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病弱反派在努力疯了》 第1章 失聪的画家1 新世界 少年从睡梦中惊醒,睁眼的瞬间便被剧烈的眩晕所吞噬。他难受地呜咽了一声,在地板上蜷成一团,用膝盖紧紧抵住胸口,试图压下那阵强烈翻涌的反胃感。 好晕,想吐…… 【(?≧?≦)?叮咚!贴心小系统已上线!年年,灵魂投放成功,我们可以开始做任务啦!走剧情,赚积分!复活回家!】 一只可爱的兔子虚拟形象在脑海里欢乐的蹦哒着,然而平时清脆悦耳的声音此刻却像刺一样直接扎入晕眩的脑袋……更恶心了。 【你先别说话,呕……】 【哇啊啊!对不起!!】 少年昏昏沉沉的,眼神涣散难以聚焦,手指攥紧胸前的布料,努力平复着呼吸,过了好一会儿,灵魂投放带来的后遗症才逐渐消失。 他这才艰难地撑起身体,缓缓坐直,环顾着四周。 这是一间老旧的阁楼,没有开灯,光线从侧方小小的窗户照射进来。家具不多,一张狭窄的铁架床、床前摆了些药瓶的矮木桌、几个破旧的柜子,就是全部了。 除此之外的,是散落在各处的画具、颜料,还有画框,几乎填满了整个阁楼,只在正中央留出一小块空地。 少年此时就坐在这空地上,眼前立着一个画架,上面是一幅未完成的画。 也许是这具身体睡得有点久,哪怕后遗症过去了,头还很晕。他扶着画框边缘借力,双手撑住膝盖,等确定能站稳后,再慢慢直起身。 少年看到了这幅画的全貌:画面被色块一分为二,一半是大团红黑,像粘腻的污血挤在一起;几道锐利的亮色刺破了它们,被隔开的另一半又是只有黄白,像是某种刺眼的光。 亮暗交汇的中心,一个扭曲挣扎的形体才刚刚被勾勒出雏形,仿佛正在光与暗撕扯中诞生。 一种**裸的痛苦溢出画布,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他抬手摸了摸画布表面,干涸的颜料层层叠加,带来凹凸不平的触感。 系统小心翼翼地问:【年年,现在感觉怎么样?头晕好点了吗?还想不想吐?可以接收任务记忆吗?】 少年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的铁架床:【你等我过去坐着。】 可刚迈出一步,右腿就猛地抽痛,脚下一软,整个人踉跄着晃了晃,险些再次摔倒。 【年年!没事吧?】 【还好……就是腿有点疼。】 他抿着唇,用手按着隐隐作痛的腿,尽量平稳地、一步步挪到床边,虽说很不舒服,但也还算可以忍受。 系统:【那现在开始传输记忆和任务信息咯?可能还是会有点不适,请稍微忍耐一下。】 少年名为郁年,在十八岁那年因故去世,因为灵魂力量强大,被“万千大道系统”征召,成为了一名任务者。 工作就是以灵魂的姿态进入不同的小世界,扮演因某种原因缺失了灵魂的重要人物,填补空缺,确保小世界的剧情线能够正常发展。 这份工作很重要,要是失败,构成这个小世界的作品就很可能会“烂尾”,永远无法真正地诞生。 眼下,正是他结束新手培训后的第一个任务。 这个小世界衍生自一本名为《描绘的黎明》的双男主纯爱小说。故事的主角攻是霸道总裁,受则是才华横溢青年画家。 总裁程严林在一场毕业画展上,偶然被画家林宁的作品所吸引,从此对他产生了浓厚兴趣。之后在各种机缘巧合下,两人感情逐渐升温。 最终历经些许波折,两位有情人终成眷属。本质上这就是一本都市小甜文。 只可惜,郁年要扮演的并非这两位主角中的任何一位,他就是那“些许波折”中的一个,反派之一,林郁年。 林郁年也是个画家,但与林宁那些描绘世间美好的画作不同,林郁年的作品通常都十分抽象,黑暗、扭曲,极度压抑,总能给观众带来难以言喻的痛苦。 这和他悲惨的人生经历息息相关。 他原本出生在一个颇为显赫的大家族,却在四岁那年被人拐卖,吃尽苦头才在十二岁时被亲生父亲寻回。 但回归家族并非幸福的开始。 父亲找回他,更多是为了利用寻亲话题为家族博取好名声和利益,除了偶尔对外表演父慈子孝,私下对他漠不关心。 家里还有一个比他年长几岁的兄长林振宏,对这个突然归来、可能同自己争夺家产的弟弟更是极度厌恶。 回家后不久,林郁年就在一次意外中被兄长推下楼,导致双耳失聪,只能依靠植入式的助听器勉强维持正常生活。 他孤独地在这个冰冷的家长大,后来,主角攻无意间闯入了他的生命。 程严林是父亲看中的商业合作对象。曾经受邀来到林家,看到了原主的作品,不仅对画技还很稚嫩的他赞赏有加,更精准地解读出了画面所想传递的情绪,他是第一个真正读懂原主内心的人。 就这么个简单的理由,原主对程严林一见钟情了。 他开始扭曲地爱慕着主角攻,屡次骚扰他,程严林最初见到原主的那份惊艳在长久的骚扰中褪去,只剩下了厌烦。 林家对外宣称这孩子患有精神疾病,很快就把林郁年关了起来。 但即便被禁足,他仍不死心,依然在通过手机不停地联系对方,虽然得不到回应,但也乐此不疲。 原主就这样偏执地爱着主角攻,直到一次画展上,他发现程严林竟然有了在意的人,那个人还是家族里少数对自己很好的堂哥,林宁。 仿佛被两个人同时背叛,他嫉妒得发疯,决心毁灭一切,开始了一条反派的作死之路。 看着剧情梗概里原主那些疯癫的手段,郁年大受震撼。 自/残吸引注意、屡次逃跑、给哥哥下药、肆意打骂佣人、诬陷主角受抄袭…… 这位原主的身体还很差,系统页面上罗列了一连串的负面词条:【跛脚】、【耳聋】、【体弱】…… 系统也叹为观止:【真亏他能拖着这么一副身体搞这么多事情。】 看到负面词条里的【耳聋】,郁年这才注意到周遭太过安静。他低头看向脚下,有一块木板微微翘起,试探性地踩了踩,按理说会发出“吱呀”的响声,但却什么也没有。 从未体验过的,完全沉寂的世界,让他不由得心慌起来。 郁年无意识地啃咬着指尖,心里有些没底:【我真的能做好这个任务吗?】 【(`ε?)我提醒过啦!】系统气呼呼的,【你看这一连串的负面词条,第一次正式任务就非要选困难模式!】 郁年心虚地移开目光:【这不是普通任务积分太少了嘛……我想早点回家。】 任务者能在小世界中获取积分,可以在系统商城里兑换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黑客技能、火系异能、天灵根等等……系统会根据当前世界的设定解锁相应的兑换权限。 但只有一样东西,它的兑换权限永远开放:【修复原世界身体】。 任务者有很大的自由,可以随时选择不干了,复活回家或者转世投胎。不过,对于很多意外身亡的任务者来说,直接复活可能毫无意义——毕竟有些人的原身估计都已经被均匀涂抹在了马路上。 所以,想要真正回归,这项修复身体的奖励至关重要。 至于郁年生前那具病入膏肓的身体……只能说有个全尸。 修复身体的价格是40000。而任务光屏上他的当前积分是200。 郁年大受打击! 一个普通任务也就400-800积分,哪怕一分不花,也得熬过几十上百个任务,才有可能攒够这份最终的奖励。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他还想复活回去见爸爸妈妈、朋友、卷卷,还有……那个人。 系统看着少年伤心的模样,简直数据库都在尖叫。 它可爱的宿主才十八岁!人生大半时间都在病床上度过,想要回家还得当牛马干活,实在是太令人心碎了! 犹豫再三,系统告诉了郁年一个赚取积分更快的方法:去有负面词条的世界。 系统介绍的:【(`?ω??)ノ“负面词条是指角色自带的debuff,比如身患疾病、诅咒等。虽然积分奖励十分丰厚,但任务会更难,甚至可能对宿主的灵魂造成损伤。我们可以先做几个基础任务积累经验,再去……】 郁年听到的:【******积分奖励十分丰厚*******】 系统话都还没说完,他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个带有三个负面词条的任务。 系统:Σ(っ°Д°;)っ 于是现在,一个身体孱弱听不见声音还瘸腿的小反派坐在了这里。 系统没辙了,事成定局也只能妥协:【……好吧,那你一定要小心哦!注意安全!该用积分的时候也别省,那些数字哪有你重要!】 郁年乖乖点头,先确认了一下目前的时间线。 现在是十月底,距离那场主角攻受初遇的毕业展已经过去了四个多月,两人的感情还在萌芽中,故事刚刚开始不久。 而他自己作为反派,正式登场要等到那场由程家公司举办的画展。 虽说主角攻对林郁年这个人十分厌烦,但是非常喜欢他的画。所以还是捏着鼻子给了原主发了份参展的邀请。 原主也曾寄给他许多画作来表白心意,心意没理会,画倒是一幅不落全收了。也就是这种态度,让原主一直没能真正死心。 郁年撇撇嘴,真是个渣男,要不喜欢就全不喜欢啊,还得看上画把人吊着。 【我现在需要画完这幅画,然后去参展对吗?】 【是的!去往画展才算正式开始,好了年年,任务引导已经完成,我先待机啦,有事叫我!】 小兔子活泼地蹦跶了两下,随即从脑海中消失。 郁年休息片刻,等身体稍微舒服些后,再次挪到画架前,正式开始他的第一个任务——完成参展所需的画作。 但郁年没画过画。 虽然系统说过这个任务会赠送原主的绘画技能……他尝试着拿起笔,从调色板上沾了一点还没干掉的颜料,对着画布涂了上去。 然后原主有关画画的记忆就接管了身体,他调整了一下握笔的姿势,动作也变得熟练流畅起来。 一笔又一笔地画着。时间逐渐流逝,等到夕阳西斜,昏黄的光线挤满小屋时,他才惊觉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 后续涂上去的那些颜料完美融入原本的色块之中,画面中心那个扭曲朦胧的身影在他笔下逐渐生出血肉。 那些在光暗间撕扯挣扎的痛苦也变得愈发刺目。 望着那几乎冲出画面的狰狞模样,郁年感到一阵心悸,下意识后退一步,却忘了右腿的伤——站立太久,一阵尖锐的刺痛猛地窜起。 他腿一软,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啊!” 原主的身体记忆让郁年避开了用右手支撑,整个人就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坚硬的地板上。 “唔……”这一下摔得不轻,疼得他一时说不出话来,趴在地上缓了好一阵子,才委屈地坐起来。 他卷起宽松的裤腿,查看疼痛的来源。 纤细的右小腿并不完全笔直,微微有些歪扭,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自膝盖蜿蜒而下,一路延伸至纤细的脚踝。粉白圆润的脚趾无力地蜷缩着,哪怕用尽全力,也只能做出轻微的反应。 应该曾经折断后未能及时治疗留下来的畸形,来自那段被拐卖后的暗无天日的岁月。 原主在被救出后,肯定以为已经逃离地狱了吧,谁能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来自血脉亲人更深重的伤害。 郁年轻轻揉着因摔倒而再次泛痛的右腿,心里泛起一阵委屈,他不知道这股感情是属于原主,还是摔疼了的自己。 正揉搓着小腿,余光忽然瞥见身旁,不知何时那里站了个漆黑的人影。 “!” 郁年被吓了一跳,惊恐地回头,对上了一张表情阴鸷的脸。 男人不知何时进来的,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唇不停开合,显然已经说了不少话。但郁年什么也听不见,他刚穿越不久,还没适应耳聋状态,只能睁着湿漉漉的眼睛茫然望着对方。 林振宏看着弟弟这副呆滞的模样,眉头越拧越紧,直到目光扫向他空荡荡的耳后——原来自己说了半天,这聋子一个字都没听见!被彻底无视的怒火瞬间窜了上来。 他猛地俯下身,粗暴地攥住郁年纤细的手臂,硬生生将人从地上拽起来拖到床边。 太过突然,少年的神情还带着些茫然,手臂上传来的剧痛让他本能地挣扎,却根本没法挣脱。 “装听不见?”林振宏的声音拔高,抓起桌上的小机器:“我让你装!” 他将少年狠狠甩到床上,一只手死死掐住对方的脸颊,瓷白的肌肤上立刻浮现出刺目的红痕。 另一只手拿着助听器体外机,毫不温柔地塞到少年的耳后! “呃啊!” 冰冷的异物猛地撞向皮肤,伴随着柔软脸颊被大力摁压的疼痛,郁年闷哼出声。 下一秒,尖锐耳鸣连同兄长的失真的咆哮在脑子里炸开:“……些垃圾参加峰林的画展?死聋子,还想纠缠程严林?你以为他会看你一眼……” 看着弟弟瞬间惨白的脸和下意识捂住耳朵的动作,林振宏才满意了些:“现在能听见了?废物东西,离了这些玩意儿你连听懂人话都做不到,还想去纠缠人家集团的总裁。” 郁年被骂得头昏脑胀,他晕乎乎地从记忆里翻出这个自说自话的人,是原主的哥哥林振宏。 一个以打压和言语暴力弟弟为乐的,既烦人又无聊的家伙。 以前的原主还会对这些恶意的讥讽感到伤心,但这多年来,对方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他早就免疫了。 对付他最好的办法就是无视他,郁年低下头,模仿着原主最惯常的麻木和沉默。 这很快就激怒了林振宏。 他最恨的就是这副样子!仿佛无论做什么,都无法引起他的一丝注意,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反抗都更让人火大。 “我跟你说话呢!聋子!” 他一把死死攥住少年纤细的手腕,狠狠将他摁倒在床上,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骨头。 郁年吃痛地,想要挣脱,然而身体太弱,那点力气实在是微不足道。 林振宏另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望向自己。以往他这么做时,这个废弟弟只会用一双空洞死寂的眼睛看着他。 但今天…… 或许是因为刚才摔疼了,或许是被他突然发难吓到,那双总是毫无波澜的桃花眼里蒙上了一层浅浅的水雾,眼尾不受控制地泛着红,卷翘濡湿的睫毛随着主人细微的颤抖而轻颤着。 他咬着下唇,极力想忍住痛呼,粉白娇嫩的唇瓣被咬得微微凹陷下去,苍白的脸颊因为疼痛和惊吓,透出了一点脆弱的血色,荏弱又可怜。 这副强忍着疼痛和委屈模样让林振宏愣在当场。 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手指,近乎贪婪地感受着那细腻肌肤下微弱的脉搏,看着白皙腕部迅速泛起一道刺目的红痕,并逐渐转为青紫。 “……装出这副可怜样子给谁看?”林振宏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沙哑,“以前不是挺能忍的吗?怎么,现在知道疼了?” 指腹拂过泛红的眼角,缓缓下滑,停留在饱满柔软的唇瓣上,微微一顿,然后就是毫不留情地揉按。男人欣赏着那淡色的唇在自己的动作下逐渐充血肿胀,变得湿润嫣红。 郁年吓得睁大了眼睛。手腕上传来的剧痛和嘴唇上暧昧的触感让他头皮发麻,巨大的恐慌与屈辱瞬间席卷而来,泪水在眼眶中疯狂打转。但他还记得要扮演原主,只能拼命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这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全都落在林振宏眼中,一种燥热的冲动突然从小腹窜起。他的脸色骤变,像是被自己的反应吓到,触电般松开了手。 郁年立即缩回手,看着手腕上泛起的青紫指痕,疼得直抽气。 看着那副模样,林振宏眼神复杂,呼吸急促,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狼狈地转身,摔门而去,脚步声仓促又慌乱。 阁楼里恢复了寂静。 郁年护着瘀紫的手腕,终于忍不住瘪嘴,眼泪“吧嗒”一下砸在床单上,晕开一个个深色的水痕。 他小声抽噎着,在心里把那个变态骂了八百遍。 痛死了……呜呜…… 他向来最怕疼,一边吸着鼻子,一边打开了系统商店,【痛觉减免50%】正静静地躺在购物车里,标价100积分,购买后整个小世界生效。 然而再看着系统面板里那可怜巴巴的200积分…… 舍不得…… 最终,只能抹掉眼泪,默默地关闭了系统界面。 第2章 失聪的画家2 交涉 当务之急就是赶紧完成画作,开始正式任务才能有赚积分的机会。 系统趁着他画画的时间,讲了一些关于负面词条任务的积分规则。 系统:【?ヽ( ̄? ̄;)ノ负面词条任务的基础积分构成还是和普通任务一样哒!完成重要节点获得基础分,再根据ooc值和剧情偏移值来计算奖励分。不同的是,最终积分会根据负面词条的数量来翻倍结算!】 郁年眼睛一亮:【翻倍?!】 系统:【没错!虽然这个世界任务难度不算高,基础分不多,但是有整整三个负面词条呢!这就意味着——】 郁年:【翻三倍!】 郁年掰着手指头算:【这个世界的基础分和完美奖励加起来是800,如果我能拿到完美评价,那就是800X3=2400……】 他的眼睛变成了积分的模样:【$?$哦哦哦!干劲满满!】 积分胡萝卜吊在眼前,郁年兴致高涨,一连几天都沉浸在创作中。不过对他来说画画也并不轻松,哪怕只是站立一小会,右腿就会抽痛不止,逼得他不得不经常停下来。 实在是痛得不行了,他就只能蜷坐在那张狭小的铁架床上,揉着畸形萎缩的小腿来勉强缓解疼痛。 幸好那之后林振宏没再来过,没人打扰,郁年顺利在最终截止日期前完成了那副扭曲、挣扎、充斥着不安与痛苦,但是足够吸引所有人眼球的杰作。 ----------------- 画展当天的清晨,郁年与父亲见面的申请终于被批准。 “连和爸爸见个面都要打申请……” 他不满地嘟着嘴,穿好衣服,端详着镜子里映照出来的如今的自己。 因为两人的灵魂契合度很高,原主的这张脸和郁年简直一模一样。 微卷的黑色发丝有些长,被简单束起,柔软地垂落在肩头,衬得肤色白皙如雪。一双圆圆的桃花眼清澈明亮,眼尾微微下垂,看人时总带着点无辜。 这具身体虽然带了个【体弱】的词条,但比起郁年生前的状况已经好太多,脸颊甚至还有点婴儿肥,柔和的线条弱化了过于昳丽精致的五官,平添几分乖巧。 看着镜子里这副健康鲜活的模样,郁年有一瞬恍惚。 他有些记不起自己生前的样子了。 程凌很早就让人撤掉了房间里的镜子,怕他看见自己病入膏肓的模样太伤心。但是郁年能从家人朋友悲伤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苍白憔悴,眼窝深陷,瘦成皮包骨头,像个丑陋的干尸…… “真好啊,”他的手指拂过镜面,拂过那张柔软可爱的脸:“郁年,你看起来真乖。” 要是大家能看到现在的自己……他们肯定很高兴。 敲门声响起,是来接郁年的林家人:“二少爷,您准备好了吗?” 郁年小声回应,最后整理了下衣领,跟着出了门。 他久违的离开了逼仄的阁楼,在两位身强力壮的林家人护送下,来到宽敞明亮的餐厅。红木长餐桌的主位上,父亲已经在了。 那是一个极其高大的男人,哪怕已经年过五十,身材也不见丝毫臃肿,穿着量身定制的深色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向后梳拢,面容冷硬,眉宇之中带着上位者的压迫感。 他只是坐在主位上用餐,就让整个餐厅都笼罩在压抑的沉默中。 对于小儿子的到来,林行龙的目光只是在那纤细的身形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便随意地挪开。 仿佛站在那的不是许久未见一面的儿子,而是一件无足轻重的脆弱摆设。 郁年低着头,轻声地向父亲问好:“……父亲,早安。”没有收到回应,就只能沉默地站着。 林振宏就坐在对面,弟弟的出现让他明显一怔,视线不自觉地追随着那道纤细的身影,喉结微微滚动。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慌忙别开了眼,勉强扯了扯嘴角,像往常一样发出嗤笑:“哟,我们的大画家终于舍得下凡了啊,鬼画符画好了,要出关了?” “……” “好了,什么样子。”林行龙瞥了一眼大儿子,“坐下吧。” 得到许可,郁年这才敢坐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林振宏也低着头,没心思继续说什么。 氛围压抑的早餐进行到尾声,林行龙放下刀叉:“你想要去参加那个画展。”他的语调不像是询问,只是在确认。 郁年点头:“我要去。” “我不会同意。” “程家会在现场和参与的画家谈合作,为后面峰林的慈善拍卖做准备……” “就凭你?”林行龙冷笑着打断,“林腾龙的儿子现在深受程严林的赏识,林家和程家的桥梁轮不到一个‘疯子’来搭。再说,两家如今的裂痕,难道不是你先前那些愚蠢的行为造成的?” 他敲击着桌面,说的话毫不留情,“咚咚咚”的闷响回荡在餐厅里,哪怕郁年只是个来演戏的,也不由得冒冷汗。 “……我得到了正式的邀请,画展官网也有我的信息,林家总不能言而无信。” 林行龙眉梢一抬:“……你还学会用林家的名义先斩后奏了?” “而且……”郁年紧张地观察父亲的脸色,“林宁毕竟是二叔的儿子,不是您的。” 林行龙敲着桌面的手指顿住,他终于抬起头,正眼看向自己的小儿子。 平日里的小儿子像朵阴郁的蘑菇,怯懦又阴沉,只会毫无存在感地蹲在某个角落,如今倒也能说出些大胆的话。 他和弟弟暗地里不和已久,但是从未摆到明面上,林郁年被关在阁楼这么久,还能探到这些风声…… 林行龙难得对自己这个儿子多看两眼,最终开口:“也罢,免得落人口实,说我林家囚禁你,阻碍前途无量大画家的前程。”他朝一旁候着的家庭医生递去一个眼神。 医生立刻上前,态度恭敬地半跪在郁年身前,为他做了些简单的检查。 “先生,只是短暂外出参加画展,没什么问题。” 林行龙嗯了一声,看向旁边无聊地戳着盘子里剩菜的大儿子:“振宏,你陪他去,看好他,别让他惹出什么麻烦,丢了林家的脸。” “啊?凭什么我……” 听到他的话,郁年顿时睁大了眼睛,猛地站了起来,吓了身旁的医生一跳。 “小少爷,您不能这样,站起来太急会头晕的!” 郁年没理会,急切地把医生推开,甚至都不管泛着钝痛的右腿,踉跄地走向了父亲的身旁:“谢谢您!我会乖乖的,不会捣乱的!” 一想到马上就能看到自己的心上人,少年开心地笑起来,那双总是死气沉沉的桃花眼此刻变得亮晶晶,苍白的脸颊也因为喜悦泛起了一层浅浅的红晕。 坐在对面的林振宏看傻了眼,手中的叉子“哐当”一声掉在盘子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林行龙看着长子这副失态的模样,面露不满,带着警告的意味瞥了一眼。 然而林振宏却置若罔闻,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弟弟,大脑几乎宕机,他甚至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向来死气沉沉,听不懂人话的废物,怎么会突然露出这种表情? 漂亮,鲜活,笑容如同宝石一般夺目,让人移不开视线。 郁年没有功夫理他,得到父亲许可后,他立刻放下餐具,迫不及待地离开了餐厅,雀跃的心情带着脚步都轻快了起来。 餐厅重归寂静。 林行龙眉头紧锁,目光落回林振宏身上:“振宏,你在想什么?” “我……我只是……”林振宏下意识想要解释,却被林行龙打断。 “振宏。”林行龙站起身,眼神冰冷:“他是你血脉相连的弟弟,最好不要让我知道你有什么歪念头。” 这些话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林振宏那些旖旎的心思瞬间消散。他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着,“我”了半天,连句反驳都说不出来,所有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一阵寒意从脚底窜起。 直到坐进了去往画展的轿车,林振宏都还没有完全回神。 郁年就坐在他身旁,小心翼翼地捧着一部型号老旧的按键机,笨拙地在键盘上戳戳按按。 看着那副满怀期待的样子,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在给谁发信息。 少年微微低着头,额前柔软的黑发垂落,遮住了一点眉眼,那双桃花眼此刻因为兴奋格外明亮,在睫毛的影子下扑闪扑闪着。 看他这副模样,林振宏心里那股无名火又窜了上来,烧得人烦躁不堪。 他嗤笑出声,语气刻薄,“哈,你知道吗,你现在像个舔狗,真够贱的。”见人没有理会,声音又大了些:“你看人家回你了吗!发发发,一天就知道发些垃圾短信,傻X,人家都没用这个号了!” 依然没有回应,他甚至侧身看了看身旁人的耳后,想是不是又没戴助听器。 郁年是真的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将他那些恶毒的话语全都过滤掉,只是一副傻里傻气的模样盯着无人回复的短信页面。 那副将他彻底隔绝在外的模样,让林振宏心头的怒火越烧越旺,却又无处发泄。 他猛地扯松领带,扭过脸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试图压下胸腔里那股烦躁。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夹杂着嫉妒和不甘在黑暗之中疯涨,缠紧了他的心脏。 第3章 失聪的画家3 画展 黑色的轿车汇入了都市的车流之中,窗外的风景从私人园林变为摩天大楼,人和车都多了起来,街上熙熙攘攘的。 车子最终停在一座造型前卫的美术馆前,这是近些年才落成的建筑,长得像个魔方,钢架结构外覆盖的全是玻璃,在阳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 光污染的杰出代表。 林振宏面无表情地想道,他感受不到半点艺术气息,只觉得这玩意刺眼睛,要不是陪着弟弟来,他下辈子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门口已有不少游客在陆续入场,很多人西装革履,打扮得十分正式,不像是逛画展,更像是来参加什么上流社会的晚宴。 郁年正准备下车,脑海中突然响起提示音。 【叮咚!您的贴心小系统已上线!(≧?≦)ゞ】 小兔子的虚拟形象出现在脑海里,俏皮地打招呼:【年年!马上就是赚积分的关键节点啦!!接下来你发现主角攻受站在一起,表现出嫉妒和失控,然后找个机会伤害自己,并让所有人认为是你哥哥林振宏做的。】 郁年连连点头,趁机又问:【我要伤害自己耶……真的没有赠送痛觉减免的福利吗?】 【没有啦!】系统哭哭,【商城明明就有卖的嘛......】 郁年委屈巴巴:【可是它好贵……我在这个世界总共也受不了几次伤,太不划算了。】 这样的讨价还价已经重复了好多遍,系统流下电子眼泪,宿主怎么就专逮着它一只统薅羊毛...... 【再……再怎么挤我也没有啦!】系统急忙转移话题,【先走剧情吧!这一段我会全程辅助的!主角攻受现位于一楼左侧的现代油画展区。】 又被系统把话题转移过去了,郁年叹了口气,只好暂时作罢。见林振宏已经在入口处不耐烦地催促,他赶紧跟了上去。 一楼,左侧…… 随着人群来到左侧展区,郁年四下观望着,还没走两步,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被入口处一幅画吸引住了。 那是林宁的作品。 与阁楼里黑暗压抑的画截然不同,这幅画描绘是清晨森林的一角: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落,化为细碎的光斑,落在底下开着斑斓小花的翠绿草地上,看起来亮晶晶的。 很简单的一个场景,技法也不复杂,但是就是让人看着很舒服。 长方形的画框像一扇窗,仿佛能通过它,去往画中林郁年从未拥有过的美好风景。 “真美啊……”郁年由衷感叹。林宁身为主角,果然有他的过人之处。 然而,一股冰冷晦暗的情绪在此时从心中涌起——这幅画好刺眼,讨厌,想把它破坏掉…… 他不受控制地伸出了手,直到触摸到画框粗糙的表面,才猛然回神。 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带来一阵心慌,郁年慌忙后退两步,被自己刚才的念头吓到了。 他赶紧敲敲系统:【统!我刚才好像冒出了什么不得了的想法……】 系统滴滴两声:【宝,可能是原主记忆中的执念,我帮你开个过滤程序,后面会好一点。】 【是这样啊……】原主的灵魂早就消失了,才会需要任务者来补全,却没想到连记忆里都有这么深的执念。 努力压下了那种心悸的感觉,他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继续在人群中寻找那两人的身影。 终于,在一个相对安静的展区角落,他看见了并肩而立的主角攻受。 剧情描述中的程严林是个帅气、冷漠又迷之自信的霸总,会说出“男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这种经典又尴尬的台词,是那种很脸谱化的霸道总裁形象。 但实际看到的,却与这些都不同。 当看清主角攻那张脸的瞬间,郁年脑子突然“嗡”的一声,脚步顿住。 “唔……”一阵尖锐刺痛在脑海里翻涌。他身形摇晃,有些站立不稳,下意识抓住了身旁人的衣角。 “……你……了……” 阵阵耳鸣让他听不清头顶上传来的模糊话语,只能急忙敲敲系统。 【系统!】 【哇啊啊!Σ(?д?;)年年,你的意识海怎么突然变得好乱!】 郁年疼得眼前发黑:【那个主角攻……程严林怎么和我的朋友长得一样,你们把程凌的灵魂也抓过来了?】 【没有哇!】小兔子急得在意识海里直跳,赶紧伸出圆手梳理混乱的意识海,【在主世界死亡后才可能会被征召,难不成程严林是你朋友的投影?】 这句话让郁年一愣,突然想起系统新手培训的第一课:分清小世界与主世界,正确看待灵魂的投影。 小世界都是诞生自主世界人类的创作,就像他现在正在一部小说中。 但没有人能创作出从未见过的事物。因此,偶尔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作品中的角色在主世界中有对应的原型。这样的角色,就会被视作主世界原型灵魂的投影。 然而一旦作品升格为独立的世界,它就能够自成一体地运行,拥有完全属于自己的天道规则。 即便与原型灵魂再相似,那些被投影下来的灵魂,也已经成为只属于小世界的,完全独立的存在了。 就像演员与他所扮演的角色——没有那位演员,角色无法真正诞生,但是角色在自己的故事里,也和现实中的演员没有任何关系。 【那就是说,程凌的灵魂投影下来,变成程严林了?】郁年有些乱的脑子被系统渐渐疏离清楚,那股头痛缓缓消散。 【呼,有可能捏。不过年年,任务!任务!!】 对哦,任务! 这里是要露出那种愤怒嫉恨的样子…… 除了程严林,林宁也在场,他穿着米白色的毛衣,正仰头对程严林说着什么,程严林则微微俯首,专注地聆听。 一人高大帅气,一人温润如玉……对于原主来说应该是很刺激的画面。 郁年迅速调整状态,进入角色—— 刚才还晕乎乎的少年像是突然回了神,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本就苍白的脸上瞬间没了血色。他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却被身后人抓住。 “你发什么疯,这又是什么表情?” 林振宏扯住弟弟的后领,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也看见了那两个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家伙。 “程严林?等等,旁边那个不是林宁吗。” 林振宏恍然大悟,讥笑道,“哟,你心上人这是有心上人了啊,瞧人家,多登对啊。” “那是我的人!他不能……” 少年的昳丽的五官因嫉妒而扭曲,大颗泪水涌出,却丝毫没有狰狞的感觉,反而看起来十分凄惨。 “你的什么你的。” 林振宏被他这副模样搞得烦躁不已,抬头一看,这里的小小骚动已经吸引了许多人好奇的视线。 他啧了一声,内心也不希望这三人能够见面,干脆把人拦腰抱起。 “啊!” 无视弟弟的小小的惊呼,林振宏几步离开狭窄的过道,来到角落的休息区,将人按在长椅上。 “放开我!”少年虚弱无力地反抗着,泪水滑落到嘴角,连声音都变得含糊不清,“他竟然敢背叛我!!” “别发疯了!”他烦躁地抓着头发,“程严林压根没喜欢过你!” 可看着弟弟满脸泪水的模样,心底里又有一丝阴暗的快意涌了上来。 多么痛苦,多么绝望的模样。 看啊,这个废物唯一的念想就要断了,心心念念的人永远不会要他,还能指望谁?一个阴郁、疯癫、路都走不稳当的小聋子,除了我这个哥哥,谁还愿意施舍给他半点关注? 扭曲的快感冲得林振宏的脑子也开始发晕。 他伸出手,轻柔地擦过弟弟脸上的泪痕,湿漉漉的触感无比滚烫,“程严林不会爱你的,他身边站的是林宁——你阳光开朗的好堂哥,你算什么?” “林郁年。”他俯身贴近,在弟弟耳边说出那些恶毒又冰冷的刀子:“没有人愿意沾上你这种疯子的,你就是个笑话。” ——除了我。 话语如同刀刃刺进了心脏,少年像是要被彻底逼疯,巨大的精神压力让他他呼吸越发急促—— 然后喘岔了气,口水瞬间呛进气管。 “咳咳……咳……呜……” 演戏立刻变成真情实意的痛苦,郁年呼吸一下子乱了,开始抑制不住地咳嗽,眼前阵阵发黑。 见状,林振宏那些扭曲的表情瞬间凝固,他慌忙帮忙顺气:“你怎么了?不是,是我错了,你别乱喘,先顺口气!” 郁年咳得眼冒金星,苍白的脸颊上都染上病态的潮红,赶紧顺着林振宏的力道试图平复,好一会,撕心裂肺的咳嗽才渐渐止住。他脱力地靠在墙壁上,额头满是冷汗。 这个身体实在太差,才演了这么一会就耗尽了全部力气。 林振宏还杵在一旁,见人终于回了魂,也不敢再刺激他了。 “哥哥。” 烦躁的思绪一顿,他有些难以置信地转过头,“……你叫我什么?” “哥哥,我渴了,我想喝水。” 林振宏彻底愣住,弟弟何时这样叫过他?可能很久很久之前有过,但现在…… 郁年苍白的指尖轻轻揪住他的衣角,眼睛里已经没了刚才的疯狂。刚才咳那一会,脸还红红的,此时专注地望着他,仿佛正在看着全世界一样。 “哥哥,我真的好渴,喉咙很不舒服,”郁年声音软软的,带着几分委屈,“我想喝热的,不行吗?” “你……我……” 疯了!林振宏觉得脑子简直要变成一坨浆糊。 “行行行!我去买,你别撒娇!” 他手忙脚乱地掰开弟弟的手指,转身就奔向了对面的自动售货机,几乎是落荒而逃。 直到人彻底离开,郁年脸上那副矫揉造作的模样才褪去,他起身迅速离开了休息区,汇入人群之中。 第4章 失聪的画家4 苦肉计 【不过这小说谁写的,怎么会把程凌给写进去?】 【不知道哇,系统无权获取创世神的信息。不过年年会被推送这个任务,也是因为你的灵魂和林郁年契合度极高,说是一个人都不为过呢。】 郁年若有所思:【那林郁年也是我的灵魂投影?】 系统晃着兔耳点点头:【很有可能的!说不定作者就是年年身边的哪个人。】 郁年撇撇嘴:【我身边的人才不会把我写成个反派。】 他一瘸一拐地绕过人群,来到通道的尽头,应急通道的防火门虚掩着。 系统提醒道:【年年,这里面应该很合适,目前没有检测到有人在。】 郁年深吸一口气,用力地推开门,声控灯随着刺耳的摩擦声短暂亮起,很快又熄灭,只剩下安全出口标志在黑暗中泛着绿光。 走了这么大段路,右腿实在是疼的厉害,他靠在冰冷的墙面上稍作休息,目光看向通道旁的金属消防箱,薄铁皮外壳边缘十分锋利,四角也很尖锐。 抬起手臂,白皙的肌肤下淡青色血管若隐若现,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掉。 郁年向来最怕疼,生前哪怕只是一点头疼,都能让他彻夜难眠,为此没少被医生批评过度依赖止疼药。 可现在,他要为了这所谓的任务来主动伤害自己,真是荒唐。只能说还好身体不是他自己的。 【系统……我真的好怕疼。】郁年在意识海里化为一个Q版小人,眼泪汪汪,【我下不去手呜呜,林振宏是不是马上就要来了?】 【但是,可以买……】 郁年抽抽嗒嗒,【(???︿???)任务会不会失败呀……失败了我们都要受惩罚,灵魂会好痛好痛的,统……】。 【商城里有……】 【统!宝!你最好了!】小小的郁年一把抱住虚拟兔子蹭来蹭去,【(???????)你肯定不忍心看我疼哭的对不对?】 【……】 【哇哇!你不要也用颜文字卖萌啊!(@?@;)】系统被他一通撒娇搞得眼睛转圈圈。 【实在没办法,实在没办法啦!判定当前属于特殊情况,为了任务成功进行,赠送‘十分钟痛觉免疫体验卡’一张……年年,只有十分钟!】 郁年高举双手:【好耶!谢谢你统宝!】只剩下系统在意识海里哭唧唧地数自己的小金库。 既然系统都大放血了,还犹豫什么! 看着闪着寒光的尖锐边角,郁年有些不合时宜地想到:也许今天之后,本市的消防箱就会被要求裹上防撞条了。 “砰!”声控灯短暂亮起。 他干脆利落地抬起手臂狠狠撞上尖角,一种麻麻的感觉在手臂上蔓延,衣袖被划破,红色的液体从布料之中迅速渗出。 【呜哇!够、够了吧年年!】系统吓得用圆手死死捂住眼睛。 郁年仔细看了一下伤口的状态:【应该够了,统,林振宏现到哪了?】 【正往这边找呢,大概还要两三分钟。】 他看了眼紧闭的消防门,想了想,上前去将门推开一丝缝隙。 【这样应该不会错过。】 做完这一切,他开始觉得有些头晕,脱力地靠在消防箱上,金属冰凉的温度透过衬衫传来,不禁打了个寒颤。 温热的液体滑过,带来粘稠的触感,顺着指尖,最终“啪嗒“一声砸在地上。 【年年,你准备好,林振宏马上来了。】 【好。】 郁年艰难地直起身体,失血让他心跳加速,视野边缘开始泛黑。 听着身后的防火门被推开的声音,他甩了甩昏沉的脑袋,再次对着消防箱举起了手臂—— “你他妈在干什么!” 林振宏推开门,声控灯应声亮起。他看见的第一眼,就是弟弟举着血肉模糊的手臂站在金属消防箱前。 少年原本就白皙的脸此刻更是血色尽失,在惨白的灯光下几近透明,破碎的衣袖被血浸透,黏在皮开肉绽的伤口上。刺目的红色还在不断顺着单薄的身躯滑落,染红半边身体。 而身体的主人却像感觉不到疼一样,面无表情,望过来的眼神里只剩下一片死寂和冰冷。看见他的到来,也只是微微一顿,继续要将手臂砸下去。 心脏几乎骤停。 “你疯了?!为什么要这样做!” 林振宏的声音都变了调,一个箭步冲上前死死抱住少年,怀里冰冷的体温和微弱的挣扎让他又急又气,“停下!别做这种傻逼事!” “放开,不要你管!” 挣扎间,那些黏腻滚烫的液体沾在了林振宏的身上,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你……你就这么受打击?就为了一个男人?”林振宏恨铁不成钢,“妈的,死恋爱脑!” “都说了别管我!!” 郁年疯了一样挣扎,因为双手被禁锢,他竟然直接用头去撞一旁的墙壁,“和你有什么关系!” “咚“的一声闷响,林振宏甚至吓得松了手。看着弟弟那副要彻底毁灭自己的疯癫模样,他气血上涌,抬起了手,“你给我——” “清醒一点!”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猛地扇在了郁年的脸上。 他被打得偏过头去,柔软的黑发凌乱地遮住眼睛,几缕发丝被冷汗沁湿,粘在瞬间泛红的脸颊上。 像是被这一巴掌打蒙了,整个人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林振宏自己也愣住了,看着弟弟脸上刺目的痕迹,语无伦次:“我……我不是……是你非要一直挣扎……” 这一巴掌彻底把郁年打入了戏。 短暂的沉默后,他猛地推开呆住的林振宏,泪水决堤,捂着脸踉跄冲出楼梯间,向着人多的展厅跑去。 “呜……谁来……哥哥打我……” 哭声混杂着模糊不清的呓语,声音不大,但手臂上的伤痕太过骇人,很快就在人来人往的展厅里引起了骚动。 有几位胆小的游客尖叫出声。 “天啊!” “怎么回事?!有恐怖分子吗?!” “他流了好多血!快叫救护车!” “有人受伤了!保安呢!” 四周的哄闹声郁年已经听不太真切,心跳巨大的轰鸣声掩盖了它们,他头晕目眩,只能凭借系统急切的指挥,跌跌撞撞往前走着。 程严林刚踏入展厅,就被哄闹的人群挡住了去路,他拦住一位神色慌张的女士:“不好意思,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好像有人受伤了,流了好多血,我也不是很清楚……” 程严林和林宁对视了一眼,迅速拨开人群,看到了混乱的中心。 一个单薄瘦弱的少年跪坐在地板上,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衣,左边的袖子此时已经被红色浸透。 四周围了一圈人,另一个成年男子正在人群中央和他拉扯着。 程严林定睛一看,这两位主角他竟然都认识。他快步向前,一把抓住了男人的手:“林振宏?!你这是在干什么!” 话音未落,跪坐在地上的少年突然抬起头。睁大了迷蒙的泪眼,认出他的瞬间,瞳孔一下子亮了起来。 下一秒,程严林就看到少年几乎是用尽全力地扑进了他怀里,全心全意地依靠着他。 “救救我……” 少年仰着头,凌乱的发丝下,那张漂亮的脸庞红肿不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一双桃花眼里满是水雾。 那一瞬间,程严林的心脏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令人无法喘息的细密的疼痛占据了全部思考,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环抱住那个瘦弱的身躯。 太瘦了。 手臂触及的腰肢过于纤细,仿佛一用力就会被折断,单薄的胸膛紧贴着他,带来柔软的触感。 “没事了……”他听见自己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手掌本能地轻抚少年颤抖的脊背,“我在这里。” 林宁快步上前检查伤势,瓷器般脆弱的小臂上,一道极长的伤口撕裂了皮肤,血还在不断涌出。 这得多疼……心疼与愤怒翻涌而上,他转头看向脸色惨白的林振宏:“林振宏,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我!是他自己——” “是他!他打我……” 少年急切地打断了林振宏苍白的辩驳,说完又害怕地往男人怀里缩,看起来可怜极了。 程严林瞬间沉下了脸色:“林振宏,别忘了你的身份,在这种场合对自己的弟弟动手,你想过后果吗!” 就在此时,那十分钟的痛觉免疫效果消失。 所有被压抑住的剧痛一股脑涌上来,瞬间席卷了郁年的全身。 “呃啊……!” 他痛呼出声,眼前闪烁着密集的雪花噪点,手臂传来的剧痛几乎吞噬了所有意识,整个人一下子软倒在了程严林的怀里。 这突然加重的痛苦模样,让程严林的脸色骤变:“林振宏,你该想想回去怎么和你父亲解释了。” 他脱下外套裹住了少年发抖的身体,将人打横抱起:“林宁,去开车。” “好!” 三人匆忙离开,只留下林振宏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 周围窃窃私语声不断,探究的目光如芒在背,他却仿佛什么都感觉不到。低头着自己的手,上面还残留着弟弟瘦小身躯里流出的鲜血。 那些粘稠的液体已经冷却,带来一阵令人不适的粘腻。刚才,这里还有滚烫温度,有柔软躯体的触感…… 他脑子一片空白,只余下一种会彻底失去什么的恐慌。 第5章 失聪的画家5 依恋 意识在剧烈的疼痛中不断下坠,起初郁年还勉强记得要维持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来博取两位主角的同情。但很快,身体真实的痛苦让他无力继续伪装。 前往医院的途中,他蜷缩在不知道是谁的怀里开始发起了高烧。 程严林将他小心地圈在怀里,用领带做了简单的止血措施。驾驶座上的林宁频频看向后视镜,眼里满是担忧。 “专心开车,我看着的。” “是,老板……”林宁勉强收回目光,沉默几秒又忍不住开口:“可是振宏他怎么会……” “未必是他做的。” “什么?!”林宁诧异地睁大眼睛,“您的意思是......” 程严林没有继续接话,只是垂眸看着怀中人苍白的脸。这个少年和他过去认知里的“林郁年”不太一样。 他记忆里的那个人,阴郁、固执,阴冷又粘腻的目光一刻不停地追随着他,让人生理上就觉得很不舒服。 在被林家禁足前,林郁年总有各种办法出现在他的身边,公司楼下、常去的餐厅,甚至混进私人聚会里。 明明身体孱弱,程严林脚步快一些他就跟不上,也不知哪来的精力,能这样锲而不舍地骚扰他好几年。 打不得骂不得,说两句就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来获取旁人的同情,为此程严林没少受到周围人异样的眼光。那段时间对他来说,简直是一场噩梦。 可此刻蜷缩在他怀里的这个人…… 轻得几乎没什么分量,小小一团,像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和以前拙劣的表演不同,此刻的眼泪是真的,痛苦是真的,连无意识靠近他寻求温暖的模样都是真的。 脆弱的样子看得人心头发紧。 而且…… 程严林有些晃神,林郁年以前是长这个样子吗?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对方,现在回想起来,记忆中的少年总是悄无声息地从某个阴暗角落出现,像朵雨后突然冒出来的小蘑菇。 ——少年曾经的形象突然变成了蘑菇人。 “……”程严林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以前光顾着躲他,根本没仔细瞧过他的样子。 但至少他一直很聪明,不像会被林振宏那种没脑子的家伙逼到这种地步。 程严林的目光再次扫过少年手臂的伤痕,心里一沉。 ------------------------ ——睁开眼,是陌生的天花板。 郁年恍惚地盯着白炽灯,第一反应,啊,终于用上这句经典开场白了。 抬手想遮住过于晃眼的灯光,却发现双臂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束缚着。 “……?” 心里泛起一丝疑惑,但是脑子还晕乎乎的,他试着挣了挣,很快放弃,实在没什么力气。 环顾四周,这似乎不是一间普通的病房。 房间不大却十分空荡,陈设异常简单。墙壁覆盖着浅绿色的柔软缓冲垫,地上也是厚实的地毯。 吃力地转动着脑袋,视线扫到角落时突然顿住。 阴影里静坐着一个男人,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面容冷峻,此刻目光冰冷地审视着他。 是这具身体的父亲,林行龙。 郁年呼吸一窒,本能地紧张起来。他现在听不见声音,只能看到父亲的嘴唇张合,似乎在说着什么。 林行龙身旁的一名手下立刻上前,小心地为郁年戴上助听器。 声音在脑海里重新响起。 “你的目的达成了。”林行龙开门见山,“现在半个N市都在传,‘林家长子手段狠辣,在公开场合虐待残疾的幼弟’……我们林家,很久没收到这么多问候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冰冷犹如实质,牢牢锁住了自己这个小儿子,“费这么大力气,你到底想要什么?” 郁年深呼吸,强迫自己对上那双眼睛:“……去程严林的身边。我要和他在一起。” 病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许久,林行龙才缓缓站起身,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小儿子,高大健硕的身躯投下一大片阴影:“既然得逞了,以后就安分点。” 他转身吩咐手下:“解开。” “是。” “你最好不要被程家退回来,”脚步声在门口顿了顿:“林家不需要真正的疯子。” 说罢,便带着手下离开了病房,没再多看郁年一眼。 厚重的门再次关闭,郁年才发觉后背全是冷汗,想着刚才林行龙的模样,显然自己干的蠢事都已经被看穿了。 就是没想到这么简单就放过了他,是因为终于可以扔掉这个麻烦了吗? 他思绪纷乱,精神和身体的疲惫一齐涌上,很快又昏睡了过去。 ----------- 再次醒来时,郁年发现自己被转移到了一间宽敞的单人病房,秋日的阳光透过巨大的窗户斜斜洒落在床上,明亮又温暖。 床边坐着的是一个五官秀气的温和青年,正支着下巴打盹。感受到床上人细微的动静,他立刻惊醒。 “郁年,你醒了?“林宁见人恢复意识,连忙凑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起身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床头,语气轻柔:“你睡了挺久,点滴刚刚打完。” 少年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就动作迟缓地别过了头,只是盯着窗外的流云,对那些关切的话置若罔闻。 宽大的病号服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透过散落的发丝,能看到纤细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脆弱极了,林宁看得有些出神。 他对小堂弟不熟,只知道他自幼多病,身世坎坷,性格也很孤僻……可没想到亲眼所见时,他看起来如此脆弱、美丽,甚至让人不敢触碰。 在那样令人窒息的林家,这孩子究竟是如何长大的?往后该怎么办?老板能照顾好他吗? 门外传来了声音,林宁从纷乱的思绪中抽身,替他掖了掖被角,轻手轻脚带上门离开。 程严林站在门外打电话。 “……好,不麻烦,这毕竟是我的提议。好……嗯……” 怎么样?林宁用口型问道。 程严林点了点头,又客套了几句才挂断,“那边同意了,看样子是想赶紧息事宁人……他醒了?” “刚醒,不过和他说话没什么反应……”林宁突然卡住,“哎呀……我忘了他听不见,我说怎么不理我。” 两人推开门,再次走进病房。 仿佛按下了某个开关,原本死气沉沉的少年在见到程严林的一瞬间,眼睛就忽地亮了起来。 他挣扎着坐起了身,目光死死粘在了男人身上,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声音因为亢奋而发颤:“程……程先生,您来了!” 他用力朝程严林的方向探出身子,整个人的重量都撑在围栏上,左手臂还缠着厚厚的绷带,却像完全感觉不到痛。 然后手臂一软—— “小心!” 程严林几乎心脏骤停,快步上前接住了险些栽下床的少年。 “程鲜……先生……您还……还记得喔mua?” 少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咬字有些含糊,看向程严林的目光却格外专注。 他扬起嘴角,尽力想露出一个笑容,手指却攥紧了对方的衣角,眉梢无意识耷拉着,透出几分可怜来。 像是怕被推开。 程严林心里一软,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孩子这么可爱,他抬起手揉了揉毛茸茸的小脑袋,触感柔软。 “先戴助听器。” 接过林宁递过来的体外机,他动作轻柔地帮郁年戴在耳后。 他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种设备,才发现那枚用于磁吸的小小圆片,竟然是直接嵌在少年耳后皮肤里的。 需要植入式设备......他的听力损伤到底有多严重? 郁年乖顺地坐着,任由程严林为自己带上机器,声音重新传入脑海后,他轻声笑了起来:“程先生,谢谢您!” “我这次来……” “你知道吗!程先生,我今天真的很开心!”郁年骤然拔高音量,打断了他的话。 “我……” “您今天忙吗?今天的天气看起来真好,你知道吗我看见您就、就特别特别开心……” 又再次打断。 “外面天气好好,太阳好温暖,您过来会堵车吗?” “你会晒太阳吗,我会晒——这里好宽敞,我……我那个阁楼,阁楼也能晒太阳!” “但是看不了这么远,这里的窗大一些,外面也很,很……这里的床好软,比我家的软——外面风景也好喜欢……” “……” 他颠三倒四地说着,内容混乱又缺乏逻辑,额角甚至渗出了冷汗。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死死盯着程严林,仿佛在害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 林宁站在一旁感到十分诧异,方才还死气沉沉的少年,此刻却像是突然活了过来——虽然那鲜活中仍透着几分病态,就因为……看到了老板? 他和程严林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担忧。 程严林没有再试图接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少年的喋喋不休,神色越发凝重。 郁年也顾不上对方是何反应,只知道程严林再不走他就要说不出话了。 【系……系统,他怎么还在,还瞪我!】 【我不知道哇!(゜ロ゜;)按剧情他早该不耐烦地摔门而去了,这样你才能有机会用水杯砸林宁……】 郁年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又开始重复那些废话。 【我说不下去了……直接动手行不行?】 【可以试试!】 就在他准备去够水杯时,程严林忽然抬起手,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轻轻覆上了他不断开合的干裂嘴唇。 “好了,安静一会。” 脸上传来温热干燥的触感,让郁年伸向杯子的手悬在半空,所有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程严林看着他茫然无措的样子,心底里泛起一阵酸涩,甚至有些唾弃先前的那自己。 怎么能用那样恶意去揣度他?他明显是病了啊,才会做出那些可怕的行为。 见人终于安静了下来,他缓缓收回了手:“你的父亲同意你离开林家。” 少年的眼睛顿时睁得更大了些。 “但必须严格处于我的监护之下。”程严林声音沉了沉,“哪怕是离开林家,你也不会拥有太多自由,甚至可能比现在更受约束。你确定吗?” “我确定——!” 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少年冰凉的手指死死攥住程严林的手腕,声音因激动而发颤:“先生,我非常愿意!” 那个样子,仿佛根本不在意什么自由,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就心满意足了。 程严林看着他那副急切又期待的神情,喉结滚动,最后只能化为一声叹息。 程严林晚上做噩梦(冷汗):蘑……蘑菇人……蘑菇人在追我……(蹬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失聪的画家5 依恋 第6章 失聪的画家6 偏移 郁年下手很有分寸,手臂上的伤看着吓人,其实并不算严重。简单躺了一天后就顺利出院了。 他雀跃地钻进副驾驶,奈何左手被包的像个粽子,试了几次都没扣上安全带,最后还是程严林探过身来帮的忙。 林宁要去忙画展的事情,就在此同他们道了别。 车辆启程,郁年望着后视镜里逐渐缩小的林宁,心里有些忐忑。 他叫出了系统:【系统,我们的剧情是不是不太对。】 系统:【(⊙.⊙)好像是哦!按照剧情,你该用水杯砸伤林宁,程严林不放心你和林宁同住,才会主动请缨把你带回家的……】 【……可结果是一样的啊?】郁年小声争辩,【我还是顺利跟着他回家了,不是说关键节点对了就有基础分……没问题吧?】 他越想越没底,指尖无意识地抵在唇齿之间,微微用力—— “别咬手指。” 低沉的声音吓了他一跳,慌忙抽出手指,指尖上还沾着一点湿漉漉的水痕:“对、对不起程先生!” 少年懂事极了,被提醒后就乖乖地把双手放在膝上,坐得端端正正。程严林余光瞥见少年指尖上那些深深浅浅的小伤口,是反复啃咬的痕迹。 成年人出现这种行为,一般是由于焦虑、压力,或者其他心理问题……方向盘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一路上少年就这样安静地坐着。 车子驶入市中心一处高档小区的地下停车场。郁年跟着程严林走进专属电梯,直达顶层。 电梯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装修简约的大平层。巨大的落地窗视野极佳,外面是繁华的城市景观。 放在郁年原本的世界,这里大概和汤X一品差不多,是整个N市最寸土寸金的地方。 一位和蔼的家政阿姨正站在玄关迎接他们。 郁年站立在门口,脸上的兴奋一点点褪去,浮现出显而易见的迷茫。他顾不得程严林还在身边,在脑子里疯狂敲着系统:【统!!!我怎么被带到他常住的家里来了!】 原剧情里,他是被带到了市郊的一栋别墅,由几个身强力壮的保镖和佣人看管,像看守犯人一样。 将他扔在那后,程严林就不再管他,跑去找林宁卿卿我我去了。 正因被独自囚禁在那座冰冷建筑里,原主才会因极度孤独和不安发疯:辱骂佣人、爬上窗台以跳楼相威胁、自/残、绝食……等等。 闹出一大堆烂摊子,就等着保镖报告给程严林,迫使他不得不一次次放下工作亲自赶来。 可现在—— 眼前的这里是程严林的最常居住的家,没有冷冰冰的保镖,只有一位慈祥的保姆阿姨。 系统不知道为何没了回应,郁年有些焦急,又忍不住抬起手,勉强控制着不往嘴里放,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郁年?你为什么不进去?” “啊……啊?” 【系统!!】 在旁人看来,少年就是突然僵在了门口。他睁着一双迷茫的桃花眼,目光涣散,没什么焦点,哪怕叫他,回应也十分迟缓。 他盯着客厅暖黄的灯光,苍□□致的脸上写满困惑和不安,像是误入了陌生野兽领地的小动物。 程严林看着他不知所措的模样,忽然想起了那些传闻——他因为精神问题被长期禁足,极少被允许离开林家。 没有朋友,无人陪伴,像朵小蘑菇,永远只待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 或许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别人的家。 程严林心头一软,正想开口安抚,就见他突然回了神,眼睛恢复了神彩,刚才那阵呆愣的模样仿佛只是错觉。 他被新环境吸引了注意力,小心翼翼地脱掉鞋子,赤脚踏入屋内。 “先生,您的家真好看!”他兴奋地东瞅瞅西看看,这里碰碰那里摸摸, 最终被客厅的懒人沙发吸引,一瘸一拐地扑了进去,整个人都陷入柔软的包围之中。 沙发很大,衬得他愈发纤瘦。少年满足地蜷成一团:“啊——这里好舒服!” 像一只找到舒适小窝的猫咪,乖巧可爱的模样看得人心尖发颤。 程严林笑了笑,心里残存的那点不安消失殆尽。他走过去揉了揉少年毛茸茸的脑袋,“我去书房处理工作。有事找张姨。” “好。” 郁年乖乖点头,目送着男人脱掉外套,转身进入书房。 确认门关闭后,他再次缩进沙发,焦急地在脑中呼唤:【系统,你掉线了吗?】 【我来了年年(;?□`)??】系统气喘吁吁,【刚刚去查了角色OOC值和剧情偏移值数据!】 【多少?】 【那个……】系统的声音里带着困惑,【ooc值8%,处于安全范围内,但是剧情偏移值是0%耶……】 【0%?】郁年也懵了,【怎么可能,我现在待的地方都变了。】 系统分析了一下:【我没见过0%,是不是检测模块出现了bug?你等我启动自检程序核查一下。】 脑内的小兔子噗通一声坐下,头上顶了一个【检测中】的进度条。 郁年蜷在沙发里,趁机梳理一下之后的剧情: 接下来的一个月他得不停地闹事,今天绝食明天爬窗,还得见缝插针暗算来探病的林宁、给两人制造误会——直到程严林彻底厌烦,把他打包扔回林家。 这段戏份尤其重要,没有这一个月,林郁年不会死心,更不会在回到林家后彻底黑化,作出更极端的事情来推动主角攻受的感情。 可是现在……程严林就在不远处的书房里。 听他刚才跟张姨交代的,似乎还打算长期居家工作。这种情况下,他要怎么闹事来逼对方出现?人家本来就在啊! 系统在此时自检完成:【自检完毕!没有问题,但是0%的偏移值一定不正常,年年我得发个异常报告,收到回复大概要三到五天时间!】 【这么久?】 【毕竟要跨越维度和世界,年年,这期间我们可以先多多捣乱,试试能不能推进主线。】 【好。】郁年应下,意识海里的小兔子立刻蹦跳着去给主系统发消息。 只留下他独自陷在沙发里,盯着天花板发呆。 不止是剧情,程严林的人设也不太对。原剧情里他只会对林宁温柔,对其他人——尤其是对原主,傲慢刻薄、冷酷无情,把人带回家又不管,就一个低情商的死渣男。 现在倒好,温柔过了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程凌灵魂的影响,虽然在这种小世界能看到熟悉的人很开心……但这怎么做任务嘛。 一个月…… 原剧情里他只有这一个月时间勉强算自由,既然自由的时间如此短暂,那他是不是可以换种思路作死? 比如说,正因珍惜这段来之不易的自由,才会患得患失,害怕分别。哪怕程严林近在咫尺,也要死皮赖脸地黏着,不分场合地纠缠…… 听起来就很烦,他可是日理万机的大总裁,肯定受不了工作时被人不停打扰。 更别说他那些工作可都是集团机密…… 郁年觉得这样可行! 他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弹起来,想要立刻去书房实践自己的捣乱计划。 然而,他完全高估了这具病弱身体的承受能力。起身的一瞬间,强烈的眩晕和耳鸣如潮水般袭来,视野忽地一黑。 “呃……” 天旋地转,意识消失了一瞬,膝盖不受控制地发软,整个人重重跪倒在地,发出“咚”的一声。 “哎呀,小少爷!”一旁的张姨急忙跑过来扶住他。 几乎是同时,书房的门也被猛地推开。 “郁年?!” 程严林快步走出书房,正看见少年惨白着脸跌坐在地。他一手捂着眩晕的头,一手软软地撑着地面,肩膀被张姨半搂着才没彻底瘫软下去。 程严林眉头紧锁,从张姨手里接过了颤抖着的身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郁年眼冒金星,右腿和左臂也传来刺痛,一时间都说不出话,只能勉强抬起头望着男人,湿漉漉的睫毛挂着水汽,微张着唇轻轻喘息着。 程严林迅速检查了一番,绷带完好,因为是摔在了地毯上,膝盖也没受伤,看来只是起猛了头晕。 他无奈地叹气,“就这么一小会,你就能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呜……对不起……” 见男人似乎要起身,郁年也顾不得还昏沉着的脑袋,慌忙揪住他的衣角,“程先生,不要走!” 从这个角度望去,少年的模样尤为可怜。 他强迫自己仰着头,露出纤细脆弱的脖颈,小小的喉结随着主人不安的吞咽轻轻滚动。微微敞开的领口之下,锁骨清晰可见,再往下是泛着淡粉的...... 程严林有些不自然地别开了脸。他低叹一声,弯下腰,一手绕过少年的膝弯,另一只手托住臀腿,稍一用力,就轻松地将人端抱起来。 突然的失重感让郁年下意识惊呼,条件反射地搂住了男人的脖子,面上浮起一层薄红。 “程……程先生……” 程严林抱着他回到书房,小心地放在休息用的单人沙发上。 又拿来毛毯和平板:“老实待着别乱动,你无聊就看这个。”说的话着命令的意味,但是语气却很温和。 说完便回到书桌后,继续刚才中断的视频会议。 郁年整个人都懵了,僵在沙发里。 鼻尖还萦绕着那股冷冽的木质香。而且刚才对方托着自己时,手臂触碰了…… 滚烫的热度一下子冲到头顶,连耳尖和脖颈都染上了漂亮的粉红色,整个人都要冒烟了。 他并拢双腿,手指攥紧了毛毯——居然被人用那种抱小孩的姿势端进来了?! 心跳快得不像话。 年年(吸鼻子):是经典款雪松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失聪的画家6 偏移 第7章 失聪的画家7 购物 圆圆的桃花眼从平板的上方悄悄探出,暗中观察着程严林。 这个男人显然正在处理重要的工作。他戴着耳机,神情凝重,时而捏捏眉头,时而低语两句,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眼前正是捣乱的大好机会! 郁年装模做样地划拉了几下平板,就把它丢到一旁,赤脚踩在地毯上,悄无声息地挪到程严林身边。 “怎么了?”程严林随口问道。 郁年拽了拽男人的袖口,扭捏作态:“程先生,我好无聊……你在看什么?我也想看!”一边说着,一边还往程凌的书桌后面钻。 “等等郁年,我在开——” 阻拦的话还没说完,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就怼到了笔记本摄像头前,一张笑嘻嘻的大脸定格在视频会议的屏幕正中央。 屏幕上还有几十个大小不一,或毛茸茸、或光秃秃的脑袋,此时全都齐刷刷地瞪大眼睛,一脸八卦地看着总裁身旁钻出来的漂亮少年。 郁年:…… 又缓缓退了出去。 啊啊啊!我我我我……我竟然在那么多人面前做出这个傻样子!!! 郁年蹲在书桌底下无声尖叫, 发丝之中露出的耳朵尖红得能滴水,连后颈都染上一层薄粉。 程严林看着桌底下小小的一团,无奈叹了口气,对着屏幕一众表情精彩的下属们简单做了总结后,果断结束会议。 他弯下腰,将鸵鸟一样的小鼓包从地上拉起来抻直:“别一直蹲着,等会又头晕了。” “嗯……”少年揉着衣角,脸比耳朵还红。他偷偷看了眼对方,虽然很丢人,但是他一来工作就结束了,也算捣乱成功吧…… 程严林领着他回到客厅,简单吩咐张姨:“给他拿点点心。” 刚结束最紧急的会议,现在总算有了些空闲。他把早上从林家送来的几个纸箱到客厅,这些都是郁年还没来得及整理的行李。 “过来。”看着少年吃完蜂蜜蛋糕,他招手道,“一起收拾。” 纸箱被挨个打开,里面的东西少得可怜:几件日常衣物、一套颜料和旧画具、一个装满各式药品的药箱、一些基本的洗漱用具…… 除此之外,几乎就没别的了,这就是他在林家那么些年能带走的全部家当。 程严林看着忙前忙后的少年,胸口发闷。 郁年倒是对此没什么感想,东西少还好收拾。他吭哧吭哧地把那些物品从纸箱子里倒出来,一个老古董般的物件从杂物堆中滚落。 程严林弯腰捡起来,是一部非常古老的按键手机,大概只能打电话发短信。 “这个是你的手机?怎么用这么旧的?” “对呀。”郁年接过手机,指尖摩挲着字母都磨损掉的按键,“能给你发短信就行啦!其他也不需要。” 程严林一愣,“什么短信?” 郁年点开短信页面,上面满满的都单方面对话,从未收到过回复。那个号码程严林记得,以前嫌林郁年发的消息太烦,早就不用了。 他有些不是滋味,这么长时间来,竟然一直在辜负这样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孩子…… 程严林眼睛发酸,一点一点往上翻看着,可很快,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这里面有些记录了主人的日常,有些是过于直白的示爱,更多的是完全看不懂意思的胡言乱语……数量极度庞大,翻了半天都还只是这两天发的。 程严林打了个哆嗦,当年被短信日夜轰炸的记忆再度浮现。 他一把将手机扣到地板上:“这个就不要了,换个新的,给你我现在的号码。” “好呀!”郁年眼睛一亮。为了维持人设,他每天都得发一堆信息,想不出内容也要绞尽脑汁凑字数,打字打得手疼。 解脱!还能有新手机,可以刷短视频啦! 他心情很好地把行李一件件整理出来,再分门别类地塞进程严林家的各个角落。 画架放在书房二号,洗漱用品统统塞进主卫……抱起那几件单薄的衣物时,他扭头:“程先生,我睡哪儿呀?” “客房。”程严林起身带路,郁年抱着衣服,吧嗒吧嗒地跟着他来到走廊尽头。 这间房紧挨着主卧,是整套大平层里仅次于主人房的卧室,空间宽敞,整面落地窗将城市繁华的景色尽收眼底。只是装修得像个豪华酒店样板间,除了超大尺寸的床、衣帽间、书柜和梳妆台外,空无一物。 非常崭新,看起来还没人在这间房里住过。 郁年把衣服都挂进衣帽间里,玻璃柜门关上。偌大的空间里只稀稀拉拉挂着几件样式简单的白体恤和黑裤子,看起来十分寒酸。 程严林盯着空荡荡的衣帽间,眉头皱紧。林家好歹也是个家底颇丰的大家族,怎么连两套像样的衣服都不舍得给孩子买。 “郁年。”他叫住少年,“待会出门给你买些衣服。” “啊?我的衣服够穿呀。” “你打算穿这些单衣过冬?” 郁年歪歪头,满脸困惑:“家里不是恒温恒湿吗?要厚衣服做什么。” “外面很冷。” “可是我又不需要出门。” 理所当然的语气程严林瞬间愣住。 他这才意识到,郁年一直以来过的是什么日子,一直被家族囚禁,那些四季更迭、风霜雨露,都只是窗户外自动变换的风景画。 连一件冬天能穿着出门的厚外套都没有。 “之后会有人来替你量尺寸定做。”程严林的声音低沉,“但现在要去买些能立刻穿的。” 他带着人回到客厅,翻出了一件驼色的厚实羊绒毛衣出来套在了少年身上。 郁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带着淡淡雪松味的柔软毛衣包裹住了。只是这件衣服实在太大,下摆垂到大腿,袖口完全盖住手指,幸好是高领窄领口设计,不至于会从肩膀滑落。 他的下巴和嘴都被领子遮住,只能眨巴着大眼睛望着程严林。 程严林扶额:“……先将就穿着吧。” 然而车刚停到商场门口,深秋的大风就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 程严林这件毛衣太过宽大,郁年一下车,寒风就嗖嗖地从袖口、下摆往里灌,再从领口钻出,瞬间把毛衣吹得鼓胀起来。 “哎呀!”少年被自下而上的风吹得睁不开眼,整个人都鼓成一个圆柱筒形,像饮品店门口圆滚滚毛茸茸的充气吉祥物。 程严林:…… 他赶紧上前,一把将晕头转向的人捞进怀里,掀开自己的大衣裹紧。 两人就这样贴在一起,像大企鹅护着小企鹅一样踏着小碎步快速挪进商场。 虽然这个时节商场还没供暖,但至少没了寒风。郁年甩着长长的袖子,亦步亦趋地跟在程严林身后走着。 这里是附近最高端的商场,清一色的奢侈品牌。郁年好奇地看着那些logo,发现很多品牌名都和主世界相似,但是有一两个字母不一样。 例如LU、Chamel、Hormes……看起来像什么山寨大杂烩。 “诶尔U……香妹儿……福尔摩斯……噗……”郁年念叨着,看到那个Dio,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么开心?”程严林低头,难得见到郁年这副模样。 “嗯!和程先生一起,做什么都好开心!”少年眉眼弯弯,琥珀般的眸子亮晶晶地望过来,看人深情又专注,仿佛眼前是他的全世界。 “……别对谁都这么说话。”程严林有些遭不住。 “嗯?” 程严林带人拐进了其中一个奢侈服装店,对导购言简意赅:“适合他的尺寸和风格,当季新款都来几套。”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郁年就成了个精致的换装娃娃,店长亲自带着三位导购围着他转。 程严林虽不常给人买衣服,但是作为艺术的爱好者,审美还是非常在线。他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看着导购们把晃悠悠的少年翻来覆去试穿各种衣裳,时不时给出独到的见解。 “这件羊绒衫不错,要了。” “大衣剪裁很好——太重了?那算了。” “不过还是得留件大衣,刚才那件驼色的……” 郁年只来得及发出“舒服”或“不舒服”之类的的简短评价,被动地套上一件又一件新衣,由程严林点头或者摇头,再由导购记下。 晕头转向间,郁年终于见识到原著里那说一不二的霸总气场。 最后,他看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自己,感觉陌生又新奇。 纯白色的高领羊绒毛衣衬得他温和秀气,外搭一件宽松的驼色外套,下身是墨绿格纹长裤搭配马丁靴,又有几分文艺的学生气。 干净,文雅,像艺术学院里的新生。 原主没穿过这么好看的,他自己也是,等终于到了能穿这些的年纪,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这套很好,就穿着吧。”程严林满意点头,让店员把选中的衣物全部打包,掏出霸总标配黑卡利落结账。 这些战利品会被直接送到程家,霸总当然不用自己拎购物袋。 郁年长舒一口气,总算结束“奇迹年年”。程严林见他有些疲惫,便带他来到顶层的咖啡厅。 “垫垫肚子,别吃太饱,晚上张姨准备了晚餐的。” 郁年趴在橱窗上,眼睛发亮:“程先生!我想吃这个豪华牛奶草莓摩天轮冰淇淋圣代,可以吗?” 程严林看向柜子,那个用于展示的巨大圣代模型比他头还大,吃下去怕不是肚子都会被冻上,残忍拒绝。 最后郁年只能委委屈屈地点了份蜂蜜松饼配巧克力拿铁,坐在桌前小口啃起来。 程严林则点了份黑咖啡,看着面前人努力啃松饼的样子,脸颊鼓鼓的,像只小松鼠。 他们慢慢吃着,隔壁的客人离开,又有人坐下,是两个衣着光鲜的年轻人。 “笑死,程家吃瘪我爸脸都笑歪了,后面的拍卖也不知道还搞不搞。”其中一人大声嚷嚷。 “谁能想到会有神经病当场自残?听说现场血流的到处都是。” “好像还是林家那个,你知道吧,知名程总梦男……” “知道!据说是专门割腕就为了能让程总看他一眼,啧啧,好歹长得很好看,程总太无情,人家都这样求着……” 这些话太过刺耳,程严林脸色顿时黑了下去,他起身走到那桌跟前,居高临下面色不善地看着他们。 “啊?你谁——卧槽!程……” “打、打扰了!” 方才高谈阔论的两人瞬间面如土色,也不管还没上的咖啡,一溜烟地落荒而逃。 程严林皱眉转身,郁年正含着勺子,好奇地看着这边:“程先生怎么了嘛?” “……你没听见?” 他歪了歪脑袋:“是说我精神病的事吗?” 这话太过直白,也太过平静,仿佛那些恶言恶语说的是与他毫无关系的别人。 “……别听他们胡说。” “我又不是精神病,在意那些干嘛。” 他神情自若,刚才的小插曲丝毫没影响到他吃松饼的好心情,真是完全不在意的模样。 但是被人这样恶意曲解编排,怎会不伤心? 郁年越是无所谓,程严林心里反而就越发不是滋味。 第8章 失聪的画家8 发烧 两人回到家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 郁年在车上时就觉得头重脚轻,鼻子堵堵的,从地下车库到电梯那一小段路,冷风吹得他当即打了个哆嗦。 程严林看着他那副样子,有些担心,伸手探额头:“有点热啊……” “嗯……”郁年抽抽鼻子,声音闷闷的。 一进门,程严林就拿起电话联系了家庭医生,同时摸出体温计塞进郁年腋下:“夹好,先去躺着,饭好了叫你。” 郁年乖乖点头,手软脚软地把还没穿多久的新衣服脱下,换上自己洗得发白的旧睡衣。 体温还在上升,皮肤敏感得碰一下都疼。这具身体还是太弱,稍微吹点风就得倒下,任务好难做…… 他迷迷糊糊地躺着,视野里有个逆着光的黑乎乎人影取走了体温计。 “37.8°,算低烧,先吃点药看看。”程家的家庭医生是个面善矮胖的中年男人,他拿了些药给程严林,“他看起来体质不太好,劳烦程先生多注意下,后半夜如果烧得高了我再来打针或者挂水。” “好,辛苦你了。” 送走医生后,程严林回到了卧室,坐在床边,有些担忧地看着脸颊红扑扑的少年:“想吃什么?” 郁年的脸埋在被子里,微微摇头。 “你的药有饭后吃的,必须吃点东西。”程严林话里都是不容拒绝。 记得捣乱内容里有绝食来着?郁年撇嘴:“我没胃口,不想吃。” “听话——”程严林还想劝。 他直接扭头避开视线:“不吃就是不吃,我想睡觉。”这样说着,顺势扯下耳后硌人的助听器,扔到了一旁。 之前还乖乖的,怎么就突然闹起别扭来了?程严林无奈,还想再劝劝,床头柜上的手机却响了起来,看了一眼,是林宁。 他安抚地拍了拍少年,随后就起身离开房间,接通了电话。 郁年立刻摸到助听器戴上,将音量调大,但是发烧导致他脑袋昏沉,耳鸣也有些重,只能断断续续听到些零星的片段:“……画展……后续方案你……下班……来我家……我明天……” 他强打精神,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从这些模模糊糊的话语中拼凑出了关键信息:林宁好像要来程严林家,商量画展的后续安排。 这好像也是一个重要节点!郁年赶紧叫出系统:【统!剧情节点好像要来了!】 【 (..???..) ?系统上线!我来啦年年,让我看看现在什么节点呀!】 剧情里的这段,应该是程严林安顿好原主,跑去和林宁一起处理画展的烂摊子,共渡难关,感情因此升温。 【就是他们一起去画展,打脸恶毒反派公司那段!】 【咦?是那段吗?】系统疑惑地嘟嘟了两声,【节点简介是,他们两人去画展忙到深夜,程严林把林宁接回家,然后两人暧昧……他们这不还没有一起去画展吗?】 【这……】郁年卡了壳:【可我明明听到了,说让林宁来程家!】 系统的小兔脑袋转圈圈:【那也有可能是先来程家集合,再一起去的画展?】 这段剧情里,郁年作为恶毒反派,要做的事情就是让他们产生误会。原本林郁年是靠的给程严林发暧昧小短信。 但现在人就在家里,林宁还要登门拜访的话……不如直接靠自己精湛的演技! 郁年脑子里大概有了想法。 他费力地撑起身子,然而这么动了一下,就感觉一阵心悸,胸口传来窒闷感,不得不捂着胸口努力喘息。 “呼……唔……” 【这身体好碍事。】 【呜呜,毕竟是能让积分翻倍的负面词条嘛……年年辛苦了QAQ。】 “嗡嗡”的耳鸣声一直在响,大概是逐渐增加的热度影响了人工耳蜗的运行,连耳后的皮肤都有些灼痛。郁年干脆将机器全部扯下来丢在一旁,反正和系统沟通也用不上它。 他这些日子也算是熟悉了这份寂静,至少晚上安静还能睡个好觉。 高热之下右腿的疼痛也愈发鲜明,郁年撑着床头柜才勉强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挪到穿衣镜前,郁年看着里面红彤彤的自己,烧得像只煮熟虾子。 搞点暧昧的痕迹,等人到了再出去,这不比原著的小短信更让人误会? 郁年想解开两颗扣子,但是手指无力,一直在发抖,半天也没能完成这个简单的动作。他干脆揪住衣领猛地一扯——“撕啦!”纽扣崩飞,有一颗还飞到镜子上弹开。 他歇一口气,又开始费力地脱睡裤,实在是站不稳,就只好沿着柜门滑坐在地上。左腿还能顺利脱掉,右边却有点麻烦,那条畸形的腿并不怎么受他控制。 他用左脚踩住裤子,圆润粉白的脚趾紧绷着,腰部艰难发力,才终于将无力的右腿从布料里抽出。 这番折腾几乎耗尽了全部力气,郁年趴伏在地上,急促地喘息着,冷汗随着下颌滴落,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他看着镜子里的衣衫不整的人:睡衣领口大大敞开着,露出精致脆弱的锁骨和大片胸膛,都被高热染上了一层薄粉色。 两条修长白皙的腿无力地交叠,仅有一点白色布料包裹着圆润弧度,在衣服之下若隐若现。 ……画面顿时少儿不宜了起来。 “哇哦……”郁年自己都觉得这样子有点不妙。 接下来该掐出点红痕吗?这样就更暧昧了,一定能让程严林百口莫辩,让林宁误会更深…… 大脑的温度似乎在急速攀升。 郁年被烧得懵懵的,都忘了自己的初衷是给主角攻受制造误会,而不是把程严林变成强X犯给送进去。 他垂着眼眸,想了想,纤长的手指摁在大腿内侧,猛地掐了一把。 “唔……” 虽然力气不大,但发烧让皮肤格外敏感,这么掐一下还掐出了艳红色的痕迹,在雪白的肌肤上十分刺目。 就是好疼…… 郁年有些委屈,泪珠一下子涌出,吧嗒砸在大腿上,添了些湿漉漉的水痕。手上动作却没停,又揪出了几个红印。 大腿内侧最柔嫩的肌肤此刻一片通红,四五个圆圆的指印宛如雪地里被打落的红梅。 “好痛……林宁还没来吗?”他抽抽嗒嗒的,话语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脑海里的兔子见人这副迷瞪的模样,急得耳朵都打结:【没呢!年年你这样身体受不住的!先去床上躺着,比起任务身体更要紧啊!!】 郁年一时反应不过来:“都不是我的身体,要紧它干什么……” 他还在用浆糊一样的脑子思考,既然林宁还没来,那就多弄点,才能更好完成任务。 必须完美完成节点,才能赚够积分,有积分才能健健康康回家,让爸爸妈妈、程凌卷卷他们开心…… 郁年想起以前看过的漫画,除了指印红痕,似乎总少不了牙印。 虽然不明白人类做那种事的时候为什么总爱啃啃,啃啃就啃啃吧。低头试了一下,大腿内侧实在是啃不到,想了想,举起了手。 左手上缠着的绷带已经松动,郁年把那些碍事的布料解开,只留黏在上面的无菌敷贴。 手腕内侧的肌肤白皙又细嫩,此刻因为高热泛着淡粉,和今天在商场看见的豪华草莓圣代冰淇淋的颜色一模一样。 他迷迷糊糊的,牙印和圣代在脑子里交织——一口咬了上去。 门被突然打开。 程严林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蔬菜瘦肉粥走了进来,看见的第一眼,就是少年衣衫不整地坐在地上,齿尖深深陷入了手腕。 “郁年?!” 手里的碗一下子滑落在地,程严林一个箭步冲上前,紧紧抓住他的手腕。 泛红的齿痕深深凹陷,沾染着唾液,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银光。 “你在做什么!!” 程严林被吓了一跳,画展那天少年满身是血的样子又浮现在眼前。眼见他竟然又抬起了右手,程严林迅速钳制住那只手腕,将人的双手都拉开。 郁年:? 双手突然被拉开,将脆弱的胸腹都暴露了出来,这对于总爱蜷着的郁年来说,实在是个没什么安全感的姿势。 更可怕的是,抓着他的是一个逆光之中的黑影,面目模糊,高大又凶猛。 郁年顿时哭得更凶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你……你是谁,为什么要凶我!” 发病起来意识混乱,连人都认不出来吗? 程严林心沉了下去,不敢轻易松手,生怕他又开始伤害自己。转头朝门口喊道:“张姨,你去给医生打个电话。” “好、好的少爷!” 张姨匆匆忙忙离开,房间里只剩下程严林禁锢着不断挣扎的少年。 “放开……你弄疼我了!” 郁年终于看清是程严林,却不明白对方突然抓着自己干什么?莫名其妙的! 然而眼前人的嘴唇只是不停地上下开合,他听不见一点声音,完全无法交流。 “听不见……我听不见……”他无助地喃喃哭着,无论如何挣扎都没法摆脱钳制,“你干嘛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手腕好痛……” 那副被欺负的样子,让程严林心里刺痛,还是松开了手。 然而这段时间的高热和挣扎,郁年已经失去了全部力气,程严林突然一放手,他反而没了支撑,向后软软倒去,失去意识。 程严林慌忙将人捞回怀中,这才突然发现,怀里的身体已经烫得不成样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失聪的画家8 发烧 第9章 失聪的画家9 失败 医生去而复返,又是打针又是挂水,一直忙到了下半夜,郁年的状况才稳定下来。 送走医生后,程严林返回房间。 房间里只留下了一盏小夜灯,是郁年带过来为数不多的东西之一。 他就坐在昏黄的光线里,看着沉睡的少年出神。 刚才趁医生还在时,他们去翻了下郁年的药,想找治疗他精神疾病的,但药箱里大都是些营养品、腿的外用药等。唯一算得上的只有一种抗焦虑药,看说明,一次服用的剂量非常小。 他依稀记得林家的说辞,郁年是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会出现自/残、幻觉、幻听等症状。包括画展上指认兄长,也是因为发病造成的臆想。 可若真病得如此严重,为何连对症的药物都没有? 天亮后,程严林拨通了林家的电话。 这种家族通常都会有专属的家庭医生,家族成员的由他们全权负责,直接问林家来的最快。 对面含糊其辞,只说林郁年的病不算严重,可以不用吃药。 程严林语气有些冷了:“他短期内发病了两次,都出现了自残的现象,这叫不严重?” 电话那头支支吾吾,只丢下一句“要按时服用抗焦虑药”便匆匆挂断。 这其中的事情肯定有些蹊跷,看来只有等人醒了再问清楚。 ----------------- 郁年醒过来时已经接近下午,高烧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睡得太久的乏力感。 身上被人擦洗过,浑身干爽,衣服和床单也都换成了新的,此时摸着柔软又舒适。 郁年怔怔地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花了很长时间才回过神。 他赶紧叫出系统:【统!昨天林宁来了吗?误会了吗?我的节点过了吗!】 系统呜呜呜:【(?;д;)`宝……根本没有剧情节点啊,林宁没来,程严林也没去画展,就光在这守你发烧了。】 郁年:【?可我明明听到他好像说林宁、下班来他家之类的……】 如果人家没来,那昨天……他、在、干、什、么! 撕衣服,脱裤子,掐大腿……然后像个神经病一样又哭又叫。郁年紧紧捂着脸,在被子里缩成一团。 【不……不要气馁!乖,画展的事情还没解决,我们等下次林宁来就好!】 ——然后,郁年等到了画展顺利举办的消息。 慈善拍卖的预热报道铺天盖地,舆论形势一片大好,看不出一点之前的影响。 郁年举着勺子的手僵在半空,虾仁“啪嗒”掉回碗里。 “程先生!”他举着勺子,慌忙地叫住了路过的男人,“画展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吗?我、我做的那些事情,没有影响吗?” 程严林揉了揉他的发顶:“不用担心,我们的画展很顺利。” “那林宁他……是不是很辛苦?他肯定忙坏了吧,要处理舆论,还要……” 这孩子焦急的模样程严林看在眼里,心里不是滋味,他只是生病了,却还在因为给人添麻烦而自责…… 为了不让他有心理负担,程严林温声道:“没有很累,我给他放了个假,这会儿估计正在海边晒太阳。” 郁年机械地转回身,盯着面前来自海边的海鲜粥,眼神呆滞。 意识海里的小人逮着系统哇哇大哭:【怎么回事,林宁怎么跑海边去了?!他不和程严林你侬我侬,我怎么让他误会啊!】 像原剧情一样直接发暧昧信息?那个可是发给程严林,让林宁“无意间”看到的,要是直接发给林宁……哇简直是挑衅,是宣战! 系统被晃得眼睛转圈圈:【等……我查查系统偏移值和节点!】 短短的圆手手忙脚乱地调出光屏,上面那个偏移值还是诡异的0%,至于节点…… 系统突然大叫:【(;°Д°)年年!节点、节点灰下去了哇!!!不仅这个,下一个也灰了!】 小小郁年不可置信地扒住了电子框。 节点2:让程严林和林宁心生误会,灰了;节点3:让人加害林宁,促使程严林英雄救美,也灰了。 【为什么连3也灰了!】 系统赶紧查了一下,哆哆嗦嗦:【3需要年你用手里林家的力量,派人去小巷子里堵林宁,可是年年……你能联络林家的手机……】 【啊……】 昨天,郁年拿到新手机后,开开心心把古董按键机扔进商场垃圾桶的画面在脑子里闪了一下。 q版小人流着面条泪,晃着兔子大哭:【你怎么都没提醒我!】 系统呜呜哇哇:【节能模式下……除非紧急情况,你不主动呼叫我,我、我就接受不到外界信息……】 郁年眼睛都死了,机械地嚼着虾仁。程严林看这人怎么状态又不对,俯身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郁年摇头,吸了吸鼻子,又塞了一颗虾仁恶狠狠地用力嚼着,努力振作起来。 两个节点无法完成直接灰掉,直接让这个世界的基础积分蒸发掉三分之一,打击太大了。 都怪自己太菜,要是其他经验丰富的老牌任务者,肯定接到任务的一瞬间就劈里啪啦把后续全部计划好。 现在补救还来得及。他趁着吃饭的时间,赶紧调出剩下的所有节点,仔细看了一遍。 剩下还有三个: 4.将林宁推下楼,程严林舍身救人 5.诬陷林振宏,彻底脱离林家 6.指控林宁抄袭,反转后被打脸 后面两个得回林家才能做,眼下唯一能操作的4——林宁还在海边度假呢!他将伸出虚空大手,将人推下台阶,再开启时空之门,把程严林丢过去! 划掉脑海里不着边的想法,郁年抬头问道:“程先生,林宁什么时候会回来呀?” 程严林见人似乎又恢复了正常,也算是放下了心:“我给他放的假是三天,下周就回来,你想见他?” 郁年随口敷衍:“嗯嗯他帮我很多我想感谢他。”心里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行动。 节点分暂时不急,接下来得想办法保住完美奖励。 完美奖励只看ooc值还有剧情偏移值,一般来这两个数值控制在15%以下就可以拿到奖励。 ooc值郁年不担心,他的表演能力还不错,自穿越进来就没超过10%。问题是剧情偏移值…… 那上面一直是0%。 郁年咬着勺子,他有点害怕这个……现在住的地方变了,节点灰了两个,连程严林的人设好像都变了,这个值应该不低。 接下来只能拼命补一下剧情细节,看能不能降低一些。 【现阶段想要救剧情偏移值,最好的方法就是学原主的方法捣乱。】系统提醒道,【绝食、大骂佣人、闹着要跳楼之类的,反正就是搞破坏吸引别人注意力。】 郁年偷瞄了一眼在正在处理文件的男人,他好像注意力一直在自己这……管他注意力在哪呢,先搞破坏再说! 这样想着,他把勺子重重一搁,金属和陶瓷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郁年?”程严林立即抬头。 郁年瘪起嘴:“我不吃饭了。” 程严林:“好,吃饱了就先去玩吧。” 郁年:“以后也不吃了!” 程严林:? 放下文件走过来,餐椅上的少年正鼓着腮帮子,撅着嘴看他,一副气哼哼的样子,非常可爱。 他声音软了下去:“怎么,菜不合胃口?” 郁年摇摇头:“很好吃,我就是不想吃了,我要绝食!” 程严林大惊失色:“怎么突然要绝食?” 郁年一噎,他还没想好理由呢。这时张姨也闻声赶来,满脸愁容:“哎呀小少爷,怎么就突然要绝食了,是我做的不好吃吗?” 她是个一位五十多岁的阿姨,身材圆润,平日里很爱笑,笑起来时眼睛就像弯弯的月牙,非常可爱。可这会儿她脸上的笑容不见了,眼里满是心疼和担忧。 那是一种长辈看到孩子遭罪时,才会有的难受模样,郁年一愣,那些任性骄纵的话全都说不出来了。 他捂住了脸:“好吃,我、我只是吃太多了,太好吃了我吃撑了!胃有点难受,所以要少吃点……” 张姨这才眉开眼笑,暖烘烘的手掌贴上他软乎乎的肚皮,轻轻打圈揉着:“小少爷哟,饭要好好吃,不能暴饮暴食,下次我做点好消化的,你要……” 中年妇女的嗓音温和,伴随着那些絮絮叨叨的叮咛,掌心粗糙又温暖。 感受到胃部传来的温柔力道,郁年鼻尖发酸。 他想起了自己的妈妈——也差不多是这个年纪,但是看起来比张姨还要苍老。她很强势,总是风风火火的,一边打理家里,一边还要操心没用的儿子,从不会因为儿子生病就惯着他——嫌他不好好吃饭,嫌他胡乱吃药,嫌他老是哭,嫌他不爱惜自己…… 但是她也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哪怕儿子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废物,她也从未想过要放弃。明明比病怏怏的儿子还矮半个头,却好像是世界上最坚强的人。郁年在半夜被疼醒,睁开眼都能看见妈妈在身边,眼眶泛着红,嘴角却总能挤出笑容,一边唠叨他,一边又在哄着他。 妈妈…… 郁年一头扎进了张姨怀里,声音闷闷的,断断续续地呜咽:“呜……好,我一定好好吃饭……” 张姨一愣,随即笑弯了眼,将人搂的更紧:“还绝食不?” 他摇了摇头,撑起身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光,平复着心情。 程严林看着这副样子,也无奈地笑了笑,拿过了郁年的药:“先把药吃了。” 郁年乖乖地接过,一把将药片全倒进嘴里,就着温水咽下。 见他现在这么听话,程严林又想起昨夜他伤害自己的模样……他坐到对面:“能聊聊你的病吗?” “可能是因为吹了风?” 程严林摇头:“精神方面的。” 郁年一时没反应过来,好半天才想起来林家为了方便控制,给林郁年安了个精神病的名头:“啊……我没病,他们乱说呢。” 话音刚落,电视里最爱的晚间法制栏目开播,片头曲“当当当当”地响起。 他的注意力顿时被电视吸引,一下子从餐椅上站起来,结果脑袋一晕,桌面上的餐盘就被“无意”地拨落在地。 “哎呀!” “郁年!” 程严林和张姨都被吓了一跳,一个人护住少年,另一个人赶紧去拿了工具来收拾地面的碎片。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程严林有些担忧地看着怀里的人。 郁年只是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着他:“我不是故意的……电视要开始了,我想先去看电视!” 说完,他顿时把程严林抛到脑后,跑到沙发前坐下,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只剩男人坐在餐桌前,神色晦暗不明。 第10章 失聪的画家10 蛋糕 清晨,郁年从总裁家奢华的大床上醒来,开始了他快乐的一天。 迎接他的是张姨的特制早餐,针对他的身体特意搭配,健康又美味。 饭后,用最顶级的视听设备看狗血爱情小短剧,然后为之感动落泪。 午餐,往肚子里塞一堆山珍海味,把自己吃得圆滚滚,再由一秒万金的霸道总裁陪同,下楼去N市最高房价的小区消食。 下午还有下午茶,吃完了就能一边画画,一边再眼巴巴等着晚饭。 晚上早早钻进土豪大床,还能得到帅气总裁一句温柔的晚安。 这简直——神仙日子啊! 不对! 吃着吃着,郁年猛地从蛋糕里抬头。 等等!三天了!他居然就这么心安理得地享受了整整三天?! 任务呢?积分呢?回家的事呢? 郁年啊郁年,你怎会耽于享乐,被安逸腐蚀了斗志!堕落至此!痛心疾首! 得赶紧让霸道总裁讨厌你这个恶毒反派才行啊! 霸道总裁此刻就坐在对面,一边陪着他吃下午茶,一边批阅文件。冷峻帅气的侧脸线条分明,十分养眼。 郁年一边盯着他的脸,一边恶狠狠地啃着蛋糕,思索接下来的对策。 绝食、打骂佣人已经被划掉,威胁要跳楼?程家全是封闭的落地窗,也不可能,只能另辟蹊径了。 目光落在已经见底的蛋糕盘上,突然灵光一闪。 郁年放下勺子,话语中带了点刻意装出来的娇气:“程先生,我想亲手给你烤个蛋糕吃!” 程严林:? 他从文件堆里抬起头,面上带着不解,明明现成的吃得这么开心,为什么要费劲自己做? 可对上少年那双带着忐忑和期待的眼睛,到底是没说什么,点了点头,立刻吩咐手下去购买烘焙所有的材料和工具。 郁年:“……” 你倒是反驳一下啊!这还怎么无理取闹…… 内心再怎么感到无力,他脸上也只能维持住乖巧又期待的表情。 程家人办事效率极高,不到一小时,所有材料工具就整整齐齐地摆在了厨房。 程严林今天似乎很忙,只是看了一眼就回去工作了。见人离开,郁年决定先执行自己闹事任务第一步——支开张姨! 毕竟经验丰富的张姨站在这,他想捣乱也找不到机会。 “张姨~”郁年啪嗒啪嗒地跑到她跟前:“我想亲手给程先生做蛋糕,这里我自己来,我会做蛋糕的!” “好好,小少爷想要亲手做给程先生吃呀?” 看着少年干劲满满又有些害羞的样子,像只格外认真的小兔子,她心里软成一片,小少爷对程先生还真是上心。 张姨笑着离开厨房,还贴心地为郁年关上了厨房门:“我就在门口,小少爷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叫我哦。” 郁年探头,确认人已经离开,便系上围裙,摩拳擦掌准备开始自己的捣乱大业。 站在料理台前,郁年望着这些崭新的工具和材料,将他们挨个放好,开始做烤蛋糕的准备。有一点没骗张姨,他是真的会做蛋糕。 一开始的计划,郁年确实是抱着搞破坏的心思:把面粉到处乱撒、将鸡蛋塞进微波炉、牛奶倒进下水道…… 可当他熟练地开始打蛋、筛面粉、和面糊时,又下不去手了。 大家都很重视郁年的生日。 每到这天,外出努力赚钱的爸爸、操劳的妈妈、整天加班的程凌,甚至是总在外面乱逛不着家的卷卷……都会特意空出时间,聚在一起。 他能收到大家精心准备的各种小礼物,也少不了甜滋滋的奶油蛋糕。 哪怕后来他吃不了什么蛋糕,但大家仍然会准时聚在病房,开一个小小的生日派对,那天连卷卷都能被允许进入医院。 但程凌的生日就不一样了。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的恶作剧,相识的十五年来,郁年送给他的“生日礼物”永远只有自己的病痛。 每到那个日子他总会突然病倒,只能哭着道歉,又搞砸了他的生日。他手里还握着那张手写的贺卡,廉价,简单,因为主人痛苦的痉挛,被捏得皱巴巴的。 程凌只是轻轻擦掉他的眼泪,俯身在他滚烫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你快好起来,就是给我最好的礼物。” 后来,郁年在程凌家见到那张贺卡,它被仔细地裱进精致的画框中,挂在了满墙照片的正中间。 那时的他正手忙脚乱地给程凌补做生日蛋糕,脸上糊满了面粉。程凌就倚在厨房门口,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回忆越是甜蜜,现实就越是痛苦。 郁年搅拌奶油的动作越来越慢,甜腻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却填不满内心中的巨大空洞。 他已经死了。 若不是系统绑定,他再也不能和爸爸妈妈说话,摸不到卷卷湿漉漉的鼻头,更看不到程凌的笑容…… 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可想要回家,也得跨越无数个小世界,攒够四万积分才行。 而他现在在干什么?对着一个只是身边人灵魂的投影,认认真真做蛋糕?该做的不是蛋糕,是任务才对! 【系统,我是不是很过分……】郁年情绪低落下来,【他们还在等我,我却躺着享受了这么多天,还做什么蛋糕……】 【年年……】系统感受到了他的伤心,挥动着小圆手尝试安慰:【你明明做得很好!是因为林宁还没回家才不能做剧情……而且剧情有偏移也不是你的错呀!】 【对嘛,我也觉得我做得很好,但是剧情就是怪怪的……】 尤其是程严林,那个原著中冷漠霸道,眼里只有林宁的男人,现在却整天围着自己转。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郁年有时候都会恍惚,他到底是程严林还是程凌? 【你说程严林人设变成这样,会不会是程凌灵魂的影响……】不过郁年很快自我否定:【总不能说他连灵魂都在追着爱我吧,哈哈,哪有这么狗血。】 系统看着他的苦笑,也不知道怎么接话,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烤箱“叮”地响起。 郁年的思绪被找回,放下奶油碗,隔着玻璃烤箱门,看着里面金黄蓬松的蛋糕胚。 比记忆中给程凌做的好多了,那次蛋白霜没打发好,成品塌得像块饼。 好想回家,想再给程凌烤蛋糕,让他试试自己的好手艺,看看自己健康的样子…… 郁年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坚定:【搞点破坏吧,积分能多一点是一点。】 见人振作起来了,系统也挥舞着小旗子:【冲鸭!年年加油!】 蛋糕当然要留着,这么完美的作品,郁年等会还想吃呢。 他的目光看向身旁的橱柜,上面有许多陶瓷餐具,整齐地码放着。这种东西好摔,一巴拉能摔一大片,声音又大,很适合用来搞大破坏。 郁年点着脚尖,从上面取下一个陶瓷餐盘,在手里掂了掂,高高举起—— “你干什么!” 急切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下一秒,一只手猛地伸过来,紧紧攥住了他高举着的手腕。 “唔……!” 郁年被这股力道带得向后踉跄几步,眼看就要撞上橱柜,一条手臂抢先垫在他背后,吸收了所有冲击。 就这样,他被人整个圈在怀里,动弹不得。 程严林在厨房门口站了有一会。会议中途休息,他放心不下那个看起来就没什么生活经验的少年,特意过来看看。 起初,他看见郁年系着围裙,轻哼不成调的小曲,像个小蜜蜂一样忙忙碌碌的样子,鼻尖上甚至还沾着些面粉。 那副可爱模样让他嘴角不自觉带了些笑意。 然而很快,少年的动作就慢了下来,那歪歪扭扭的曲调也戛然而止,他像是没了发条的人偶,低着头呆立在料理台前。 后来见他去查看烤箱里的蛋糕,程严林还以为人已经好了,却眼睁睁地看着他拿了盘子,试图摔下…… 画展里全身是血、卧室里啃咬自己手腕的景象又浮现在眼前,他几乎可以肯定,少年又发病了! 情急之下,他攥住少年的手不自觉用了力,语气也因后怕显得格外严厉:“你知不知道这很危险?!” 郁年猝不及防被人用力抓住了手腕,他茫然抬头,那张和程凌一模一样的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凶巴巴的表情。 巨大的委屈感淹没了他。 果然不可能是程凌,程凌绝对不会凶他…… “你凶我……” 少年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失去血色的嘴唇一抿,眼泪就啪嗒地往下掉,仿佛被谁欺负了一般。 程严林被他突如其来的眼泪打得措手不及,一时间呼吸都乱了,都忘了要继续质问。 “我……对不起,郁年,我不该这么凶……” 他手忙脚乱地牵着少年的手,将他带离厨房,一起来到客厅沙发坐下。 看着少年鼻头通红,低垂着头掉着金豆豆的模样,他有些头大,刚放缓声音想安慰,郁年就突然站起,还因为一瞬间的头晕晃了晃。 程严林:?! 他赶紧扶住了少年。 眩晕感刚退,郁年就赶紧冲回厨房。程严林害怕他又做出什么过激举动,也赶紧跟上。 到了厨房才看见郁年正手忙脚乱地关掉灶火,把煮着草莓酱咕嘟冒泡的小锅端了下来。 “差点忘了……”他小声嘀咕着,拿锅铲轻轻搅拌,庆幸还好没糊底。 这情绪转变的速度看得程严林太阳穴直跳。 等郁年处理好草莓酱,一回头,发现程严林还杵在门口,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 郁年:? 他看了看勺子,又看了眼果酱,想了想,舀了一勺递给程严林:“……程先生要不要尝尝?” 程严林沉默地看着那勺红彤彤的粘稠液体,又看了眼少年还泛着红晕的眼角……顿了顿,还是硬着头皮低头一口含住。 ……好甜,好齁,剌嗓子…… 那股过度浓缩的甜腻,让程严林的表情险些没绷住。 “噗……”郁年扑哧笑出声,“这个是配着蛋糕吃的呀。” 那张苍白的小脸因为这笑容重新染上红晕,先前阴霾被驱散,变得生动了起来。 程严林叹了口气,也笑着,满心无奈。 傍晚,在程严林的帮助下,小蛋糕总算是完成了,郁年还邀请了张姨,三人一起在夕阳照耀的餐厅里,享用了这些造型歪歪扭扭,味道却还不错的小甜品。 郁年小口吃着蛋糕,嘴边还沾着一些奶油,他今天几乎没怎么休息,疲惫在此时找了上来,小脑袋开始一点一点。 “困了?” “嗯……”郁年迷迷糊糊地应着。 “那就去睡吧。”程严林的声音都比平时轻柔些,他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擦去少年嘴边的奶油。 动作温柔又熟稔,仿佛已经做过无数遍。 看着少年踩着拖鞋,啪嗒啪嗒走向浴室,一种熟悉感涌上心头,脑袋突然一晕。 程严林扶着卓沿,有些恍惚地怔在原地。 第11章 失聪的画家11 药 郁年洗漱完毕,换好崭新睡衣钻进被窝时,程严林正好端着药和水进来,将它们放在床头,用手指点了点:把药吃了再睡。 被子里的人只露出一双眼睛,声音闷闷的:“嗯……我待会就吃,程先生先去忙吧!” 等房门关上,郁年才慢吞吞坐起来,盯着盒子里的白色的小药片。 前两天被哄着吃了些,结果一整天都晕晕沉沉的,看世界像是隔了一层雾,非常不舒服。 什么“精神病”,那不过是林家为了方便控制原主贴的标签,压根不需要这些。 他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将那药片扔进了马桶,看着它随着水流彻底消失。 做完这一切,刚松了口气,转身准备回去继续睡觉,却猛地对上了程严林的眼睛。 “啊!” 郁年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腰抵上了冰冷的洗漱台。眼睛睁得圆圆的,一副慌乱无措的样子。 还一副很无辜的样子……程严林心情复杂,快步上前,揽住了被吓得有些腿软的少年,小心地将人带回床边。 接着,他动作轻柔地为郁年戴上助听器。 “为什么要把药倒掉?” “我、我好好的,不需要吃药。”郁年揪着被角低声反驳。 “之前的药也都倒掉了?”程严林叹了口气,转身又去拿了一份新的,“把它吃了。” 郁年他见他态度强硬,心里那点小心思又起来了,抗拒吃药也是一种搞破坏吧? 他忽然一把抓住程严林,仰起脸满是执拗:“我才不是精神病,我不需要这些!” 说完,一把抢过了他手里新的药片,快速冲回卫生间,再次丢进了马桶,哗啦啦的水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 程严林有些头疼,拉过他的手:“郁年,你必须得好好吃药……” “你还在说!”郁年一把挣脱,气鼓鼓地转身扑回床上,“我不吃!” 程严林站在床边,望着床上那团裹得严严实实的小鼓包,还想再劝说几句,可话还没说出口,小鼓包就猛地掀开,从里面飞出两个漆黑的小东西。 他手忙脚乱地接住,是助听器的体外机,再抬头,那团被子裹得更严实了。 明摆着是拒绝交流的意思。 程严林败下阵来,也不能把人按着强灌进去,只能叹着气离开。 明明前两天他都很正常,没有做出过什么奇怪举动,今天没吃药就开始反常了……实在让人放不下心。 他守在门口犹豫片刻,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通,那头传来了充满磁性的慵懒男声,甚至带了点气泡音:“哟,程总,稀客啊~怎么想起我这个御用太医了?该不会真搞出什么霸道总裁的小娇妻了,要我去瞧瞧?” 程严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别贫,宇初,你帮我看看这种药,不吃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什么药?你吃的?” “不是,是……” 徐宇初的声音骤然拔高:“那是谁的?你真搞出小娇妻了?!” “徐、宇、初!” “好好,程总您说。” 程严林捏了捏眉心,简单说明了药名和剂量。 电话那头咂了咂嘴:“精神类的,我只能说略懂。听这样子有点焦虑和失眠,如果精神头好睡得着觉不吃也行吧。” 程严林透过门缝往里看,这么一会的功夫,里面的人已经打起了小呼噜。 “……睡得挺香。” “到底谁啊,我总得有个知情权吧?” “林郁年,你应该认识。” 对面沉默了几秒,传来一声:“啊?” “林家二少爷?那个跟踪你两年的痴汉?不是哥们——!” “……对。” 听筒里传来徐宇初不可置信的呢喃:“不是吧……舔到最后还真的应有尽有啊……” 程严林也有些别扭。前几年的自己估计也想不到,有一天能把那个蘑菇人请到家里养着。他咳了两声,拉回好友的灵魂:“你了解他的情况吗?” “林家我们可管不着,不过也略有耳闻,据说是严重的精神分裂?上次不是还说他在外面搞自/残吗——不对。”徐宇初反应过来,“你是说那个药是给林郁年吗?没别的了?” “就这些。” “那不对啊,给他吃这个还不如喂点玉米片,能顶什么用?除非……” “除非什么?”程严林急切地追问。 “两种情况,一,二少爷顶多算是日子过得不好有点焦虑,精神分裂是林家瞎说的;二,他确实病得不轻,但林家压根没想认真治,随便给点药就算打发了。不过看你说的剂量,我倾向于是一。” 两人又聊了些郁年最近的表现和状态。 最后程严林手机的里多了个号码,是徐宇初推荐的精神科医生。 挂断电话,程严林思绪纷乱。 他回想着郁年这几天在家里的样子。 大多数时候少年都是那副乖巧的模样,自己玩自己的也不麻烦别人,可那几次自残、突然想要破坏什么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这些反常的举动,更像徐宇初说的第二种情况。可若真是病情严重,又没有规范治疗,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大部分时间都能正常生活? 最终,担忧压过了疑虑,程严林还是决定要带郁年去医院做一次专业的评估检查。 第二天一大早,郁年就被程严林唤醒。他身体太差,起床从睁眼到正式开机几乎得花半个小时。 迷蒙之中,他像个任人摆弄的洋娃娃,被温柔地扶起身,套上衣服,用热毛巾擦脸,甚至连刷牙都是对方帮忙……等他终于从睡意中挣脱,回过神来时,已经坐上程严林的车后座。 驾驶位的林宁转过身来向他打了声招呼。 “早上好,郁年。” 郁年:“?早上好。” 他懵懵的,下意识也回了声,突然回反应过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宁握着方向盘:“昨晚刚回来,听老板说你很想我,所以就立刻过来了。” 程严林此时坐进了后座,为郁年扣好安全带,示意林宁开车:“我们去医院,可能得晚点才能吃早饭,先忍一忍。” “哦……?哦……” 郁年忙着敲系统:【统!林宁回来了!】 【ヽ(●??●)?你的小可爱系统上线!太好啦!我们可以继续推进剧情啦!】 郁年赶紧调出任务面板:【下一个节点……是把林宁推下楼梯?】 这里紧接着林宁被程严林英雄救美后。原主因为程严林对他的爱护更加嫉妒,在林宁后来去别墅探望时,直接把人推下了楼梯——当然,最后还是程严林及时相救。郁年决定把这个节点取名为英雄救美2.0。 系统兴奋转圈:【哇把他推下去就行,这个超简单!】 郁年却发现了问题:【可我们现在在程严林的大平层啊,哪来的楼梯。】 系统也一愣,兔脑子过载:【那……那我们出门找个有楼梯的地方推?】 郁年看着车窗外的景色,现在不正是出门嘛,林宁和程严林都在,简直就是完成任务的最好时机! 虽然这个节点在原剧情中是比较靠后的时间点了,不过管他的呢,保住节点积分要紧。 正盘算着该去哪做任务……郁年突然反应过来,等等,刚才程严林说去哪? 他抬起头,一脸茫然:“去医院?去医院干什么?” 程严林有些犹豫:“别担心,只是做一个全面的健康检查。” “是检查我有没有精神病吗?” 这话太过直白,程严林额角渗出冷汗,他试图解释:“是进行全面的体检……” “因为我不吃药?” “……让我放心一点,好吗。” 郁年又不说话了,眼神空洞地低下头。程严林不由得有些心慌,侧身将他轻轻环抱住,“没事的,很快就会好。” 郁年正焦急地和系统对话:【……那他们会不会给我做催眠啊?】 系统一时没反应过来:【(??_?`)什么催眠?】 【就我昨天看的《女心理师的贴身保镖》里的,女主哗啦两下,犯人就全招了,万一我被催眠了,说出系统和穿越的事怎么办!】 系统想起了那部狗血小短剧,噎了一下:【我觉得以年年的精神状态,真这么说了也只会被认为是病情又加重了。】 【……也是。】郁年还没放下心,系统话锋一转:【——不过,哪怕没人信也不能说哦,一旦说出来ooc值强制100%,任务立刻失败,我俩会被直接遣回空间,还得受惩罚……】 郁年紧张起来:【惩罚?会扣光积分吗?】 【积分清零,还会进行灵魂层面的惩罚……那很痛的QAQ。】 如果真因为这次检查导致秘密泄露,所有积分都被清空的话…… 绝对不能去看病。 他抬眼看向正抱着自己的程严林,深吸一口气,突然猛地开始挣扎! “砰”的一声,后脑勺狠狠撞向了程严林的下巴,身后传来一声闷哼。郁年顾不上头顶的疼痛,立刻大声尖叫起来:“我不去!!!我不去!” 他喊得嗓子都破了音:“你们要把握送到精神病院去对不对?!要像林家一样把我关起来!” 他剧烈挣扎着,手脚胡乱踢打,这一下还没完全愈合的左手磕到了车门上,痛得眼泪都冒了出来。 “郁年!别这样!”程严林想摁住他,可触及那瘦弱的身躯,反而让少年更加惊恐。 他甚至解开了安全带,伸手就去拉后座车门的把手。 “林宁——!停车!” 在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得林宁猛打方向盘,车子立刻刹进了应急车道。 程严林一把扣住人的手腕:“林郁年,听话!” “放开我,骗子!”郁年哭喊着挣扎,甚至低头去咬程严林的手臂,却只在那紧实的肌肉上留下了个浅浅的牙印,还硌得自己牙疼。 随即,他改变了策略,一口咬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别……!”果然程严林立刻慌了,颤抖着捏住了他的脸颊试图让他松口,哀声恳求:“郁年,不要伤害自己,我们不去了,好吗?” 男人眉头紧锁,眼底里满是担忧和痛苦,声音里带着哀求。郁年从未见过他这副卑微的模样,一时愣了神,就被人单手擒住手腕,彻底动弹不得了。 车外的林宁揉着太阳穴:“这……现在怎么办。” 见人逐渐安静下来,程严林仍不敢松懈,他一手控制住少年,一手拨通电话:“……现在暂时平静了,这种情况我们还能来吗。”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程总,如果他平日里状况还算稳定,我建议您还是先取消这次检查,等他情绪更稳定些再说。” “好,好……”程严林连声应下。 他低头望向怀里的少年,方才的挣扎仿佛抽干了他的所有力气,此刻安静得可怕,湿漉漉的睫毛无力地半垂着,遮住了空洞的瞳孔,苍白的脸上还残留着交错的泪痕。 那双细瘦的手腕被人这样牢牢擒住,连细微的挣扎都做不到,只能任由对方将自己禁锢在怀里。全然无力的样子,像个即将损坏的精致人偶。 程严林这才注意到少年手腕已经浮现出了青紫的痕迹,连忙放了手,小心翼翼换了个舒适的姿势将人搂紧:“我们不去了,不怕,没事了……” 这句话像个开关,郁年空洞的眼神逐渐回神,他望着眼前这个与程凌越来越像的男人,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 ——我不是故意的,所以你不要有那种表情好不好…… 但是他说不出口。 车辆重新启动,缓缓掉头返程。郁年精疲力竭,此刻只能无力地靠在程严林怀里,看着窗外的景象发呆。 怎么就要回去了,那任务咋办…… 他突然想到,原著中林宁住的地方好像是个复式小公寓? 而且那里还有林宁的作品《黎明》——就是书名《描绘的黎明》中的那个《黎明》,现在也应该画到一半了。 这幅画关系到郁年最后的节点。 原剧情里,原主就是偷看到程严林手机里这幅半成品的照片,才抢先画完了盗版,然后去诬陷林宁抄袭的。 假如这次能去林宁的公寓,那岂不是又能完成把人推下楼梯的任务,又能看到那张关键的画作? 郁年顿时有了想法,他轻声开口:“我想去林宁家看看。” 程严林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出这个要求,可对上少年那双疲惫的眼睛,所有可能拒绝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只能迟疑地看向驾驶座:“林宁,你看……” “啊?”林宁显然也没料到这个请求,不过还是很快点了点头:“当然没问题的,就是有点乱,希望见谅。” 车子调转了方向,驶向林宁租住的公寓。 第12章 失聪的画家12 公寓 林宁的公寓位于学校附近。 虽然这一带离市中心远了些,但胜在租金便宜,不少上班族和学生都住在这。此时正是早高峰,当林宁带着老板和堂弟出现在一楼大堂时,许多急匆匆的路人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这谁啊?” “三个人都长得好好看。” “……是明星吗?” 他们的视线过于直白,甚至有人拿起手机试图拍照。被那些目光聚焦着,郁年看起来有些无措,下意识地往程严林身后缩了缩。 “郁年?”程严林皱眉,侧身将人护在怀里,挡住一部分视线。 “……我还好。” 正好电梯也到了,林宁赶紧招呼着人进去,下楼的挺多,上楼的倒是只有他们三个。他松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抱歉郁年,这里啥都好,就是人多了点。” 程严林打量了一下电梯内部,看起来有些年头,四处贴着杂乱的小广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好闻的味道。 他问道:“你为什么不租个好点的公寓?” 林宁干笑两声:“老板,我刚毕业,要不是您给我发工资,我连这里都租不上。” “你不是林家的人?” “……我离开林家也有一段时间了。” 郁年站在程严林身后,越听越疑惑,按剧情,程严林应该常来才是,怎么听着像第一次来。 电梯“叮”的一声到了23楼,林宁“嘿!嘿!”喊了两声,年久失修的声控灯才一闪一闪地亮起。 三人一起走进了林宁的房间。 这是一间典型的复式单身公寓,空间不大,物品堆得到处都是,显得有些杂乱。和郁年那个阁楼一样,这里到处都放着画框和画具,家具少得可怜。 晨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为那些色彩鲜明的画作朦胧地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不用换鞋,直接进来吧。”林宁用脚拨开了地上堆积着的杂物,勉强清出一条路。“呃……反正这里也该打扫了——小心脚下。” 程严林拢着少年的肩膀,小心翼地带着他走进房间,将人安放在小沙发唯一能坐人的空隙里。 其他基本就没有坐的地方。 林宁找了半天,只从角落里翻出一个红色塑料凳,还是他在毕业展上捡别人不要的。看着一身高定身价千亿的老板坐在那个塑料凳上,不由得汗流浃背了。 “我……我去给你们准备点吃的。” 可打开冰箱,只有鸟巢速溶咖啡和泸江河绿豆糕。 “老、老板,您喝咖啡吗?” “可以。” “那个,只有70块钱一罐的……” “……没问题。” 杯子也凑不出三个。 最后就变成了,漂亮至极的本家小少爷,坐在堆满杂物的科技皮沙发上,小口小口地啃着几块钱一个的绿豆糕。 全身金光闪闪的顶头霸总上司,坐在塑料凳上,用一次性纸杯喝着成本几毛的速溶咖啡。 林宁欲哭无泪,他怕自己明天就因为左脚先踏入公司,被本家派来的杀手给处理掉。 郁年一边吃着绿豆糕,一边看着那些四处散落的画,手边正好有一幅手稿,他好奇地展开那张皱巴巴的纸,是一张画着年轻女性的人物素描。 笔触细腻又大胆,画面主次分明,神态刻画得十分灵动,看得出作者的基本功非常扎实。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中响起:【年年!关于剧情偏移值,主系统那边的反馈回来啦!】 郁年精神一振:【怎么样了,查到什么了吗?】 【呜呜呜呜呜!】系统的小兔子形象在脑中爆哭:【(;?Д`)z是我们的探测系统出了问题,那个0%是无法探测情况下的错误显示。】 郁年心里咯噔一下:【那现在的剧情偏移值是多少?】 【不知道哇呜呜呜,但是主系统推测计算,可能已经超过40%了……】 ooc值和剧情偏移值其中一项超过20%开始扣完美奖励的积分,40%直接归零。 也就是说,这一次额外积分直接没了。 郁年手中的半块绿豆糕掉在地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郁年?怎么了?” 程严林立刻握住他微微发颤的手,刚才还好好的人,现在却瞬间失去了血色。 郁年张口微微喘着气,声音发抖:“没……没事的,我只是觉得有点闷,我能到处走走,去看看画吗?” “当然可以……”林宁也担心地望着他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就是地上东西有点多,小心别绊着。” “我陪他。” 程严林放下了纸杯,牵起郁年的手,开始逛这个小小的公寓画展。 虽然人物素描的水平很高,但林宁画的大都是风景油画,有山涧小溪、山顶的夕阳、晨间的森林……每一副都生机盎然,让人挪不开眼。 这些画确实有让人宁静下来的力量。 郁年渐渐冷静下来,看着通往二楼的楼梯。 【系统,我们还得继续做任务对吧?】 【是的,现在额外积分为0,必须尽量保住节点积分了!】 额外积分为0,节点已经失败了两个,现在基础分就只剩下400了。400也好,400X3还有1200…… “我们去上面看看吧。” 二楼是画室,林宁只简单地搭了个地铺,其余都是各式各样的画具和画布。郁年不由自主地走到了窗边,那里架立着一块2mx2m的巨大方形画布。 目前还是半成品,但已能窥见作者想表达的大概:这是一幅描绘黎明的画,破晓的光穿过云层与山峦,最终洒落在大地上。 温暖,充满希望。 “很喜欢这副?”程严林的话打断了那些思绪,郁年下意识抬头,对上男人担忧的目光。 他点点头:“嗯,很喜欢,我画不出来这样的。” 这句话让程严林微微一怔,他想起了在林家见到过的那些画作。 四年前,他曾应邀前往林家,在那里第一次见到这位林家二少爷——苍白、清瘦,沉默地站在父亲身旁,几乎和父亲的影子融为了一体。 他没什么存在感,在林家像个幽灵。不过程严林喜欢油画是出了名了,林行龙本着能利用的都利用上,第一次郑重地向外人介绍了自己这个小儿子。 现在想来,他对当时的少年没什么特别的印象,只记得那些画作带来的震撼。 色彩浓稠而鲜艳,线条扭曲到几乎是在挣扎,画面充斥着极度痛苦的和混沌…… 技巧很一般,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但是每一笔都像是在嘶吼,在尖叫,在控诉,将创作者的内心血淋淋地剥开,展现在他的面前,昭示着他的人生与他的痛苦。 程严林站在画前久久不能平静,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感受,具体说了什么,少年又是作何反应,现在都想不太起来了。 程严林看着眼前正凝视着这副《黎明》的少年,明白他那句“画不出来”背后藏着多少无奈和痛苦。 “以后会画出来的。”他揉了揉少年细软的发丝。 他们的未来还很长,他有信心以后少年也能画出那些温暖的色彩。 林宁走了过来,看着那副巨大的半成品:“其实我现在也有点画不出来。”他有些无奈地抚摸着画布,“我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是心有余力不足吗……还是连心都缺什么东西?这幅画对于现在的我,太早了点。” 你当然画不出来了,郁年垂下眼睑。没有经历那些恶毒反派制造的的曲折,怎么可能画得出破晓的黎明? 为了积分,也为了林宁能够经历风雨,获得他应有的幸福……只能委屈一下他了。 郁年轻轻拽了拽程严林的衣角:“程先生,我还想吃绿豆糕,刚才的掉了……你能帮我拿一块吗?” “我去就行。”林宁刚要转身,却被叫住。 “我想和你聊聊这幅画。” “我去吧。”程严林看了郁年一眼,察觉到他似乎是想要支开自己,他也想知道少年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他和林宁交换了眼神,转身下楼。 “如果你能完成这幅画,它一定会成为震撼人心的杰作。” “我也很想画完它,可是……” 袖子被人轻轻拉住了,微弱的力道带着他,来到了通往一楼的楼梯前。 “我来帮你好吗?” “什么?” 林宁低头,看到的是少年弯弯的眉眼,眼尾红红的,像是被桃花的汁液侵染。清浅的瞳仁里清晰地映照出自己的模样,似乎要将人的心神都吸入其中。 他一时恍惚,“郁年,你……” 然后猝不及防地被推了一把! 好在少年身体虚弱力气不足,林宁本能地抓住了扶手,只是踉跄了一下。他惊愕不已,难以置信:“郁年!你想要干什么?!” 郁年也愣住了,没想到自己全力一推,竟没能将人推下去……眼看林宁的惊呼快要引来程严林,他一狠心,再次用力推搡,这下对方甚至纹丝不动。 明明已经用尽全力…… 林宁稳稳地站在那,郁年也没有再推一把的力气。 【系统!节点呢?!】 【灰、灰掉了,系统判定宿主没有再完成的可能性……】 ——至此,三个节点失败,额外积分全无,还有什么?剩下两个节点?哪怕全部成功,最终奖励也所剩无几。 从见到程严林开始,几乎每一件事都背离他的预期,所有一切都在与他作对,积分没了,回家遥遥无期,甚至可能受惩罚…… 独自一人承担着这一切,还要面对这样惨痛的失败,无数的委屈和绝望一涌而上,郁年彻底崩溃:“你为什么不掉下去?!你掉下去啊!掉到程先生的怀里和他亲亲我我啊!”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和老板……”林宁被他那副癫狂的模样荒唐的言论吓到,伸手试图想要稳定住情绪崩溃的少年,“郁年,你冷静点……” “走开,别碰我!” 郁年猛地挥开他的手,因动作过大,脆弱的右腿传来一阵钻心剧痛,整个人顿时失去了平衡。 林宁脸色骤变,下意识想拉住即将跌落的人,却被他打开了手。 “郁年!” 他最终还是没能摔下去,程严林及时赶到,一把将人拥入了怀中。 第13章 失聪的画家13 林家 程严林收紧手臂,将人更深地护在怀里,少年单薄的肩胛骨隔着衣服硌在=掌心,传递着细微的颤抖。 他一步一步走下楼梯,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在沙发上。 蹲下身时仰头望着少年的样子像只即将被遗弃的大型犬,眼里盛满了快要溢出的悲伤:“郁年……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刚才两人争执时他就在楼下,自然也听到了少年崩溃之下喊出的那些匪夷所思的话。 他和林宁……?这误会到底从何而起? “我们还是去医院看看,好不好?就当是让我安心了。”他放软了语气,试图用可怜的神情换取少年的一丝心软。 一开始郁年还嫌弃程严林太蛮横,不够温柔,哪比得上程凌。 可现在这副模样,与记忆中程凌哄他时的姿态已经没什么区别了。程严林和程凌越来越像,仿佛两人正在融合。 郁年别开脸不去看他的表情,一把撤下助听器扔到一旁,整个人蜷成一团,彻底封闭与外界的联系。 程严林叹了口气,只能先收好那两个小小的仪器,转身对林宁说道:“我先带郁年回去,今天打扰你了。” “不打扰,但是……”林宁欲言又止,眼里满是担忧与愧疚,见郁年封闭自己的样子,还有一丝藏不住的失落。 他不懂郁年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误会。 他徒劳地张了张嘴,想问“没事吧?”,或是说一句“在这里休息一下再走,”,亦或者至少让他解释一下,道个歉…… 但是少年已经听不见他任何辩驳了。 郁年把自己尽量蜷紧,试图获取一点点安全感。程严林这里的剧情根本走不通,无论他做什么,最后都会莫名其妙失败。 既然程家剧情走不下去,那就回去走林家的好了。 起码林家那两个人,无论是冷漠的林行龙,还是脑子有病的林振宏,都还符合原著的设定,不管如何,都一定得保住剩下两个节点。 郁年埋进男人的胸膛,闷声道:“我不肥……回去,把我送回林家,我要回家。” 抱着他的人猛地停住了脚步。 郁年能感受到程严林试图低下头和他说些什么,但是他只是用额头抵住温热的胸膛,不去看对方的表情。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深夜,他回到了程严林市中心的家,正睡在那张柔软的大床上。 助听器正整整齐齐地放在床边,他迟疑片刻,还是戴上了,声音顿时涌入脑海。 外面隐约传来说话声。 郁年睡得太久,身体有些疲软,他缓缓地下床,撑着墙壁走到门边。 “……我真的不知道……”男人的声音透着疲惫,颓然地陷在沙发里,甚至没有察觉到郁年已经醒来,“宇初,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他都不愿意和我交流,到底为什么突然要回那个林家……” 尽管这只是个做任务的小世界,可一想到和程凌那么像的人这么伤心,郁年还是觉得心里发堵。 客厅里的声音还在继续:“……已经联系好了,林家的人明天会来接。” 明天就要走了。 郁年就觉得心烦,不小心碰到了门,发出了“吱呀”的轻响。 客厅里的谈话声戛然而止,程严林慌忙起身,见人已经起床,直接挂断了电话:“郁年,我……” “我想要回家,程先生。”郁年打断了他的话。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我、我和林宁没有什么……” 你们没有什么才让我头疼啊!郁年不想再面对这偏移过头的破剧情了:“不是你们的原因,是我想回去。” 程严林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已经联系好了医生,准备好了一切,连那个家也…… 与其这样,还不如把他…… 黑暗的念头在心里悄然滋生。 把他带过去,关起来,让他再也说不出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他回去不也是被林家囚禁?那还不如让自己来。 然而目光触及少年苍白的侧脸,程严林瞬间回神,被自己方才那瞬间的念头惊出一身冷汗。 他突然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把面前的郁年吓了一跳。 “程……程先生!” 把他关起来?那和林家的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同?他怎么能这样对郁年? “我明天会送你回去,但是郁年,和我做个约定好不好。”程严林的话语中带着近乎卑微的恳求,“如果你在那里害怕了,伤心了,随时回来找我,我永远在等着你。” “……”郁年别过头,逃避了这些话。 ----------------- 林宅。 “妈的!”林振宏将手机砸在床上,屏幕上赫然显示一个巨大的“失败”,星数-1,段位又跌落一个。 他抓挠着头皮,烦躁不已,被父亲禁足了快一个星期,每天除了打游戏就是背家规。游戏输个没完,家规背完了还得挨打,连吃的饭都像猪食。 从画展回来后没一件事情顺心! 他一脚踢翻了红木椅子,重重躺回床上,没来由地想起了弟弟。 死气沉沉、爱说谎、惹人烦…… 很多年前的林郁年不是现在这副样子。 小时候的他长得很可爱,像个又白又嫩的糯米团子,会一直跟在他身后,软软地喊“哥哥”,把最喜欢的糖果全部给他。 那时候林振宏的年纪也不大,还不懂得“利益”两字意味着什么,只是单纯喜欢这个可爱的弟弟。 后来,弟弟被拐,林家动荡,他被送到了国外,一去就是八年。 回国后弟弟也被找回,可一切都变了。 父亲越发的冷漠,像一台只为家族利益运转的机器。 找回来的弟弟也变得让他认不出——瘦小、干瘪,黑黢黢的,还是个瘸子,总是低着头驼着背,身上甚至有一股臭味。 和记忆里的可爱模样判若两人。 他讨厌这样丑陋的东西,尤其是他已经懂得豪门争斗,利益至上。 可那个瘦小的身影还是会怯生生地望着他,下意识想要接近这个哥哥。 他不耐烦地将人一次又一次地推开,直到那一天,林郁年打碎了他房里的相框。 那是在这个冰冷的家里,记忆中温柔的母亲留给林振宏的唯一念想。 一张只有三个人的全家福。 说起来,母亲也是因为生下这个弟弟,才会患上严重的产后抑郁,最终离开人世。 那一瞬间,巨大的愤怒与悲伤冲垮了理智,他不记得自己当时究竟做了什么,只是最后……那个小小的身躯出现在了一楼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沾满了鲜血。 林郁年回到家后本来身体就不好,这次意外让他在医院住了近一年,接受了数次大大小小的手术,最终还是失去了靠自己听见声音的能力。 再回到林家时,他就彻底变成了如今这幅自闭的模样。 林振宏偶尔也会想,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明明弟弟没做错什么,被拐卖不是他的错,打碎相框也只是意外。 可他早就被这个冷漠的家族养出了扭曲的自尊,一直拉不下那个脸,所以他们的关系越来越远。 等弟弟回来后……向他道个歉好了。 林振宏迷迷糊糊之间,有人敲响了门。 “大少爷……” “嗯……谁啊?” “先生在书房等您。” “……他找我做什么,又要打我一顿?” 嘴上虽然都是不满,但是终究没有忤逆父亲的胆子,林振宏骂骂咧咧地从床上爬起,跟随着佣人来到了书房。 林行龙就坐在那里看着文件。 “郁年要回来了。” “啊?”林振宏愣住。 “意料之中不是吗?他那副样子没人受得了。”他放下文件走到林振宏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自己的大儿子。“那孩子以后都会老实待在阁楼,你也别犯蠢去招惹他,做好继承人该做的事。” “该做的事?”林振宏看着他冷漠的眼睛,突然觉得这一切都无趣极了,“什么是继承人该做的事?冷酷无情,把同胞弟弟当成个碍眼的家具,随便丢在阁楼吗?” 林振宏压抑已久情绪终于爆发:“你告诉我什么才是该做的!像你这样只顾争权夺利,兄弟阋墙,不管妻子儿子?我妈为什么死了,郁年为什么变成这样,难道不是你吗!这就是你守护林家的方式?!” “闭嘴!” 林行龙目眦欲裂,高高举起手杖,但是林振宏毫不退缩,梗着脖子:“你打啊,打死我算了!他也是你的儿子,你为什么能说出这种话?我……” “说的你好像对他多好似的。” 林振宏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下子所有话都卡住了。 “振宏,你是我儿子,你骨子里最像谁,还不明白吗?”林行龙放下了手杖,那双冷漠的眼睛仿佛能看透灵魂。 他居高临下望着林振宏:“你从骨子里就是个自私的东西,林振宏,我起码坦荡,你呢?连对弟弟都有龌龊心思。”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狠狠插入儿子的心脏。 “不是……我……”林振宏脸色惨白,嘴唇嗫嚅着,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好了。”林行龙闭眼叹了口气:“我找你来也不是说这个的。” 他看向一脸傻楞的大儿子,不由得心里烦闷,但是毕竟只有两个儿子,也别无他选:“新年宴,我会宣布让你成为继承人。” 林振宏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林行龙瞥了他一眼,不愿再多说:“你若是能成功继承林家,想要什么得不到?好了,具体的事后面再说,现在给我滚出去。” “我……” 林振宏被赶出了书房,那扇的红木大门在他面前沉重地关上。 ----------------- 郁年没去见父亲,对前来接他的林振宏也熟视无睹,径直地回到了熟悉的阁楼。 空气中弥漫着陈旧木材和颜料的气味,所有光线仅来自于那扇小小的窗户,和林宁那间洒满阳光的小公寓相比这里太过冰冷。 然而郁年心中却有一种诡异的安心感,至少这里还是剧情中该有的模样。 他坐在那张坚硬又狭窄的小床上,梳理着接下来的剧情。 剩下的节点就是新年晚宴上陷害林振宏和诬陷林宁抄袭。 最近的是新年晚宴。 按照原剧情,被程家抛弃的林郁年彻底疯狂,扭曲的恨意驱使着他想要破坏束缚他的一切。 他选择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林振宏。 林家的新年晚宴非常重要,会宴请N市上层的社会名流,还会有记者到场。 他通过自己掌握的渠道,购入了一种强效的药剂,计划在晚宴上对林家最看重的继承人下药。 他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制造哥哥强迫弟弟的现场,并安排他人在恰当时机撞破……豪门兄弟间不伦的丑闻,足以瞬间引爆所有人的眼球。 林振宏会彻底身败名裂,永无翻身之日。 光想到其中的细节,郁年就觉得一阵反胃,原主太过疯狂,已经被仇恨和痛苦彻底蒙蔽了眼睛。 他喃喃道:【系统,我和他的灵魂契合度真的很高吗?】 【是的呀,按照检测,高达99%呢。】 【可我不会这么不择手段,我、我明明很乖的……】 郁年啃着手指,指尖上传来阵阵刺痛。他还记得程凌微笑着,温暖的手掌揉着他的发顶:“我们的年年最乖了……” 系统想了想:【可能是因为年年和这个年年生活环境不同?】 但是郁年又很能理解原主。 他的身体过于孱弱,与社会完全脱节,被唯一的希望抛弃。他憎恨林家,可仅有的力量却都来自于林家。 他实在是找不到其他的方法来复仇了,只能把自己也当成手段和武器。 【……先不说这个。】郁年岔开话题,【所以这段剧情,我要和林振宏发生关系?这太……太恶心了,你们有什么措施吗?不会又要我花积分买吧!】 【当然有!我们也没有这么抠门啦。】系统自豪地哼哼,【我们配备了‘健全化’模式!所有少儿不宜的内容都可以交给系统托管执行,让林振宏睡大觉做场梦就行,所有必要的痕迹证据也能自动生成!】 听到它这么说,郁年紧绷的神经才略微放松下来。 第14章 失聪的画家14 阁楼 阁楼的光线昏沉。郁年蜷缩在床上,手指紧攥着胸口的衣物,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紧闭着的唇瓣里不时溢出一些破碎的呻吟。 那些原主小时候的痛苦记忆折磨着他,几乎是一种酷刑。 麻绳反复摩擦幼嫩手腕的灼痛,被关在黑暗柜子里的恐惧,买下他的养父无休止的责骂和殴打…… “唔……!” 他被那些噩梦惊醒,胸口传来阵阵刺痛,无意识的抓挠让细嫩的肌肤上出现道道红痕。 郁年吃力地撑起身体,额间渗出冷汗。 自从再次回到这个阁楼,这具身体里不属于他的那些记忆就越来越频繁地侵入梦中,不得安眠。 【系统,你在吗?】 【在的年年!哇哇你把自己抓伤了!(?;д;)`】系统惊慌地哭出声:【怎么回事呀!你好像状态不太对!】 【系统,为什么我有原主那些被拐卖的记忆?】 任务者为了能更好融入角色会接受一部分角色的记忆,但只有与剧情相关的会详细投放,其他的简化处理。 过于痛苦的记忆更被模糊化处理,以免影响任务者的判断。 【可能是灵魂太过相似……原主的记忆就更容易比你感知。】系统小声说道,依旧是那套熟悉的灵魂契合理论,【太过深刻的痛苦记忆影响也会更大。】 “哎……” 就知道没法从系统这里得到什么有效信息的。自来到这个世界,每一个奇怪问题它都没给出过合理的答案。 只能先把这个问题搁置了。 郁年扶着床头慢慢站起来,拖着隐隐作痛的右腿挪到房间中央的巨幅油画前。 回到林家后,郁年一边暗自筹备新年宴会的事,另一边也开始绘制那副盗版的《黎明》。 这副抄袭林宁构图和核心元素的画已经有了雏形。 同样是穿过云层与山峦的破晓,如果说林宁的《黎明》是希望,那么他的…… 画布上,厚重云层扭曲翻滚着,下意识加进去的暗红色让它们看起来像蠕动的肉块,远方山峦的形态过于尖细,与天空接壤,像无数钢针刺入了□□之中。 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幻痛。 虽然有些黄白色的光藏在其中,也和希望不沾边,反倒是像绝望之人最后的一点可怜幻想。 郁年捂住了脸,怎么会画成这个样子,到底从哪一步开始不对劲的…… 这和林宁的画根本是两种东西,放出去别说指控抄袭了,连主题都不沾边。 他觉得自己在光里加两个经典形象的天使,这幅画就会直接变成描绘天堂与地狱的宗教主题。 不过郁年倒不是很担心这点和原剧情有偏差,原主画的也差不多是这个模样,后来污蔑林宁抄袭靠的还是舆论的引导。 即便林行龙厌弃他,林郁年也是林家的人,偌大的林家不是铁板一块,在足够利益的驱使下,他手里也有不少能用的人。后面好好利用原主留下来的那些暗处力量就行。 郁年心不在焉地往上面添了两笔,注意力难以集中,今日不想画画。 他索性把笔一丢,拿出了程严林给他买的新手机。 有了新手机后,郁年和程严林的沟通多了起来,两人在社交软件上互换了联系方式。 他点开软件,页面直接跳转到他和程严林的聊天窗口。 以前郁年给程严林发信息,发了三四年都得不到一条回应。 如今聊天软件的界面上,内容几乎调转了过来,满是程严林的嘘寒问暖与一些日常的分享,末了还会在结尾加一句“我很想你”。 郁年没回过几句话,他甚至有些想笑。 他在程严林家里住了不过一周左右,那位高冷霸道总裁,突然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对他死心塌地了起来。 这感情来得比龙卷风还快,郁年以前写小说玩都没有这样编。 莫名其妙。这个世界莫名其妙,被卷入其中,自己的人生也莫名其妙。 郁年也想过,也许程严林不是程凌的投影,而就是程凌灵魂本身呢? 但系统明确说过,只有程凌紧随着自己马上死去,然后被万千大道系统征召为补全世界的NPC,才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 郁年不想去考虑这种可能性。 他看着上面一大段来自对方的文字,指尖悬在屏幕上片刻,还是点进了对方的主页,选择了拉黑。 毕竟等他走完剩下的剧情,就要以一种惨烈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提前断了联系也好。 刚刚完成拉黑操作的瞬间,郁年感到身后似乎有人,他还没来得及回头,手机就被人一把抽走。 “哈……” 来人是林振宏,并不意外,会来到这个阁楼的除了沉默的佣人也只有他。 林振宏今天看起来心情很不错,拿着手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即使很快发现弟弟没带助听器,也没有生气,只是随手将那个手机扔回。 郁年懒得看他,也没去接手机,就让它随意摔在地板上,然后滑到角落的阴影里。 他沉默地重新拿起了画笔,将自己封闭在画布的世界中。 林振宏也不恼,自顾自地在那个狭窄的床上坐下。 他没有再像往常一样制造些无聊动静来吸引注意,只是沉默又专注地看着弟弟单薄的身影。 阁楼里暖气开得很足,哪怕现在已经步入冬天,郁年也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棉T恤。为了作画方便,衣袖被卷到手肘,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臂,瓷白的肌肤上面赫然横着一道细长的伤疤,像是瓷娃娃身上的一道裂痕。 是那次画展他发疯留下的。 “你到底为什么要回来呢?”林振宏喃喃自语,“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非要离开,现在又突然回来……感觉你在耍我。” 虽然话里都是抱怨,但语调却很平静。 他只是看着弟弟,这个他朝思暮想,因为血缘而紧密相连,却永远无法真正触及的弟弟。 “小时候……你真的很可爱,你总是跟着我,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林振宏慢慢回想那个模糊的影子,自顾自地说着,也不管述说的对象能不能听见。 “后来你丢了,家里乱作一团,爸爸变了,我也变了。你回来后,我……” “我觉得你那会的你很烦人,觉得你跟着我很丢人,但是……你也没做错什么,我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所以……我对你,对你做出那些……”他捏着自己的眉头,难以说出那些确切的词汇。 话语在这里卡了壳,漫长的沉默后只剩下一声叹息:“……对不起。” 这三个轻飘飘地消散在了空气中,没有激起任何涟漪。 往常的他大概已经开始生气,此刻却只剩下深深的无力和懊悔。因为他做的那些荒唐事,如今连道歉的资格都没有。 “以后……我不会再做那些混账事了。”他缓缓站起,老旧的床发出“吱呀”声,往前走去,破旧的木地板也嘎吱嘎吱地响,“等我继承林家,有了足够的力量,我们可以好好生活的……” 他喃喃自语着,走到郁年的身后,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对方完全笼罩。 察觉到他的靠近,郁年下意识地肩膀一缩,手中的画笔顿了顿,随后一如既往地将他无视,继续画画。 按照以往两人相处的模式,接下来就该是林振宏刺耳的嘲讽,或者是紧握着那节细瘦脆弱的手腕,欣赏那些徒劳而细微的挣扎。 林振宏捂住脸,肩膀骤然垮了下去。 这么些年究竟在做什么啊! 他深吸一口气,近乎试探般伸出手,按住了郁年瘦削的肩膀。然后慢慢绕到了少年的面前,迫使他对上自己的视线。 郁年在短暂的惊愕后,紧随而来的是紧张与抗拒,那双桃花眼里写满了憎恶,让林振宏心脏发疼。 他一字一句,极其缓慢地开口:“宴、会……”顿了顿,看着弟弟疑惑的眼睛,确保对方读懂了这两个字后:“我、带、你、去。” “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你……”他指了指郁年,再指了指自己:“……是我的、弟弟,是林家的、人……” 这似乎是一个宣告,或者说是笨拙的承诺。 自顾自地说完,他深深地看了郁年一眼,随后松开了手,逃也似地转身大步离开阁楼。 郁年怔在原地,肩头还残留着对方手掌的温度。 【系统,他刚才说什么?他要带我去宴会?】 【是呀!年年,他还说了好多好多其他的话,需要我转述吗?】 郁年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不必了,就告诉我他是不是说要带我去宴会,还要把我介绍给其他人?】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呢!】 ……莫名其妙。 郁年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终于连林振宏都莫名其妙了起来。 按照原剧情,此时的林郁年应该被彻底囚禁在阁楼之中,那场宴会是他自己想方设法偷跑出去参加的。 “这样也好……” 至少不用费力爬窗户逃跑——他看原剧情就实在想不通,原主怎么拖着这么条腿,从三楼翻窗而出,还能安全下到一楼,再长途跋涉跑到宴会现场的。 大概是什么神奇的反派光环吧,郁年做不到,他走两步就要开始腿软。 “反正剧情已经这么离谱了,就让我轻松一点吧!” 他干脆往后一仰,躺在了冰凉的地板上,目光失神地望着天花板上斑驳的阴影。 破罐子破摔后,突然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第15章 失聪的画家15 宴会 新年宴会就在林家主宅的大厅举行,水晶灯照得整个会场亮如白昼。空气中弥漫着名贵香水的味道,与阁楼里挥之不去的潮湿霉味大不相同。 郁年站在其中,像是误入繁华之地的幽灵。 不知道林振宏是如何与林行龙交涉的,总之,他真的被允许出现在这里。一想到不是林振宏,自己就得拖着疼痛的右腿独自跋涉近两公里才能抵达会场……郁年难得对这位哥哥改观了些。 林振宏成了宴会的主角。 郁年也是开场前才得知,林行龙有意借这场盛宴将他继承人的身份正式昭告给所有来宾。 “你在这里等着我,我马上回来。” 他只来得及留下这句话,就不得不抛下被他擅自带过来的郁年,去做正式成为继承人的准备。 或许林振宏最初确实怀着将弟弟引见给众人的心意,但显然,此刻确立继承人的地位比什么都重要。 他就在不远处的宴会厅中央,作为林家未来的掌舵人周旋于各方宾客之间。人们簇拥着他,觥筹交错,虚伪的寒暄与客套的欢笑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将每个人都笼络其中。 而郁年被排除在外,像一朵被遗留在华丽宫殿的小蘑菇,独自长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 他小口吃着侍者送来的精致点心,过于甜腻的味道在口中化开……外形无可挑剔,但味道很一般。 不远处,几个穿着华丽的年轻男女聚在一起,看似随意地谈笑着,目光却时不时朝着角落瞥去。 “看,他就是林家那个小儿子。” “嚯,长得倒是……可惜了,听说他这里……” 端着酒杯的青年压低声音,指了指脑袋。 “可惜什么。”他的朋友言语轻佻,“精神病就可惜了?如果只是拿来玩玩,脑子不清楚才更有味道。” “小声点……你胆子真大啊。” “怕什么,林家没人管他,这次带出来,说不定就是要给他找个下家,正经联姻不成,送给谁当个……那张脸和身段,不得把人迷死。” “毕竟是人家亲儿子,怎么可能……” 那群人越说越起劲,内容愈发不堪入耳。 郁年低下头,暗暗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着:“我都听到了哦,我的助听器可是很贵的。” 他愤愤地咬下水果,把它当作那些乱嚼舌根的人们。 原主极度厌恶这样的场合,郁年也不喜欢——他那自以为是的好哥哥,压根没想过弟弟会不会难受,就自作主张把人带来,随手丢在一边。 郁年戳着碗里的蛋糕,面无表情地扫视着场中身着华丽的人们。 光鲜亮丽的皮囊下,不知道藏着什么腐烂的内里。 ……要是程严林在就好了。 原剧情中,程严林和林宁都不会出现在这场宴会上,毕竟这是恶毒反派们的主场。 但如今的剧情早就和原来的没什么关系,倒不如让他也一起来,至少看着那张脸还能让眼睛好受些。 郁年一直在会场里寻找那个人的身影,现在宴会进程已过半,依然一无所获。 ……那个家伙嘴上说着想他,实际行动是一点没有,果然不可能是程凌。 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庆幸,接下来要走的那些剧情,哪怕那个人不是程凌,他也不想被看到那些不堪的模样。 郁年发着呆,银色的小汤匙被他无意识地含在唇间,粉嫩的舌尖不时舔舐着亮色的金属。坚硬的汤匙在他的唇齿之间滑动,红润的唇瓣也沾染上晶莹的水色。 “嘿,美人……一个人坐着多无聊啊……嗝。” 一个明显醉醺醺的中年男人端着酒杯,晃悠悠地靠近。 他眼球转动,露骨视线停在少年湿润的唇瓣上,露出兴奋的表情。能把这种场合当酒吧,喝得烂醉的,只有可能是个无人在意的蠢货。 郁年脸上浮现出不加掩饰的厌恶,直接起身想要远离。 “别……别走啊。” 男人意识不清地拦住了郁年的去路,甚至试图伸手去触碰他的脸。 郁年一愣,没想到他还有胆子上手,他微微一侧躲过了男人伸过来的手,反手就是一巴掌:“拿开你的脏手!谁让你碰我的。” “郁年!”林振宏也快步赶来,看到这里的情形,眼底里几乎是藏不出的暴怒,但他已经是林家的继承人,得端着架子。 “这位客人喝醉了,请他去休息。” 向身旁的人一个眼神,那个无礼的客人就被悄无声息地请离了会场。 “你没事吧郁年?” 他焦急的看着弟弟,确认了他没有受到伤害后才松了口气。“对不起,我一直脱不开身,不过马上就要结束了,郁年,到时候我会带你上去。” 他急切地抓住郁年的肩膀,想要解释自己的真心,他是真的希望弟弟能够正大光明地作为林家二少爷,站在人前。 但是郁年只是沉默着,对他的那些举动没有任何反应,似乎只是懒得理他。 林振宏心底里那些挫败感带来的暴戾又悄然溢出,但是他竭力按捺住了。他还想说什么,有人在此时催促他离开。 “郁年,等会你就去台前等着,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总有一天,弟弟会理解我的…… 他急匆匆地离开,留下郁年在那些不怀好意的视线之中。 今晚的重头戏即将要开始。 郁年回到那个安静的角落,静静地注视着林振宏被带上台,由林行龙宣读他作为林家的继承人,听着他发言,对家族的未来许下承诺…… 直到这一套无聊的流程走向尾声,郁年才缓缓起身,从一旁侍者的托盘里取下一杯酒水,微微侧身躲避别人的视线,将藏匿在袖子里的小瓶液体尽数倾倒其中。 完成这一切,他来到了舞台一旁的阴影里,静待着演出的落幕。 林振宏的发言终于结束,步伐沉重地走下台,婉拒了其他人攀谈的意图,目光直直落在了角落阴影处的那个人身上。 今天的郁年穿得很正式,一身讲究的白色西装,合体的剪裁完美勾勒出少年清瘦得近乎脆弱的身形。 有些长的微卷发丝被仔细拢起,系在脑后,修长纤细的脖颈显露在外,那张漂亮得出尘的脸也没有丝毫遮掩。 他正端着酒杯,倚靠着大理石立柱,身体重心微微偏斜,死气麻木的表情褪去,显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慵懒。 林振宏恍然,他从未见过弟弟这副模样,有些陌生。 ……若世间真有天使,大抵就该是这个样子。 可是…… 林振宏走到那个角落,沉默地望着他。 “哥哥。” 少年嘴角微扬,那双桃花眼微微眯着,弯出好看的弧度,几乎让人沉溺在他的笑容之中。 ——是了,神话中的天使都是威严可怖的模样,因为需要震慑世间之恶,只有引人堕落的恶魔,才会这样蛊惑人心。 那杯酒被递到了林振宏的面前。 “郁年……”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发紧。 “哥哥,喝杯酒解解乏吧,你刚才说了那么多……” 话还没说完,端着酒的那只手就被人猛地攥住了。 “啊……”郁年顺着被握住的手腕往上看去,对上了一双猩红的眼睛,如同怒极了的野兽。 “……你就这么恨我吗,林郁年。”他的声音嘶哑不堪,“恨到要在这种场合毒死我?” 啊,剧情又崩了。 郁年也见怪不怪,索性直接摊牌:“哥哥很有自知之明。” 他用左手一点一点掰开林振宏青筋冒起的指节,将人拉至舞台后方,隔绝了所有人的视线:“哥哥,你真的不喝吗?” 林振宏不知道弟弟究竟想要做什么,只觉得理智都要被愤怒烧断,“林郁年,我对你还是太纵容,我……我满脑子都是想让你重新在林家有一席之地,可你却,你……” 他烦躁至极,神经质地用力抓挠着自己的头皮,直到头顶满是血痕,地上散落着断裂的发丝。 “你都回来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就不能、就不能好好的,好好的和我一起……” 直到头皮上传来灼热的疼痛,他才终于停手,看着沾满皮屑与鲜血的指甲,崩溃地笑出了声:“……都是疯子,我妈是疯子,弟弟是疯子,我也是疯子。” 郁年静静地看着他,眼里没有一丝怜悯,仿佛只是观看一场闹剧,见人停下来,再次催促:“你真的不喝吗?” “……” “你不喝,那我喝好了。” 他仰头,毫不犹豫地饮下了杯中的液体。 “郁年!不要!吐出来!” 林振宏被眼前的景象骤然惊醒,猛地扑过去阻止,残留着部分酒液的杯子摔在地上,金色的液体随着玻璃碎片四溅开来。 “咳咳咳……咳咳……呜……” 郁年没喝过几次酒,被刺激的液体呛得剧烈咳嗽,脸上很快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你,我马上叫人,我们赶紧去医院,不对你要先吐出来……” 林振宏手忙脚乱,却被弟弟纤细的手指攀上肩膀,指尖触及脸颊,他这才感受到传来的异常热度。 “……?”他颤抖着握住了弟弟的手:“林郁年,你……你这是什么药?” 面前的人轻笑一声:“你说呢,哥哥……” 药效发作得极快,郁年很快感到头晕目眩,视线开始模糊,身体瘫软。 林振宏慌忙接住他,那具身躯是从未有过的柔软,和滚烫。他的大脑混乱,恐慌和**在撕扯,理智几乎绷断。 “你为什么这么做?我……我先带你去个没人的地方。” 带他去没人的地方……?然后呢…… 【系统!健全模式!】 【好的!滴滴,健全模式开启中……】 不愧是高维世界的系统,健全模式启动后,郁年顿时清醒了不少。 他任由林振宏半扶半抱着,从角落挪到了楼梯处,前往二楼的休息室。 接下来只要随便找个房间,让林振宏睡个大觉,等安排好的人恰巧撞见,这里的剧情就算顺利完成……中间那些奇怪的细节,不用管也罢。 郁年难得有些开心,起码这个重要节点的积分应该保得住。 林振宏就没他这份好心情了,他冷汗直冒,一边得应付宾客好奇的目光和询问,一边要不停地思考弟弟的意图,还得压制住…… 可恶!思绪几乎要变成一滩浆糊,身下已经胀得发疼,只能弯着腰,靠搀扶别人来勉强掩饰。 他竟然,真的对血脉相连的弟弟…… 然而,就在他用尽气力把人扶到二楼时,一个人猛地冲到了他的面前,一把将他推开抢过了怀中的人! 【——滴滴!警告,警告!系统遭受不明干扰,健全模式开启失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失聪的画家15 宴会 第16章 失聪的画家16 失控 ……? 哪怕是习惯了剧情的崩坏,郁年也没料到能在已经崩坏的情况下再崩一次。 来人是程严林。 他显然刚刚才到,大衣都还没来得及脱下,雨露沾染在表面,带来一股寒凉的湿意。 他看起来有些狼狈,发丝凌乱,几缕湿发粘在额角和脸旁,呼吸也很急促,一看就是匆忙赶来顾不上其他。 “程严……林?” 郁年真的很想说一句:怎么又是你。可健全模式被突然强行中断,体内药效再次凶猛地翻涌而上吞没了理智,他很快失去追究这一切的力气了。 “呜……啊……” 好热,好热……好热!像被扔进了熔炉! 他痛苦地蜷缩着,手指死死攥着身前男人的衣襟,指尖陷入粗糙的纤维之中,磨得生疼。可这些痛楚远不及骨髓深处涌出的燥热万分之一。 “郁年,年年,你怎么了?!” 程严林下意识收紧了手臂,看着怀里人,声音带着一丝惊惶。 少年此刻的模样很不正常:苍白的肌肤泛着绯红,冷汗汇聚,水珠顺着纤弱的脖颈滑入凌乱的衣领,带来阵阵轻颤战栗。 微张的唇齿间溢出破碎的喘息,湿热的吐息混杂着小声的呜咽,随着主人难以自制的动作和颤抖尽落在男人的颈间。 程严林的喉结滚动,瞬间就明白少年遭遇了什么。他眼底里几乎藏不住暴戾,冷冷扫了林振宏一眼,将怀中人打横抱起快步进入一旁的休息室。 林行龙也在此时带着人赶到,看着一片狼藉的现场和逐渐聚集的好奇目光,面色铁青。 “拦住所有闲杂人等!今晚的事,我不希望听到半点风声传出!” 林家的人立刻行动起来,劝阻宾客、封锁二楼……然而在场的人都很清楚,这事藏不住的。 林行龙几乎维持不住他那副冷静威严的家主模样,额角青筋暴起,目光狠狠剐向一旁脸色惨白,仿佛被抽走魂的林振宏,最终还是没忍住一脚用力将人踹倒,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废物!!!” ----------------- 程严林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在柔软的床上,望着他泛着不正常潮红的脸颊与涣散失焦的瞳孔,先前的愤怒逐渐被恐慌替代。 他慌忙拨通了好友的电话,三两句说明了现在的情况:“……我现在该怎么办,他状况看起来很糟……”通话还没结束,程严林就感到衣角被人紧紧拽住。 少年眼泪不停涌出,嫣红的唇瓣颤抖着:“程……凌,碰碰我,求求你……我好难受,程凌……” 他脊背反弓,纤细的双腿紧紧夹住,徒劳地扭动着身体,虽然还吐出些破碎的祈求,但是明显神志不清只能全凭本能。他死死攀住程严林试图起身,却没什么力气,很快就双臂一软歪倒下去。 “该死!” 程严林手机一扔,一把将人搂住,完全顾不及听筒里好友焦急的话:“……无论如何,先让他发泄出来!” “可是……我怎么能趁人之危?他都这个样子了我还要欺负他吗!” 电话那头几乎抓狂:“你脑子里装的什么!林郁年也是男人,男人怎么解决他不知道你还不懂吗!先缓解药效,我马上到!” 程严林这才如梦初醒,赶紧抱起不断扭动的少年,深吸一口气…… …… 少年身体太过孱弱,似乎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没多久便晕了过去。程严林看着他脸庞渐渐褪去的潮红,终于是松了口气。 他拿起毛巾,简单地用擦拭了郁年身上的冷汗和痕迹,再低头看了眼狼狈的自己…… 确认郁年情况稳定后,他快步走向浴室,想要赶紧解决一下自己的问题。 冰冷的水流从花洒里倾泻而下,冰冷刺骨,可完全压不下此时内心的躁动——他居然对那个少年,对他的年年…… 脑子里还刻印着那双盛满水光的眼睛和通红的眼角,一边哭喊着求自己放过他,一边又下意识将身体送到自己的怀里的模样…… 程严林觉得淋在身上的冷水都要被自己煮沸,开始冒烟了。 “年年……” 男人的□□,一手撑着墙壁,低垂着头,看着浴室纯白色的地砖,满脑子都是少年柔软、滚烫,牛奶般雪白滑腻的肌肤,仿佛还能闻到那些甜腻的气息——感到鼻间一热,几滴殷红砸在地砖上,很快被水流冲散。 程严林一愣,抬手往鼻底一擦,满手都是黏腻的血迹。 “要疯了……” 刚带着一身冰冷的水汽踏出浴室,休息室的门就被人猛地一脚踹开。一群训练有素的医生鱼贯而入,迅速围绕着床上的少年开始了工作。 在最后进来的是一个身材高挑,容貌俊美的男人。 他有一双天生带着笑意的下垂眼,眼尾末端还有一小颗泪痣,为这张脸添了几分轻佻。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白色大衣,亮黄色衬衣的领口看似随意地敞开,露出他别有心机搭配的银色子弹造型Choker。精心打理的发型下,耳廓上满是各式耳钉。 那些了亮银色的金属让他整个人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他环视乱糟糟的房间,发出啧啧感叹:“我就知道,我这个霸道总裁的医生朋友总有一天能派上用场。” 看到好友从浴室里出来,头发还湿漉漉的,他了然一笑:“冷水澡好洗吗?去那边领份驱寒姜汤,我准备得可充分了。” 程严林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先看看年年。” “这么多经验丰富的徐家医生,轮不到我。”徐宇初看着手下的人忙忙碌碌,围着在床上的瘦弱少年做着基础的检查和治疗,踱步到好友的身旁,“明天林家的八卦又该爆了,你不想看看那个傻逼现在是什么德行吗?” 程严林沉默片刻,强压住再度烧起来的怒火。确认郁年已经安全无虞后,跟随着徐宇初离开了休息室。 他确实也想看看,那个敢对亲生弟弟下手的混账东西脑子去哪了。 宴会厅里的宾客全都被紧急疏散,留下一群穿着统一整齐黑色西装的林家人三三两两聚集着,收拾剩下的烂摊子。 人群大都聚集在中央舞台前,林行龙如一柄剑矗立在那,面前还跪着一个瑟瑟发抖的人。 徐宇初吹了声口哨:“一次性看这么多林家人涌出来,是要折寿的。” 嘴上这么说,他却一点没打算放过眼前的好戏,推搡着程严林三两步下了楼,迫不及待地挤进了围观人群的前排。 林振宏直挺挺地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低垂着头发丝凌乱。他的侧脸上面有一道狰狞的紫红色伤痕,此刻已经高高肿起,鲜血正在从嘴角不断滴落——很明显刚刚被爹拿着手杖狠狠抽了一顿。 站在他面前的林行龙脸色已经不能用铁青来形容,简直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的狰狞恶鬼。 “……让程总和徐先生看笑话了。”见两人走了过来,他勉强稳住情绪,挤出句客套话。 徐宇初有些佩服,林行龙能率领林家也是有点本事,至少现在还能保持理智,要是换作他,早就上去几脚把傻逼儿子踹死了。 林行龙捏住眉间:“真是……看笑话,我就生了这么个孽障,孽障!”他猛地看向程严林,几乎是咬牙切齿:“程先生,你怕不是还不知道,药是郁年下的吧。” 闻言,程严林和徐宇初都是一愣。 “怎么可能,他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情!”程严林下意识反驳,可话音未落,一个穿着侍者服饰的人被压到了他的面前。 那个侍者满脸恐惧,双腿发软,几乎是立刻跪倒在地。 林行龙厉声道:“你倒是给我们的贵客说说,他要你怎么做!” “是……是让我等他们去、去休息室后……”侍者语无伦次,因恐惧不停地发抖:“然后……等、等个半个小时,再带几个客人上去,撞……撞见他们……” 程严林身形一晃,几乎站不稳。 然而侍者的话不止于此:“然后……然后一定要高喊,说是大、大少爷,强……强……”他惊恐地看着四周,最后还是崩溃般喊出了那个词:“强/X了小少爷!” 一阵死寂的沉默蔓延着,无论是跪在地上的林振宏,还是被徐宇初扶着的程严林,脸上都是不可置信的震惊。 “孽障,孽障!”林行龙几乎是控制不住,额角青筋冒起,手杖重重敲击地面,沉闷的响声在大厅里回荡。 “林郁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和他妈一样!就因为振宏去招惹了他,他就用这种方式报复振宏,报复整个林家!” 他用手杖点了点跪在地上的大儿子,愤怒地看着程严林:“程总,今日看来你似乎对我那个小儿子倒是格外上心……如果你想要,人我可以送给你,从此他的死活我林家不管。但是还请你看好了,别让他再回到林家,祸害振宏,如果你不想要——” 他顿了顿,声音骤然降到冰点:“那就只能找个‘安静’的地方,让他安安分分待一辈子了。” 程严林的拳头猛地攥紧,压抑至今的怒火从心底窜起,直冲头顶:“林先生,郁年不是一件物品,也不是你们林家想丢就丢的麻烦,他变成这样……你们林家在座的各位都脱不了干系!” 那些由林宁调查到的、其他渠道打探到到的,关于林郁年往前半生的遭遇,此刻如一根尖刺扎进他的心脏。 就是这样的林家…… 怪不得,怪不得郁年会突然跑回来,都是那些痛苦和仇恨在驱使着他,让他一有机会,就要尝试毁掉这个地狱,哪怕是以自己为代价。 “……林家的事情,还轮不到程家指手画脚。” 跪在地上的林振宏突然像是回了神,他消化完父亲的那些话,猛地抬起了头,膝行两步抓住林行龙的衣服,声音颤抖:“爸!不要,求求你别把郁年送走,也别关他,都是我的错!是我……以前伤害他,是我逼得他,不得已才……” 他语无伦次,脸上泪水纵横,混杂着鼻涕和血液,看起来狼狈之极,“我不能没有他……我不能和他分开,我才说好要和他一起好好在林家……” 林行龙看着儿子这副彻底失态,卑微乞怜的模样,眼里满是极度的失望和厌恶,一脚将他踹开。 “程总,你看清楚了?!他已经把我的儿子变成这副鬼样子,你不要,我现在就处理了那个祸害!” 程严林胸膛剧烈起伏,强压下几乎脱口而出的愤怒之言,深吸一口气:“人,我带走了,我也希望林先生能信守承诺,以后郁年是我的人,和你们林家不会有任何关系!” 说完,他不再看那对父子,转身大步上楼。 林振宏见程严林如此决绝的转身离去,立刻松开林行龙,踉跄着向他爬了几步,嘴里哭喊着,却被身后的父亲再次抽打在脊背上。 然而这一切已经与程严林无关。他推开休息室的门,向徐家的医生仔细询问情况后,才小心翼翼地抱起那个还在昏睡中的少年。 “……我们回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