,不是吗?” 怕料下的不够重,他又补充一句,“我听说,闫家有位小姐变成了恶鬼要回来复仇。” “可是,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毁了他。” “万一那位小姐是你们的母亲之一呢。”他缓缓说着,看着面前漂浮着的火苗。“反正不亏,不是吗?” “我同意。” “我也。” “我们要付出什么?” 唐知言弯了弯眉眼,“第一,把你们知道的线索都告诉我。第二,我们要支付的代价作废。第三,我们是同盟,要在不涉及性命的基础上帮忙,还有这个盒子,我们要带走。” “如果你们违约,我们的交易作废。” 赤红的焰火燃烧着,“交易成立。” 第45章 闫家古镇 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溶洞里,一行人穿过漆黑的夹缝,从火苗们的聚集地回到一片漆黑的地下暗道,穿过那一层薄膜,半个身体都泡进了水中。 俞染从背包里拿出蜡烛,昏暗的火光照亮了洞穴里的景象,裸露在土层外侧的树根依旧渗着赤红的汁液,但比起刚割开时的汹涌,现在已经聊胜于无了。 “感觉有点骗小孩啊。”俞染趟着水往上放走去。 “抱歉,当时说上头了,没跟你们商量。”唐知言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你们可以不用管这个。” “我不是这个意思,言哥。”俞染连忙回头解释。 “毁掉金佛而已,这个任务一起做。而且托你的福,我们知道了很多线索。”李执野仔细听了听神蛊里的声音,“似乎是空的。” 唐知言点了点头,视线扫过木盒,“可惜火苗们对这个知道的不多,闫家是第一个造神的,他们那应该能找到记录。” “不过,河流的起点是灾厄的果,到底是什么意思?”俞染头疼地想着,“怎么这么多谜语人。” “河流的起点会不会在后山上?”唐知言点了点在胸口缩成一团的小木偶,示意它可以出来趴着了。 “没有在山上发现水源,我们试过逆着河流溯源,但是被黑线拦腰截断了。”李执野收好木匣,“后山藏着东西。” “黑线是闫世安弄出来的东西。”唐知言回想着闫栖迟说的话,还有八角亭里画的半成品地图,“要快点进闫家一趟了。” 回程的路上连个纸片都没有,三人顺着坡道爬回了岔路口,看向另一条遍布枝干的路,粗壮的根系爬满了整个甬道的墙壁。 玩家们默契地走了进去,跟着树根的轨迹探索这片位置,通道很长,是螺旋上升式的构造,他们走了许久,似乎要回到地面。 唐知言微微抬起手遮住了眼,挡住面前刺目的光亮,脚下潮湿的泥土变得干燥,轻柔的风吹拂而来,身上黏腻的的汁液都泛着凉意。 “出口?”俞染有些惊讶,“居然还有直达的路。” 原本以为树根里会藏着东西,没想到藏的居然是生路,唐知言看着自己的技能第一次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大家稍稍松了一口气,总归不用从地下的那些岔道回程,也不用担心在路上遇见那些散乱的纸片,被迫进入新一轮的消耗战了。 众人不自觉地加快脚步,往出口走去。 唐知言本想扶着墙壁,跨过甬道里凸起的枝干,没想到手却直接陷了进去。他快速反应过来,连忙收回了手,却看见面前的墙壁留下了一个破开的洞口。 纸片破开的声音让同伴们停了下来,唐知言拆开绷带,指尖抚摸着墙壁,“这个触感像纸。” 李执野回头走了过来,打开技能往洞口里面看了一眼,“里面全是树枝。”他后退一步,抽出刀,沿着不大的裂口划过整个墙壁,明明是泥泞的土壤,确像纸张一样散开了。 蜡烛的火光照进了缝隙,泥土的腥味也掩盖不住那股腐臭,三人看见了怪物的一角,裂缝里全是密密麻麻的树枝根系。 它们虬结缠绕着,庞大而扭曲地填满了整个地下,光亮照不到远处,悠悠然地在附近晃着,却能让玩家们看清丑陋表皮上赤红的血迹,和须根上悬挂的无数肉块。 那些灌满半个洞穴的汁液终于找到了源头,这藏在地下的树枝究竟吃掉了多少东西,唐知言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看着面前庞大的植物迷宫,没想到小镇的地下居然是这样的。 黑暗里的烛火摇曳着,盘根错节的树枝里闪过一丝光芒。 “里面有东西。”李执野清楚地看见藏在树根里的红光。 俞染扶着墙边的泥土,低头看向不远处的树枝,做好了跳下去的准备,“去拿吗?” “拿!”这种东西一看就是什么核心,唐知言感受着平静的心跳声,技能都没有预警,不拿白不拿。 三人陆续顺着裂缝跳了下去,踩着脚下已经干涸的血液,翻过庞大的树枝往中央走去,红光稳定地闪烁着,为他们指引方向。 烛火晃动,唐知言顺着微弱的光芒看见了树根下的黑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下面有东西在蠕动。 危险和机遇是并存的,他收回视线看向前方,弯腰穿过两根树枝之间的夹缝,众人沉默地往前走着,他们慢慢地接近核心区域,以免惊动黑暗里未知的东西。 不知走了多久,连时间都变得无边无际了,玩家们寻找着缝隙,挤进那些盘横着的树枝脉络,看见了它的真面目。 一个赤红色的水滴,它差不多只有一个花苞的大小,仅仅被一条细小的根须牢牢锁住,悬挂在头顶的巨大枝干下方。 玩家们互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李执野抽出了刀,一抹寒光闪过,刀刃带起破空的声音直接劈了上去,却只得到了响彻洞窟的回声。他皱了皱眉,反手捅进地上的粗壮的树根,红色的汁液直接喷涌而出。 唐知言看着眼前的景象皱着眉,眼前的根须细如发丝却砍不断,而地上庞大的树枝则能轻易破坏,是需要满足什么条件吗? 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下方有什么东西在涌上来,时间变得紧迫,玩家们一时间陷入了僵局,大家都在思考着原因,俞染干脆趁着不多的时间,直接举着蜡烛靠近树根,看看火焰能不能破坏它们。 李执野漆黑的瞳孔扫过树干上其他细小的根须,“越小的根茎越砍不断吗。” “实在不行就先撤退吧。”俞染放弃拿蜡烛烤树根的举动,瞟了一眼地下。 黑暗下方的声音越来越大了,可胸膛里的心脏还在缓慢的跳动,他能找到谜底,唐知言借着火光一遍一遍地扫过四周,这里一定有着提示。 就在视线再一次划过树干上零落的碎肉时,他猛地冲上前,用整个手覆盖住枝条,紧紧地握住那枚赤红的水滴,掌心里细长的根须开始蠕动,往还没有恢复好的伤口里钻,猩红的血液再次沿着胳膊流下。 细长的枝条连一滴都不放过,扭曲地延伸出来,把流出的血迹舔去。在这一瞬间,那枚水滴可以被轻易地拨进手心,唐知言感受到根须的松动,用裹着绷带的另一只手紧紧攥住那弯曲的枝条,把整条树枝从自己的血管里拽出来。 血珠飞溅在空中,“跑!” 唐知言转头就往外跑,把手心里的水滴塞给衣襟里窝着的小木偶,“拿好。” 四周的树枝开始颤动,头顶上掉下来了一些土块,他一边跑一边从背包里掏出绷带裹住血淋淋的右手,眼前有点发黑,唐知言在心里暗暗骂到,那个破树枝真能吸。 穿过两边树根之间的夹缝,他踩着凸起的树干脚下一滑,连忙伸手扣住地上粗糙的纹路才没掉下去,身上不断冒着冷汗,离出口还有一段距离,他爬起来继续往前方跑去。 “它们上来了。”李执野跟在两人身后,挥舞着黑刃砍断了急冲上来的藤蔓,“是水井里的那些东西。” 一条又一条的细长藤蔓往上冲去,缠住了前方的枝干,黑暗里有什么带着它们微微摇摆,突然,它们弯曲起来,一个用力把坠着的东西甩到附近的树枝上,堵住了回到出口的道路。 这次众人看清了它们的真面目,那是一块块分不清模样的肢体,不和谐地拼凑在一起,身前还有一根藤蔓,像是脐带又像是尾巴,轻轻的摇晃着。它们哭泣着拖行自己的身体爬行,口中流出饥饿的粘液,迫不及待地想扑上来咬一口。 面前的这些,就是烛火们索要的代价,是它们愿望的速成品,在火苗们丢弃这些躯体后,肉块就变成了模拟婴孩模样的怪物。 现在的它们,毫无理智,只留有怨恨。 唐知言召唤出了自己的撬棍,稳住因疼痛颤抖的双手,紧紧握住冰凉的铁棍,努力向前奔跑,眼睛紧盯着面前的怪物观察着它的动作,用力侧过头避开刺向自己的藤蔓,血色在脸颊上泛滥。 但他找到了机会,先一步冲到它们的身前,挥动手里的武器,转动腰胯一个横扫,当做自己是在打网球,把拦路的这几个直接甩飞出去。 俞染压低身体疾冲上来,短刀沿着脚下的枝干狠狠划过,把那些藤蔓割断,怪物们失去爬上来的依托,又重新掉入黑暗。 “快上去,越来越多了。”李执野伸手拽住藤蔓,直接一刀劈开畸形的身体,可无论他杀了多少,怪物们依旧源源不断地往上爬着。 脚下的树木抖动地愈发厉害,唐知言跌跌撞撞地走到尽头,抬头看向洞口,他勉强站稳身体,用力将撬棍插入墙壁的泥土里。 他双手握住铁棍把自己抬起,脚下踩着墙上的凸起,借着支撑力让自己爬到棍子上,随后腾出一只手,直接扣住上方洞口边缘的泥土,双脚用力在撬棍上一蹬,整个人向上跃起,迅速地扒住了洞口的两侧。 手肘抵着墙壁把上半身带出了洞外,终于把膝盖搭到了台面上,侧身转移重心,把整个人就翻了上去。 甬道里在不断地颤抖,泥土落了下来,唐知言连忙回头伸手,拉住刚爬上撬棍的俞染,用力将人拽了上来。 密密麻麻的裂纹开始树干上蔓延,里面快塌了,李执野清理掉挡路的最后一只,侧身躲过飞舞而来的触手,往出口跑去。 可那根触手一击不成,就转移目标,死死地绑在枝干上,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庞大的树根们开始崩裂了,李执野沉下眸子,微微屈膝,在树枝塌下的一瞬间起跳。 “李执野!”唐知言尽力的把手臂往前伸去,手心的绷带已经渗出了血迹,可,还是没抓住。 那一瞬间自己的心脏好像停止了,视线紧盯着他的轨迹,幸好,幸好对方抓住了那根翘棍,唐知言努力克制自己想要颤抖的手,重新握住了李执野。 站在墙壁另一侧的俞染努力地抱住唐知言的腰,以免这两个一起掉下去。 两人努力地把李执野拽了上来,没空休息,还有一段路,他们连忙起身,继续沿着光亮处跑去。 沉重地呼吸声回荡在耳侧,唐知言已经分不清那是不是自己发出的声音了,他只能盯着眼前的那个出路,一门心思的往前跑。 泥土变得松软,洞穴开始坍塌,撬棍从墙壁上滑落,和那些怪物们一起坠入到地下。随着玩家们接近光亮,四周的空间越来越狭隘,现在已经无法回头了。 终于,赶在最后一秒,三人挤出成功地爬出了洞口。 面前橙黄色的天空仿佛被洒满了金粉,云雾像薄纱朦胧地罩在纸扎做成的街坊上,这副场景震撼而美丽,也解释了那个火焰为什么无法烧毁木材。 唐知言抬头看见了摇晃的柳枝,嫩绿的枝叶变得金黄,枯萎着缓缓落下,扭曲的树根借着视线的死角把洞口围了起来,身后洞穴已经被掩埋。 一阵风吹过,巨大的柳树慢慢的化作灰烬,一点点被吹散,面前已然畅通无阻,玩家们不用特地翻过树根才能出去了。 蹲在广场上玩闹的纸扎人发出了尖叫,四散奔逃,唐知言无奈地叹了口气,抬眼看着屋檐下的纸扎铃铛,谁能想到这里的东西,除了这棵柳树,全都是用纸做的。 李执野递过来了一个血瓶,唐知言也没跟对方客气直接用了,今天实在是太折腾了,感受着手心的麻痒感,他指了指房檐上的纸铃铛,“以防万一,一会带一个走吧。” 听到这话的俞染直接踩着纸张糊成的墙壁翻到了屋檐上,“没想到还挺结实。”他一边嘟囔着,一边拿短刀割下来三个铃铛,捧着战利品就往下跳,“一人一个。” “回去吧。”李执野看着不远处往这里窥探的纸扎人们。 俞染看着身上不是血就是泥土的凝固物,“这边的酒楼有泡澡服务吗,去洗一下吧,这也太脏了。” 唐知言没意见地点了点头,“实在不行去碰瓷闫家。”酒楼有没有他是不知道,但闫家肯定有。 “哇,不愧是言哥。” 玩家们肩并肩地朝着被照的昏黄的浓雾走去,晚风吹过纸铃铛,再也听不见清脆的响声了。 俞染臭着一张脸,抱怨着系统坑人,“上次我跟陆栗朵组队都没这么难,哪里来的B级副本这么超纲,这线索量赶得上S了吧。” 李执野拎这刀走在唐知言的身旁,“因为玩家不团结而已,8人份的线索,需要我们3个人分摊。” “不追求高评分的话,应该不算太难吧。”唐知言回头看了眼藏在墙壁后的男孩,继续往前走着。 “确实,不过线索总量在这,估计参加副本的人基础评分都很高。”俞染把刀收回背包,看着面前的雾气,“又要过河了。” “回去就能洗澡了。”唐知言安慰了一下他,接过李执野递过来的绳子绑在了腰上。 “也是。” [实况直播间人数:96704 不是?也没人告诉我,隐藏地图长这样啊? 隔壁没看到隐藏地图的终点,在这终于看见了。 观星,观月那边应该是只到了半路,没进去。 可是两边的怪不一样啊,一边是纸人,一边是那些肉块。 火苗们都说有三条路了,而且后面主播遇到那些肉块了,不会是把两条路打通了吧? 感觉差不多。 俞染,一款新的哑巴新娘。 就是!俞染能不能端着那张高冷脸别说话了,跟野哥学学啊! 哈哈哈上面的,你这辈子算有了。 比起一开始的主动,俩姐妹好像不怎么冒险了唉。 观星的伤那么严重怎么冒险,而且那个阵营NPC真的蛮阴的。 整个无限流里的NPC就没见过好的,除了穷凶极恶,就是罪大恶极。 如果我当初进的是这个版本的普通副本,坟头草估计两米高吧。 上面的是不是通关过普通难度的闫家古镇啊?感觉普通的也很难唉。 这副本现在变成大佬聚集地了。 苏清他们纯小丑,林舟的蜡烛要烧完了,还能活吗? 悬。] 第46章 闫家古镇 他是被门口的嘈杂声吵醒的,浓密的睫毛颤动几下,忽闪着睁开,唐知言撑着身体从床上坐了起来,外面还在吵,好像是俞染的声音。 昨天过河之后,他们没回居名区,直接去若河街找了一家酒楼住下了,不得不说,把客栈掌柜吓了一跳,三个在泥潭里打过滚的人只要了一间房,一旁店小二揶揄的眼神藏都藏不住。 好说歹说,在给了足量的房费之后,三个人终于成功入住,把身上的一堆脏污洗净,还换了身新衣服。不过,床是睡不下了,只好向店小二多要了几床被褥,大家一起打地铺。 木制结构的屋舍不隔音,虽然修缮的很好,但有人经过门口的时候还是能听见木板吱呀的声音。三个人轮流守夜,都睡的不太安稳,唐知言也只有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勉强眯上了一会。 他捏了捏鼻梁,把枕头边的小木偶人揣在怀里,下意识摸了下贴身收好的线索物品,洗漱好之后,才带着眼镜推开门,看着面前的俞染和何洁晨,“怎么还在?” “他想来换药。”俞染抱着胸站在旁边,“当我们这药品批发呢。” 唐知言看了一眼那个脸色惨白,瞎了一只眼睛的壮汉,“我们没有多余的药可以匀给你们。”说完,就看见李执野端着餐盘走了过来。 他皱着眉看着房门前堵着的人,“有事?” 何洁晨脸色惨白地扫过面前的三人,嘴唇翕动了几下,只说出了两个字,“没事。”然后,就转身跑进了走廊尽头的房间。 “先吃早饭吧。”李执野端着餐盘进了门,把东西放在餐桌上。 唐知言找了个位置坐下,端起粥喝了一口,“那边发生什么了,为什么还需要借药?” “林舟的腿没了。”俞染拿起一个小笼包。 是代价,那些蜡烛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唐知言垂下眼睑,要提防它们在得到好处后反水。 快速地把早饭解决完毕,三人启程前往今天的目的地,闫宅。 若河街的白天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冷清,玩家们穿过巷口直直往东面走去,朱红的大门紧紧关上,没有侍卫在外驻守,李执野走在最前方,踏过青石板,踩上石台阶,抬起手握住铜环,扣响了门扉。 “铛铛。” “你们是什么人?”一个仆役拉开门缝,看着站在门下的三人。 “我们是云游的商人,来给闫家送贺礼。”李执野边说边往门缝里塞了一小块碎金,“顺便想找闫家老爷做点生意。” “这样,那劳烦你们等一下,我去禀告老爷。”那仆役打开门,将三人领进前厅坐着。 刚上完茶,就见一名身着赤褐色裙裾的女子踏入殿中,“何必禀告父亲,这应当是我的客人。” “小姐,这不合规矩吧。” 乌发垂落到身侧,涂着丹蔻的指尖摆了摆,“我自会和父亲说,你下去吧。” 唐知言心下一沉站起身,看向这个突然闯入的艳丽女子,“闫家小姐需要我们做什么?” “我还是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她捂住唇轻轻笑了一下,抬起扇柄虚虚点了唐知言一下,“我需要一个新郎。” “不可能。” “不行!” “看来你的同伴们意见很大,那么你呢?”她轻抚自己的脸,双眼却紧盯着对方,“我的身份可以提供多少帮助,你应该猜的到吧。” “我拒绝。”唐知言摇了摇头,他知道对方是恶鬼,邀请自己估计也没什么好事,而且,昏礼的线索也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没必要再冒一次险。 “真可惜,看来只能从观星和观月里面选了。”闫家小姐故意说出口,看着面前三人一点没变的脸色,扫兴地摇了摇扇子,转身跨出了门,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边说边走,“父亲好像午时还要去若河寺吃素斋,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去的。” 俞染等视线里的那个女人消失才开口,“她就是那个恶鬼?那句话能信吗?” 唐知言想着八卦眼镜刚刚给予闫家小姐的评价是(蛇蝎美人),抬手推了推镜框,“从结果来说利益一致,她是想拿我们当刀子对付闫家。” “副本里的NPC不会无缘无故地送线索,总之做好准备。”李执野摩挲着茶碗的杯沿,“不过她这么一来,闫宅里就没人盯着我们看了,也算是送了好处。” 唐知言起身带路,“先去后花园吧。”时间紧迫,他们得赶紧摸清那些黑线形成的原因,把它毁掉。 三人光明正大地走老爷在路上,宅院里巡视的侍卫刚想上前询问,就看见他们身上精美繁华的布料和腰间佩戴的硕大宝石,犹豫了会儿,沉默的行了礼,他们可不敢得罪贵人,更何况重要的地方也有人把守,也不用自己一个小守卫担心。 又拐过一个弯,唐知言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李执野,他提出用防御道具做成的挂饰,毕竟众人伪装的是富庶的商贾,没想到确实挺吓唬人的。 跨过门槛,后花园的拱门上郁郁葱葱布满了藤蔓,玩家们走到了绿荫下,守门的侍卫看着他们身上华贵的配饰,恭敬地上前询问。 “各位大人,这里只由闫家人出入。” “我们知道。”李执野上前一步,直接往里进,“闫老爷实在是太忙了,小姐让我们先过来坐坐。” “这,我们没得到消息啊,小姐没也来……” 俞染走上前摆了摆手,“你们闫家人都忙,不信去问院门前那个小厮,他看见的。”又往他们怀里抛了块碎金,“你们想要这个,是不是?” “不是,哎呀,几位大人这哪用得上呢,请进请进。” 唐知言扫了一眼守卫谄媚的样子,穿过拱门,跟着前面的两人一起进了花园,直奔八角亭走去。 “这不好吧……万一老爷怪罪了。”胆小的侍卫,犹犹豫豫地问着旁边的大哥,却被敲了个脑瓜蹦。 “你傻啊,当然要禀告,不过是迟一点禀告,看你这什么表情,晚上带你去喝酒!” “嘿嘿,谢谢哥。” 玩家一行人已经穿过曲廊,唐知言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飞檐上挂着的八个风铃,知道自己的猜测已经是大差不差了。 他抬腿踏入八角亭,看着桌面上依旧凌乱的模样,还没上前去翻,就感受到腰间滚烫的触感,是那些线索物品在发烫。 俞染已经把上次拿的纸铃铛掏了出来,“怎么回事,怎么这么烫?” 唐知言在石桌前,看着上面被动过的痕迹,“这里有人来过。” 他把桌面上的东西拿起来放到一边,翻找着那些书籍里有没有夹着纸片,另外两人也跟上来一起整理,依旧是熟悉的棋子,茶杯,医书,怎么还有面镜子。但这一次被压在最下面的,第一张地图,跟玩家们探索出来的布局一模一样的地图。 黑线把整张地图分为了七个板块,唐知言把那些滚烫的物品从腰间取出放到了地图上,只见铜币和纸铃铛缓缓融化,没入了纸张,而地图上若河街和纸扎小镇的区域的黑线逐渐变红。 [恭喜您解锁副本【闫家古镇】隐藏任务——不完整的补丁。 七块地图组成八角?将地图撕碎再拼上,所求的是健康还是财富? 任务:找到每块地图的象征,破解隐瞒的秘术,让闫家古镇回归原本的模样。 奖励随机。] 听着触发的提示,唐知言把剩下的一枚铜币和赤红的水滴收了起来,看向队友。 “是隐藏任务,还有五个。”李执野皱了皱眉,他们还有不到两天的时间。 俞染手里的纸铃铛失去了温度,“这个没用了。” “应该是每个地区的象征物。”唐知言掀起边角,想要把整张地图拿起来,可这张纸就死死的黏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地图跟这个亭子绑定了,带不走。”李执野点了点桌子,“只能把有可能性的东西带进来一个个试。” “另外两队是废物吗,一点没搞。”俞染头疼地靠着栏杆。 “抱歉。”清脆的女声响起,把三人都吓了一跳。 李执野已经把他的黑刃抽了出来。 “我没有恶意。”女孩举起双手慢慢显露身形,“我想拜托你们一件事,当然,有报酬。” “隐身。”俞染拿刀背拍了拍她的胳膊,发现穿透了过去,“投影?” 唐知言看向不远处滚落的镜子,“第一个发现这里的是你。” “是的,我是观月,如你所见,镜子是我的道具,这和我的本源技能有关。”投影低下了头,“闫家小姐下套跟我们定下契约,强制性地把我和妹妹锁在了闫宅。” “困在闫宅并不妨碍你们通关。”李执野指出了问题所在。 观月点了点头,“但是我们会被选做良人,进行下一轮献祭,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我没办法带着观星一起走。” “你们知道的不少。”唐知言看着那个清冷的女孩,“那你又要我们做什么呢。” “让闫宅乱起来就好,剩下的我们会自己解决。”少女点点头。 唐知言坐到石凳上看着投影,“比如让这个地图回到原本的样子?” “能成功最好,不成功的话,让闫家小姐离开闫宅的范围就行。” “你们很清楚这张地图是干什么的,甚至知道的比我们还多。”唐知言抚过地图,“想要靠我们完成隐藏任务,却把我们当傻子耍,不好吧?” 气氛沉默了下去,观月终于拿正眼看向面前的人,“是我的问题,我希望和你们结成同盟。” “我们的线索大多源自于老爷的书房,如果你们需要,我可以帮你打掩护,我们也知道闫宅的象征物是什么,牌位,但那里管的太严了。” “那么报酬呢。”李执野抱臂看着投影。 “两件B级道具。” “不够,你们能拿到的不止这些。”他漆黑的瞳孔透过镜子看着能量波动,“再加一个A级。” “行。”观月果断地点头,直接消失在众人面前。 “跑的真快。”俞染走上前捡起铜镜,“这个我来收着,有追踪的话,我可以反向定位。” 唐知言点点头,谈判结束了,解密就要开始了,“排除闫家的牌位,我们还剩下四个地方的象征物需要找,分别是若河寺,后山,虹桥还有居民区。” 他的手指划过地图上的金佛,“若河寺的不是线香就是祈愿的红绸,” 俞染想着自己在山中看见的东西,“后山的大概率是泥土,树木,水源一类,保险起见,我可以再抓一只野鸡。” “问题是虹桥还有居民区的象征物。”李执野看着这两个地方沉思着。 “直接抓个人过来行吗?”俞染纠结地说着。 唐知言想着刚刚融入画布的两样东西,“我推测这些东西应该不会很大,铜币和铃铛都很小,而且这张纸也就这么大。” 不过,说到人的话,他想到了那个面店老板,对方离虹桥很近,可以去顺道问问。 “分开行动吧。”李执野看向俞染,“后山相对安全,你先去后山,把能带回来的东西先带回来。” “我和唐知言去寺庙找,然后在虹桥汇合,集中解决剩下的两个,等把外面的东西找齐,确定没有问题,再去拿牌位。” 俞染点了点头,“没问题。” “我也没问题。”唐知言起身踏出亭子,“走吧,要忙的事情还有很多呢。” 众人沿着曲廊往回走。 “话说,连这里的老爷也不见就跑了,下次还能进的来吗?”俞染回头看向俩人发出了真诚的疑问。 李执野的脚步都顿了一下,“找个借口吧,礼物忘带了。” “什么时候准备过礼物。”唐知言失笑地看过去,眼角扫过一片柳树,脚步却突然停下了,他想起了自己遗忘的东西,“那颗桃树不见了。” 他跟队友说了一声,随后就换了个方向,翻过廊道的栏杆往树林的深处走去,面前是一块小小的空地,土壤微微凹陷下去。 唐知言蹲下身体,打开系统看了一眼撬棍,昨晚光顾着逃命,把它扔在了深坑里面,虽然系统的道具卡有着自动巡回的功能,但远距离召回也是有道具惩罚的,他看着道具卡上还有1h的倒计时叹了一口气。 胸膛里的玻璃珠漂浮着,里尔安静地看着唐知言一路走来的努力,他仿佛回到了刚进入无限流世界的那段时间,那段无能为力的时候。 可现在,弱小的他,在被保护着。 [谢谢。] 原本还在思考的唐知言奇怪地听着心音,[怎么在道谢?] [我说出声了吗……就是,感谢你保护我。] 他站起身看向身后走过来的同伴,[不用谢,我只是为了自己而已。] “有什么发现吗?”李执野走了过来。 “居民区里的那颗桃树,应该是从这里移植过去的。”唐知言纠结的想着,“一开始我们见到的那个守卫,会知道这件事的原因吗?” “与其现在去找那个守卫,不如直接去老爷的书房查,如果这个事情很重要,那么书房里面绝对有线索。”李执野抬头看了眼天空,太阳快到正中央了,“现在的时间跟闫家小姐说的差不多。” 俞染拿出铜镜敲了敲,把观月喊了出来,“你之前有看到过关于桃树的东西吗?” “桃树?”观月的投影沉默了一会,“好像有,我印象不深了,不是很确定。” “书房那边安全吗?”李执野看着那面铜镜问道。 “我的视野里暂时没人。” “行,一会能带路吗?”俞染把铜镜别到腰带上。“只有声音的那种。” “可以。” 计划可以实行,俞染看向队友,“我们怎么说?” 唐知言扫过两人的视线点了点头,“去书房。” 两个侍卫目瞪口呆地看着从后花园里出来的三个人。 “他们呆满一个时辰了吗?” “难不成他们真是老爷的客人。” “那我们还要不要跟老爷汇报了。” “笨,难不成还要把到手的金子吐出去吗。” “哥你又敲我。” 第47章 闫家古镇 唐知言抬起头看向门头上的牌匾,一路走来很安静,没有守卫,甚至连内里的院落空无一人,顺利得像是有人在下套。 闫家小姐不像这么好心的人,但鱼饵就在前方,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门口由观月望风,三人直接进了院子,奔向主殿。 打开雕花描金的门扉,里面的奢华的模样和土皇帝没什么差别了,居中的书案桌椅全是用黄金做的,两侧全是价值连城的玉石摆件,墙上挂着陶冶情操的字画,能显得清雅的,就剩椅子背后的书架了。 “优先找关于神蛊和桃树的书。”唐知言走上前,抽出来一本开始快速翻阅,把有相似的书堆到一起。 这里的书大致分为三类,闫家的发家史,账本,还有一些关于祭祀。他又拿起一本,看着上面对于宗族仁善的吹捧,就扔到了一边,没空从彩虹屁里面找内容。 “我找到了,这里有写桃树。”俞染举起手里的账本,“明景六年,春和三月初八,闫至晃少爷从游商购得一桃树,后于九月十八日赠于饲民区一妇人。” 一旁的李执野翻找起刚刚看见的名册,“闫至晃,行有亏,黜出族籍。” “被除名了?”唐知言皱着眉想起了虹桥下埋着的那些反抗者,手下查阅书籍的速度却不停,突然一本小册子掉了出来,“这是什么?话本?” “桃花缘?”他把书捡起来,鼻尖似乎能闻到一股熏香的味道,直接收到怀里让小木偶拿好,现在可没空慢慢看。 一直打开技能的李执野侧过头,听着远处的脚步声,“有人往这边来了。” 恰好这时,唐知言翻开的书上,画着一整页阵法,他连忙从背包里抽出道具卡,碰了上去,两本一模一样的书出现在了手中。 另外两人看着乱糟糟的现场,默契地把剩下的东西也全部弄乱。 “好了。”翻开几页大致对照一下,内容没有问题,直接把道具卡往背包里一塞,唐知言边跑路,边看着背包里那张[以假乱真的装饰品:拟态中],再也不说你废物了,果然能被划分为A级是有原因的。 挂在腰间的铜镜催促着,“他们还有十几米就拐过弯了。” 送走净慈师父的闫世安带着一队守卫往回走去,拐过熟悉的高墙,他看着眼前一片空旷的石板路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等到站在院门大开的台阶前,看着书房里被扔的到处都是的字画书籍,还有那些被摔在地上的玉石,他捂住心脏,差点也被送走。 “快!查!去给我查!”他瞪着双眼,血丝爬满眼球,喘着气说,“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动我闫世安的书房!” 整个闫宅变得热闹起来,侍卫们四处奔走搜查着老鼠,远在后花园守门的两人,听到这消息,默默地把金子又往裤子里藏了藏。 “哥,你说是不是……” “什么是不是,不知道!”领头的男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后悔当时没有多要点,现在这可是买命钱。 玩家一行人早在那个官老爷发脾气的时候,就绕路直冲闫家的大门,赶在守门小厮知道消息前离开了闫家。 “下次来需要翻墙了吧。”唐知言走在青石板上看着高高的院墙。 “不用。”李执野摇了摇头。 “我和野哥把纸铃铛留那了,能稍微迷惑一下视线。”俞染走在最后,找个地方直接把铜镜塞进了墙角,“而且还有后门。” 唐知言感慨地看着两人,好一个栽赃嫁祸,“不带观月?” 俞染点点头,“安全些。” 不过,经过这么一遭,原本计划好的分工合作被打断,现在的主要问题是找个安全的地方,把拿到的两本书看了。 “回一趟居民区吧,那边的留下的防护措施还能用。”李执野想了一会说道,“正好顺路去虹桥,看看能不能确认象征物。” “那顺便把午饭解决一下。”俞染闻着飘过鼻尖的香味,更馋了。 “去那家面馆吧。”唐知言摸了一下怀里的硬币,“有些事应该能问他。” 玩家们快走到若河街才发现人数多的不对劲,对面的街巷里依稀能看见游街队伍纯白色的尾巴,天上的太阳也就往下滑落了一点,幸亏往书房去了一趟,不然出来能直接撞上那些怪物,然后再受一次摧残。 聚集在街上的人大多都散去了,三人逆着人流走进面馆搭的篷布下,店老板看见熟客,热情地招呼着他们坐下。 “今天想吃什么,我请。”他拿起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露出憨厚的笑。 “没事,我们付。”唐知言转头看着清亮的汤底,尽量遗忘上次老板往里面扔铜币的样子,努力地看着菜单,简陋的菜品也没什么好挑的。 大家随便选了几个,就找了位置坐下,正巧还是第一次光临时的空位。 唐知言看着不远处的虹桥,整座桥身是用榫卯结构依次相接的,朱红的栏杆也被磨得发亮,除了上头挂着的灯笼和绸缎装饰,再也看不见多余的东西。 “到底什么东西能代表桥呢,把上面精细的雕花栏杆敲下来算不算?”俞染纠结地说着。 扯着面的老板听见这句话,失笑地说着,“客人这是什么话,代表桥的东西多了去了,来往的人,货物,车马。” 唐知言回头看着老板,“为什么不是桥上的花灯和绸缎?” “花灯和绸缎哪家都有啊,这里可是有名的富庶镇子呢。” 李执野听着他们的聊天,直接抛出了疑问,“老板觉得桥是什么?” “桥是什么?桥就是桥啊,是木头。”他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发问的客人,怎么感觉冷飕飕的。 “我们搭建的棚屋,架子,平常生活用的器具,柴火,都是用柳树做的,就连这个桥都是用柳树搭的呢。”老板边说边拿着筷子比划起来了,“可厉害了,没有桥墩全是木头,好像叫什么拱券结构。” 唐知言看着他的动作,“老板,筷子也是用柳树做的吗?” “是啊,哎呦,我的面!” 老板忙不迭地把煮好的东西盛了出来,端了两趟才把东西上齐,“好了,三份招牌,一份小菜,一份牛肉,慢用。” 唐知言从筷筒里抽出两根筷子,看着上面雕刻的柳叶纹样,“老板,可以送我们一副筷子吗?” “啊?一双筷子而已,不打紧你们拿吧。” “谢谢老板了。”唐知言边说边把手里的铜币递过去。 “哎呀哎呀,这怎么好意思。”老板扭曲着脸,一把抢过硬币。 他感受着胸口的动静,低头就看见小木偶把那个小册子往外推,皱了皱眉往下压了压。 [知知,给他看,菜单旁边的桌脚下也有一本。] 听到这话的唐知言愣了一下,往那边下方的垫脚看去,确实有个灰扑扑的小册子,他果断地把这本《桃花缘》拿了出来,在店老板面前晃了晃。 小心收好铜币的老板看着客人手里拿的话本,“你们喜欢看这个啊,用不用我借你们几本?” “老板你知道?” “好久了,我家那口子喜欢看这个,时不时就跟我唠叨两下,尤其爱讲这本,说这个写得好呢,好像还真的发生过呢。” 唐知言推了推眼镜,假笑着,“我们还没看呢,刚从朋友那拿的。” “就是那什么,富家公子爱上孤女的套路嘛。”他揶揄地说,“其实我们这的嫁娶很自由的,主要是得有孩子。” “孩子?”唐知言紧盯着他的表情,“话说回来,还没见到过老板的妻子过来帮忙呢。” 空气一瞬间凝固了,面店老板突然变了脸色,恶狠狠地说着,“吃你们的面去,瞎打听些什么。” 他把身上的擦汗巾甩到料台上,往灶台上踹了一脚,不管乱糟糟的场面和周围客人的惊呼,直接往后厨走去,把帘子一放,挂上了个歇业的牌子。 唐知言躲过溅起的滚烫热水,看着斜着倒在地上的铁锅,那些泛着油脂的汤底沿着一边留下,沉底的骨头上还挂着些许未的碎肉,桌角下垫着的东西也被黏糊糊地浇透了。 路过的行人都绕了大半圈避开这块地方,隔壁桌坐着的客人也连忙跑了,一时间这片地方就剩下玩家三人。 没想到对方的反应这么大,唐知言坐回板凳上,看着有些坨的面,“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幸好今天没放铜币。”俞染端着碗在一旁看着锅底。 另外两人赞同地点点头。 解决读作午餐,实际下午茶的汤面,大家就紧赶慢赶地回到居民区里的那间小院。 破旧的木门被推开,李执野走进屋子里,等伙伴们都进来了,就把门关上锁好,窗帘也拉上,只让照进一点光线,又拿出一堆防御宝石充当保险。 唐知言把手里的一小把筷子放到屋内的桌子上,捞出衣领边窝着的小木偶放到肩膀坐好,把两本书都拿了出来。 《桃花缘》确实跟店老板说的一样,讲述的是一位富家公子和一位孤女因喜好桃花相遇,双方两情相悦,但因为老夫人嫌弃孤女的八字不合,硬生生拆散了这对鸳鸯。 别无他法的公子只好重金求取一颗桃树,种在自己的屋前,以解相思之苦。可好景不长,那老夫人居然瞒着公子将孤女撵出了镇子,不知生死。 公子日日愁眉不展,不死心地派人去找,直到家中仆役送来女子破旧的衣裳,说女子已然去了。 桃花彻底凋零,男子自知愧疚,便挖了自家门前的桃花树送往孤女原先的住所种下,以示哀悼,此后便终生不娶。 “从取材来说,闫至晃估计就是富家公子的原型了。”唐知言看完这则短篇,“陶罐里的衣服大概率是孤女的。” 李执野点了点头,“衣服有没有可能是象征物。” 唐知言听着对方的话思考着,“有可能。”毕竟那个老板说每家每户都有灯笼和绸缎。“衣服可以算作绸缎,灯笼有可能吗?” “烛民区那边的灯笼才多吧,而且人也比这边多,这里就几户人家,好多都是空房子,空荡荡的。”俞染想起自己前几天出门搜查的样子。 也是,唐知言点了点头,打开了另一本看着厚重的书。 这本就有点考验三人的看图说话的能力了,整篇文章除了图画标注是中文,剩下的全是看不懂的梵文。 他们一点点辨认着书上的文言文,这似乎是一种吸取能量的阵法,吸取后的能量会凝为结晶,这种结晶被称为神蛊,吞下神蛊的人将会拥有成神的资格。 神,需要地脉,水流和一切的循环,在最初的源头链接上最后的果,终点和起点会归于统一。 此后,神会诞生,将所有的生灵带入遍地都是美玉黄金,再也没有苦痛和饥饿的国度。 又翻过一页,纸张上绘画着他们在石盘上看见过的木头匣子,下面的标注只模模糊糊地说明了这是能量的法器。 俞染一言不发看向坐在身旁神情凝重的两个人。 李执野已经把刻满字的木匣子掏出来放在了桌上,“这个东西就是拿来提炼神蛊的。” 唐知言则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枚凝固的血滴,“这么说,这东西估计就是神蛊了。” “这个仪式已经成功一次了?”俞染疑惑地看着除了颜色之外没什么特殊的东西,“这东西为什么藏在树下还没被吃掉?” “对的,按照过去我看见的,和那些火苗们说的,仪式应该成功过一次。”唐知言皱着眉回忆着,“柳树大概是金佛的本体,不是不想吃,而是不能吃。” 李执野看着被放在桌上的血滴,“金佛自始自终都在骗人。” 他伸出手翻开书页,指向一句话,“只有吞下神蛊的人拥有成神的资格,要是金佛自始至终都是在借用力量,而不是使用自己的力量呢。” “也就是说,神蛊已经提取完成过一次,但是仪式没有成功。”俞染撑着脸看向沉思的唐知言。 “那闫家一定知道真相,这场仪式的主导人不是金佛而是闫家。”唐知言脑海里的线索逐渐连接起来,“他们是竞争关系,必须成人,才能成神,金佛在等一具容纳自己的身体,而闫家需要进行献祭,创造一个新的神蛊。” “现在的金佛已经不足为惧了,它只是狐假虎威。”李执野收回手看向唐知言,“它的力量现在在我们这里。” “重点是明天的婚礼,这场婚礼恐怕就是祭祀的开端。”唐知言看向落在屋里有些泛着橙色的阳光,“任务一恐怕做不了了,婚礼不一定是婚礼了。” 李执野解释道,“没事,系统不会卡的这么死,名义上是婚礼,实际上是祭祀,这也可以通关,只要NPC们认为是婚礼就行。” “有问题的是能不能在这场祭祀里活下去。”俞染的眸色沉了下来。 “还有一个东西。”唐知言翻开书指着那一段神神叨叨的预言,“这里的‘在最初的源头链接上最后的果’,和火苗们说的‘河流的起点是灾厄的果差不多’。” “最初的源头是指代河流的起点,还是指代灾厄的果?如果按照后者推断,灾厄指的是那些愿望?金佛?还是那些火苗。” 他深呼吸冷静了一下,“后山里藏着的东西肯定很重要,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今天就把黑线解决了,我需要完整的地图。” “好,反正时间也不多了。”李执野站起身把木匣子收好,又拿起血滴放进了唐知言的手心,“我去把陶罐里的衣服拿上。” 他打开了反锁的木门,昏黄的光撒进了屋内。 俞染也跟着踏过门槛,走到院中拎起了一把斧头,“那我去后山弄材料。” 唐知言楞了一下,嘴角轻轻弯起,把线索道具收好,也拿着铲子去挖桃树跟前的土了。 第48章 闫家古镇 小队从破旧的宅院里就分道扬镳,俞染去后山把有可能的象征物都带上,而唐知言和李执野则拿上衣物和筷子就往寺庙跑去。 晚霞的余晖像火焰撩过云雾,他们要在天黑之前赶到寺庙,虽说若河佛的能量被拿走大半,但还是要提防对方可能留下的后手,毕竟还有一个白雾怪物在。 唐知言眨了眨眼,看向李执野身上用布匹做的简易包裹,如果真能做完隐藏任务,那今晚一定会很热闹了。 傍晚的若河寺依然人声鼎沸,青灰色的烟雾缭绕在泛着金光的佛像上,唐知言抬起头隔着门头的瓦檐看向半眯着眼睛的雕塑,摸了摸贴身放着的小木偶人和神蛊,抬脚跨过门槛。 这是他第一次在现实中进入寺庙,预想的烟雾没有升起,周围的声音也没有消失,一切都是安全的样子。 接过迎门的僧人递来的线香,唐知言扫过玻璃镜片上显示的字,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为什么八卦眼镜会给金佛打上一个(焚化炉)的标签。 金佛是个炉子? 他们错开人流走到了一旁的柳树下,排着队从分发红布条的僧人那里拿了两束,又拾起旁边架子上搭着的毛笔,在上面写了些求平安的话。 一个写字,一个无字,防止八角亭的地图找事。 “怎么就写一个?” 唐知言听到声音愣了一下,抬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僧人,是在回忆里给硬要给他看病的净慈师父,他挪动了一下脚步,不动声色地看着镜片上写着的(替身演员)。 怀里的小木偶不舒服地挪了一下,他抬起手按住一旁想要上前的李执野,露出了客套的笑容,“这是给朋友带的。” “施主真是善心,不过愿望还是自己来取比较好。”和尚拨了拨手里的念珠。 “他这不是断了条腿吗,身体不行,等好了一点让他自己来求。”唐知言皮笑肉不笑地应着,直接拿林舟的现状套上来用。 净慈师父好脾气地笑笑,当做没有看见对方的不待见,“希望施主的朋友早日康复,如果有需要,净慈可以前去看看。” 唐知言倒也没有真把玩家坑死的打算,“让师父费心了,我回去会转告他的,具体如何,让他自己告知师父吧。” 手中转动的念珠停下了,和尚吃下这颗软钉子,朝着两人行了个合十礼,“既然施主已有打算,那贫僧就不叨扰了。”说罢,他没等两人的回复就撩了撩袍子走了。 唐知言看着对方没入殿宇的背影皱了皱眉,移栽桃花树后都过去多久了,这个和尚还活着。 而且八卦眼镜给的东西也很奇怪,他见过相似的标签,但没见过一模一样的标签,这个净慈僧人和上个副本的霍桑老板有关系吗。 他沉下心,向胸腔里的那团温暖发问,[里尔,你认识他吗?] [这个和尚吗?是第一次见。] 李执野侧过身看着同伴流露出的焦虑,“知言。” “嗯?”回过神的唐知言看向李执野,“怎么了?” “那些僧侣开始清场了,寺院要关门了。”他收起红绸和线香,把包裹重新背到身上。 唐知言看着冷清下来的四周,“那我们走吧。” 走出门前,他回头看向寺院中巨大的佛陀,青灰的烟雾撩起,为什么这一次的进出什么也没有发生,对方好像真成了一个死物,眼眸微微垂下,脚步抬起跨过门槛。 他开口朝着身旁地人说着,“那个僧人,我在回忆里也见过,而且他会点医术,八角亭里面也有医书,我怀疑实际弄出这种阵法的是他。” 但白雾的怪物也说过,这件事有闫世安的参与。 唐知言纠结地想着,“他帮那个老头子出谋划策能得到什么利益?” 李执野认真地听着,回想起那个和尚盯着唐知言的眼神,克制地碾过手里的包裹,“可能是为了取得闫家的信任,借他们的手拿到神蛊。” “也有可能是为了平衡。” “平衡?”唐知言有些惊讶地复述着。 “他的念珠整体是黑白两色杂糅的。”李执野顺从自己的直觉,“像混沌,也像两极。” “四个阵营的平衡。”轻轻一碰就会碎了。 唐知言走在逐渐热闹的河坊街上,抬眼往虹桥看去,远处抱着野鸡的俞染正在招手,立马把他从深沉的感慨里拉回跳脱的现实。 “真的抓了只野鸡啊。” 俞染得意地说着,指着它头上绑着的绳结,“我特地绑的死死的,如果还叫只能杀了。” 唐知言亲眼看见那只鸡抖了两下,把腰间的葫芦都撞得晃了起来,小小的眼角似乎还有一点晶莹的泪滴,默默地把自己想要提醒的话咽了下去,看起来挺通灵性的,它应该自己有数吧。 “言哥,你是不是觉得我手艺很好?” “啊,啊,很好啊,绑的挺漂亮的。”唐知言视线飘忽,就是不敢直视俞染眼睛,也不知道该怎么评说那种绑法。 眼角的余光划过微微颤抖的人,他抿住嘴唇,抬起胳膊肘不轻不重的怼了一下李执野,这家伙,到底在笑什么啊。 “去闫宅了。”唐知言果断转身。 “言哥,我知道后门在哪,我来带路吧。”俞染抱着怀里的一大堆东西跟了上去。 唐知言的脚步停下了,等着队友上前,“……嗯,你来。” 李执野嘴角微微翘起,看着他泛红的耳畔,抬脚走在了两人身后。 天边的霞光被夜色逐渐吞没,若河街上的店铺又陆陆续续地开了起来,面馆挂着的歇业牌子被取了下来,铁锅好端端的架在炉灶上,生意红红火火地坐着,就是桌角下垫着的册子没了。 三人沿着巷口七拐八拐,没一会儿,一行人停在了一扇小门前,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俞染走上前敲着木门,另外两人则躲在阴影处。 “来了来了!谁啊一直敲!有没有眼色!”男子嘟嘟囔囔的声音越来越近。 俞染抓住鸡的脖子,示意它哼唧两下。 “什么声音,怎么还有鸡会哭?你干嘛的!” “小姐晚上想吃野鸡,吩咐我抓只回来。” “奇了怪了,劳什子的野鸡,膳房里没备着?坏了规矩。” 俞染拍了一下野鸡,让它再叫两声,“大人通融一下,将东西接过去吧,万一小姐怪罪下来。” “行吧行吧。”那男子不情不愿地说着,“一天天的讨不了闲。” 随着吱呀一声,门露出了一条缝,“给……哎呦!” 俞染的手臂抵住用力,直接将厚重的木门拍实对方的额头,膝盖抬起跨过门槛,手里举着野鸡就往他的嘴里塞,脚下勾住对方的腿,直接将仆役掼倒在地上。 “唉?怎么没声音了?”俞染奇怪的看着倒下的人,抬脚踢了一下,看见了对方脑袋后的碎石块,“晕过去了啊。” 唐知言刚跨进后院,就看见倒下的仆役嘴巴大张,里面还塞着几根羽毛,一旁掉落在地上的灯笼慢悠悠地烧着,俞染拎在手里的野鸡则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好了,干正事。”李执野掏出了一桶汽油,就往一旁的屋舍上浇。 这又是哪来的?怎么还有道具卡是汽油的?唐知言看着那墙面上油汪汪的色泽,摆烂地提起灯笼,觉得还是做个混子比较香。 俞染把晕倒的仆役扔进房子里,拍了拍手上的灰,看见了唐知言的表情,“言哥上个副本回来之后不是收了挺多道具吗,留了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也幸亏系统仓库的上限是50张,不然也不够他塞。” 唐知言拎着灯笼的手晃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知道系统背包还有上限这回事,论坛里的科普帖子里也没有提到过。 白色的道具卡破碎消失,李执野倒完汽油走了过来,昏黄地光照着他的侧脸,唐知言把手里燃烧着的灯笼抛到墙角,一场火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 “走吧。” 玩家们在寂静地闫宅奔跑起来,唐知言回忆着记忆里的方位,带着一行人沿着院墙的影子,往祖祠赶去。 “走水了!” “守门的吃干饭吗!” “快!快!来人!侍卫呢!把侍卫也叫过来!” 俞染蹲在墙角,看着不远处一队侍卫离去的身影,朝身后比了个手势,三人连忙拐过岔道,在最后一道垂花门后,就是祠堂。 唐知言停在门前,看见院子外守着两个人,回头看向两个人,把手放在脖子上比了比,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就直接站起身跨过门槛。 “你们俩个!怎么还不去灭火!” 门前的两个人被这声质问声吓得愣了愣,“我们没收到消息。” “现在你收到消息了,你看那东边的火,那边缺人,快去啊。” 那侍卫顺着话,抬头看着东边升起的火光,确实是着火了,他扭头看向同伴,“阿燕?不对……” 清脆的咚声响起,两具身体倒头就睡,李执野收起黑刃推开院门,古朴的祠堂透着一股腻人的油香还有一丝呛人的糊味,回忆里可没这股味道。 唐知言看着漆黑的正殿里皱了皱眉,总有种不安感,小心翼翼地踩上台阶走到廊下,从种着荷花的缸中舀了满满一瓢水。 俞染蹲在正门死角的左侧握着短刀,李执野靠在右侧架着武器,两人的手抵在朱红的木质格栅上,猛地往里一推。而唐知言手里的那半葫芦水撒过半空全部淋到了牌位上。 “没人?” 微弱的月光照了进来,整个房间里空无一人,赤红的牌位还好好地放在太师椅后面,架子上的黑色牌位整齐有序地摆放着,泛着油光的供台上摆了一碟看不出模样的贡品,还放着一小节蜡烛。 唐知言看着那渗下来的蜡油,找到了一丝熟悉感,它好像是自己从寺庙里带出来的那支,原本被闫夫人强行拿走之后以为再也找不到了,没想到居然被放在了这里。 他走上前,把那节蜡烛取了下来,四周的空气凝固了一瞬,“噗”的一声,光亮从眼前炸开,冰凉的蜡烛毫无征兆地开始燃烧。 微弱的光洒满了供台,碟子上的东西终于能看清了,那是一碟半生半熟的肉块,唐知言甚至能看见上面的神经在跳动。 “没事。”他抬起头看着同伴们有些担忧的表情,“把牌位拿上我们走吧。” 为了防止出问题再跑一趟,唐知言他们把红色的牌位都拿走了,还顺带拿了个黑色的以防万一。 现在象征物已经全部聚齐,该去八角亭了。 可跨出门的俞染去而复返,指着地上躺着的两个人,朝着同伴提议,“不如,把他们的衣服都扒了吧。” 然后,两个赤条条就被扔进了院子里,这次一行人可以光明正大的往后花园走了。 唐知言抱着布裹着的东西跟在两人身后,听着前面的两人睁眼说瞎话。 “东面走水了,你们还在这发什么呆,快去灭火。”这是俞染说的。 “小姐安排的事情不方便透露。”这是李执野说的。 果然,能凑一起的队伍能是什么正经人,被架在中间的唐知言把头埋在布料里,也跟着来了一句,“冤枉啊。” 路过的侍卫看着这三人,虽然有些疑惑,但说是小姐吩咐的,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跑去东面一起帮忙灭火。 玩家们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后花园门口,看着面前熟悉的两个守卫,俞染上前又重复了那一套话术。 有些胆小的侍卫细若蚊声地说着,“可是我们没得到通知。” “我不是在通知你们吗。”俞染拿长枪敲了敲地面。 不对,他们的通知可不是这种,年长的侍卫皱了皱眉,喝多了酒的视野微微摇晃,他仔细分辨着面前同事的样貌,“你究竟……!” 噗嗤一声,俞染手里的长枪直接捅了进去,捂住了侍卫的嘴,“啊,被发现了。” “哥!”另一侧的小侍卫叫了一声也倒在了地上。 唐知言举着蜡烛,透过光看着地上粘稠的液体,被一股酒味冲的脑仁只疼。 “还挺幸运。”俞染抖了抖枪尖上的陶片碎屑,利落地将人打晕。 将两个人绑起来扔到拱门的死角旁,三人连忙拎着包裹赶紧冲到了八角亭下,把东西一股脑地扔在了石桌上。 那叠破旧的衣服,装着河水的葫芦,筷子,写了字的绸缎,还有黑色的牌位慢慢地沉了下去,地图上的黑线一点点地变红。 唐知言看着两个没用的红色牌位暗自庆幸,幸亏都拿了一个。不过,他看向一旁的俞染有些好奇的问,“河水怎么弄到手的?” “这个啊,那店长不是说桥是用柳树做的吗,我就去山上拿木头挖了个简易木桶,拿柳条拴着打了桶水,然后换了个葫芦装着了。”他板着脸嫌弃地看着野鸡,“本来我还以为这个的可能性大点呢。” “有问题。”李执野站在石桌旁,“少一个。” “若河街,纸扎街,后山,虹桥,居民区,金佛,闫宅,七个地方。”唐知言一个个看过去,“对应着,铜币,纸扎铃铛,河水,筷子,衣服,红布条,黑色牌位。” “数量上没有问题,为什么?”他陷入了沉思。 场面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昏黄的烛火微微晃动。 李执野沉思了会,翻开隐藏任务看着说明,“亭子有八个角,为什么地图只有七个?” “熟悉的四大天王有五个的环节。”俞染靠着柱子叹了口气。 唐知言透过火光看着地图上仅剩下的黑线,那是居民区的位置,回忆着脑海里零碎的东西,寺庙和闫宅是调换过的,后山的水源被黑线截断了。 他在过去里看到的记忆里,这片被迷雾盖住的地方,有这张地图上画着的这么小吗?如果把知道的位置全部拼回原位,居民区和后山衔接的这块地方是不是少了点什么东西。 “俞染,你上次说过居民区是不是被分成了两类。”他想起来自己遗忘什么了。 “对啊,一个烛民区,一个饲民区。” 唐知言看向手里剩不了多少的蜡烛,把它放到了石桌上。唯一的火光被吞没,地图上的黑色渐渐消失,红线重新覆了上来。 暖黄色的光芒一点点地从他的脸庞上褪下,八角亭沉入了黑暗,“居民区有两个,烛民区是蜡烛,饲民区是衣服。” [恭喜您完成副本【闫家古镇】隐藏任务——不完整的补丁。 达成结局:尘封的秘密将要揭晓,加害者?赎罪者?或是审判者?一切还未落下定音。 奖励已发放至背包。] 整张地图在纸面上重新拼凑,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大地突然发出一声巨响,为喧闹的夜晚增加一份恐慌。 第49章 闫家古镇 脚下的土地疯狂晃动,咔嚓咔嚓的破裂声此起彼伏,仿佛有一把刀沿着黑线将大地劈开,后山里多出了一块漆黑无比的空洞,有什么东西从里面缓缓升起了。 唐知言扶着柱子站稳身体,抬头看着亭子外的星空疯狂移动,猛烈的风从身旁刮过,不,不是天空在动,是脚下。 令人惊骇的响声终于停下,整个古镇恢复了它原有的样子,预想的寂静没有到来,远处的院落发出了两声爆怒的呵斥。 端坐在房中的恶鬼慢悠悠地翻着手里的话本子,听着窗外两个老不死的尖叫,愉悦地眯起了眼,“果然,我没有看错他,这多好,都不用忍到今晚。” “好了,是该让姐妹们都出放放风,天天在街上装善人也是挺累的,把那些埋在下面的也喊起来,这么热闹的日子哪能睡过去。”染着丹蔻的指甲划过书页,“哦,记得让你家那口子小心些,别被索了命。” 候在一旁的侍女默默地填上了茶,低着头说了声,“是。” “让我想想,接下来找谁玩呢。” 闫宅彻底乱了起来,浸在黑暗的宅邸彻底被唤醒,从主宅开始,一间间屋子被点亮,一盏盏灯笼被挂起,连东边,不,现在是西边的火也被扑灭了。 密密麻麻的蚂蚁被唤醒,沿着整个闫宅开始搜查闯入者。 唐知言他们在第一声嚎叫之后就意识到事情不妙,连忙往后花园外跑去,搜查的队伍已经赶到,为了躲避追逐战,三人先溜进了隔壁的空院子里。 李执野开着五感听着四周的脚步声,“他们正往这边赶,南面的动静小点,总之先避开。” “两个出口应该都派人守住了。”俞染皱着眉把短刃捅进了墙中,却听见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该死,里面什么东西?” “什么人!” 唐知言透过门缝看见那些侍卫往这个方向跑来,头疼地站起身,跟着李执野的拽着他的力道,往屋内跑去。 领头的侍卫猛地踹开了门,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院落,质问着一旁的人,“这件屋子怎么还没点灯!怪罪下来了拿你去镇邪!” “这就点,这就点!”被拽着的仆役点头哈腰的爬起来,抖着身体点着灯笼。 从门外赶来一个报信的小伙,“侍卫长,后花园门口发现两个晕倒的兄弟。” “什么东西,弄醒,拽去领罚。” 他漆黑的瞳孔滴溜溜地转,看见了墙上闪着的金光,虚伪地感叹了一声,伸出手指往洞里捅了两下,掏出了一条宝石项链,“哎呦,这墙怎么破了,让老爷看见了可该着急了。” 对着灯笼下的烛光看了两眼满意的把玩着,又掏出了两件黄金首饰,这才心满意足的挥挥手,让下属们也沾点光。 他站在一旁,看着一堆人争先恐后地往洞里挤着,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起来,“记得找工匠修修,看这洞破成什么样子了。” 笑到一半,整张脸直接垮了下来,严声说道,“一群鼠辈!见钱眼开的贱人!玩忽职守的东西!还不快点搜!” “……是!”被吓破了胆的侍卫们抖着手往怀里塞黄金,提起枪一间间检查房屋。 侍卫长看到这个场面点了点头,无机质的瞳仁转了转看向了主屋,他背着手踱步走到屋前,抬起脚把木格栅的门踹开,身后的仆役连忙跟上点着室内的烛火。 火光明明灭灭,里屋的空间并不大,能藏人的只有衣柜,床铺和他面前的桌底,他眯了眯眼睛,猛地弯腰掀开桌布。 这里没有。 他的视线扫过下一个衣柜,刻意放缓了脚步走了过去,停在柜子面前,抬手就将柜门拉开,可里面除了衣物什么也没有。 “啊,那就是在这呢。”侍卫长故作轻松地看着帷幔遮住的床铺,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直接拉开,面前空无一人,“这么能躲啊,那就是在床下咯。” 漆黑的床底无情地嘲笑着他的愚笨。 “可恶的老鼠!”他抬脚狠狠地踹着床铺,巨大的力道直接把支撑的架子踹了一个大洞。 啪嗒。 侍卫长听着声音歪过头,一旁的妆台上的镜子掉了下来,他又拍着腿大声地笑了起来,“我的老鼠啊,镜子怎么掉下来了。” 五位玩家躲在刚被搜查过的房间里处理伤口。当然,处理伤口的不是刚刚躲过一劫的唐知言他们,而是观星,观月俩姑娘。 “谢谢你帮了我们一把。”唐知言看着观月怀里的人半边身子都模糊溃烂了,拿出背包里的绷带递了过去,“发生什么了?”李执野和俞染也从背包里找了两瓶药水递了过来。 观月接过三人的道具卡,朝着他们深深地低下头,“抱歉,我一开始对你们确实存着利用的心思。” 空气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唐知言转过头看着队友们高冷的表情,硬着头皮开口了,“我们之后是盟友就行。” “谢谢。”观月抬起了头看向对面,视线停在了回答的唐知言身上,“之前答应报酬不会少,这些道具卡,在出去之后也会加倍补偿给你们。” 她使用着道具卡,小心翼翼地处理着妹妹身上溃烂的伤口,稍稍松了一口气,向着盟友解释原因,“闫家小姐一开始利用我们去探路,后来发现我妹妹对她没什么作用,就开始泄愤了。” 观月沉下声音,“我会杀了她。” “探路?”唐知言疑惑的问着。 “对,水下的路,那些女子,也就是你们口中的恶鬼,她们不是被河水压迫在地下,就是被烛火迷惑了神智,在若河街游荡,不过,具体是怎么分类的我不太清楚。” 唐知言听着观月说的信息,终于补全了自己的猜测。枉死的女子们向白雾怪物许愿,选择遗忘的留在世上,选择复仇的坠入地下。 侧坐在一旁的李执野开口了,“这里不能久留,你的传送能力还能用吗?” “五个人一起的话,只能用一次了。”观月抱紧了怀里不省人事的妹妹,“我只能通过镜子传送,没接触过的镜子消耗很大,而且我需要时间搜索。” “没事,有一个接触过的镜子。”李执野边说边看向俞染。 “我?”俞染愣了一下,感受着三个人盯着自己的视线,突然想起来自己顺手塞进墙角的那个铜镜,“确实有。” 李执野侧过头,技能告诉他南面有东西在飞速地接近,“确定好位置我们快走。” 咣当一声巨响,雕花的木门被狠狠踹开,侍卫长转动着眼珠看着空无一人的室内,气急败坏地跳着脚。 墙角里的铜镜突兀地出现了一道裂纹,随即开始飞速蔓延,直到整个镜片被完全覆盖,最终变成了晶莹的碎屑。 巷子里回荡着疲惫的喘息声,使用完能力的观月苍白着脸,身体缓缓靠向冰凉的墙面,手上却死死抱着自己的妹妹。 唐知言适应了一下变得昏暗的视线,扶着身侧的砖墙缓解一下眩晕感,看向身旁的同伴,确认都没什么问题后,才开口询问观月,“我们要去趟后山,你要一起吗?” 少女把怀里昏迷的身体往上抱了抱,又摇摇头,“我要先找个安全的地方,然后去找闫家小姐。” “好。”唐知言点点头,看着她虽然狼狈但是狠戾的眼神,没多说什么话。 他转头朝着自己的队友跑去,一行人沿着漆黑的巷子疾驰着。 “有点过于安静了。”李执野看向快要接近的若河街,抽出了自己的刀。 三人冲出巷口,在滚落的灯笼前停下了脚步。此刻,天边出现了第一抹晨曦,淡淡的光亮撒在了街上,将一片血色照的一清二楚。 他们跨过青石板上躺着的一具又一具尸体,看向店铺前的悬挂的绸缎,上面布满了大片的血迹,整条街上的生命在短暂的一个夜晚就被带走了。 唐知言低头注意脚下,扫过服装店老板娘瞪大到无法闭合的双眼,避开了那些不规则的血渍。多么熟悉的一幕,只不过尸体上不再是明显的刀伤,而是那些恶鬼的利爪和撕咬。 走在前方的李执野目的明确,抬起脚踹开一侧的木桌。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靠着墙的男人抱着头瑟瑟发抖,“你知道我不是故意把你送过去的,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我对不起你,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疯了?”俞染走过来看了一眼拿短刀挑开对方捂着的脸,“面店老板啊。” “走吧,这里没什么线索了,先去后山。”李执野收回刀,看向远处站着的人。 “好。”谜底就快要揭开了,唐知言看着面前这新一轮的炼狱。 没再耽误时间,三人跨过虹桥就往后山赶,山脚下的景色完全变了,原本只有十几个的院子突然增多了几倍不止,而且还有存活的人。 唐知言能感受到右侧的门缝里有只眼睛在看着自己,可是前面的这户人家,已经被拖出门口撕得不成样子了。 为什么右侧那家活着,他皱了皱眉掏出武器,喊住了队友,转头回到了那扇关着的院门前,撬棍的尖端抵住破旧的木板,吱呀一声,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眼睛的主人躲了起来,唐知言顺着地上颤动的链条寻找着,最终在棚屋的角落里,看到一个蜷缩着的小孩。 然后是第二扇,小孩,第三扇,小孩,第四扇……一个……肚子有明显起伏的女性。 他们沉默着把锁链砍断,清点着还幸存的人,终于走到了居民区的尽头,面前是被精心修葺的石台阶,身后却只有30多人还活着,可那还算活着吗。 唐知言提起撬棍,踏上了面前的台阶,他倒要看看,这山上究竟有什么东西。 他现在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姑娘们希望白雾怪物是拥有的是男性的姿态,因为她们只是单纯地觉得,只要没有就好了,没有就不用承受这么多了。 “地下的声音不对,很空。”李执野停顿了一下侧过头仔细听着声音,用剑鞘敲了敲石台阶旁夯实的泥土,“像是埋着什么东西。” 走在前方的唐知言回过头,撑着撬棍从石台阶上跳进一旁的林中,朝着李执野指的方向走了过去,停在了柳树前,一开始是用撬棍挖,发现效率不高,又改用了手。 指尖陷入泥土,触碰到湿冷的陶罐,李执野和俞染那边的也挖了出来,是陶罐,和桃树下一模一样的陶罐,里面全是铜币,还有破旧的衣服。 唐知言抬眼看着这片郁郁葱葱的山林,如果,每棵树下都埋着一个的话。 “竹子下面是空的。”李执野看着脚下被挖开的的泥土。 俞染扫了一眼,冷冰冰地说着,“估计是要埋的东西根本不存在。”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唐知言想起了那些火苗,“走吧,去山顶。” 踩过最后一级台阶,面前是一片淡粉色的湖,水面上还散落着一些凋零的荷花,最中央的地方则放着一尊小小的佛像。 奇幻并且异常的一幕,唐知言走到湖边,低头往下看去,是个不算很深的水潭,水面下全是分不清模样的肉块,而面前的佛像闪着金光,手里却拿着一个匣子,看着样式,像祭坛上发现的那个。 八卦眼镜没有给任何提示,因为这里没有它所承认的生命吗。 李执野拿出一块防御宝石直接往湖水里扔去,水面荡开了波纹,宝石沉入池底落在了肉块上。 他犹豫了一会,拿出绳子栓在自己的腰上,把另一头递给了唐知言,“我下去一趟,如果有意外你们把我拽上来。” 唐知言看着对方手里的防御道具点了点头,俞染自然也没意见。 做好准备的李执野试探着,撑着湖边落入水中,水波从脚踝爬到小腿始终隔着一层没有碰到皮肤,脚下的肉块跟泥沙没什么区别。 他从岸边走向湖中心,浅粉色的水没过膝盖,继续往上,停在了腰间,冰凉刺骨的感觉传来,身上已经有两块宝石碎掉了,他加快脚步,朝着湖心走去。 在第三块宝石碎掉的时候,李执野来到这个只有半个手臂高的金佛前,它稳稳地飘在湖面的正中央,觉醒的五感始终在运作着,他看见了佛陀上的纹路。 他伸出手试图把小佛带往岸边,却纹丝不动,只好抽出刀沿着缝隙的路径深深刺入佛像中,赤红的鲜血顺着金色的躯体流入湖里,它的肚子上开了个口子,漏出了里面的东西。 一块跳动着的肉块顺着赤红的水流从小佛的体内流出,落入了水中慢慢的失去颜色,和堆在湖底的那些肉块一样了。 外表金色的镀层一点点碎裂,金色与灰色的尘土混成了一团,变成了一个蜷着身体的泥娃娃,它飘在水面上,慢慢渗透出赤红的液体,等待着有缘人。 轰隆!远处突然响起刺耳的爆炸声,浓重的烟雾漂浮在天空之上。整个湖面都被震得晃动了一下,泥娃娃随着水波撞到了李执野的手旁。 他没再关注那边的爆炸,视线扫过岸边焦急的队友,拿起泥娃娃就往回走。 这一次泥陶很轻易地就被拿起,湖面上浓烈的血痕被打散,又在水波里被渐渐腐蚀淡化,最后重新变为浅粉色,湖中的荷花也开始渐渐枯萎。 第六颗宝石碎掉,李执野被腰上的绳索拽着,成功的回到了岸上,他一边解开绳子,一边说着自己刚刚在湖中心遇到的事情。 唐知言看着他手里像人类小孩的东西,思索着“这个泥娃娃,会不会是金佛重新给自己找的身体。” 李执野点了点头,“很大可能。” 轰隆!远处再一次炸开声响。 俞染扭头看了眼城镇上方的烟雾,“动静闹的这么大。” 唐知言看了眼下山的路,眼前一黑,别无限流了,改名叫跑步模拟器吧。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要回去凑个热闹了,还有任务没做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