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病弱富家女胎穿古代农家女》
1. 贫贱之家
元宵节翌日,今年十四岁的风洄雪跟随父母去县城大姨母家喝乔迁喜酒,同行的还有八岁的弟弟风宝学。
身材矮小的父亲在前头驱使牛车,风洄雪和抱着弟弟的母亲坐在后头。
弟弟风宝学穿着过年前买的新衣,母亲许氏在给儿子剥水煮鸡蛋。
许氏膀大腰圆,脸如圆盘,五官寡淡无味,颧骨略微突出,笑时憨厚老实,不笑时显出几分刻薄来。
风洄雪和弟弟长得半点不像母亲,也不太像前头长相平平无奇的父亲。
有点歹竹出好笋的意味了。
风宝学手里拿着剥了壳的水煮蛋,目光洋洋得意瞥向一旁剥芋仔的姐姐,他在明晃晃炫耀自己有鸡蛋吃,而姐姐没有。
风洄雪穿着一身单薄的旧衣,手上拿着一个一个红芽芋仔。
她握着食物的五指粗糙,骨节粗大,掌心有厚茧,两只手的背面隐约可见几道细小的陈年瘢痕。
左手小拇指第一个指节的瘢痕尤其明显,是七岁那年,弟弟刚出生不久后的丰收季节,父亲叫她去田里割稻子被镰刀划伤留下的。
风洄雪清楚记得那是她两辈子第一次下地干农活。自此开始至今长达七年让人喘不过气的繁重务农生涯。
家里总共有五六亩田地,幸好也仅仅只有五六亩。正常来说,自家田地当然是越多越好,可风洄雪不希望家里田地多,因为风家每年都要种花生水稻番薯香蕉和蔬菜。
花生要播种除草施肥,果实成熟后徒手从土里把花生拔出来脱粒晾晒。
水稻要插秧施肥收割晾晒,插秧时非常容易无知无觉被蚂蝗附在脚上吸血。
番薯要定期翻藤,侧根如果扎根土地过多吸收营养,主根系的番薯容易长不大。不仅如此,翻藤还有另一层作用,土地暴露在阳光下能有效防虫。
香蕉也要及时切除花蕾和砍侧芽。
干旱少雨的季节,离水源比较远的蔬菜地,日日都要挑水浇灌。
一年四季,农活好像永远干不完。
风洄雪永远记得第一次下地干活时受伤,父亲当时见了自己流血的伤口表现得漠不关心,第二天照常让她带伤下田割稻。
上辈子风洄雪认为水稻丰收季节极富有田园诗意,漫山遍野金黄色,清风徐来稻花香,是秋日取景作画的好时节。
而这辈子在烈日下割水稻并不是什么美妙的回忆,又晒又热,汗流浃背。乱七八糟的虫子非常之多,禾屑和虫子沾在身上特别难受,每次都要忍受炎热和浑身发痒不停弯腰,一天下来重复同一个机械的动作,腰都直不起身,哪还有什么心情欣赏田园风光。
她左腿膝盖上还有一道更大的刀疤,那是九岁砍香蕉侧芽时不小心留下的伤疤,以上,全是风洄雪从幼时到现在长期承受繁重劳动换来的伤痕。
习氏就从来不肯下地受这份罪,这些农活她在出嫁前干的可太多了,嫁人后就不愿意再干农活。
习氏态度强势,丈夫也不强逼着她下地。
农忙时,习氏就在家洗衣做饭带儿子。当然,她只洗自己与丈夫和宝贝儿子的衣服,女儿的不洗。
农闲时,女儿不用频繁下地帮丈夫干农活了,她就指使女儿煮饭挑水,并时时督促女儿打扫家里卫生,她自己当起太后,丈夫和儿子则当起家里的皇帝太子。
风洄雪在风家的十四年里,每天洗衣做饭,村口挑水,日日下地干活,一刻都不能停歇。即便如此,重男轻女的母亲动辄打骂。精神上沉重打击,身体上繁重劳役,在这个家生活有多艰难自不必再细说。
回过神来,风洄雪无视掉弟弟的挑衅,自顾自剥慢悠悠剥开芋仔外皮。红芽芋仔吃完肚子还没有饱腹感,她接着吃番薯。
番薯,低蛋白根茎类,富含淀粉、膳食纤维以及维生素,但终归只是一种低植物性蛋白含量的碳水化合物。
现代人都知道,营养搭配失衡,饮食长期得不到肉蛋奶等动物性蛋白质补充,会导致营养不良。
风洄雪一点都不喜欢吃番薯,任谁天天吃这玩意儿都不可能会有胃口,刚出锅热腾腾时还算可口,一旦冷掉就难以入口,尤其是三天两头都要吃,简直反胃。
如果不是饥饿所迫,没人喜欢自己每天的早饭只有固定不变的一类食物。
风洄雪不缺运动,身体勉强算健康,但因为小时候经常忍饥挨饿,长期饮食不当,加上体力活动过多,导致有点营养不良。
对面太子弟吃完鸡蛋后又继续依偎在母亲怀里嚼花生糖,他眼神时不时瞥一眼姐姐,还很贱的晃了晃手里剩下的另一块糖。
鸡蛋和糖,对这个家而言是“珍贵难得”的吃食,只能给宝贝儿子吃。
风宝学作为既得利益者,不遗余力一而再再而三向家庭地位不如自己的亲姐姐炫耀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风洄雪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发笑。
对于这一切,母亲视若无睹,因为姐弟悬殊的家庭地位都是由她本人一力促成的。
自从七年前风宝学出生后,习氏就开始区别对待女儿,父亲睁只眼闭只眼,漠不关心。
习氏对风宝学的需求样样都满足。
风宝学过年有新衣服新玩具和鞭炮零嘴。
作为亲姐姐,风洄雪一样没有,甚在日常吃食上都要区别对待。
如果不是今天要赶着去吃乔迁酒席,风洄雪今天的早饭是无限续杯的白粥加盐,弟弟则一碗鸡蛋粥。
风家的早饭永远不是白粥就是番薯粥,午饭接着吃早上的粥,连加热都省了。晚餐再另外煮新鲜的,晚上那一顿吃得稠些,是大米饭。
在风家,母亲重男轻女,父亲也不呈相让。他们都是同样的人,风父不会像习氏那样做得那么明显,并且日日挂在嘴边。
这个男人日常在这个家大多时候只充当透明人,不主动不关心不负责,他最爱的只有自己,妻子儿女对他而言,还不如路人。
对外,风父是掏心掏肺的老好人和大善人,对内,风父是甩手掌柜和剥削土地主。
母亲则毫无顾忌,偏心的明明白白。
习氏曾不止一次明确表示,这个家不属于风洄雪,弟弟可以什么都不用干就拥有一切,弟弟是这个家未来的男主人,而她作为迟早都要嫁人的女儿,则要付出实际劳动才配吃饭。
女儿是泼出去的水,供她吃供她住,养她那么大已是不易,她要感恩,时刻记着将来回报,为人儿女不要太贪心不知足,更不要痴心妄想和弟弟有同等待遇。
母亲的裹小脑言论,风洄雪早已习以为常。
习氏为人,她七岁那年早已看清,为其刻薄寡恩的言语伤筋动骨是不可能的,她懒得为此再耗费一分心神。
这对封建余孽完全不值得她放在心上。
她也没把他们当作亲人看待,因为她真正的父母亲人远在另一个时空好好活着。
关于上辈子,已经永永远远成为风洄雪梦中遥不可及的世界。
风洄雪是个穿越者,一命呜呼后,再次恢复意识时,已经呱呱落地古代贫贱之家。
这辈子成为农户女,饿不死,但也和富裕毫不相干,常年处于温饱边界线,能长大已是不易。
父亲赌博好面,还喜欢对外人大发慈悲,存不住钱,农闲时整日不着家,家里但凡有点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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蓄,很快就会被他卷走一空拿去赌坊挥霍,以致于一年到头累死累活,风家还是十年如一日一贫如洗。
母亲刻薄恶毒,毫无底线磋磨女儿,仿佛风洄雪不是她亲生女儿一样,轻则精神攻击,附带器官辱骂,重则物理攻击,竹鞭棍棒伺候。
风洄雪很肯定自己就是习氏的亲生女儿,因为她是带着记忆胎穿出生的。
出生那一日的情形犹言在耳。
上一秒,她气若游丝躺在重症监护室,耳边是父母爷奶撕心裂肺的痛哭声,下一秒,她就被人提着脚倒吊起来。
风洄雪的情绪还停留在死去时的无助与不舍,一时搞不清楚状况,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她哭得正伤心,提着她的接生婆却喜气洋洋对习氏说:“是个女孩,很健康,足斤足两,瞧,不用打屁股就知道自己哭起来了,哭声真洪亮。”
刚死亡就迎来新生,出生即代表着她的过去已经死亡。
当然,作为胎穿人士,她不像普通孩童一样几乎忘却婴幼儿时期的事情,从而得以保留几岁前的记忆,也就记得在弟弟没出生前,两个禽兽对她表现得还像对寻常父母。
等到习氏生下耀祖后,他们对女儿的态度,简直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一改前几年慈父慈母的形象。
风洄雪在家里的地位直线下降,不仅不再得到父母的关心和善待,小小年纪被逼着做家务下地干农活。
风洄雪的苦难童年就是从被逼着给弟弟洗尿布开始的。
往后她在家里的日子跟地里的小白菜没什么区别了。不,严格来说还是有区别的,地里的小白菜起码有人日日照料浇水施肥除草,而风洄雪在家中如同空气,形同奴隶,无人关心,衣食住行无人问。
作为食物链最底层,她就是风家一个活生生被长期奴役压榨劳动力的童工。甚至发展到后来的任意辱骂鞭打,习氏打算把女儿培养成言听计从任打任骂仍旧衷心护主的狗奴才。
风洄雪只能说,这对极品父母太颠了,既然喜欢忠心护主的狗,怎么不直接养条狗算了!
不,人家还嫌弃狗浪费粮食,真正的狗不能当牛做马伺候他们“一家三口”。
风洄雪这辈子的童年简直苦不堪言,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暗无天日。
年幼时的风洄雪根本无法反抗。
在封建社会,父母就是天和地,和父母做对的下场没有好果子吃,不给饭吃都是轻的,他们权利大过天,有的是力气和手段把你打老实。
小孩怎么反抗得了大人呢,儿童身躯再硬的脊梁都能一次性把你打趴下。
两辈子一对比,简直不要太惨烈。
前后两世的人生轨迹落差太大,风洄雪一开始内心充满了绝望。她无数个午夜梦回都想回到上辈子的父母亲人身边,可每次梦醒后,眼角残留的泪水提醒她,她仍身处人间地狱。
她再也回不去了……
风洄雪无数次产生过逃跑的念头,可她一个小孩子,一分钱都没有,能跑到哪里去?
恐怕不出一里地,就被卖到腌臜之地。
跑不了,风洄雪就反抗,她反抗过无数次,可她总不能真的被白白饿死或天天挨打,不学乖都没辙。既然短时间内不能改变任何事实,那么就先暗自忍耐,寻求机会,坐等真正出头之日。
去岁伊始,风洄雪身体快速抽条,到了今年,已经长到了和习氏同等的身高。加上常年劳作,风洄雪有的是力气和积攒已久的恨意。
有了反抗之力,风洄雪锋芒毕露,再起反抗之心。
她不再是母亲呼来喝去的狗奴才,也不再做父亲随叫随到的老黄牛!
2. 关于前世
父亲见女儿长大了,不好像以前那样奴役过火,怕逼过头起逆反心理,于是能忍则忍。
习氏忍不了,多年来在自己手下忍气吞声讨生活的蝼蚁突然有一天翻出手掌心,她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可她也不敢再随便动手。她现如今吃得一身肥油,吨位不低,可两人差不多的身高,谁打谁还真不一定。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风洄雪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被逼到绝境绝对能豁得出去。
去年习氏骂得极其难听时,风洄雪火起,直接提刀直言要砍死习氏,要跟她同归于尽!
习氏当时吓住了,这个反骨女被逼狠了真的很有可能做得出来弑母的行为。
习氏惜命,知道风洄雪厉害后,往后就收敛了许多,家务活对方不肯干也不再强逼,最多骂几句出气,要骂也不敢像以前那样附带器官,于是大多时候把反骨女当空气。
由此,这一年来风洄雪过得稍微舒心了一点。
风洄雪甚至一开始都不叫这个名字,她的名字还是她在弟弟出生前多次抗议得来的。
这对父母刚开始给她取的名字叫风青青,风洄雪不喜欢这个名字,她更喜欢上辈子视她为珍宝的爷爷给她取的名字。
名字来源于曹植的《洛神赋》——【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风回雪三个字好听是好听,但是视觉上看似乎缺了点什么,给人感觉太过苍白单调,于是回字加上三点水变成风洄雪,一下子就好看了,而且洄字有逆流而上的意思,含励志的寓意。
风洄雪一岁能利索说话后,对习氏说不要叫青青,习氏还笑盈盈问她想叫什么名字,风洄雪说完,习氏转头就忘。
风洄雪两岁再次表达自己的诉求,习氏满不在乎地同意了,但第二天还是叫她青青。
风洄雪三岁在地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给习氏看,再次强烈要求把名字改成洄雪,并解释其含义。
第三次习氏依旧不重视。
习氏没文化,识字不多,“青”字就是其中之一,她觉得“洄雪”二字笔画多太难记,不够青青朗朗上口好听。
而且她强调:“一直喊青青都喊习惯了,改不回来,青青这个名字多好听呀,你怎么不喜欢。”
风洄雪态度坚决表明自己的抗拒:“我不喜欢。”
习氏皱眉:“洄雪不好听,不要叫这个名字。”
风洄雪第一次对习氏生气了,几天不搭理她,叫青青也不应,习氏无奈妥协:“好吧好吧,洄雪就洄雪,青青改为小名可以不?”
风洄雪气笑,这改不改的有什么区别?
她又不上户口本,这里女孩子父母口头叫什么名,长大以后就是什么名了。
三次纠正无果,风洄雪不再坚持,直到五岁那年夏天有个书生路过风家门口。
书生碰巧听到习氏喊风洄雪,书生闻言转头恰好看到院内坐着一个孩童,长得倒是玉雪可爱。
这么干净漂亮的小奶娃倒是稀奇,书生驻足,朝里探头,并开口询问院内的大人:“嫂子,请问小娃娃的名字是我欲醉眠卿可去的卿,还是雪尽马蹄轻的轻呢?”
书生按自身审美,问的都是自己认为比较有诗意的字,但是想了想,按贫民百姓对女娃不重视的态度,取的名字可能是没什么寓意的青草的青和清水的清。
于是他又补了一句:“又或者是青青园中葵的青?”
习氏从厨房里出来,对方模样有点眼生,一副青年书生打扮,无端端让人拘谨。
她不懂三者之间有什么区别,还没回话,坐在小凳子上的女儿已经替她答了:“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轻云的轻,我全名叫风洄雪,逆流之洄。”
书生听完低声跟着重复低声念,念完后他眼睛一亮,兴奋拍掌道:“好!好名字,不错不错,风洄雪,名字取得美极了。”
风洄雪真心实意对书生展颜一笑:“谢谢赞美,我也送给你一句前人的登科诗【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承你贵言!”书生作揖,随后哈哈大笑而去。
习氏有些蒙,风洄雪对她说:“如果你觉得风洄雪不好听,你还是叫我轻轻吧,轻云的轻。”
习氏点头,似懂非懂。
后来好几年,她出门和人八卦时还会时不时一脸骄傲提一嘴自己女儿名字的来历。
虽然风洄雪这辈子没有公主小姐命,但她上辈子却是个真真切切的千金小姐。
说来可笑,她,由一个父母珍爱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现代富家千金变成古代一个多年被奴役压榨劳动力的童工。
风洄雪上一世是某市首富的独生女,爸爸是霸总,爷爷是个退休霸总,妈妈和奶奶都是优秀出色的独立女性,风洄雪生来锦衣玉食,钱和爱她一样不缺。
可惜偏偏缺今生健康的身体,她上辈子投胎技术虽好,但福薄命短,两岁时查出患有免疫缺陷病,这种病无法治愈,极易感染各种疾病,一次细菌病毒或者真菌感染都有可能会要人命。
风洄雪从出生起就大病小病不间断,反复感染,药罐子成精,医院VIP常客,连学校都很少去,后来直接就无限期休学了,她的童年就在不断吃药打针中度过,市面上能见到的抗生素她全都产生耐药性,短暂的一生里吃的药比吃的米都多,待在病房比呆在家里时间还长,还好家里有钱,不然都经不起她这么折腾,可即使家里再有钱,她还是未成年就嗝屁了。
最后她患上了恶性肿瘤,手术摘除肿瘤后她只能在无菌环境中观察,家属探视有可能会携带病菌,只能穿无菌防护服。
只是摘除恶性肿瘤不到半年,癌细胞再次扩散,风洄雪被重新推进手术室全麻进行二次手术,可术后又恶化了,癌细胞扩散至全身,那时她已经不能再承受第三次手术,转重症监护室后,主治医生建议家属放弃治疗。
弥留之际,风洄雪意识模糊间听到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哭得撕心裂肺。
风洄雪当时已经说不出话睁不开眼,五感只剩听觉,她眼角流下一滴泪带着对亲人的无限眷恋离开人世来到这个陌生时空。
带着记忆穿越,她一开始还有点怕被贴身照顾的习氏发现异样,她努力表现像个正常的婴儿,她那么好带听话懂事,可还是不妨碍习氏生了儿子就忘了女儿,成了名副其实的“后妈”。
这些妖魔鬼怪不提也罢。
她需要想想前世可爱的家人们换换心情。
即使已经十几年过去了,关于前世的记忆,风洄雪还记忆犹新,她不敢忘,也舍不得忘。
她在现代短短十七年的生命里,几乎可以说是在幸福中长大的,每一年她的生日都充满惊喜和仪式感,生日那一天她会收到无数礼物和祝福。家里人说,等到她18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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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的时候给她办一个盛大的成人礼,到时候邀请所有她喜欢的明星过来给她送上祝福。
只可惜她没能活到18岁,看不到那一天。
爸爸平时很喜欢给女儿老婆买衣服,每个月都拉着老婆孩子去商场买衣服鞋子,看到合适好看的衣服,一口气几十件的买,多到拿不下,一个月每天不重样都穿不完。
她记得夜里爷爷进来给自己盖被子发现自己吐得满地都是,爷爷立马背上她跑下楼,爷爷的背很宽阔很安心,夏天一天至少要洗两次澡有洁癖的霸总爷爷一点都不介意她的呕吐物粘到身上,满心满眼都只有孙女的安危。
情绪内敛的爷爷对着她被扎青的手背第一次在人前红了眼眶,爸爸甚至抱住爷爷哭得泣不成声,还把鼻涕蹭到爷爷的衣服上,被爷爷直接推开,本来也要开始抹起眼泪的奶奶和妈妈直接被逗笑了。
气质优雅不擅长厨艺的奶奶经常绞尽脑汁研究好几个小时只为给孙女做出美味可口健康又有营养的美食,奶奶还特别喜欢带她逛超市,每次都让她坐购物车里推着走。
妈妈说话很温柔,从来不对她发脾气,生病时妈妈总是心焦如焚把她抱在怀里舍不得离开,每次不辞幸苦日夜守护,妈妈温暖的怀抱让风洄雪至今每次想起来都怀念不已,直到去世前妈妈还是经常会叫她小雪宝宝想给她一个亲亲。
她上辈子有很爱很爱她的家人,她拥有过最好的爱。
每每思及此处,风洄雪总是忍不住勾起嘴角,想到那些真正温暖可爱的家人,风洄雪露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
上辈子的家人最大的愿望就是她能健健康康,她如今好好活着,是他们一直给予她力量,让她有勇气活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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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着不浪费的原则,风洄雪最终还是把红薯吃完。
习氏嫁的近,娘家就隔壁村,水牛拉车咕噜噜往前走,很快就到了。
外公外婆前几年已经陆续去世,习氏逢年过节回娘家走亲戚第一站都是先去大嫂家,也就是风洄雪的大舅母。
到大舅母家时,小姨母一家刚好也到了,几家人集合完毕。
舅舅和舅母们看到风家夫妇都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打招呼,唯独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三舅母跷着脚坐在凳子上纹丝不动,她笑着看向风家四人,丝毫没有站起来迎客的意思。
风洄雪跟在父母后面一个个喊人,大人们看清风洄雪的样貌都有点愣住,无他,只因风洄雪长得过于美丽,她的样貌在同龄人称得上中数一数二。
表兄弟姐妹们一个个礼貌喊父亲母亲“姑父姑母”。
表姐妹们对风洄雪大多态度友好,特别是高高在上的三舅母的两个女儿,一个和风洄雪同龄,一个比风洄雪小一岁,她们一看到风洄雪后就黏着不走了。
很奇怪,风洄雪能明显感觉得到三舅母对自己父母的嫌弃以及对自己的挑剔和不喜,但她的女儿们的态度却与之相反,一见风洄雪就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分享给她。
风洄雪不明白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她们,毕竟她近年来对外表现的性格是寡言少语,这种性格通常不讨人喜欢。
整装待发准备出发县城时,三舅母家的两个表姐妹非要挤上风家的马车挨着风洄雪坐,风父笑呵呵表示欢迎,习氏也笑着让出空位,风宝宝态度友好。
一群人浩浩荡荡驾着牛车朝县城大姨母家而去。
3. 乔迁之喜
不到一个时辰,众人入城。
姨母家的宅子不在闹市,更不近府衙,虽然属于城内,但是有些偏僻,靠近县城边沿的山林。
一行人还没走近,便远远看见一户大宅门口热闹非凡,宾客如云,远远能看到鞭炮燃烧过后散落满地的红纸碎,风洄雪估摸着这应该就是大姨母的新家了。
果不其然,距离拉近,映入眼帘的便是姨母熟悉的面孔,夫妻俩正站在人潮涌动的大门口迎接客人。
大姨母看到自己的兄嫂妹妹和外甥们后,连忙笑着上前迎接,小辈们纷纷喊人。
大姨母乐呵呵把娘家人引入家中落座。
大人们的身后跟着一长串孩子们,风洄雪夹在其中一起进门。
大姨母的新家很大很阔气,村里来的众人看得目不转睛,来往宾客之中不时有丫鬟小厮打扮的下人在走动,这简直是给众多穷亲戚们大大开了眼界。
大姨母家的富裕程度对风洄雪而言,只能算稀松平常。
她上辈子作为最不缺钱的富家女,在现代见识过比眼前更风光奢靡更绚丽多彩的人生。
可惜,前世美好的人生再也回不去,只永远封存在她记忆里。
一行人落座。
男人坐一桌,女人坐一桌,小孩们又坐一桌。
还没开席,男孩子们坐不住,几个调皮捣蛋的表弟互相追逐打闹。女孩子们则文静许多,只是坐在原位小声交谈。
风洄雪安静坐在几个表姐妹中间默默观察,不时回应几个表姐妹们的问话。
大姨母留在席间招呼娘家亲戚,大姨父则回到门口迎客。
在风洄雪为数不多的印象里,大姨父不苟言笑,待人客气疏离,和妻子娘家的亲戚们都不怎么深交,逢年过节,妻子那边的兄弟姐妹们上门做客,他态度说不上热情,往往只是简单露个面就借故离开,只留下妻女招待客人。
长此以往,给人一种瞧不起穷亲戚的意思,似乎有一股属于富人的傲慢。
即便如此,大姨夫还是亲戚们热切恭维的对象。
所谓穷在闹市无人知,富在深山有远亲。
当你落魄穷困潦倒时,遇到的都是落井下石的恶人居多,如果有一天你飞黄腾达了,那基本全世界都吻了上来。
说实话,风洄雪对这些只有逢年过节才见一面的亲戚们都不算熟悉,有好多来往比较少的表兄弟姐妹们她甚至连名字都叫不出来。
就比如大姨母家的四个孩子,三男一女,全都比风洄雪大,她居然没有一个叫的出全名,反正叫表哥表姐就对了。
在女客那一桌子上,大姨母是焦点,三舅妈是侧重点。
习氏共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姐妹之中排行第二。
大姨母最大,也是一众兄弟姊妹之中是最富裕的,夫家在县城里做米粮生意。
当今时代,升斗小民早出晚归地里刨食尚且食不果腹,县城的大姨母一家已经靠着两间米铺吃饱穿暖,还略有盈余,甚至不声不响突然买了大宅子,呼奴唤婢实在叫人羡慕。
三个兄弟之中排行最大的大舅舅年轻时就去世了,风洄雪没有见过他。
可惜大舅母新婚不到一年就失去丈夫,年纪轻轻守寡导致她性情冷漠又古怪,常常看这不顺眼,看那也不顺眼。
因为习氏到处宣扬女儿娇生惯养,脾气娇纵,风洄雪几年前被大舅母严厉指责过,因此风洄雪对大舅母没有好印象。
大舅母有一儿一女,儿子习桂是亲生的,女儿习梅是已去世的外婆捡来的。
外婆刚开始捡到习梅时想给大舅母养,大舅母嫌弃不想要。
因此习梅幼时是由习氏这个姑姑亲手带大的。
过了几年,大舅母见习梅长大差不多能干活了,不用再像婴儿时期那样伺候吃喝拉撒,于是顺利成章认习梅做女儿。
白得了个大便宜,这是习氏的原话。
长大后的习梅闹腾着要找亲生父母,只不过找不到罢了。女婴基本都是被主动丢弃的,她到哪里去找到亲生父母呢?
习氏私底下常常骂习梅是个白眼狼,一是习梅想找亲生父母,二是不孝敬把屎把尿带大自己的姑姑。
二舅和风洄雪这辈子的父亲一样是个赌徒,风洄雪没有见过前二舅母,听说是半夜偷偷丢下一双儿女跑路了。
前舅母再嫁,二舅舅续弦,很快又生下一儿一女。再婚后赌性也收敛了很多,比风父有责任得多,至少知道顾家,而且脑子活络,懂得钻营。
风洄雪对现任二舅母感官不错,作为后妈,她没有苛待前任留下的儿女,为人处事也得当,没有特别让人诟病的地方。
三舅舅一样也有两儿两女,和三舅母经营一家猪肉铺,日子过得美滋滋。
据说三舅母认识三舅舅的过程有点奇葩。
三舅母是个从西南逃荒过来的难民,在街上看三舅舅后就死缠烂打非要跟着他回家。
三舅舅把人带回家时遭到外公强烈反对,外公是公认的抠门吝啬鬼,家里良田几十亩,他不想二儿子娶个不明不白的外地媳妇,这门婚事门不当户不对,不能带来任何好处。
性格绵软的外婆则持乐观态度,她觉得儿子刚好没媳妇,白得一个儿媳妇也不错。
三舅母厚着脸皮死赖着不肯走,不到一年就怀孕生下一个男孩,这下外公不同意都不行了,渐渐也就默认了这个无媒无聘的三儿媳。
婚后夫妻俩以卖猪肉为生,日子越过越好,三舅母似乎也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只是一个身无分文逃难过来赖在习家不肯走的难民。
婚后日子渐渐好起来,她开始看不起夫家的穷亲戚,除了高看一眼富足的大姨母一家外,她平等地瞧不起任何过得比自家差的夫家亲戚,尤其是面对丈夫两个穷困潦倒的妹妹时,鼻孔朝天看人。
风洄雪对三舅母感官很差,这个三舅母即使对人三分笑都掩饰不住眼神里的鄙夷,皮笑肉不笑假得很。看人时的眼神犹如打量货物,捧高踩低的高傲姿态更是让人心理不适,特别是她曾经还怂恿习氏阻止自己上学堂。
这个架得很空的不知名封建王朝,女子是可以上学堂读书识字的,只是参加科举和入朝为官就不太行了。
作为拥有现代灵魂的古代人,风洄雪深知知识的重要性,文盲无论在哪个世界都一样寸步难行。
三舅妈曾苦口婆心劝风洄雪听习氏的话,在家安安心心伺候父母和弟弟。
“你听舅母说,女人不需要识字,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女人只要孝顺父母能生儿子就行了,你看我,大字不识一个,如今还不是一样过得好好的?我的姐妹们也照样不识几个字,你看你母亲比我多识几个字又如何,还不是生活过得扣扣索索,连吃个鸡蛋都要思前想后,一包盐都要精打细算。”
才几岁的风洄雪当时简直被这毒妇被气红了眼。
习氏本来就不愿意女儿去上学堂,在这之前,邻里过来劝了几年,让她送女儿去读书识字,她都没有丝毫动静。
如果风洄雪上学堂,风家就要少一个人干活,现在有三弟妹横插一脚,丈夫又不管事,习氏对这事乐见其成。
结果导致风洄雪从没上过学,以致于风洄雪到现在都没完整看过一本这个时代的书,只略略翻过邻居家小孩的书籍。
在通讯落后消息闭塞的古代,没文化简直可怕。
幸运的是,这个时代的文字就是现代的繁体字,风洄雪不仅能辨认,也能写一手好字。这是上一世带来的财富,是上一世的爷爷奶奶从她三岁起开始教她写毛笔字,接送她上下兴趣班,鼓励她参加比赛。
假如没有前世记忆,风洄雪真真正正要两眼一抹黑了。
见不得别人好的黑心肝舅母,这个仇,风洄雪记得牢牢的。
可笑的是,三舅母这个没裹小脚但仿佛裹了小脑子的封建孽畜,在对待儿子的读书问题上倒是清醒的很,小儿子半点心思不在读书考取功名上,她硬是押着儿子去上学堂,妄想儿子将来考个举人回家。
在风洄雪看来,以小表弟的资质,黑心肝的春秋大梦注定不可能实现。
说三舅母包藏祸心都是轻的了,简直是坏出汁。年初她来家里拜年时,又给习氏出了一个恶毒主意。
原话大致意思就是:“你家青青今年已经十五岁了,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依我看,你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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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啊,天生反骨,不听话就该早早嫁人了好,最好嫁个有钱的,不仅能得一笔现成的聘礼给宝学读书,还能少一双筷子吃饭,甚至以后还能继续帮衬宝穴。”
习氏听了很是意动,还没过完年就开始托人物色金龟婿人选。
三舅母顺势推出她早就准备好的人选,是隔壁村的药材铺老板。
她收了男方给的好处,那不就得把事落得到实处吗?
元宵节没过,媒人已经两次登门拜访。
风洄雪很厌烦,这些人整天不是嫁人嫁人嫁人!就是生子生子生子!除了嫁人生子好像没有别的事做了,跟没开化的野人一样,不能自控繁殖能力。
两次风洄雪都没给她们什么好脸色,用行动表明自己的意愿。
第二次媒人走后,习氏自以为推心置腹,苦口婆心对风洄雪说:“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是知道的,我不可能永远留你在家里,你不想嫁也得嫁,女人迟早都是要嫁人生子的,不能拖成老女。嫁给谁不是嫁呢?年龄样貌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手里有无银钱,有钱才能吃饱穿暖。”
“我已经给你物色好人家,也已经把你的生辰八字给了媒婆。”
见风洄雪不为所动,习氏继续输出:“我打探清楚了,对方是个大姓,大家族,家中资产颇厚,应承给我们家的聘礼也是少见的丰厚,足足五两银子呢!”
“别人家嫁女儿可都只有二三两银子,你一个顶俩,如果不是我把你生得这么好看,人家还看不上我们这等地里刨食的泥腿子人家。”
“等喝完你姨母家的喜酒回来,你就安心待嫁吧,未来嫁过去有的是福享,再也不用在我们家面朝黄土背朝天。”
想到那个据说家中资产颇厚不知姓名年龄和样貌的未婚夫,风洄雪的目光落在始作俑者脸上。
她坐在习氏旁边,穿的花枝招展,笑容灿烂。皮肤很白,平时油水充足又注意衣着打扮,兼之不用下地,丁点不沾家务活,全丢给两个女儿干,安逸富足的生活让她把气色养的倒有几分光彩照人。
可无论气色多好,都掩盖不了她内心的恶毒。心恶之人,天长日久,丑陋心思就偷偷藏不住了,至少会在面上显露一两分,总有一天,必将明明白白全部展露于人前。
三舅母也不是只会教别人家怎么卖女儿,她对自己的两个女儿也是这么狠,两个女儿和她一样大字不识一个,出嫁前包揽家务活,任劳任怨死后父母兄弟。
比风洄雪大一岁的表姐去年被她许给了县城干货铺子的掌柜。
才满十五岁就要准备出嫁了。
十五岁的女孩嫁给三十五岁的男人,大了整整二十岁,想想都可怕。
在古代,男人过了而立之年仍未娶妻生子,还是家里富有余粮的情况下,说明他本人很可能有很大的毛病,这明晃晃的刀山火海,谁趟都要掉一层皮。
有表姐这个先例,三舅母给习氏介绍的“金龟婿”是什么样可想而知,绝不会比表姐的好到哪里去。
天杀的孽畜,为了钱财什么事都干的出来,亲女儿都能往火坑里推,不愧是能和习氏做姑嫂的人,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她们二人简直是恨毒了同性,都是连自己女儿都不放过的狠角色。
和风洄雪同岁的表妹,三舅母也打算明年“出手”。但据风洄雪所知,表妹认识了邻村一个男孩,男孩家一贫如洗,嫌贫爱富的三舅母自然不会同意这个婚事,棒打鸳鸯没跑了。
三舅母心思恶毒,后续对表妹的婚事如何做暂未可知。
收回思绪,风洄雪看向习氏的妹妹,也就是小姨母。
小姨母就没什么可说的,作为习家人,她秉性和外祖父如出一辙,抠门吝啬,惯会贪小便宜,连吃带拿。
最爱和兄弟姐妹们哭穷借钱,这下见识到了大姐家的风光日子和真正实力,往后大概不会再客气。
风洄雪想的没错,她小姨母此刻眼冒绿光,心里想的正是“看来以后要经常到大姐家维系感情了。”
总得来说,这个家族里的长辈们,十个里有八个都是极品。
数得出的正常人似乎只有大姨母和现任二舅母。
4. 张家表哥
酒席共有十二道菜,四道鸡鸭鱼肉,四道荤素搭配,四道素菜,还有饭后水果。
这顿饭是风洄雪这辈子出生以来为数不多的吃得又饱又丰富的一餐。
只是她平时吃得少,突然大鱼大肉她的小鸟胃也塞不下多少。
风洄雪注意到大姨母自家人那一桌有个特别的人。
男孩未及弱冠之年,十七八岁的样子,皮肤白净,五官立体,有棱有角,气质很独特,人也很安静。
风洄雪是第一次见他,往年来大姨母家拜年时没有见过他,不由得好奇多看了两眼,这一看就看出了些许不对劲。
他看起来似乎是主人家,但又不像,姨母的四个孩子中,另外三个穿得光鲜亮丽,神情骄矜,只有他衣着朴素,态度谦卑,很是违和,和这家人格格不入。
风洄雪听到大姨母的小儿子四表弟喊他三哥,那他应该排行老三。
四表弟对他态度不明,但大表姐和二表哥很明显有些排斥这个三表哥。
风洄雪向身旁二舅舅前妻生的大女儿习英打探:“表姐,为什么姨妈家的凤表姐和明表哥都好像不喜欢三表哥?”
习英的八卦之火被风洄雪点燃,她压低声音悄悄说:“你不知道,他不是姨母的亲生的,而是姨母大伯哥的儿子。”
“那他怎么生活在姨母家?”
“他父母很早就去世了,姨父姨母收养了他,不过凤表姐和明表哥很讨厌他,所以老是欺负他,抢他东西,指使他干活,唉,有点可怜。”
风洄雪听完不由得心生同情,转念想到自己在习家也没比张逢树好多少,于是那点同情就不多了。
同情别人还不如多同情一下自己,习氏已经打定主意要卖女儿,看样子也不会轻易更改主意。
她不可能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随便嫁给一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封建男人,然后没完没了一个接一个生孩子。
如果真被逼到那个时候,她就逃婚!好叫经常骂她白眼狼的习氏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白眼狼。这罪名她可不能白担,必须落到实处,不能让人白骂了。
她在风家承担繁重的劳作多年,一文钱没有,还经常挨打吃不饱饭,跟上一世被骗去缅甸的同胞毫无区别,不知道习氏如何有脸骂她是白眼狼!
当然,逃婚那是最坏的打算。
没有钱和路引,寸步难行,根本哪里都去不了。
钱先不说,路引是这个时代的身份证明,类似于现代的护照,出门在外必须随身携带,没有路引或内容不符者被发现会被官府依法治罪。
这里的百姓出门超过百里就需要开具“路引”,并在州县备案,每个地方对路引的检查都非常严格。
风洄雪也想过要办个路引,可办理路引需要经过一系列繁琐的手续,包括写出行申请、请担保人、办理过所等。因为路引的这些手续增加了出行的难度,还使得大多数人选择不出远门,恪守本分,一辈子守在自己的土地上耕种和生活。
她办个路引,需要征得父母,担保人和官府县衙这三方都同意配合才行。
她第一关就过不了,父母一旦知道她办路引,不就知道她想跑路了?怎么可能会同意。
没有路引,除非她一辈子都远离人群去深山野林藏起来。
文雅一点叫隐居山林。
粗俗一点就是极限荒野求生。
深山野林里毒虫猛兽数不胜数,衣食住行通通都成问题,风洄雪没有把握能在危险重重又缺衣少食的情况下存活下来,估计不是被野兽吃掉就是因为食物缺乏而饿死。
太抓马了,简直就是进退两难,左右都是死。
她得赶紧想个办法避开这个天坑,实在不行也只能逃婚,怎么都好过随便被嫁掉,嫁过去再跑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想到这些破事,风洄雪心情都不好了,也没了胃口,刚好也吃得差不多了,她起身离席准备到处逛逛消消食。
还别说,姨母新居真的挺大,是她这十五年来见过最大的房子,没有之一,宅子后院还有抄手游廊和假山巨石,松柏错落有致点缀其间,比自家的农家小院高级多了,虽然也没栽种什么名贵稀罕的植物,但在物资匮乏的封建社会已经赶超绝大多数人。
逛了一会,风洄雪碰到三波也是来游园的宾客,四批人在假山狭窄的T字路口相遇,人潮拥挤中,不知道谁从后面大力撞了一下她的后背。
她短促地叫了一声随后小身板被撞得失控往前飞,她踉跄几步来不及刹车还踩到前面那个人的脚后跟,风洄雪险险稳住身体,条件反射说了一句对不起。
差点摔个狗吃屎,她回头看去,撞到她的人已经不知所踪,或者说,人还在这里,但分不清到底是谁撞的她。
风洄雪心里暗骂当做无事发生跑掉的人真没素质,撞到人也不道歉。
找不到罪魁祸首,她赶紧转过头看向被自己踩到的人。
等看清是谁后,她表情微微惊讶,居然是三表哥。视线落在对方被她踩到的鞋跟,鞋已经旧得褪色,她记得踩中的时侯似乎有布料撕裂声,定睛一看,糟糕!布鞋脚后跟居然整个裂开了!
风洄雪连忙再次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对不起,要不我赔你一双吧。”
“不用,我缝一下就好。”张逢树低头从怀里掏出针线缝起布鞋来。
风洄雪目瞪口呆,不知道是该夸赞他心灵手巧,还是该惊诧他的叮当猫属性,随手就能掏出针线来。
张逢树三两下把鞋简单缝合好后才抬头,他这时才看清始作俑者的面容,他眼神多了一丝异彩,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出尘脱俗的少女,张逢树认出了少女是养母娘家来的外甥,也就是他名义上的表妹。
风洄雪也不坚持非要赔,因为她一文钱都没有,想赔都赔不起,同是天涯沦落人,大家都一样那么穷,她压下突然出来找纯在感的愧疚情绪,又按耐住隐隐作痛的良心,她热切道:“我听表弟喊你三哥,那我也和表弟一样喊你一声三哥吧。”
“嗯。”张逢树含蓄地应了一声,想走,但又没有付诸行动,似乎拿不定主意在犹豫要不要走。
风洄雪猜到大人们吃完还要留下来和大姨妈聊聊近况,顺便增进一下感情。
外公外婆还活着的时候,习氏三天两头往娘家跑,每次一待就是半天,和父母哥嫂们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而被带去外公外婆家的风洄雪不耐烦听大人们的闲谈,往往这个时候她就很痛苦,甚至想自己肚子回家也好过在那里干坐着什么都不干。因此小时候风洄雪很讨厌跟习氏一起回娘家。
今天看来大概也别想早点回家了,那么这一大段空余时间她该如何打发呢?
风洄雪看了一眼还留在原地的三表哥,她说:“三哥,我母亲可能还不那么快回去,你作为主人家,这期间就招待我一下吧。”
张逢树表情有些窘迫:“我要怎么招待你?”
“嗯……”风洄雪想了想,说:“带我走走看看,或者做点别的打发一下时间也可,总之,我对你家也不熟,暂时无处可去。”
张逢树犹豫了一下道:“那,我带你去后院劈柴,你看这样行吗?”
什么什么?风洄雪歪头,她怀疑自己听错了,确认道:“劈柴?”
“对。”张逢树解释道:“我不会让你动手的,你在旁边坐着就行,只是我今天还有柴没有劈完,除了这个,我没有别的时间招待你。”
“啊?”风洄雪疑惑:“你家里不是有仆人吗?怎么会需要你这个主人家亲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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劈柴呢?”
张逢树沉默,对真正的原因闭口不答。
风洄雪想到他家明明很富裕,却在大喜之日穿着旧衣和脆皮的布鞋,还有明表哥凤表姐对他明显排斥到厌恶的态度,于是她也明白了些什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在自己家也处境尴尬。
风洄雪同意:“行,那走吧,你带路。”
张逢树点头引路。
不多会,张逢树把人带到安静无人的后院,白墙黛瓦,墙外群山环绕。
平城地处南北交界处,冬季下雪的日子短暂,自然植被一半是温带落叶阔叶林,一半是亚热带常绿阔叶林,两种植被掺杂生长。
这时节,山里落叶树种黄遍,叶子已经掉了一半,枝桠有些光秃,而四季常青树仍然很茂密,树木青黄相间,相映成趣。
古香古色的院墙搭配着秋日自然美景,在午后金黄的阳光照耀下美不胜收,很有意境。
风洄雪一看就喜欢上了这里的景色。
张逢树搬来一张小凳子放到风洄雪脚下,示意她坐。
“谢谢。”她顺势坐下。
张逢树熟门熟路在堆成山的木头前坐下,挽起袖子开始劈柴。动作看似慢悠悠,其实调理分明,仿佛做过千百遍,掌握独到技巧。
他把木头精准劈开,放到一边,然后再取来新,不停地重复同一个动作。
张逢树脸虽白,手臂上的肌肉却结实,骨节粗大,手指粗糙,明显是经常干惯了活的手。
屋檐下靠墙有一面码的整整齐齐的木柴,看起来很壮观,不是短时间内能劈出来的,须得日积月累才行,而且那些劈好的木材摆放整齐长短一致,让强迫症患者看了非常舒适。
从这一墙劈好的柴不难看出,这个表哥是个耐心且细致的人。
风洄雪在劈柴声中欣赏美景,午后阳光晒得人暖融融的,很舒服,不知不觉就有些昏昏欲睡。
没多久,她就支着下颌睡着了。
张逢树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了看她的睡颜,接着起身离开,没多久就拿着一件昨日洗净晒干的外衣回来。
他轻手轻脚把外衣披在表妹身上。
劈柴声再次响起。
不知过了多久,等风洄雪再次恢复意识时,发现已经没了规律性的劈柴声。
抬头看去,劈柴的位置已经没有人,她环顾四周一圈,也还是没有找到熟悉的身影,那面码的整整齐齐的柴火倒是增添了不少。
此时夕阳西下,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
风洄雪突然有些慌,连忙站起来,肩膀上有东西掉下地,她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件深色外衣。
风洄雪明白了这件外衣的用意,怪不得她睡到一半时感觉很冷,没多久又不觉得冷了。
风洄雪把衣服捡起来抖掉灰尘,这衣服宽大,版型明显是男性衣物,颜色洗的微微发白,布料陈旧,有些年头了,尚且算完好无损,没有缝补过的痕迹。
它让风洄雪联想到姨母家与她同样处境艰难的三表哥,显然,这衣服是谁的不言而喻。
明白了衣服的来处与主人的用意,风洄雪心里一暖,已经很久没有人真正关心过她了,以致于她睡着时被人披一件外衣她就感动不已。
张逢树这时从厨房里出来,他手上端着一碗清水:“你渴吗?要不要喝水?”
“不喝了,我得去找我父母和弟弟,我怕他们万一不等我就回去了。”风洄雪神情焦急要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对张逢树说:“对了,这衣服是你的吗?”
“是我的。”张逢树放下水碗,风洄雪把衣服还给他,并语速加快道:“谢谢你的外套,我要走了,再见。”
风洄雪说完就匆匆往回走。
张逢树静静站在原地目送她远去。
5. 留宿张家
风洄雪回到前厅时,刚好看到大姨母,她着着急上前追问:“姨母,我父亲母亲呢?”
姨母看到风洄雪有些诧异:“你还没走吗?你母亲早就回家去啦?”
“啊?他们回去了,那我怎么办?”风洄雪急的不行,城里离村里可不近,而且快天黑了,她自己一个人怎么回去?恐怕走不到一半就被拐走了。
姨母嗔怪道:“你父亲母亲也真是的,少了一个人都不知道,这天也快黑了,你恐怕是回不去了。”
风洄雪逐渐冷静下来,对那对父母也真的是无语了。
姨母接着宽慰外甥:“别怕,今晚你就住在姨母家,姨母家大的很,你就安心住下,明天我让你表哥送你回去。”
也只能这样了,风洄雪点头应下。
姨母问:“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吃一些东西?不饿的话我们家半个时辰后吃晚饭。”
风洄雪摇头:“不饿,我想沐浴。”
“也好。”姨母随手招来一个丫鬟带风洄雪去沐浴更衣。
风洄雪跟着小丫鬟来到客房,客房宽敞明亮,像极了古装剧里卧房装潢,自家逼仄陈旧的小房间自然是无法与之相比的。
如果风洄雪是一个真正土生土长的古代农家女,恐怕乍一看到还会感到拘谨。
可惜她拥有一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灵魂,见识过绚丽多彩的世界,住过高楼大厦,住过过花园洋房,住过星级酒店总统套房,也住过百顷庄园。
若是较真起来,目前这个客房对她来说穿称得上简陋二字。
如今人在屋檐下,作为客人,可不能矫情,风洄雪是怀着感激之情留下来的。
小丫鬟和风洄雪差不多大,她让风洄雪先坐着等一会,她去去就回,接着出门去了。
很快,小丫鬟拿来一套颜色鲜艳夺目的衣服:“表小姐,这是大小姐的衣服,您应该合穿。”
风表姐比风洄雪大了三四岁,两人身高却差不多,表姐的衣服,风洄雪大概是穿的下的。
风洄雪点头,小丫鬟放下衣服:“那您稍等,奴婢为您提热水去。”
“好。”风洄雪淡淡应下。
小丫鬟去到后厨招呼了两个仆妇和她一起给风洄雪准备水。
不多时,三人各提了一桶水进来,两个仆妇客气地朝风洄雪点头,然后把水倒进屏风后的浴桶内。
三人来回两趟就差不多了,仆妇退出去后,小丫鬟对风洄雪说:“表小姐,奴婢在门口守着,您有吩咐再叫奴婢,喊一声我就能听见。”
“嗯。”风洄雪点头,小丫鬟后退关门。
风洄雪还以为自己要和影视剧或者穿越小说那样拒绝丫鬟的近身伺候沐浴呢,结果没想到,人家根本没打算帮她洗……
风洄雪脱衣缓缓沉入热水中,心想,是她自以为是了。
不过“表小姐”这个古香古色的称呼倒是新鲜。
这辈子不能投生在王侯将相家,反而生于贫寒农户家,没想到有一天还能体会当小姐的滋味,也不虚此行了。
记起姨母说半个时辰后吃饭,风洄雪没泡多久就洗干净起来了。
表姐的衣服很合身,布料也很好,没有明显的脏污和破损,只是颜色太过鲜艳,红衣似火,风洄雪有一些不适应,她已经很久没有穿过新衣了。
定了定神,风洄雪镇定打开门,小丫鬟眼前一亮,情不自禁夸赞道:“表小姐,您真美。”
风洄雪抿嘴一笑,她的五官和上辈子一样,甚至比上辈子还要漂亮,上辈子她再好看也是病殃殃的,美也只能称作病弱的美,而现在不同,她的美是健康的美。
“快到时辰吃饭了,您请跟我来。”小丫鬟带路去前厅。
路上风洄雪问了小丫鬟的名字,小丫鬟说自己叫春满。
风洄雪到达目的地时,张家众人正在陆续到达,姨母和凤表妹看到焕然一新的风洄雪,母女俩的神情是如出一辙的惊艳。
“不错。”姨母笑容满面不吝夸赞:“人靠衣装马靠鞍,就该这样穿,你母亲太过短视了,把好好一个美人胚子都埋没了。”
“天呐!”凤表姐跳起来起来围在表妹身边仔细打量,她表情惊叹:“好好看!我穿都没有你这个效果,我还有很多衣服呢,明天你带几件回去。”
姨母对表姐的话不发表意见,显然是赞同的。
风洄雪大方应下:“那就谢谢表姐了。”
“不用谢,快坐。”凤表姐亲亲热热拉着表妹落座。
饭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略略扫一眼,只是清粥小菜。
今晚吃得比较清淡,白天吃的大鱼大肉,晚上确实不宜再过多摄入油脂,姨母家还挺懂得养生,不会因为富裕就顿顿大鱼大肉。
姨父和表哥表弟们过来时,风洄雪起身喊人。
姨父表情淡淡点了点头就坐下了,今年已经及冠的明表哥不咸不淡应了一声跟着落座。
风洄雪目光移向三表哥张逢树,保持微笑继续和他打招呼:“三哥。”
张逢树礼貌性微微颔首算作回应,他没有在家人面前表现和表妹很熟的样子。
还挺符合他礼貌谦卑又沉默寡言的性格,不过经过白天的相处和观擦,风洄雪知道他其实是个温柔体贴心思细腻的人。
四表弟对表姐的态度则要比父兄们要好上许多,一看到风洄雪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他热情主动开口夸赞道:“表姐,你今天真好看!”
风洄雪笑意扩大,回以他同样的笑:“表弟也很帅。”
“帅!”四表弟疑惑不解:“帅是何意?我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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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听人说我帅。”
风洄雪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古代不流行说帅哥,她解释道:“帅是英俊的意思。”
“哈哈哈哈哈。”四表弟开怀大笑,他活学活用谦虚道:“那倒没有我三哥帅。”
风洄雪目光投向角落里沉默不语的张逢树,默认四表弟的话,三表哥确实很帅,姨父姨母长相普通,张家四兄妹颜值却都很高,张逢树尤其突出。
风洄雪总结了一下张家父子四人对待自己的态度,姨父冷淡,明表哥敷衍,三表哥礼貌,四表弟热情,像WiFi信号一样依次递增。
“开饭吧。”姨父一声令下,大家纷纷落筷子。
姨母担心外甥女怕生不敢动筷子,于是连连给风洄雪夹菜:“就当自己家,别客气,想吃什么就夹。”
“嗯。”风洄雪乖巧点头,并时刻注意着餐桌礼仪。
饭桌上都是姨母母女俩和小儿子的声音,大儿子偶尔插两句,姨父和不发一言,三表哥目不斜视,风洄雪则是谁问她话就答。
饭后,春满不在,应该在别处当差或者休息吃饭了,姨母问外甥女还记不记得怎么回房间,风洄雪说记得,然后就独自回客房了。
宅子内灯火通明,不时有下人在走动,倒是没有危险,风洄雪走到石桥上,突然跳出一个人影,正低头走路的风洄雪往右避让,那人也跟着她一起移动,风洄雪再往左,面前的人也往左。
喵的,故意的吧,风洄雪气鼓鼓抬头,看清对方的脸后,怒气消散。
作怪的人正是四表弟,四表弟笑盈盈道:“表姐,我送你回去呀。”
四表弟过于热情,风洄雪并不讨厌他,思考了一下点头答应:“可以。”
四表弟虽然只比风洄雪小半岁,可个头并不矮,足足高了风洄雪一个头。
风洄雪想起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全名,她开口询问:“表弟,你叫什么名字?”
“张启杉,杉木的杉。”四表弟回答后反问一句:“表姐你呢?”
“风洄雪。”
张启杉点头表示知道了,过了一会又问:“回家的回吗?”
“不是,三点水的洄。”
“这个字有点少见。”
“确实。”风洄雪赞同,既然话赶话到这了,她应该顺便再问问其余表哥表姐的名字,明表哥可以排除掉,他的全名风洄雪不太关心,她问表弟:“三哥叫什么名字?”
“张逢树。”
“噫,你们兄弟名字里都有木吗?”
“没有啊,我大哥叫张启明,大姐叫张凤仪,没有木字旁噢,只有我和三哥有。”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客房,张启杉送到门口就回去了。
陌生的环境风洄雪有点不适应,躺了很久才睡着,真怀念手机。
6. 山高水长
第二天吃完早餐,风洄雪就跟姨母辞行。
姨母点头同意:“行,我让阿明送你回去。”
风洄雪想到大表哥对自己不咸不淡的态度,心里有些不愿意,但不好直接拒绝,这样太不知好歹了,会让她显得性格有缺陷,好像对大表哥有什么意见一样。
姨母肯定不会同意让她一个人回去的,她正思考该怎么办时,一旁没走的张逢树突然说:“我送表妹吧。”
姨母看了看张逢树高大的身材,养子送外甥女,安全不成问题:“也行,那就你送吧,早去早回。”
现场直接换了人,风洄雪满意了。
走的时候姨母塞给风洄雪一个包袱,风洄雪感受了一下重量,分量还不轻,估计里面不只是表姐昨天说要给她的衣服。
果不其然,姨母给她解释了里面的东西:“里面有吃食和两套衣服,吃的你路上饿了可以吃,里面还有五十文钱,是姨母给你花的。”
风洄雪掂了掂包袱,颇有分量,她这辈子第一次拥有这么多钱!
上辈子她见到五百万、五千万,甚至五亿。
上辈子的五亿不及这辈子的五十文钱能让她激动,风洄雪差点红了眼眶。
洄雪很难昧着良心拒绝这笔“巨款”。
她假意推拒两下就迫不及待收下了姨母的好意,不收下就太对不起她自己了,她可太缺钱了。
那双便宜爹娘,平时连钱的影子都没让她碰到过,习氏平时防她跟防贼似的,有次不由分说冤枉她偷了她枕头底下的一百文钱,无论她如何辩解否认都没用,就是认定了钱是她偷的。
每每想起来都觉得气愤,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这么憋屈过。
风洄雪美滋滋抱着宝贝包袱,感觉暖暖的很贴心。
回去要靠两条腿走路,大概需要走个两三个小时,至于坐马车就不用想了,平城这个小地方连马都少见,更别说马车了。
姨母家倒是有骡车,可是姨父要用,那就没办法了,总不能让冷脸姨父把骡车让出来,风洄雪觉得自己没那么大的脸。
回去的路上有点安静,两人谁都没有开口打破沉默。
风洄雪怀里抱着姨母给的包裹,包裹有点重量,还算可以接受,五十文钱也被她放在里面收好,她放钱时没有时间细看里面的衣服和食物,在路上又不方便拆开来细看,所以她也不清楚里面具体有什么吃的。
风洄雪有点好奇张逢树为什么会主动要求送她回家,按他的性格来看,他不像那么主动的人。她盯着张逢树的后脑勺思维发散,不由得自恋一下想歪,难道他对自己有意思?
想到这里,风洄雪犹如醍醐灌顶,困扰她多日的难题似乎有了解决方案!
古代表兄妹是可以通婚的!更何况两人是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兄妹,那就完全没有近亲结婚的问题了。如果张逢树对她有意思,那么,自己是不是就可以避免被习氏随便嫁给一个不认识的男人了?
可是如果真的嫁给张逢树的话,她就愿意吗?
风洄雪扪心叩问,她不愿意,她谁都不想嫁!
尽管张逢树长得不错,她对他印象也很好,可也不妨碍她对婚嫁之事的抗拒,尤其是女性没有多少权利的封建社会,男人一旦变了心,想想都绝望。
上辈子她身体不好,没谈过恋爱,因而也没有考虑过结婚的事。
这辈子身体倒是健康,可谈恋爱就困难了,女性到了她这个年龄基本会被父母盲婚哑嫁。
她才十五岁!她有大好的青春!她不愿意困在一眼看到头的四方天地为某个男人生儿育女,她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做什么母亲?
风洄雪歇了心思,除了嫁人,她该如何挣脱这窒息的牢笼?难道真的要等到习氏逼婚她再逃婚吗?那样的后果比嫁给一穷二白的张逢树还可怕。
这困局该如何破?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浇灭了风洄雪的思绪。
“跟我走。”
张逢树拉起风洄雪的手往一个方向跑,他目标明确穿过几棵高大的芭蕉树,再钻进荆棘丛生的密林之中。
出于对张逢树的信任,她决定看看他要带她去哪里躲雨。
原来密不透风的丛林里别有洞天!
杂木丛生里是个小果园,果园最里面有一间隐蔽的荒宅,荒宅被果树包围,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来里面有这么多果树还藏有房子。
房子已经荒废多年,主屋旁边有个小厨房,厨房里有个大水缸。
主屋则客厅空荡荡,墙角堆了几块破瓦片,往上一看,屋顶破了个洞,雨水从天窗飘下来,淋湿了墙角正下方那堆瓦片。
这屋子左右各有一间卧房,张逢树拉着风洄雪继续往里走进其中一间卧房,卧房里很暗,隐约可见一堆稻草在卧室内,房间虽然久无人居也破败了,起码不像大厅那样漏雨,暂且可以在此避一下雨。
张逢树适时松开了风洄雪的手。
风洄雪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她发现对方耳朵居然有点红!
难道是害羞了?
这这这,把风洄雪都整的怪不好意思的。
两人跑过来时也淋湿了一点,不过也还少,不用当落汤鸡。
正当气氛有些尴尬的时候,张逢树脱下外衣盖在稻草堆上,然而转身对风洄雪说:“你…要不要坐一下休息?”
“好啊。”风洄雪大大方方抱着宝贝包裹坐下,抬头看到还站着的张逢树:“你不坐吗?”
张逢树不好意思挨着风洄雪坐,他踌躇了一下还是坐下了,怕唐突了表妹,尽量不和对方有肢体接触。
现在有瓦遮头不至于淋雨了,可陌生环境里的两个人还不熟,不知道聊什么,也无事可做,气氛就更加古怪了。
下雨天很安静,屋内黑乎乎的,只能听到屋顶传来雨滴拍打在瓦片上的声音。
对方不主动开口打破沉默,风洄雪感觉安逸中有点暧昧,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她有点受不了,于是打开包裹翻找除了衣服以外的食物转移一下注意力。
姨母给的食物不少,有四个熟鸡蛋,约两斤牛肉干,两斤以上的瓜子,柿饼一袋,糖果若干。
姨母很大方了,又给钱又给衣服又准备吃的,这些小恩惠虽然对她们家不算什么,可舍不舍得又是一回事,很明显,姨母不是吝啬之人,作风一点都不像出自习家人,怪不得全族人就她家最富,人家就该有钱。
这个包袱对一无所有的风洄雪意义重大,她很感动,姨母矮矮胖胖的身影在她心里高大起来。
抱着这个沉甸甸的包袱,风洄雪突然不想回风家了。
如果回去,她十四五岁就要嫁给习氏刚给她物色的某不知名未婚夫。
现在,食物钱财有了,行李物品也有了,她正在回家的路上,身边只有一个不能限制她自由的假表哥,只要她甩开张逢树,掉转任意一个方向,那不就如泥牛入海,谁都找不到她!
天时地利人和,真是天助我也!
习氏带她来喝喜酒,忘了把她带回去不说,还不怕她跑了,习氏恐怕想不到她真的有勇气逃走。
本来打算和张逢树分享食物转移注意力的,想到自己刚决定的计划,情绪有点亢奋,现在不是吃东西的时候,她把包袱恢复原状,思考该怎么能甩掉对方。
现在下着雨,肯定没办法立马走,必须要想个理由把对方支开。
风洄雪想了半天,沸腾的血液逐渐冷却。
她太想当然了,在这个混乱无序的时代里,成年男子的安全尚且难以保障,她一个妙龄少女孤身一人在外很容易被坏人盯上,女扮男装更不可行,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了。也只有古装剧里女扮男装的女主角不会被人认出来,自己这张脸怎么装扮都不像个男的。
想通了关窍,风洄雪的心凉了半截,心情像这雨天,凉飕飕的,简直透心凉。
张逢树注意到表妹身子缩成一团,以为她是冷,可是自己已经把外衣脱掉,只剩一件中衣了,也没有衣服再给她穿,于是他开口说话:“如果你冷的话,不如把包袱里的衣服拿出来多穿上一件。”
风洄雪摇了摇头,心情低落到谷底。
张逢树终于察觉到表妹的情绪不对,以为是对方担心雨下太久,晚上要逗留在这里,他宽慰道:“别担心,这雨不会下很久的,我在天黑之前肯定能把你送回到家。”
家?风洄雪眼里闪过嘲讽,她没有家,她的家在遥不可及的回忆中。
表妹对自己的话没有什么反应,甚至心情好像更低落了,感觉到对方悲伤的情绪,张逢树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对方。
张逢树想了许久,说:“要不你吃点东西吧,吃东西心情会变好。”
风洄雪不好拂了对方的好意,她点头重新拆开包袱,并询问他:“你想吃什么,自己拿吧。”
早饭吃了不到一个时辰,张逢树不饿,就没有动手去拿:“我不饿,你吃吧。”
据说吃点甜的会让性情变好,只是风洄雪不喜欢吃糖果,她捡了个柿饼吃,姨母送礼似乎很喜欢送糖果和柿饼,送糖果可以理解,送柿饼不知道是什么原由,不过风洄雪还挺喜欢吃柿饼的。
柿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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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软糯糯甜滋滋,吃完一个,心情似乎真的好了一点,她接着又吃了一个,还拿起一个递给张逢树:“柿饼很好吃,你尝一下。”
张逢树这次没有拒绝,他接过柿饼咬了一口,还可以,他不喜太甜的东西,柿饼的甜度勉强还能接受,吃一个也无妨。
风洄雪吃好问张逢树:“你还要不要吃别的,不要的话我就绑起来了。”
“不用了。”张逢树摇头:“你绑起来吧。”
风洄雪抱紧绑好的包裹发起呆,过了一会,跟他搭话:“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之前来过?”
“嗯。”张逢树应了一声,然后又说:“这是我家,我小时候在这里住过,我父母去世之后,我还偷偷来过这里,房间里的稻草就是我搬进来的。”
“原来如此,一般人根本想不到这里面会有房子。”
“对,好多年前从外面看,是能透过果树看到房子的,但长时间无人打理,果树外围杂草丛生,杂木越长越高大,慢慢就把这里包围了。”
风洄雪了然点头,想到刚刚的意外,她手肘枕在包袱上托着腮直白地笑问张逢树:“你为什么主动和姨母说要送我回来?”
张逢树闻言坐直身子,低头红着脸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一个字来。
风洄雪有点明白,又不太确定,怕是自己自作多情,她盯着他追问:“你说话呀,为什么?原因很难说出口吗?”
“不是!”张逢树急促开口否认,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说,正想要不要编个谎说是今天大哥有事,没空送她回家。
“那是什么?”风洄雪凑近直视他,势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不给他回避的机会。
黑暗中,张逢树转头想解释,然后他就僵住了,他的嘴唇轻轻擦过了表妹的鼻尖。
风洄雪也懵了,此刻张逢树的呼吸喷洒在她鼻侧。
呼吸交缠间,两个人都没有动。
时间仿佛静止了,每一秒都似乎变得很漫长。张逢树急切把头转回去,同时低声快速说了声“对不起”。
一声轻飘飘的“没关系”传到张逢树耳中。
安静潮湿又黑暗空旷的空间里,暧昧的氛围不断升温。
风洄雪突然觉得和自己并排坐着的男孩有点可爱,她悄悄转头去看他,借着客厅投射进来的微弱光线,她仔细打量对方的五官,坐的那么近,她可以清清楚楚描摹出张逢树优越的五官轮廓。
风洄雪知道他长得很好看,但一直没有这么近距离看过,他的皮肤一点瑕疵都没有,她突然感觉有点心动,情不自禁问他:“你喜欢我吗?”
“我……”张逢树欲言又止,他想说喜欢,但心底的自卑与怯懦让他无法开口。
风洄雪很久没得到张逢树的回答,冷风嗖嗖嗖从门口灌进来,她不由得更加抱紧了怀中的包袱。
屋顶的雨声在沉默中似乎也变小了,风洄雪由期待转变为失望,她语气淡淡道:“等雨停,你就回去吧,我认识路,不用你送了。”
既然不喜欢她,那就刚好趁机把他打发掉。
张逢树猛地抬头,他不知道该如何跟心仪的姑娘解释自己复杂的缘由,自己一无所有,从小被寄养在大伯和婶婶家,名为养子,其实并不受重视,他认为,如果自己娶妻,功名利禄和荣华富贵总得有一样能拿的出手的东西,可他一样的没有,这世间只有眼前这间家徒四壁的破败屋子属于自己,他这样卑贱之人如何配得上表妹?
表妹长得那么好看,媒人恐怕都踏破门槛了,无需多问,她父母绝对不会同意表妹嫁给自己的。
他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给不了表妹光明的未来,如果硬要在一起,只能私奔,表妹往后余生都要跟着自己一起过穷困潦倒流离失所的日子。
风洄雪听到雨声彻底停了,她心里也有了抉择。
张逢树抬头看到表妹背着光缓缓站起来,她说:“三哥,谢谢你送了我一段路,接下来我就要自己走啦,再见。”
张逢树看着表妹逆着光渐行渐远。
他多想不顾一切追上去把她留下来,可他不能!他有什么资格把表妹留下呢?
张逢树此时此刻无比痛恨自己的懦弱无能,只能眼睁睁看着表妹消失在自己眼前。
风洄雪背着包袱经过空旷的厅堂,跨出门槛走到屋外,她一抬头,天空被参天密树遮挡,也因为是阴雨天,这片小天地显得有些阴森。
令人心情愉悦的是,周围充斥着雨后清新的空气,她仰头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
风洄雪高高兴兴逃婚去了,从此天高路远,一去不复返。
7. 艳鬼索吻
风洄雪挎着包袱一直小心避着人一路向北走,大概一个小时后,她已经走出几里地。
禽兽父母一旦发现她跑了肯定会捉她回去,她对那一家三口来说就是行走的银元宝,把人一嫁,嫁妆都不用出就能收获丰厚的聘礼,稳赚不赔的生意,他们哪里肯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风洄雪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女儿丟了,反正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习氏放心让女儿在大姐家住一晚,但如果第二天还不回来,她可能就会上门找,上门找不到她大概就会猜到人很有可能已经跑路,那时候,她绝对会发动亲戚到处找。
风洄雪只想着能有多远走多远,她怀着激动的心情闷头走,虽然没有拔腿跑起来,但也差不多了,她不太敢休息,走得慢肯定会被追上来。
夕阳西下,风洄雪走到了一个不知名的断崖边,前面没有路了,山崖下有条宽大的河流,河流对岸隐约可见村落。
倒霉,白走了!
风洄雪不敢晚上在野外逗留,那样太危险了,只能原路返回避开断崖。
她设想过半路借宿一晚,但只是想想就放弃了。假如去农家借宿,暴露行踪不说,还不知道能不能借到,权衡利弊过后,风洄雪决定加快脚步,争取在天完全黑前赶到下一个村落。
等找到聚居地,她可以挨着人气边沿度过一夜,聚居地起码比荒郊野外安全得多,至少不会遇到豺狼虎豹等猛兽袭击。
古代除了繁华的城镇之外,所有的大小路基本尘土飞扬。
今日白天白天下过雨,路上泥泞,时不时还能遇到水洼和水坑。
风洄雪再怎么小心翼翼,两脚还是沾满了黄泥,恶劣的路况无疑增加了赶路难度。
人算不如天算,很遗憾,风洄雪没能在天黑前走到村庄。
倒是遇到悬崖下看到的那条河,她走到河边时,天已经很黑了,估摸着已经晚上八九点。幸好今晚月光明亮,能大概看清路,不然没有灯火照明就要两眼抓瞎了。
皓月当空,月光下,河面宽阔,泛着粼粼波光。
河与对岸有一条宽大的石桥衔接。
风洄雪满脸疲惫走上石桥上,赶了一天路,几乎没怎么休息,她如今是又饿又渴又累,好想就地躺下算了。
还好这个季节天气不热,今天到目前为止,一滴汗都没出过,如果是夏天的话,赶一天路浑身都出汗发臭了,想想都浑身难受。
风洄雪坚持不住了,干脆席地而坐,一沾地就再也不想起来了,她拆开包袱取出食物,打算补充一下能量。
几样食物中她首选肉干,肉干有点咸,吃了之后就更渴了,可她不敢喝野外没烧开的水,这里可没有打虫药,她怕感染寄生虫没药医。
吃了几块肉干,风洄雪想了想,接着剥开一个鸡蛋,鸡蛋是熟的,总共4个,不吃也会坏。
蛋黄很噎,本来就渴,风洄雪吃完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现下条件不允许喝水,她赶紧吃一个柿饼缓缓。
吃完东西之后风洄雪继续休息了很久,等终于歇够,她拍拍屁股站起来准备走。
走了几步,风洄雪就停下不动了,先前一直走没有发现脚下长泡,现在休息了这么长时间,两脚恢复了知觉,她才感觉到脚底板很痛!
继续赶路的话,她有罪受了。
风洄雪左右观望下,午夜时分,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有些阴森恐怖,她心里毛毛的。
正当她进退两难时,莹莹月光下,一叶孤舟顺流直下。
有人来了!
一对神仙眷侣乘舟而来,他们经过石桥底的楼梯,双双登上城桥。
一时间,风洄雪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愁。
他们走近了,男子一身黑衣,女子穿白衣,风洄雪看到两人皆是身材修长,衣袂飘飘。
一黑一白搞得有点阴森,像黑白无常似的!风洄雪被自己的联想吓到了,呸呸呸!大半夜可不能想这个!
双方距离不断拉近,风洄雪得以看清他们的面容,俊男美女,颜值非常之高。
今晚遇到的这两人在风洄雪心里的颜值排行榜上能排进前三,特别是那名白衣美女,长相惊为天人,她这辈子实属罕见,美到窒息。
她周身仿佛被月华镀了一层光,风洄雪的视线根本不能从她身上移开半分。
这就是传说中的仙女下凡吧?
现实中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人?
风洄雪犹豫着要不要和他们打招呼的时候,这两人居然莫名其妙当着她的面跳起舞来!
风洄雪有点蒙,这是什么神展开?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可能是她少见多怪了?半夜跳个舞也没什么的,风洄雪自我说服,怀着紧张的心情欣赏起来。
这对神仙眷侣对月跳着奇怪的舞,或者说是进行什么古老的仪式,风洄雪看不懂,但是因为他们长得好看,她觉得也还好,并且目光大多时候都落在白衣女子身上。
她正直桃李年华,舞姿美艳动人,眉间有一股淡淡的忧郁之色,令人目不转睛。
风洄雪看着看着开始觉得不对劲!
周围不时跑出来几个身穿黑衣的人影给古风帅哥美女伴舞。
话说,这些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桥上有这么多人,她怎么一点都没有发觉?而且他们时隐时现,仿佛会变身一样,时隐时现。
气氛莫名惊悚,风洄雪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劲,这是撞鬼了吧?
手中的包袱落地,风洄雪浑身僵硬吓得不敢动弹,只两眼傻呆呆的看着群魔乱舞。
风洄雪感觉自己一颗心都吊在嗓子眼上,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救命!
谁来救救她!
风洄雪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煎熬过,哪怕是面对那吸血的一家子都没有此刻难熬。
时间怎么这么漫长,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直到风洄雪看到一个小鬼伴完舞退场从桥墩往下跳,并且一不小心打滑,在楼梯上摔了一跤,小鬼捂着磕到的后腰灰溜溜消失。
有点惨又有点好笑是怎么回事?
这种情况,风洄雪也不敢发笑,只是终于没那么害怕了,甚至还担心小鬼摔地严不严重,她没想到自己这趟旅程居然是聊斋的开端!
聊斋里的女鬼都喜欢色.诱书生,只要书生心志坚定,没有被迷惑,就不会受到伤害。
想到这里,风洄雪心里稍稍安定下来,她绝对不会被迷惑的。
白衣女鬼跳完舞之后朝着风洄雪蹁跹而来,风洄雪绷紧了脸,心里非常紧张,果然是鬼,都不用两条腿走路的。
风洄雪后背靠着桥的护栏,她想拔腿就跑,可是两条腿不争气,死腿!快跑啊!
眼睁睁看着女鬼距离越来越近,风洄雪腿软跑不动,只能弱小无助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
“你不要过来啊!!!”风洄雪心里无声呐喊。
女鬼瞬息飘到近前,笑得风情万种揽住凡人少女的纤纤细腰。
女鬼长得很高,少女在她怀中显得娇小玲珑。
她俯身轻轻挑起风洄雪下巴,仿佛要隔空吸人精气的架势!
“你…你是要吸我阳气吗?”风洄雪颤颤巍巍开口问。
美艳女鬼一愣,失笑答道:“是又怎样?”
“我…我阳气不足,你吸了我对你的功法也没多大作用。”风洄雪绞尽脑汁试图企图打动对方,“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会一辈子感激你的,每年给你烧多多的纸钱。”
女鬼似乎被风洄雪的话触动了,一时没有多余的动作。
风洄雪再接再厉:“仙女姐姐,你生前一定是全天下最美丽最善良的女子,一定不舍得伤害我这样弱小可怜之人。”
女鬼闻言,笑得更加美艳动人,开始正眼打量面前的人:“你倒是说说,你如何弱小可怜?”
“我出生在农户家,父不慈母不爱,从记事起每日辛勤劳作还是不能让父母满意,我幼时不仅吃不饱饭还经常受到母亲辱骂鞭打,还好有表哥偶尔偷偷给我送红薯玉米吃,不然我早就饿死了。”
风洄雪红着眼睛真假参半地诉说:“好不容易长大,父母要将我卖给一个远近闻名的淫棍做小妾,我不愿意,他们就打算一直关我到出嫁前,所以我趁父母去姨妈家喝喜酒时找机会逃了出来。”
说到这里,风洄雪暗自观察一下对方神色,女鬼似乎并没有对她的际遇产生怜悯之情。
完了,风洄雪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不想就这样结束自己这短短一生,想到此处,不禁悲从中来,泪盈于睫。
风洄雪真情实感揪住女鬼的衣裙哀求道:“我好不容易跑出来,我还不想死,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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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你没有多大好处,仙女姐姐,你还不如大发慈悲放了我,只要你放过我,我下半辈子行善积德给你积福,保佑你早日投胎,来生富贵又健康。”
或许是哪句话触动了女鬼,女鬼听完这番话,盯着风洄雪被泪水打湿的脸说:“我考虑一下。”
风洄雪听后大喜过望:“仙女姐姐,谢谢你!谢谢你愿意放过我。”
“嗯?”女鬼歪头,“我只说了会考虑,并没有承诺一定会放过你。”
风洄雪表情小心翼翼:“那…您考虑的怎么样了?”
女鬼瞥一眼旁边默默站着不动的黑衣男鬼,而后又低头看着一脸乞求望着自己的凡人少女。
女鬼眼中闪过一丝浅浅笑意,拦腰揽住少女腰肢压向石桥。
风洄雪身体被迫向后仰倒,上半身悬空,怕掉进河里,她不得不揪住女鬼衣服。
白衣女鬼倾身向前,两人呼吸交缠,而后,风洄雪感觉唇上传来柔软冰凉的触感。
她呆呆盯着女鬼的脸,一时被美色迷惑,忘记了先前恳求对方不要吸自己阳气的事,甚至被迷得神魂颠倒,居然渴望再一亲芳泽,又恐冒犯对方,于是只能痴痴地望着女鬼。
女鬼一手揽住风洄雪的腰,一手扣住她后脑勺压向自己,低头,再次吻向少女。
得了趣味,于是逐步加深这个吻。
女鬼吻技高超,风洄雪懵懂无知,一切皆由对方主导。
唇舌交缠,津液互换,风洄雪脑袋晕晕乎乎,两只手无意识地攀附住女鬼。
唇齿分离时,风洄雪气喘吁吁恢复些许神智。
她砸吧了一下嘴,原来被吸阳气是这种感觉?好像还不错?
风洄雪仔细感受了一下身体,好像没有任何不适。
不对!好像不是吸阳气!
如果不是吸阳气,那么刚才他们这是在干嘛?接吻吗?
第一次见面就啵嘴,这进展也太猛了!
可是……对方也是女孩子啊!
震惊之余,风洄雪视线飘忽,忽然,视线定格在女鬼的喉结上。
喉结?
风洄雪抬手摸了摸女鬼的胸,微微隆起,有弹性,但绝不是女性的胸部,而是男性的胸肌。
这这这……这根本不是什么女鬼!
他是男鬼!
或者说男艳鬼更恰当。
殷濯翎见女孩一脸震惊地摸自己的胸,知道她终于发现了真相。
“还叫仙女姐姐吗?”他眼底掠过一丝笑意,眸光低垂,视线落在她气色红润的双颊上。
风洄雪讪讪松开捏住胸肌的手,性别都能认错,她要尴尬得脚趾抓地了。
仔细想想,这男鬼一袭白衣长发飘飘,五官美到雌雄莫辨,也不怪她会认错。
殷濯翎当然不会恼怒对方认错自己的性别,世上很多男鬼特意装扮得雌雄难辨好吸引阳气充足的男子,当然,这不包括他。
风洄雪期期艾艾开口问出心中疑惑:“你……是不是没有吸我的阳气?”
“吸阳气不需要嘴对嘴。”
他嘴角噙着笑意:“难道你很希望我吸你阳气?”
“不不不。”风洄雪三连拒。
她很想问问刚刚那个吻是怎么回事,又怕被误以为在指责他轻薄自己。
那岂不是找死?
可怜她两辈子的初吻就这样没了,还是被孤魂野鬼夺走的,还不敢要对方负责,太惨了吧!
风洄雪哭唧唧:“你已经亲过我了,可不能再吸我阳气了……”
她越说越没有底气。
“跟我回鬼界吧,做幽都的鬼王夫人好过做淫棍的小妾。”殷濯翎把人打横抱起,“即便我放你离去,你孤身一人在凡间行走,还是会被其他小鬼生吞活剥。”
风洄雪正仔细考虑,还没答应他,转瞬之间却发现自己和男鬼已经不在石桥上,而是身处一个阴森森的寝宫里。
这就是他口中所说的鬼界吗?
这么一看,确实挺阴暗的,那个一直随侍左右的黑衣男鬼也不见了,风洄雪想起遗漏的行李,一惊一乍道:“我的包!”
“不必担忧。”殷濯翎支着脑袋侧躺在床榻上说,“商禄会把你的东西带回鬼王殿。”
“那就好。”
风洄雪放心了,那是她仅有的财产,可不能弄丢了。
8. 幽都鬼王
风洄雪发现自己和对方距离太近,尤其是自己正和人家一起躺在人家床上,这氛围着实不太妙。
她悄悄腾了腾位置,她不是怕这男鬼占她便宜,是怕自己定力不够占人家便宜……
颜狗的忧伤,稀里糊涂就被拐回了鬼王老家,她已经在忏悔中,恨不得自戳双目。她现在到了人家的地盘,再想走可不是那么容易了。
殷濯翎静静看着风洄雪刻意拉开距离的小动作,他支着脑袋饶有兴致开口,“亲都亲过了,离那么远干什么?”
风洄雪动作一僵,脸有些充血,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殷濯翎见她脸蛋红扑扑的,还挺有意思,起了逗弄的心思,于是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我看你之前好像对我的身体挺有兴趣的,要不要再摸一下?”
“你怎么知道?”风洄雪又惊又羞,有种隐秘心思被戳破的羞耻感,她内心深处是挺好奇他有没有腹肌。
上辈子连男生的小手都没拉过是风洄雪两辈子的遗憾,今生怎么也要摸一把男人的腹肌赚回本!
“你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你偷偷看我腹部的次数仅次于我的脸。”
“我不是,我没有,你胡说。”
“嘴硬,既然我们即将结为夫妻,以后日日同床共枕,你现在想摸就摸吧。”
“真的可以吗?”风洄雪眼睛一亮。
“当然。”殷濯翎侧身回去面对她。
风洄雪两只手蠢蠢欲动,她没能抵抗住诱惑,伸爪子飞快摸了一把,甚至还没仔细感受就缩回手了。
她用手捂住脸无声尖叫,真的有腹肌!
该死的,脸皮还是不够厚,她后悔没多摸两下。
殷濯翎失笑:“你摸我,你自己还害羞上了?”
风洄雪把红成西红柿的脸埋进被窝里面不肯出来了。
殷濯翎轻笑了一声,拂袖起身去倒酒,他再坐回床边时,风洄雪已经恢复正常,殷濯翎饮倒酒时,风洄雪犹犹豫豫开口说:“那个,我没有答应嫁给你哦。”
殷濯翎闻言并不生气,他喝了一口酒,随意道:“为何不答应?”
“人鬼殊途,我们…我们……总之,唉!”风洄雪故作遗憾,不敢表现嫌弃他,她惜命得很,双方实力悬殊,什么都没有小命要紧。
“这还不简单。”殷濯翎放下酒杯,步行到床边,他宽大的手掌抚上风洄雪纤细的脖颈幽幽道:“只要你也变成了鬼,就没有所谓的人鬼殊途了。”
“不要!我不要做鬼!”风洄雪满脸惊恐往后退,殷濯翎碰到她脖子的手改按住她的肩膀:“慌什么?不愿意就算了,等个几十年,你阳寿尽,不一样还是得做鬼。”
风洄雪惊魂未定:“那等几十年之后再说吧,我现在更想做人。”
殷濯翎嘴角含笑,俯身凑近,风洄雪闻到一股酒味,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她有些紧张。
殷濯翎抬手轻抚她的眉眼,缓缓道:“你的眼睛很美。”
“我谢谢你。”风洄雪语气有点夹着先前的怒气,她一说完就觉得自己有点太嚣张了,赶紧又找补道:“再美也没有你美,我要是长成你这样,做梦都得笑醒。”
殷濯翎盯着她笑了笑,不说话。
气氛安静且暧昧,风洄雪的心怦怦跳,她想缓解尴尬,于是开口打破沉默没话找话道:“对了,我叫风洄雪,你叫什么名字?”
“殷濯翎。”
“什么翎?”
“殷勤的殷,濯清涟而不妖的濯,翎羽的翎。”
“好名字,我是三点水的洄,风雪的……”她还没说完话,一名黑衣男鬼凭空出现在卧房内,风洄雪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往殷濯翎怀里缩。
殷濯翎看了一眼来人,他轻拍了一下风洄雪的后背以作安抚:“不用怕,是商禄,他不会伤害你。”
风洄雪探出头去看商禄,随即看到商禄手中眼熟的物品,她眼睛一亮跳起来去拿:“我的包!”
物归原主,商禄退到阴暗处消失不见。
风洄雪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拿回来太开心了,有种失而复得的庆幸。
殷濯翎不理解:“这点东西也值得你这么惦记,从今以后你想要什么跟我说,凡是世间所有,我皆可为你取来。”
风洄雪听了不但没高兴,反而觉得负担太重了,有的东西能拿,有的东西却不能,一旦她心安理得接受了鬼王的馈赠,她可能就要用下半生自由来换了。
殷濯翎看出她的抗拒,他说:“我在阳间为人时,未曾婚娶,但也知婚嫁之事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我孤家寡人,你父母不慈,此事确实须得从长计议,必要让你心甘情愿风风光光做幽都的女主人。”
殷濯翎拍了拍掌,一排侍女鱼贯而入,他对风洄雪说:“这些女仆你可随意使唤,有何需求,尽管吩咐,我还有要事,你在此安心住下,等你哪日转换心意了,我们便举行昏礼。”
殷濯翎说完就往外走。
排排站的八个女仆各个垂头等待吩咐。
和一干阴间的女仆共处一室,风洄雪心里毛毛的,一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她开口:“我现在没有什么要吩咐的,你们先出去。”
“是。”女仆们异口同声屈膝行礼退下。
空旷的卧室顿时只剩风洄雪自己一个人了,她松了一口气抱着心爱的包袱躺在床上。
都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被父母捉回去嫁人的远虑是没有了,但眼下又有被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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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的近忧,如果殷濯翎是个人,冲他那张美得人神共愤的脸她都能考虑考虑,可问题他连个人都不是。
这可怎么办啊,得想想办法才行。
.
第二日,风洄雪睡到自然。
昨晚想着想着就睡着了,这床太舒服了,又软又暖,跟她家那破床板烂棉被根本没有可比性,她躺了一晚上都不想起床了。
她没起床,也没人来打扰,不过毕竟算是客人,也不好赖床,风洄雪想了想还是爬起来到外面去看看有没有洗漱的东西。
她一推开门,门口两侧就候着两名阴气森森的侍女,那脸白得,一看就不是人,风洄雪触猝不及防差点被吓个半死。
两名侍女低眉顺眼恭敬道:“夫人,请问有何吩咐?”
风洄雪退回门内排排胸口:“我想洗脸刷牙。”
“请夫人回屋稍后。”
“嗯。”
风洄雪转身往回走,走了两步,突然回头:“等等,你们刚刚叫我什么?”
侍女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奴婢们叫您夫人啊。”
“啧。”风洄雪头痛纠正她们的称呼:“不要这么叫我。”
其中一名侍女悄悄抬头说:“可是商禄大人说您是幽都未来的女主人,商禄吩咐我们要尊称您为夫人。”
风洄雪正欲解释,想了想,估计跟她们解释清楚也没什么用,她们只是听从吩咐的打工魂,上面怎么安排她们怎么做,跟她们说也没有用,只有老板同意才有用,她烦躁抓了抓头发,这可真是左右不是人了。
接下来的两天风洄雪都没有再见到殷濯翎,幽都很大,不愧是鬼魂的老家,无论白天黑夜,这里都是阴森森的,不见天日。
没有人限制她的人身自由,她无聊时四处溜达,偶然间遇到一名英姿飒爽的女鬼在河畔舞剑,简直太酷了,风洄雪看得心痒痒,也想学学,于是大胆上前问女鬼愿不愿意教她。
女鬼闻言既没说答应,也没有明确拒绝,反而说:“明日这个时候你再来吧。”
“好啊。”风洄雪心知女鬼这是同意的意思,对方看到自己也不惊讶,估计也是知道自己这号人物的,毕竟整个幽都只有自己一个活人,想不知道她都难。
晚上回去吃饭时,风洄雪跟侍女打探舞剑的女鬼是谁,侍女答:“舞剑的是钩穗大人,鬼王的五常侍之一,五常侍之中商禄大人最得鬼王最信任,只有商禄能贴身随侍鬼王。”
“那另外三位常侍是谁?”
“另外三位是郄白大人,密婳大人,还有柽柳大人,其中密婳大人和钩穗大人一样都是女性,不过他们目前都不在幽都。”
风洄雪捧着饭碗点头表示知道了。
9. 鸡飞狗跳
时间回到两日前。
习氏第二日下午发现女儿还没回来不由得有点着急了。她不是真正担心女儿的安危,而是怕万一女儿出了什么意外,煮熟的鸭子飞了,她这十几年就白养了。
习氏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给儿子缝的新衣也无法安心做了,看到扛着锄头从田间回来的丈夫推门而入,她放下针线活起身焦急地说:“青青还没回来。”
风父闻言皱起眉头,他放下沾着泥的锄头到门后墙角,随后满脸不耐烦道:“昨日都跟你说了,让你回头找她,你偏不听,非说她自己长了两条腿知道回家,现在好了,人没回来知道着急了?”
习氏被他理所当然推卸责任的语气给气到了,她高声反驳道:“难道她是我一个人的女儿吗?你这个做父亲的不管,这个家有什么事是你管的,家里揭不开锅了你都不管,现在倒好,责任全在我了。天天不是想着往赌桌上跑就是挖空心思填补父母兄弟,想做好人,也不看看人家领不领你情。”
“好了!整日说这些。”风父气恼打断媳妇的埋怨,不想让住隔壁的兄弟听到媳妇的话,“别说这些婆婆妈妈的话,现在找人要紧,还不赶紧随我去你大姐家。”
习氏连忙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跟丈夫出门。
两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时赶到县城大姐家。
张家大门是开着的,夫妻俩急匆匆进门,看到有丫鬟经过,习氏随即抓住一个询问:“你看到我女儿了吗?”
丫鬟昨日见过女主人娘家的亲戚,还记得习氏,也知道了她女儿昨夜留宿张家,丫鬟奇怪回道:“表小姐今天早上就归家了,还是二少爷送回去的,二少爷早已经回来,表小姐不应该已经回到家了吗?”
习氏一听就更急了:“没有,我女儿没回家,我外甥在哪?你带我去找他,我要问问他。”
“好,请随我来。”丫鬟引路,夫妻二人跟着她走。
没多会,习氏就看到了身长玉立的张逢树,她一脸喜色快步上前抓着他衣袖问:“阿树,听说今天是你送我女儿回家的?”
张逢树点头应是:“送到半路,洄雪说她认得路,就让我回来了,姨母怎么了?”
“坏了!”习氏急火攻心狂拍大腿,“她没有回家!”
“怎么会?”张逢树不由得担心起来:“都怪我,我应该把人送到家门口才回来的。”
习氏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想,越想越来气,她坐到回廊上大骂起来:“赔钱货,白眼狼!我真是白养你一场啊,可怜我含辛茹苦把你养这么大,你竟然一点都不思报恩,长大翅膀硬了就飞走,天生反骨的贱货烂货,早知如此,你小时候我把你掐死算了!”
一直没出声的风父觉得丢人现眼,他听不下去喝止道:“够了!住嘴,在家骂还不够,出来还不知收敛,你是嫌不够丢人吗?”
习氏摸了一把泪,尤不解气:“够什么够?贱蹄子就这么跑了,吃了我十几年的米,半点恩没报答我就想跑,她想的美。”
风父没反驳妻子这话,俗话说一张床睡不出两种人,他心里的想法和妻子不谋而合,只是他爱面子,平时喜欢装老好人,说不出那么直白和难听的话。
张逢树脸色不太好,他不知道,原来风洄雪的母亲是这样的人,女儿失踪,她第一时间不是担心女儿的安危,而是大骂泄愤,真不敢想表妹以前在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境遇恐怕还不如自己。
张家夫妻闻声赶来询问情况:“二妹,妹夫,怎么回事?外甥女早上还好好的,怎么就不见了?”
“大姐!”习氏捉住姐姐的手道,“你可得帮帮我啊,我费尽心思给她筹谋婚事,好不容易给她找到了一个好人家,那死丫头不愿意嫁,人已经趁机跑路了,你快帮我找找人。”
“二妹,不是我说你,你也真是的,她不愿意嫁,你缓两年给她多相看几个找个中意的不行吗?非逼着人嫁不喜欢的,我那外甥女不跑才怪,你当年嫁给我妹夫,也是经过你自己同意爹娘才让你出嫁的,怎么轮到你做父母,你就一手遮天成了一言堂说一不二了,虽然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也不能完全不顾儿女的意愿强按牛喝水。”
习氏大姐教训完妹妹后拍拍她的手安抚:“二妹你先别担心,我这就叫人和你一起去找,她没有路引走不远的。”
习氏听完大姐的话,心安了一半,她内心深处仍然觉得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搓揉捏扁由自己说了算,只是当着大姐的面不好反吗,于是假装听进去了,假意道:“姐,我听你的,人找回来以后我再也不逼她了。”
“这才对。”大姐满意点头:“女儿都是娇贵的花,你们夫妻俩能生出这么好样貌的女儿都是祖坟冒青烟了,合该好好养的。”
习氏勉强笑笑不反驳。
随后几人发动所有亲戚朋友和相熟的村民帮忙一起找人,几十号人举着火把从风洄雪离开的地点发散沿途找人,张逢树也在其中。
越来越多的人听到这个事加入队伍,寻人队伍越壮越大,达到了上百人。
半夜过去,大家得到风洄雪往北走的消息,有个村民见过她,村民回忆到:“我见她这么水灵的小姑娘孤身一人背着包袱在路上走,看着面生,所以印象深刻,她就是往那个方向去的。”
第二天天亮后,疲惫不堪的众人终于寻到了风洄雪当时落脚的大河桥上。
浩浩荡荡一行人赶到河对岸分散成几个小队到周围的村庄问人,问过的村民都说这两日没见过孤身一人在外的妙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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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百号人找了一夜,遍寻无果,都累得不行。
习氏大姐见大家心生退意,于是出来鼓舞士气:“今天非常感谢大家抽空前来帮忙找人,不过既然都找到了这,总不能半途而废,不妨再努努力,多问问路人翻翻山林说不定就找着了。”
大家听完又继续分散四处寻找,找了一天一夜还是没找到人。
中途关系不够铁的都陆续退出寻人队伍回家去了,坚持留下的都是沾亲带故的亲戚们。
亲戚们最终也无功而返。
满身疲惫回到家中的习氏和风父一口气喝了几大碗水。
夫妻俩黑着脸互相不说话。
风宝学见父母终于回家了非常高兴:“爹,娘,你们终于回来了。”
风宝学见父母都不大搭理他,抱怨道:“娘,我好饿,我都饿了两天了。”
风父听了这话,腾地坐起来一掌把儿子扇倒在地:“吃吃吃,就知道吃,你姐姐丢了你知不知道?”
风宝学被打蒙了,他捂着被打肿的脸愣了一会才哇哇大哭起来。
习氏心疼地扑上前护住儿子,回头冲丈夫吼:“你打他干什么?他还小,他知道什么?”
“小?”风父脸红脖子粗怒骂:“青青像他这么大都会做饭下田干活了,你儿子这么大了,有洗过一个碗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废物,都是被你惯成的,打死算了。”
习氏不敢说话了,丈夫脾气上来是真的会打人的,以前丈夫经常翻箱倒柜找钱去赌坊,找不到就打她,风洄雪小时候一看父母打起来还会跑到两人中间护着母亲。
风宝学吓得止住哭声,抽抽噎噎缩在母亲怀里不敢再哭了。
“赶紧做饭。”风父丟下一句话回房间休息去了。
习氏松开儿子,拖着沉重的两条腿去厨房煮饭,她也饿一天了。
.
另一边回到张家的张逢树吃完饭沉默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他躺在床上回想了无数遍那天风洄雪和自己说过的话。
原来,她在那天已经计划好了要永远离开。
如果那天,他对她表明心意,她还会走吗?
如果他早知道她被父母逼着嫁给不想嫁的人,他不会沉默,他愿意极力争取。
可现在已经晚了,发动这么多人找都找不到,她到底去了哪里?
张逢树不敢想一个弱女子孤身在外,很容易遭遇不错,他没敢往这方面深想。
他一夜未眠,天亮时收拾行囊辞别养父母要继续去寻人,张启杉要跟着去,被父亲和大哥拦下了。
张父吩咐两名家丁随行保护张逢树,张母则让人给张逢树一袋银钱。
张逢树一概收下,随后带着两个家丁上路。
10. 百岁无忧
风洄雪跟钩穗学了三五日剑,钩穗每日指点一个时辰,风洄雪逐渐也学得有模有样。
指导地点也由忘川彼岸转移到幽都密林里。
因为忘川河里泡着很多不得转世投胎魂魄,腥臭难闻,时不时突然冒出来几个骷颅头非常吓人,风洄雪目前的心理素质不允许她完全无视掉。
钩穗第一天看出来后就改了练剑地点。
钩穗是个寡言少语的酷姐,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往往都是风洄雪叽叽喳喳在说,钩穗言简意赅回答。
结束一天的指导后,钩穗二话不说又要走,风洄雪想跟钩穗套套近乎,这几天都没什么说得上话的人,感觉无聊死了,于是追上去和钩穗并行,还问了她一个交浅言深的问题:“你生前是做什么的?感觉你一身正气,像个女将军,根本不像个鬼魂。”
钩穗听了风洄雪的话止住脚步,转头看她,看了半响不说话。
钩穗长得很漂亮,是英姿飒爽的那种漂亮,风洄雪被看得不自在,正要算了,钩穗这时却重新迈步向前走,前头传来她的声音:“我生前确实在军营效力,算不得将军,只是个小小的校尉。”
风洄雪眼睛一亮:“天呐,太厉害了,姐姐果真是女中豪杰,不愧是我师傅。”
钩穗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是心里也默认了师傅这个称呼。
风洄雪一句师傅说出口后,再喊就没有什么障碍了,毕竟人家真的有教她东西,喊多少句师傅都不为过,她亦步亦趋跟上去:“师傅,能跟我说说你生前的故事吗?”
钩穗左右看了看,找到一棵歪脖子树,随后揽着风洄雪的腰把带上树:“坐下说。”
“太帅了,师傅,你如果是个男人,我都要爱上你了。”风洄雪紧紧抱着钩穗的手臂,生怕掉下去。
钩穗第一次反驳便宜徒弟的话:“不可,你如果爱上我,鬼王会弄死我。”
“这么认真的吗?”风洄雪表情讪讪:“开个玩笑也不行?”
“不行。”钩穗认真摇头:“鬼王看上的人不允许任何人染指。”
风洄雪抖个机灵小声道:“偷偷爱上你也不行吗?”
钩穗一本正经的说:“多谢你好意,我拒绝。”
“哈哈哈哈哈。”风洄雪笑得前仰后合差点掉下树,钩穗扶了她一把,风洄雪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憋笑道:“师傅你性格也太好玩了。”
钩穗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只能木木的等她止住笑意。
风洄雪笑够了,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好了,师傅你说吧。”
钩穗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道来:“我出生在将门,祖祖辈辈都投身军营为朝廷效力,祖父官至中郎将,父亲不喜武刀弄棍,反而喜欢舞文弄墨,考上了秀才,为一方父母官。”
“母亲只生了我这一个孩子,父亲不肯纳妾,祖父担忧后继无人,对此长吁短叹。”
“后来祖父见我有天赋,又感兴趣,于是放弃了无望的孙子,把我带在身边时时教导,还带我入军营历练。”
“打仗本身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我历经大小数十次战役,死后来到阴间,商禄把我从忘川河中提出来去见鬼王,鬼王问我,是想要忘却前尘转世投胎,还是生生世世留在幽都为他效力,我选了后者。”
风洄雪听完之后问她:“那你知道殷濯翎生前是干什么的吗?”
“不知。”钩穗摇头:“不过商禄肯定知道,据说商禄是鬼王生前的左膀右臂,鬼王死后,商禄也追随而来。”
“原来商禄才是真爱。”风洄雪咋舌,“做人给他当牛做马,做鬼还得给他当牛马,这么忠心耿耿的人可不多见。”
她嘴里的两个人都是自己的上级,钩穗选择不发表任何意见,她把便宜徒弟带下树:“今天就到这了。”
“好吧。”风洄雪朝她挥挥手,“那拜拜,明天见。”
钩穗微微点头,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回头把手中剑给风洄雪:“这把剑送给你了。”
“真的吗?”风洄雪满脸惊喜双手接过剑,“谢谢师傅!”
钩穗走后,风洄雪留在密林之中继续练剑,反正回去也没什么事,还不如多练练,以后遇到危险也有一技傍身。
幽都无日夜,一天十二时辰天上挂着的只有月满盈亏。
风洄雪练着练着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你在练剑?想逃跑吗?”
风洄雪回头看向声音来源,树后出现一片衣袍迤逦在地。
风洄雪抬头往上看,来人身材高大挺拔,墨发银冠,身着用金丝绣成繁复花纹的墨色锦衣华服,一派雍容华贵。
风洄雪第一眼没认出这贵不可言的人是谁,仔细再看才认出他是殷濯翎。
殷濯翎看她眼神有疑惑,问她:“几天不见就不认识了?”
“哈哈。”风洄雪尴尬笑笑,“变化这么大,差点认不出来。”
“不过是换了一身衣裳。”殷濯翎展臂任由她打量,“还有何变化?”
风洄雪仔细看了一下,说:“气质不一样了,人靠衣装马靠鞍,你之前身穿白衣,头发披散想,又一身仙气飘飘,现在束发身着王公贵族才能穿得起的华丽服饰,俨然一副贵气逼人的模样,前后大相径庭。”
殷濯翎不置可否,他上前两步,两指夹住风洄雪手中剑观看:“钩穗的剑?”
“对。”风洄雪点头,“她送我的。”
殷濯翎松开手指:“我送你一把更好的。”
风洄雪摇头:“不用了,这把剑对现在的我来说已经足够了,如果你实在想送的话还不如送给钩穗,她的剑给了我,你还给她一把更好的岂不是两全其美。”
殷濯翎思索半响:“可以。”
他走到风洄雪身后抬起她握剑的右臂,风洄雪紧张起来:“你干嘛?”
“教你几招。”殷濯翎站在她身后握住她拿剑柄的手,接着带着她挥剑。
风洄雪全程晕乎乎的,身后站着个大帅哥贴身手把手教导,谁还有心思在剑上?
殷濯翎带着她重复挥舞两遍,停下后让她自己来一次,风洄雪站着不动,她半招没记住……
殷濯翎从她茫然的脸上看出了问题,问她:“一招都记不住?”
风洄雪微笑脸:“如果你不挨我那么近,我应该就能记住。”
殷濯翎失笑,夺走她手中剑:“我给你示范一遍。”
风洄雪往后退几步认真看,她一个初学的小菜鸡竟然从中看出了几分杀气来,鬼王的剑意果然非同凡响,比钩穗凌冽肃杀许多,高下立判。
大BOSS来教她属实是杀鸡焉用牛刀了,不过主动免费送上门的老师,她是绝对不会往外推的,她收起旖旎的心思,认认真真学起来。
认真起来有了几分收获,成就感满满,她不知疲惫越练越兴奋,催促殷濯翎多多指教。
不知过了多久,殷濯翎忽然喊停:“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风洄雪刚好也有点累了,恋恋不舍收起剑。
回去的路上,殷濯翎问她这几日的情况,吃得好不好,住的习不习惯,她简单说了几句,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每天除了日常的吃喝拉撒就是去找钩穗学剑了,日子舒服的很,不用干活就有饭吃,也不知这幽都的人间饭菜哪里来的。
说话间,两人回到风洄雪这几日住的寝宫,殷濯翎坐下后却不打算走的意思,风洄雪以为他要跟自己一起吃饭,吃完再走。
几个女仆端着吃食过来,把菜肴一一放下就退下了。
风洄雪有些迟疑对殷濯翎说:“你们应该不吃这些人间的食物吧。”
殷濯翎微微摇头:“不吃,你自己吃便可。”
“那你总不能干看着我吃吧,有人看着我吃不下饭。”
“我先行离开,过后再来。”
风洄雪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走都走了,还回来干什么?
不管了,先干饭要紧。
不得不说,这幽都的伙食还真不错,起码这辈子她没过得这么滋润过,这些天简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睡到自然醒,她都有些乐不思蜀了,好几次都想过要不干脆就留在这里算了,反正回到凡间有吃不完的苦,留在这里过安逸的生活不好吗?
但是也只是想想,前人的经验不得不听,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当然,她上一世的爷爷和爸爸除外,他们都是爱孩子疼老婆的好男人。
风洄雪脑子清醒的很,她可不敢把自己的下半辈子幸福寄托在一个没认识几天的鬼魂身上。
双方地位悬殊,殷濯翎掌握着她的生杀大权,一个不高兴随手就能抹杀她的存在,跟一个目的不明的鬼王谈感情,简直就是不把自己的小命当回事。
风洄雪可不傻,这年头连父母都靠不住,一个人都不算的鬼界之主怎么敢靠。
风洄雪吃完饭洗完澡后,殷濯翎果然又来了。
风洄雪狐疑:“你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殷濯翎不解:“一定要有话跟你说才能来?这是我的寝宫,我不住这住哪里?”
“那前几天?”
“前几天我不在幽都。”
“我作为一个客人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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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不能占主人的卧房,我还是搬出去吧,你给我换个客房什么的。”风洄雪满脸正义。
殷濯翎上前几步伸手勾住她的腰:“你是我未来的夫人,你不跟我住一起,谁跟我住一起?”
“等等。”风洄雪推拒,“我没同意。”
殷濯翎俯身凑近她:“想好了再说。”
风洄雪秒怂:“那容我再想想。”
殷濯翎满意把人揽至床榻上,风洄雪一挨到床就一骨碌卷着被子滚到里边警惕地看着他:“事先说好了,我们现在还没结婚,不能干坏事哦。”
殷濯翎侧躺在床边,明知故问:“你说的坏事指的是?”
风洄雪心里吐槽明知故问,面上努力维持笑脸:“你懂的。”
“不懂,还请解惑。”殷濯翎目光灼灼盯着她的脸。
“哼!”风洄雪翻了个身背对他不说话,没一会,背后贴上来一个人,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她愤愤不平扭头道:“你别太过分了。”
殷濯翎把她的身子掰过来:“哪里过分,你说说看。”
“你再这样,不要怪我对你做些不可描述的事。”她一脸认真警告。
“噢?”殷濯翎淡定从容,“那我拭目以待。”
风洄雪当然不可能真的对他为所欲为做些不可描述的事,她纯洁滴很!
风洄雪伸出手挠殷濯翎嘎吱窝,对方没反应,她再挠,还是没反应,风洄雪木着脸问:“你为什么不怕痒?”
殷濯翎轻笑:“我怕。”
“无语了,当我白痴啊。”风洄雪翻身继续面壁。
殷濯翎看着她气鼓鼓的侧脸,觉得好笑,问她:“你知道你为什么能遇到我吗?”
她转头看他:“为什么?”
殷濯翎回答:“很久以前有一个老和尚想要超度我,但是被我杀了,老和尚死后,小和尚继承老和尚遗志也想来超度我,于是被我丢进忘川河里,小和尚泡了五百年差点神魂俱灭才被我提出来送他转世投胎,他投胎前,让我五百年后元宵节第三日在淮水河石桥上帮他等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我?”风洄雪问他。
“是的。”殷濯翎答道。
风洄雪小声说:“原来我们初遇那条河叫淮水河啊,倒是和秦岭淮河的地理位置对应上了,不过怎么多了个水字……”
殷濯翎说:“淮水河自古就叫此名,并无人叫唤它淮河。”
“好吧。这个世界连鬼都有了,确实不能相提并论。”风洄雪说,“小和尚让你等我干什么?”
殷濯翎:“许你百岁无忧。”
“难道我是小和尚的后人?不应该啊,我祖祖辈辈都是农民,好像没有听说过当和尚的。”风洄雪觉得有意思,好奇道,“他长什么样?”
“不记得了。”殷濯翎语气敷衍。
风洄雪不信,挪了挪位置,非要追问:“快说。”
殷濯翎定定看着她,淡淡一笑:“与你有些许神似。”
风洄雪听后眼眶有些发热,和她长得像的也只有上辈子的亲人了,这辈子的渣爹毒娘和她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她平复了一下翻涌的情绪,质问他:“他让你许我百岁无忧,你当时怎么一副要噶了我的样子?”
“因为我本来就是打算去杀你的。”殷濯翎轻笑着说。
风洄雪表情一僵,不服:“那你还跳舞给我看?”
“那不是跳舞,是一种祭祀仪式,我当时要把你当做祭品献祭给小和尚。”
“这么狠,人家叫你照顾我,你却反而要杀了我给他做祭品,你和那和尚有仇啊?”
“不算有仇。”殷濯翎含笑摸了摸她微微发白的小脸,“不用怕,我当时看清你的脸时已经改变注意不想杀你了。”
“呵,骗鬼呢?我就差跪地求饶了你才松口不杀我。”
“逗你玩罢了,我杀人前从不废话。”
“那我该夸你是个合格的反派咯,反派都是死于话多。”
“反派死于话多,这句话有几分道理,很多人确实是因为话多而被敌人反败为胜。”
“那么问题来了,你为什么看清我的样子就决定不杀我了,总不会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吧?”
殷濯翎笑意不改:“你可以这么认为。”
“我不信,我看你地盘上的美女姐姐多得很,比我好看的也不是没有。”
“皮囊之下不过都是白骨。”殷濯翎收起笑:“灵魂才是一个人最真实的面目”。
“行吧,我困了要睡觉,你自便。”风洄雪说完闭上眼睛装睡。
11. 逃跑机会
这辈子第一次跟人同床共枕,风洄雪简直要尬住了,精神高度紧绷根本睡不着。
她逼着自己硬睡,但躺了很久还是没有睡意。
她留耳静听,对方呼吸均匀。
她睁眼看去,对方闭目不动。
不知道是真睡还是假睡。
她在心里想鬼魂到底需不需要睡眠?为什么鬼还能呼吸?为什么鬼还能有实体?她有好多个为什么?可是这个世界本来就不科学,她注定不能得到一个科学的回答。
翻来覆去睡不着,风洄雪有些烦躁,她为什么要憋屈的跟个不熟的男人同床共枕!
你大爷的!
长得好看了不起啊?
幽都鬼王了不起啊?
不得不承认,真的了不起。
真想一脚把人踹下床,但她也只敢想想,窝囊废真是当够了,她什么时候能嚣张一把。
“你身上长虱子了?”殷濯翎闭眼询问。
“你才身上长虱子了!”风洄雪不客气回怼。
殷濯翎睁开眼睛,幽幽道:“没长虱子,你干嘛滚来滚去的?”
风洄雪没好气地说:“有人在旁边,我没安全感,睡不着。”
“那我走?”
“好,慢走不送。”
殷濯翎促狭笑:“应的那么爽快,我便不能走。”
“逗我玩呢?”风洄雪气愤,转头对上他笑吟吟的眼睛,怒气值一下子封印。他这眼睛怎么长的,好迷人!鼻子也好好看,这下颌线简直不要太绝了,这张脸简直太完美了!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算了,不气了。
“既然你睡不着,我们继续来探讨探讨那个小和尚吧。”殷濯翎说:“你想不想知道他转世投胎成了谁?”
说到这个,风洄雪还真的有点兴趣,她好奇问他:“成了谁?”
殷濯翎姿态慵懒撑着半边脸说:“成了一个世家公子。”
风洄雪:“然后呢?”
殷濯翎:“然后他又死了。”
“切,无聊。”风洄雪真想跟他个白眼,“你到底会不会讲故事啊?多说两句会死啊,快展开说说。”
殷濯翎轻笑出声,等笑够了,他说:“既然你感兴趣,我姑且给你仔细讲讲。”
风洄雪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殷濯翎慢悠悠道:“小和尚转世投胎到世家大族里,后来家族败落,他去科举入士,一路顺顺利利登堂入室,但不得皇帝重用,于是打算回乡当个夫子教书育人。只是可惜,他回乡途中感染风寒病死了,享年二十五岁。”
“那是挺可惜的。”风洄雪乍舌,追问后续:“还有吗?”
“有。”殷濯翎说,“他死后又投胎了,这次还是投身在富贵之家,母亲出身显贵,父亲还是个皇子。”
“他运气真不错,每次都能投个好胎。”风洄雪不禁联想到了自己,她怎么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上辈子是个白富美,这辈子是个穷光蛋。
殷濯翎:“算不上运气好,因为他这次还是很短命。”
“多短?”风洄雪问。
“弱冠之年。”
“20岁?”
“没错。”殷濯翎说,“你猜他是怎么死的?”
“我怎么知道?”风洄雪很想撕了他这张故弄玄虚的嘴,但克制住了。
她装模作样想了一下:“猜不出,你直接说吧。”
“因为他父王遭兄弟妒忌谋害,被皇帝抄家贬为庶人,家产全部充入国库。”殷濯翎说。
风洄雪:“这和尚的人生很曲折。”
“还有更曲折离奇的。”殷濯翎道。
风洄雪:“怎么离奇法?”
殷濯翎:“被抄家的第二日,有一伙山贼还不知道他家昨日已经被官府搬空,山贼趁夜潜入他家,发现空无一物,为了泄愤,山贼把他父母兄弟连同他,以及书童门房仆人婢女等上下几十口人一起杀害。”
风洄雪听完不免唏嘘:“作为皇孙贵胄,他也太倒霉了吧,全家被山贼杀了。”
殷濯翎轻轻摇头:“不是倒霉,而是陷害他父王有谋逆之心的大皇子担心皇帝过几年后心软后悔,怕他家日后东山再起,遂暗中通知山贼,说他家现在已经被贬为贫民,且有大量钱财,山贼这才敢铤而走险,谋财不成,怒而害命。”
“人心叵测。” 风洄雪摇头,“对了,他第一世是怎么死的来着?”
“他要强行超度我,被我活生生投入忘川河五百年才得以转世投胎。”
“哦对,我记起来了。”风洄雪尴尬笑笑,“那他现在在哪里?”
殷濯翎轻飘飘说:“孤魂野鬼,还在凡间游荡呢。”
“哦?”风洄雪问,“他不投胎了吗?”
殷濯翎有问必答:“他最后一世满门惨死,背负着血海深仇,父母兄长无一人肯投胎,做鬼也想报仇雪恨,他当然也不能置身事外。”
风洄雪关注到一个很有意思的点:“你怎么那么关注人家?连人家有没有投胎,投胎到哪里,几时生几时死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殷濯翎笑而不答。
风洄雪问了个比较关心的问题:“现在他长得和我还像吗?”
“没有任何相像之处。”
“那他之前为什么要让你关照我,他说的时候,我都还没出生呢,我和他是不是有什么前世有缘之类的关系?”
“你和他并没有什么前世之缘,他之所以让我在今年等你,是因为他说你和我有缘。”
“他作为和尚时,生前无法超度我,死后在忘川泡了五百年也不能动摇我心志半分,于是在投胎前告诉我,我未来将会遇到一个让我心甘情愿再世为人的女子。”
风洄雪听到这里,彻底对这个和尚的三生三世没什么兴趣了。
聊了这么久的天,她都困了,殷濯翎后面说了什么话她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对方说完最后一句后,她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被子一卷眼睛一闭,便沉入梦香。
风洄雪睡得很香,殷濯翎伸手抚摸她头发,她都没醒。
他看着风洄雪的睡颜轻声念道:“果真与我有缘。”
他本来要把这个破姻缘给超度的,但看到姻缘是她后当场改了主意。
风洄雪醒来后,殷濯翎已经不见人影,看着空无一人的阴森寝宫,她心中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
鬼王行踪诡秘,接下来几日风洄雪都没有再见到他本尊,她还是该吃吃,该喝喝。
殷濯翎行踪无定,但每每隔上三五天就会出来露一面,风洄雪也渐渐习惯他的神出鬼没,不再把心思放在他身上,反而专心致志跟钩穗师傅学剑。
钩穗倾囊所授,风洄雪孜孜不倦坚持认真学习个把月后,她的三脚猫功夫也算小有所成,连小鬼她都学会了如何制服,要是回到凡间,她岂不是可以大杀四方了?
风洄雪的虚荣心前所未有膨胀到极致,她感觉自己翅膀硬了想飞,胆子也大了不少,现在她连鬼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
越想越心潮澎湃,她暗暗打定了主意就开始暗地里想方设法谋求出路。
人死后要过鬼门关,经黄泉路到达忘川河上的奈何桥,喝了孟婆汤消去生前记忆才能转世投胎。
风洄雪一个阳寿未尽的人不在此列。
阴间的鬼能排队过桥,她不能,况且她也不想喝孟婆汤忘掉前世的珍贵记忆。
如此,只能另谋他路了。她把幽都来来回回转了个遍,终于查到了幽都通往阳间的出口——界门。
风洄雪摩拳擦掌,计划准备跑路。
但是很快又遇到了阻碍,为了防止恶鬼逃离阴间去到阳间胡乱作恶,界门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专人轮流把守,阴间的一只苍蝇都别想飞到阳间去。
问题来了,她该怎么瞒过守门人遛之大吉呢?
她一个人不行,至少得找个帮手打掩护。
那么,找谁好呢?
钩穗?在这里,她除了认识鬼王,另一个最熟的鬼就是钩穗了。
虽然她最先认识的是商禄,但是商禄作为鬼王的左膀右臂,不好攀交情。相反,愿意指导她剑术的钩穗反而更容易套近乎。
不过,风洄雪也不敢贸然向钩穗求助。
钩穗是鬼王的得力干将,他们都是一伙的,万一她找钩穗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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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钩穗有可能表面上答应的好好,转头就找鬼王告密。
太难了,竟然找不到一个可用之人。
不是自己的地盘就是难操作,上一次逃婚可容易多了,拎上包袱跑路就行。
因为没有头绪,风洄雪还是只能安分守己待在幽都乖乖学剑。
转眼之间,她已经来幽都两个月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风洄雪这两个月好吃好喝天天锻炼,脸上都长肉了。
今日,她照常睡到自然醒,换上侍女为她专门准备的练功服,吃了早餐后,她出门找钩穗师傅。她进步很大,现在已经能跟师傅对打了,每天进步一点点,很有成就感。
一路上碰到风洄雪的鬼全都上来热情跟她打招呼。
她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幽都非常显眼,大家刚开始看她的目光仿佛是在看什么稀有物种,她走到哪里都像只被围观的猴子。
两个月过去,现在没有不知道风洄雪的鬼,这些日子,幽都到处流传着她和鬼王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什么乱七八糟的版本都有。
什么三生三世啊,什么十生十世的。风洄雪听了几耳朵,人家问她,她一概说不记得了,还当成故事听,八卦追问详细内容。
据有一个版本说,殷濯翎和她是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双方父母约定了等殷濯翎及冠后就让两人成婚,但好事还没成,就被家大业大的情敌横刀夺爱,风洄雪抵死不从,触柱而亡。
鬼王伤心欲绝之下灭了情敌全族,亲自砍下情敌头颅报仇雪恨后,就给未婚妻殉情了。
他死后得知挚爱已经转世投胎,怕喝了孟婆汤再世为人后忘却前尘旧事,于是一直留在阴间不肯过奈何桥,并且年年到阳间去寻找前世爱人。
就这样过了百年千年,他从一个小鬼熬成了阴间之主。
鬼王足足等了上千年,今年才终于找到轮回转世的前世爱人,大家一致认为,鬼王真的太爱了。
她这次被鬼王活生生掳来阴间,还这么受宠爱,众鬼心里默认她未来一定是幽都女主人,能讨好她当然不愿意得罪,于是都默契喊她“夫人”,无论风洄雪怎么纠正都没用,后来的她也懒得计较了,想叫就叫吧,反正也叫不了多久。
风洄雪走亲民路线,无论大鬼小鬼,谁来她都是笑脸迎人。
路上,有个无名小鬼过来说:“夫人,钩穗大人今日不在幽都,她让你后日再来。”
“噢?”风洄雪心里讶异,问小鬼:“是出什么事了吗?”
无名小鬼说:“是出了点事,有个百年老鬼逃到阳间去了,钩穗大人奉命去上面抓漏网之鱼。”
风洄雪听了心里很激动:“界门不是日日有人守着吗?怎么会逃到阳间去了呢?”
说到这个,小鬼就有话说了,他一脸八卦低声道:“我只悄悄跟你一个人说,你别跟第三个人透露啊。”
“好,我保证不说。”风洄雪一脸兴奋凑过去保证。
无名小鬼猫腰低头和她咬耳朵:“听说是渴死鬼出了岔子,他生前是被渴死的,死后嗜酒如命,酒量又不行,不到半壶就醉,一醉就人事不醒了,他的上级怕他喝酒误事,上值期间禁止他喝酒,他不喝酒就要喝水,喝了水老往茅房跑,这不就被人钻了空子。”
“不对呀,守门两个鬼一组,渴死鬼去了茅房,不是还有另一个鬼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和渴死鬼同组的是饿死鬼,饿死鬼不禁诱*惑,人家在百米外烤鸡他都能闻得到,饿死鬼没受住引*诱,偷偷跑去看了一眼谁在吃烤鸡,他离开期间,百年老鬼就趁机穿过界门逃到上面去了。”
“原来如此,真是一对卧龙凤雏。”
“卧龙凤雏?很贴切的形容,夫人真是有才。”无名小鬼适时拍了个马屁。
“害,这词也不是我发明的。”风洄雪摆摆手,问他更关键的信息:“那饿死鬼和渴死鬼怎么处置的?”
无名小鬼挠了挠头说:“商禄大人的意思是让两人先继续坚守岗位,等百年老鬼抓回来再行处置,如果这期间再出差错,过后让他们好看。”
听到人还没撤岗,风洄雪两眼放光,心里暗暗叫好,逃跑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12. 逃出生天
风洄雪一天都等不及了,当天就去界门附近寻找下手机会。
可能是因为刚出过差错,渴死鬼今天滴酒不沾,水都没敢喝一口。
风洄雪跑到离界门不远的林子里架起火烤乳猪当诱饵。
火候控制的刚刚好,烤乳猪金黄酥脆,她都忍不住想下嘴了,饿死鬼却没上钩,风洄雪郁闷,饿死鬼这次怎么不受引*诱?
果然,刚犯过错的人定力就是强。
但是犯错只要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风洄雪干脆另起炉灶,又煮了一锅老母鸡鸡汤,混合着大补药材的鸡汤沸腾咕咕冒泡,香得风洄雪自己都想喝上两碗。
饿死鬼本来闻到烤乳猪的味已经快受不了了,现在又来个鸡汤,他骂道:“哪个死鬼半夜又偷吃。”
渴死鬼对烤乳猪没什么兴趣,但是鸡汤他爱喝,闻到味,他喉咙已经冒烟了,跟着骂道:“肯定又是陷阱,我们千万不要上当受骗。”
“老子又不傻。”饿死鬼恨恨盯着香气飘来的方向,很显然,这香味就是故意针对他们设计的陷阱。
鱼儿不上钩,风洄雪加大筹码,把一壶美酒也热上,空气中弥漫着鸡汤,烤乳猪和酒香。
做好这一切好,她躲起来暗中观察。
看你们还能忍多久!
半刻钟后,饿死鬼来看了一眼,看得两眼放光,犹犹豫豫最终半点东西没动就走了。
接着渴死鬼也来了,他盯着那锅鸡汤和酒恋恋不舍看了好久,也没敢动手,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又回去了。
但是很快,渴死鬼再次回头把炭火上热好的酒飞快顺走。
饿死鬼见他回来时遮遮掩掩的,分明心里有鬼,骂他:“你怎么那么馋啊?还不快放回去?”
渴死鬼护着酒:“我现在又不喝,留着回去慢慢喝不行吗?”
饿死鬼心里一想也行。
渴死鬼回想刚才看到的那锅咕咕冒泡的鸡汤,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遗憾道:“那锅鸡汤真是可惜了。”
饿死鬼想到那只香喷喷的烤乳猪,点头附和:“是啊,配上烤乳猪吃该多香啊。”
饿死鬼说完扭头看到渴死鬼宝贝的捧着酒壶爱不释手,心理顿时不平衡了,不患寡而患不均,他也想把烤乳猪顺回来,越想越心痒难耐,他叮嘱渴死鬼:“你自己守着先,千万别喝酒,等我回来。”
“好。”渴死鬼信誓旦旦道:“我不喝,你去吧。”
饿死鬼放心去偷烤乳猪了。
渴死鬼看他走了,视线收回来黏在酒壶上就移不开了,他心里默念:“一口,我就喝一口,喝一口不会上茅房,也不会醉。”
他抿了一小口,觉着还没尝到味,于是又接着大喝一口,美酒入腹,渴死鬼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诗兴大发,恨不得当场吟诗一首。
可惜书到用时方恨少,他是个肚子里没墨的鬼,想破脑袋也只想到一首前人的诗,他摇头晃脑吟诵起来: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1】”
底线都是一步步打破的,渴死鬼禁不住诱*惑,没忍住一口接着一口喝下去。
渴死鬼很快就醉了,眼前景物出现重影,平时惨白的脸色此刻居然有了血色。
趁饿死鬼还没回来,风洄雪抓紧时间乘机轻手轻脚穿过界门回到阳间,太阳照在身上暖融融的,她差点热泪盈眶。
风洄雪兴高采烈逃之夭夭去了,饿死鬼抱着烤乳猪回来时,渴死鬼正歪歪扭扭坐倒在地,甚至已经打起盹来了,落在一旁的酒壶已经空瓶。
似曾相识的场景让饿死鬼傻眼了,怀中烤乳猪滚落在地他都没顾上。
饿死鬼惨叫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前摇醒渴死鬼:“快醒醒!你怎么又喝醉了???”
“干嘛?”渴死鬼晕乎乎醒来,含含糊糊道:“我正做美梦呢!不要打扰我。”
“还做美梦?我看你是还没醒。”饿死鬼撸起袖子,左右开弓给渴死鬼几个大逼兜。
渴死鬼捂着被打肿的脸醒来,脸上火辣辣的,他非常火大:“你个死鬼,干嘛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饿死鬼比他还火大:“我叫你不要喝酒,你偏要喝,喝了就算了,你还敢喝醉,你忘了昨天的事了?我都要被你害死了,这下完了,你还是祈祷一下刚刚没有人穿过界门吧!”
.
风洄雪一出界门就看到了久违的太阳,阳光照到身上暖融融的,她抬眼望去,周围春意盎然,草长莺飞。
终于重见天日,她差点热泪盈眶。
来时还有个包袱,走时两手空空,只来得及带上钩穗送的剑和姨母当初给的五十文钱。
如果不是怕靠近界门时带上行李被鬼看到怀疑,她都想把所有能用上的东西都带走了,可惜了,想要跑路就不能做太显眼的事引人注目。
风洄雪怕被追上,一逃出生天就马不停蹄远离界门附近。
两日后,她遇到一座怪石嶙峋的山,她询问路人这是什么山,路人说是“黄石山”。
黄石山中巨石花草树木繁多,山上石头的颜色大多土黄土黄的,黄石山的名字取得还挺贴切的。
山路难走,风洄雪翻过这片山,视野突然开阔,她看到一片绿野,绿野上开满了蒲公英。
荒野之中不时有小动物出没,蜻蜓、蝴蝶、蜜蜂、兔子、野鸡……
我去!甚至连老虎都有!!!
风洄雪很肯定自己没有眼花,那在草地上滚的,真的是只老虎,还是幼年期的小老虎。
风洄雪赶紧左右张望,看看成年虎在不在周围,在的话她就完蛋了。
武松大哥不在,她不会打虎啊。
风洄雪不敢轻举妄动,她躲在草丛里暗暗观察。
看了半天小老虎扑蝴蝶蜻蜓玩也没有等到老虎的爹妈来。
风洄雪有些疑惑,肿么回事,以这小老虎的小身板,最多刚断奶吧,老虎妈妈这就放心把崽放养了?
看这小老虎天真烂漫虎头虎脑的样子,也不像没爹妈庇护的,她想不明白,决定再等等。
风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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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看越喜欢,这小家伙有点萌,太可爱了,好像想打包带走。
假如把它养大,她就有个威风凛凛的座驾了,还能充当打手,稳赚不赔呀!
她越想越心动,蹲在草丛里都不想走了,等确定它真的没有家长,她就要把小家伙套麻袋了。
远处的四仰八叉躺在草地上玩的小老虎突然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它歪了歪虎头,圆圆的眼睛朝南面的草丛看去,它小小的脑袋生出了大大的疑惑,于是翻身慢慢警惕靠近那片有古怪的草丛。
风洄雪有些开心,又有些紧张。
小老虎先用前爪扒开高大的草丛,再用小脑袋拱开杂草,然后看到里面躲了个人,风洄雪友好地挥挥手跟它打招呼:“嗨!你好呀!”
小老虎看到人类吓了一跳,它手脚并用后退好几步,等退到它认为的安全距离,它猫在草丛后面,只露出两只眼睛警惕地窥视面前的人类。
它整个身子都被草挡住了,不仔细看,都差点看不到它,一眼看过去,只能看到小老虎毛茸茸的头顶。
小老虎维持姿势不动。
风洄雪也不动。
四目相对许久,双方都在确认对方有没有伤害性。
小老虎暗自窥视许久才确认这个人类无害,于是放松身体慢慢抬起头不再趴着。
风洄雪见小老虎眼神好奇地看自己,确认了它没有攻击意图,她试探着伸手想去摸它头。
小老虎连忙警惕后退,风洄雪也飞快缩回手。
老虎虽小,可是牙齿是真的。
风洄雪也怕被咬,看出它有警惕心,她也不硬往前凑,自顾自掏出一个路上茶肆买的馕饼。
小老虎远远看着她吃东西,它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忍不住又慢慢抬爪子试探着往前走两步,这两步仿佛在演什么慢动作。
胆子这么小,风洄雪睨它一眼,看得好笑,也不出声惊扰它,看它慢慢靠近后,她掰开一小块饼递到它面前:“你吃吗?”
小老虎小心翼翼凑近闻了闻,发现不是好吃的,它失去兴趣又轻手轻脚往后退。
风回雪看出它对这个没有食欲,她转手送进自己嘴里。等她吃完一个馕饼,小老虎已经完全确认了她的无害性,正像猫一样安静坐着,目光清澈,小脑瓜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风洄雪看出了它完全放下戒心,于是再次试探着想摸摸它:“我可以摸摸你吗?”
小老虎不动,风洄雪慢慢伸手轻轻触摸到它的脑袋,小老虎没有反抗,风洄雪就放心大胆上手撸了。
小老虎被撸得很舒服,歪头把脑袋往风洄雪手心里拱,风洄雪撸完虎头又给它挠下巴。
看它表现得这么温顺,风洄雪笑了:“你好乖呀!”
小老虎乖乖任她为所欲为,风洄雪想抱它,它没有表示反抗,风洄雪放心抱起来。
小老虎有一点重量,全身毛茸茸的,很柔软,乖乖窝在她怀里的温顺模样太招人喜欢啦!
风洄雪对温顺亲人长得好看的毛绒小动物毫无招架之力,她秒变夹子音:“呜~小东西,你好可爱!”
13. 百年老鬼
风洄雪日日沉迷撸猫,乐不思蜀。
她的大猫是个乖宝宝,熟了之后变得非常黏人,一靠近,脑袋就主动蹭上来,一伸手,就主动敞开肚皮。
风洄雪这边玩毛茸茸不亦乐乎,地府幽都那边热闹非凡。
殷濯翎回幽都时发现风洄雪不在,他起初没有太在意,以为她是无聊又去哪里闲逛听鬼讲故事去了。
等过了半天不见她回来吃饭,殷濯翎这才狐疑,他出去找了一遍没找到,又遣兵调将把幽挖了个底朝天,最后发现风洄雪人不在幽都。
查来查去,竟然发现问题又出在了饿死鬼和渴死鬼身上,这两活宝,旧错未罚,新错又犯,这不是活腻了吗?
殷濯翎命商禄把这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都进忘川河里泡上个十年八年再说。
忘川河畔和奈何桥上全都是围观群众,看得兴致勃勃。
饿死鬼和渴死鬼痛哭流涕拽住商禄裤脚向他求饶保证:“大人!不要啊!我们再也不敢玩忽职守了,求求大人帮我们吧?卑职会将近年十年的供奉全都上交给大人,请大人一定要帮帮我们啊!”
商禄面无表情对他们道:“现在说什么都迟了,我帮不了你们,你们还是想想该怎么洗心革面,祈祷十年八年后鬼王还能想起你的你们,不然,你们就永世都泡在河里不得超生了。”
其中一个看热闹的老鬼对他们说:“鬼王如今都仁慈不少了,要是搁以前,你俩指定要魂飞魄散,如今能这样你们就偷着乐吧。”
渴死鬼听了不再挣扎。
饿死鬼一拳打扁渴死鬼的脸:“都是你害了我,你个害人精。”
“你又打我?”渴死鬼不服,又不是他一个人犯下的错,两个人都有份,饿死鬼怎么好意思怪他,渴死鬼怒发冲冠:“岂有此理,我跟你拼了!”
昔日哥俩好扭打成一团。
奈何桥上围观的众鬼拍手叫好。
商禄看不过眼吩咐手下:“把这俩货丟下去。”
“是!”几个蠢蠢欲动的小鬼早就按捺不住了,他们一收到指使,立马通力合作把那俩货抛进水里。
俩鬼呈一道抛物线从岸上这头落进河中央。
“啊啊啊啊!!!”渴死鬼惨叫:“救救我,我不会凫水啊!”
渴死鬼没来得多喊几声就扑通两下被饿死鬼拉着沉入河底。
正好被钩穗从阳间扭捉回来的百年老鬼路过看到这场景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他心虚不已,以为是自己逃到阳间去,这俩守门的背锅受罚。
相识的老鬼看到百年老鬼狼狈被抓回幽都,随即调侃道:“哟,勇士回来啦?”
“是呀,回来了。”百年老鬼讪笑
“可以呀老哥。”老鬼继续揶揄:“喜获阳间两日游。”
百年老鬼不高兴了,他撕破脸皮道:“你这人嘴真贱,都不懂得适可而止。”
看笑话的老鬼闹个没脸,挨不住面子甩头走人。
钩穗押着百年老鬼道:“好了,快点走。”
百年老鬼秒变脸,对钩穗讨好道:“是是是,等会大人可要多帮我向鬼王求求情,我是一时糊涂才犯下的错,求姑奶奶一定要帮我说几句好话,看在你的面子上,鬼王一定不会重罚我。”
钩穗瞥一眼百年老鬼,她不说话,既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
百年老鬼不好强逼钩穗应下这事,毕竟两人过往没什么交情,人家不答应他也不能如何。
这场闹剧到了尾声,现场看完热闹的众鬼意犹未尽散了。
钩穗和两名阴差把百年老鬼押到鬼王面前,百年老鬼一看到鬼王立马扑通下跪痛哭流涕:“鬼王大人,小的以后再也不敢逃去上界了,求大人饶过小人这一次吧!小的保证以后一定洗心革面好好做鬼。”
殷濯翎抬了抬手,三个刚刚还出现在奈何桥上准备喝孟婆汤的幽都新魂突然现身在百年老鬼面前。
三个新魂刚来到这里还懵懵懂懂的,待看清楚面前的是谁,表情立马变得惊恐抱作一团瑟瑟发抖。
百年老鬼对这三个魂魄当然也不陌生,他们是一家三口,他逃到上面去的第一天就把他们杀害了,正准备去下一家时,钩穗就来了,把他提溜回地府时顺带把三个新鲜出炉的鬼魂也勾回幽都。
殷濯翎淡淡道:“你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原谅你,他们愿意的话,你就无罪释放,反之,你下辈子给他们家当牛做马。”
“三位,对不起,我是一时鬼迷心窍才误入歧途失手害了你们性命,我已经诚心悔过,你们愿意原谅我吗?”百年老鬼期待地看着那一家三口。
妇人和抱着女儿不开口,妇人的丈夫看了看钩穗,又觑了眼鬼王,他壮着胆子战战兢兢道:“我、我们不愿意。”
“很好。”殷濯翎挥了挥手掌对钩穗说:“把他们带下去。”
“是,大人。”钩穗领命。
百年老鬼怒目圆睁盯着那一家三口,他不敢对鬼王有怨言,但这三个他还不能恨吗?
钩穗让阴差把他们四个押去奈何桥,并对那瑟缩的潘家三口说:“下辈子,他会投胎转世成为你们家的骡子,你们不用害怕他。”
百年老鬼听了鬼火冒,三个新魂听了眼睛放光,这也太解恨了吧!
回到奈何桥上,潘家三口原本以为可以回到原来队伍的位置,没想到又要重新排队。
小女孩童真,直接问钩穗:“姐姐,我们刚刚不是排这里的。”
钩穗问她:“排哪里?”
小女孩指了指前面的老婆子:“那个灰衣婆婆后面。”
钩穗看到那个灰衣婆子已经喝上孟婆汤了,她道:“既然这样,你们三个不用排队了,直接去喝汤吧。”
“好耶!”小女孩高兴地跳起来:“谢谢姐姐。”
“多谢大人。”夫妇俩一脸感激道谢,然后领着女儿到前头去。
百年老鬼要跟上,钩穗把他按住:“你再等会,哪有畜牲比主人先出生的?你和他们同时出生,活个几年就回来了,还怎么给他们当牛做马?”
百年老鬼郁卒,不得不停下脚步,暗暗恼恨钩穗这个不讲情面的榆木疙瘩。钩穗钩穗,大家都叫她勾祟,整天黑着个脸到处勾魂,怎么不叫黑白无常算了,刚好幽都没有黑白无常。
钩穗尽职尽责盯着百年老鬼投胎转世成潘家的骡子后才回去复命。
她了鬼王跟前,鬼王正吩咐商禄看好幽都,他要去阳间一趟。
钩穗上前道:“大人,属下已经看着潘家三口和百年老鬼投胎转世了,是否还有其他要事吩咐?”
殷濯翎说:“你徒弟跑了,你跟我去阳间找人。”
钩穗心里一惊,她刚从阳间回来,才知道这个事,她正了正心神凛然道:“是。”
百年老鬼投胎成骡子的事本来是一件大新闻,要是平时,大家肯定津津乐道聚在一起八卦了,可是现在有另一件更大的新闻掩盖住了百年老鬼这件能让人笑上个几年的窘迫之事。
不到半天,幽都众鬼几乎全都听说了鬼王夫人逃跑这则劲爆消息,纷纷八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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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卦是人的天性,尤其是死后了无牵挂的阿飘们更加看热闹不嫌事大。
“唉,姐妹,你听说了吗?”
“啥?”
“鬼王夫人跑啦!”
“什么?这么刺激?带球跑的吗?”
“这个……这个不好说。”
“那接下来鬼王是不是要和夫人来一波虐恋情深,你追我跑,插翅难飞?”
“哈哈哈哈哈,你看的话本子不少啊。”
“那当然,我在世时最爱看话本子。”
“俺也一样!”
“其实我还写过话本子呢?”
“哟哟哟,看不出来啊。”
“哈哈,笑死,我当年背着家里写了好几年话本,后来跑遍全城的书铺向掌柜的推销,根本卖不出去。”
“拿出来我瞧瞧!”
“……你清明看看他们有没有烧给我再说。”
“滚——”
黄石山。
风洄雪餐风饮露几天,感觉自己嘴巴都快能长草了,她想搞点好东西补补。
于是下山去,刚下山,她看到远处有大片大片的水田,此时春耕还没过。
她视力非常好,还没走近,就看到远处一片水田上有一条一动不动的大鱼,她欣喜万分,快步上前准备下田去抓鱼,还没靠近,就看到旁边离得最近的水田里也有鱼在游动。
鱼再多风洄雪都不嫌多,吃不完可以晒成鱼干。
她上手去抓时才发现,这条鱼长得有点怪,又像鱼又像蛇,因为它体型很长,像黄鳝,但是它又有鳞片,像蛇,总之,怪里怪气的,鱼不鱼,蛇不蛇。
尽管心里怪怪的,风洄雪还是决定先抓了再说,就算是蛇也能吃,人饿极了,别说蛇了,看到草都想往嘴里塞。
那条怪鱼有她腿那么长,手腕粗,非常精,看到有人来,怪鱼居然能离开水面窜到岸上去。
风洄雪一看就乐了,都省得她下田弄一身泥了。她快走几步,伸手去抓,怪鱼想回头咬她。
还会咬人?这特么还是鱼吗?
风洄雪一脚踩中怪鱼的七寸,怪鱼摆尾几下就彻底不能动弹。
她正准备捏住鱼头抓起来时,水田里又窜上来另一条体型稍小一点的怪鱼张嘴想攻击她。
邪门了!
这鱼怎么跟小时候听说的蛇类一样会报警呼唤同类?
怪鱼牙齿看着挺锋利的,不知道有没有毒,被咬一口还了得?
风洄雪两脚各踩住一条怪鱼,她刚抓起来一条怪鱼准备抓另一条时,身后又突然窜过来一条更小的怪鱼。
喵的!风洄雪刚空出来的一只脚立马精准飞快踩中那条草花蛇般大小的小怪鱼。
这下好了,右手拿剑,左右脚和左手各有一条鱼,风洄雪被自己厉害到了,她也太棒了吧,抓鱼小能手啊。
如果有手机,她都想现场拍照发条朋友圈炫耀一下。
不过,这地儿有古怪,风洄雪心里毛毛的,捏住三条怪鱼想赶紧离开原地。远处水田里那条最初看中的大鱼她都不要了,怕再逗留在原地,有更多的怪鱼过来围攻自己。
三条怪鱼凑到一处,最大的那条怪鱼张口就要把最小的那条给吞了,头已经被吞进去一半,风洄雪赶紧把小鱼从大鱼嘴巴里拉出来,她骂骂咧咧:“你们不是一伙的吗?你吃了它,我吃啥?”
风洄雪用稻草捆好鱼,然后拎着三条怪鱼往耕地北边的林子里去,想看看林子里有没有别的收获,比如什么山珍野味啥的。
14. 海菜花精
这片林子里几乎都是松树,地下落满了松针,风洄雪沿着小路往里走。
不多会,在一片松林树下看到好几只行动迟缓的不明生物。
今天真是怪了,遇到的生物全都怪里怪气的。真的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物种。
小动物们毛茸茸的,有的四肢着地,有的仅后肢着地,咋一看像兔子,细看又不是,它们体型虽然有兔子那么大,但是没有大耳朵,毛发比兔子还蓬松,黑白灰各色都有,也有黑白相间的,最大的有成年兔子那么大,最小的拳头大小。
毛色雪白的那个蹲在地上一动不动,毛发蓬松,小小一只像团落在地上的白棉花。
风洄雪看到它们有的在舔毛,也有的在吃东西,她试探着去摸了摸其中一个,这些怪模怪样的小东西既不怕人,更不咬人,脾气非常温顺。
眼前这些可可爱爱的怪东西当然不在她的食谱内。
风洄雪其实不太想吃常见肉类之外的肉,前世,像兔子,牛蛙、蛇、田鼠和猫狗这些猎奇的肉类她是绝对不碰的,总觉得吃了之后心里有障碍。
风洄雪一个个摸完毛茸茸的小东西们就继续往前走,松林后面有湖,湖边有条不规则的小石桥。
湖水清澈见底,湖面倒映出蓝天白云和绿树,美不胜收。
湖里看不到鱼,果然是水至清则无鱼无鱼。
湖中央居然还有突出湖面的巨石排列成行,可供人在上面行走。
风洄雪拎着鱼和剑走上石桥,桥洞里忽然冒出个人来,吓她一跳。
风洄雪定睛一看,是个穿蓝裙子的女生。
“午好呀!”对方和笑着主动和风洄雪打招呼。
风洄雪惊讶道:“恒英?你怎么在这里?”
王恒英是风洄雪小时候隔壁村认识的一个女生,关系一般般,只是认识。
王恒英从桥洞下走上来:“我就在这里呀。”
这答了跟没答有什么区别?分明是不想细说,风洄雪不再追问。
王恒英相貌平平,身穿不太合身的天蓝色裙子,颜色显眼,王恒英展开双臂说:“我的裙子好看吗?”
风洄雪迟疑地点了点头,她昧着良心说:“好看。”
王恒英指了指湖边两棵松树上挂着的衣裙说:“我那里还有。”
风洄雪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有三件素色的衣裙:“我觉得,你穿白色那件可能更好看。”
“是吗?”王恒英听了很高兴:“我改天再穿那件。”
虽然王恒英出现在这里有点古怪,但是能看到儿时的伙伴风洄雪其实很高兴,有点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风洄雪想起刚刚见到的小动物们,觉得王恒英不像是第一次来这里,应该也见过那些小东西,于是问她:“你知道前面那片松林树下的毛茸茸叫什么吗?我以前没见过。”
“毛茸茸?”王恒英问:“长什么样子?”
风洄雪说:“毛长而蓬松,毛发颜色黑白灰和黑白相间都有,最大的有兔子那么大,最小的松鼠一般大小,不过他们没有兔子的大耳朵和松鼠的长尾巴。”
王恒英摇头:“我不知道,没注意。”
“这样吗?”风洄雪心里奇怪。
王恒英不像她刚来,那些小家伙就在离这里不远处,走几十步路就能看到,怎么会没见过呢?
虽然心里有疑惑,风洄雪也没有多问,人家都说不知道了,还问个什么啊,她说:“你要是有兴趣的话,我带你去看看,就在前面不远处的小路边上。”
王恒英不感兴趣摇摇头。
风洄雪踏上湖面的巨石,湖面一字排开的巨石像人为造就的,不然很难解释,湖里为什么会有这么整齐供人可以在湖面行走的石头。
王恒英跟在风洄雪身后走。
走到一半,风洄雪看到湖里花花绿绿,凑近一看,原来是海菜花,传说中的水性杨花,说的就是海菜花了。
海菜花,沉水植物,绿叶白花黄蕊,花朵漂浮在水面,叶和根茎沉入水中,扎根水底,喜温暖,要求洁净透明的水体。
这湖水清澈见底,确实适合海菜花生长,真是意外之喜,不愁以后没菜吃啦!
今天天气晴朗,湖水像镜子一样把蓝天绿树纳入其中,湖面点缀着清洁美丽的海菜花,纯天然无污染的自然美景,堪称视觉盛宴。
“好美!”风洄雪感叹,要是搁在现代,都能打造成旅游景点了,妥妥的另一个九寨沟。
王恒英赞同点头:“对。”
风洄雪发现自己还是见识短浅了,她和王恒英到达湖的另一面时,发现湖对面更美,悬崖峭壁,古树参天,高耸入云,甚至有烟雾缭绕其间,简直是另一个人间仙境。
风洄雪兴致盎然走进林子里,抬头望天空,居然发现峭壁上有个山洞,太哇塞了吧!
可惜太高了,她不会飞,上不去,不然高低也得学学隐世高人住在悬崖峭壁,既安全,又有格调。
风洄雪望洋兴叹,恋恋不舍继续探索密林,时不时和王恒英聊几句。
很快,风洄雪有个意外发现,她注意到周围几棵衫树居然挂满小小的果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她正要回头问王恒英,然后看到对面杉树下有三小牛犊。
不不不,说牛也不全对,因为它们居然能直立行走!
我咧个去!
什么情况?
更令人震惊的是,居然是牛身人头!一头牛身上顶着一个人类的头颅,喵的,好诡异!
风洄雪一脸呆若木鸡看着那三个牛身人头的生物旁若无人在吃东西,它们吃的不是草,而是一种黄色的糕点,形状有点类似现代的小面包。
她转头去看王恒英,王恒英一脸稀松平常,并不觉得那几个“牛人”有什么特别。
风洄雪问王恒英:“恒英,你怎么看?”
王恒英莫名其妙:“什么我怎么看?”
“你不觉得他们……有点奇怪吗?”
“不觉得呀,有什么奇怪的?”
“难道它们在你眼里是正常的?”
“对呀,挺正常的。”
风洄雪从不怀疑自己,不是她有问题,那就只能是别人有问题,她笃定是王恒英出了问题:“你还记得小时候跟你玩得很好的那个女孩吗?”
“谁?”王恒英询问
“王韫瑶。”
王恒英摇头:“不认识。”
“???”风洄雪无语至极:“她和你几乎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你居然跟我说你不认识她?”
“王韫瑶是什么东西?”王恒英一脸无辜。
风洄雪猛地意识到不对劲,再问:“我是谁?”
王恒英表情古怪:“你不是个人吗?”
“我当然是人。”风洄雪反问:“难道你不是吗?”
“我当然不是。”王恒英说:“我可是水性杨花。”
没眼看!
这发展怎么这么搞笑?
风洄雪扶额深吸一口气,然而长长吐出一口气说:“你的意思是,你是水性杨花成精?”
“对呀!”王恒英挺了挺胸膛,一脸骄傲:“他们化形都没有我成功,我厉害吧。”
“厉害厉害。”风洄雪捧场给她鼓掌:“根本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妖精。”
王恒英有被夸到,表情非常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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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建议。”风洄雪说:“你以后可不要跟别人说你是水性杨花。”
“为什么?”王恒英问。
风洄雪满脸一言难尽:“因为水性杨花这个词有歧义,水性杨花比喻女子举止轻浮,用情不专。”
“好吧,那我应该跟别人说我是什么?”
“你可以说自己是海菜花,也可以说自己是异叶水车前,前者比较好听,后者比较高级,你自己选一个。”
“我选高级的异叶水车前!”
“我还有一个小小的疑问。”
“你说。”
“既然你是异叶水车前成精,那你为什么顶着王恒英的脸?而且见面时我叫你恒英,你也不反驳?”
“这个嘛……”海菜花精扭扭捏捏说:“我不是怕吓到你嘛,你们人类挺胆小的,看到我们妖精就大呼小叫吓得屁股尿流。”
“OK。”风洄雪说:“那你还是再说说你为什么顶着别人的脸。”
海菜花有点不好意思:“前段时间我出去一趟,碰到一辆歪倒在路边的马车,三女一男都死了,三个女的里边唯一一个年轻女性就是这我这副模样。既然她都死了,我就化成了她的样子,借她的脸用用。”
原来如此。
风洄雪是知道王恒英并不是本地人,王恒英提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在京城,小时候被父母嫌弃是女娃就丟到外祖家,从此不闻不问,舅舅们把她当女儿养大,给她改姓王。
那么现在看来,王恒英有可能被亲生父母接回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半路出了意外。
风洄雪怀疑自己是不是误入了小说里的修仙秘境,如果是那样,那么有些山精野怪也属正常。
海菜花精见风洄雪沉默,于是说:“今天我见了你,我觉得你的脸更好看,你的脸可以给我用用吗?”
风洄雪捂脸后退坚决道:“不可以!”
“为什么?”海菜花精说:“我又不剥你脸皮,只是和你共用一张脸而已,对你没有伤害呀。”
“我不愿意别人和我共用一张脸。”
“好吧。”海菜花精表情遗憾:“我真的很喜欢你的脸,你有没有认识比你更好看的脸?”
“有是有,不过……”
“不过什么?”
风洄雪艰难道:“你一定要变成别人的样子?做自己不好吗?”
海菜花精的脸随着风洄雪的话落,瞬间变回原本的样子。
风洄雪看到她原本的脸五官精致,大眼睛瓜子脸翘鼻子,脸颊上有栩栩如生的海菜花,白花黄蕊绿叶,青绿色的根茎从脖子蜿蜒而入胸口。
“天啊!”风洄雪一脸惊艳,她真心实意夸赞:“你好好看!没想到你原本的样子这么漂亮!”
“真的吗?”海菜花精听了非常高兴,她捂着自己的脸颊追问:“既然我这么好看,为什么别人看到我就跑?”
“可能是因为正常人脸上不长花。”
“可是,我本来就是一朵花,化成人形脸上也还是长花,去不掉,除非我变成别人的脸才能掩盖住。”
“我觉得你脸上的花才是点睛之笔,如果没有花就没有那么惊艳了,是这里的人不懂得欣赏,并不是你丑。”
“你讲话真好听,我喜欢你,你愿意做我朋友吗?”
“当然,我很乐意。”
海菜花精开心扑过来抱住风洄雪:“那就说好啦,你是我第一个人类朋友。”
“好。”风洄雪微笑:“你是我第一个妖精朋友。”
旁边三个吃完食物的小黄牛妖看了看抱在一起的一人一妖,随后不感兴趣尥蹶子走掉。
15. 昭告鬼魂
“花花,你有名字吗?”
“没有。”海菜花精说:“你会不会取名字?要不你给我取一个吧?”
“好呀!”风洄雪爽快答应。
她应下之后开始犯难了,水性杨花……有了!
“那就姓杨好了。”
“嗯嗯。”海菜花精点头。
然后,风洄雪就想不到海菜花精该叫什么名字好了:“我有点取名废,你让我再想想。”
“好哒!”杨花妖乖巧等名字。
风洄雪有点想让她直接叫杨花好了,多贴切!
可是,她前面刚让人家别自称水性杨花,转头又给人家取名叫杨花,这不是自打嘴巴吗?而且显得有点敷衍,人家本来就可以叫杨花,还用她取?
不行,她得认真再想想。
想了半天,风洄雪有点不好意思说:“叫杨花蕊怎么样?”
“好听!我以后就叫杨花蕊,感谢你帮我取名字。”
风洄雪有些心虚:“你喜欢就好。”
回头采了一捆海菜花后,杨花蕊跟着风洄雪回到黄石山后坡。
小老虎看到风洄雪回来很高兴,小短腿老远就朝风洄雪跑来,风洄雪丢掉手上的鱼和菜张开手臂稳稳接住它。
小老虎趴着在风洄雪怀里叫了几声,声音不怎么好听,有点像沙哑的猫叫声。
好在它外表奶萌奶萌的,声音影响不大,风洄雪还是很喜欢它,风洄雪抱着老虎介绍给杨花蕊认识:“你看,这是我的宠物。”
小老虎看到杨花蕊瞬间戒备起来,它把脑袋钻到风洄雪胳膊底下,杨花蕊看这个老虎有点不顺眼,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问风洄雪:“他是你的宠物,那我是什么?”
“朋友啊!”风洄雪不懂她为什么明知故问。
“我问的不是这个。”杨花蕊不高兴撅着嘴说。
风洄雪想了想,不是很懂她的脑回路,她试探道:“植物?”
杨花蕊笑着点头:“对了,就是这个。”
“哈哈哈。”风洄雪被逗笑了:“你想当我的植物啊?”
“对,不行吗?”
“行行行,当然行。”
“这个小崽子当你的宠物能被你抱,为什么我当你的植物就不行?”杨花蕊有话直说。
“你这么大,我抱不起来。”风洄雪实话实说。
杨花蕊嗖的一下变成了一株海菜花:“这样可以了吗?”
风洄雪有点新奇:“万一以后出去,你不想以真面目示人,可以变成我的手环或者头花耶。”
杨花蕊飘到风洄雪头发上,根茎扎在她头发里:“这个视角好像还不错,我喜欢当头花。”
风洄雪失笑,把地上三条鱼和菜捡起来。
今天吃烤鱼,三条鱼她已经在湖上摘菜事处理过了,只要生火烤熟就行。
风洄雪野外生活的技能还不是很熟练,但是她带了火折子,只要把柴火捡来点燃就行,鱼肉也是烤熟能吃就行。
尽管没有调料,鱼肉还是很鲜美,野生的果然就是不一样,连小老虎都垂涎不已。
三条鱼,风洄雪自己吃了一条,给杨花蕊一条,小老虎一条,
杨花蕊对鱼肉不感兴趣,于是剩下的两条鱼都给了小老虎吃。
风回雪吃饱喝足后和她的宠物以及植物躺在草地上看天上云卷云舒。
蓝天,白云,草地,微风拂面,这样悠闲的日子太惬意了。
风洄雪不知道的是,因为和小老虎以及海菜花整天贴身在一块,她身上沾满了妖气。
来到阳间寻人的鬼王和钩穗失去了风洄雪的行踪,本来他们可以凭着风洄雪在幽都时身上沾染的几缕鬼气顺藤摸瓜找到她的踪迹,但是现在鬼泣被妖气掩盖。
殷濯翎回去路上对钩穗说:“昭告阳间所有鬼魂,一旦发现风洄雪的踪迹,不得惊扰,立马上报,如有隐瞒不报或生出异心者,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是。”钩穗说:“属下立马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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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距离黄石山遥远的南面,张逢树和两个家丁还在坚持不懈找人。
午后,主仆三人在一处大树下歇息喝水。
两个多月的长途跋涉下,他们的盘缠已经用光。
及时没有钱了,张逢树也没有选择回家,而是边上路边想办法挣路费。他会木工活以及很多手工编织,每到一个地方,他就做一些簸箕扁担矮凳售卖,多多少少也能挣个饭钱。
两个家丁看越走越远了,盘缠用光之后,他们就心生退意了,可是主子不发话,他们也不敢提,虽然张逢树不是正经的主子,至少也算半个主子,他们为奴为婢的,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忤逆为好,兴许再过段时间,张逢树就打道回府了呢。
两个家丁其实很不明白张逢树到底在坚持些什么,明明不是亲妹妹,只是个表妹而已,人家亲父母都不找了,他却一直没有放弃。
张逢树早已看出两个家丁的心思,恐怕心中对他也颇有怨言,他喝完半壶水说:“我还会找下去,直到找到表妹为止,如果你们不想继续上路,你们现在可以原路返回了。”
两个家丁闻言又惊又喜,他们面面相觑,喜悦突然冷却下来,没有盘缠,他们又没有公子的本事,这要如何回去啊?
这里离家乡已经百里远了,光靠两条腿又走回去,想想都可怕。
思来想去,两个家丁拿不定主意,非常纠结。
张逢树说:“我一刻钟之后再出发,你们在这期间想好决定要不要跟我走。”
两个家丁商量了整整一刻钟,两人的意见最后有了分歧,最终一人决定往回走,一人继续跟着张逢树。
肚子回去的那个家丁忍不住暗骂那两个傻子,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找苦吃。
而留下的那个家丁叫何其。
何其其实有点佩服张逢树为人,不管他是为了亲情也好,爱情也好,起码证明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这样的人值得追随,他隐隐有些觉得,二公子未来或许会有大造化也不一定。
于是主仆三人变成了主仆两人继续上路。
午后的阳光打在他们的脸上。
徒步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张冯树决定挣钱买两匹马。
一个月后,他也确实挣到了买马钱。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秋天之后,天气转冷,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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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蕊带风洄雪和小老虎飞到峭壁上那个山洞里住下。
山洞非常大,风洄雪估计有上百平方米,都能直接在里面搭建房子了。
问过杨花蕊的意见之后,杨花蕊同意运木材搭房子。
杨花蕊这个妖精有点单纯,没什么心眼,说话直来直往,几乎是风洄雪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半个月后,她们合力搭了一个小木屋,木屋上面铺了厚厚几层树叶,这个小小的木屋可以遮挡从洞口吹进来的寒风。
这个冬天能活下来,全靠杨花蕊的妖力封住洞口的风雪,以及小老虎暖被窝。
直到又一次新年到来,风洄雪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已经出来差不多一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在山洞里窝了一个冬天,风洄雪躺平惯了,几乎哪里都不想去了。
杨花蕊简直是个宝藏妹子,整个冬天风洄雪几乎没下过山洞几次,柴火和食物全都是杨花蕊给她弄来的,杨花蕊甚至学会了做饭,然后她就自然而然成了风洄雪的专属厨娘。
悬崖下的林子里,别的不多,蘑菇和木耳是真的多,风洄雪都快吃吐了,鱼和海菜花也吃不下去了。
只要风洄雪表示吃腻了某样山珍野味,杨花蕊就会想尽办法给她找别的新鲜食材,实在找不到,她就去最近的村庄,这里顺一点,那里送顺一点。
她拿的不多,一般只是这家拿根葱那家拿根蒜,主人家菜地里那么多菜,不太看得出来。
风洄雪刚开始得知菜的来历时,还有点过意不去,让她不要再拿人家的东西了,即使是一根葱两条菜也算了偷盗,这样不好。
杨花蕊理直气壮的说:“他们平时还喝我湖里的水摘我的花吃呢,我都没跟他们计较,拿几根菜怎么啦?”
很好,很有道理的样子,一时间居然没有办法反驳,既然是有来有往,那就不算偷了。
就这样,风洄雪几乎被杨花蕊养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而小老虎每天就负责陪风洄雪玩,以及当暖暖的抱枕。
这样的日子很安逸,风洄雪被田螺姑娘养得越发懒惰,从日日练剑变成隔日练,再到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在山洞里窝了一个冬天,风洄雪几乎都快骨头发霉了。
出了年之后,她后知后觉想起自己今年15岁了。
她觉得不能再这样虚度光阴下去了,剑术荒废了不说,人也快废了。
她决定要走出黄石山,去别的地方看看。
杨花蕊不太赞同:“一直待在这里不好吗?为什么要走?”
“这里很好。”风洄雪叹气:“可是如果我一直在这里,和外界没有交流,骨头变懒,脑子也会变笨。”
“怎么会呢?”杨花蕊不这么认为:“我在这里待了三百年,我感觉我脑子越来越聪明了呀,这一带只有我能化成人形。”
“你是精怪,当然是越老越精,我最多只能活百年,越老越嗯……”
“你是想说越老越不中用吗?”
“……老不中用只能形容自己,形容别人是骂人的话……”
“原来如此,我很抱歉,不如你也跟我一起修炼,我们在一起生活几百上千年如何?”
16. 镖局应聘
“好呀。”风洄雪问她,“你看我能行吗?”
“不行也得行,我不让你死,你不能死。”杨花蕊霸气侧漏。
风洄雪两眼亮晶晶:“你好霸道,我好爱。”
风洄雪最终也没能像精怪一样修炼,这里不是修仙世界,没有灵气,人类无法修行。
值得一说的是,小老虎大半年过后,体型几乎毫无变化,它也不怎么需要吃东西。
某天,风洄雪问杨花蕊怎么回事,杨怀蕊诧异:“你不知道吗?它是妖鬼,当然不会再长大。”
“妖鬼是什么意思?”
风洄雪问:“难道是从妖变成鬼的意思吗?”
“是的。”杨花蕊点头,“他父母是虎妖,把他生下之后,虎妖夫妇见他在兄弟姐妹们之中最孱弱,养了两个月觉得养不活,于是把他丢弃了,虎崽被丢在野外没几天就饿死了,死了之后就成了你现在见到的这个样子。”
“可是死掉的妖怪也有实体的吗?”
“为何没有?人死了之后变成鬼都能凝聚实体,我们妖精当然也可以。”
“那小老虎以后能像你一样化成人形说话吗?”
“恐怕不太能。”杨花蕊先是摇头,下一秒想到了什么又说,“不过也不一定。”
“好吧。”风洄雪把小老虎捞回来抱住一顿吸,“小可爱,你太可怜了,姐姐以后加倍疼爱你。”
“我呢我呢?”杨花蕊凑过去。
风洄雪也把她捞过来亲一口:“你也加倍疼爱。”
杨花蕊捂着被亲过的脸心满意足笑了。
来年春天,风洄雪还是决定离开黄石山。
杨花蕊舍不得她走,她就把杨花蕊也带上。
风洄雪想着带一个也是带,带两个也是带,那干脆把小老虎也带走算了,反正在一起生活那么久都有感情了,舍不得抛下。
杨花蕊却制止了风洄雪,她说:“幼虎魂魄不定,他祖祖辈辈都在黄石山,他生于黄石山,死于黄石山,死后由黄石山的草木精气滋养,如果你把它带走,他可能会失去供养灰飞烟灭。”
“啊?那算了。”风洄雪忍痛把小老虎留下。
走的那天,风洄雪把小老虎抱了又抱亲了又亲,最后还是依依不舍和杨花蕊离开。
小老虎迈着小短腿嗷嗷叫,它追到初见风洄雪的草坡上。
风洄雪看到它小小的身影追上来,忍不住红了眼眶。
杨花蕊说:“你跟他好好道别吧,他能听懂你说话,只是没有办法口吐人言。”
风洄雪蹲下把小老虎抱起来,小老虎知道她要走,趴在她肩膀上不肯下来,风洄雪说:“小可爱,别担心,我还会回来看你的,我们走了之后,你要好好保护自己等我回来。”
风洄雪抱了一会把它放草地上,看到旁边有一株蒲公英,她摘下来递小老虎:“等下次回来,如果你还记得我,你也送给我一株蒲公英,这样我会认出是你。”
小老虎眼泪汪汪张嘴轻轻含住她手上的蒲公英。
风洄雪眼泪立马掉落,她吸了吸鼻子还手擦掉眼泪。
“呜呜呜~”站在旁边看着的杨花蕊哭得稀里哗啦,“好感动,我都忍不住要哭了。”
风洄雪破涕为笑:“花花,你不是忍不住要哭了,你是已经在哭了。”
小老虎叼着蒲公英用脑袋蹭了蹭风洄雪的小腿,风洄雪低头对它说:“快回去吧,要好好照顾自己哦,我会想你的。”
小老虎叼着蒲公英一步三回头走下山坡。
风洄雪站在山坡上目送它离开。
杨花蕊抱住风洄雪的胳膊:“虎崽太可怜了,我以后不要离开你。”
“好呀,只要你愿意,我肯定舍不得赶你走。”风洄雪默默她洁白如雪的脸。
“嘿嘿。”杨花蕊偷着乐。
一路上,每当遇到路人,杨花蕊就会化成原型变成风回雪的头饰或者手上的花环。
杨花蕊的幻化能力太强大了,她还能变成见过的假路引骗过官府的人。
有了杨花蕊,风洄雪再也不用特意绕路避开城镇了。
回到人类的聚集地,首先当然是吃一波再说,风洄雪仅一天就把手里仅剩三十五文钱花了个精光。
等没钱了,她去镖局应聘。
冯家镖局的人看到她都不带搭理的,最多路过的时候还好奇的看她几眼。
风洄雪站在露天大院中央有点尴尬。
假装成头花的杨花蕊悄悄在风洄雪耳边传音:“赚钱这么麻烦,你还不如听我的,我晚上随便去哪家顺一点回来都够你花好几年。”
“偷盗可耻。”风洄雪教育她,“不劳而获久了心性容易出现偏移,能够靠双手获取钱财就不要走歪门邪道。”
“哼!小古板。”杨花蕊无法理解。
镖头冯铖进门看到局里有个陌生的小姑娘,他走过去问:“哎,你找谁?干什么的?”
“你好。”风洄雪落落大方道,“我是来应聘的,不知道你们镖局还招不招镖师。”
冯镖头一听就乐了,他上下打量对方几眼,这娇娇弱弱的漂亮小姑娘还想当镖师?别以为背着把剑就真的会武功。
冯铖打量完毕就挥手赶人:“你这样的不合适。”
风洄雪追问:“哪里不合适?”
“哪里都不合适,不要捣乱了,快回家去吧。”
“我是认真的,你要是不信我的本事,你可以找个人跟我比比。”
凤洄雪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水平,毕竟她只跟钩穗和鬼王对过招,不过她还是有点信心的,学了剑后,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进展神速,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得到了神升华,士别三日,她已非去年的她。
冯铖一听还真不信了,他招手叫来一人:“小梁,你过来。”
小梁小跑过来:“镖头,您有何吩咐?”
冯铖指着风洄雪说:“你跟她比划比划。”
“啊?”梁良错愕:“我跟她?”
“对,别废话。”
“比什么?”
“当然是比武啊,还能比什么?赶紧的。”
“可是,我怕打伤她。”
“你小心点不就行了?再多嘴我抽你啊。”
“好吧。”梁良对风洄雪说,“你跟我来,去台上比。”
“好。”风洄雪跟上。
梁良看她用剑,他就拿了把趁手的长刀跳上台,对台下站着的风洄雪说:“上来。”
风洄雪没有跳上去,她是直接从楼梯不紧不慢走上去。
周围人看到这么稀奇的场景,纷纷围过来凑热闹。
风洄雪想到电视剧比武好像都要寒暄几句,她拱手作揖似模似样道:“请多指教。”
梁良不搞这些虚头巴脑,只想快点结束好吃饭去,他二话不说就冲上去要挑掉风洄雪的剑。
风洄雪不慌不忙轻飘飘侧身避开。
梁良有些意外,不过也没有太过惊讶,能随身带把好剑的,怎么也会几招花把式。
再次交手,刀剑碰撞,风洄雪持剑旋身,等梁良再回过神的时候,他的刀已经落地了。
风洄雪剑指梁良咽喉,笑道:“你输了。”
梁良有些不敢置信,他怎么会输呢?
台下众人也怀疑自己眼花,梁良这么菜的吗?
台下的冯铖看了一眼围观者,点中其中一名:“黄荆,你顶上。”
黄荆听了跃跃欲试,立马飞身上台。
黄荆手持双刀,双刀是他的拿手绝活,他也是二话不说就开打。
这次,风洄雪和黄荆过了几招,黄荆比梁良厉害些,不过依然不是她的对手,她左旋腿飞身把对方踢飞下台。
黄荆直到落地还没能回过神来,周围的师兄弟把他扶起来。
组成了一对难兄难弟黄荆和梁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庆幸”,还好那她是个女的,要是个男的,他们的饭碗还保得住吗?
冯铖这次不点人了,他亲自上马。
风洄雪表情变得认真起来,冯镖头下盘稳,体格健壮,一看就没少练啊。
冯铖持长枪对战。
风洄雪严阵以待,长枪和剑刮出数道火花,两人的身影几乎快到看不清。
台上两人打的难舍难分,几乎不分伯仲。
台下镖局众人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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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花缭乱,直呼可怕。
鬼王说过,风洄雪根骨奇佳,天生适合练剑,虽然学得有点迟了,但是天才的世界和普通人是有壁的,天才学一年就顶上普通人的十年。
好天赋加上有好师傅钩穗倾囊相授,还有个编外指导老师殷濯翎,风洄雪想不进步都难。
风洄雪越打越兴奋,冯镖头有点东西,路子跟钩穗和鬼王都不一样,和他对招能学到额外的东西。
冯铖看对方渐渐快要压过自己一头,他怕等一下跟徒弟一样出丑,那这师傅就不必当了,他赶紧叫停:“我已试过你水平,不必再比了。”
风洄雪意犹未尽收手,上辈子病歪歪的她没体会过这么酣畅淋漓的比武,有个健康的身体就是棒!
冯铖摸清了对方的底,也不敢摆架子了,他恭恭敬敬道:“敢问姑娘怎么称呼?”
“风轻轻,轻云的轻。”风洄雪给了个小名,出门在外,名字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某叫冯铖,你可以叫我冯镖头,不知道风轻轻姑娘师从哪位前辈?”
“钩穗以及鬼……”风洄雪说到一半意识到不对赶紧打住。
冯铖没听清:“勾岁以及桂什么?”
“钩穗以及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高人。”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姑娘的剑法如此高深莫测,如果是隐世高人那就不足为奇了。”冯铖说:“既然轻轻姑娘有如此本事,我们冯家镖局自然是热烈欢迎你加入的,以后走镖有你加入,简直如虎添翼,不知道轻轻姑娘想要多少月俸?”
风风洄雪不清楚行情,反问他:“你能给多少?”
冯铖斟酌了一下,比出五个手指头:“五两够不够?”
风洄雪在思考,五两是多了还是少了,她偷瞄一眼台下众人的反应,有好几个人听到“五两”二字倒吸了一口气,接着和旁边人交头接耳,五两应该是多的意思吧。
她问冯铖:“包不包食宿?”
“包!当然包。”冯铖生怕她跑了,“我们镖师都是双人间的,因为姑娘特殊,我给姑娘安排一个单间。”
“好。”风洄雪点头,“那就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冯铖客气道,“轻轻姑娘用饭没有,不如我们先去用饭?”
“有劳带路。”风洄雪其实也饿了,早上那一顿,现在都消化的差不多了。
来到饭堂,已经有零星几个人在吃饭了,冯镖头和风洄雪身后跟了一串人过来。
饭堂里的几个人看的有点有稀奇,于是胡子拉碴的大汉问其中相熟的人:“发生了何事?怎么今天人这么整齐?”
被问话的钱丰说:“我们镖局今天新来了一个女镖师,呐,就是你眼前这位,师父亲自带她来用饭呢。”
“她?女镖师?你确定?”胡子大汉周威不太信,“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我打一拳,她恐怕几天都下不来床。”
钱丰说:“你别小看她,黄荆和梁良都败在她手下了,连跟师傅都打的有来有回,你打人家一拳,恐怕没打到就被人家先抹脖子了。”
“这么厉害?真的假的。”周威半信半疑。
梁良出声:“当然是真的,不然你看师父为什么对她那么客气?师傅什么时候是这么讲礼仪的人了?”
“这么说来也是。”周威终于信了,“师傅给她开多少月俸?”
“足足五两银子!”黄荆张开五个手指。
“这么多!”周威瞪大眼睛,“顶我两月了!”
“人家一个打你三个不成问题。”梁良说。
“好吧。”周威勉强接受了,他低头继续刨饭,心里暗暗琢磨着改天找机会也要找“五两银子”比试一下。
黄荆和梁良本来觉得败在一个女人手下有些羞愧,没脸见人,但是见对方和师父都能打平手,那就不是羞愧了,而是骄傲。
他们边吃着饭边和没看到现场的同门吹嘘风轻轻的剑法有多么出神入化,把旁听的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风洄雪身上。
这姑娘了不得啊!
长得跟天仙似的,居然还有一身功夫!
以后出门,谁敢惹她?
17. 赶考书生
风洄雪上岗第一天就来活了。
冯家镖局接到一单护送宝物上京的生意,雇主给的报酬很丰厚,要求一个月内把宝物送到京城易家。
冯镖头清点人数出发,连同风洄雪一共二十人。
路途遥远,前半个月风平浪静,连个山贼都没看见。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十六号晚,月黑风高夜,一行人押着货物漏夜赶至平城。
他们途径一个村庄,长得牛高马大的周威看到前方有屋舍,脸上顿时露出喜色,他白天只吃了三个饼子,这会子又渴又饿,便向冯铖说:“师傅,我们进村讨碗水喝如何?”
黄荆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附和道:“我也渴得不行,师傅,不如我们歇歇吧。”
“对啊。”梁良边拉着自己的衣襟不停扇风,“赶了半个月路,大伙这会子估计都累得够呛,剩下不到一半路程了,我们今晚找个地儿歇歇脚也好养精蓄锐。”
冯铖沉吟半响,拍板道:“好,那就进村,明早再出发。”
大伙儿高兴欢呼起来。
风洄雪也露出了笑容,她几天没洗澡,感觉自己都要发臭了,幸亏还不到最容易出汗的热夏,不然她都要疯了。
进村后,大家发现这条村真有钱,路面全铺上青石板,家家户户都是黛瓦白墙。
只是三更半夜,村中静悄悄,鸡犬不闻,让人感觉毛毛的。
伪装成头花的杨花蕊悄悄跟风洄雪咬耳朵:“洄雪,这里不对劲。”
“那里不对劲?”风洄雪小声问。
站在离风洄雪最近的梁良耳尖听到了,他转头问:“什么不对劲?”
“没什么。”风洄雪说。
黄荆只是随口一问,也没当回事。
风洄雪放慢脚步,牵着马绳走在最后面,杨花蕊悄悄回答风洄雪前面的问题:“说不上来那里不对,总之给我感觉很不好,你小心点。”
能让一个妖怪都感觉不舒服,这里肯定有古怪,风洄雪表情警惕起来。
走着走着,梁良发现风洄雪越来越靠后,都走到队伍后头去了,他牵马回头对风洄雪说:“你怎么到后面来了?”
风洄雪:“后面空气好。”
梁良:“前面空气更好,走,跟我到前面去。”
因为这里就风洄雪一个女性,虽然她武功不弱,甚至大家打不过她,但他们还是有意无意照顾她,经常让她走前面或中间,风洄雪也不拂梁良好意,顺着他意到前头去。
众人最终停在一户古宅门前。
冯铖示意黄荆去敲门,黄荆跨上门前石阶,拉起木门上生锈的铁环“咚咚”磕两下。
等了一会,无人回应。
“深更半夜,估计主人家已睡熟,再敲敲。”冯铖道。
黄荆这次加大力度又敲两下。
大家安静耐心等待,还是无人来开门。
“你这力道,让我来。”
周威等不及了,上前“砰砰砰”把门拍得震天响。
“无礼!”冯铖正骂周威,却看见大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噫?”周威表情疑惑,“这门好像没上锁。”
大伙儿露出吃惊的神色。
风洄雪心中警钟长鸣,这户人家太古怪了,不,应该是这条村都很诡异。
黄荆试探着推开半扇门,探头往里看:“里面空荡荡,没人,什么东西都没有。”
周威挠头:“要不我们进去看看?”
“别!”风洄雪出声,“擅自闯进人家家里不太好,我们还是换一家吧。”
“这……”周威回头去看冯铖,大家目光投向冯镖头,让他拿主意。
“一事不烦二主。”冯铖说,“来都来了,进去看看又何妨。”
得了准信,兄弟们一哄而上都挤进门内。
一进门就是个天井,有一棵大树独立于庭院中央。
风洄雪看大家都进去了,也不得不跟着进去。
“有人吗?”周威高声喊,“冯家镖局途径此地,特来讨几碗水喝。”
周威话音刚落,风洄雪两只脚也刚好踏进门内,她回头正要关门,却发现门外波光粼粼。
什么情况?
她定睛再看,外面刚刚还是光洁的青石地板,此刻却成了一片汪洋!
“你们看外面。”风洄雪指着门外对大家说。
众人回头往外看。
“啊?怎么回事!”
“水淹了?”
“中邪啦!”
“撞鬼啦!我们快走!”
“水线都没过门槛了,这下怎么走,游过去吗?”
“水应该不深,我看最多到膝盖。”
“水里不知道有什么。”冯铖出声安定人心,“先别轻举妄动。”
冯铖说完看向风洄雪:“你刚刚试图阻止我们进来,是不是早就发现了不对劲?”
“也不算发现了什么。”风洄雪说,“只是有不好的预感,不过我有一点对付这类事件的经验,大家先别慌,我先看看这个水是不是障眼法。”
风洄雪说完松开马绳,拔剑蹲在门槛边上把剑刺入水中,深不见底。
众人见此心凉了半截。
风洄雪提着剑走到火把下细看,她用手指捻了一下剑上的水渍:“不像幻术,我们暂时出不去了,有人不想让我们走。”
“完了完了。”周威举着火把朝天井念叨,“我们只是想要几碗水,不是想要一片海啊!”
来都来了,风洄雪不带怕的,鬼魂的老家她都去过了,这点小把戏她还不至于吓破胆。
她率先绕着庭院中央的大树走了一圈,还拍了一掌树干,树干震动,枝叶哗啦啦摇晃,落下几片枯叶。
这是真的树,她把马绑树上,其他人有样学样。
“你们……也是被困在这里的吗?”
一个文弱书生从厅堂里走出来。
“难道你也是?”周威快人快语道。
“对。”书生说,“我昨夜途经此地,想借宿一晚,结果进来就出不去了,外面全被水淹没,我不会凫水。”
“啊对对对,我们也是这样。”周威激动道,“我们刚一进来,门外就被水淹了,奶奶个腿,这地儿太邪门了。”
书生一脸感同身受:“本来我自己一个人快要吓死了,幸好有你们作伴,人多力量大,说不定很快能想出法子逃出去。”
黄荆不像周威那般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没有对一上来就表现无害的书生放松警惕,他问书生:“你怎么一个人走夜路?”
书生作揖:“在下李知鹤,岭南人士,要上京赶考,家中贫寒,只能独自一人上路,惭愧惭愧。”
众所周知,有资格上京赶考参加会试的学子都身负举人功名。
“原来是举人老爷。”冯铖回敬,“听说岭南盛产荔枝,我活了半辈子,还没尝过荔枝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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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知鹤说:“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我家中正好有一个荔枝园,如果有机会,希望能邀请各位到我家中品尝一下岭南风味。”
黄荆顺嘴问道:“荔枝是几月开花来着?”
“三月。”李知鹤不假思索道,“我出门时,家中荔枝正开花。”
黄荆说:“我以前听一个岭南商人说荔枝龙眼树上都有一种长鼻子彩色虫子,叫长鼻蜡婵,你们当地人都叫它别名,是什么来着,我一时都想不起来了。”
李知鹤微笑回答:“龙眼鸡。”
“哦,我想起来了,就是这个。”黄荆笑道,“还有一种黄色的虫子会产卵的虫子好像叫臭屁虫是不是?”
“是的没错。”李知鹤赞同,“这虫子气味十分难闻。”
风洄雪不动声色靠近冯铖,在他后背写下“小心”二字。
冯铖微点头,随后对众人道:“此处古怪,大家今晚不要单独行动,都聚在一处,有事好及时发现。”
“是。”众人应声。
李知鹤说:“我在这宅院呆了一天一夜,也算有了点经验,刚刚隐约听到有人说想喝水,各位如果信得过我的话,请跟我来,我带大家去后厨,那里有吃有喝。”
黄荆看向冯镖头,冯铖对李知鹤说:“举人老爷,不是我们信不过你,而是此处实在太过过古怪,入口的东西必要慎之又慎,我们还是留在大厅呆着比较安全,等天亮之后看看水会不会自行退去。”
“也好。”李知鹤说,“话别不可以乱说,东西定然也不可以乱吃,慎重点准没错。”
大家在厅堂里歪七扭八席地而坐,李知鹤在一边也不走。
虽然没人睡得着,冯铖还是照旧安排人轮流守夜,四人一班,二十人刚到好五班,轮流值守半个时辰就天亮了。
等太阳一出来,什么妖魔鬼怪都得现形。
风洄雪被安排在第二班,前一个时辰大家精神高度紧绷,后半夜渐渐开始有人支撑不住开始昏昏欲睡。
风洄雪也困得睁不开眼,但她不能睡,自己人里混进了一只鬼,这谁能睡得着?
她一眼就看出了这个李知鹤是个阴魂,尽管他装得人模人样,但骗不过她,她在幽都那段时间可不是白吃干饭的,是人是鬼一眼就看出来了。
任他道行再深,天亮后布置的障眼法全都得失效。
这个鬼估计也知道自己的障眼法日出后不起作用,于是在黎明之前移到风洄雪身边低语:“鬼王夫人,久仰大名啊。”
“哈哈哈哈哈。”风洄雪被鬼逗笑了,“你这鬼是不是消息不灵通。”
守夜的四人回头看向突然发笑的风洄雪,睡着的人全都被风洄雪的笑声惊醒。
男鬼表情一滞,看了眼周围,随后问她:“我哪里说的不对?”
风洄雪拔剑:“第一,我不是鬼王夫人,第二,你连我大名都没打听清楚就久仰大名,你这举人功名也编的太儿戏了,别说举人,秀才都抬举你了。”
男鬼表情扭曲,浑身戾气暴涨:“待我杀光这里所有人,看你还嘴不嘴硬!”
“警戒!”
风洄雪大喝一声便和李知鹤打了起来。
众人齐齐站来,大家想上前帮忙,但发现好像帮不上忙。
周威懊恼:“早知道带点黑狗血和糯米出门了。”
梁良无语:“你确定这两样真的有用?”
周威支吾:“总好过没有吧?”
18. 魂飞魄散
几招过后,李知鹤力不从心,他使出浑身解数,所有招数都被风洄雪一一瓦解,他逐渐难以抵挡,只能一味躲避。
男鬼左右逃窜,像个难抓的老鼠,滑溜得很,风洄雪有点不耐烦了,她腾空而起,半空中蹬一脚梁柱借力,随后双手握剑直插男鬼胸腔。
李知鹤吓得肝胆俱裂,眼睛被剑光闪到,他立刻从惊吓中回神滚到一边,险而又险避开了风洄雪致命一击。
风洄雪原本设想把男鬼扎个对穿,接过被男鬼狡猾躲开,她的剑擦进了地板,地面裂开了一缝,她把剑扒出站起来面向男鬼,准备下次去一定不给他闪开的机会。
李知鹤知道再这样下去,他今晚恐怕就要魂飞魄散了,不愧是鬼王看中的女人,有点东西,他根本不是对手。
李知鹤只能寄希望于激将法:“我赤手空拳,你却有钩穗大人的宝剑傍身,这不公平,不如你放下武器,我们来一场平等的对战。”
“呸,死鬼!”周威怒斥:“你好生不要脸,轻轻姑娘你别听他的。”
“对。”钱丰急道,“他打不过你就是想骗你放下武器,根本不是想要公平。”
黄荆怒道:“他是鬼,我们是人,本身就有天壤之别,他还好意思让人家小姑娘不用剑,简直厚颜无耻。”
周威大喊:“轻轻姑娘,千万别信他的鬼话。”
风洄雪看了看义愤填膺的同僚们,再看看有些许狼狈的男鬼,她把剑丢给没说话的梁良,然后对男鬼说:“好啊,我愿意和你公平对战。”
梁良稳稳接住剑。
周威痛心疾首:“轻轻姑娘,你好生糊涂啊,这个时候怎么能意气用事呢?”
冯铖转头骂周威:“别嘴碎,风姑娘自有她的道理。”
周威一噎,摄于师傅老人家的淫威,他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言。
黄荆在他耳边小声说:“我上次和风轻轻比试时,发现她力气比平常女子大,说不定她不用剑也能制服这个鬼。”
上次比武周威不在场,就算后来听大家说她有多厉害,他也没有什么概念,心中还是半信半疑,有点担心风轻轻万一打不过男鬼,大家今天就要玩完了。
李知鹤看见对方真的被自己三言两语说动丢掉了宝剑,他目的得逞,勾起一抹阴鸷笑意:“好胆魄,在下这就来领教姑娘的手段。”
男鬼冲了上来,风洄雪不慌不忙扭了扭脖子,在三步之外一个跟斗翻起,于半空中抓住男鬼的头发将他整个人连带着一百八十度甩到地上。
李知鹤被砸到地面,痛得他面目狰狞。
“好!太帅了!”大家鼓掌喝彩。
“酷~我哩个乖乖,女中豪杰啊。”周威瞪大眼睛。
李知鹤不信了,他挣扎着爬起来一个鬼步上前,五指化成利爪,直取对方咽喉。
风洄雪一个低头避开,再扭头反手锁住男鬼的手臂,把男鬼抡起来甩,左一下右一下狠狠往地上砸,激起一片尘埃
围观众人看得头皮发麻,风姑娘把人当衣服轻轻松松抡起就甩的样子也太逆天了!
“天呐!”周威张大嘴巴惊叹,“她力气好大,我都忍不住替男鬼感到肉疼了。”
钱丰对黄荆说:“你说错了,她不只比一般女子力气大,她比一般男子力气都大。”
风洄雪感觉鬼的生命力会比人强,如果是普通人,被她这么抡起往地面砸两下,早就成烂泥了,男鬼却还能喘气。
她一鼓作气,力道一下比一下加重,发复砸了十几下,最后拎起来旋身把男鬼甩到梁柱上。
李知鹤后腰与梁柱相撞,成年人腰粗的梁柱应声折断,李知鹤三魂七魄,现在也只剩下了三魂五魄,他躺在地上不能动弹。
风洄雪呼吸有些急促,她感觉有些累了,这鬼真的是难杀,看来不动用武器就是不行,她刚这么想,梁良就把剑丟了过来:“接着!”
风洄雪单手接住剑,她几乎不做思考,在接住剑的那瞬间就转了个方向,剑尖斜插进男鬼胸膛。
“啊!”男鬼痛声凄厉,“你说话不算数!”
风洄雪拔出剑又插进去:“不好意思,你有点不好杀,我只能用剑了,遇到我算你倒霉,你安息吧。”
李知鹤抬起手想反击,但已无力回天,他半抬起的手落地,肉身化作飞灰,瞬息之间魂飞魄散。
“哇!终于死了!”众人欢呼雀跃。
周威表情激动冲上去把风洄雪抱起来想转圈圈,被眼疾手快的梁良拉住,周威不高兴道:“你干嘛?”
“你想干嘛?”梁良反问他,“还不把风姑娘放下?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吗?”
“哦。”周威乖乖把人放下。
风洄雪有点风中凌乱,还挺突然的,周威同学真的是不拘小节……
冯铖表情古怪看了看周威和梁良,视线在他们之间打转,目光最终定在梁良身上,梁良面色坦荡。
黄荆和其他人齐齐围了过来,大家七嘴八舌道:“风姑娘你太厉害了,不愧是师傅花大价钱请来的,我们心服口服,有你在,以后我们再也不怕妖魔鬼怪了,你武艺在哪里学的,能不能也指点指点我们。”
风洄雪回应众人的热情:“当然可以,以后有空的话,我们可以多切磋切磋,互相学习。”
黄荆挤进来问风洄雪:“轻轻姑娘,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力气那么大的,上次你一脚把我踢飞后我就想问你了。”
“这个嘛…”风洄雪说,“我天生力气就比寻常女子大,加上从小干农活和学了剑后慢慢就这样了,我也没想到自己现在力气变得这般大。”
黄荆笑道:“原来你是农家出身,我还以为风姑娘你和梁良一样是武学世家出来的呢?”
风洄雪看了一眼一旁静默不语的梁良,她摇头笑道:“不是。”
黄荆:“风姑娘的气质看起来真不像农户所出,反而像身娇肉贵的世家千金。”
“哈哈!”风洄雪大笑:“我穷得要死,我要是世家千金就好了,当初也不会来镖局应聘,实话实说,我当时来镖局应聘时已经身无分文了。”
黄荆也跟着笑:“你性格直爽,这么一看确实也不太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
冯铖第一时间去查看门口的情况,发现水淹已经消失了,他回来对大家说这个好消息,大家听后都高兴不已。
冯铖说:“大家抓紧时间休整,我们日出后出发。”
众人各自找位置席地而坐,风洄雪对冯铖说:“镖头,不如我们午时再出发如何?宅子这么大,昨晚我们都没休息好,大家可以去客房休息,休息好了才能更好上路。”
风洄雪一夜没睡,她其实想睡个懒觉,但知道这不可能,所以能多睡几个小时也是好的。
周围迟疑道:“万一再有鬼怎么办?”
风洄雪说:“应该不会,我感觉这村子里就这一个鬼,如果真的有,你们大声呼救我就能及时赶到。”
“好,那就听风姑娘的,”冯铖顾念风洄雪刚刚杀鬼救了全部人的性命,这个面子还是要给她的。
风洄雪随便找了个房间倒头就睡,她困死了。
再次恢复意识,她听到门外有人敲门,是梁良:“轻轻,准备该出发了。”
“行,我等下就来。”风洄雪恋恋不舍下床,她推开门时梁良已经不在门外,她摸到厨房去找吃的,昨天没胃口,现在饿得慌。
她到厨房时居然看了刚刚叫她起床的梁良。
“饿了?”梁良问。
“嗯,有点。”风洄雪说,“有什么吃的吗?”
梁良说:“菜粥你吃不吃?”
风洄雪点头:“可以。”
梁良转身拿碗给风洄雪盛了一大碗菜粥,风洄雪捧着粥出门去大厅。
钱丰路过看到她手里的粥眼睛一亮:“还有粥吗?我不想啃馒头面饼了。”
风洄雪说:“应该还有,你去厨房看看。”
“行。”钱丰脚步匆匆奔向厨房。
她继续端着粥去前厅,大家陆陆续续都回到大厅里,看到风洄雪,都各自和她打招呼。
“唉?”黄荆稀奇道,“粥哪里来的?”
“梁良给的。”风洄雪说。
黄荆笑道:“这小子,我就说他怎么大早上不见人影,原来是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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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煮粥去了。”
风洄雪喝了一口粥,问黄荆:“牛肉干吃完了吗?”
“没呢。”黄荆说,“包袱里还有,我给你翻翻,配着粥吃正好。”
风洄雪正吃着粥配牛肉干,看到钱丰满脸失望走进大厅,正在树下洗衣服的周威看到问钱丰:“咋了?”
钱丰问周威:“你吃到粥没?”
“没有啊。”周威挠头,“哪来的粥?”
“那就行。”钱丰摆手,“没事了。”
周威一脸莫名其妙,也不管黄荆,继续搓他的衣服,这盘衣服他都攒好多天了,好不容易有机会,赶紧洗了,不然都没衣服穿了。
钱丰走风洄雪身边问她:“粥好喝吗?”
风洄雪:“还可以,你没吃到?”
钱丰:“梁良说最后一碗给你了。”
“那你没口福了。”风洄雪一口喝光,把碗放到一边,接着啃手里的牛肉干。
吃完牛肉干,她拍拍手站起来到庭院中的树下看周威洗衣服。
看到周威盆里洗衣服的水是棕色的,风洄雪觉得有点辣眼睛,转身回厅堂把碗拿到厨房。
梁良人已经不在厨房,风洄雪洗了碗放回原位。她估摸着应该还没那么快就出发,就打水快速洗了个澡。
众人离开荒村,再次上路,风洄雪骑在马上,乌发迎风飘扬,整个人神清气爽。
黄荆看到她头发半湿,骑马过来问她:“你洗澡了?”
“对啊。”风洄雪说。
黄荆:“你洗得真勤快。”
风洄雪:“出汗不洗,浑身难受。”
黄荆:“女孩子就是爱干净。”
“不对呀,如果你是农女,为何会骑马?”钱丰说。
这可把风洄雪问住了,骑马是上辈子学的。
这辈子确实没有骑马的条件,最多骑牛,她只能扯谎:“我师傅教的,她是一名剑客,我的骑术和剑术都是她所授。”
钱丰点头表示了解了,不再多问。
一路上风洄雪都在琢磨着等发了工资一定要再买套衣服才行,想想换衣服都没得换。
杨花蕊秘术传音说:“我给你织一套衣服吧,我的根茎可以编织成衣服,保证好看。”
风洄雪心里乐道:“这也行?”
“当然。”杨花蕊骄傲道,“我这项技能叫织花衣,厉害吧?”
“厉害厉害。”风洄雪夸道,“田螺姑娘说的就是你了,不仅会摘菜煮饭,还会织花衣,太全能了。不过你的根茎断掉不会痛吗?”
“不会。”杨花蕊说,“我有千千万万条根茎,用个几十上百根没什么影响,就像你们人类的头发会自然脱落一样,不会痛,你可以想象我只是用自然脱落的头发给你织了件衣服。”
风洄雪:“废物利用,不错,很环保。”
走出十里地,梁良突然骑马靠近风洄雪,问道:“你头发上这朵簪花好像是真的吧?怎么一直没有枯萎?”
“呃……”还没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她急中生智瞎扯,“这花泡了特殊的防腐剂,经久不坏。”
梁良点头表示了解。
风洄雪暗地里对杨花蕊说:“你下次还是做手环吧,簪花太引人注目了。”
“好吧。”杨花蕊撇撇嘴,“这人真讨厌。”
风洄雪问她:“哪里讨厌了?”
杨花蕊:“总之就是讨厌,我喜欢做簪花,不想当颈链手环。”
风洄雪失笑。
梁良突然又来了一句:“我一开始还以为这花是假花,但是看着栩栩如生,没想到居然是真花,怪不得如此鲜活。”
杨花蕊:“他夸我了,我决定不讨厌他了。”
“哈哈哈哈。”风洄雪笑出声,“花蕊,你真是个机灵鬼。”
梁良正想问她笑什么,天空突然暗了半边天,少顷,电闪雷鸣。
霎时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风洄雪勒紧缰绳,抬手以袖掩面,遮挡风沙。
“要下雨了。”梁良呢喃。
冯铖发话:“快,加速前进,看看前面有没有地方躲雨。”
19. 深山谷妖
二十人纵马疾奔三里地,忽然望见崇山峻岭,正前方是个山谷,但没有看到任何挡雨之所,所有人不禁大失所望。
此刻天空乌云密布,暴风雨即将来临。
明明才午后,却仿佛置身日暮西垂。
昏天黑地,视野受损,这种情况下人和马都看不清路,冯铖勒马回头对大家说:“我们恐怕找不到避雨之所了,不能再快马加鞭了,淋雨就淋雨吧,安全为上。”
冯铖话音刚落,顷刻间大雨倾盆,大滴的雨水落在皮肤上,砸地人生疼,大家全被淋成落汤鸡。
雨幕中,钱丰说:“镖头,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什么?”冯铖大声问。
雨水不仅隔绝视线,还隔音,正常说话的声音听不见,钱丰无奈加大音量重复道:“我说,这里是什么地方?”
冯铖高声答道:“这是芍药谷。”
此时风大雨大,连在风洄雪头上的杨花蕊本体都被雨水拍来拍去,杨花蕊受不了给风洄雪偷偷传音:“我在峡谷外给你们搭个雨棚,你叫他们去避雨。”
风洄雪回答:“好。”
杨花蕊悄悄化作一道流光,穿过雨幕离开,无人察觉。
风洄雪用手遮住额头挡雨,同时出声对大家说:“这里风大雨大,我们还是继续往前走吧,说不定前面有遮雨的地方。”
“好。”冯铖发话,“继续前进。”
一盏茶后,众人看到峡谷出口有个刚好可以容纳二十人的雨棚。
周围惊喜道:“奇了!那里有个雨亭!”
黄荆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喜笑颜开道:“我们快去避雨。”
二十个人下马走进雨棚。
“终于不用淋雨了。”大伙儿高兴道。
“全都湿透了。”钱丰试图拧干身上的衣服。
风洄雪穿的红衣,就算湿透也不会走光,最多也就是紧贴在身上曲线毕露而已,她作为一个思想开放的现代人,表情还算淡定。
梁良脱下外衣披披在风洄雪身上,风洄雪诧异,回头对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钱丰看到这一幕,伸手搭在梁良肩膀上:“我梁哥就是绅士,不愧是能大早上起来熬粥的贤夫良父。”
“别乱说。”梁良拍掉钱丰的手走开。
其余人互相交换眼神,这会子谁都看出来梁良喜欢风洄雪了。
黄荆开口道:“别说我梁哥了,风姑娘人长得漂亮,还有一身好功夫,谁不喜欢?风姑娘要是能看上我,我就是死了也甘愿。”
钱丰其实对风轻轻也有意,但他知道自己人穷还长得不好看,所以也没敢表露出来,看到和风轻轻长得般配的梁良对她大献殷勤,他就忍不住心里冒酸水。
“对对对,轻轻姑娘这么厉害我也喜欢。”周威对风洄雪讨好笑道,“你看我行不。”
风洄雪看着傻大个,说不行,伤人面子,说行,又违心,她正左右为难,黄荆吆喝道:“要不这样吧,既然大家都喜欢轻轻,不如轻轻你从我们当中选一个吧?”
黄荆话落,大家安静下来,目光全都看向站在雨棚边沿的风洄雪,没有人说话,气氛有些紧张。
非要选一个吗?
风洄雪不想选,她感觉自己像乱入什么选妃现场,或者说正被架在火上烤,场面一度窒息。
这一个个长得歪瓜裂枣,作为外貌协会成员,她一个都看不上。
钱丰推黄荆一把:“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长什么驴样,要选也不选你。”
黄荆抬腿踢钱丰一脚:“你个马脸,你更没机会,要我是轻轻,我都懒得多看你一眼,简直要脏了我们女侠的眼睛。”
已经为人夫父的冯铖坐在一旁笑着看这些小年轻们争风吃醋。
周威悄摸摸附在梁良耳边小声说:“兄弟,你是我们之中长得最好的,看起来与轻轻最般配,我支持你。”
梁良露出笑意:“那我谢谢你……”
“不客气。”周威挠头傻笑。
短短的插曲就这样揭过不提,大家安静坐在雨棚内休息。
冯铖用内力把自己身上的衣服烘干,再帮其他人。
在场二十人,有内力的不超过五人,其余都是普通人。
梁良没有烘干自己的衣物,反而先问风洄雪:“我帮你吧?”
“不用,谢谢,我自己可以。”风洄雪拒绝他。
梁良也不勉强。
“这场雨看起来估计要下很久啊。”冯铖叹气。
“师傅,我们这次押运的到底是什么呀?”钱丰问道,“出来半个月了都没看到货物的影子。”
冯铖瞟了一眼出声的钱丰,警告道:“不多问,不该你知道的事别瞎打听。”
“行吧,我不打听了。”钱丰悻悻转身走开。
“嘶~好大风啊!”周威抱着胳膊发抖,小声嘀咕道,“雨水都吹进来了,这里怎么比峡谷外风还大。”
“狭管效应。”风洄雪说。
“什么?”周威没听明白。
离得近的梁良倒是听清楚了,他说:“何为狭管效应?”
“这是一个地理知识。”风洄雪说,“狭管效应又叫峡谷效应,当风通过狭窄的地方时,流速会突然增大,我们在进风口,风当然大。”
“你懂得真多。”周威似懂非懂。
梁良倒是听懂了,一抬头就发现风洄雪头上戴的小白花不见了,他问道:“你的花呢?”
“可能刚刚掉在路上了吧。”风洄雪看了眼屋顶,她的花已经化作雨棚,雨棚屋顶了悄悄长出一朵小白花在风雨中摇曳。
雨停后,大家整装待发。
雨后初晴,鸟语花香,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清香。
“有彩虹!”周威惊喜地发现远处天空出现一道彩虹,大家抬头望去,俱都面带微笑。
他们离开芍药谷后,雨棚消失在原地,除了风洄雪,没有人发现雨棚已经化作绿手环挂在她手腕上。
当然也没有人发现,雨后的山谷突然一阵清风徐来,无端出现一名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他顺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化作青烟追去。
一场春雨一场暖,接下来一天比一天暖和,农户们抓紧时节正热火朝天赶牛犁地,春耕播种。
五日后,一行人已经离京城不远了。
大家整日奔波,运动量超标,出汗多,风洄雪受够了出汗却不能及时洗澡,她打算送完这次镖领到这个月工钱就辞行。
当天晚上又要露宿荒郊。
等他们确定好落脚点安营扎寨时,风洄雪根据杨花蕊指使找到了一个湖打算洗澡去。
风洄雪在湖中央舒舒服服泡着澡,杨花蕊突然出声说:“有人偷看你洗澡!”
“靠!”
风洄雪骂了句粗口,飞快捂住胸四处张望,没发现有人。
她问杨花蕊:“人在哪?”
杨花蕊:“说错了,不是人,是妖。”
“什么妖?”风洄雪说,“我衣服在岸上,你快给我变身衣服。”
杨花蕊听话给风洄雪变了一身青绿色的衣服,正是她之前说过的,以她的藤蔓根茎编织而成的衣物,杨花蕊给它取名:织花衣。
风洄雪快速穿好织花衣游上岸。
她头顶冒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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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对着周遭林子里呵斥:“偷看的辣鸡,给我滚出来!”
一道青烟出现在风洄雪面前,烟雾散去,凭空出现一名年轻男子,他身着青衣,眉目清俊。
杨花蕊赶紧劝阻风洄雪:“别动手,他很厉害,比我修为高深,可能有千年道行,你打不过他的,要不是他自己露出破绽,我可能都发现不了。”
风洄雪忍了忍,问来人:“妖怪,偷窥我洗澡?”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谷青山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我起初只是很好奇,为什么这朵小花妖愿意跟在你一个凡人身边听你差遣。后来在雨中听到你提起峡谷效应,我在芍药谷呆了上千年,见过无数路人,却从未听一人提起过狭管效应,你解了我心中一个疑惑,我觉得你很有意思,于是跟了上来,想观察观察你和其他人类到底有何不同。”
风洄雪在窝囊和生气之间选择生窝囊气,好气啊,打又打不过,半天只能憋出一句:“你都活了这么久,不知道偷窥不礼貌吗?”
“不知。”谷青山大大方方承认,“我乃山中谷妖,吸风饮露而生,一花一草一木皆是我的耳目,我无处不在,无论你在做什么我都能感知,你不必恼怒,凡人男女于我而言,与雌兔雄兔无甚区别。”
风洄雪气呼呼绕着他走,走出一段路后,她又折返回来对谷妖说:“不行,我非常生气,死变态,快给我道歉。”
谷青山:“抱歉。”
“大声点!”风洄雪不满意,“说对不起三个字。”
谷青山面带不解:“小花妖没有告诉你我的修为吗?难道你就不怕我一怒之下杀了你?”
风洄雪拔剑:“我管你什么修为,惹我不痛快,拼死我都要砍你一刀。”
“对不起。”谷青山笑道。
风洄雪如愿以偿,满意收回剑转身走回营地。
走到半路,杨花蕊语气夸张道:“我在他面前都不敢吱一声,你却敢剑拔弩张。洄雪,你是我见过最有勇气的人类,我以你为荣!”
“一般一般,说到底也是这个妖怪脾气好,要是遇到个脾气坏的,我现在可能已经完蛋了。”风洄雪说,“我现在是真的受不了一点窝囊气,要是搁几年前,我说不定就真的忍了这口气,你都不知道我前十几年是怎么过来的,我那渣爹妈和弟弟真的快让我变成了忍者神龟。”
“忍者神龟是什么东西?”杨花蕊好奇道,“龟妖吗?”
“……”
风洄雪:“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反正不是普通的乌龟。”
梁良看到风洄雪回来,不用问都知道她肯定又去洗澡了。
只是,她身上的衣服怎么从红衣变成了青衣?
“你这衣服是哪里买的?”梁良疑惑道。
“林子里捡的。”风洄雪随口编道,她现在已经养成了说谎不打草稿。
反正不久后她就要离开镖局了,也懒得再费心掩饰,做人还是得怎么舒服怎么来。本来就穷,买不起衣服,明明有现成的织花衣偏偏不能穿,这不是没苦硬吃吗?
梁良说:“这件衣裳倒是别致,上面的花纹似乎与你之前遗落的簪花如出一辙。”
风洄雪边走心里边说:都是海菜花,能不如出一辙吗?这哥们真是个细节怪,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望着少女走远的背影,梁良心想:她穿不同颜色的衣服有不同的风格,红衣明媚秀丽,青衣灵动清纯,各有各的出彩。
面对如此清丽优秀的女孩,梁良由心底生出了些许自卑,周威说他与风轻轻看起来很般配,他之前也是这么觉得的,但此刻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他真的配得上风轻轻吗?
20. 前朝遗物
长途跋涉整整一个月后,冯家镖局终于安全抵达京城易家。
易家家大业大,是有名的皇商,富得流油,大门口都建得阔绰非常。
一路风尘仆仆的镖师们被管家客客气气请进厅堂。
易昌海见到冯铖本人,随即大笑,阔步上前道:“冯镖头,可算把你盼来了。”
看到易家家主,冯铖解下随身携带的包袱,这个包袱从出发到现在整整一个月他都没有离过身。
风洄雪看到包袱里面是一个金丝楠木盒子,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冯铖双手托举金丝楠木盒递给易昌海:“久等了。”
易昌海神情激动小心接过冯铖手中贵气逼人的楠木盒子,并神情隆重打开盒子,准备当场验货,众人好奇望过去。
见打开的楠木盒子中是一个华美异常的锦盒,大家不由地有些失望,随之好奇心被吊得更高,到底是什么宝物值得如此郑重包装?
易昌海打开锦盒,众人再定睛一看,锦盒中是一个用丝帛垫着的玉佩。
那丝帛之上的玉佩通体雪白透亮,易观海一见就爱不释手,他拿到阳光下细看:“是真的,错不了!”
他大手一挥对一旁站着的管家说:“管家,先带冯镖头去账房结清尾款,吩咐人准备好酒好菜招待各位好汉们,再收拾几间客房让他们今晚住下。”
“好的家主,老奴定会吩咐下人好生招待。”管家说完,转身对众人说:“请各位好汉们跟随我来。”
风铖奉上此行所护送的宝物,任务已经结束,他对易昌海说:“既然主家盛情款待,那冯某今晚便在易家住下了,明日再南下,谢过了。”
易昌海小心翼翼收好宝物,浑不在意道对冯铖道:“哎,无需客气,应该的。”
风洄雪跟在大家后面,易昌海看到镖师里竟然有一名容貌出众的少女,他稀奇道:“冯镖头,这位是令爱吗?”
“不不不。”冯铖连忙摆手,“这位是风姑娘,我请来的镖师?”
“噢?”易昌海来了兴趣,看向风洄雪,“竟然还有女子做这行当,某观姑娘身姿出众,气度不凡,约莫是学过武艺,既然能得到冯镖头首肯,莫非风姑娘还有什么过人本领?”
风洄雪淡笑不语,冯铖代为回答:“风姑娘师承高人,确实武艺高强,连我在她面前都逊色不少,这一路上风姑娘也出了不少力,多亏有风姑娘,不然我们此行恐怕凶多吉少。”
“怎么说?”易昌海附耳过去追问。
冯铖用手挡住嘴凑近他小声道:“不怕跟你说,我们半路上遇到了阴魂挡路,差点命丧黄泉,要不是风姑娘颇懂那东西的手段,我们这辈子怕是见不着了。”
“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易昌海走南闯北活了大半辈子,上至内阁首辅,下至街头乞儿,他见过的人见识数不胜数,经历过不少风浪,几十年练就一双火眼金睛,识人的本事不必多言。
他本来就看出了面前这位少女有些不同寻常,听了冯铖的话后,对这位长相清丽脱俗的女孩更加另眼相看,他再次嘱咐管家:“一定不可怠慢了客人,最近几年不太平,说不定以后有用得着人家的地方。”
管家应承:“一定不会怠慢客人,老爷放心。”
第二日一大早起床,风洄雪听到易家一个小厮和黄荆钱丰他们议论些什么,她走到屋檐下去听。
小厮:“那玉佩可不得了,听说是前朝遗物呢!”
周威倒吸一口冷气:“昨天我看那玉佩也就好看一点,倒没觉得有什么稀奇的,我还纳闷呢,怎么易家主这么稀罕,原来师傅一直秘而不宣让我们护送的玉佩竟是前朝遗物!怪不得师傅这次如此慎重,连我们都不告知具体内情。”
小厮说:“听说是我们家主从你们那边一个小商户手里买来的,那商户传承了足足百年,这玉佩据说是前朝某位郡王弱冠那年行加冠礼时,皇帝亲手解下腰间玉佩为皇孙戴上,并给皇孙赐字“璟沛”。”
黄荆问小厮:“那么贵重的御赐之物,为何会流落民间成为一个小商户的传家之宝呢?”
小厮摆摆手:“唉,这说来话长。”
钱丰:“你长话短说。”
小厮:“据说是他们一家想造反,全家被皇帝贬为庶人,所有家产充公,包括那枚御赐之物,可能官爷抄家时出了什么差子,后人不得而知,反正就是让皇家玉佩不知怎么的就流落到小商户的祖父手里。”
“王孙贵戚也有一天会沦落街头,果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大家唏嘘不已。
风洄雪听着听着却觉得不对劲,皇孙,造反,被贬为庶人,这剧情怎么这么熟悉?貌似是殷濯翎给她讲的那个和尚的第三世的身世?
她记得殷濯翎说,和尚泡了整整五百年忘川河,第二世投胎成世家公子,家道中落时科举入仕,但为官不得朝廷重用,壮志难酬,便辞官回乡教书,却在回乡路上感染风寒去世。
第三世转世投胎成为皇孙,人物背景大致就是前面小厮说的那样。
她上前问小厮:“那皇孙全家后来是不是被山贼所杀,无一活口?”
“噫?”小厮惊讶,“你怎么知道?”
“听人讲过。”风洄雪心中确定了,这就是之前殷濯翎口中讲的那和尚的最后一世。
小厮叹气:“玉佩主人璟沛一家上下几十口人确实被山贼所杀,皇帝听闻噩耗,下令彻查此事,随后拔出萝卜带出泥,不仅查到匪贼是当时的大皇子命人引诱去的,还查出璟沛郡王一家并非谋逆,而是大皇子使计陷害。”
周威义愤填膺:“堂堂皇子皇孙都能被陷害至死,岂不可笑?”
黄荆说:“皇位之争,向来如此,有何不敢?”
钱丰赞同道:“在绝对的利益面前,没有人真的能抵挡住诱惑无动于衷。”
梁良说:“天家的事,我们就不要多说了。”
小厮说:“早就改朝换代了,我们偷偷私下说几句也无事。”
“慎重为好,就此打住吧。”梁良说。
用完早饭,冯家镖局二十人要折返归家,易家主再三挽留,冯铖推辞不过,又见徒儿们眼巴巴看着自己,他想着大伙难得来京城一趟,实属不易,就答应下来再逗留几日。
大伙儿欢呼起来,相约着去街上逛逛,见见世面,他们从东市逛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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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市,很快被京城的繁华迷了眼。
风洄雪还不至于和同事们一样大惊小怪,但也对古代的帝都很感兴趣。
路过一家脂粉铺时,梁良要走进去,周威赶紧拉住他:“你干什么?那是女人逛的地方。”
梁良说:“我想进去看看有没有发簪卖,轻轻的花簪在那场大雨中丢失了,我再买一个给你。”
周威一脸兴奋松开梁良:“真贴心,快进去吧,记得挑好看的。”
梁良整理一下被周威弄皱的衣服,随即淡定走进店铺询问。
店家掌柜听完梁良说明来意,遂答道:“我们家只售胭脂水粉,不卖发簪,你出门右拐,在这条街顺数第六家就是了。”
“多谢掌柜告知。”梁良谢过后出门右拐,果真在第六家店铺看到店内有女子发钗。
他进门仔细挑选了一支自己认为好看的发簪,到柜台结账时,伙计看他衣着平平,怕他没带够银钱,便说:“客官,这支发簪五两银子,您确定要买吗?”
“确定。”梁良态度淡然从怀中拿出面值百两的银票。
伙计有些惊讶,这位客官貌不惊人,出手却阔绰。
梁良爽快付了钱,拿着包好的发簪出门寻大部队。
周威见他回来,问他:“买到了吗?”
梁良示意他看自己手里的木盒子。
周威竖起大拇指:“不愧是行动派,说做就做。”
镖局众人东南西北四个集市都逛了个遍,除了风洄雪两手空空,其余人手里几乎全都大包小包。
走在她身边提着糕点的吴宣林说:“风姑娘,你饿了没,要不要尝尝我买的糕点?”
“好呀。”风洄雪直言无讳。
吴宣林解开油纸让风洄雪自己拿,风洄雪拿了一块丢进嘴里,吴宣秋说:“多拿点。”
风洄雪还不饿,听了他的话只是多拿一块。
吴宣林边走边说:“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这还真不知道,风洄雪汗颜,镖局这么多人,她初来乍到,平时交集不多的她最多有点脸熟,绝对记不住名字,她实话实说:“不知道。”
吴宣林说:“我叫吴宣林,你来镖局的那天我就见到你了,当时还是我领你去宿舍的,你有印象吗?”
“哦,我记起来了,原来那是你,我记得有这么个人,但是忘记你长什么样子了。”风洄雪说,“不好意思,我有点脸盲,大家的脸和名字我都还没完全对上号。”
吴宣林笑道:“我们镖局这么多男人,是有点看得眼花缭乱。”
风洄雪尬笑:“是有点多人。”
“镖局嘛,肯定要多人呐,最好是身强力壮武艺超群的男人。”吴宣林说,“你是钱花光了吗?我看你什么都没买。”
“那是肯定的。”风洄雪说,“我穷的很,要不然也不会来镖局应聘。”
吴宣林:“你好像不是我们本地人,你老家哪里的?”
“这个嘛。”风洄雪笑道,“不太方便说。”
吴宣林:“那就不问了。”
梁良离得不远不近,不紧不慢走着,他安静听两人交谈,没有插话。
21. 表明心意
逛了大半日,大家全都荷包空空才意犹未尽回到易家。
梁良找到机会把风洄雪叫到一边:“给你。”
风洄雪看了看他手里的小木盒。
“什么呀?”风洄雪边说边拿起来打开盒子,之间盒子里面躺着一支发簪,和杨花蕊变的簪花有点相似。
呆在风洄雪手上假装手镯的杨花蕊悄咪咪给她传音:“没我好看!”
风洄雪回她:“是比你略逊一筹,毕竟是死物,不能同活物相比。”
杨花蕊听了高兴不已,一时忘形,树叶子微微摇摆,梁良一眼就看见了这只不同寻常的镯子:“这镯子什么时候买的?”
“不要钱,捡的。”风洄雪说。
梁良笑道:“你运气真好,随时随地都能捡东西。”
“说的对。”风洄雪顺着话杆子往上爬,“我是有点运气在身上的。”
“确实如此。”梁良眉眼皆是笑意,“没有气运傍身,你一个女子也不可能孤身一人走天下。”
风洄雪:“话说,你这个发簪是要送给我吗?”
梁良的:“当然”
“这个不便宜吧?我还不起唉!”
“不用还,你安心收下便是。”
“不行,无功不受禄。”风洄雪合上盖子还给他。
梁良不接:“送给你就是你的了,哪需要什么功不功过不过的。”
风洄雪推辞不过,只好暂时收下。
真想捅破窗户纸直接问梁良是不是喜欢她,又怕是误会一场,万一不是就尴尬了,显得她自作多情。
如果是真的也尴尬,她对梁良没什么意思,而且很快就要分道扬镳,就别耽误人家了。
她已经下定决心离开冯家镖局,当天就找镖头辞行。
冯铖不解:“轻轻,是这趟出行有何不痛快吗?谁给你气受,你与我说,我给你撑腰。”
“不是,没有这回事。”风洄雪解释,“同事氛围很融洽,大家都对我很好,都恨不得把我供起来当菩萨拜了。”
冯铖焦急道:“那是什么原因?”
风洄雪当然不能说出真实原因,说她受不了一日奔波劳累过后不能及时洗澡,说出来就太矫情了,会给后人招黑,以后再有女性想当镖师谋生,她就是堵路的前人,她不能做这个惹人讨厌的前人。
所以她找了个借口:“师傅来信说让我前去西北襄助她办一件大事,师命难违,我只能遗憾来和你辞职了,进镖局后我和大家相处很愉快,谢谢你这一个月的照顾,希望以后有机会还能再见。”
风洄雪说了一通场面话,还有这么个好借口,冯镖头也不是后世的黑心老板,尽管非常不舍,他还是忍痛道:“既然如此,我把月银结给你。”
冯铖说给钱就真的立马给钱,一分不少,风洄雪的担心是多余的,这辈子见多了妖魔鬼怪,难得遇到一个正常人,可把她激动坏了。
五两银子到手,风洄雪一开心就忍不住送冯铖几张符纸:“这是我师傅教我画的,你收着,说不定能用得上,如果真遇上了,你看准丟出去就对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我还没试验过。”
“好,那谢谢了,总好过没有。”冯铖见识过她的本事,觉得拿了肯定没坏处。
风洄雪没谦虚,她是真的不确定有没有效果,在幽都时鬼王教她画的,她在现代时小说电视看过不少,当时她好奇问他,是不是真的有的对付鬼怪的符纸,殷濯翎就随手画了一张给她临摹。
想起来也是搞笑,她问一个鬼教她画对付鬼怪的符纸,鬼还真的是教了,一个愿意教,一个愿意学,她就这么照猫画虎学会了画符。
风洄雪揣着银子出门找梁良。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平白无故收了人家的东西,礼貌起见,还是要有所表示一下。
她不是很喜欢那个发簪,以后也不一定会戴,说不准穷途末路时还会卖掉换钱花。
那个发簪一看就是梁良花了心思精心挑选的,既然收都收了,那她得想法子回以对等的东西才能安心。
刚才送镖头符纸这事她受了启发,不如也送点符纸给梁良好了,他看起来文文弱弱不太能打,送点符纸给他傍身也算还一半人情。
收到符纸的梁良一脸懵:“怎么突然送我这个?”
风洄雪说:“我要走了,就把这个作为簪子的谢礼吧。”
“走?你去哪里了?你不干了?”
“对,镖头已经同意了,我就不跟你们回去了。”
梁良握紧手中这沓符纸:“怎么突然要走?”
“师傅有事叫我去帮忙。”风洄雪搬出同样的借口。
梁良心中积起一股郁气,一时无处排解,怎么突然就要走了呢?
分别那日,风洄雪没什么事,就去给冯铖他们送行。
离别之际,大家非常不舍,皆是满脸遗憾。
“唉,才相识短短一个月就要分别。”吴宣林叹气。
“怎么就不能继续干了呢,当镖师多好,有吃有喝有钱拿。”周威说,“风姑娘,要不你告个长假,等忙完了再回镖局也行啊,我们镖局不能没有你啊。”
面对此情此景,风洄雪有点动容,但她去意已决,谁也不能更改她的心意。不过做人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留个底准没错的,她干脆顺着气氛道:“如果以后有机会,我说不定真的还会回来,到时候还要麻烦大家多多关照。”
钱丰说:“只要你回来,我们一定关照你。”
黄荆说:“作为我们镖局有史以来的第一枝花,随时欢迎你回来。”
梁良一直没有说话,大部队策马到了城外的十里长亭,梁良对冯铖说:“镖头,来了镖局一年,承蒙关照,我们后会有期。”
“怎么一个个都要走。”冯铖心累挥挥手:“走吧走吧。”
梁良策马扬鞭回城。
“师傅……”周威蠢蠢欲动。
冯铖刮他一眼:“怎么,你也要走吗?”
“不是。”周威憋出一句,“上个月的月钱您还没发给梁良呢。”
冯铖没好气道:“你没看出来吗?梁良比我还有钱,他来我镖局只是打发时间,又不是真的缺钱,人家不在乎这三瓜两枣的。”
梁良纵马回易家,管家看到他,纳闷道:“好汉怎么回来了?”
“你看到风姑娘了吗?她还在不在府里?”
“不在啊,她不是跟你们一起走了吗?”
“没有,她不做镖师了,不跟冯镖头原路返回,我不跟你多说了,我现在有事要去找她。”梁良说完策马掉头走。
梁良找了一圈都没发现风洄雪的踪影,茫茫人海中,无一人是她。
她像一阵清风,突然来到他的世界,又悄然离去,只留他在原地彷徨。
好像失去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失去。
懊悔,遗憾,茫然,种种情绪汇聚心头,五味杂陈,千言万语难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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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良。”
梁良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不然他怎么会听到她的声音?
“梁良?”
梁良闻声抬头,往发出声音的方向寻去,见到风洄雪立在楼上客栈窗口。
风洄雪从窗台往下看,俯视下方街道上熙攘人群中牵着马发呆的梁良:“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梁良破悲为喜,他竟然真的看到了风洄雪!
以为早已经消失不见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他第一次失了分寸,不管不顾丢开马绳跑进客栈找她。
不到十秒,风洄雪的包厢门就被人一把推开。
梁良冲到风洄雪面前说:“我是江浙人士,祖父是清潭书院的山长,父亲是巡盐御史,伯父是户部侍郎。”
“啊?”风洄雪被打个措手不及,有点没反应过来。
梁良牵起她的手说:“风轻轻,我喜欢你,我想问问你,你愿意嫁与我为妻吗?”
风洄雪整理了一下思绪,说:“其实,我用了假名,我本名叫风洄雪。”
梁良笑道:“果然,这个名字才适合你。”
风洄雪笑了笑:“我说过的,我家祖祖辈辈都是农民,我知道你喜欢我,因为我没有真正喜欢过别人,所以我不太确定自己喜不喜欢你,不过有一件事我可以很肯定告诉你,我不愿意嫁给你。实话实说吧,我就是因为不愿听从狗屁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逃离家乡独自漂泊在外。”
梁良笑容逐渐消失:“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我吗?我可以给你一个家,让你后半生衣食无忧,我保证不纳妾,只有你一个正妻,此生不再有旁人。”
风洄雪抽回手,摇头失笑:“衣食无忧不是我的本愿,钱财对我来说很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东西,说到底也只是身外之物。而且,你们家能接受一个门第悬殊又不愿生子的儿媳吗?恐怕不能吧?”
“不能。”梁良苦笑。
“梁良,我向往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人生,我今生不做谁的妻子,不做谁的母亲,我只为自己而活,你终归是要回归家庭,尊从世俗娶妻生子,梁良,我们不是一路人。”
梁良原以为自己出生书香门第,长大不科举入仕,却离家做一个籍籍无名的镖师已经足够惊世骇俗了,没想到还有人比他更惊世骇俗。
风洄雪先前点了几个小菜和一壶酒,这会儿都凉了,她坐回饭桌前对梁良说:“你要吃一点吗?”
梁良浑浑噩噩坐下,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来打动她。
风洄雪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对他说:“其实,如果我们能早点遇到,在我最无望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对我说刚才那番话,我肯定立马答应你。”
“但很可惜,在我最绝望的那些岁月里,没有人来拯救我。
“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困在家里受尽折磨时,我真的很希望能有一个人突然出现来救我于水火之中。”
梁良笑容苦涩,他又何尝不想早点遇到她呢?
风洄雪给自己倒一杯酒:“我离家出走之前还想过嫁给我表哥,或者干脆和他私奔。毕竟作为一个弱女子,孤身在外,没有能力自保,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不过,表哥没有答应我,所以我就自己逃婚了。”
“所以后来你遇到了你师傅?”梁良问。
“可以这么说,有一番奇遇,总之受益匪浅。”风洄雪端起酒杯,一口喝光。
她放下酒杯说:“梁良,我不是按部就班嫁人生子的世俗女子,你换个人喜欢吧。”
22. 一年之约
梁良明白她的意思,可是真心岂是能自己所左右的,如果喜欢一个人能做到收放自如,那也不是真正的喜欢。
他心中天人交战,一时难以抉择,他既不愿舍弃意中人,又不能彻底抛弃世俗观念。
两个思想在博弈,一时难以分出胜负,他的脑子此刻像一团打结的线,混乱不堪,扯不断,理还乱,他感到非常痛苦。
一壶酒很快见底,风洄雪吃好了,摇摇晃晃起身:“我吃好了,拜拜。”
风洄雪前世今生第一次喝酒,她感觉自己应该是醉了,天旋地转的:“该死的,天倒过来了,我要站不住了——”
梁良一个健步上前扶住她:“你喝醉了?”
“对,我喝醉了。”风洄雪揪住他的衣服说,“快帮我想想办法,我头好晕,好难受。”
梁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你住哪里?要不我先扶你去休息,再跟你煮晚醒酒汤。”
“我住哪里?”风洄雪捂着头稍加思索后回答,“我住天上。”
梁良化愁容满面为笑容满面:“我给你订间房吗?”
风洄雪歪倒在他怀里:“订什么房?”
梁良只好再耐心解释:“就是订一间房让你休息,等你酒醒。”
“好,快订吧,你出钱,我不管。”风洄雪说完慢慢睡去。
“好,我出钱。”梁良轻笑拦腰抱起她出门。
把人留在这里他下楼去不放心,就只能抱着人到楼下去订一间上房。
店小二引路给他找到了对应的房间,还贴心开门:“客官您慢点。”
风洄雪喝醉睡着后很安静,也没有说胡话。只是脸红扑扑的,看着很可爱。
梁良把她轻轻放到床上脱鞋盖好被子,随后对店小二说:“可否帮我看着她,我去煮碗醒酒汤?”
店小二说:“当然可以,客官请放心,我一定帮你看好你的小娘子,绝对不会让人打扰到她。”
梁良听到这个称呼心中暗爽,他压住上扬的嘴角解释道:“她不是我娘子。”
“对不住,我误会了。”
“没事。”
梁良刚出门,想到店小二也是男人,他突然改变主意,折返回来对店小二说:“客栈有醒酒汤吧?我在这看着,你去帮我去拿一碗过来。”
“也行,客官稍等。”店小二没多想就出门玩后厨去。
梁良静静坐在床边看着风洄雪,他用双眼一点点描摹她的五官轮廓,鼻子眼睛嘴巴脸型肤色,怎么会有人能生得如此美好,无论怎么看都很令人心动。
风洄雪其实还没有彻底失去意识,属于半睡半醒的状态,发生大点的动静她都能知道,只要感知危险来临,她打不过还能知道怎么跑。
一刻钟后,店小二来敲门:“客官,您要的醒酒汤来了。”
“端进来吧。”
“好咧。”
“我是给您还是放桌上?”
“给我就好,劳烦你了。”
“不劳烦不劳烦,您拿好,如果没有其他吩咐,小的就去收桌子了。”
“好的谢谢,你下去吧。”
“行,我把门给您带上。”
店小二离开后,梁良端着碗轻声唤风洄雪:“你还喝醒酒汤吗?”
过了一会,风洄雪闭着眼睛回答:“喝。”
“那你起来喝。”
“我头晕恶心,起不来。”
“我扶你起来。”
“好。”风洄雪依旧闭着眼睛。
梁良把碗放到旁边,接着把人扶着坐起来,再把完端起来,有点烫,他用勺子搅动散热过后才舀一下吹了吹喂到风洄雪嘴边:“你看看还烫不烫。”
风洄雪眼睛睁开一条缝,顺着他的手喝了一口:“不烫。”
梁良正打算喂第二勺,风洄雪已经自己摸到碗躲过去一口气喝完,再把空碗还给他,他刚接住碗,对方已经拉起辈子倒头又睡过去了。
梁良失笑,把空碗放到一边,他守在床边舍不得离开半步。
午后的阳光洒从窗台洒进室内,他在春光里细细端详意中人的模样,静静等待她再次苏醒。
风洄雪在静谧中渐渐意识模糊,不知不觉真的睡着了。
等她再度恢复意识,听到外间有人在说话,好像是张逢树的声音,听不真切。
对于脸盲的她来说,初次见面就分别一年多没见,她早已经不太记得张逢树长什么样子,只记得大概长得不错,身材清瘦挺拔。
风洄雪睁开眼睛,看到梁良出现在眼前。
而一门之隔的张逢树被店小二引路到客房。
“你醒了,头还晕吗?”梁良问。
风洄雪捂着头说:“还有点。”
“要不要再喝一碗醒酒汤?”梁良声音柔和。
“不用了,那东西没什么用。”风洄雪起身问他,“现在是什么时候?”
“申时。”
申时也就是下午三点到五点之间,她睡了两三个钟:“你一直守在这里吗?”
梁良轻轻“嗯”了一声。
“麻烦你了。”
“不麻烦。”
风洄雪要穿鞋出去看看,梁良按住她的肩膀,屈膝捧起她的鞋子:“我来帮你穿吧。”
这辈子第一次有男人主动给她穿鞋,还挺新鲜。
梁良的举动触动了她的心弦,让她联想前世的亲人,她不由得恍惚之间,仿佛梦回前世。
“怎么了?还是很不舒服吗?”梁良光切道。
“没什么像我只是想到了我的家人。”风洄雪说。
梁良目光温柔:“那你要不要回去看看双亲。”
“回不去了。”风洄雪摇头,“今天谢谢你,我走吧。”
梁良缓缓牵住她的手,轻声细语道:“我都想好了,让我来照顾你好吗?只要能陪伴在你身边,我什么都愿意做,我可以抛弃所有坚持。”
风洄雪笑着摇头:“你没想好,先回家去吧,人的喜好很短暂的,说不定过段时间你冷静下来后就发现自己已经不喜欢我了,等你以后真的想要了再来找我吧。”
梁良握紧手中的柔荑,目光眷恋注视着她的眼睛:“我应该去哪里找你呢?”
风洄雪面带微笑:“明年的今天,还是这个客栈,先前我喝酒的那个临窗包厢。”
梁良回应微笑:“好,你千万要记得守约。”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梁良恋恋不舍松开她的手,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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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中拿出一叠银票塞进她手里:“这些钱你留着防身,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希望明年见到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风洄雪低头一看,银票是五百面值的,风洄雪捏了捏厚度,至少有十张,五千两!我哩个老天!出手太大方了!
风洄雪昧着良心忍痛道:“给的太多了!”
“不多。”梁良说,“我还嫌少,早知道会遇见你,我就带多一些了,这样未来一年内你都不要为了银钱发愁。”
风洄雪实在无法拒绝送上门的钱,她语气艰涩道:“其实,我花钱没那么厉害,这些绝对够用了。”
“这便好,我也能安心归家去。”梁良一步三回头,想要牢牢记住她的样子,走到门口,他再去回头望向她,“可以给我一个拥抱吗?”
“当然。”风洄雪微笑张开双臂。
梁良快步走过去紧紧抱住她,还没有分开,他已经思念如狂:“一年后你会不会已经忘记我?”
“不会,就算一年后我已经不记得你的长相,但我还会记得你煮的粥,雨中为我披衣,送我的发簪,为我屈膝穿过鞋,还大方赠我一叠银票。”
“明年我再给你带一箱银票来。”
“真的吗?我可当真咯?”
“真的,我家什么都不多,钱大把大把的。”
“什么?”风洄雪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家钱很多,你要是喜欢,我全都给你拿来。”
“千万不要!”风洄雪将银票放桌上,再把人推出门,并一气呵成关门,“你快回家去吧,小心被家长打断腿。”
梁良回望云来客栈,策马离开京城。
客房内,谷青山显出身形来。
风洄雪拉下脸:“偷窥狂,原来你还没走。”
谷青山好奇道:“既然你也对他有意,为何要赶他走,再约定一年之期?”
风洄雪坐下给自己倒一杯茶:“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1】
谷青山也学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你在凡人中似乎很受欢迎,见过你的男人,十之八九都会爱上你,只要你愿意,他们愿意为你赴汤蹈火,你却一个都不选。”
风洄雪喝了一口茶,对这个妖怪说:“这样的爱,太过浅薄,他们只是被我的皮相所吸引,并不关注我的灵魂,无论谁顶着我这张脸,他们一样都爱,经不起推敲的爱,很快就会消散。”
谷青山思索过后说:“你很懂人性。”
“并不是我懂,而是任何脑子没病的人都懂得人心易变这个道理。”
“你总有许多奇思妙想,我是否能与这朵小花妖一样成为你的朋友,与你分享思想?”
被提到的杨花蕊得意洋洋摇晃花瓣。
风洄雪:“我的思想都是前人智慧,只是拾人牙慧,你少窥屏,多看看书就知道了,还有,我对和你交朋友没兴趣。”
“为何?”谷青山不解,“以我多年的观察,凡人皆以有个强大的朋友为荣,你为何要拒绝我?”
“前提是这个强大的朋友不讨人厌,而不是高高在上的施舍,没有真心,算什么朋友,真正的朋友需要三观相同,灵魂共鸣,而不是一方捧着另一方,我又不是舔狗,你少端着,找别人去。”
23. 公子如玉
深山谷妖隐去身形,风洄雪从窗边回到桌前,拿起茶杯暗自思量。
她已经领略过京城的繁华,接下来该去哪里好呢。
风洄雪目光落在桌面那叠厚厚的银票上,有了这些钱,走遍天下都不怕。
次日一早,风洄雪退房离开客栈。
同一时间,她离开客栈后,张逢树牵马走出客栈后院,没有注意到他心心念念的身影正已经隐入人群之中,与他相隔不远。
风洄雪不知道张逢树和她昨晚住在同一家客栈。
两人往相反方向离开,就这样错过。
张逢树抬头望了望天空,不知道表妹如今是否安然无恙,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找到她,就算找到头发花白垂垂老矣也要一直找。
是表妹的出现让他无意义的生命里有了目标,给他灰暗的人生投下一线天光,随着她的消失,他的世界重回黑暗。
张逢树眼中的光正在西市买马,她挑了匹白马重新上路。
月上中天,她在京郊的驿道上迷失方向,但并不慌张。
对她来说,走夜路不可怕,世上比走夜路可怕的东西多多了,天黑后的鬼可比白天遇到的人安全。
她下马悠哉悠哉走走停停,看到旁边有耕地,田里种着玉米和水稻她都要驻足看两眼。
她无意间抬头,发现前方道路上竟然有一位年轻的公子独自行走。
大半夜竟然还有人和她一样有闲情,真巧,不打声招呼都说不过去。
“公子请留步。”风洄雪出声唤道。
公子寻声回首。
月光照耀下,她得以看清这位公子面容,月的清辉倾洒在他身上,雪为肤,玉为骨,清冷忧郁似神仙中人。
风洄雪眼前霎时一亮,呼吸为之一窒。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不外如是。
她见之欢喜,开心跑上去,走近时,她睁大眼睛,直视公子面容。
和他对上目光那一瞬,风洄雪生平第一次觉得美如冠玉这个词如此生动贴切。
“你好!我叫风洄雪。”她激动道,“我可以和你交个朋友吗?”
“我叫璟沛。”他淡声开口。
“璟沛?”
“嗯。”璟沛礼貌颔首。
风洄雪疑惑,怎么感觉这个名字似曾相识,一时之间竟然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你认识我?”璟沛问。
“不认识。”风洄雪摇头,随后又笑道,“不过现在认识啦?很高兴认识你。”
璟沛态度疏离,始终维持着礼貌的距离感。
风洄雪没有在意对方态度冷淡,反而更加热情道:“你怎么也和我一样大半夜出门?”
“我……”璟沛犹疑道,“我习惯了。”
“好习惯。”风洄雪硬夸,“晚上出门好,安静,空气清新。”
璟沛点头:“如果你没有什么事的话,我要先行一步。”
“啊!”风洄雪很不舍,满脸遗憾看着他渐行渐远。
风洄雪觉得自己再不做点什么,人家真的要消失不见,她连马都不管了,拔腿就追上去:“等一下。”
璟沛闻声回头。
风洄雪急切道:“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我的亲族。”璟沛说。
风洄雪厚着脸皮问他:“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
“你……为何?”璟沛不解。
“我……”
风洄雪大脑短路,啊啊啊啊死脑子!快点想出一个合情合理的正当理由。
想半天都找不到合适理由,风洄雪不由显出几分沮丧来。她感觉自己现在很不对劲,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她在为这个初次见面的年轻男子而感到无比庆幸,甚至不想和他分开,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就感觉十分失落。
心情像过山车一样,短时间内情绪大喜大悲,她后知后觉终于明白,自己似乎对璟沛一见钟情。
原来一见钟情是这种心情。
风洄雪调整好情绪说:“我…我害怕一个人走夜路,你可不可以让我跟着你。”
璟沛露出为难神色。
风洄雪目露恳求之色。
顾念对方是个弱女子,璟沛思量再三还是选择答应:“你可以暂时跟着我,只是天亮以后你要自行离开。”
风洄雪听到天亮之后还是要分开,现在还没离开她已经开始感到伤心。
“我不可以一直跟着你吗?”她楚楚可怜道。
璟沛摇头:“不可。”
“好吧。”风洄雪只好同意。
两人肩并肩走在路上,风洄雪暗自欣喜,觉得今晚路边摇曳的树影都异常迷人,就连吹来的晚风都是甜的。
风洄雪悄咪咪拉进双方距离,很想抬头去看他的脸,但不敢直视他的脸,她心里尖叫:好害羞,好心动,怎么办!
杨花蕊:“不就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嘛,有什么好害羞的。”
风洄雪:“不开窍的小屁孩,一边去!”
杨花蕊:“我比你大好几百岁,你才是小孩,哼!”
“你的马。”璟沛开口。
他不说,风洄雪都忘记自己还有坐骑,她回头望去,白马一副偷感很重的鬼鬼祟祟样,它正贼眉鼠眼假装在吃草,实则在偷听看戏。
风洄雪不好意思偷瞄璟沛一眼又迅速转移视线:“马会自己跟上来的。”
璟沛点点没再说话。
两人肩并肩走在路上,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还是感觉很美好。
此时此刻,风洄雪无比希望这个静谧的夜晚能再长一些。
可是再长的夜总会迎来黎明,她该怎么留住心动男孩?
没有恋爱经历,感情史一片空白,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好办法来,只能不断自曝身份套他信息:“我今年十五,你多大呀?”
“……二十。”璟沛迟疑答道。
荆棘心喜,大五岁,谈恋爱正好!风洄雪忍不住笑出声。
“你笑什么?”璟沛立在原地不解道。
“我笑点低。”风洄雪给自己鼓足勇气,试探着伸出一只手揪住璟沛袖子一角,“你说,天这么黑,路上会不会撞鬼?”
想到自己的身份,璟沛默不作声。
“好害怕呀!”风洄雪一把抱住璟沛手臂,她嘴上说着害怕,内心却暗爽,突然感觉自己好像是个揩油的女流氓……
不管了!勇敢的人先享受爱情!
“小姐,这样于礼不合。”
被风洄雪抱住的璟沛面上为难。
风洄雪:“难道公子已有婚配?”
璟沛:“虽未婚配,但男女授受不亲。”
“男未婚女未嫁,我认为并无不妥。”风洄雪松开他手臂,“既然你不喜欢,我也不好强人所难,抱歉。”
璟沛眉头刚舒展,对方转而抓起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
风洄雪憋笑道:“这样总行了吧?”
璟沛盯着自己和她交缠的五指,能清晰感受少女的体温,很温暖,暖到令人贪恋此刻的温度,恨不得就此将她留下。
他目光投向风洄雪莹润白皙的脸颊,她比世间大部分女子都要大胆。璟沛不好强行把她扯开,这有伤女儿家颜面,只好任由她去了。
风洄雪仿佛沉浸在欢乐的海洋里,浑身被璟沛冷冽的气息包裹。
等等!
冷冽?
但凡活人,都有体温,怎么会冷呢?又不是谁都像殷濯翎那个鬼一样身体冷冰冰的。
风洄雪不动声色握紧那只宽大的手掌,确实是冰冰凉凉的,没有丝毫温度,她狐疑抬头,才终于发现璟沛面上有股淡淡的忧郁之色,周身还萦绕着一股稀薄的阴气,甚至走路无声。
不会是……
她低头朝地上看去,只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璟沛没有影子!
风洄雪欲哭无泪,造孽呀!
为什么她第一次喜欢上的人会是一只鬼?
风洄雪不断安慰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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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没事哒没事哒,是鬼也没关系,种族歧视要不得。
远处村庄忽然传来一声嘹亮鸡鸣。
“寅时末了……”璟沛说。
风洄雪已经顾不得璟沛是鬼这件事,相比他的身份,即将到来的分别更让她心焦如焚。
可是她和他,一个是人,一个是鬼,真的有可能吗?而且,就目前来看,璟沛没有喜欢她的表现。想到这里,风洄雪心情跌落到谷底。
璟沛察觉她情绪低落:“你不开心?”
“嗯。”风洄雪闷闷不乐点头。
“为何?”
“说出来你也不懂。”
“你不说,又怎知我不懂。”
风洄雪停下脚步,鼓起勇气和他对视。
璟沛还在等她回答,却见她突然踮起脚尖搂住自己。
风洄雪偏头在他脸颊亲一口:“你懂了吗?”
璟沛垂眸怔怔看着她,她亦目不转睛勇敢和他对视。
“你喜欢我?”璟沛问。
“对,我喜欢你。”风洄雪大胆示爱。
“你不要喜欢我。”璟沛警告她。
“为什么?”风洄雪泪意上涌。
“我不值得你喜欢。”璟沛说。
“你值得,我相信自己的眼光。”她热泪盈眶道,“我知道,你不是人,我看出来了,我不介意,虽然才初次见面,可是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很开心,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男孩,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璟沛没有惊讶她能看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他死后这一百年,半夜三更遇到孤身在外的女子屈指可数,她没有点本事在身,不可能态度这么松弛有度,甚至大半夜遇到男人还敢随意搭讪。
“人鬼殊途。”璟沛说,“而且,我有自己的使命,我不能和你一起。”
他话音刚落,风洄雪瞬间泪如泉涌。
璟沛忍不住抬手为她擦拭泪水:“天快亮了,你以后别走夜路,不安全,不是所有像我这样的……都是善类。”
风洄雪悲伤难以自抑,忽地不管不顾抱住他大哭。
璟沛轻抚她发顶,语气温柔道:“你未来会遇到更好的人,我只是一介孤魂野鬼,配不上你,不值得你挂念。”
“可我就是喜欢你怎么办……”风洄雪紧紧抱住他,“明明我们才认识不到半天,为什么我会感觉这么难过……”
璟沛没有推开风洄雪,他抬头看向远处来寻他的亲人们,复又低头看她。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天涯明月新,朝暮最相思。”
风洄雪知道这首是杜牧的诗,用在此情此景,她认为对方也有她有意?
璟沛轻声说,“我要走了。”
风洄雪泪眼婆娑望着他:“你喜欢我吗?”
璟沛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双手捧起她的脸,温柔且克制在她眉间落下一吻。
风洄雪无声流着泪,脸上却露出笑容。
璟沛缓缓放开她,深深凝视着她的脸庞,仿佛要把她的样子刻在心底。
天就要亮了,即便再难以割舍,他还是转身渐渐飘远
风洄雪立在原地看着璟沛和一群阴魂汇合,他们似乎在交谈,然后,那些阴魂全都朝她看过来,但没有显露恶意。
之后,璟沛融入那几十个阴魂里,再难辨认他的踪影。
风洄雪一步一回头,最后骑上白马朝着东方逐日追风而去。
璟沛最后没有明确回答她的问题,但是她心里已经得到了答案。
日出东方,第一缕阳光洒在风洄雪脸上,她迎着朝阳,终于想起璟沛这个名字为何如此熟悉。
璟沛就是易府小厮口中死去一百年的前朝郡王,是前朝皇帝在太子幼子加冠礼那日亲自赐字“璟沛”的皇太孙。
也是鬼王殷濯翎口中所说的和尚转世。
更是让殷濯翎在元宵节第三日夜在淮水河桥上等她的人。
怪不得她会一见倾心,原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24. 初遇杨瑛
谷青山再次现形,像鬼魂一样飘在奔跑的白马边上,白马被吓得后仰,风洄雪差点掉下马。
“你有病啊!”她黑着脸骂道。
谷青山绕着她转一圈:“原来你和梁良约定一年之约只是因为不够喜欢,一旦遇到真正喜欢的人,就可以抛弃所有原则,只为和对方在一起。”
风洄雪不理他。
谷青山作为谷妖,百年千年呆在商旅必经之路听八卦,世间少有他不知道的大事,璟沛的身世他也略有耳闻:“前朝皇太孙,满门亡魂,无一人投胎,背负着血海深仇,就算璟沛要和你厮守终生,他同样枉死而滞留阳间的父母亲族也不会同意。”
风洄雪无视这千年谷妖的话,纵马奔向远方。
初次相遇成了最后一面,与璟沛第一次相遇成为风洄雪今生难忘的美好回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对璟沛那股突如其来的强烈感情渐渐消散。
半月后,距京百里之外的风洄雪已经把璟沛忘得差不多了。
午夜时分。
风洄雪来到一处不知名荒郊野岭。
雨后山路湿滑,骑行很容易掉下山崖,她下马牵绳行走在山间小路上,静谧的夜幕下,荒野之中传来鸟叫虫鸣。
走到半山腰,迎面走来一名穿蓑衣戴斗笠的男性,还拄着拐杖。
擦肩而过的瞬间,风洄雪侧身让他走里面,免得他腿脚不便掉下悬崖峭壁。
“多谢。”男人开口道谢。
“不客气。”风洄雪转头看去,对方闭目不开。
眼睛也看不见?
风洄雪十分震惊,这是什么人间惨剧啊,腿脚不利索,眼睛还看不见,倒霉到家了。真是惨上加惨,苦难专挑厄运人,麻绳专挑细处断,风洄雪不由产生几分同情。
走出几步,她踌躇半响,还是转身回头。
风洄雪很好奇这个眼盲腿瘸的人该怎么战胜崎岖险峻的山崖小路,于是小心翼翼跟在后头观察。
对方走了一小会,踢到一块石头,将将摔倒之际,风洄雪冲上扶住他。
“多谢。”男人再次道谢。
风洄雪等他站稳才松开手,犹豫道:“你要去哪里,不如我送你吧?”
“昙花县旧溪山。”男人说:“你可顺路?”
“昙花县?我没去过。”风洄雪问他,“离这里多远?”
男人回答:“从魔窟岭一直往西走,到昙花县大概十五里。”
风洄雪抬头看向山顶:“原来这地方叫魔窟岭,反正我没什么事,可以送你一程。”
“那有劳了,只是这里人迹罕至,姑娘为何来此?”男人转头面向她。
风洄雪说:“我的马载我来的,我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魔窟岭还是从你嘴里知道的呢。”
“以后还是少来。”
“为什么?难道有鬼不成?”
“鬼倒是没有,妖怪有一群。”
“一群?”风洄雪吃惊,“这么多?”
男人语气试探:“姑娘难道也见过妖怪?”
“不止见过。”风洄雪意味深长。
“在下杨瑛?敢问姑娘芳名?”
“风洄雪。”
“峰回路转的回吗?”
“不,逆流之洄。”
“好名字。”杨瑛赞道。
风洄雪:“你名字是英气的英吗?”
杨瑛摇头:“玉有瑛华的瑛。”
“杨瑛……”想到前面他夸自己名字,风洄雪也夸回去,“好名字。”
杨瑛:“多谢。”
风洄雪扶着杨瑛走到马旁:“你上马吧,让马驮你。”
“好。”杨瑛伸手摸到马,马立刻顺从跪下,让他上背,人顺利上马。
风洄雪诧异白马此刻的温顺,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乖了?之前可不是这样的。
这白马鬼精鬼精的,还有些小脾气,磨合这些时日,有时候连她的话都不听。这不,今晚故意带她来这荒郊野岭。
也就是她漫无目的觉得去哪里都可以,要是换了别的主人,早把这个心机马转手卖掉了。
回到山脚下,风洄雪对杨瑛说:“我上马你不介意吧?”
杨瑛摇头:“怎敢介意,姑娘请上马。”
两人共乘一骑,往昙花县而去。
晨光熹微,风洄雪把杨瑛送到昙花县旧溪山。
旧溪山顾名思义,就是一座看似普普通通的山,只是这个名字倒是独特。
风洄雪望着这青山绿水道:“这里好像无人居住,你确定你家就在这里吗?”
杨瑛丢掉拐杖利落下马,并睁开道:“我确定。”
他睁开眼睛的刹那,脸上仿佛突然被打下一束光,五官深邃,而且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正气凛然,神圣不可侵犯。
“你骗我?”
风洄雪感觉自己像个小丑,被人耍了一天。
杨瑛和她对视:“我并未说过我目盲腿残,只是你自己先入为主。”
风洄雪气得七窍生烟,一个字都不想多说,上马就走。
杨瑛还没来得及多解释两句,人已经远去,他要请人到家喝杯茶的想法也顺道夭折。
又过了十日,风洄雪骑着白马漫无目的行走在荒原上。
一望无际的荒原草地,她走半天没走出去,迷路了!
突然,前方出现一个人影,荒野之中有一人踽踽独行。
风洄雪策马上前,近了才看清此人身形是名男性,体躯高大,背着一把剑,身披黑色斗篷,脸被帽檐挡住,看不清长相。
风洄雪歪头去看这名剑客打扮的男人:“你好?请问你知道怎么……”
她话说到一半就卡住了,因为面前这位不是别人,正是十天前耍她玩的那位装货。
晦气!
风洄雪坐正身体,二话不说就走。
杨瑛也不拦着,他脱下斗笠,望着风洄雪离去的背影。
风洄雪晚上还是没能走出荒原,她在那片经过无数次的稀疏树林里生起火堆。
杨花蕊也出来烤火,她蹭到风洄雪身边唉声叹气:“我也不知道这怎么出去,真是奇怪了。”
这地方日夜温差大,白天热死,晚上冷死。
她穿得少,差点冻死。
“你求我,我就告诉你怎么出去。”
谷青山现身坐在火堆对面。
杨花蕊看到谷青山出现,赶紧抱住风洄雪胳膊。
风洄雪冷冷吐出二字:“做梦!”
杨花蕊和风洄雪咬耳朵:“要不我帮你求他吧,我不怕丢脸,形势所迫,该低头时低一下不要紧。”
风洄雪转头看她:“你敢说一个字,就是丟我脸,以后别说是我朋友。”
“这么严重,那算了。”杨花蕊怂兮兮缩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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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青山哈哈大笑:“有骨气,那我们慢慢在这里多玩几天吧。”
风洄雪懒得看他一眼,自顾自掏出一个馍用树脂串起来放火堆上烤。
“这东西味道如何?”谷青山问,“我经常看到别人吃,但从未想过要尝试。”
风洄雪不搭理他,自顾自烤着她面饼。
杨花蕊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接着小声说:“没什么味道,难吃,不是我们妖怪的口味。”
“那更得试试了。”谷青山此刻产生了浓厚兴趣,和风洄雪打商量,“你请我吃,我带你出去如何。”
风洄雪瞟他一眼,微微点头:“嗯。”
谷青山笑出声:“你脾性真有意思。”
风洄雪立刻变脸,捡起身旁一颗小石子扔向他:“滚。”
谷青山闪身避石子:“你比天气还难预测,笑也不行吗?”
风洄雪闭了闭眼:“你为什么非得跟着我?”
“我说过了,对你感兴趣。”
“活了千八百年,什么人你没见过?”
“没见过你这样鲜活的。”
“我不是菜市场的鱼,”风洄雪黑着脸说,“麻烦你用词不要那么魔性。”
“魔性?”谷青山笑道,“这个词也很鲜活。”
风洄雪给面饼翻面,心平气和对他说:“我需要个人空间,你的存在让我很烦躁,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离开?”
谷青山:“我不出现的时候,和大自然融为一体,与花草树木鱼虫鸟无异,你为何会烦躁?”
跟这妖怪实在是无法沟通,风洄雪烦的拔剑就砍,谷青山瞬息躲开:“我说过的,你杀不了我。”
风洄雪不信邪了,追着他砍。
谷青山轻轻松松避开她所有招式,风洄雪气呼呼回头找外援:“花花,帮我捆住他。”
杨花蕊不得不听,只得甩出枝条。
谷青山伸手轻而易举拢住这把枝条,杨花蕊想扯回来,风洄雪见状挥剑而去,谷青山旋身避开,他面带笑容连根拔扯断手里的绿植。
杨花蕊惨叫一声倒地。
风洄雪被激怒,持剑飞身扑上去。
谷青山消失在原地,瞬息立在十步之外:“别白费力气了,以你的能力,不能伤我分毫。”
赶又赶不走,杀又杀不了,风洄雪气得差点浑身发抖,杨花蕊扑过来趴在她身上嘤嘤哭:“呜呜呜~好痛。”
风洄雪对她有些愧疚,只好抱着她哄:“不痛不痛,给你吹吹,会长回来的。”
谷青山实在看不过眼这只矫情的小花妖,他酸溜溜开口道:“风洄雪,你对一只小妖都能如此好,为何不能对我多些宽容。”
风洄雪转头看他:“花花是女孩子,是我姐妹,事事以我为主,你个臭男妖,天天像监视器一样盯着我,哪有可比性。”
谷青山听得嫉妒不已:“我与她同为妖类,她也天天呆在你身边,我与她何异?我还比她强大,比她有用,她那么弱小,根本帮不了你任何事。还有,我并不臭,我是山灵化形,只需吸风饮露,身上只有草木气息,何来臭气?”
风洄雪搂着花花坐下,把谷青山当空气。
杨花蕊悄悄抬头看谷青山,被对方锐利的眼神刺到,她连忙化作手镯缩回风洄雪手上。
谷青山气急,捉住她重新拿起面饼的手质问:“我到底要怎样做,你才能正视我的存在?”
25. 独战群狼
风洄雪凝视他墨绿的眼眸,说:“等你不再事事索求回报,像花花一样心甘情愿设身处地为我着想不求回报的时候,那时候我们才开始成为朋友,我才会正视你对我的意义。”
谷青山冷笑:“那是你们人类忠诚的狗,我堂堂千年大妖,何以自甘下贱到如此地步。”
“真正的朋友就是两肋插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如果你理解为是舔狗行为,那我们确实不是一路人。”风洄雪说。
“人,我走了。”
“我回我的芍药谷,你留在荒原喂狼吧。”
谷青山缓缓松开风洄雪的手,消失在原地。
风洄雪问杨花蕊:“走了吗?”
杨花蕊现身,闭眼凝神感知,半响睁眼缓缓摇头:“他等级比我高太多,我还是无法探寻他的踪迹。”
“算了,不管了。”
风洄雪挥挥手坐回枯木上吃烤馍,一阵裹挟着凉意的大风刮来,她汗毛倒数。
杨花蕊不用风洄雪说就贴心搭起一间小屋子给她挡风,屋子里还有藤蔓做的床。
风洄雪睡到半夜感觉床在震动,还有杨花蕊的惊慌叫声:“洄雪,有狼来了!”
“狼来了?什么鬼,小红帽呢?”风洄雪困得要死,嘀咕几句翻个身继续睡。
杨花蕊迫不得已,只好把她裹成蝉蛹吊到树梢。
风洄雪睡眼惺忪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距离地面十几米,正悬在高空吹冷风:“什么情况?”
杨花蕊:“狼啊!我不把你吊起来,你就要被被狼给吃了!你怎么睡得那么死。”
“……”
“可能是睡觉之前打了一架有点累。”风洄雪尴尬笑了笑,问花花,“我的剑呢?”
“这呢!”
杨花蕊卷着剑递给她。
“马呢?”
“跑了……”
“马精,好得很,有事第一个跑路,都不带通知我一声。”
风洄雪冷笑一声,接住剑,俯视底下眼冒绿光的群狼:“不知道我有起床气吗?放我下去,我要发泄一下睡觉被打扰的怒火。”
“你确定?”杨花蕊迟疑道,“有十一只狼哦?”
“我确定。”风洄雪跃跃欲试。
杨花蕊犹犹豫豫把她放下去,给她打气:“我看好你。”
“那你仔细看看好了,万一我真的打不过,你记得救我。”风洄雪认真叮嘱她。
杨花蕊点头:“加油!”
一只狼率先出击,它作为前锋,主要是刺探风洄雪的实力。
风洄雪毫不畏惧,拔剑俯冲几步弹跳起来飞身割断狼的头颅。
血雨喷洒,从天而降。
尸首分离,周围的狼见了踟蹰不前。
头狼“嗷呜”一声,野狼群起而攻之。
见了血,风洄雪有些热血沸腾,战意高昂,在狼群中杀个七进七出,好不痛快。
她越战越勇,刚砍死第9只狼,一不小心被偷袭成功,剩下另外三只还活着的其中一只狼从左后方扑过来狠狠咬中风洄雪左臂。
到嘴的肉,狼咬住后再不肯撒嘴。
“啊!”
风洄雪吃痛一声,痛得乱甩,但狼死死咬住她手臂甩不掉。
她咬牙举剑从侧面横插进狼的口腔把它嘴撬开,撬开不成,她翻转剑柄切掉狼的下巴才终于把左臂解救出来。
狼惨叫一声,落地抽搐,风洄雪单膝跪地,剑尖从狼睛刺入,把它脑浆搅碎。
半响,风洄雪浑身浴血,捂住被咬的左臂有些狼狈支撑起身体。
周围全是倒地的畜牲尸体,还剩两只活着的野狼仍旧虎视眈眈与她对峙。
两只狼预备左右夹击,风洄雪奔向一颗白杨树,一只狼紧跟在她身后。
风洄雪几步蹬上白杨,双手持剑,一个后空翻直直往后方树下的狼刺下,只把它扎个对穿,钉死在地面。
另一只狼趁她手里没有武器,露出锋利的牙齿张嘴扑过来,风洄雪抬腿踢中狼的头部,把它踹飞几米远。
野狼呜咽几声挣扎着爬起来,它一边警惕盯着风洄雪,一边瘸着腿后退,最后灰溜溜掉头落荒而逃。
风洄雪力竭席地而坐。
“好厉害!洄雪太棒啦!”
杨花蕊欢呼雀跃跳出来鼓掌。
风洄雪抬袖想擦擦额头上的汗,发现左臂受伤抬不起来,右手袖口血红一片,手上也黏糊糊的。
“我来!”杨花蕊小心翼翼帮她擦汗,并殷勤递上水囊喂她,“女侠请喝水!”
风洄雪就着她的手咕咚咕咚往肚子里灌水。
她歇了一会儿,等喘匀气,似笑非笑问杨花蕊:“刚刚怎么不帮忙,难道你真想我死?”
“我感觉你应该可以应付,连恶鬼你都能消灭,区区十一个未开智的畜生,你怎会对付不了,我说了,我相信你。”杨花蕊盖回水囊说,“就算你真打不过,大不了我再把你吊回树上。”
杨花蕊确实战斗力弱,防御逃跑还行,打架是她的短板,风洄雪接受她的解释,揭过不再提。
“让我看看你的手。”
杨花蕊掀开她袖子,看到风洄雪手臂上有几个血洞,还在流血。
“嘶~”风洄雪疼得想收回手。
“别动。”杨花蕊捉住她手臂运转草木精法,“我帮你疗伤,很快就好。”
片刻后,血洞一肉眼可见的速度自愈。
风洄雪摸摸完好如初的手,有些惆怅:“虽然好了,但是没打疫苗,会不会得狂犬病啊。”
“什么是狂犬病?”杨花蕊第一次听这种病。
“嗯……怎么说呢,是一种人畜共患传染病,一旦感染发病,具体表现为恐水发疯,死亡率百分百。”
“好可怕……”
“早知道别那么冲动杀死那只咬我的畜生好了,留着它观察一段时间也许能知道它有没有携带狂犬病毒。”
杨花蕊安慰道:“可杀都杀了,别担心,我帮你再看看你身体里有没有附着你说的那什么病毒。”
“你知道什么是病毒吗?”
“我不知道,但我可以找出不属于你身体里的异物。”
“你真棒。”
“嘿嘿,我也不是某人说的那么毫无用处好吧。”
“对,你很有用。”
隐在暗处观看完战狼全程的谷青山这次彻底离开回芍药谷。
杨瑛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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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来,战斗已经结束。
杨花蕊闻到危险的味道,咻的一下又变回镯子装死。
杨瑛远远就闻到血腥味,走近看到满地残尸,再看风洄雪一身血污,不难猜测杀狼的正是眼前这位。
“这些狼全是你杀的?”杨瑛问。
真是冤家路窄,风洄雪不是很想理他,但不理又显得很不礼貌,她就意思意思“嗯”了一声。
杨瑛有些惊奇,风洄雪外表看着就是一个清纯秀丽的普通少女,没想到她居然能独战群狼。
“你受伤没?”杨瑛目光上下打量她,“我略懂医术,可以帮你看看。”
“不用了。”风洄雪现在脏的要死,不能洗澡浑身难受,只想他快点走,自己要睡觉。
天还没亮呢,接连打了两场,今晚运动量超标,她要睡够五个时辰才行。
“你还在为上次的事生气?”杨瑛问。
风洄雪自顾自擦着剑,听见他的话瞟他一眼:“对,离我远点,不想看见你。”
杨瑛:“上次实乃误会,你当时走得太急,我尚未来得及解释,我虽然不是真正腿残目盲,但是我当晚与魔窟岭的妖怪有一场恶斗,眼睛不甚被毒菌粉末迷眼,以致于短暂失明,右腿也麻痹不能正常行走才需借助拐杖,你送我到家时才好转,我非有意欺骗你。”
原来是这样?风洄雪勉强接受他的解释。
长得这么正派,确实不像那种人,不过大家萍水相逢,也没有深交的必要,她脸色缓和些许道:“知道了,我要睡觉,你自行离开吧。”
“我知道怎么走出荒原。”杨瑛说。
“你知道?”风洄雪擦剑的动作一顿,“那你大半夜怎还在此处?”
“原本我已离开荒原,只是念及你上次帮过我,遂又折返回来,白天碰见时,你是想找我问路吧?”
风洄雪收起剑站起来:“走吧。”
“现在?”杨瑛问,“你不是还要睡觉?”
“都知道怎么出去了,还睡什么睡,我要出去沐浴,快带路。”
杨瑛失笑给她引路。
走到半路,熟悉的白马迈着欢快的蹄子跑过来。
风洄雪看到叛徒给气笑了,忍不住骂道:“有事你第一个跑,没事又回来找我,买了你真是我做过最错误的决定,浪费我八十两银子。”
“它要八十两?”杨瑛诧异,“最多值五十两。”
听到五十两,风洄雪更加心梗,要不是梁良财大气粗给她五千两,此刻都要气得吐血。
风洄雪对白马说:“滚吧,你自由了,遇到你算我倒霉。”
白马不愿意走,低头讨好去蹭她脸,马息全喷在她脸上。
风洄雪嫌弃地推开它:“走开,滚滚滚。”
白马见她态度坚决,随后悲鸣一声,独自跑远。
杨瑛发表言论:“你这马,快成精了。”
“就是个马屁精,总是关键时刻掉链子。”风洄雪尤不解气骂道,“早知道是这样的叛徒,一刀砍死吃肉算了。”
杨瑛嘴角含笑看着她气红的脸:“做人论迹不论心,虽然你嘴上说想砍死吃掉它,但你还是什么都没做放它自由,可见你还是心地善良。”
26. 遥见牧童
出了荒原,风洄雪和杨瑛道别:“谢谢你带我出来,在此分别吧。”
杨瑛点头:“后会有期。”
二人分道扬镳。
白马一直鬼鬼祟祟跟在两人身后,见风洄雪走了,它可怜兮兮凑到杨瑛跟前。
杨瑛笑问:“你想跟着我?”
白马讨好点头。
“我可不敢收留你。”杨瑛说,“她本来就对我印象不好,万一下次碰见发现你成了我的马,她估计会大发雷霆,你赶紧另找出路吧。”
白马悲伤嘶鸣。
杨瑛:“我看你颇有灵性,似乎能听懂人言,为何危险来临时却不顾主人安危自己逃跑?你既然通人性,应该知道,没有人会要背主的坐骑,既然跑了,就该消失彻底一点。”
白马眼睛忽闪,流下两行眼泪,它闷着头跑回荒原。
杨瑛失笑摇头,背着重剑离去。
风洄雪和杨瑛分别后,找了个地方洗澡换衣服,又在最近的集市上买一头驴,但发现驴更倔,比那头马屁精还不如,她失望把驴转手卖掉,步行上路。
一路途经数个村庄,她刚走下崎岖的山路,眼前出现田地,遥遥望见一个牧童骑着水牛悠哉悠哉从田间走来。
她觉得有意思,于是上前问牧童:“小孩,你的牛卖不卖?”
牧童见她衣着不凡,貌若神仙妃子,一时心中胆怯,他不敢随意开口,只摇头不语。
风洄雪不想放弃:“你父母在家吗?可否带我去你家,我去跟你父母谈,我可以出三倍的价钱让你们家再买两头牛。”
牧童表情犹豫,最后还是勇敢拒绝:“我家的牛要耕地,出再多钱我父母也不会卖的,而且我的牛和我一起长大,我与它感情深厚,你又不耕田,你买来做甚?难道想吃肉?”
牧童说到最后表情有些不善。
“不不不,小朋友你误会了。”风洄雪连忙摆手,“我不是买来吃的,我只是想要一个坐骑,没骑过牛,看到你骑,觉得甚是威风,我想体验一下是什么感觉。”
牧童见她说话平易近人,心中胆怯消弭,甚至被她说得产生些许骄傲,于是热情邀请她:“我让你骑一下。”
“真的吗?”风洄雪惊喜。
牧童赤脚跳下来:“你上去吧。”
风洄雪脚尖一点,轻松跃上牛背。
“哇!姐姐你好厉害,居然能跳这么高!”小孩满脸敬佩。
“小意思,不足挂齿。”风洄雪视线在牧童缝缝补补过的破旧衣衫上一扫而过。
水牛见小主人还在,即使背上换了人也不惊慌,依旧慢悠悠往家里走。
牧童牵绳步行在侧。
自己这么大个人坐着,让六七岁的小孩步行,风洄雪感觉自己好像欺负小孩一样,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纠结要不要让小孩一起上来坐,又怕太重水牛吃力。
一路坐立难安到小孩家门口,风洄雪看到一个身着朴素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正好出门,她手上拎着一桶煮熟的番薯藤正要去猪圈喂猪。
妇人在家门前见到儿子回来,自家牛背上还坐着个长相漂亮的青衣少女。
妇人没见过这等贵人,她表情畏怯放下木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风洄雪顿时如芒在背,立马跳下牛背,她大大方方对妇人说:“姐姐你好,多谢你家小孩和牛让我体验了一把骑牛的乐趣。”
妇人双手擦了擦围裙,表情拘谨道:“不谢不谢。”
风洄雪把今天在集市上买的绿豆糕递给小孩:“谢谢你邀请我骑牛。”
小孩认得这个包装的字眼,他过年的时候吃过这个绿豆糕,记忆中非常美味。
虽然很想要,但他没有立马接受赠予,而是目光望向母亲,询问她的意思。
妇人连忙上前推拒:“不用不用,骑个牛罢了,不值当收礼。”
“没事没事,给小孩当零嘴而已,不值多少钱。”风洄雪把绿豆糕晒妇人手里,立马就走。
妇人收了礼非常不好意,硬拉着风洄雪不让她走:“姑娘要不留在我家用饭,我已经快煮好晚饭,很快就可以吃。”
盛情难却,风洄雪只好留下。
妇人请风洄雪进门,随后端来茶水,把风洄雪给的绿豆糕拆开,让她和小孩坐下吃:“我先去喂猪,狗蛋他爹很快就回来,他回来就立马开饭。”
“好。”风洄雪微笑点,“不着急,我还不饿。”
妇人再次拎着猪食去猪圈,小孩两眼放光盯着绿豆汤,但手却没有伸过去。
风洄雪拿起一块递给他:“你叫狗蛋?”
小孩点头,小心翼翼接过绿豆糕,他舍不得大口吃,而是喜滋滋小口品尝。
风洄雪没有吃,而是抬头望向院中的柚子树,树上挂满深绿色的柚子,还没成熟。
从未有过这样岁月静好的感觉,或者说有过,但很遥远,遥远到仿佛在上辈子。
曾经以为平凡的一天,却是如今可望而不可即的美梦。
“姐姐你是想吃柚子吗?”小孩问。
风洄雪摇头。
“我家柚子很苦,又苦又麻嘴,不好吃,绿豆糕好吃,你吃绿豆糕吧。”
此时已近黄昏。
夕阳西下,一名青年在天黑之前扛着锄头跨进院中。
风洄雪估计他就是小孩的父亲,真年轻,和小孩的母亲很有夫妻相。
青年裤脚挽起,两脚都是黄泥,他没注意到家中来客,只是按照往日习惯把锄头放到门后,随即去水缸拿瓜瓢舀水洗脚。
“爹。”
小孩喊了一声。
他刚抬头,就见一个年轻女孩和自己儿子站在自家院中柚子树下对他笑。
青年想到了“蓬荜生辉”这个词,尽管他并不知道这四个字怎么写,但他理解是什么意思。
女人端着丝瓜炒鸡蛋从厨房里出来,对男人说:“回来啦,今天家里来客人,我多炒了一个菜,这位是风姑娘。”
“大哥你好。”风洄雪喊人。
“你好。”男人也露出笑容腼腆点头,“不知家中有客,失礼了。”
风洄雪摇头:“是我打扰了。”
饭桌上,有三个菜,一个素炒豆角,一个土豆南瓜,加上后来加的丝瓜炒鸡蛋,主食是番薯饭。
小孩抱着饭碗,视线落在那盘丝瓜炒鸡蛋,目光有些渴望,和刚刚看那包绿豆糕的眼神一模一样。
风洄雪心想,这家人果真不太富裕。
女主人有点不好意思道:“由于没有准备,只有这些粗茶淡饭,还望姑娘莫要嫌弃。”
“没事。”风洄雪微笑,“已经很好了,我也很久没吃过家常菜。”
女主人惊讶:“你难道自己独自出远门好久了吗?”
风洄雪说:“有一点多了。”
“天呐,你不是本地人吧?从哪里来?”女主人问。
“不是本地人。”风洄雪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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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我家在靠南边一点。”
“既然如此,天色已晚,夜路难行,不如今晚在我家留宿一晚如何?”女主人说,“如果你不嫌弃,我家尚有一见空房,我时常打扫,干净的。”
“我正好要找客栈住宿,既然您热情款待,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只希望不会打扰到你们家。”风洄雪说。
“不打扰不打扰。”男主人开口说,“我们吃饭吧。”
风洄雪给一直竖起耳朵听两只眼睛滴溜溜转的小孩夹了一块子鸡蛋。
“谢谢姐姐!”小孩非常高兴,他最喜欢吃鸡蛋了,平时家里很少吃鸡蛋,母鸡下的蛋是要留着拿去集市卖的。
第二日一早醒来推开门,风洄雪发现女主人在拔鸡毛。
风洄雪走过去问:“怎么把鸡杀了。”
“昨日有些突然没准备好,今天一定要让你吃顿好的。”女主人说。
“姐姐你真是太热情好客了。”
“应该的应该的,希望妹妹不要怪罪我们招待不周。”
“不会不会。”
风洄雪张望一圈院子,男主人在院中劈柴。
注意到客人的目光,男主人停下动作,友好地朝她笑笑,风洄雪礼貌回以微笑。
院子里没看到小孩哥,风洄雪问女主人:“小孩呢?”
“狗蛋放牛去了,等会回来。”
风洄雪顿时羞愧,小孩哥都比她气得早。
“姐姐,我出去买点东西再回来。”
“好啊,早点回来,我煮好饭等你。”
“嗯,我大概半个时辰能回来。”
风洄雪施展轻功赶到镇上。
杨花蕊问她:“你又回镇上干嘛?”
“他们家不富裕,我买些东西答谢他们。”风洄雪说。
杨花蕊不理解:“给点银子不就行了?”
风洄雪说:“像他们这样朴实的人家,直接给银子可能会糟蹋人家好意,买礼物就不同了,我可以买些她们家正好用得上的东西,显得尊重有诚意,又不会折辱人。”
风洄雪说着走进一家成衣铺买六身衣服,一家三口,一人两身,还给昨天没穿鞋的小孩买了两双鞋。
准备回去时,路过昨天买绿豆糕那家糕点铺。
想起小孩爱吃,她走进糕点铺,拎着三包糕点出来。
风洄雪回来时,刚好碰见小孩在放牛。
“狗蛋!”
风洄雪远远望见就唤一声。
“姐姐!”
狗蛋看到是风洄雪,高兴跑下山坡。
风洄雪拿着大包小包,她懒得走,于是运气飞跃到小孩跟前。
狗蛋满脸震惊:“你会飞!”
“我不会飞。”风洄雪摇头,“这是轻功,只是能助力让我一口气跳得更高更远,中间需要停下借力,和飞有实质的区别。”
“那也好厉害了!”狗蛋满眼羡慕。
“我给你买了衣服和鞋子,你喜欢吃的绿豆糕也买了一包,还有两包是红枣马蹄和栗子桂花味的。”
风洄雪先把小孩那一份衣服鞋子给他。
狗蛋开心接过来,立马拆开包袱,待看清衣服鞋子的颜色和样式,他高兴跳起来欢呼:“哇,新衣服!新鞋子!我好喜欢,谢谢姐姐!”
“你喜欢就行,我们回去吧,你娘亲今天杀了鸡。”
“呜~我家过年才有鸡吃呢,姐姐认识你真好,不仅有新衣服穿,还有鸡吃。”
27. 故人重逢
风洄雪看向山坡上吃草的牛:“牛不牵回家吗?”
“留在那里就行了,不会有人偷的。”
狗蛋抱着心爱的衣服鞋子爱不释手。
女主人见客人和儿子大包小包回来,她有点不知所措。
小孩哥抱着小包袱冲向母亲:“娘!姐姐给我买了新衣服和鞋子!”
“姐姐,我给你和大哥也买了两身衣服。”风洄雪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还有,昨天我看狗蛋喜欢绿豆糕,所以又买了三包不同口味的,你们留着慢慢吃。”
女主人嗔怪道:“怎么买这么多东西,自己一个人出门可不能乱花钱。”
风洄雪笑道:“没花多少钱,反而是你杀了下蛋的母鸡才可惜。”
女主人一脸感激收下礼物。
风洄雪吃完这顿盛情款待的午饭,跟主人家辞别。
小孩拉着她的手非常不舍:“姐姐,要不你再住一晚吧。”
女主人说:“对呀,再多住几天吧。”
风洄雪笑着摇头。
男主人罕见开口道:“姑娘应该识字吧?我们夫妻大字不识一个,狗蛋一直没有正经名字,你能不能给我家狗蛋起个名字?”
“可以呀。”风洄雪问,“姓什么呢?”
“姓陆。”男主人说。
风洄雪低头看满脸期待的狗蛋,他这张小脸黑的像煤球一样,她说:“狗蛋虽然皮肤黝黑,但眼睛明亮,灿若星辰,不如叫陆湛辰吧?”
“好好好。”夫妻俩齐齐露出满意笑容。
“有纸和笔吗?我给你们写下来。”风洄雪说。
“没有呢。”夫妻俩苦恼,“我家狗蛋还没上学堂。”
风洄雪看向院中的柚子树:“可以在树上刻字吗?”
“当然可以。”夫妻俩皆点头同意。
风洄雪拔剑在树上刻下三个字,然后对狗蛋说:“以后你就叫这个名字,陆湛辰。”
狗蛋一脸高兴:“我叫陆湛辰,我有名字啦!”
一家三口把风洄雪送到村边。
“送到这里就行了。”风洄雪说。
陆湛辰依依不舍:“姐姐,你以后还会回来吗?”
“应该不会了吧。”
“啊,那你要去哪里?”
“还不知道呢?”
陆湛眼睛一亮:“那不如留在我家好了。”
风洄雪笑出声:“骗你的,我有地方去
,以后有机会的话会回来看你的。”
她说完抬头和陆湛辰父母说:“感谢你们一家三口的招待,我走了,再见。”
夫妻俩挥手和她告别。
风洄雪步行到隔壁村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回头,居然看到陆湛辰迈着小短腿追过来了。
他跑到风洄雪跟前气喘吁吁道:“姐姐,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风洄雪。”她说。
陆湛辰苦恼:“可是我不识字,不知道是哪三个字,你能写给我看看吗?我记性很好的,教我写过一遍我就能记住。”
风洄雪让他握着剑柄,手把手教他在地上一笔一划在地上写出自己的名字,然后问他:“记住了吗?”
“记住了。”陆湛辰小脸认真。
当他以为风姐姐要抹去字迹,让他自己重新写一遍时,风姐姐却说:“写一遍你自己的名字,我刚刚在你家树上刻过的。”
陆湛辰拿不起剑,他在旁边捡了根树枝,根据记忆完美复刻出柚子树上那三个字。
风洄雪惊讶:“你真棒!没上过学,居然看过一遍就记住了,不读书可惜了。”
陆湛辰羞涩:“我家没钱交束脩,等我长大以后会有钱读书识字的。”
“长大就太迟了。”风洄雪掏出钱袋子,“你很聪明,不应该被埋没,既然有缘相识,也不忍心让你和你父母一样大字不识,这里面有五十两,让你父母送你去读书吧。”
陆湛辰没伸手接钱,他小脸通红怔怔看着钱袋子,半响,眼眶湿润掉头就跑。
风洄雪诧异,望着他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小路尽头。
“哎哟!”杨花蕊出声道,“某人伤到小孩自尊心啦。”
“失策了。”风洄雪尴尬,“我以为小孩子不懂这些,却忘记了小孩心思最敏感,人家什么都懂,只是年纪小。”
风洄雪越想越内疚,感觉自己伤害了一个幼小的心灵。
思前想后,她决定再次回到镇上,问路人找到一家私塾。
私塾内书声琅琅。
往里看去,是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男人,他身着素黑两色长衫,手持书卷在教学生读书,课堂上坐着三十来个小豆丁,全是男孩。
风洄雪默不作声,在窗外的竹影下耐心等待。
教书先生注意到窗外有人,于是放下书卷,让小童们自己先看书,他则出门询问来客:“请问有何要事?”
风洄雪没上过私塾,也不懂上私塾的流程,她前世因为身体病弱更没上过几天学,她按照自己前世的理解,入学应该要找校长之类的话事人。
古代校长怎么说来着?
祭酒?山长?
她斟酌了一下语言,问:“请问,私塾主人在何处?我有事相商。”
林樟考说:“私塾是我所开,你有何事与我说便是。”
“是这样的,我认识一个小孩,大概六七岁,他天资聪慧,但家中贫寒,所以我想出钱让他读书识字,不知道您的私塾还收不收学生,具体需要多少银子?”风洄雪说。
林樟考总结:“你是说,你想资助一个小孩入学读书是吗?”
风洄雪:“是的没错。”
林樟考:“那他人呢?”
“呃……”风洄雪说,“在他自己家,他住三里外的陆家村,叫陆湛辰,能不能烦请你去劝他入学,但不要说出我的名字。”
林樟考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要求,他本来不想理的,但听到小孩天资聪慧,他就没有马上拒绝,而是问她姓名:“请问姑娘贵姓?”
”我姓风,叫风洄雪。”
林樟考凝神细思片刻,尔后开口问她:“名字可是来自: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小字轻轻,全名风洄雪?”
风洄雪惊讶:“你怎么知道?”
林樟考笑道:“你可还记得十年前,有名赶考书生路过你家门口,你赠送他的那句诗?”
风洄雪恍然大悟:“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正是这句诗。”林樟考点头微笑,“没想到我们如此有缘。”
“先生当年可有考上?”
“借你吉言,我取得榜眼。”
“那如今为何……”
“为何不做官?”
“对。”风洄雪点头。
“官场黑暗,非我所能留。”林樟考说,“我五年前辞官归家,途径此地,遂在此处落地生根。”
风洄雪了然:“若不是先生开口,我已记不清先生模样。”
“若不是你报上姓名,我亦不知你乃当年那个早慧的孩童。”林樟考说,“十年你还是一个冰雪聪明的总角幼儿,没想到,眨眼间时光飞逝,十年过去,总角孩童也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林樟考表情怅然,徒生几分物是人非之感。
“我先前所说的请求,先生可愿帮我?”风洄雪问。
林樟考目光投向她雪白透亮的脸:“故人重逢,你我如此有缘,有何要求,我定然应允,不若这样,你在此稍作等候,我去去就回。”
林樟考说完步入学堂:“今天就到这里,回去记得温习功课,我明天抽查背诵。”
小豆丁们异口同声发出一声哀叹。
窗外的风洄雪听了直接笑出声,“抽查”和“背诵”这两个字大概是所有学生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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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豆丁们只伤心了一小会就成群结队背上小书包欢快跑出来。
林樟考走出来对风洄雪说:“走吧?”
风洄雪有些过意不去:“会不会打扰你教学?”
“不会。”林樟考说:“我平日教书都是看心情来的,心情好就按时放学或者提早下学,心情不好就拖堂,他们早就习惯我的教学方式了。”
魔鬼!
心情不好就拖堂,简直就是魔鬼老师!
风洄雪当然只能在心里偷偷吐槽,面上还是恭敬乖巧样。
眼看着两人要慢慢沿着山路走到陆家村,风洄雪怕一来一回都天黑了,于是提议:“换个快一点的方式怎么样?”
“哦?你想怎么快发?要不给你租辆马车如何?”林樟考说。
风洄雪挥手:“不用那么麻烦。”
林樟考还没反应过来她要以什么方式去陆家村,只见面前的少女说了一声“失礼了”,便拦住他的要腾空而起。
清风拂面,墨发飞扬,林樟考呆滞。
这简直刷新了他的世界观,他感叹道:“原来真的有传说中的飞檐走壁。”
风洄雪点头:“原理相同。”
不到一刻钟,两人就到了陆家村。
“村口那家有颗柚子树的就是。”
“好,我替你去去。”
林樟考整理一下发型才敲开陆家院门:“请问是陆湛辰家吗?”
陆湛辰母亲打开门见到林樟考衣着,有些疑惑:“我家狗蛋今天刚起名,你怎么知道?”
林樟考石化,风洄雪也没说这学生今天才叫陆湛辰啊!
远处偷看的风洄雪暗道一声遭,都忘了这回事了。
林樟考不擅长撒谎,只好选择实话实说:“我镇上林家私塾的先生,有位姑娘说你们家儿子聪明好学,我来是劝他入学的。”
陆湛辰母亲听了第一反应是高兴,第二反应就是没钱,如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她愁容满面道:“可我家没有束脩,暂时还供不起我儿读书。”
林樟考:“请放心,银钱这方面不必担忧,风姑娘承诺全力资助令郎上学。”
远处的风洄雪听了一脸绝望,白说了,最终还是把她供出来。
第二天早上,陆湛辰被父母欢天喜地送去镇上私塾。
风洄雪留给林樟考一千两银票。
林樟考吓得连忙推拒:“哪里用得着这么多,就算没有你我也会收下陆湛辰,而且我们早就相识,怎可再收你银钱。”
风洄雪推回去:“没事,你收下吧,就当做捐赠给私塾的教资,我看你办私塾也不挣钱,如果你以后遇到想要读书的适龄孩童,还望你能收留,特别是女童,我希望无论男女皆可入学,我特别希望贫苦人家的女孩也能有机会读书识字。”
林樟考听了不再拒绝,而是郑重其事道:“我的学堂以后一定会出现女学生,我会教出千千万万个像你这般胸怀宽广有常怀悲悯的学子。”
风洄雪也面色郑重道:“我只不过是联想到了自身,您以一己之力创办私塾才是真正的胸怀大志,您将来定会桃李满天下的。还有,你知不知道清潭书院?”
林樟考:“当然知道,那是天下读书人无不景仰的圣贤之地。”
“原来清潭书院这么有名啊。”风洄雪感叹,“其实这钱是清潭书院山长的孙子梁良赠予我的,我现在把它转赠给你,所以……先生你懂我的意思吗?”
“懂了,你是想说,这功劳不只是你一人的,还有前主人的一份。”
“差不多是这样。”
“果然不愧自小便令人过目难忘,如今的风采更教人折服。”
风洄雪被夸得不好意思,借口遁走。
陆湛辰捧着崭新的书籍,坐在梦寐以求的学堂里,心神却飘向窗外的绿竹。
他永远都忘不了突然出现在他生命里的那一袭青绿。
28. 桃园蝶妖
风洄雪和林樟考分别之后重返魔窟岭。
她早就对杨瑛口中那“一群妖怪”产生浓烈兴趣。
她至今为止都没见过成群结队出现的妖怪,这次有空,可不得去长长见识!
一想到预想中那个群魔乱舞的场面,她都有点抑制不住兴奋。
杨花蕊试图劝阻:“上次来没注意,这次我感觉到了,真的很多不同寻常的气息,数不清,恶气很浓,没一个好东西,你别去找死啊,我不顶用的。”
风洄雪:“那你留在山下吧,死了算我活该。”
“你怎么总想作死,命不是你的吗?”杨花蕊随口拈来向风洄雪新学的段子,“不作死就不会死。”
风洄雪说:“我在这人世间了无牵挂,人生短短几十年,不作死也会老死,早死晚死都得死。”
杨花蕊说:“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听我的好不好,好死不如赖活着。”
风洄雪停下脚步,杨花蕊目露喜色。
风洄雪:“不听。”
杨花蕊:“……”
“真是要被你气死了。”杨花蕊很想不讲义气掉头就走,但她又舍不得风洄雪死,这是她第一个人类朋友呢,死了还去哪里找?
杨花蕊犹豫再三,强撑道:“我…我还是去看看吧,说不定可以帮你收尸。”
风洄雪爬上山顶,发现山上竟然是个桃园,满山都是桃树,春光无限好。
桃花纷纷扬扬下还有一座古屋,古屋廊下紫色轻纱笼罩。
她想到了白居易的一句应景诗:“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好诗。”
风洄雪寻声望去,微风拂过,轻纱飘扬,露出廊下侧躺着的女子紫衣美女。
美女生得妩媚多情,仅着浅紫色薄纱,曼妙的身姿若隐若现。
只是美女不知是何时出现的,自己竟然毫无察觉,风洄雪由衷赞道:“好诗配好景,好景衬佳人,姐姐当真是倾城国色。”
风洄雪要是个男人,早就扑上去了。但很可惜,她取向正常,看到漂亮姐姐最多欣赏欣赏。
紫衣美女很受用风洄雪的赞美,单手支着脑袋对她勾勾手指头:“过来。”
“不了。”风洄雪说,“我站这里便好。”
紫衣美女掩嘴笑道:“刚刚还夸奴家长得好看,现在这么怕奴家,难道人家会吃了你不成?”
“说话有妖精那味了。”风洄雪点评。
紫衣美女刷地脸色大变:“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话比较直,姐姐你别介意。”
“你是捉妖师?”
“不是。”
“那你是如何看出来人家是妖精。”
“很简单啊。”风洄雪说,“凡人不会凭空出现。”
紫衣女妖婀娜多姿坐起来:“你不来,奴家自己去。”
风洄雪静静站着不动。
紫衣女妖姿态妖娆站起身,赤着脚踩着满地桃花款款而行:“妹妹,来了就别走了,留下来陪姐姐可好?”
“我需要考虑考虑。”风洄雪认真道。
“还考虑什么,到了姐姐的地盘,妹妹你是出不去的。”
“不一定。”
“自视甚高有时候不是什么好事,我看你有几分姿色,允你当我的倒酒丫鬟。”紫衣女妖说。
风洄雪缓缓拔出剑:“还没有人敢让我给他端茶倒水,你是第一个。”
紫衣女妖冷笑:“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看你也活腻了。”风洄雪将剑对准她面门,投掷而去。
紫衣女妖闪身避开,化作一只梦幻的紫色蝴蝶飞走。
剑掷空插进廊柱。
四面八方传来蝶妖的声音:“亲爱的,好好招待我们的客人。”
风洄雪拔出剑再回头,桃园中的花顷刻间败落,并快速结出青色果子,桃子迅速长成拳头大,露出诱人品尝的红粉色泽。
就这?
风洄雪走近一颗矮生桃树,想看看那一分钟长出来的桃子和普通桃子有什么不同。
她刚凑近去看,身后涌现一股小气流,风洄雪立刻回头。
一只半人高的紫色蝴蝶正对着她恶狠狠伸出口器。
风洄雪反应很快挥剑砍去,蝶妖半截口器落地,它惨叫一声消失在原地。
应该没死,只是躲起来了。
风洄雪继续研究桃子,她用剑对半切开,里面的果肉似乎也没什么异样,像真的可食用桃子,散发出浓郁果香。
风洄雪像逛花园一样在桃园里走走停停,观察看这满园能看不能吃的桃子。
桃园里传来蝶妖诱哄的回音:“很甜的,吃一个试试看呀,桃子那么漂亮,你不想吃吗?”
风洄雪故作可惜:“唉,我是很想吃,可是不敢啊,万一有毒怎么办?”
“怎么会,绝对无毒,奴家不会害你的,我也不怪你刚刚伤了我,只要你吃了奴家种下的桃子,你以后就是我的好姐妹。”
“傻了吧唧的。”风洄雪对杨花蕊说。
蝶妖不出声了,不知道是不是被风洄雪那句评语气到了。
“……”杨花蕊,“不会说话,你就少说两句。”
一阵大风刮过,满园桃子全部落地。
再一抬眼,天色昏暗,桃树全部枯萎变黑,仿佛被大火烧过,脚下变成黑黝黝的焦土,古香古色的木屋也消失不见。
这里成了一片被火肆虐过的荒芜之地。
这恐怕就是桃园的原貌,先前那些只不过就是蝶妖制造的幻象。
干枯的桃树下密密麻麻长满白色菌子,十分像口蘑。
口蘑冒出莹莹绿光,每一只菌子都睁开一只眼睛死死盯着风洄雪,看起来很邪恶。
怪不得叫魔窟岭,焦土之地配上遍地荧光绿菌子,确实有点魔窟的样子。
地面突然凭空起火,风洄雪不太确定这火究竟是幻象还是真火。
她一跃三米高,不断躲避追来的火苗。
火苗狂追不舍,风洄雪累得半死。
蝶蝶趁机从她背后偷袭,再次伸出复原的口器扎向风洄雪后脖颈。
风洄雪反手就是一剑,这次砍掉了蝶妖半只触角。
“啊啊啊啊!”蝶妖怒喊一声变大数倍,体躯遮天蔽日,头部是一张半男半女的人脸。
“原来你长这样?”风洄雪开口,“说实话,有点丑。”
蝶妖嘶吼:“给我去死!”
杨花蕊:“都说了,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看把人家气的。”
蝶妖煽动庞大的翅膀试图把风洄雪拍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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翅膀拍来的瞬间搅乱空气流动,形成巨风,风洄雪被吹得踉跄,她稳住身形,顶住大风快跑躲开拍击。
巨翅落空拍击地面,尘土飞扬。
蝶妖调转身体,故技重施。
风洄雪烦了,真想一剑丢过去削掉它脑袋,但她的剑一旦离手,不会像电视剧一样飞出去绕一圈又回到手里,万一没得手就遭了,现在情况紧急,没有武器在手,今天就得全剧终。
风洄雪只能憋屈一边跑,一边继续躲闪。
她还没想到好法子,地上的邪恶蘑菇全都飞起来向她进攻,上下前后左右全被堵住去路。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是一群妖了。
搞半天,原来是一只蝶妖老大和一群口蘑小弟。
是有亿点点多。
口蘑不仅会发绿光,还会追着咬人。
风洄雪不断削削削,一批批邪恶小口蘑被削成两半无声落下。
蝶妖老大在一边观战。
口蘑多到好像永远杀不完,风洄雪感觉自己累死都不能全部干掉。
杨花蕊说:“这些都是百年口蘑,不过没有灵智,数量太多了,你短时间内杀不完,只会消耗你体力。”
“只能擒贼先擒王了。”她抽空对杨花蕊说,“快帮我突出重围,我要去偷袭蝶妖。”
杨花蕊抛出橄榄枝勾住远处的枯木,再出其不意把风洄雪整个人抛向高空的蝶妖。
蝶妖一个措手不及被像炮弹一样飞过来的风洄雪砍掉一只翅膀。
风洄雪被血飙一脸,蝶妖沉重的翅膀落地,砸扁一地邪恶小口蘑。
失去一只翅膀,蝶妖哀叫一声,身体对半缩小,它煽动着重新长出来的翅膀要飞走。
风洄雪一跃而上,从蝶妖身后自上而下从中间等比例对半切开,蝶妖被砍成两半滚落在地,血流一地。
“这次还不死?”风洄雪说。
“应该死了。”杨花蕊伸出枝条去翻动没有声息的蝶妖。
风洄雪松了一口气,她准备去解决那堆邪恶荧光绿小口蘑,却不知背后的蝶妖尸体悄悄合二为一,突地飞向风洄雪。
“小心!”
杨花蕊阻拦不及大声示警,不过已经晚了。
蝶妖锋利的口器扎入风洄雪后背,将毒液注入她身体。
风洄雪忍着剧痛反身再次将蝶妖半边身体砍下。
身体从口器周围开始麻痹,并扩散蔓延至全身。
“特喵的给我装死!”
风洄雪拔掉口器,在身体彻底不能动弹之前挥剑怒砍蝶妖一百下。
荧光绿邪恶小口蘑见蝶妖死透了,于是全部汇聚融合,组成一个巨大的毒蘑菇,不断变大,散发着诡异的绿光。
“快跑!”杨花蕊拔腿就跑。
“花花!”风洄雪望着远去的背影大喊,“我动不了,别丢下我啊!”
“你早说啊!”
杨花蕊回头扛起动弹不得的风洄雪继续跑路。
半空中的绿蘑菇突然膨胀爆炸,像原子弹爆发,山上弥漫着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毒气。
风洄雪先中了蝶毒,又加上蘑菇中毒,毒上加毒,彻底撑不住晕了过去。
杨花蕊也不能幸免于难,她晕乎乎扛着风洄雪走了几步,最后摇摇晃晃化作原形跟着失去知觉。
29. 妖怪受死
芍药谷。
谷青山回到峡谷中已经三天。
他如同过去的一千年里一样回归平静的生活。
他化作天边的白云,耳边的清风,脚底的草木,日日观察路过的旅人,静静倾听他们的只言片语,冷眼旁观他们的悲欢离合。
只是他的内心再也不能平静,脑海里总是出现同一个身影。
她时而活泼俏丽,时而灵动清纯,时而冷静睿智,时而发怒暴走,变化万千,每一面都那么生动活泼,颜色鲜明。
他想自己大概是病了。
不对!差点忘了,他是个妖怪,没有凡人的生老病死。
那他到底是怎么了?
谷青山苦思不得其解。
峡谷中一队商旅正在歇脚,他们搭起篝火,烤肉,喝酒,聊天。
“王二,你和张家的小娘子怎么样了?什么时候下聘?”
“唉,吹了。”
“怎会如此,你们不是自小青梅竹马么?我记得你上次已经决定让媒人上门提亲。”
“她父母不同意,要把五娘许给李家村在镇上跑堂的后生。”
“还有这变故?那真是可惜,互相爱慕却不能结发为夫妻。”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也无法违抗,我们今生无缘。”
谷青山听到这里犹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终于明白自己这几日为何心神不宁。
他大概是对风洄雪有了爱慕之情。
谷青山不再纠结,化作一缕清风离开芍药谷。
他寻着风洄雪的气息来到魔窟岭,刚想现身,却发现有捉妖师的气息,他思索再三,决定暂时隐匿身形。
杨瑛进来正好看见风洄雪晕倒在地,于是连忙奔去把她抱起来,立刻喂她吃下解毒丸。
呱~呱~呱~呱……
风洄雪被无孔不入的呱呱叫吵醒。
她不耐烦睁开眼睛,看到一只奇奇怪怪的狗,像人一样直立行走。
“醒了。”
狗端着药碗对她说:“来,喝药。”
风洄雪警惕地看着这只狗模狗样的生物,不确定道:“狗?”
“我不是狗,我是人。”狗吐人言。
风洄雪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人,她恍然大悟:“我知道了,狗妖。”
“我不是狗妖,我是人!”狗再次纠正。
风洄雪居然从狗脸上看到了无奈的表情。
她沉默片刻:“好吧,你喜欢就好。”
狗把碗往前递:“快把这碗药喝了,喝完你就看不见狗了。”
“我不信,你是不是想给我下毒?”
风洄雪裹着被子往床内缩。
狗只好软声软语哄道:“没有毒,是你中毒了,你中了毒蘑菇,这是解药,听话,喝药。”
风洄雪瞟一眼黑乎乎的药液,语气坚决:“我、不、喝。”
杨瑛头疼不已,放下药碗:“你饿了没,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风洄雪盯着他不说话。
看她这样,杨瑛只好走到外间。
直立狗子离开后,风洄雪做贼似的探头探脑摸出房间,屋外有个藕塘,怪不得醒来的时候听到青蛙叫。
她走到池塘边,荷叶挤挤挨挨长出水面,迎风招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荷叶独有的淡淡清香,沁人心脾。
风洄雪正想放松心情深吸一口气,突然看到一条鱼跃出水面飞上岸。
它一个鲤鱼打挺,摇身一变,成了一个身姿妖娆的美人鱼。
风洄雪一口气呛到,捂着胸口疯狂咳嗽。
美人鱼风情万种扭着腰,媚眼如丝朝风洄雪送个香吻。
正烧火做饭的杨瑛听到动静从厨房走出来。
风洄雪直起腰,看见刚刚的狗子手里还拿着锅铲。
看到狗子,美人鱼受惊跳回池塘。
风洄雪指着池塘里的涟漪对狗子说:“你看见了吗?”
“看见什么?”狗子开口。
“一条人鱼。”她说。
人鱼?
杨瑛朝池塘里游来游去的普通鲤鱼看了一眼,就是普通的食用鱼,并没有妖化的迹象。
视线转回风洄雪身上,他心里估计那毒蘑菇的作用还没消退。
杨瑛说:“看见了。”
风洄雪点评:“你的同类还挺热情的。”
“……”
“鱼和狗算什么同类?”
“都是妖怪,还要再细分种类吗?”
“你还是去把药喝了吧。”狗狗叹气。
“啊!我才发现,狗子!你为什么发出杨瑛的声音?”
“我—就—是—杨—瑛。”
“哦。”风洄雪默默转身回屋内。
她坐在床边,静静盯着药碗半响。
好黑暗啊,还没喝已经可以预料味道有多古怪。
风洄雪最终还是鼓起勇气端起碗,一口闷下。
喝完药,她走到屋外对毫无变化的狗子说:“狗,你骗我。”
“有没有可能,药效还没那么快起作用,你再回去躺着,等做好饭我叫你。”
杨瑛说完转身进厨房淘米。
风洄雪确实感觉脑子昏昏沉沉的,仿佛脑壳里装的不是脑浆,而是一头雾水,没办法思考很深奥的问题,只好选择听狗子的话继续回屋躺着。
不知睡了多久,她听到杨瑛的声音,睁眼正好对上他的脸:“你变回来了!”
杨瑛扶她起来:“不是我变回来了,是你毒解了。”
风洄雪扶撑身体坐起来,头尚还晕乎。
杨瑛伸手摸摸她额头:“没发烧,你头痛?”
“我头晕恶心。”
风洄雪说着胃里翻江倒海,突然抑制不住“呕”地一声吐了。
杨瑛的衣裳光荣牺牲,上面散发着诡异气味的呕吐物。
他没有生气,立马脱掉弄脏的外衣放一边,再托着风洄雪的后脑勺枕在自己没弄脏的腿上,轻声问她:“现在感觉怎么样?”
“吐完好一点了。”风洄雪有气无力道。
杨瑛看到她下巴残留的脏污,没有多想就用袖子帮她擦拭。
风洄雪枕在他腿上迷迷糊糊又睡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天已经黑了。
她感觉自己满血复活,精神抖擞爬起来。
杨瑛端着托盘推门而入:“好了?”
“嗯。”风洄雪点头。
杨瑛见她神采奕奕,便知道已经没问题,他把托盘上的鸡肉蔬菜粥和一条煎鱼放桌上:“过来吃饭。”
风洄雪走过去坐下,杨瑛把勺子放进碗中推给她:“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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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好。”
风洄雪边吃边回想之前吐在他身上的事,余光扫到杨瑛的衣服,她眼神闪了闪。
杨瑛好像换过衣服了,离得近,还能嗅到皂角的味道,他应该是洗过澡没多久。
风洄雪吃完放下碗说:“我想洗澡。”
“厨房有热水,你去浴房等会,我去给你提水来。”杨瑛说着起身往外走。
风洄雪按他说的去浴房等他。
原来浴桶里已经有了半桶干净清水,木架上还放着叠整齐的干净衣物,应该是杨瑛的。
现在天气不冷,杨瑛把一桶热水倒进浴桶和冷水中和就刚刚好,他指着衣架上的衣裳说:“那是我年少时的衣裳,没穿过几次,你将就穿一晚。”
“好,谢谢你。”风洄雪看着他说。
杨瑛正要出去,走到门口,顾忌她刚解毒,怕她体力不支,犹豫一下还是回头说:“有什么事叫我,我在门外。”
“嗯嗯。”她囫囵点头。
杨瑛把门关上。
风洄雪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把门闩上,不上锁没有安全感,锁门又怕杨瑛听到多想,误会自己提防他。
里间一直没有动静,杨瑛耳目清明,五感通透,一听就知道里面的人还站着不动,于是开口道:“你把门闩好,别让风吹开了。”
风洄雪听了露出笑容,走去闩好门洗澡。
过了大概一刻钟,风洄雪穿着杨瑛的衣服出来,虽然是杨瑛年少时的衣服,穿在风洄雪身上还是显得有些大了。
她上辈子身高一米六七,这辈子童年时期营养不良,长得不是很高,应该不到一米六五,缩了水的身高还是比上辈子健康的。
杨瑛一直在屋外候着,见她出来,他进浴房收拾。
风洄雪有些不好意思:“我来收拾吧。”
“不用,你去歇着。”
杨瑛把她换下的衣裙放进桶里准备拿去池塘边洗。
风洄雪追上去:“还是我自己洗吧。”
“听话,别捣乱,回你房间去。”
风洄雪没辙了,慢腾腾挪回房间。
半夜下起了雨。
风洄雪被噩梦困扰,梦里是习氏化作厉鬼扭曲的脸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嘴里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她,风父面目狰狞掐住她脖子要将她活活掐死。
风洄雪哭着醒来。
谷青山顾不得隔壁有捉妖师,冒着风险现身,满脸担忧对风洄雪说:“你梦见了什么?”
黑暗中,风洄雪惊魂未定望着谷青山的黑影,她泪如雨下,无助道:“我梦见了我这辈子的父母想要杀我。”
谷青山一脸急切进入床榻中将她拥进怀里,轻声细语安慰:“别怕,那只是梦,如果你实在害怕,我去帮你杀了他们,以后他们再也无法进入梦中加害你。”
风洄雪没有回答,梦中惊惧还未退去,可怖的场景仿佛发生在前一秒,她脆弱地埋在谷青山怀里啜泣。
谷青山脸上写满心疼,将她搂地更紧。
突然,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杨瑛持剑而入,待看清床帐中情形,他目眦尽裂,一剑刺入帐中,怒喝:“妖怪!去死!”
谷青山不欲与他多纠缠,遂化作青烟飘出窗外。
风洄雪呆坐在床上,对这接二连三的变化反应有些迟钝。
30. 人妖有别
“你怎么样?那妖怪有没有伤害你?”
杨瑛焦急地奔过去查看她身体情况。
风洄雪眼眶泛红,定定看着杨瑛不说话。
“到底如何?你跟我说啊!”杨瑛无计可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风洄雪回神,没有表明自己和妖怪认识,见他实在着急,只摇头说:“他没有伤害我。”
杨瑛松了一口气,放好剑:“没事就好。”
他重新点燃蜡烛,风洄雪已经平静下来。
杨瑛再次提起先前的事:“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只妖怪怎么会在你房中,你们认识?”
风洄雪不是很想说谎,点头承认:“对,我们认识,刚刚我做噩梦了,他来安慰我。”
杨瑛听了皱起眉头:“人妖有别,你怎能和妖物纠缠不清。”
“人又怎样,妖又怎样?”风洄雪问。
“平心而论,人有好坏,妖有善恶。”杨瑛说,“但是终归非我族类,不可深交。”
与他四目相对,风洄雪说:“那是你的为人处事准则,不是我的做人方式,在我心中,人和其他生灵并无高低贵贱,无论对方是人是妖是鬼,只要品行端正,对我无害,我都可与之为伍。”
杨瑛走过去,蹲在床边对她说:“妖鬼之流,其心难测,少接触为好,答应我好吗?”
和他对视两秒,风洄雪缓缓摇头:“我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杨瑛追问。
风洄雪袖子下的手抚摸杨花蕊化作的镯子,轻声说:“我已经有个妖怪朋友,我和她认识更早,我不会为了你而放弃我的朋友。”
在她腕上的杨花蕊听了心中一阵甜蜜,不愧是她选中的朋友,够义气!真想现身叉腰嘲笑一番这个自以为是的捉妖师。
杨瑛眸光低垂,视线落在她手镯上,捉起她腕:“你说的妖怪朋友,是这个小花妖?”
风洄雪缩回手,怕他伤害杨花蕊。
“你放心,我不会动这个小花妖,我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只是那个大妖不同,他修为高深莫测,我担心他纠缠你不安好心,恐怕另有所图。”
风洄雪其实也没搞清楚谷青山为什么要一直跟着她,但可以肯定的是,谷青山不会伤害她,要害早就害了,也不用等到今天。
见她不听劝,杨瑛没有别的办法,给她盖好被子道:“今夜我在这守着你,你可以安心睡。”
风洄雪心里五味杂陈,怀着复杂的心情再次入睡。
……
清晨。
风洄雪从美梦中醒来,闻到空气中有饭菜香。
她出门看到杨瑛在厨房做早饭,香味正是从厨房里飘来。
风洄雪心想:真贤惠。
看到她起床,杨瑛说:“你去洗漱一下,等会就可以吃饭了,洗漱用品在那边。”
“好。”风洄雪去到他指定位置看到桌面放着干净的棉帕、一只牙刷、以及碳粉,她从水缸舀一瓢水开始刷牙。
杨瑛家的牙刷是用动物毛做的,穷人家一般就用柳树枝洁牙,或者干脆不刷牙。
风洄雪分神想着,杨瑛并不穷,看来做捉妖师应该很赚钱,说不定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那种。
早饭是白粥配三个菜,杨瑛厨艺不错,风洄雪胃口大开,一口气连吃三碗粥。
吃完早餐,她准备告辞:“谢谢你救了我,我要告辞了。”
杨瑛刷碗的动作顿住片刻:“这就走了?”
“不然呢?”风洄雪不理解他是什么意思,直接问他,“你是想让我报答你才能走吗?”
杨瑛失笑:“我没有携恩图报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你之后去哪里,你有地方去吗?如果没有,你可以暂时住下,我包吃住。”
“那怎么好意思。”风洄雪脸皮没那么厚,“这两天已经很打扰,不能再麻烦你。”
“不麻烦。”杨瑛把碗过了两遍水拿起来放到草筐里沥水,“反正我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做一个人的饭是做,做两个人的饭也是做,不差你这一双筷子。”
风洄雪听着有些意动,转念一想,自己和杨瑛还没那么熟,想想还是不合适:“谢谢你好意,我还是走吧。”
杨瑛沉默半响,没有强留,他收拾了一下,把人送到山脚下。
“再见。”风洄雪站在溪边朝他挥手,“感谢你这两天的照顾。”
杨瑛勉强笑了笑和她挥手道别。
风洄雪转身离开旧溪山,杨瑛立在原地安静目送她远去。
风洄雪走到山脚下再回头看,忽然觉得“旧溪山”这个名字取得还挺应景。
此处只有杨瑛一户人家,像个人迹罕至的世外桃源,流水潺潺,散发着古朴韵味,很适合避世隐居。
“怎么,你舍不得他?”谷青山现身问。
风洄雪摇头:“萍水相逢,有什么舍不舍得的,只是有些怅然若失罢了。”
谷青山不再纠结这个,转而问道:“接下来你要去哪里?”
风洄雪不答反问:“你不是回老家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我思念你,所以回来了?”
“你思念我?”
风洄雪大吃一惊:“我有什么好思念的,你都能留我独自在荒原里喂狼,再讲这种话似乎不合适吧?”
“我当时还没走,确定你安全才离去。”
“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还要继续缠着我?”
“我想我大概是对你产生爱慕之心,希望能与你结发共度余生。”谷青山定定望着她。
“我拒绝。”风洄雪说,“人妖有别,我们有生殖隔离!”
“生殖隔离是何意?”谷青山问。
风洄雪:“大概就是物种不同,不能成为配偶正常繁衍。”
谷青山:“据我所知,人和妖是可以孕育后代的,半妖就是妖类和人类所生。”
风洄雪:“别人是别人,我是我,反正我对你没意思。”
谷青山:“难道我长得丑陋不堪,不能入你眼?”
“不。”风洄雪摇头。
她头一次仔细打量谷青山的长相,五官比普通凡人出色,身材挺拔,身着一袭渐变青纱,虽然是个妖怪,但是没有妖里妖气,反而恍若竹仙。
如果他自己不说,凡人根本看不出他是妖怪,甚至会误以为他是什么世外隐居的谪仙人。
“你长得挺好看的,但我对你没有心动的感觉。”风洄雪说。
谷青山抬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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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变成璟沛的模样:“这样如何?”
风洄雪说:“你就算顶着璟沛的皮囊也依然无法拨动我心弦,我并非只是看中璟沛的外表,可能还有当时的气氛和心情烘托,以及他独立的灵魂,一见钟情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不单只是长得好看就行。”
谷青山化为原貌:“你们人类都很注重身外之物,与我相伴,你会拥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银财宝,你的所有心愿我都可以为你实现。”
风洄雪还是摇头:“如果我想要金银,当时为何不直接答应梁良求娶?他家境殷实,你能给我的,他照样可以。”
“那我需要如何做才能打动你?”谷青山问。
“我也不知道。”风洄雪说,“真正的爱是付出,同时也是无法自控的,可能是自然而然,日久生情,也可能是乍见之欢,怦然心动。”
谷青山:“既然你未对我一见钟情,我又认定了你,那么我只剩日久生情这条路可以走了,风洄雪,我不会再离开你,我要等到你彻底对我生情的那一天。”
“随便你。”风洄雪边走边说,“反正我又打不过你,你爱跟着就跟着吧。”
唉!风洄雪有些苦恼,好不容易赶走,又被缠上了。
风洄雪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性转版的聊斋男主,怎么走到哪都有长相美貌的妖魔鬼怪投怀送抱以身相许!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初见鬼王殷濯翎月时,那个月夜下惊悚又暧昧的场景,她初吻就这么离她而去!
风洄雪正出神胡思乱想,经过一颗枇杷树,不经意间抬头,看到树上一颗黄橙橙的枇杷正躲在绿叶掩映间,不仔细看还发现不了。
这枇杷怎么跟梨一样大?
风洄雪来了兴趣,上下左右看了一遍,全树只有这一颗枇杷。
怪不得能长这么大,所有营养都供给它了。
“你想吃?”谷青山开口。
风洄雪还没说话,树上那颗熟透的枇杷骨碌碌滚下来,直往风洄雪面前砸。
她伸手接住:“这棵树怎么会只有一颗枇杷?”
“因为快要成精了。”谷青山说,“这颗枇杷蕴含着枇杷树的百年精气。”
风洄雪顿时感觉手里沉甸甸的枇杷有些烫手:“你把它摘下来送给我岂不是断送了你同类的修行?”
谷青山:“它未开灵智,还不能化形,尚算不得我的同类。你把这颗集天地灵气的枇杷吃掉可以增寿十年。”
“真的假的?”风洄雪半信半疑。
谷青山做了个请的手势:“不信你试试?”
“不会有毒吧?”
风洄雪想到毒蘑菇心里还有些毛毛的。
谷青山摇头:“无毒。”
枇杷看着跟诱人,风洄雪剥皮咬一口,入口清甜,汁水充沛,味道和普通枇杷相似,但香味好像更浓郁。
她吃完后点评:“好吃。”
谷青山说:“这棵树可能要下一个五十年才能再结出枇杷。”
“啊!五十年,被我几口吃掉了。”
“能被你吃,是它的福气。”
“你说话都不一样了。”
“因为喜爱,所以,我想讨你欢心。”
“……”
31. 有仇必报
风洄雪回避谷青山的话,反而问一个比较关心的问题:“昨晚你说,要帮我杀掉我的父母,一夜过去,你可有行动?”
“我正想与你说此事。”古青山说,“昨夜我离去后,赶到你家乡,让你父母梦中窒息而亡。”
谷青山说着抬抬手,半空中出现风洄雪家中的情景。
风宝学睡醒后揉了揉眼睛起床,他走出房门没见到母亲,表情露出有些奇怪之色。
往常这个时候,母亲已经早早起身给他煮好鸡蛋粥叫他吃饭,现在父母屋子里却没有一丝动静。
风宝学怀着疑惑的心情走到父母房中,他大力推开门,看到父母双双躺在床上,他走过去摇晃躺在外侧的习氏:“娘,我饿了,你怎么还不起床煮饭。”
风宝学摇了半天父母都没动静,他加大力道:“娘!快起床!我好饿!”
还是没有动静。
风宝学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他定睛往父母脸上看去,他们面色青白,唇色发绀,一副死去多时的样子。
风宝学长这么大没见过死人,但也看出了怪异,他颤颤微微伸出手指去探习氏的鼻息,没有呼吸!
风宝学心头一颤,他定了定神,连忙爬上床又去探父亲的鼻息,还是没有呼吸!
“死……死了。”
他吓得瘫坐在床上。
片刻后,风宝学屁股尿流往外爬,随后跌跌撞撞奔向门口,刚出院门,他就席地而坐大哭起来。
风宝学的哭声引来好事邻居:“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坐在地上哭?”
“我…我……我爹娘死啦——!”风宝学抽抽噎噎哭嚎。
“啊?”邻居面色大惊,“呸呸呸!你这孩子怎么乱说话!”
“没有…我没有……”风宝学神色畏惧指向父母的房间,“他们……在……在里面。”
邻居猫着腰进去查探,随后慌慌张张跑出来,嘴里大呼:“我的娘嘞!咋都没气了!快来人啊!死人啦!”
邻居哭天抢地的呼喊声把周围邻里都吸引了过来。
看到夫妻俩的死状,众人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死了……”
“是啊,以后就剩小宝一个孩子,可怎么办呐!”
“他姐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这么久杳无音讯。”
“要是宝学姐姐在家,还有人照顾他,小宝才不到十岁,以后怎么活啊!”
看到这里,谷青山收回幕镜。
风洄雪露出笑容,那可真是太好了!
心结已解,从今以后,她在这世间再也无所畏惧。
“你与我想象中有些不同,你的反应似乎更像我同类中人。”谷青山说,“听闻父母身死,不但毫无悲伤,反而喜色溢于言表。要是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普通凡人,定不会像我这般镇定。”
“死的是折磨我十多年,要将我当货物贩卖,恨不得我死的人,我当然乐见其成。”风洄雪说,“对于凡人而言,弑父弑母乃是天打雷劈罪大恶极之事,但凡有一丝丝以下犯上念头都不可饶恕。而父母杀子女之事却留有余地,仍可获得被世俗原谅的机会。”
“归根结底,不过是从古至今根深蒂固的观念,人们普遍认为子女是父母的附属品,就算随便打杀,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不妨与你直说,我非愚孝中人,根本没把他们当成我生身父母,他们在我眼里与两头畜生无异。在离家前,我曾无数次产生过要和他们同归于尽的念头,但最终都无法下手。”
“我先前不过是困于道德枷锁无法付诸行动,如今人非我所杀,亦非我蓄意指使,我只是默认你的行径未加以阻止罢了。他们死不足惜,我亦不会为此负疚。现在,既然你帮我了结心愿,我当然开心都来不及,又怎会悲伤呢?”
“谁对我好,我欲其生,谁加害我,我欲其死。”
谷青山听完,对风洄雪更为欣赏,他最看不得优柔寡断,瞻前顾后之人。
正是这样敢爱敢恨的人才更令他心动。
风洄雪说:“感谢你帮我除掉噩梦。”
谷青山说:“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俩人走出一段路,开始渐渐有人烟。风洄雪走进一家书社,她打算买几本书打发时间。
买完书离开人类城镇,风洄雪问谷青山:“你有没有什么日行千里的工具,比如什么筋斗云,风火轮,魔法扫帚之类的飞行法器。”
“这倒没有,不过我们精怪都精通空间瞬移的法术,你想去哪里,我可以带你。”
“回家。”
“怎么,你还要参加葬礼?”
“不,我要一把火烧了三舅母家。”
“怎么,你和她也有仇?”
“当然,我现在颠沛流离也有她的一份功劳,幼时劝阻我母亲不让我上学堂,长大又怂恿我母亲五两银子把我“卖”给隔壁药材商,害我不得不孤身一人流亡。”
“没问题,我带你去。”谷青山揽住她的腰说,“闭眼。”
风洄雪抱着书依言照做。
“可以睁开眼睛了。”谷青山说。
风洄雪缓缓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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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眼,发现已经身处三舅母家。
“没人在家。”谷青山提醒。
风洄雪点头:“现在是上午,估计他们已经出门去肉铺开档,没人在家正好,帮我烧个精光。”
“不是有仇吗?只烧房子留仇人一命?”
“当然不是,我舅舅和他一双儿女没得罪我,我没那么丧心病狂要因为一人杀全家。”
“好。”谷青山挥手,房子瞬间被火光包围。
看着熊熊燃烧的房子,风洄雪心里很畅快,憋了多年的仇都报了一半。
她不主动害人,如果别人如果主动害她,等她有了能力,必须双倍奉还!
俩人来到肉铺附近。
三舅一家正在拍苍蝇,中午肉铺的生意不怎么样,零星路过的人也只是看看并不买。
表哥也在档口帮忙,表弟人不在,估计不是在学堂,就是逃课去哪玩了,以表弟贪玩不学无术的性子,他母亲要他考举人的春秋大梦注定要落空。
据风洄雪所知,表姐在其母安排下嫁给了大二十岁的老男人。
表妹也不在,风洄雪猜测,表妹不是遭到和同胞姐姐一样的命运,就是和喜欢的人私奔了。
风洄雪目光落在三舅母脸上:“既然她嘴巴那么毒,看不得别人好过,那就挖掉她一只眼睛割去她的舌头吧。”
“好。”
谷青山指尖微动,三舅母一只眼球爆炸,眼珠子迅速干瘪,她张大嘴巴惨叫出声,舌头掉了出来,路过的人都被吓了一跳,纷纷躲得远远的。
“你怎么了!”习观元心急如焚扶住妻子,“怎么突然会这样!”
“我去找大夫!”表哥转身跑出肉铺。
隔壁肉铺老板和路人看似关心其实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围在外边指指点点。
风洄雪站在外围看着三舅母面目痛苦狰狞。
隔空视线碰撞,对方完好无损的另一只眼睛怨毒地盯着人群的人的风洄雪。
“呜啊啊啊啊啊啊!”三舅母发疯朝嘶吼,可惜,失去了舌头,口齿不清,大家不知道她在喊些什么,只以为她疼疯了。
“结束她的生命吧。”风洄雪说。
谷青山惊讶于风洄雪的果断,明明之前还想留那人一命。
他愣了一下才轻声说:“行。”
随着那个总是在别人人生中最重要的阶段把人推向深渊的人断气,恩怨就此烟消云散,风洄雪转身离开。
“你还想去哪里?”
“西北,我想去看看这片土地的山河。”
……
32. 蔷薇花桥
立在雅丹地貌最高处,风洄雪看见前方有一片巨大而神秘的湖泊。
湖泊远看呈蔚蓝色,近看是翡翠绿。
他们走到一条藤桥前,桥呈拱形,湖泊之上横跨天际,一眼看不到尽头,像是悬在半空的天桥。
只是这条天桥很狭窄,一次仅能容纳一人通过,两人想要同时站上去只能侧身,稍有不慎就会失足落水。
重点是,这条桥竟然是用新鲜藤条和繁花编织而成,缠绕其间的绿叶青翠欲滴,色彩缤纷的蔷薇花争相盛放,花瓣上还留有清晨的露珠,花和叶与桥融为一体,这条天桥竟然是活的植物!
一条桥怎么会美得如此让人震撼!像梦中才会出现的仙境。
这不科学,风洄雪还没明白这其中的原理,便在蔷薇花桥前看到一个盲眼老头坐在石头上拉二胡。
这画面莫名熟悉,她前世影视剧里似乎不止一次出现过拉二胡的盲人老头,往往这些老头都不简单。
风洄雪立在原地仔细倾听,这老头果然不同寻常,这手艺真不错,她来了兴趣,问老头:“老先生,二胡能借我用用吗?”
老头闭着眼睛面向声音来源:“当然可以。”
他把怀中的二往前递,风洄雪接过来,坐在一旁的大石头上开始演奏,初时还有些晦涩生疏,后面渐渐上手,音色越来越顺畅。
风洄雪拉了一首《神话》。
老头和谷青山静静聆听,一曲毕,风洄雪把二胡还给老头:“谢了。”
“无须客气。”老头说,“你学过二胡?”
风洄雪:“略懂一二,只是很多年没碰,已经生疏。”
老头点头:“听得出来,你拉的是什么曲子,老朽我活了这么多年,闻所未闻。”
“《神话》”风洄雪说,“我家乡的名曲。”
老头摆好姿势,竟然如法炮制出风洄雪刚刚所奏的《神话》,分毫不差,功力比风洄雪强太多了,形神具备,效果震撼。
一曲结束,风洄雪鼓掌夸赞:“厉害厉害,姜还是老的辣。”
老头没什么表情问她:“二位要去哪里?”
风洄雪说:“来旅游观光的,没有特定目的。”
“如果有空,能否请姑娘送我过桥?”
风洄雪正要答应,谷青山朝她摇了摇头。
风洄雪不以为意,她没看出这老头有什么古怪,于是满口答应:“没问题。”
谷青山见她听不进意见,也没有强行阻拦。
风洄雪扶起老者小心翼翼走上蔷薇花桥,一路上心惊胆战。
自己一个人走都摇晃,更何况带着人,风洄雪心里懊悔不迭,这差事恐怕没那么容易完成,一不小心就有掉下去的风险。
好不容易走到半路,突然冲出一个面若桃花穿着粉色衣裙的女孩把老人夺走。
风洄雪有些懵。
截胡?
做好人好事也有人截胡?
她还想着过桥会不会对老人来说太危险了,担心害老头落水自己没本事救人。
这下好了,不用担心了。
风洄雪再抬头,老人和女孩都不见了。
“嗯?”风洄雪回头问谷青山,“人呢?”
谷青山从高空往桥下看,表情凝重:“他们不是人。”
“是什么?妖怪?”
谷青山摇头:“不像。”
“鬼魂?”
“也不是。”
“什么都不是,那是什么东西。”
“这也是我一直在思索的问题。”
“算了,不管了,我们过了桥再说。”
风洄雪背着书扶着摇晃的藤桥慢慢挪步,书袋被悄悄生出来的蔷薇花刺勾破一个大口子。
风洄雪走着走着突然感觉身上一轻,伸手去摸书袋,空的!
她扭头一看,书不翼而飞,她的书籍翻飞散落湖中央,仅剩一本还留在蔷薇花桥上。
“哎呀!”风洄雪心痛弯腰去捡桥上最后一本书,蔷薇花桥这时突然剧烈摇晃起来,仿佛在荡秋千。
她直接被桥甩出高空,接着和满天花雨一起坠落,青绿色的裙摆在空中飞扬。
谷青山伸手去拉她,但为时已晚。
“接着!”
杨花蕊伸出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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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抛给谷青山拉住,谷青山及时接住。
杨花蕊充当绳子各自绑住风洄雪和谷青山的手。
按理说,谷青山把她拉上去易如反掌,但不知为何有一股强大的阻力在制止他。
风洄雪吊在半空,上不去下不来。
“怎么回事!”杨花蕊痛呼,“怎么洄雪突然重比万均,我要撑不住啦!”
谷青山拼命拉住:“有不知名力量在阻止我们救她。”
风洄雪死到临头还忍不住吐槽:“谁呀?这么没有公德心!”
杨花蕊最终撑不住,海菜花茎条断裂,风洄雪失重再次坠落。
她看到谷青山毫不犹豫跳下蔷薇花桥来救她,但她被湖水淹没那一瞬,谷青山和杨花蕊通通消失在眼前。
她没有被淹死,反而落在不知名的秘境中。
眼前是青山绿水,身下绿草如茵。
风洄雪茫然从草地上爬起来。
怪了,她不是掉进湖里了吗?
风洄雪在附近随便溜达了一圈,发现周围长着奇形怪状的树,还无风自动,像什么山精鬼怪在愚弄凡人。
风洄雪汗毛直立,心理暗附,这地方不宜久留,赶紧找出路才行。
可是周围除了怪模怪样的树之外全是悬崖峭壁。
风洄雪试着去爬崖壁,爬到一半看到有人曾在崖上石头刻字,她起初还以为是某某某到此一游,结果是:“我总有一天会成功出去。”
看到这行字,风洄雪心凉了半截,这是有人曾经也被困在此地。
她咬牙坚持住,势要走出这个鬼地方!
爬到半山腰,有个人背对着风洄雪,只露出个背面。
风洄雪大喜,难道是刻字的主人?
“你好?”风洄雪率先出声打招呼。
那人不理,风洄雪只看得到他怼在自己面前的屁屁。
风洄雪继续向上攀岩,等到身体和对方齐平时,她转头看去,不客气道:“喂!”
对方转头,风洄雪看到一张放大版的草莓脸。
它脖子以上没鼻子没眼,嘴巴也没有,只有一颗大草莓!
33. 镜湖秘境
大白天的,悬崖峭壁上却挂着一个草莓人,人类的身体顶着一颗巨无霸草莓头,也太惊悚了,风洄雪被吓了一跳,差点摔下崖底。
风洄雪的心彻底凉了,这什么鬼地方啊,她不会也变成草莓人吧?
草莓人毫无预兆突然伸手推了一把风洄雪。
“啊!”
风洄雪失足从半空掉落,还没来得及飙句国粹,她就痛晕过去了。
再次醒来,风洄雪感觉浑身疼痛难忍,动弹不得。
迷迷糊糊中,她被一个老人拖进茅草屋。
茅屋连门都没有,只用木板挡着。
待到神智清醒一点,风洄雪身上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了,也终于有心思去看老人长什么样子。
放眼望去,救她的老人坐在长桌后捣药,他面前摆着数不清的瓶瓶罐罐。
嗯?
荆棘疑惑,这不是在蔷薇花桥上消失的那个拉二胡的老头吗?
事情有些诡异,风洄雪感觉目前的剧情发展有些不受控制,她默不作声假装自己没醒。
等了一会,老头捣完药转身出门,他离开前用木板把门口挡得严严实实,生怕被人看见屋内有人。
风洄雪耐心躺了半天,老人都没有回来,她起身试探着走出去。刚出门就看见老头和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站在不远处。
他们前方有四个面露凶狠的成年男人拿着刀棍迎面走来。
两方对峙,老头和几个小乞丐一样的小屁孩显然处于弱势。
老头挡在孩子们的身前:“孩子们快跑啊!”
风洄雪有点搞不懂状况,这什么情况?
按电视剧定律,小乞丐们会哭着喊着说爷爷我不走,要走一起走,然后来回拉扯个几分钟,本来可以一起逃掉的,却在这里唧唧歪歪拖延时间,导致最后真的走不了,大家一起完蛋。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小乞丐们毫不拖泥带水,立即四散跑开,头也没回。
不怀好意的男人们没管跑走的小孩,而是四面八方包围住老头,其中一人扬言:“欠债还钱,想走?没门。”
风洄雪默默往门后退了一步,她没打算大发圣母心,老头却忽然转头看她:“你也跑啊!”
风洄雪定住脚步,原本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这下都不好坐视不理了,毕竟人家刚救了她,此时此刻见死不救实在说不过去,良心真的会痛。
她叹了一口气,转头左右瞧瞧,认命抡起门边上的锄头上去解围。
锄头挥舞勾住一名歹徒的脖子,像转陀螺似的转个十圈八圈甩到一边去。
再一锄头打掉第二名歹徒手中木棍,再将他右脚打折,然而反身又用锄头背面击中第三名名歹徒的头部,对方当场倒地不知死活。
风洄雪感觉自己没下死手,应该死不了。
最后一个男的面部抽搐,止步不前,手里握着刀犹豫不决,似乎心里在激烈挣扎,他最后丢掉刀,撒腿就跑。
瘸了一条腿的男人和被像陀螺一样甩飞的男人也摇摇晃晃逃走。
原地只剩下三人,风洄雪,老头,以及被一锄头打晕过去的男人。
风洄雪有点不放心,屈膝蹲下去查探倒地不起的男人,没死,还有气。
她松了一口,无冤无仇,并不想取人性命。
老头颤颤巍巍走过来,满脸感激:“多谢你啊。”
“不客气,当还你人情了。”风洄雪说,“不如我们来说说,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你之前为什么会在蔷薇花桥上莫名其妙消失?还有悬崖上那个推我的草莓人是个什么东西?”
“老夫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老头一脸淳朴,风洄雪只觉得他在睁眼说瞎话,既然问不出什么,她也懒得浪费,转身就走。
“请留步。”老头追过来说,“老夫有一子,家产丰厚,生得仪表堂堂,请问你是否有意?”
“有病啊!”风洄雪扭头就走。
她走到林子边沿,一个大姐从里面钻出来,路过风洄雪身边时,貌似不经意道:“我有个大侄子,相貌英俊,气质非凡,姑娘你想不想认识?”
“神经!”风洄雪绕过大姐走开。
大姐招手:“别走啊,我知道你从哪里来,你出不去的。”
风洄雪止步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也像你这么来的,十几年了,我还没找到出口,从外面来的人,没有人能出去,镜湖只许进,不许出。”大姐说,“不如把我大侄子介绍给你,只要你点头同意,以后你出去就能继承我大侄子取不不尽用之不竭的万贯家财。”
“莫名其妙。”
风洄雪感觉自己被媒婆缠上了,她懒得搭理,这里的人古怪得很,像被设定程序的NPC,俗称人机,莫得感情。
接下来一整天,风洄雪里里外外翻了个遍都找不到出去的路,唯一的出口可能在悬崖上,她每次爬上去必定遇见那个草莓人,草莓人见到她每次都只有一个动作,那就是抬手把她推下悬崖。
风洄雪摔了几次后就麻了,既然暂时出不去,她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回到茅草屋,屋内空空如也,老头也不知去向,风洄雪在这里住下了。
她每天早上一觉醒来什么也不干,雷打不动搬张凳子去水泽边看白鹬觅食,一看就是一整天,等到天黑了才慢慢走回去。
直到第九天,风洄雪照旧去水泽边当一个看鸟的木头人。
这么多天过去,她猜测这里很可能是个什么与世隔绝的秘境,时间甚至是停滞不前的,在这片空间内不用吃喝拉撒,也不会生老病死。
先前遇到的每一个人极有可能都是秘境主人的化身。
此间主人想把她困在这里,既不伤害她,也不现身说明目的,着实令人费解。
被困在这里这么多天,除了第一天还有NPC出现,之后这片天地就只剩风洄雪一个人,她已经等了九天,秘境主人迟迟没有现身,风洄雪耐心有限,她忽地站起来,赤脚走进沼泽里,一手揪住一只正在觅食的白鹬:“说,到底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被揪住脖子的白鹬扑扇着翅膀翻白眼。
风洄雪观察了这些水禽这么多天,它们看似和真的水禽一样,其实是假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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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明白这几只白鹬和之前的人机一样,都是此间秘境主人的耳目。
风洄雪收紧掐住白鹬的五指,对着天空大喊:“把我关在这里你到底要干嘛?有本事出来啊!缩头缩尾的你是老鼠吗?”
随着她的话落,眼前景象瞬间破碎,蓝天白云,青草绿树,沼泽白鹬全都消失不见,化作一个黑黝黝的空旷岩洞。
先前种种果然都是幻象。
风洄雪发现自己立在岩洞中一块光秃秃的巨石中央,巨石周围被水淹没,唯一的光源自头顶投射下来,她抬头望去,想必那就是出口了。
她手无寸铁,想出去恐怕比登天还难,还不如下水看有没有出路。
水面波光粼粼,似有暗流涌动。
水下有东西!
风洄雪警惕盯着水面,不消片刻,有个庞然大物自水底缓缓破水而出。
蛇?
不像,只是外形似蛇。
龙?
它没有龙角和龙须,形象介于龙和蛇之间,有鳞,长约百尺,具有浅紫色的鳍,美轮美奂的尾巴发出五彩斑斓的细碎星光在半空中摇摆,让人目光情不自禁追随它来去。
长得还挺好看,风洄雪抬头仰望这个一口能将她吞吃入腹的庞然大物,她略微思索,得出结论:“蛟?”
紫蛟居高临下看着底下这个小小的人类。
“没错,吾乃蛟。”紫蛟口吐人言。
他声音古朴醇厚,类似人类男性。
“你抓我来有什么目的?”风洄雪开门见山。
紫蛟瞳孔里倒映出凡人少女的形象,他用蛟尾卷起她的腰:“此乃镜湖秘境,吾在此沉睡五百年,等待一个契机化蛟成龙。”
紫蛟卷住风洄雪的腰,将她托举到自己面前。
“镜湖秘境?”风洄雪,“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还有,说话就好好说话,能不能不要动手动脚的……”
紫蛟坦言道:“这世间只此我一蛟龙,以防来日化龙失败,天地间再无我蛟龙一族,吾需留下一名子嗣传承。”
风洄雪总算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你想找个老婆生孩子留个后代?”
紫蛟:“没错。”
风洄雪:“……不是,你找老婆就找老婆,抓我干嘛?关我啥事?”
紫蛟说:“汝可愿成为吾子嗣之母?”
“不不不!”风洄雪表情惊恐,“我们不合适,我们有生殖隔离啊!”
紫蛟低头缓缓凑近道:“据吾所知,当今世上,有不少人类与妖族诞下半妖,汝是我万里挑一相中的人类,定能让我平安诞下健壮的子嗣。”
风洄雪被蛟尾勒住腰,动弹不得,不由气急败坏:“我不干,有本事你杀了我啊。”
“吾不杀你……”
紫蛟说完这句便不再言语,而是带着风洄雪潜入水底深渊。
风洄雪不得不抱住蛟尾,她想往上爬,奈何尾巴把她缠地死死的。
风洄雪在水里挣扎半天都无法脱困,在她快要窒息时,紫蛟往她嘴里喂了不知名东西,入口即化,使她在水里可以自由呼吸,但却更晕乎了。
34. 郎艳独绝
春日,一场春雨一场暖。
雨后天晴,有暗香盈袖,两名行路的少年停下脚步,抬头便见一片梨园映入眼帘,此时梨花开得正盛,落英缤纷。
复行数百步,误入梨园深处,远远望见有名少女在梨树下休憩。
少女睡颜秀美,兄弟对视一眼,下意识放轻脚步,深怕吵醒对方。
他们没走,寻了个位置静静看了半天,发现女孩睡梦中颦眉抱着手臂瑟缩。
春寒料峭,乍暖还寒时,估计是睡梦中觉得冷。
其中一名少年脱下外衣披在女孩身上,然后站着不动,这期间,他默默端详少女的睡颜,并用身体给她遮挡春日的阳光。
偶有梨花飘落在少女肩头,少年就伸手轻轻拈走。
日落西山,夕阳余晖照在少女脸上,她眼皮动了动,少年们见她快有要苏醒的迹象,于是轻手轻脚离开原地。
风洄雪感觉像做了一场春.梦一样,再次醒过来,没有任何痕迹,身上盖着一件男性外衣,随着她苏醒的动作,外衣往下滑了半截。
一阵轻风拂过,梨花洋洋洒洒落在身上,风洄雪茫然四顾,这又是哪里?
她记得自己跌入秘境是是秋末,现在醒来怎已经是春天?
季节不对!
此地美得像人间仙境,不会又是紫蛟制造的另一个幻境吧?
风洄雪收回目光,疑惑地捡起脚边的男性外衣,她自己的衣服完好无损,身上没有任何不适。
难道满脑子繁衍子嗣的紫蛟最后改变主意放了她?
只是,紫蛟废了那么大的功夫做局,真的会良心发现,愿意功亏一篑吗?
暂时想不明白,算了,先不管这个。
风洄雪心里带着疑惑,拿着衣服起身四处张望,没有见到紫蛟的化身。
她在梨园内转了一圈,只看到一个貌似打理梨园的干瘦大爷。
之前紫蛟两次幻化成老头捉弄她,面前这个老头不会也是紫蛟的化身吧?
风洄雪心里揣着怀疑走近,面色如常问大爷:“请问你知道这衣服是谁的吗?”
大爷不说话,沉默指了指梨园出口。
风洄雪目光狐疑,抬腿往出口去寻,不消片刻,便见到两名徘徊在梨园入口的青葱美少年。
少年们面孔稚嫩而秀美,有一双像小鹿般清澈明亮的眼眸,听到脚步声,他们同时回头,眼里盛满欢欣雀跃。
视线交汇时,其中一名少年眼神闪躲,不敢与风洄雪对视。
他们是一对双胞胎,俱是明眸皓齿的标志模样,只是风洄雪有点脸盲,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望着那低头羞涩小脸通红的少年,风洄雪拿着衣服迟疑道:“这衣服……是你的?”
“对,是我的。”少年嗓音清脆,上前两步接过自己的外衣。
简短交谈几句,双方互通姓名,风洄雪得知他们是晋阳人士,家住隔壁桃花坞。
双胞胎哥哥叫溪邪,弟弟叫隐竹。
风洄雪也不好问他们为什么没有姓氏
因为中间昏迷过,醒来冬天已经过去,风洄雪不确定自己在秘境里具体呆了多长时间,她问眼前俩美少年:“今夕是何年?”
兄弟二人面面相觑,半天给不出准确答案。
风洄雪眉头紧锁,这俩不会也是刚从深山老林里出来的吧?
隐竹小心翼翼地说:“要不,我去找个人帮你问问?”
“不用了,告辞!”风洄雪转身去找刚刚见到的干瘦老人,那老头总不会也不知道吧?
风洄雪回头找了半天也没见到老人。
奇了怪了,刚刚还在。
担心自己还在镜湖秘境里,风洄雪匆匆离开原地。
脚尖一点离开梨园,风洄雪发现自己周身轻盈仿佛会飞,飞檐走壁根本不在话下。一觉醒来,轻功似乎有了质的飞跃!
难道是紫蛟的功劳?
小说里的男主跌落悬崖或陷入秘境总能意外获得武功秘籍和绝世法宝,再不济也能碰上个快要嗝屁的老头传授毕生功力。
她这是因祸得福啦?
风洄雪心情微妙离开梨园,路上行人渐渐变多,她才确认自己真的从秘境里出来了。
走了半日,风洄雪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她的剑呢?
她的宝剑!
钩穗送她的宝剑不见了!
该死蛟蛇!还我宝剑!
风洄雪郁闷不已,掏了掏钱袋子,银票还在,她总算松了一口气,没有钱,寸步难行,感谢梁良,妈妈再也不用担心她饿肚子了。
路过一个林子里的驿道,看到路边有间茶肆,风洄雪坐下点了一壶茶加两个烧饼。
茶肆是一对中年夫妻在经营,他们十岁出头的女儿也帮忙迎来送往。
小女孩把茶和烧饼端来时,风洄雪趁机询问:“妹妹,请问今夕是何年何月何日?”
“庚午年三月初七呀!”小女孩回答。
去年是己巳年,己巳年轮到庚午年,再到辛未。还好还好,只是过去了几个月而已,风洄雪松了一口气,安心嚼烧饼。
此时茶肆前停下一辆马车,是一对少年男女,驾马车的男孩十七八的样子,车内的豆蔻少女撩起布帘往茶摊里瞧。
“老板,来一壶最好的茶!”豆蔻少女跳下马车说。
“好嘞!”老板娘抬头裂开嘴笑,“客官您稍等。”
豆蔻少女的目光在茶摊几个位置上巡视,一眼就看到茶棚里中间最显眼的那位,她眼睛一亮,一个箭步坐到漂亮姐姐面前:“姐姐,你一个人吗?”
风洄雪放下烧饼,警慎点了点头,有点不适应对方的自来熟。
“姐姐你好漂亮啊!不介意我们拼桌吧?”少女落落大方道。
“请便。”风洄雪抬手示意。
得到答复,少女回头向栓好马车走过来的男孩招手:“师傅,坐这里!”
男孩闻言走了过来,少女转头又对老板娘说:“再加一笼肉包子!”
“好咧!”
风洄雪目光投向男孩,五官端正,随身佩剑,是个练家子,女孩面容精致,一袭爽利红衣,也不是普通的闺阁女子。
男孩落座时目光和风洄雪对视上,脸腾地一下通红,随即慌乱转移视线。
女孩视线在师傅和漂亮姐姐之间来回打量,忽然玩味地问男孩:“师傅,你脸怎么这么红?很热吗?”
“没…没有啊。”男孩否认。
“哦,我知道了。”女孩故作恍然大悟,“你是不是对漂亮姐姐一见倾心了??”
“十五!你别胡说!”男孩急忙去捂住女孩的嘴,视线飞快扫过风洄雪。
十五掰开初一的手嚷嚷道:“什么胡说?分明就是,不然你脸红什么?”
老实木讷师傅被活泼徒弟气得跳脚:“我回去要告诉我师傅,我还要告诉伯父!”
“切!告状精。”十五古灵精怪做了个鬼脸,根本不怕小师傅告状。
“我没有……是你总是欺负我。”初一满脸委屈。
风洄雪满脸黑线,到底谁是师傅谁是徒弟?
怎么还有被徒弟死死拿捏的师傅?
“香喷喷的肉包子来啦,还有上好的雨前龙井,客官请慢用。”
十五咬一大口包子,挑剔地评价道:“嗯,没有祖父做的好吃。”
风洄雪目光转向小学生坐姿的初一,脱口而出道:“你徒弟都开吃了,你不吃吗?”
“哦哦。”初一连忙拿起一个包子慢吞吞吃起来。
风洄雪眼里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这师徒二人真有意思。
十五边吃边自己倒了一杯茶,她吹了吹热气,豪迈不羁一口闷了。
随意抹了一把嘴,十五又拿起一个包子开啃,注意到对面漂亮姐姐的目光,她把碟子往对面推了推:“姐姐,你也尝一个呗,比干巴巴的烧饼好吃。”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风洄雪从善如流从碟子里取出肉包子。
十五的目光一直有意无意在风洄雪脸上打量,风洄雪任她打量,半响,梁涫开口说:“姐姐,我真名叫梁涫,你可以叫我涫涫或者十五,我是江浙人,你是哪里人呀?”
“我出生在秦岭以南。”风洄雪不愿细说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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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涫追问:“我觉得你有点面熟唉,我们以前说不定见过,你叫什么名字呀?”
风洄雪有点招架不住女孩的自来熟,吃人嘴短,她只好报出真名:“风洄雪。”
“哇喔!”梁涫大声赞美,“好听!”
初一忍不住去扯自家社牛徒弟的衣袖:“好了,不要打搅人家。”
“呆子,你懂什么。”梁涫甩开初一的手,“在武艺方面你是我师傅,在做人方面我是你师傅,不懂人际交往,你怎么仗剑走江湖?”
初一干巴巴道:“那以后谁喊谁师傅?”
梁涫大手一挥:“以后我们互相喊对方师傅,都不吃亏。”
“这不行!”初一不同意,“你是正正经经拜我为师的,这以后要乱了规矩,我师傅会骂我的。”
“唉,那算了。”梁涫一脸自己吃大亏的表情,“就让你占点便宜,以后就我喊你师傅行了吧,你可要倾囊相授,不能有那种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坏心眼知道吗?”
“嗯。”傻子师傅表情缓和,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本来就是人家师傅,徒弟喊他师傅根本没毛病。
一壶茶见底,风洄雪歇够了,站起来对老板说:“店家,结账。”
正做着烧饼和包子的夫妻二人不方便收钱,让自己的烧柴的女儿过来。
“客人,承惠十五文。”
风洄雪指了指对面的一壶雨前龙井与空碟子:“加起来多少?”
小女孩瞟了一眼师徒二人,说:“三十五文。”
风洄雪掏出银票递出去,小女孩为难道,“我们找不开。”
风洄雪从钱包里又掏出碎银,小女孩脸上露出笑容:“银子可以。”
小女孩清秀的面庞上沾碳灰,递来铜板双手却干干净净,风洄雪转手把刚收进钱袋的铜板又拿出十枚给小女孩:“拿去买糖吃。”
小女孩笑容灿烂从容道谢:“谢谢姐姐。”
“我们也吃好了。”梁涫拍拍手站起来对风洄雪说,“姐姐,为了感谢你请我们喝茶,我郑重邀请你去我家乡玩。”
“不了。”风洄雪摇头,“谢谢你好意。”
梁菅满脸遗憾,“那太可惜了,我祖父做菜可好吃了。”
风洄雪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双方分别后,还远远听到身后梁菅清亮的嗓音:“大傻子,人家都走远了,你还看什么……”
风洄雪失笑摇了摇头。
天下之大,风洄雪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她没有家……
斜阳里。
风洄雪伫立在分叉路口良久。
忽然,前方,一道人影牵马立在古道上。
对方逆着夕阳,看不清脸庞,只知是名身形清瘦的少年郎。
残阳下,少年郎牵马步行而来,待到近时,风洄雪得以看清对方真容。
好一张清冷孤寂的俊美脸庞!
她脑海里适时浮现一句乐府诗:【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擦肩而过时,风洄雪心想,这次出来一路上遇到的人好像颜值都挺高的。比如面眼前这位,比如刚刚那对师徒,还有前不久见到的那对双胞胎。
风洄雪放空心神,不知不觉走出了几里地。
而此时已经在相反方向的梁涫忽然大呼小叫地对初一说:“我终于想起来在哪里见过她了!快停车掉头!”
初一勒住缰绳,不明所以:“回头干嘛?”
“回头找刚刚那个漂亮姐姐!”梁涫催促。
初一听了二话不说,立马调转马车方向。
马车中,梁涫脑海里面反复回想一件事,她小时候在祖父书房里见过一幅画,画上女子像仙女一样,她儿时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长大以后才知道,那画里的女子居然是祖父年少时的心悦之人!
可惜,后来祖父心仪的女子数十年杳无音讯。
祖父不肯娶妻,曾祖父母退而求其次,要求祖父领养亲大哥的幼子,也就是她的父亲,然后父亲娶妻生子有了自己。
梁涫十岁那年在祖父的支持一下离家拜师学武艺。
如今三年已过,小师傅的陪同她下山回家探亲。
35. 双生之子
途径一座桃花山,一道清脆悦耳的少男音叫住了风洄雪。
她疑惑回头,身后是不久前见过的那对双生子。
“你要去哪里?”隐竹腼腆地问,“不如我们同往怎么样?”
风洄雪面露惊讶,没有第一时间拒绝或同意,思及先前未醒时身上盖着的那件外衣,她视线落在隐竹身上。
视线交汇,隐竹脸颊泛粉,面带羞涩,不敢直视她眼睛。
虽然双胞胎共用同一张脸,脸盲的风洄雪也隐隐能分辨出两人的不同了,弟弟腼腆害羞,哥哥沉稳内敛。
“我要去找京城赴约,然后再去镜湖找我朋友,你们顺路吗?”风洄雪迟疑道。
隐竹视线游移,心虚道:“对,我们刚好顺路。”
“也行。”风洄雪对他们感官还不错,答应同行。
……
梁涫和初一架着马车回头找风洄雪,在附近找了几圈都找不到人,只能悻悻离去。
天黑前,风洄雪和双胞胎入了晋阳城。
不同于城外行人稀少,城内人头攒动,街上有夜市,热闹非凡。
隐竹趁乱悄悄牵住风洄雪的手。
感受到手心温软的陌生触感,风洄雪惊讶低头,隐竹急切解释道:“这里人多,我怕和你走丢。”
虽然有点不习惯和异性这么亲密,风洄雪也没甩开少年,她又没男朋友,不需要为谁守贞。
目光扫过旁边像个人机一样没什么表情的溪邪,风洄雪心里暗想,这两兄弟的性格真是天差地别。
“我们去吃晚饭先吧。”风洄雪视线投向临街而立的一家客栈。
“好。”隐竹满口答应,仿佛风洄雪说什么他都没意见。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小二殷勤上前迎接。
风洄雪思考了一下说:“先吃饭,再住店。”
“我们客栈有天地玄黄四个等级的客房,请问您想要哪个价位的?”
“天子号两间。”
“好咧!”小二引三人入座,“客官您这边坐,看看吃点什么。”
“红烧肉,白灼虾,一个青菜。”风洄雪说完看向溪邪和隐竹,“你们吃什么?”
兄弟二人面面相觑,隐竹出声说,“我们都行。”
风洄雪沉默几秒,对小二说,“再加一个酱油鸡,上三碗米饭。”
“好咧!客观您稍等。”
此时正逢饭点,客栈人比较多,人声鼎沸。
三个人相对而坐,大眼瞪小眼大概一刻钟,青菜和米饭上来了。
“那我开吃咯!”风洄雪拿起筷子说。
双胞胎齐齐点头。
风洄雪夹菜吃了几口饭,发现对面两人完全不动筷子,她有些疑惑,转念一想,他们可能不喜欢吃青菜吧,等会肉上来应该就吃了。
结果等全部菜都上齐后,他们还是干坐着不动,风洄雪困惑道:“你们……不吃吗?”
“吃!”隐竹立马拿起筷子,他手里的筷子在白灼虾和红烧肉之前来回徘徊,迟迟下不去手。
见风洄雪眼神狐疑盯着自己,溪邪只好动筷,只是……和弟弟一样,迟迟下不了筷子。
他死死盯着眼前这盘名为红烧肉的菜,碟子里不仅有油光发亮的动物尸块,还夹杂着树皮树叶草籽,以及不明植物的果实。
溪邪第一次主动和风回雪说话:“为什么……这盘肉里会有树皮树叶?”
风洄雪看了一眼红烧肉,又看了一眼溪邪:“你是认真的吗?这些都是香料啊,这是桂皮香叶,这个是八角和草果。”
坐在一旁的隐竹眼神有一瞬的慌乱,急忙代哥哥解释道:“我们从小住在山里,很少吃肉,所以不知道城里的饮食习惯。”
“哦。”风洄雪半信半疑点头,余光捕捉到隐竹眼里的心虚。
他在心虚什么?
这对双胞胎穿得像个世家子弟,根本不像住在山里的穷苦人。
隐竹怕再磨磨磨蹭蹭恐引起风洄雪怀疑,便视死如归般率先夹起一根“草”入口,味同嚼蜡般嚼了几下,突然发现,味道好像……还不错!
他不信邪,又吃了一块酱油鸡,嗯?美味!
溪邪看弟弟突然吃得欢快,不像演的样子。
他弟弟没那么好的演技。
“这个也好吃!”隐竹不忘给哥哥夹一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
溪邪强忍着内心的抗拒把肉放进嘴里品尝。味道出乎意料!肉虽然油腻,但咸香入味,带点甜,腥味不重,被香料完全掩盖了。
吃完饭,风洄雪走到柜台结账。
“天子号房两间,膳食一两银子,承惠六两。”掌柜面带微笑看向双胞胎。
兄弟俩像个木头人一样没有付钱的动作,掌柜笑容缓缓消失。
风洄雪是体面人,顶不住这种尴尬,她正要掏钱,隐竹却表情小心翼翼问掌柜:“我们没钱……可以赊账吗?”
“长得人模狗样的,敢来我们这吃白食……”掌柜瞬间变了脸色,抓起算盘正要重重拍下,桌上突然多了一张银票。
掌柜瞬间露出笑脸:“先前是我鲁莽了,客官勿怪。”
风洄雪有点没眼看,不愧是八面玲珑的生意人,这变脸变得也太快了。
“这是找您的,请拿好,天字十三号和十四号房上楼左拐。”
掌柜笑呵呵把碎银递给风洄雪,还不忘给双胞一记鄙夷的眼神,什么人呐,要女孩结账,两个小白脸!
回了房间,风洄雪让店小二打水,自己要沐浴。洗完澡舒舒服服躺进被窝,进入梦乡前,风洄雪心想,明天早上找机会和两个贫穷的小妖怪分别吧。
她的钱都是梁良给的,拿梁良的钱养男人算什么事啊!坚决不能给男人花钱!给男人花钱会倒大霉!
隔壁客房,兄弟俩秉烛夜谈。
隐竹:“哥你你看见掌柜那个眼神了吗,他在鄙视我们,明天我们不能再白吃白喝了。
溪邪:“我们没钱,要不,趁着夜黑风高,去借一点?”
隐竹:“不行!做坏事被她发现了怎么办?”
溪邪:“不借,钱从哪里来?我们身无分文,又没有金钱来源。”
隐竹叹了口气:“做人好难啊!城里怎么什么都需要钱!”
溪邪再次提议:“只需要一点简单的障眼法,我们想要多少钱就有多少钱。”
“不行!”隐竹再次否决,“障眼法有时限,会失效,这样后患无穷,我们既然决定游走人间,要开个好头。”
溪邪没辙了:“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
隐竹烦的抓耳挠腮:“你让我想想。”
兄弟俩商讨一整夜,天亮了都没想出什么挣快钱的好事。
结果一大早,风洄雪来敲门跟他们辞行:“我想了想,还是自己一个人去找我朋友比较好,就不麻烦你们了,我们在此告别吧。”
双胞胎傻眼,不知道怎么挽留比较好。
风洄雪刚走,一个身材臃肿的猪头朝眉眼耷拉的双胞胎摇摇晃晃走来。
“美人儿~”猪头伸手要摸隐竹的脸,隐竹侧头避开对方的咸猪手。
“你看清楚了,我是男人!”隐竹气愤道。
“长得这么白嫩,比娘们还好看,是男人又怎么了,照样要被我骑,双胞胎我还没玩过呢!”
溪邪怒火直冲天灵盖,已经控制不住要把猪头大卸八块,隐竹却按住溪邪的肩膀低声说:“我知道怎么来钱了。”
溪邪压下火气,看弟弟要怎么做。
隐竹详装可怜对猪头说:“如果你有钱的话,我们兄弟俩可以跟你走。”
“哈哈!”猪头放声大笑,嘴里酒气熏天,双胞胎忍不住屏息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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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阳城谁不知我李家有财,我李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猪头大言不惭道,“进了我李家门,有你们吃香喝辣的,走!”
有钱?那好办了,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很配合跟着李猪头离开客栈,等路上套出关键信息,他们半道把人埋了。
隐竹幻化成李猪头的模样,溪邪幻化成衣袂上一支桃花。
顶着李猪头的脸,隐竹独自站在李府门前。
“哎呀,我的祖宗,您可算回来了。”管家快步出来迎接,“您一夜未归,老爷昨夜生了好大一场气。”
隐竹假咳一声:“我昨天去了万香楼。”
“哎呀我的少爷呀!老奴当然知道你去了哪里。”
万香楼是晋阳城有名的青楼楚馆,管家当然不陌生,自家这个酒色之徒,平常不是去赌坊,就是泡青楼楚馆,隔三差五还强抢良家少男少女,荤素不忌,男女通吃,简直令人发指。整天光给这祖宗收拾烂摊子了,要不是还要靠着李府吃饭,他都不想干这活了。
管家心里吐槽,面上恭敬,他扶着少爷进抄手回廊时,突然注意到少爷衣袍上有株红梅:“少爷,您衣服上这支桃花……”
“这个呀,昨晚万香楼的寒梅姑娘给我绣的。”隐竹信手拈来。
管家了然,转头又吸了吸鼻子,不对呀,少爷平时都是喝得烂醉如泥回家,今天不但没有酒气,怎么反而一股花香?
管家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他按下心中疑虑,等见到老爷再细说。
把少爷打发回房间,管家脚步匆匆往主院而去。
“老爷!大事不好啦!”管家朝家主焦急大喊。
李有财正在用早膳,闻言施施然道:“又出了什么事?”
管家眼神示意几个伺候主子用膳的丫鬟们,李有财挥手摈退左右。
等丫鬟们安静退下,管家凑到李有财耳边小声耳语。
李有财听完震怒:“确有此事?”
“是不是,您一探便知。”管家语气笃定。
李有财饭也不吃了,带着管家匆匆去找“儿子。”
这边隐竹刚坐下,就见一个老头子怒气冲冲推门进来:“逆子!你怎么净给老子我添堵!”
隐竹有点没法接住戏,这剧情发展似乎有点不对?
李有财一巴掌甩过去,直接把“逆子”半边脸扇肿:“说!你昨晚到底去了哪里?”
隐竹偏头捂着脸吐出二字:“青楼。”
李有财痛心疾首道:“家里的二十五房小妾还不够你玩吗?外头那些腌臜货你少碰,万一染上花柳该如何是好?”
隐竹说:“父亲,我听你的,我决定从今以后改邪归正。”
”那就好。”李有财面露欣慰,“过几日我就带你去熟悉家里的生意。”
出了“儿子”院外,李有财瞬间变了脸色。
“果然是妖孽!”他咬牙切齿吩咐管家,“可怜我儿生死不知,去,找几个捉妖的道士来,只要能让这妖孽吐出我儿的消息,我重重有赏。”
“老爷放心,我这就去。”管家说完立马朝大门去。
“算了,备马车,我跟你一起去。”李有财改了主意,他等不及了。
管家脚尖一拐,换了个方向,和李有财一起朝马厩去找府中的马车夫。
一辆马车悄悄驶离李府。
李有财和管家走后,溪邪现身:“我觉得有点不对,那个李有财和管家出门了,方向是晋阳城外青城山。”
“他们是想找道士收我们?”隐竹说。
“看来是,我们怎么办?”
“青城山的道士路过我们桃花山都要绕路走,给他们八百个胆子也不敢来收我们。”隐竹淡定道。
“也是。”溪邪点头,“等那老不死的回来,我们送他去和他儿子团聚,以后李家的一切由我们接手。”
36. 送钱财神
凉风袭来,尘土飞扬,天边轰隆隆,乌云压顶,大风裹挟着万物气息从风洄雪身边经过。
要下雨了。
念头刚起,狂风大作,骤雨来袭。
风洄雪用手挡住头顶快步跑向古道边的长亭。
刚跨入亭子,抬眸便见亭内有十名带刀侍卫,风洄雪神情怔住,迟疑着要不要进去。
“孩子,进来避避雨吧。”
被带刀侍卫拥护在中间的老者开口说话。
他拄着拐杖,神情和蔼。
四目相对,老者朝风洄雪的方向和善笑笑,他表情柔和,给人第一印象很好。
她含蓄点头,提裙入内。
雨天,空气中满是草木混着泥土的味道,雨水滴滴答答打在绿叶上。
落座后,她两眼放空看着亭外出神。
“喝杯茶暖暖身子。”一杯茶推到风洄雪面前。
“多谢。”风洄雪这才发现老人家双目无神,似乎不能视物。
老者听到她的声音却愣住了,两手抖地像筛糠,疑似帕金森患者。
她微微讶异。
没一会,对方又不抖了,她收回视线,没动那杯茶,心中谨记陌生人的东西不能吃。
“孩子,你多大?”老者语气比之前温柔许多。
年龄而已,说了也无所谓,她如实回答:“今年十六。”
“十六……”老人低声呢喃,神情恍惚,而后颤声道,“孩子,老朽听你声音颇为耳熟,敢问哪里人?”
风洄雪没作声,不想告诉他。
老者见她久不回答,掩下激动,面露歉意:“抱歉,老朽唐突了,你的声音很像我一位旧友。”
风洄雪狐疑,咋可能,她不记得自己有年纪这么大的朋友:“老人家,我想您可能认错人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一直记着呢,即使已经过去了六十年,她的声音……我永远忘不了。”老者眼中含泪,“可惜我年纪大了,眼睛不中用,记性也不好使,连她长相也日渐模糊。”
风洄雪被勾起了一丝好奇心:“您是说,你和你的朋友已经六十年没见了?”
“没错。”老者点头,“我和她分开至今已经整整一甲子。”
“你既然想见她,怎么六十年都没有去找她?”
“我去了,我每年都去,可她年年都不在。”老者神情怅然。
风洄雪追问:“她不肯见你吗?”
老者叹气。
“是不是她已经嫁为人妇不方便和你来往?”风洄雪猜测道。
老者摇头:“我不知道,这是我一直很想知道的事情。最后一次见面,我们约定好一年之约,可是一年之后她没来,第二年也没来,之后的每一年她都没出现,我等了她足足六十年……”
风洄雪听了都觉得这个朋友不是人:“太过分了,不来也不说一声,让人干等几十年……”
她越说越觉得不对劲,一年之约这个词好像在哪里听过。
啊!差点忘了,她和梁良也有一年之约……
风洄雪震惊:“太巧了!我和朋友也有一年之约,正在去赴约的路上。”
老者缓缓转头:“你朋友……叫什么名字?”
“梁良。”风洄雪说。
话音刚落,老人浑浊的眼睛里溢出泪花,风洄雪吓了一跳:“老人家……您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老人家拄着拐杖背过身去,不想让面前人见到自己满脸皱纹。
风洄雪小心翼翼问他:“我是说到什么勾起你的伤心事了?如果是的话,我很抱歉。”
“没有……没有……不关你事,是我自己,是我自己不好!”老者抬手抹泪。
风洄雪手足无措望着旁边的侍卫们,侍卫们也六神无主。
风洄雪尴尬坐了一会,老人缓过来后朝她笑笑:“小友,让你见笑了。”
“没有没有。”她连忙摆手。
“既然你不喝茶,那请用些瓜果解渴吧。”老人把桌上的果盘往前走推了推。
“谢谢。”风洄雪从中拈了一颗樱桃,犹豫着要不要吃,经过秘境那一遭,她对陌生人的警惕性强了很多。
她不吃,老人也不强求,静静坐了半响,老人闲话家常般攀谈起来:“你孤身在外,可缺银钱花?”
“不缺的,我朋友给我的钱还没花完。”风洄雪说完觉得这话不该脱口而出,她瞄了一眼气势不凡的侍卫们,心想应该他们应该不至于贪图钱财吧?
“那就好,一个人出门在外,一定不能缺钱。”老人说着转头唤了一声,“何箫。”
名为何箫的侍卫躬身上前应答,“主子有何吩咐?”
“把我这次带出来的箱子拿出来。”
何箫二话不说转身搬出一个木箱打开。
风洄雪看到里面是一箱银票。
天呐!这么多!好有钱!
“孩子,这些你尽可取用。”老人慈爱地面向风洄雪。
风洄雪瞪大眼睛:“不了不了,无功不受禄。”
“收下吧。”老人温声说,“我曾经答应过她,下次见面给她带一箱,我余生恐怕再无机会见到她,留着这些也无用,不如给你。”
风洄雪感觉自己遇到了财神爷,不然怎么会有人第一次见面就送人一箱银票!
这么大满满一箱,如果收下,这辈子都花不完。
面对天降横财,风洄雪心里没有一丝贪婪,一是怕杀猪盘,二是没那么厚的脸皮。
“老人家,我们无亲无故的,我不能收下,还请你收好留给儿孙,回去时切记财不外露,容易招惹匪贼惦记。”
风洄雪说完,见雨已经停了,便转头对佝偻着身子的老人说,“抱歉,我还要赶时间赴约,我先走了。”
她走后,老人从怀里掏出一卷画让侍卫打开:“你们看看画中人与她是否相似?”
侍卫们细细打量这副陈旧的仕女图,皆惊讶表示别无二致。
梁良原本还算精神的苍老面貌迅速灰败,老泪纵横。
“倏忽一甲子,你青春不改,而我垂垂老矣。”
一团黑雾窜进亭内,十名侍卫瞬间晕倒在地,陈年画作滚落一边。
“你是何人?”梁良淡定开口。
黑雾中传来一道声音:“我乃山中神灵。”
“妖魔鬼怪之流,也敢妄称神灵?”梁良冷笑一声,他为官多年,身居高位的威严气息刹那间萦绕在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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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雾无惧凡人的官威,它飘到梁良耳侧,语气蛊惑道:“你的心上人还是少女模样,而你却已至耄耋之年,你等了她足足六十年,如今再相见,却不敢相认,这滋味不好受吧?难道你就甘心这样错过她吗?”
“老朽甘心与否,与你何干?”
“我可以帮你。”
“老夫已时日无多,如今心愿已了,再无牵挂。”
“我是一团死气,无躯无壳,只有临死之人才能见到我,只要你肯借这身皮囊与我,我可让你重返青春。”
“你有何图谋?”
“我要复仇!我要让害死我的人全部下地狱陪我!事成之后,我三百年鬼煞之气全归你所有,届时,你可借我煞气重塑血肉,改头换面。”
……
风洄雪终于赶在约定好的当天到达京城。
当初的云来客栈如今已经大变样,如果不是招牌还在,她差点找不到。
坐在当年那个临街的位置,她点上一壶茶和几碟点心,边吃边等梁良。
眼前的街道似乎比上次来时繁花不少。
等到日落西山,梁良也没有来。
她在客栈住下,直到第三日清晨,朝廷春闱放榜,考生们聚集围观,中榜者欢呼雀跃,落第者黯然神伤。
风洄雪从议论声中捕捉到一个关键讯息,她抓住一名路人想问个清楚。
被她堵住去路的中榜贡士正处于金榜题名时的人生得意时刻,眼前忽然出现一名清丽脱俗的佳人,他以为自己要被榜下捉婿了,正幻想着洞房花烛夜的美事,对方却问:“请问,今夕是何年?”
中榜贡士一愣,呐呐道:“神武三十六年。”
风洄雪表情呆滞,啥个神武三十六年?她记得进秘境之前才德祐四年,现在该是德祐五年才对呀!
“德佑四年离今过去了多久?”风洄雪问他。
“一甲子啊。”贡士看白痴一样看着风洄雪,“当年妖鬼作乱,前朝早灭了,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看你衣着打扮,也不似刚从哪个深山老林里出来的。”
风洄雪瞳孔地震,她记得自己在秘境里呆了没多久啊!怎么弹指一挥间就改朝换代了?
浑浑噩噩松开人,她转身挤进人群,抬头往上看,墙上张贴的黄纸黑字明晃晃写着神武三十六年的字样,还盖着印玺,朝廷放的皇榜做不了假。
怪不得她一直隐隐觉得这次出来不对劲,怪不得梁良没来赴约,原来已经过去了整整六十年!
风洄雪稳住心神,如果已经过去了六十年的话,梁良现在已经七老八十,想起先前见到的那个老人,她意识到,那人应该就是老去的梁良。
风洄雪想回头去找他,转念一想,已经过去了三天,他不可能还在那里,而且对方也知道她是来赴约的,人却没来,估计也不会再来了。
让人空等几十年,失约非她所愿,连一句道歉就没办法当面说,唉!
风洄雪怀着内疚的低落心情回客栈退房。
既然梁良不来,那她要去找杨花蕊了,尽管希望渺茫,她还是想试一试。
她在这个世界朋友不多,花花算一个,她是个妖怪,不会变老,就算暂时找不到,总有一天还会见面。
37. 食梦之貘
离开京城一路往西走,途径白峰山,风洄雪找了个树杈子过夜。
再次醒来,人却站在冰天雪地中,周围站着许多披麻戴孝之人。
嗯?怎么回事?
风洄雪茫然抬头。
脑子里忽然被强行塞进一段记忆,新记忆替代原本记忆。
哦,她想起来了,她是中洲风氏的风洄雪,现在正在参加祖父的葬礼。准确地说,是外祖父,因为父亲是上门女婿,所以风洄雪随母姓,可惜父母早亡。
风洄雪余光注意到表情略显骄傲之色的那个家伙,这是她的表妹风连羽。
在中洲风氏,风洄雪是个毫不起眼的蝼蚁,和表妹风连羽从小一起长大。
她比风连羽大半岁,曾经情同手足,可以说是穿同一条裙子长大,后来因为某件事导致关系破裂。
起因是十一岁那年,风连羽来风洄雪家玩时,偷了她放在枕头底下的压祟钱,事发后,三舅母把钱还给风洄雪。
风洄雪事后得知风连羽因偷盗被其父母打骂,亲密无间的好姐妹因此关系破裂,再见也只是陌路人。
曾经的好姐妹从此之后日常生活再无交集,可毕竟属于同一个家族,逢年过节免不了会碰面。
葬礼上人人带笑,祖父两百岁寿终正寝,是喜丧,大人们正围着风连羽连声夸赞,说着什么天资聪颖、勤奋好学、风家百年难遇的天才之类的话。
风洄雪见过风连羽出手,确实称得上一句“天才”。
人群里,只有风洄雪始终保持沉默,她有一个秘密,她比风连羽厉害很多很多,但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只有曾经形影不离的表妹风连羽知道些许端倪。
风洄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隐藏实力,甚至也搞不清楚自己一身武艺从何而来,毕竟她无人教导。
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制止她锋芒毕露,莫名其妙得来的武艺千万不能轻易显露人前,藏得越深越好。
她不显山露水,族人都默认她是平庸之辈,除了表妹,无人知道风洄雪其实并不是“废材。”
因为父母早亡,族里无人在乎她,孤苦伶仃长大至今,她在家族里一直是个隐形人。
资质平庸的人在崇尚武力的中洲国注定得不得重视,以强者为尊的世家里,家族资源只会向有用的后辈倾斜。
作为不受重视的“废材”,家族资源当然也不会浪费在风洄雪身上,只要保证她饿不死就行。
风洄雪觉得现场没有用得到自己的地方,正要悄悄离去,风连羽的母亲,也就是三舅母,突然走到风洄雪身边。
风洄雪正疑惑,她平时和三舅母关系并不亲近,甚至她觉得三舅母对她有嫌恶,连话都懒得对她说,今天怎么突然凑过来了?
三舅母忽然像被人一掌击飞般重伤倒地,捂着胸口狂吐鲜血,仿佛命不久矣。
大家震惊看着这一幕。
三舅母身子歪倒在一边,手颤颤巍巍抬起,食指颤抖指向不明所以的风洄雪,一脸痛心疾首:“洄雪,你为什么突然袭击我?”
大家闻言,视线纷纷转向风洄雪,目光半信半疑。
风洄雪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这个女人在搞什么?碰瓷?
她深吸一口气,镇定道:“三舅母,我没有动手打你,你不要空口无凭污蔑我。”
“刚才就只有你站在我身边,不是你还有谁?”三舅母五指揪紧自己胸前的衣襟,接着又吐出一口血。
一旁的风连羽仿佛从吓傻中回神,一个箭步冲过去扶起母亲:“母亲!你怎么样了,医师,快叫医师!”
三舅舅出来指责风洄雪:“洄雪,你父母早逝,我和你三舅母一直对你不薄,你怎么能这么忘恩负义,无缘无故伤人。”
三舅舅一锤定音,不由分说已经咬定是风洄雪出手伤人。
风洄雪看向平时装老好人,实则奸邪的三舅舅,她算是明白过来了,这一家三口是有备而来,专门挖坑硬要她往下跳。
短短几息,她已经搞清楚了来龙去脉。
别人或许不知道缘由,她知道,三舅母诬陷她的原因大概可能出在几年前,那时她和风连羽关系还没破裂,日夜粘在一起玩,不小心就让风连羽知道了自己武力不凡。
这一家三口恐怕是担心祖父去世,她和风连羽争夺少族长之位,所以先下手为强。
风洄雪扫视周围一圈,刚刚还半信半疑的亲朋好友们现在已经信了八成,无数满怀恶意的视线落在身上,她气笑了:“舅舅,你也说是无缘无故,既然没有缘由,我为何要打三舅母呢?请你给出一个正当理由。”
风连羽松开母亲,义愤填膺站起来:“风洄雪,别装了,你以为没有人发现你偷偷练武吗?我将此事告知了母亲,母亲前几日找你聊此事,你不服管教,我母亲多说了几句,你怀恨在心,一时不忿就要报复。”
风洄雪歪头:“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在说什么东西?这因果关系成立吗?我又何时做过别人多说我几句就要报复回去的举动?”
众人听了也觉得不太可能,毕竟风洄雪是大家看着长大的,她人品如何,人人都心知肚明。
“玉琼,是不是误会一场啊?我看洄雪这孩子似乎也不像这种人。”有亲戚开口道。
“对啊,洄雪性格是有些古怪沉闷,但十几年来也没有做过太过出格的事情。”
眼见局面就要被反转,三舅舅咬牙道:“你们不要被她三言两语骗了,风洄雪暗中练武,从来不显露人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把我们连羽踩在脚下,你们不信的话,一试便知。”
风连羽听了父亲的话,眼睛一亮,连忙帮腔:“对对对,就是这样,洄雪因为儿时一点龃龉,一直把我当做仇人对待,唯恐我当上少族长。洄雪,就算我们曾经有过矛盾,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怎么能伤害我母亲呢,我母亲手无缚鸡之力,怎能受得你一掌?我们可是血脉至亲,你为何不能手下留情,出手如此狠辣!”
他们这套说辞好像也有点道理,在利益驱使,人确实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众人心中摇摆不定的天平开始倾斜,舆论压力给到风洄雪这边。
“不是我干的。”风洄雪矢口否认,“他们诬陷我。”
三舅母捂着嘴咳出一口血,柔弱无力道:“孩子,我不怪你,前几天是我说话太重了,我向你道歉,只是你这样一不顺心就使用偏激手段的性子要改改了,不然以后怎生了得,你父母不在人世,我身为长辈,有义务教导你。”
“洄雪,做人不能这样子的,有话好好说,怎能随便对长辈出手?这是大不敬啊。”
“是啊,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个明白,怎能由着性子胡来?”
“她小时候我就看出来她脑生反骨,都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养不熟的白眼狼,果然没错。”
“如此狼子野心,我风氏实在是容不下你了。”
“对,赶紧收拾东西滚吧。”
众人口诛笔伐,风洄雪再也没有辩驳的机会,不出意外,这个罪名已经死死安在她身上。
使计诬陷的加害者洋洋得意,无辜者反成众矢之的面临驱逐,风洄雪怒极反笑。
众人见她不但没有畏怯求饶,反而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族人们毛骨悚然。
等笑够了,风洄雪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好啊,既然大家一致认为是我干的,那么,我定当不负众望。”
亲朋好友们一脸莫名其妙,不明白她在胡言乱语什么。
风洄雪早就不耐烦这些虚伪的人,势利的家族,人人两面三刀,捧高踩低,全是坏胚,她早就想找机会脱离苦海,还不如借此机会出一口恶气。
她扭了扭脖子,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单手提起三舅母脖颈,再一掌将她重重拍回地面。
伴随着骨骼碎裂的声音,地面出现一个人形坑,三舅母眼已然断气。
十六年来,风洄雪第一次在人前出手。
她抬头望着众人,嘴角笑意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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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既然罪名洗不掉,那我干脆坐实好了,免得什么都没干还背了黑锅,哑巴吃黄连这样的窝囊事我可不干。”
“风洄雪!”
风连羽怒目圆睁,上前要为母报仇。
风洄雪当然不可能立在原地让她得手。
表妹有几斤几两,从小一起长大的风洄雪最清楚不过。
她闪身避开袭击,等对方再近身时,她回身一掌劈在风连羽后颈上,风连羽仿佛被一锤重击,半边肩膀直接失去知觉,她捂着后脖颈直接跪倒在地,起都起不来。
风洄雪走到风连羽面前,邪笑道:“风氏的天才也不过如此嘛,连我一掌都接不住,怎么扛得住风氏未来的希望?”
围观的亲朋好友目光畏惧,连天之骄子风连羽都一招撂倒,还有谁是她的对手?
风洄雪环视一圈,先前谴责的眼神,现在通通化为乌有,和她对视的人无一不眼神闪躲,没人敢与她对视。
不愧是强者为尊的家族,一旦露出真正的实力,反对的声音全部消失,先前那般不过是欺她一届孤女,弱小无依。
风洄雪低头,对跪在面前的风连羽说:“我本来不想暴露身手的,是你们自己活腻了非要来招惹我,告诉你一个坏消息,我向来有仇必报,你碰我一根手指头,我杀你全家!今天你们一家就要活到头了。”
话落,风洄雪一脚把风连羽踢飞。
“不要!”
三舅舅惊惶出声。
风连羽被踹飞十丈远,呈一条抛物线落地,之后就人事不醒了。
三舅舅连忙跑过去查看,发现引以为傲的天才女儿已经断气,他抱着女儿悲痛嚎哭。
“先别急着哭,你们一家合谋陷害我,我也不怪你们,我做个好事,让你们一家在地下团聚如何?”
三舅舅吓得连连后退:“我错了,我不该诬陷你,你放过我吧,我可是你亲舅舅啊。”
风洄雪面带微笑步步逼近:“原来你还知道你是我亲舅舅啊?你挖坑陷害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是你的亲外甥呢?”
“我我我……舅舅也不想的啊,连羽告诉我,你实力在她之上,有意和她争夺少族长之位,我和你舅母也是一时猪油蒙了心,舅舅错了!你原谅舅舅吧……”
“你怕我和你女儿争夺少族长之位?”风洄雪大笑,“我根本不稀罕少族长,不然我为何十几年来默默无闻?”
三舅舅跪地求饶:“洄雪,求求你了,你放我一马吧。”
“放过你,好等你以后来找我寻仇吗?这样太麻烦了,我不喜欢麻烦,看在曾经有过几顿饭的恩情上,舅舅你放心,我很快的,我不会让你死得太痛苦。”
风洄雪的几个表哥和舅舅们想出声说“罪不至死”之类的话,但那也只是心里想想,没人敢开口惹这尊杀神,怕被她连带着一起收拾。
这个家族里,除了三岁孩童,都是千年的狐狸,每个人身上都有八百个心眼,没有一个是傻的。
寒光一闪而过,风洄雪手中细如柳叶的刀片划破三舅舅的咽喉,速度太快,刀片上一滴血都没沾上。
他只感到脖颈一凉,视线天旋地转,很快陷入黑暗,他死前最后一个念头就是:果然很快。
在场两三百人,全部寂静无声,大家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风洄雪回头对围观的这些墙头草们说:“还有谁?不服的现在赶紧站出来,我好一次性解决。”
无人应声,没有人嫌自己命太长。
他们心里冒出同一个想法,风洄雪居然这么厉害,前十几年来居然默默无闻,看来是看走眼了。
“很好。”风洄雪很满意大家的反应,“你们听好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一旦让我发现谁要害我,我要让你百倍千倍偿还。从今以后,让我不爽的人,无论是谁,我不会手下留情,你们自己看着办。”
族人们战战兢兢看着风洄雪慢慢远去。
人群中,一个无脸人咽了咽口水。
38. 西北之行
风洄雪睁眼发现眼前有个黑乎乎的影子,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吓人。
她悚然一惊,立刻拔剑。
黑影躲开剑锋,纵身一跃跳下,瞬息之间蹿进林间。
风洄雪脚尖一点,施展轻功追上去。
月光下,她得以看清对方外形,似熊而黄黑色,象鼻、犀目、马身。
她脑海里闪过一个词:“梦貘。”
梦貘是古代传说中的神兽,又名食铁兽,具有吞噬梦境及重现梦境的能力。
传说,梦貘是夜间吸食噩梦的妖怪。
风洄雪把剑横于梦貘颈上:“你刚刚在对我做什么?”
它眼珠子转了转,高大的身子伏低做小,状若可怜口吐人言:“我、我只是在帮你清除噩梦,不要杀我,我不是坏蛋。”
“你是传说中的梦貘?”风洄雪问。
“对。”梦貘高高扬起下巴,它对自己的身份颇为骄傲。
“那你都看到了吧。”风洄雪嘴角含笑,“梦里我杀伐果断,现实中我也做得到哦!”
“山神可为我作证,我绝无害人之心!”墨墨说着用头蹭了蹭她小腿,“我只是一只爱食噩梦的善良梦貘,放过我吧。”
“放过你也不是不可以,既然你主动送上门来了,不如送佛送到西,刚好我缺个坐骑,你送我到镜湖就一笔勾销。”
人,送佛送到西是这样用的吗?
别欺负貘貘没文化。
梦貘心里吐槽,表面讨好:“没问题!我跑得很快噢,比马还快!”
它果然很快,不出三日就从京郊到达西北。
风洄雪抬头看月亮,远处村庄金鸡报晓,东犬西吠。
“天快亮了,这里离镜湖不远,前面人多,我不方便现身,只能送你到这里了。”梦貘说着视线扫过风洄雪手里的剑,“你能把剑送给我吗?”
“你想要?”风洄雪记起梦貘又名食铁兽。
梦貘点头,用渴望的眼神看着她,它嘴馋铁剑很久了。
“给你了。”
她抛出剑,梦貘跳起来一口叼住,转身跑远。
风洄雪则持路引进城,去打铁铺重新买过一把剑。还是钩穗送的剑好使,路边随便买的都不太趁手,可惜落在镜湖找不回来了。
她找了个客栈吃早饭。
大清早的,客栈没什么人,还没街边的馄饨包子摊客流量大。
正吃着早饭,听到客栈伙计边嗑瓜子边吐槽:“你知道吗?小偷昨晚又来了。”
风洄雪八卦心起,悄悄竖起耳朵听。
“是那个惯犯吗?”
“没错!就是它!那匹白马真是成精了,每天晚上定时定点到马厩偷□□料。”
“我不是早叫你锁好了吗?它怎么还吃得着?”
“锁上也没用啊,它一蹄子把门都踹掉了,上多少锁都不够它祸害的。”
“唉呀!马大仙真的惹不起,天天半夜来偷吃,还专挑我们客栈霍霍,也不知道去别家换换口味。”
“要我说啊,还是掌柜进的这批草料太好了,
它嘴刁,质量差一点,它吃过下次就不来了。”
“那也没办法,谁让我们是城中最大的客栈,达官贵人们首选我们客栈入住,如果饲料太差,把客人的宝马吃出毛病就麻烦了。”
风洄雪听得有趣,第一次听说偷盗的小贼居然是一匹马。
她想起自己以前也买过一匹鬼精鬼精的白马,遇到危险会丢下主人自己跑的那种……
吃饱喝足,风洄雪出城朝镜湖方向出发,希望花花还在当初分开那地方附近。
好吧,其实她并不抱希望。
她在镜湖秘境短短几天,现实中已经过去了六十年,她没信心花花会留在镜湖外等她出来。
按着记忆中的路线上山,站在当初的蔷薇花桥前,风洄雪傻眼了。
她反复确认了好几遍,位置没错,蔷薇花桥却不复存在,甚至镜湖的水都干了,只留下一个天坑。
这就是传说中的沧海桑田吗?
她询问过路农人详情,农人放下锄头说:“镜湖的水是一夜之间消失的,那时我还没出世,据我爹说,在水干的前一天夜里,周围一带突然下了一场大雨,如果不是那场及时雨,我爷爷种的麦子就颗粒无收了。”
失望而返,风洄雪深深叹了一口气,刚走到平地,后方传来马蹄声,她回头望去,一个白色高大的身影径直向她冲来。
那东西速度快到只留下一个残影。
风洄雪勉强看清那是一匹马,她闪身避开时脚下绊到一块石头。
“哎呀!”
风洄雪惊呼一声摔倒在地,白马冲到她跟前,悬在头顶的马蹄下一瞬即将踏在她身上,这俩大蹄子要是踩中她,不死也半瘫。
幸好,马蹄落下的瞬间霎时调转了方向。
风洄雪松了一口气,连忙翻滚身体彻底远离危险源。
白马颇有灵性的眼睛里露出一丝人性化的心虚,好险,差点踩中她!
见风洄雪表情痛苦坐在地上揉脚,白马心里更加忐忑不安,好像玩过火了,她没事吧?
风洄雪崴到脚暂时起不来,只能抱着脚在坐在原地休息。
白马心虚地左顾右盼,假装很忙一样低头吃草,前蹄在草地上胡乱扒拉着,时不时拿眼睛偷瞄她。
唉,它只是再次见到前主人太高兴了,本想逗逗她,没想到弄巧成拙,变成惊吓了。
不知道主人是否记得它,算了,最好不记得,万一想起它的黑历史,把它赶走怎么办?
风洄雪警惕地扫一眼跑到对面树下没走远的马,眼见着白马低头绕着圈吃草,吃着吃着就过来了,凑近时,还讨好地用鼻子轻轻拱她脚。
“起开。”
风洄雪用没受伤那只脚把它踹开。
面对害她受伤的罪魁祸首,她十分不待见,不立马杀掉都算手下留情了。
白马委屈巴巴退后几步。
它认错态度还不明显吗?它又不是故意的。
算了,它还是将功补过带她去医馆看看吧。
风洄雪一低头,白马已经跪趴在地上了,意思很显然,是让她上马。
她没有立马动作,而是仔细打量这匹长得眉清目秀的白马。
想起早上客栈伙计的吐槽,她福至心灵:“你就是那个半夜偷吃的马贼?”
听到“偷吃”二字,白马视线飘忽不定,不敢和她对视。
白马闪躲的眼神让风洄雪确定了这匹马估计就是客栈伙计口中的惯犯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双狡黠灵动的卡姿兰大眼睛给风洄雪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听懂人话的马确实罕见,她有点怀疑眼前这马就是她当初丢弃的那匹。
当然,只是怀疑,她还不能确实是否是同一匹。在人眼里,陌生的动物都长得挺相似,如果不是有很深感情,一时半会无法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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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她还是上马了,白马驮着她径直往城中最大的医馆而去。
路上的行人见到风洄雪纷纷绕道,还对着一人一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白马完全无视,迈着优雅的蹄子驮着风洄雪停在医馆门前,风洄雪下马,单脚跳进医馆大门。
医馆药童迎上来,见风洄雪和白马一起出现,他满脸稀奇,扶着客人坐到位置上时,忍不住开口问她:“姐姐,你是收服了马大仙吗?”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马大仙从来不肯让人近身。”
“听你口吻,你也认识这匹马?”
“当然,我们全城人都认识它,马大仙在我们西北很出名的,每年都有外来人试图收服马大仙,没有人成功过。”
“哦?”风洄雪露出兴趣,原来是匹明星马,不过是黑红的那种,谁家正经马会偷东西!
风洄雪猜测刚刚路上碰见的那些人对她指指点点,很可能在怀疑她是白马主人。
冤枉啊!
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的名声会被一头畜生连累,真是无妄之灾。
“为什么叫他马大仙?”风洄雪好奇道。
药童回答说:“因为马大仙是最通人性的马。”
风洄雪点头表示知道了。
“哪里不舒服?”从后堂走出来的中年大夫打断风洄雪的思绪。
“脚。”风洄雪伸出右腿,“刚刚摔跤扭到了。”
“我看看。”大夫蹲下查看病人伤势。
按了几下,大夫放下风洄雪的脚:“没什么大问题,不严重,敷几贴就好了。”他说着绕到桌案后,挽袖提笔写了一张药方递给药童:“去抓药。”
“好的师父。”药童拿着方子爬梯子按单取药称重。
大夫把毛笔搁到墨砚上,转头问风洄雪:“跌打损伤药须煮熟外敷包扎,你是打算拿回家自己弄,还是每日过来我们帮你换药,拿回家半两银子,我们帮你包扎换药加收半两人工费。”
自己弄怪麻烦的,风洄雪不缺钱,选方便的:“我每日过来换药吧。”
“行,那你等着。”
大夫转身离去时,余光瞟到鬼鬼祟祟探头进来的马头,他笑了一声,随后撩起帘子重新走进后堂。
大概一刻钟后,药童端着热腾腾的药罐进来,他用白色棉布裹住冒着热气的药渣敷在风洄雪肿成猪蹄的脚踝上。
“嘶~有点烫!”
药童闻言稍微松了松手:“姐姐,这个药就是要趁热敷,凉了就不管用啦。”
“好吧,你继续。”风洄雪忍着烫让他包扎。
“包好啦!”药童拍拍手站起来,“姐姐,你明天也这个时候来换药。”
“行。”
风洄雪单脚跳出门槛,白马立刻趴下让其上马。
药童见此露出敬佩的眼神。
风洄雪回到早上去过的那家客栈入住,店伙计对着马大仙满脸为难:“祖宗,求求你了,到别家去吧!你快把我们客栈吃垮了。”
风洄雪轻笑一声:“它现在暂时是我的代步工具,我住下期间,伙食算我账上。”
店伙计闻言脸上笑开花:“好咧,客观您慢点走,小心别摔着了。”
风洄雪扶着楼梯扶手跳上台阶,忽然左臂被一只手稳稳扶住。
她转头看去,关注点先落在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漂亮且有力,视线上移,眼前出现一张清冷孤寂的俊美脸庞。
39. 百年古刹
对方大约十七八的年纪,黑衣束发,颇具少年郎独属的意气风发。
风回雪认出他是之前在驿道夕阳下偶遇的那名牵马少年郎。
脑海中又自动浮现那两句诗: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没想到隔了这么远的地图还能碰见,只能说很有缘分了。
风回雪一时不知该不该谢绝他的帮助。
想了想,她还是觉得不合适,把自己胳膊从对方手里抽回来。
黑衣少年郎抿了抿唇,后退两步。
“谢谢!”风洄雪朝他微笑点了点头,转身继续上楼。
接下来几天,风回雪都独自去医馆换药,直到第七天,她的脚完全消肿可以正常走路,医馆大夫说:“明天不用来了。”
“谢谢大夫。”
出了医馆大门,风洄雪对等在门口的白马说:“这几天谢谢你了,之后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我得离开西北了。”
马大仙焦急地发出嘶鸣,不断的用头拱她。
“撒娇卖萌也没用。”风洄雪表情嫌弃地推开马头,“我已经认出你了。”
马大仙垂头丧气,露出伤心的样子,眼睛里汇聚泪水,缓缓调转方向离开。
风洄雪静静看着它慢慢走远,心里涌出一丝不忍,一只有灵性的马能两次遇见也算是缘分,如果下次再背主,那就直接杀了。
“回来吧。我原谅你了。”
风洄雪开口叫住白马。
白马以为自己听错了,偷偷回头看她,眼睛里透出不敢相信。
“怎么,听不懂人话了?”风洄雪含笑道。
白马高兴蹦起来,绕着她跳来跳去。
“事先声明,如果下次你再做出不忠的行径,我不会轻易再放过你哦。”
马大仙甩了甩尾巴,躺倒在她脚下翻滚身体,咴咴地叫着。
风洄雪估计如果它能说话,肯定是个话痨。
“行了行了,知道你不会了。”她用脚轻踢它蹄子,“起来吧,我们得赶路了。”
马大仙听了立马不撒娇了,立马翻身起来让主人上马。
风洄雪骑着白马一路南下,她决定践行诺言,回黄石山去看看小老虎。
当初离开黄石山时她答应过小老虎,以后会回去看它。
春末夏初阴雨连绵,大雾。
放眼望去,十里连绵群山中藏着一座百年古刹,空中飘着雨丝,马背上墨发飞扬的少女利落翻身下马。
牵马走进古刹,她立马觉察不一般,这里阴气极重。
马大仙发出不安的咴咴声,风洄雪拍拍它脖子稍作安抚:“别怕,雨停我们就走。”
原以为一场春雨很短暂,结果到天黑都没停,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天。
空气潮湿,风洄雪生火烤糍粑,顺便驱散潮气。
马大仙紧挨着侧躺在她身边,卡姿兰大眼睛一瞬不瞬盯着火堆上慢慢膨胀鼓起的脆皮糍粑。
夜色渐浓,古刹中的阴气更重了。
风洄雪边烤着糍粑边回想起前面昨日傍晚经过一户人家时,那户人家的两个孩子正缠着母亲讲睡前故事:
“你们外祖母跟我说,有个女鬼名叫月女,她长得美若天仙,专吃小孩,只在月夜出现,一旦发现有小孩天黑不回家,就会立马抓走,先从脑袋吃起……”
两个小孩被吓得面色发白,瑟瑟发抖,兄妹俩纷纷向母亲保证以后天黑立马跑回家,绝不在外面逗留。
那位母亲见此,露出微笑搂住两个孩子。
风洄雪给糍粑翻个面,烤好的那一面已经色泽金黄,她继续思考着那个鬼故事。
故事天方夜谭,似乎只是那位母亲用来吓唬孩子的瞎编的故事。
糍粑被烤的焦香酥脆,风洄雪正要吃尝尝味道,余光瞥见马大仙一脸垂涎欲滴。
她犹豫了一下,把糍粑递过去,马大仙张嘴一口叼住,眯着眼细细品味,吞吃入腹后用鼻子碰碰她手,意思是很明显,是催促她再烤一个,它还要吃。
“马大仙,你要记得,你是一匹马,不是人,吃你的草去,别整天惦记我的饭。”
风洄雪从包袱里重新拿出两个糍粑串好放到火上烤,忽然,她动作一顿,侧头看向紧闭的厚重大门。
一只柔弱无骨的纤纤玉手覆于门上,随后门口传来令人牙酸的“吱呀”一声。
晃神间,一道纤细窈窕的白色身影已近在咫尺。
“妹妹~”白衣女子俯身在风洄雪耳边吹气,“姐姐好寂寞,你愿意留下来陪我吗?”
马大仙紧紧盯着突然出现的女鬼,庞大的身躯抖成一团,想起身,却起不来,它最怕鬼了!
“等我吃完饭再跟你说。”风洄雪举着糍粑挡住女鬼冒着冷气的脸。
月女脸色一滞:“你怎么不怕?”
风洄雪认真思考了一下,回答她:“可能因为我不怕鬼吧。”
“不怕鬼?”月女面目狰狞,“妹妹,你好狂妄,姐姐偏要给你点颜色瞧瞧。”
风洄雪放下串串:“行,既然你非要打一架,那我奉陪到底。”
一人一鬼打得不可开交。
马大仙见风洄雪丝毫不落下风,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心态一放松,馋虫卷土重来。
它悄咪咪扫一眼孤零零放置在一边的糍粑,趁风洄雪在打斗没注意,它伸长脖子,舌头一卷,地上就只剩下一根竹签。
这边风洄雪和月女的打斗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
月女实力不俗,不是普通小鬼,有点难缠。
风洄雪没耐烦和女鬼纠缠,她用剑划破掌心,在半空中画了张血符,金光流动,血符成型,她一掌拍向月女。
“手下留情!”
后方传来一道恰似玉石相击般急迫的声音。
声音隐隐有些耳熟,风洄雪堪堪停手,回头看去,制止她的人是璟沛!
“弟弟,你认识她?”月女眼底还残留着惊惧,如果刚刚那一张符拍到她身上,估计她当场就魂飞魄散了。
“姐姐,这是我跟你说过的人。”璟沛解释道。
月女转头打量风洄雪:“原来你就是我弟弟念念不忘的那位姑娘。”
“姐姐!”
璟沛出声制止月女继续往下说,可是已经迟了,风洄雪完整听全了月女的话。
她抬头望向璟沛,他和记忆中别无二致。
当初就是面前这张清冷如玉的脸让她心湖泛起点点涟漪。此刻再见,心中只有再见故人的怅惘之情。
俩人肩并肩走在月光下,远处深山老林里传来“咕咕”的不知名鸟叫声。
“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璟沛轻轻地问。
他声音一如既往清澈,似山涧清泉。
“还行。”风洄雪简明扼要。
“多年未见,没想到还能相遇,起初我还以为你是已经在世为人,没想到却还记得我……”
风洄雪知道他是在说自己还保持六十年容貌的事,她简短解释道:“说来话长,中间有一番奇遇,导致我的时间还停留在初见你那年。”
璟沛点点头表示了解。
气氛再次静默。
雨停后,月亮从乌云里出来,月华倾洒而下,照亮了前方的路。
林间有猛兽出没,她定睛一看,是只猛虎。
老虎看到他们掉头就走。
风洄雪没管那夹着尾巴逃走的老虎,转而想起鬼王殷濯翎讲过的那对和尚的故事。
老和尚想要超度殷濯翎,被他杀了,老和尚死后,小和尚继承老和尚遗志也想来超度殷濯翎,被他丢进忘川河。
小和尚泡了五百年忘川河差点神魂俱灭,他投胎前,让殷濯翎在五百年后的元宵节第三日夜在淮水河石桥上帮他等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风洄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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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然后小和尚转世投胎到世家大族里,后来家族败落,他去科举入士,但不得皇帝重用,辞官回乡途中感染风寒而死。
死后再次投胎,这次的身份是皇孙,因父王遭皇位竞争对手污蔑谋反,导致全家被贬为庶人。
抄家第二日,陷害璟沛一家的大皇子担心皇帝过几年后心软后悔,怕有东山再起之日,遂暗中勾结山贼,说璟沛家有大量钱财,且已经被贬为庶人,家中无人把守。
山贼不知道肥羊已经被抄家,这才敢铤而走险,趁夜潜入却发现空无一物,为了泄愤,山贼把璟沛一家上下几十口人全杀了。
璟沛一家满门惨死,背负着血海深仇,他父母兄姐无一人肯投胎。这也是他当初拒绝风洄雪表白的原因之一。
“你们家报仇了吗?”风洄雪问。
璟沛点头:“已经解决了。”
风洄雪继续深思殷濯翎的给她讲璟沛前世今生的用意。
璟沛第一世身份是和尚,时间在几百年前,那时她还没穿越,和尚却让殷濯翎五百年后于淮河桥上等她。
而她六十年前第一次见璟沛时,对他一见钟情。
这之间肯定有什么关联,时间线太乱了,她得花点时间捋捋思路。
当时她追问殷濯翎为什么那么了解璟沛的前世今生,殷濯翎笑而不答,她怀疑殷濯翎指不定和璟沛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事想得她头疼。
“你怎么了?”璟沛问她,“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我只是在头疼一件事。”
“什么事情?能让我知道吗?”
“你有没有前世记忆?”风洄雪问他。
璟沛摇头。
风洄雪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告诉他一点实情:“其实,第一次见你之前,我就听过你的故事。”
璟沛并不感到奇怪:“你是说我全家被贬为庶人又惨遭灭门之事吗?”
“不。”风洄雪摇头,“在更早之前,不知道你信不信,在认识你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你的前世今生,只是当时不知道那个人是你。”
“可以跟我说说吗?”
“你第一世是个和尚……”
风洄雪把自己知道的讲给他听,但隐去了殷濯翎鬼王的身份。
璟沛听完,沉默半响,问她:“所以,我第一世作为和尚时让一个叫殷濯翎的人五百年后去找你?”
“对。”风洄雪点头,“是不是很乱?你能听明白吗?”
“可以,只是有一点不太明白,五百年前你都还未出生,第一世作为和尚的我怎么会知道你呢?难道我那时是什么得道高僧,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那就不知道了,这也是我困惑的点。算了,不管了,反正我认识的是现在的你,珍惜当下才是最重要的,其余的就让时间去解释吧。”
“没错,无论何时,当下的日子才是最要紧的。”璟沛无比赞同。
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了很远一段路,返回古刹途中璟沛犹豫再三,轻声说:“你还记得我们初见时的情形么?”
风洄雪当然记得,毕竟是她两辈子第一次心动,第一次表白。
当时璟沛委婉拒绝了她,说人鬼殊途,他只是一介孤魂野鬼,不值得她喜欢。
虽然表明不能和她在一起,却在分别前她泪眼婆娑执着地问他喜不喜欢她时,璟沛在她眉间落下一个温柔的吻作为答案。
和璟沛的初遇留下了很美好的回忆,因此风洄雪现在虽然已经没有了心动的感觉,却依然对他有很厚的滤镜。
璟沛低头静静注视着她:“我想你应该也知道,我是喜欢你的,只是当时碍于阴阳相隔和家仇未报,如今我大仇已报,父母兄长皆已重新做人。我滞留人间,是为了再见你一面。”
风洄雪心一跳,这节奏,不会是后悔了想要跟她在一起吧?可已经过了这么久,她早就放下了最初那份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