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语少女并不精通训狗方法》 第1章 听见亡语的少女 周末的远海市图书馆。 午后阳光透过巨幅玻璃窗洒进阅览室,安静的空气中,偶有翻书的沙沙声轻微响动。 俞一诗坐在窗边,面前摊着书本和笔记本,却心不在焉。只见她时不时抬眼,关注着图书馆大门处几个工作人员,为首的馆长正翘首以盼。 这是她精心挑选过的位置,既能观察到每一个出入者的情况,又不会轻易被人觉察。 百无聊赖地等待了十分钟,俞一诗按捺不住烦躁,跑到楼道口拨通电话,压低声音问:“喂,表舅,你确定消息准确吗?海神集团的少爷,今天真的会来?” 话间,她仍不断瞟往大门方向。 电话那头传来陆善文笃定的话音:“一诗,你先别急。我认识海神内部的人,这消息百分百可靠,他们的企业基金会今天下午会要来图书馆考察,而樊昀熙也一定会到场,你再耐心点等,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俞一诗听后叹了口气。 对于养育自己长大的陆善文,她从未有过怀疑。也正是出于这份信任,当陆善文请求俞一诗转学到远海市,只为设法去接近一个叫“樊昀熙”的男生时,她虽满心疑惑,但还是硬着头皮过来了,也因此才有了此次开学前的图书馆蹲点行动。 犹豫片刻,俞一诗继续问道:“可是表舅,我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要怎么搭讪啊?” “你放心,樊昀熙是海神集团的第一继承人,气质肯定跟别人不一样。”陆善文呵呵一笑,“待会儿你把眼睛擦亮些,等基金会来了,看看哪个年轻人像管事的,就找机会跟他搭个话,最好表现得自然一点,假装是同学之间有缘的偶遇……” “好吧。”俞一诗无力地答应,挂了电话,又从口袋里取出一张A4纸。 这是一份打印出来的网页新闻,标题为《海神集团董事率团赴竹青市考察文旅项目》。标题正下方附有一张会议照片,一群洽谈甚欢的商人背后,似乎远远坐着一个黑衣少年,影影绰绰看不清面容。 而此人,大概率就是樊昀熙。 在接到表舅的“任务”后,她接连翻了大半个月与海神集团相关的网络文章,竟愣是找不出一张樊昀熙清晰的照片。无奈之下,她只能计划着,万一真有机会和人家说上话,就用这个家乡项目作为突破口,以显示自己是师出有名,而非纯耍流氓。 用笔在少年所在的位置打了个圈,俞一诗凭借想象,认真揣摩了一下对方的模样,同时在心里默默排练话术:樊少你好,我是来自竹青市的新同学,对你们这个新项目……不行,太生硬了,哪有学生上来就聊这些的? 正纠结着,图书馆大门处忽然传来一阵响动,俞一诗立刻抬头,心中没由来一跳。 伴随窸窣讨论和脚步声,一队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女缓步而入,此前焦躁的馆长瞬间满脸堆笑,热情迎了上去,几个工作人员跟在后面,肉眼可见的紧张。 俞一诗知道,自己一直等待的人,出现了。 她视线在队伍中来回穿梭,却始终没发现里头有哪个像是同龄人。 心微微下沉,俞一诗暗道难不成今天樊昀熙没来,自己白紧张了一场? 她收回目光,刚准备和表舅报告这件事,耳边冷不丁听见了几句苍老的叹息: 『心脏好痛……』 『好冷……』 『谁来救救我……』 这些声音若有若无,像要断开的丝带,又如掌心逝去的流沙,在风中飘荡着,断断续续传入她的耳中。 俞一诗脸色一变,猛地起身望向楼上。 ——有老人出事了? 一时间,俞一诗再也顾不上什么蹲点、什么搭讪,直接拔腿冲到考察团跟前,拉住一个工作人员劈头便道:“对不起!三楼有人出事了,可以跟我去看看吗!” 她语气急促却真恳,让人不得不相信其所言非虚。 谁知就在转身准备带路时,她一不留神,竟与位刚进门的人撞了个满怀。 “抱歉!” 俞一诗头都没回,仓促地喊了一声,便拉着工作人员匆匆赶往楼道。因而她根本没留意到,自己原先塞在裤袋里的打印纸早已掉落,被刚才撞到的年轻男生捡了起来。 那男生皱着眉展开纸张,扫了眼其上的内容,随后冷笑一声,把纸揉成团随手丢入垃圾桶,若无其事地走进了考察队伍中。 另一头,俞一诗循着记忆中求救声传来的方向,很快就来到了三楼走廊尽头,一扇紧闭的大门前——这是图书馆的旧书库,平时鲜有读者来访。 两人进入书库,穿过一排排高大密集的书架,很快就在狭窄过道一角发现了倒地的老人。 工作人员大惊失色,立马上前拍了拍老人吼道:“大爷,大爷!你怎么了?醒醒!”见得不到对方回应,他急忙边打电话边出去呼救,“快叫120,有人晕倒了!……” 俞一诗则静静目睹着一切。 老人蜷缩着身体,脸色苍白,双目半睁,手中还抱着一本厚重的美术学报。 四周一片死寂。 半晌,她轻轻蹲下身,伸手探向老人颈侧。 微凉的肌肤下,没有一丝脉搏……果然,已经无力回天了。 无论她如何急切,如何追赶,也从未成功拯救过任何一个人。 因为她所能听见的,从来只有逝者的遗言。 深吸一口气,难以言喻的悲伤和无力感还是淹没了她。 纵使从小在殡仪馆墓园中长大,见证了无数死亡与离别,但每一次听见这种声音时,俞一诗仍然倍感沉重。 …… 待老人被殡仪车拉走后,这次的忙乱才总算宣告结束。 俞一诗恍惚地走下楼,突然感到一阵虚脱。 她靠在楼道墙边缓了口气,这才猛回想起来,今天还有搭讪任务没完成,然而此时图书馆已人去楼空,哪里还有考察团的身影? 下意识一摸口袋,甚至连那张准备好的打印纸也不见了。 “唉……” 她顿时沮丧不已,想不到这次居然连人都没见着,只能等开学后再做打算了。 坐在回程的公交车上,俞一诗头抵车窗,望着街道渐次点亮的霓虹。 夕阳下高楼林立,繁华都市带给她的陌生感再次涌上心头。 此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表舅陆善文发来了信息,熟悉的语气依旧温和: 【一诗,情况如何?就算见不到人也不要紧,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安全第一。明天你就要去新学校报到了,手续我已全部办妥,班级信息稍后给你。你和樊少今后会在同个学校念书,咱们还有的是机会,加油。】 ……说得倒轻松。 俞一诗撇嘴,回复个“明白”便放下手机,心想自己无才无貌无家世,即便真能和那位豪门少爷碰面,对方恐怕也懒得多看她一眼。这种计划真能行得通吗? 如果对方知道,她处心积虑的接近,只为打听到其爷爷前妻的下落,他又会怎么想? 毫无头绪。 随着车辆晃悠悠的行驶,路两旁的梧桐树愈发浓密,慢慢的,一片开阔草坪映入了她眼帘。草坪尽头,是一片复古的红砖建筑群,正前方门柱高大,其上镌刻一行鎏金大字—— 远海思霖国际交流学校。 仅是路过,无形的距离感便已扑面而来。 整所学校面积大得吓人,一眼望去,处处呈现出一种近乎完美的宁静与秩序,和她过去读的普通高中截然不同。 这就是她明天将要踏入的地方。 此刻,期待与不安交杂在一起,像投入石子的湖面,在她心中扩散开层层涟漪。 “远海思霖……” 俞一诗收回目光,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 明天见,樊少。 大家好,该文主打都市与校园的温馨日常,作者本人是土狗一只,写这文的初衷,也是因为想嗑这类型的CP没找到所以才自己写的,欢迎大家交流指正。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听见亡语的少女 第2章 新朋友 白色灵堂摆满花圈。 挽联与遗像下,前来悼唁的人们肃立于冰棺周围,神色无尽哀伤。 “为什么……” 前排一个男人因家人搀扶不稳,无力地跪到地上,捂脸痛哭,“为什么你要丢下我一个人离开!我们的孩子还那么小,你让我们以后可怎么活啊!” 他哭得肝肠寸断,旁人见状,无不为之动容。 “这叔叔说的不对。” 此时,一个稚嫩的童声从后面传来,打破了现场凄痛的氛围。 人们无不诧愕地回头,望向那不知何时闯入的小女孩。 “我刚刚听见里面的阿姨说了。”小女孩伸手直直指向冰棺,再移向仍在流泪的男人,“她会掉进水里,都是这个叔叔害的。” 话音落下,整间灵堂迎来长久死寂。 小女孩却毫不畏惧四周投来的诡异目光。 呆若木鸡的众人中,唯有男人捂紧脸庞的手指微微一动。 透过对方指缝,她看到了一双怨毒的红眼睛。 …… 俞一诗猛然惊醒,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浑身冷汗直冒。 出租屋里窗帘紧闭,安静狭小的房间中,隐隐能听见窗外传来啁啾鸟鸣。 她单手扶额,深深喘了口气,总觉得头隐隐作痛:奇怪,怎么会梦到这么久远的事? 看了眼手机时间,她随即跳下床,开始为开学第一天做准备。 穿好衬衫,套上背心裙,最后束紧领结,俞一诗对镜欣赏自己崭新漂亮的制服,深呼吸口气,吐出内心所有迷茫,再露出自信无比的微笑。 对空气猛抡一通王八拳,她为自己鼓足了勇气:“加油,没有困难能打到我!” 区区少爷,拿下! 临行前,她突然想到什么,又转身拿起了桌上的一只相框。照片里一对夫妻怀抱婴儿端坐在竹椅上,笑容洋溢着幸福与甜蜜。 俞一诗用手指轻抚照片,微扬起唇角:“爸爸妈妈,我出发了,保佑我顺利吧。” 道别完毕,她扛起自行车冲出门,噔噔噔跑下楼,还不忘向浇花的房东高声打招呼:“赫阿姨早,我去学校了!” 说完便骑上车子绝尘而去。 “年轻人真有精神,我外孙将来也这么有活力就好了!”房东赫阿姨乐呵呵,朝俞一诗消失的位置挥了挥手。 * 由于早早到了教室,俞一诗坐在座位上,等待着上课铃响。 百般无聊中,她开始观察同班同学。这些人有的摸手机,有的独自看书,有的扎堆聊天,有的趴桌子打盹——貌似跟老家的同学也没什么巨大区别嘛。 此时,一个男生戴着耳机悠悠经过,无意中撞到了另一位女生的桌子。那短发女生惊呼一声,手中的笔记本和画纸瞬间散落一地。 “上面写什么呀,这么满。”男生随手捡起笔记看了一眼,立刻喷笑道,“我去,什么玩意儿!‘献祭逝者之亡魂,燃起诅咒之黑焰’……” “不、不要念……”女生羞红脸无地自容,捂住耳朵,连眼镜歪了都顾不上扶。 俞一诗见状脸色一绷,大步上前夺过笔记,没好气地数落道:“怎么能随便念人家女孩子写的东西,有没有点绅士风度啊!” “要你管。”男生自知理亏,回了她一记眼刀后悻悻离去。 冷哼一声,俞一诗捡起散落的纸张,一齐交还给了眼镜女孩,露出善意的微笑:“来,还给你!” “谢……谢谢……”短发女生双手接下东西,仍旧不敢抬头,只弱弱地小声道谢。 “你看起来很紧张,也是转学生吗?你叫什么名字啊?” “……” 见对方满脸通红,俞一诗便不再强行与她搭讪,脸上依旧不失笑意:“那先这样吧,要是以后他还敢欺负你,你记得来找我哦!” 女孩不语,只是推着厚重的黑框眼镜,把脑袋埋得更低了。 随后,铃声响起,俞一诗在思霖的第一堂课也正式开启。 “……那么呢我们经过一系列推导,就很容易得到刚才的结果了,反过来也是一样的啊。为了让大家进一步巩固知识点,下次课我们将采用小组讨论的形式进行梳理和拓展……” 老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而台下的俞一诗一脸呆傻,维持记笔记的姿势,身体早已僵硬。 ——完!全!听!不!懂! 不是说这学校给钱就能上吗,这真的是高二的课程?为什么会超出自己理解范围这么多!难不成经过一个暑假,她已经彻底退化成了弱智? 直至上午课程结束,失魂落魄的俞一诗才游荡出教室。可迈入餐厅大门的那一刻,看着满满一长列的美食,俞一诗心花怒放,瞬间又抛掉了所有烦恼。 就在犯起选择困难症时,俞一诗倏然察觉到,有个人似乎默默地跟在自己身后。于是她立即回头,发现来者正是早上被帮助过的眼镜女孩。 女孩羞涩地看了眼俞一诗,马上便挪开视线,端着餐盘欲言又止:“这个……我……” “你叫何灵娜对吧?老师点名的时候,我已经记住你了。”俞一诗很自然地朝她嘿嘿一笑,“你也一个人吗,要不要和我一起吃午饭?” 何灵娜闻言,又惊又喜,用力地点了点头:“嗯!”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边吃边聊,很快也熟悉了起来。 “上午你为什么要帮我呢?”何灵娜小口小口地挑着饭,“你是转学生,万一因为我得罪了其他同学,不怕以后被欺负吗?” “不怕!”俞一诗胡吃海塞,与何灵娜斯文的样子形成强烈对比,“如果有谁敢欺负我,我就会以牙还牙!” 何灵娜不禁露出羡慕的眼神:“好好哦,真希望我也能像你一样!我胆子很小,嘴又笨,所以一直没有朋友……以前也有个同学喜欢挖苦我,但我什么都不敢说。” “那你不用担心了,从现在起我就是你朋友,往后由我罩着你!”俞一诗拍拍胸膛,表现出大义凛然的样子。 “真的吗?”何灵娜满眼憧憬地看着她,“一诗,你好像漫画的主角英雄,好可靠呀!” 俞一诗对这种恭维很是受用,得意地撩了撩头发:“没什么,毕竟我们都是第一次来思霖上学,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啊?不是哦,我是从初中部直升上来的。” “……”算了,她还是先可怜可怜自己吧。 “一诗你为什么会来思霖读高中呢?你看起来不像远海市人,你老家在哪里?” 俞一诗挠挠头:“唔……是一个叫竹青市的四五线小城市,我想你应该没听说过吧?” 没想到何灵娜一下子反应过来:“竹青?我知道哦!因为那里产的棺材很有名嘛!” “……” 何灵娜继续好奇地问:“那你家在竹青市是做什么的?难道也是做棺……” “这倒不是!”俞一诗连忙否认,“当、当然也有点关联,算是同行吧,只不过从事的不是制造业,是服务业……” “什么,难道是我想的那种很职业吗?”何灵娜突然来了兴致,连连发问,“该不会是为亡灵服务的那种吧,法师?道士?难不成是萨满!……” 见对方越猜越离谱,俞一诗讪讪摆手解释道:“没有,我们家是开殡仪馆和墓园的……啊。”不自觉说出了实话,她赶忙闭嘴,担心说得太直白会吓到对面女孩子。 不料何灵娜不但没被吓倒,反而更兴奋了,像换了一个人那般眨着星星眼逼近俞一诗:“殡仪馆和墓园?好厉害,好神秘啊!” “咦?……呃……”俞一诗嘴角抽了抽,“你……你喜欢就好……” 愉快地享用完午餐,午休却尚未结束。 两个相见恨晚的女孩手牵着手,从餐厅一路聊到商店街,仿佛仍有无穷无尽的话题。 学校的咖啡馆很大,装潢古典,学生们三三两两在此享受着悠闲的午休时光。 “啊?学校真的下午四点就放学了?”俞一诗惊讶无比,连奶茶都忘了喝。 “对啊,但大家下课后,都要参加校内社团和校外课程。”何灵娜略显失落地说道,“有时候我也挺羡慕其他同学的,他们都有特长,生活好充实。可惜除了神秘学,我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我爸爸就叫我放学直接回家上网课……” “哦……” “一诗你呢,有想要参加社团吗?我感觉你挺适合运动的,我们学校有很多社团超厉害哦,有些还拿过国际奖呢!或者你有什么特别的兴趣吗?” “嗯,我的兴趣啊……”俞一诗冥思苦想,“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比如……聊八卦?” “八卦?” “对了,灵娜!”俞一诗灵光乍现,“你既然一直在思霖读书,那认不认识一个叫樊昀熙的男生啊?” “樊昀熙?我知道啊!他是国际部高三的学长。”何灵娜点了点头,“他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我周围有好多女生都暗恋他呢。不过你为什么突然问起他来,不会也喜欢他吧?” “对、对啊!我就是因为特别憧憬他,才会来思霖念书的!我……我想向他告白!”俞一诗干脆开始随口乱说,内心却暗暗找补:自己确实是因为樊昀熙才来的,这样讲应该也不算假话。 “好浪漫!”何灵娜听完更加崇拜俞一诗了,“你就像动漫里的女主角一样!” “嗯嗯!我甚至做梦都能梦见他,他的眼睛,鼻子……”俞一诗瞎扯一通,半晌又愣了愣,不好意思地开口,“话说回来,你知道他长什么样吗?” “……你没见过他为什么会喜欢他啊?” * 思霖国际学校分为育才部和国际部。 与目标国内大学的育才部不同,国际部配备了专属制服与教学楼,采用的是全英文授课模式,学生毕业后就能直奔国外名校。 据说要想进入国际部,不仅需要有专人推荐信,而且对特长水平要求极高,凡是能拿到入学资格的学生,基本上便能和家世显赫、德才兼备等形容词划上等号。 俞一诗本来觉得思霖育才部已经够牛了,听完何灵娜的介绍,她才真正认识到了什么叫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人与人的差别,从投胎那一刻就已经分出胜负了。 不过,这些破事俞一诗并不在乎。她从没想过和那群精英们相比较,反正只读一个学期,她目前有且仅有一个目标。 那就是和樊昀熙搭上话! 国际部教学楼位于学校西侧,其正门与后花园间有一段标志性的白色阶梯。这是学生离校的必经之路,他们会经此进入车库,乘车回家。而俞一诗此刻双手插兜,如门神般杵这段路上,引得往来的男男女女无不侧目。 “一诗,这样不行吧?”何灵娜躲在俞一诗背后,不安地左顾右盼,“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比较好……” “不要紧,你只要告诉我谁是樊昀熙就好了。”俞一诗满不在乎地道。 “可是别人都在看我们,我总觉得可怕……啊!”何灵娜本来还想把俞一诗拉走,可几秒后她猛然发现了什么,忙偷指向前方提醒道,“来了来了!一诗你看,那个人就是樊昀熙。” 俞一诗顺着何灵娜指去的方向,果然见到一个高挑的身影在众学生的拥簇中,自台阶上稳稳踱步而下。 国际部的黑色制服好似量体剪裁,白色丝质领带与铜色金属扣点缀其上,无不将人衬得挺拔而优雅。来人黑短发整齐梳起,容貌俊美,面色微沉,波澜无惊的神情显露着与年龄不符的稳重。 “如何,是不是和你梦见的一模一样?”何灵娜明显信了俞一诗冥冥中自有姻缘的鬼话,一脸期待地问,“你打算怎么跟他搭讪?” “让我想想。”俞一诗歪头思索,“比如冲上去假装不小心撞到他?或者假装打篮球砸到他,或者假装误会他是色狼打他一巴掌?” “……好土的梗,你这不是搭讪是袭击吧?不可能行得通啦。” “因为我看他好像很高冷,普通的搭讪他肯定不会理啊。” “要不我来帮你好了!我最近刚学了黑魔法,可以试试给他下迷心咒呀,要不巫术也行,我去学习怎么炼蛊,将来给他下下蛊怎么样?” “哈哈哈哈什么鬼啦!……” 俞一诗和何灵娜相互被逗得直乐,也不再关心樊昀熙,反而将话题越扯越远,最后说说笑笑地走远了。 然而,她们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不远处,还有双眼睛正默视着二人的一举一动。 第3章 搭讪大作战 【敬爱的樊昀熙学长: 你好!我是育才部高二(4)班的俞一诗,无意打扰学长的生活。我表舅陆善文想把一枚戒指还给你爷爷的前妻柳萃声,如果你认识这位奶奶,劳烦告诉我她在哪里,在此跪谢!】…… “唉,不行,我写的什么狗屎!” 俞一诗彻底崩溃,撕下便签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然后叼着笔靠在椅背上思考:这样下去不行,纯粹浪费时间!要不,干脆当面拿戒指给他看? 如果按照电视剧的演法,她应该心思缜密地谋划一出绝佳计谋,包装自己、收集情报、秘密接近……可惜,她没有那种脑子。 将双手枕在脑后,俞一诗思考大半天,忽然拉开书桌抽屉,从中取出一只老式首饰盒。 打开盒子,一枚氧化发黑的茶花银戒映入眼帘。 她当然不会忘记,自己来远海市的目标,其实是想找到这枚戒指的主人——柳萃声。 据表舅陆善文说,他几年来一直四处打听柳萃声下落,能找到的地方、能问的人都跑了个遍,却发现柳萃声似人间蒸发般,无论网上和现实中都查无踪迹。 无奈之下,表舅把目光放到了柳的前夫身上,那便是海神集团董事长,樊万留。 海神集团是国内一家大型商旅集团执掌遍布国内外的地产、酒店、文旅等产业,而樊万留身居高位,想见他更如天方夜谭。 由此,陆善文干脆改变了策略:既然难以接近董事长本人,不如先从他的家人入手,假设能与董事长孙子樊昀熙打好关系,说不定就能打听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于是乎,这重任就落到了俞一诗的头上。 “不管了,先假装是送礼物吧!” 思来想去也完全没有头绪,俞一诗遂放弃琢磨,随便写了两句好听话,然后翻出一只新买的圆形礼物盒,把戒指装进去封好,最后把便签在盒上一贴完事。 就算丢人也不怕,毕竟她此生最引以为傲的,就是那厚如城墙的脸皮了! * 国际部的教学楼充满异国风情,红砖墙、尖屋顶、拱形门,楼顶还有一座塔钟,装潢精致古典。俞一诗走在其中,与周围显得格格不入,路过的学生好些人都向她投去了异样目光。 从小到大早已习惯被侧目而视,俞一诗自然不在乎这种视线,自始至终,她都直视着前方,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只为到达目的地—— 国际部高三(A)班。 按理说现在是下课期间,教室厚重的木门却紧闭着,俞一诗只好踮起脚尖,透过大门正中间的玻璃往里看,隐隐见到里面有学生在聊天走动。 太好了,看来他们并没在上课。 俞一诗松了口气,刚犹豫着要不要尝试敲门,教室门却一下子被里头的人打开了。 “你好,学长!”她立即朝开门者露出了友善的笑容,“我是育才部高二(4)班的俞一诗,我想找一下樊昀熙学长。” 对方面无神色地凝视她几秒,忽然退了回去,哐当一声将教室门重新合上。 “……”好吧。 课间找人计划没成功,俞一诗仍未气馁,放学后又躲在阶梯不远处的花圃后蹲点,想着干脆连脸皮都不要了,直接冲过去拦住樊昀熙的路,反正她也只呆在这里一学期,社死无所谓,早死早超生! 她正伺机而动,背后不知何时又跑过来了两个女生,两人相互推搡着蹲在隔壁,窃窃私语道:“来了来了,樊昀熙来了!” “怎么办,要不要上去和他说话啊?” “你开玩笑吧,怎么可能!他根本不理任何人的,我见过有些胆子大的女生拦路给他递信,他看都不看一眼,就把人当空气直接走过去了!” “不会吧,这么冷酷的吗?” “真的,而且他周围的同学也很凶,如果闹得太严重,他们真会去找老师告状的,我听说去年就有个女生被记过了!” “啊?那怎么办啊……” 俞一诗静静听着女生们的议论,垂下头注视手中纸袋,陷入久久沉思。 西临国际部的云汉湖。 湖面温柔平静,水岸码头边,远远停泊着几艘洁白帆船。湖堤上修筑有一道长长的步道,从这里凭栏放眼望去,群鹭飞舞,秀丽风光一览无余。 这里是俞一诗新找的独处之地。云汉湖风景虽好,但因距离教学楼和宿舍区比较远,所以放学以后,一般没什么学生会到这里来。 缓步走在湖道上,俞一诗异常沮丧。漫无目的地闲逛几圈,她找了张长椅坐下,看着从纸袋里取出的礼物盒,止不住地叹息?:“唉,怎么办啊,我为什么会这么笨……” 正烦心懊恼之际,一阵强风从湖面吹来,她倏然被刮来的沙子迷住了眼睛。 一不留神,礼盒便从她手中滑落,随风一路骨碌碌地滚远。俞一诗惊呼不好,忙追几步一把扑上前,结果时机没挑好,东西没捞着反倒正正摔了个狗啃泥。 “疼死了……” 俞一诗痛苦捂脸之时,视野里却突兀地出现了一双皮鞋。 紧接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抢在自己之前捡起了礼盒。阳光之下,金色袖扣随着对方扬起的手臂划过一道弧光,竟使得她微微晃了晃神。 “好土。”这位不速之客淡淡一瞄便签上的字,毫不客气地评价道,“什么年代了,还写这种俗套的话,字也丑,你好意思把这种垃圾送给樊昀熙?” 来者是个俞一诗从没见过的男生。 他五官明显有混血的影子,轮廓深邃、鼻梁高挺,乌黑卷翘的短发经过利落修整,不但不显凌乱,反更为其赋予了几分俊朗干净的气质。 ……国际部的学生? 谁啊,怎么有点眼熟,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 俞一诗困惑地眨眨眼,但很快又皱起眉头:“我土不土关你什么事?女孩子的秘密你也好意思偷窥,不害臊吗?” 男生对她带刺的话无动于衷,甚至露出不屑的笑容:“我就问一句,结识你能为樊家提供多少资源?市场渠道,经验技术,还是资金支持?凭本事,你觉得你家够格吗?” “你管得着吗?”俞一诗也不是任人嘲讽的性格,直接站起反驳道,“是!我没本事,没资源!但人与人之间更需要灵魂上的契合!大家只能看见樊少的公子身份,又有谁能真正走进他的内心呢?没错,是我!” 她抬起拇指指向自己,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能提供的情绪价值,比你说的那些物质更珍贵!” “你懂什么!”男生听后有些恼然,“你到底在神气什么,脑子没问题吧?” “比你懂就行了,还给我!” 俞一诗跳起来就要去拿回礼盒,但因身高差距,对方随便一抬手就躲开了她的抢夺。 “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你以为樊家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接近的吗?”男生冷笑一声,下一秒,竟直接将手中的礼盒抛出了栏杆之外。 心蓦然一紧,俞一诗顾不上思考,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起来。 下一秒,她已经越过对方,脚踩栏杆跳了出去,凌空抓住了礼盒。 “喂……” 仅消瞬间的震惊,男生也迅速反应过来。只见他一个转身就抓住她小腿,将其一把扯了回来,导致两人直接摔成了一团。 男生惊魂未定,不敢置信地对俞一诗骂道:“你是不是傻,不要命了?!我看你是……” 话音未落,他惊觉俞一诗裙摆凌乱,正以狼狈的姿势趴在自己身上,又飞快撇开目光,咬咬牙猛地推开她,起身拂去了衣上的尘土。 俞一诗却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只是欣喜地盯着手里的礼盒:“太好了,我还以为会弄丢它呢!它对我而言非常重要,谢谢你把我们两个都救回来了!” 男生一僵,望着她的笑容说不出话来,良久,才低低开口道:“……抱歉。” 俞一诗闻声愕然抬头。 对方双手插兜,微微侧过头不直视她,语气却比先前温和了许多:“我太失礼了,不该随便丢你东西的,我真不知道这份感情对你来说这么重要,甚至能豁出性命……这次是我做得不对,我向你道歉,你别介意。” “哦……”俞一诗呆呆接受了对方的道歉。 “反正樊昀熙现在还没有喜欢的人,你自己好好加油吧。”男生丢下这句话,背对她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目送对方离去,俞一诗依旧跪坐在地上,久久忘了爬起来: “他到底是谁啊?……” * 第二天课间时分。 “樊昀熙一直不理你吗?”何灵娜失望地问。 俞一诗垂头丧气地趴在课桌上点头。 在听完俞一诗被拒的遭遇后,何灵娜也深感同情,柔声安慰道:“不要气馁啦,一诗。他那种天之骄子根本不缺倒追的女生,人家周围都是各种各样的大小姐,要美貌有美貌,要家世有家世,拒绝也是正常的。” “可我真的很想跟他说上话啊……”俞一诗郁闷地看着手里的小纸袋,里面还躺着那只送不出去的礼物盒,“我要求不高,只要他能打开来看一下下就好。” 何灵娜苦恼思索了片刻,想出来一个法子:“要不,你先试着跟他的家人处好关系?我爸爸年轻时为了追我妈妈,也是先把她的亲人朋友全都结识了一遍,最后在亲朋好友的助攻下才成功追到我妈妈的。” “怎么可能。”俞一诗闻言提不起一点劲,“我连他都没搭讪成功,又上哪能搭讪到他的家人朋友啊,他爸妈他爷奶不是更牛更见不到吗?” “不是长辈,是弟弟。他弟弟也在我们学校。” “什么?”俞一诗瞬间抬头,诧异道,“他还有弟弟?” “对啊,只比他小一岁,名字好像叫樊望宇,跟我们是同一年级哦。”何灵娜努力回忆着已知的情报,“不过他平时还挺低调的,我都没怎么见过这个人。” “他在哪里?!”俞一诗激动地哐当一声跳起来。 “国际部高二,不知道是(A)班还是(B)班,但他们那种少爷一般都在(A)班吧……” “我去去就来!” 俞一诗抱起纸袋冲出教室,一溜烟跑没影了。 …… “什么?想找樊望宇?” 站在门外的男同学听完俞一诗的请求后,以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俞一诗假装可怜巴巴地望着对方:“他没空吗?……” 男同学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果然没戏。 俞一诗低头叹了口气,已经做好了吃闭门羹的准备,谁知那位男同学非但没有关门,反而扭头就朝教室里喊: “樊少!出来,有人找你!” 不会吧,成功了! 俞一诗大喜,结果刚一抬头,就与某个熟悉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对方疑惑的表情霎时变成了错愕:“你?……” “这个,哈哈……”俞一诗面色窘迫地看看天,又看看地,最后才正视男生,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中、中午好,我们又见面了。” 第4章 樊望宇 走廊上,俞一诗和樊望宇大眼瞪着小眼,互相陷入沉默之中。 俞一诗虽然不说话,但内心早已神游天外—— 原来昨天在湖堤遇到的男生就是樊望宇,怪不得她老觉得对方眼熟,如今一看,他确实和樊昀熙长得有几分相像。 “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似乎感受到二人之间尴尬的气氛,男同学识相地一拍樊望宇的肩膀便离开了。 “那个……你昨晚睡得好吗,樊望宇同学?”俞一诗率先笑问。 樊望宇冷冷地看她,面露不悦。 见他不发话,俞一诗仍旧笑哈哈的:“今天天气不错!想不想和我出去散散步……等等!”发现樊望宇转头想回,她只好急忙叫住他,“你先别走,我有东西想给你看!” 不理会她生硬的搭讪,樊望宇双眉微蹙:“昨天的事我们算两清了吧,礼物也还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经樊望宇一提醒,俞一诗顿时有了点子,于是从手里的纸袋中取出那只礼物盒:“对对对,这是我送给你的谢礼,谢谢你上次救了我!” “……你在耍我?”樊望宇面无表情地接过盒子,“这不是你之前想送给樊昀熙的吗,现在送不出去就拿给我?你当我是什么,垃圾回收站吗?” “哪有,这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俞一诗厚脸皮地反驳道,“你看盒子上都没有写到樊昀熙的名字!” “你只是把那张便签丢掉了而已,当我傻啊?你怕不是专门来找茬的?”樊望宇像看傻子一样看她,半晌,居然一改先前的不爽,换成了友好的微笑,“既然这样,那我也有个礼物送给你,来,伸手。” “什么?”俞一诗好奇地伸出双手。 樊望宇笑吟吟地将礼盒扔回她手上:“给你,接好哦。” “……” “再见。” 樊望宇收起笑容,板着脸走回教室,顺便咚的一声关上了门。 俞一诗被留在门外,心情却没有想象中的糟糕,因为她惊喜地发现,樊望宇和樊昀熙性格完全不一样,他出乎意料的好沟通,看来她有新的突破口了! * “你和樊望宇说上话啦?太好了!”何由衷地为俞一诗高兴,“他这人怎么样?” “我觉得他人很不错!”俞一诗心情愉悦地回答,“他性格比樊昀熙温柔,说话幽默,还没什么少爷架子。要我说,樊望宇应该比他哥更受欢迎才对,为什么大家会喜欢樊昀熙啊?” “……你不也喜欢樊昀熙么?” “你不觉得奇怪吗?他俩是亲兄弟,长得又像,非说帅也是两个一起帅,为什么樊望宇就表现得这么低调呢?”俞一诗困惑起来,心想既然樊望宇比樊昀熙好相处,为什么表舅只要她接触樊昀熙,却对樊望宇只字不提? “让我看看……对了,一定是因为这一点!”何灵娜突然拿出一本笔记本,一面翻找一面分析,“樊昀熙虽说还没毕业,但在媒体上已经拥有很多赞誉了,比如海神集团第一继承人、商业帝国的接班人等等。我在网上查到,他很小就跟着集团董事长谈生意,但又不在媒体上流出任何正式照片,所以靠神秘吸引了很多的关注度。” 俞一诗傻愣愣地听何灵娜滔滔不绝的分析。 何灵娜仍认真地盯着笔记本:“与之相比,樊望宇就略逊一筹了。他在思霖国际读了这么多年书,好像从没获过什么奖,成绩也普普通通,连综合第一都没考过。平时他们家族出席一些什么商务活动,也很少见他出来露面,可能正是因为这样,樊望宇才会在学校里显得那么不起眼。” 何灵娜的一通分析,俞一诗根本没心思细听,她的注意力早已被对方手中的笔记本吸引了:“灵娜……你本子里面记的都是什么?” “这个吗?这是我专门为你制定的作战计划!”何灵娜得意地亮出手中密密麻麻的笔记,“上面都是我从各种网站搜集到的樊家情报,以后我就是你的军师了!” “灵娜……”俞一诗一阵感动,情不自禁将何搂入怀中,“谢谢你!我能交到你这朋友真是太幸运了!” “我也是!” 两个女孩相互说笑着、嬉闹着,一个走路一个推车,肩并着肩,慢慢走出了校门。 与此同时。 樊望宇正安静站在学校西南门外。他时不时地低头看表,紧皱眉头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没过多久,一辆从远处驶来的黑色商务车便缓缓停到了他面前,后座车窗随之降下,现出一张冷漠的脸庞。 见到来人,樊望宇迟疑片刻,还是低低地唤道:“大哥。” 樊昀熙则淡淡地开口:“上车。” 待樊望宇进入车内后,两兄弟一左一右坐在后排,彼此间没有一句话语,仅剩诡异的沉闷流淌在空气中。 单手支腮盯着车窗外,樊望宇时不时用余光偷瞄樊昀熙一眼,对方此刻正于小桌板上用笔记本电脑办公,车厢里只有轻微的键盘声响。 犹豫不决了好一会儿,他还是忍不住打破了沉默:“听说今晚的商宴,有好几位重量级贵宾出席?” “嗯。”樊昀熙并未抬眼看他,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着,“所以爸吩咐我带你一起去,趁这次机会,你可以多学一点谈判沟通技巧。” 樊望宇放在腿上的另一只手暗暗地攥紧,无言许久,才闷闷不乐地回答:“……知道了。” 夜幕降临。 晚宴会场名流云集。 宴会厅被悠扬古典乐曲萦绕,水晶吊灯下,美酒与佳肴于璀璨光影中熠熠生辉。盛装出席的宾客们手持酒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推杯换盏、磋商洽谈着。 樊望宇单手握着高脚杯,独自背靠墙边,平静无澜的神色使人看不清他心中所想。 “樊二少,好久不见呀。”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个路过的宾客来向他打招呼,“最后一次见你还是在高尔夫球场那天了,近来过得还不错吧?” “袁总好。”樊望宇礼貌地向对方报以微笑,“一切都还不错。” “上个月的项目推介会我也参加了,我最看好的就是海神集团策划的竹青度假区项目,相当有前景。”袁总脸上堆满笑意,“听说项目谋划有你哥哥很大一份功劳,哎呀,真是年少有为,相信海神有你们三兄弟这样的栋梁志材,一定会鹏程万里、飞黄腾达啊!” “谢谢袁总赞誉。”樊望宇含笑点头。 “那我先失陪了!”袁总说完,马上往人群聚集那一边走了过去。 樊望宇顺循袁总前进的方向张望,只见樊昀熙此时正站于父亲身旁,与贵宾们热烈洽谈着,那举手投足间展露的自信和气场,自己也许这一生都望尘莫及。 樊望宇眸光隐隐有些黯淡,很快,他放下杯子,看向门边的阳台。 “你好,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吗?”侍者立刻上前询问道。 “没事,我去透透气。” 樊望宇对侍者摆手示意他别跟来,然后缓步来到阳台处。 灰蒙蒙的天幕见不到多少星星,唯有月光幽幽洒在身上,晚风徐徐一吹拂,方才的喧嚣与烦闷已然消散了大半。 如此晴朗的夜晚,能干的事明明很多,自己却被迫留在这种场合逢场作戏,不停地听那些阿谀奉承,再赔上装模作样的假笑,无聊透顶。 樊望宇远眺夜空,悠长地叹息一声,脑中不知为何浮现出白天某个人欠扁的笑容—— 她在这时候,肯定是随心所欲地做着自己喜欢的事吧? 真羡慕她。 …… 然而樊望宇有所不知的是,此时此刻的俞一诗,其实仍对着课后作业抓耳挠腮。 救命啊! 明明白天她已经很认真地听课了,明明听不明白的地方她也全部做笔记了! 但!是! 不会做,根本不会做,这些题目她一道都不会做啊啊啊! 挣扎半天,俞一诗终于被逼疯了,干脆把草稿纸全抛到空中,放声狂笑道:“哈哈,杀了我吧,来个人杀了我吧!我要退学,我不干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5章 本心 “今天是社团招新日?” 听闻此消息,俞一诗稍显惊讶,心说怪不得上学时经过广场,见到那么多人在热火朝天地拉篷搭架。 “嗯嗯,我们放学后要不要一起去逛逛?”何灵娜站在她的课桌旁,饶有兴趣地问,“说不定一诗你能找到自己真正的爱好呢。” “可是……”俞一诗环臂靠在椅背上,表现得有点苦恼,“我放学后都忙着蹲守樊昀熙,不然就是被留在教室补作业,没什么时间发展课后兴趣,灵娜你呢?” 她转而问道,“你不是不敢一个人报名吗?现在有我在,你有没有想参加的社团,我们两个人可以一起参加啊!” 何灵娜微微一愣:“我吗?这学校没有我喜欢的社团,除非能我俩新创立一个超自然研究社或者灵异现象研究社,不然我都不想去。” “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话不能这么说哦,一诗。”何灵娜掏出了自己的笔记本,认真研究道,“思霖课后社团是育才部和国际部都能在一起玩的。你想想,万一你碰巧和樊昀熙报同一个社团,又或者在社团结识了他的好友,那能认识他的概率岂不是大大提升了?” “有道理。”俞一诗思索良久,最终下定决心,“好,放学我们一起去看看!” 放学后的中心广场热闹非凡。 以正中喷水池为圆心,周围一圈全摆满了社团招新的摊位,旗帜与海报争奇斗艳。社员们手持传单热情吆喝,四处洋溢蓬勃的朝气。 “哇,这么多人。”俞一诗站在远处观望,不由得感慨,“好多国际部的人真的都来了。” 正若有所思,她却在远处瞅见了熟悉的身影,不禁喜上眉梢,招手就跑,“樊少!——” 樊望宇身形一僵,转头看着跑来的俞一诗,立刻面带嫌弃:“别随便和我搭话,搞得我们好像很熟的样子。” “呦,这谁啊?”与他同行的男生一脸看热闹的表情,凑近俞一诗笑问,“美女,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一班?要不要来跟我们参加一个社团?” “你也是,少跟这种人讲话。”樊望宇不满地拦下男生,斜了眼俞一诗冷笑道,“像她这种没品味的人,是不会玩这些运动的,就让她乖乖缩在自己的龟壳里玩泥巴吧。” “你玩运动?是什么类型的?爱运动的人性格都很好哦!”俞一诗却对樊望宇的嘲讽置若罔闻,继续笑嘻嘻地说道,“不瞒你说,我以前很喜欢打篮球,改天要不要一起去操场玩?以后你如果参加比赛,我一定去给你助威!” 见攻击没有效果,樊望宇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气得心里发闷,只能暗自咬了咬牙,叫走同伴:“没劲,回去了!” 同伴莫名其妙:“这就回了,那你还要不要报名啊?” “想报你自己报!” 樊望宇将双手插进口袋里,没好气地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而俞一诗注视二人渐行渐远,不发一语。 “一诗,这就是你说人很好的樊望宇?”何灵娜躲在俞一诗身后,直至这时才敢探出头,惴惴不安地道,“我怎么觉得他跟你形容的,不像是同一个人呢?” “没什么,他就是性格别扭,其实人还行。”俞一诗边说边四下环顾道,“也不知道他刚刚是想参加哪个社团?” 此时,一个肤色黝黑的学长突然冒了出来,给俞一诗和何灵娜一人塞了一张宣传单:“学妹学妹,你们想不想成为乘风破浪的水手?想不想迎风追逐浪漫的落日?想不想收获风雨同舟的友情?欢迎来参加我们思霖帆船社呀!” 俞一诗怔然接过传单,这是她在老家从未接触过的新鲜事物:“帆船?” “我们帆船社成立至今已经十年了,始终致力于普及校园帆船与航海文化,助力国际校园帆船运动友好交流!无论是老水手还是零基础,只要你热爱大海,都可以报名参加!” “可惜我是个运动白痴,又不会游泳。”何灵娜缩在俞一诗背后弱弱地道,“像这种风吹日晒的极限运动,我肯定是承受不了的……” “就算不参加比赛,也可以只把它当消遣运动,有事没事玩一玩嘛!”学长哈哈大笑,转而又问俞一诗,“那你呢同学,你有没有兴趣参加啊?” “听起来是很好玩,但我……” 学长见她仍有犹豫,便悄悄指向樊望宇刚才回去的方向,神秘兮兮地道:“刚刚那个人你认识吗?他可是海神集团的二少爷,而且很喜欢玩帆船,从高一时就有加入我们社的意思了!你将来说不准可以和他驾驶同一艘船,赚翻了哦!” “真的?”俞一诗隐隐被说动了,“我从来没有坐过船,能学好吗?” “那当然!”学长眼睛一下子亮了,“不瞒你说,其实我老远就一眼相中你了,你那健康的体态、还有坚定的眼神!说不定你就是社团的明日之星,快点来报名吧!” 俞一诗被称赞得飘飘然:“那我进社后,该去哪里找船呢?” “日常帆船教学体验活动,我们社团会提供船只,不过真想入行的话,最好还是入手属于自己的爱船哦!反正也不贵嘛,哈哈哈!” “……”不贵吗? 默默注视手中的表单,俞一诗心想着,要不还是算了吧。 临近日落,学生们大多开始了课后活动,而俞一诗无处可去,只能孤零零地坐在码头的台阶上,眺望湖面发呆。 水上停泊的船只皆已收起帆篷,仅剩光秃秃的桅杆。绳索在风中晃动着,伴随微微摇摆的船身,敲打出一阵一阵的啪嗒声。 轻叹口气,她从口袋里取出那张帆船社的报名表打开,感慨不已:“要是我也能想干嘛就干嘛就好了……” 谁知还没伤春悲秋够,她耳边忽然传来了灌木丛沙沙作响的声音。 俞一诗闻声扭头,立刻眼尖地瞄见不远处的大树后,露出了半边黑色背影。 见此情景,她刷的一下站起来,冲过去拉住对方的衣袖:“等等,樊少,我有话跟你说!” 樊望宇身子倏地一顿,飞快地抽回手:“放手,我不是说别随便和我搭话吗?” “可是既然巧遇了,不就证明我俩有点缘分嘛,你也是来看帆船的吗?” “……” 见他沉默,俞一诗想了想,将手中的表单递向樊望宇:“对了,这是帆船社的报名表,你要不要看一下?” “关你什么事,我不看。”樊望宇别过眼睛,连接都懒得接。 俞一诗直视他的眼睛,笑笑询问:“帆船好玩吗?我住的城市没有海,所以从来没接触过这种运动。不如这样,我和你一起参加帆船社,以后你来教我怎么样?” 她的语气自然亲切,宛如对方是自己早已相识多年的好友。 “你报名我就当场退社。” “至于吗?” “再说了,我只是随便看看,又没说一定会参加。倒是你,真要这么闲,就赶紧找你的白马王子去,跑来找我说什么废话!走走走!”樊望宇不耐烦地把她推远,回身便欲走开。 “可比起樊昀熙,我现在更欣赏你。” 脚步猛地停住,樊望宇微微睁大眼睛,诧异地侧过脸。 风刮过他额上翘起的发丝,刹那间,时间似乎骤然停止了,四周静得只剩下湖水拍打堤岸的鸣响。 樊望宇在原地愣了很久很久,好半天才挤出一个字:“……啊?” 俞一诗坦然自若:“我觉得你比樊昀熙优秀多了,你看你又帅又温柔,如果非要选一个白马王子,那我肯定更支持你。” “你、你突然胡说些什么,不要脸!”樊望宇耳根上忽的一热,“谁稀罕你选啊,你有什么资格挑选我们,白日做梦吧!”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大不了你就当我在放屁呗。”俞一诗笑笑,“可就算我闭嘴,也不影响你优秀的事实,我猜你人这么好,在家肯定也很孝顺吧?听说你爷爷……” “好端端的你干嘛扯我爷爷?”樊望宇打断她,眯眼狐疑道,“你该不会是商业间谍吧?” 俞一诗一脸懵:“间谍?” “……算了,看你这副蠢样子也不像。”被她直直盯着,樊望宇偏过头,深感不自在,心里却有什么在微微萌动,“反正这事一时半会儿跟你解释不清楚,别问了。” “行,我以后不问了。我只是奇怪,既然你喜欢帆船,为什么不直接报名呢?这又不是什么丢脸的爱好。”俞一诗不解地说道,“我觉得你和这个运动很配,就像神话里的海神那样,那样子绝对很帅。” “我帅不帅关你屁事,”樊望宇恼羞成怒,脸颊上却浮起一抹诡异的红晕,“走了,多跟你废话一句都是浪费时间!” 俞一诗没挽留,只朝他的背影欣然大喊:“樊少,你放心,无论你要去哪里比赛,我都会努力到场给你加油的!” “不用你多管闲事!” 真不明白怎么会遇到这么不要脸的人! 樊望宇一边不断在心里抱怨,一边大步前进,一不留神,差点被个从路边冲出来的娇小女生撞到。 “你、你好,樊望宇同学!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女生拦在樊望宇面前,也许是因为是小跑过来的,轻喘着气,面色通红,“我我我是育才部高二(1)班的刘薇,去年我们参加过同一场中提琴比赛,颁奖时我就坐在你旁边!你还记得吗?” “哦,这么说我好像有点印象。”樊望宇回忆片刻便道,“我记得那次你好像得了一等奖吧?挺厉害的。” “原来你记得我!”女生又惊又喜,一下子鼓足了勇气,满怀期盼地颤声道,“樊望宇同学,我其实,一直都很喜……” 樊望宇挑了挑眉,将手插入兜内,满不在乎般耸肩一笑:“是吗?知道了,谢谢。” “啊?”女生诧异着脸抬起头,双眸闪着泪花。 “你的心意我知道了,只可惜,跟我这种人混在一起没前途的。”樊望宇朝女生一挥手,径直从她身旁穿过离去,“以后你就专心过好自己的人生,我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可以吧?” “好……好的。” 女生双眼红红的,呆愣许久后,才释然一笑,转身去往与之相反的方向。 但两个人并未察觉的是,方才发生这一切,都被躲在不远处的俞一诗看在眼里。不自觉间,她扬起唇角,脸上露出一丝柔和的笑意—— 果然,他是个非常温柔的人。 第6章 校舍怪谈 摆满书架的卧室中,响着啪嗒啪嗒的键盘声。 房间墙上,贴满了画有魔法阵的牛皮纸,书桌上还堆放着水晶球、塔罗牌与铜钱串。整间房灯光微弱,只有电脑屏幕在亮着蓝色的荧光。 “樊家,樊家……不行。”何灵娜沮丧地放下笔记本,“各大媒体都查得七七八八,已经找不到什么更有用的信息了……对了!” 她灵光乍现,坐直了身子猛点鼠标: 应该翻一下古早的论坛,说不定能找到更有用的信息,比方说,若以“思霖”“樊”这些字眼进行搜索的话,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帖子呢? 等输入关键字,何灵娜居然还真在某个古早论坛里找到了相关帖子。 “哦,原来樊万留也是思霖毕业的。”何灵娜边浏览回帖,边喃喃自语,“那时候他们还在用老校舍呢,现在那栋楼早就被废弃了……嗯?老校舍还有传说?” 她点开了回帖里一条名为【慎入!思霖老校舍不为人知的诡异传说】的链接,正看得入迷,房门突然被从外面打开了。 “娜娜,上完网课啦,你怎么又把房间搞得这么暗?”何母探头进来问。 何灵娜一惊,赶忙将网页切回桌面:“妈、妈妈,没什么,我在查一些学习资料!” “是吗?那你注意时间,阿姨准备做好晚饭了,记得出来吃!”何母说完关上了门。 紧绷的神经总算松了下来,何灵娜兴高采烈地开始记笔记,心里早已隐隐期待起明天来。 如果是以前,她肯定不敢独自前去探险,但如今情况不一样了,有一诗在,一诗一定愿意会陪着她的!…… “娜娜这孩子,都这么大了,还在喜欢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客厅里,何母忧心忡忡地道,“这样下去不会影响她学习吗?将来考不上重点大学怎么办?” “随她去吧,反正成绩也不是差到没眼看。”何父在餐桌旁喝着咖啡,“娜娜性格本来就内向,小时候什么主持人舞蹈唱歌都让她学过,心理医生也看过,反倒还越来越孤僻了。” “确实是这样没错,但是……”何母仍然放心不下。 “我倒感觉她最近开朗多了,还比以前爱笑,听说是因为她在班里交到了新朋友。”何父道,“也许有朋友的引导,她将来会变得不一样呢。思霖毕竟是百年名校,能在那里读书的孩子应该都不赖,你多放宽心。” 何母哀叹一声:“没办法了,希望她没有结识到不三不四的朋友才好。” 何父思忖半刻,放下咖啡杯,赞同道:“也对,改天让娜娜把朋友带给我们看看吧。” …… 第二天课间。 “思霖国际的老校舍怪谈?”俞一诗眨眨眼,随即了然一笑,“你是说校园鬼故事对吧?我以前的中学也有类似的故事,比如什么跳楼的红衣学姐啦,女厕所最后一个隔间啦,走廊尽头消失的教室等等,班里还有不少人相信的。” “这和那种小学生以讹传讹的故事不一样!”何灵娜兴奋地说道,“你知道吗?在思霖国际部后面,有一栋百年老校舍。校舍被一场大火烧毁后,每当月圆之夜,就会有路过的学生听见里面传出老人哭泣的声音,有时候像老爷爷,有时候又像老奶奶。据说那栋房子里以前住着一对老夫妇,他们死后灵魂被束缚在了屋内……” 俞一诗“哦”了一声:“听起来怪神秘的。” “所以,午休时我们一起去那里看看吧,一诗!”何灵娜握住俞一诗的手,亮着星星眼央求道,“因为老校舍在国际部后面,我平时根本不敢过去!但你不一样,你胆子大,天天往国际部跑,只要你陪着我,我就会有满满的安全感!” “可这故事一听就……” “求求你,一诗!你就陪我去吧!”何灵娜的眼眸开始闪动泪光,看起来柔弱又惹人爱怜,“我一直都想玩一次校园灵异探险,这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机会!” 面对好友的眼泪,俞一诗毫无办法,迟疑一阵,只好干笑着答应她:“唔……好吧。” * 午休的国际部异常安静。 樊望宇刚用完午餐,漫步在花廊下,边走边用手帕擦拭双手,一副闲适优雅的样子。 “樊少,要不要一起去喝杯咖啡?”一个路过的同学笑着问他。 “不用了,我想回教室看看书。”樊望宇向的同学一点头,收好手帕后继续前进,没多久,却迎面看见了正往这头走来的俞一诗。 又来了。 他嘴角抽了抽,等俞一诗走近自己后,清清嗓子便要开口:“你……” “樊少,中午好!”没想到俞一诗只是对他甩了声招呼,就与何灵娜手牵手走远了,丝毫没有驻足停留的意思。 樊望宇顿时愣住了。他一头雾水地看着俞一诗经过,心想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她怎么都不来骚扰……不对! 摇摇头,樊望宇暗中嗤笑一下自己荒唐的想法,刚要离开,又因犹疑停下了脚步。 另一头。 俞一诗和何灵娜沿着门廊一路摸索,穿过围栏和花墙,果真在尽头发现了一堵与众不同的围墙。 思霖的围墙一般以黑铁栏和红砖墙组成,唯独此面墙是用青砖砌的,墙目测大概两米多高,斑驳破旧、布满青苔,顶上还布置了严密的铁刺网,一看就知其年份久远。 “里面就是你说的老校舍吧?”俞一诗努力踮起脚尖往后退,却根本看不见墙后建筑的样貌,“怎么办,这里什么都看不见,要不我帮忙爬上墙看看?但附近人太多了,万一被老师看到就完了。” 何灵娜忙道:“别放弃,我们找找其他办法!说不定这附近有暗门可以进去哦!” “怎么可能有!” 背后突然出现的人声把二人都吓了一大跳。 俞一诗闻声回头,发现樊望宇正蹙眉站在自己身后,不禁诧异道:“你来干嘛?” “整天在国际部附近鬼鬼祟祟,用脚猜都能猜到你们肯定又想搞事了。”樊望宇端起双臂,沉着脸道,“我警告你,以后少来这里骚扰别人,否则我直接向校长告状,到时给你们一人发一则通告。” 何灵娜吓得一抖,立刻缩回俞一诗背后不敢说话。 “谁说我们要搞事了,别污蔑人好不好。”俞一诗不高兴地斜了他一眼,“我们只是来逛逛而已,难道你不好奇老校舍是什么样的吗?” “谁会好奇啊。”樊望宇颇为无语地道,“那东西随便用无人机就能拍到,甚至学校官网都有照片,我都不知道你们在研究个什么劲。” 俞一诗不满:“这些我们当然知道!但传说……” “我管你什么传说,与其整天研究这些垃圾信息,你不如多想想怎么提升自己。”樊望宇用手一指身后,严厉地说道,“现在,立刻,回去!” “要你管……” “好了一诗,我们快走啦!”何灵娜快要急哭了,赶紧将俞一诗连拉带拽地推走,“如果真的被学校通报的话,我爸爸妈妈会杀了我的!” “但是……”见何灵娜要求离开,俞一诗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在临走时又回望一眼那堵老墙,似是若有所思。 而樊望宇始终凝眸肃色,直至目送二人走远,才终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 下午四点,放学铃声响彻校园。 在校门口向何灵娜道别后,俞一诗一反常态地没有去取自行车,反而溜回了国际部附近,躲在一根廊柱后探出脑袋观察。 ……不出她所料,国际部的学生和老师都已经陆续离开,但还是有很多赖着不走的人,只要还有人在,她就没办法爬墙了。 要不等到六点以后再来? 她还蹲在入神地思考着,肩膀却被人从后方拍了一拍。 一下子辨认出那只手的主人,俞一诗回头,露出一个极为勉强的笑容:“樊、樊少,好巧哦,又见面了。” “你听不懂人话?”樊望宇也笑了,不过是被气笑的,“我不是叫你别来了吗,什么破传说这么值得你整天惦记?” “我就是好奇……” “你知不知道国际部和你们不同,基本上没人住校,等过了六点,除了巡逻的老师和保安,没有人会来!”樊望宇极其不耐烦地教训她道,“到时候这里可能连盏灯都没有,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就不怕遇到什么危险?” 俞一诗却捕捉到了他话里的另一个重点:“六点以后就没人了?” 立即反应过来是自己多嘴,樊望宇便加重了警惕的目光:“你想干什么?” “没事没事!”俞一诗挠挠头,哈哈大笑道,“你说的我都听懂了,感谢你的好心提醒!我会乖乖回家的,再见!” “……” 樊望宇蹙紧眉头,默默地看着俞一诗跑远,眼中的疑虑久久未散。 时间来到傍晚,下午六点后。 留在图书馆里毫无效率地复习完功课,俞一诗觉得时间差不多了,立刻动身执行计划。 与樊望宇所言一致,此时国际部早已没有师生。俞一诗藏在柱子后,躲过一个巡逻的保安,再猫腰爬进灌木丛旁静静等待,确认附近完全没有人了,她才起身继续前进。 不知不觉,她已经走到了花廊尽头。 时至黄昏,这里当真连照明灯都没有几盏,冷冷清清的氛围,与远处灯火渐明的宿舍区形成鲜明对比。 俞一诗翻过围栏,很快重新回到白天那片熟悉的围墙处。随便张望几眼,她一下子发现在墙外最右侧有棵大树,顿时心生爬树的想法。 确认附近没监控后,她开始攀住大树手脚并用往上爬,才没几下,就已利落地窜到比围墙还高的树梢上。 放眼望去,一幢老旧的二层洋楼坐落在围墙之后。 四方荒草丛生,茂密的树枝层层叠叠地伸向房屋,使墙上一扇扇木窗更为阴森,如同无数双瘆人的眼,正静静窥探着所有妄图接近它的人。 在树上静听片刻,俞一诗心中的疑惑才慢慢落地。 如猜想的一样,白天她和灵娜过来时,耳中隐约飘来一丝窸窣异响,真是从这栋校舍中传出的。那声音无比幻缈,完全不似世间实物所发出的动静,反倒像是来自逝者的声音。 只是这声音太过轻微,加之时有时无,才让她当时无法作出清晰的判断。 俞一诗推断,声音的主人应该已经死去很久了,以至于连一个完整的字音都传不出来。 对她而言,死亡时间超三天,就已经听不清亡者遗言了。可这声音在经历了如此长的时间,居然还依稀存在,难以想象其主人的执念究竟有多深。 莫非传说非虚,旧校舍真发生过命案?而且遗体还留在…… 俞一诗被这想法搞得不寒而栗,想着还是赶紧离开比较好,转头就要下树。然而她刚一扭身,脚下就猛地打了个滑。 完了!她暗自惊呼不妙,早知道应该先脱鞋的!这下要摔了啊啊啊! 一阵猛烈的天旋地转,俞一诗闭眼抱头,伴随哗啦啦的树叶落下声,却没如料想中摔到硬邦邦的地面上,反而是被一双手臂稳稳环抱住。 再下一秒,她便跌入了一个结实且温暖的怀抱之中,然后与对方一齐摔倒在地。 纷飞的落叶中,俞一诗看清了接住自己的人,愕然开口:“樊望宇?……” “你疯了?”樊望宇松开搂着她腰的手,来不及起身便怒骂道,“不是警告你不准过来吗?还敢爬那么高,你以为你是猴子?!”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俞一诗双手合十,连连致歉安抚道,“我也没打算爬多高,因为小时候经常爬树,我还以为自己宝刀未老呢!我保证不会有下次啦!” “你跟我忏悔这些已经没用了!走,现在就和我一起去找老师!” “别啊,哥,我知道错了!别拉我的手啊啊……” 就在两人极限拉扯时,对面猛然跑来一个中年男人,远远就指着他们大喊:“喂!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没看见外面闲人免进的牌子吗!” 樊望宇见状,眼里闪过一丝惊慌,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可没等他发话,俞一诗就抢先一步挡在了樊望宇面前,大声地低头道歉:“对不起老师,是我不好!我是好奇老校舍的传说,才偷偷跑过来的!但是樊望宇同学及时发现并制止了我,还对我进行了批评教育!现在我已经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下次我不会再犯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孩子净瞎传!”老师瞪着俞一诗,话音严厉,“围墙后面是我们思霖百年历史的老教学楼,只是缺少修缮变成了危房,,校方考虑你们的安全才挡起来的!” 俞一诗连连点头:“懂了老师,是我了解得不够全面,我今后一定会继续加强学习!” “谅你态度诚恳,我这次决定不追究。下次再犯,我会直接上报纪律处,记住了吗?” “好的!我一定谨记于心!”俞一诗无比感激,“感恩老师!” 没再去管俞一诗,那老师看向樊望宇,竟一改严肃的神态,变成了和蔼的笑容:“这不是樊望宇同学吗?你还好吗,没受伤吧?” “没……”樊望宇仍有点愣神。 “这件事你做得很棒,不愧是国际部的优秀人才!下次再遇见这类问题学生,不用樊同学你亲自出马,只管打电话找老师就好了!”老师细心地为樊望宇拍去身上的落叶,“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家,要不要老师送你?你车停哪儿,司机还在等你吗?” “没事,不要紧。” 避开老师的殷切关怀,樊望宇撇眼看向俞一诗,却发现她面带歉意地笑笑,悄悄用嘴形对他道:不好意思,先溜了! ——这混蛋! 樊望宇顿时咬牙切齿,怒从中来:惹了事就想跑?! 他刚想说什么,却倏地想起自己对司机撒了谎,说是要留校查资料到六点以后再去上课。 于是樊望宇赶忙拿出手机,果然发现手机还处于静音状态,其上已有一串未接来电,全是司机打来的。 再一眼,他看到了屏幕上显示的时间,瞬间心如死灰。 ……怎么办,彻底忘记上中提琴课了。 第7章 摊牌吧 课上,老师在讲台上读着成绩报告,俞一诗却心不在焉,对着笔记本随手写写画画。 距离入学已经一星期了,这期间,她除顺利认识了樊望宇外,其他什么戒指、柳萃声的线索是一点没找到,这和混日子有什么区别?不行,坚决不能再摆烂了,必须有所行动才行! “……上了一周课,大家想必已经逐渐适应老师的节奏了吧?这次随堂小测,你们成绩都不错,小组作业也完成得很出色,除了……”老师低头看了眼成绩表,“对,俞一诗同学。” 俞一诗骤然回过神:“啊?我?” 老师推了推眼镜:“对,就是你。从今天起,每天放学后你必须留下完成单独的课后作业,我不要求你取得多优异的成绩,至少在月底前要接近我们班平均水准。” 在班里其他同学的窃笑中,俞一诗脸一红,无奈地把头低了下来: “……好。” 于是月上梢头,俞一诗才得以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 一头倒在床上,她发出了深深的叹息:“唉……” 没救了。 过了这么久,她依然无法适应这里的环境。 俞一诗下床打开窗子,在阵阵轻拂的风中,面对夜色静静发着呆。 月色朦胧,星辉零落,对面住宅高楼的窗户却灯火通明。或许,他们这时都在和家人一起吃晚饭吧…… 抬头仰望月空,俞一诗眼角逐渐干涩,鼻子也隐隐发酸。 此时的她,宛如一个穿越到远海市的异乡人,形影单只,无依无靠,唯有凭借本能驱使于海上随风逐流,不知要漂泊至何时才能到达陆地。 她根本不属于这所学校,更不属于这座城市。 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俞一诗拿出茶花戒指注视良久,神色愈见坚定—— 她要赶紧向樊望宇摊牌,如果对方认识这枚戒指,又或者知道刘萃声下落,那自己便能提前完成任务,然后向学校申请退学了! 她一定要回到自己的城市,在那里努力学习,争取早日实现自己的梦想! * “上周艺术活动日你去了哪里?我爸带我去看歌剧了。” “这么好,我妈老教育我要多积累人脉,最后居然带我去了拍卖会。” “啊,樊少!”见樊望宇从教室外推门进来,几个聊天的同学便回头笑问他,“你艺术日去哪了?该不会是飞去卢浮宫看蒙娜丽莎了吧?” “哪都没去,被我爸拉去看项目了。”樊望宇淡淡地瞄了眼他们,直接往座位走去,不想才刚坐下来,他却发现自己桌上被放了一封对折的信。 “这是什么?”樊望宇眉头一皱,拿起信件,“谁放在这里的?” “是我放的!”他后座的男生应道,“是其他班一个女生托我送的,她本来要找你,但你刚刚不在,所以我就帮她放你桌上了。” “哦。”樊望宇眼皮都不抬,随手将信丢进抽屉,“以后这种东西就不要帮我乱……” “送信的是之前那个育才部的女生,你还记得吧?就上次我们在社团招新日遇见的,讲话不太客气的那个!” 樊望宇微微一僵,趁周围没人注意,又默默拿出了那封信打开。 【樊望宇:今天午休时可否到码头来一趟?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By俞一诗】 “……” 她又要干什么? 不知怎么的,樊望宇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惊觉自己的失态,他又故作镇定地把信放好,以手托腮望向窗外的湖景,却始终无法按捺住心中隐隐的期待。 等到午休时分,樊望宇如约来到码头,发现俞一诗早已提前在此等候。 “樊少,你来了。” 注意到樊望宇的出现,俞一诗笑眯眯地回过身来。 此时,一阵风扬起她轻柔的发丝,也吹动了她及膝的裙摆。午后阳光透过树冠,点点洒落的阴影覆于俞一诗身上,为她脸庞浅浅绘上一层未曾有过的柔和色彩。 樊望宇看得有些失神。 “过来坐吧。”俞一诗在堤边先行坐好,又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等樊望宇在离自己两米远的地方坐下后,她才开口道,“樊少,你后来报名帆船社了吗?” “我报不报跟你有关系?”樊望宇脱口而出,但想了想,还是低声回答,“……报了。” 俞一诗闻言,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那可太好了,以后你们会在学校办比赛吗?” 樊望宇不怎么敢看她的眼睛,别扭地将视线转向了另一边:“有也不会在这里办的,我们学校顶多只举办一两场校园友谊赛。” “无所谓啦,真比赛了记得通知我,我一定会去看的。”俞一诗说着,支手望天感叹道,“不过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们,想买什么就能买,不像我,因为没钱,老是扣扣搜搜的,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最后什么东西都得不到。” “我也不是想买什么就买的。”樊望宇微叹口气,望向湖面,“我能支配的零花钱不多,额度是固定的,而且信用卡流水会被监控……如果超出限额,我爸和管家都会来找我麻烦。” “真的?那你岂不跟我一样!”俞一诗惊喜地指了指自己,“我巅峰时期每个月的零花钱只有二百五,超出额度也会被修理哦!” “……别把我跟你相提并论。”樊望宇瞥了她一眼,“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当然不是,我现在要拿样东西给你看,你可千万别惊讶。”俞一诗忽然站了起来,从口袋中取出一只首饰盒,“你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吗?” 看着那只小小的首饰盒,樊望宇疑惑地看向俞一诗:“你想说什么?” “里面是一枚戒指。”俞一诗清清嗓子,郑重地与他对视道,“其实,我想向你求婚。” “啊?!” “噗!”见樊望宇震惊的样子,俞一诗忍不住偷笑出声,“开玩笑的啦,看你紧张的!” 哈哈哈太好玩了这个人! “你到底要干什么,专门把我叫来耍我是吧?!”樊望宇恼羞成怒,红着脸站起来质问,“我才懒得陪你犯蠢,如果你没别的事我就走了!”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我错了。”俞一诗笑嘻嘻地边安抚,边拉他坐下,“我刚才就是想开个玩笑活跃活跃气氛,谁知道没把握好尺度,抱歉啦!” 樊望宇余怒未消,没好气地冷哼:“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再不说正题我就走人。” “放心,这一次我是认真的。”犹豫几秒,俞一诗还是打开了手里的盒子,将戒指递到樊望宇面前,“樊少,你见过这个吗?这是柳萃声奶奶的戒指。” 怔然盯着戒指片刻,樊望宇皱起眉头:“我没见过,这是你从哪个地层挖出来的戒指?” “你不认识吗?”俞一诗愣住。 “我为什么要认识,还有柳萃声是谁,卖假货的野生古董专家?”樊望宇狐疑地眯起眼睛,“你该不会是被人骗了吧,这东西花多少钱买的?” “……” “喂,你没事吧?”发现俞一诗无比失落的神色,樊望宇莫名有点慌张,“这戒指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没事,就这样吧。” 俞一诗摇摇头,怅然若失地离开了,只留下樊望宇在原地满头问号: “什么莫名其妙的!” …… 美术史课上。 樊望宇扶着额头心烦意乱,老师在上面说了什么,他根本听不进去,因为无论如何转移注意力,那张失望委屈的脸,始终在脑中挥之不去—— 怎么办,他是不是说得太直接了,所以彻底伤到她的心了?看她不太聪明的样子,家里应该也没几个钱,难不成真的被人骗去全部积蓄用来买了个假古董? 也不知道她家里人回去报警了没有? 看着她那么伤心的样子,该不会就从此消沉下去了吧? ……要不,买一个真的送她? 下一秒,樊望宇就被这不自觉冒出来的想法给吓到了。 他是疯了吗?外人被骗多少钱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我出钱给她买东西?万一被家里人发现他给女生买首饰,那自己以后的脸还往哪儿搁啊?! 摇摇头按下自己那可怕的想法,樊望宇注视手中的课本,不知不觉陷入沮丧之中。 奇怪…… 他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前所未有的焦躁和无措? 他到底该怎么办? 第8章 麻烦 “午休你打算吃什么?” “还没想好呢……” 下课铃响起,学生们都开始收拾书本离开教室,唯有樊望宇仍待在座位上,久久凝视着教室门口,周围的讨论仿佛皆无法进入他耳中。 这时后桌男生凑过来,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午饭不打算吃了?” “没什么。”樊望宇这才后知后觉地收好课本,“只是最近没胃口”。 “哦,你说是就是吧。”对方貌似不太相信他这套说辞,“我待会儿想出学校吃点好的,你要不要一起去?” “不用了。” “那下午见喽!” 望着教室门被关上,樊望宇不露痕迹地轻叹声气。 许久,他才心不在焉地出门,缓步走长廊下,脑中思绪杂乱如麻。 ……自从看过戒指后,她真的再也没来找过他了。 樊望宇压制着心头的怒气,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心想所以戒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好歹该负起责任,亲自过来解释下一吧! 没头没尾地抛个问题出来,又没头没尾地消失,把他当什么了,招之来挥之去的狗吗?! 低头看向手里的邀请卡,樊望宇陷入深思,不禁犹豫着是否将其丢弃。不料刚一抬眼,他蓦然在转角处发现了某个熟悉的身影。 樊望宇猛地一惊,立即缩回脚步,躲在墙后小心地探出头观察。 俞一诗此时正背对着他,与何灵娜并排坐在花廊下分享食物:“你看吧,我就说这家店的三明治超好吃,而且量大管饱!” “是真的!就可惜分量有点太大了,我一个人怕吃不完……” “吃不完分给我!我买的肉排也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不要啦,看起来腻腻的。” “会吗,但我喜欢!”俞一诗笑道,“我特别喜欢吃肉,哈哈哈哈!” ——什么鬼,她这不是心情很好吗?! 樊望宇越看越怒上心头,不知是气对方还是气自己: 亏他还以为说了什么话伤到她了,原来根本没那回事!那自己这几天的愧疚都算什么?! 俞一诗并未察觉樊望宇的存在,依旧与何灵娜聊得火热,时不时还放声大笑,那份纯粹的快乐,似乎连周围空气都能感染。 ……总觉得,她好像从没对自己这么笑过。 樊望宇莫名有些不爽,心里又开始焦躁起来。于是他轻声地一清嗓子,准备从墙后出现假装偶遇,谁知才要迈步,俞一诗那边却传来一个陌生的女声: “又是你!你天天来,要不要脸啊!” 谁啊?樊望宇先是一愣,犹豫了一秒遂放弃现身,选择躲起来观望。 只见对面走出来一高一矮两个女同学,不满的表情一看就知来者不善。 “有什么事?”稍微挺直腰挡住好友,俞一诗边啃三明治边看向她们,神色依旧云淡风轻,“你们是想和我们一起吃午餐吗?” 矮个子女生白了她一眼:“谁稀罕啊,我才不像你这么厚脸皮!” “我们只是来警告你的。”这边的高个女生也跟着讥笑道,“一个育才部的人,天天跑到国际部来吃东西,脸皮是有多厚啊?没教养!” 俞一诗平静地扫了眼二人的制服:“怎么,你们不也是育才部的吗,有什么资格说我?有哪条校规,规定育才部的学生不能来这吃午饭?还是说你们在自轻自贱,觉得配不上?” “果然不要脸!”矮个女生冷笑,“听说你还天天来骚扰樊望宇,怎么,难道你想追他?” 樊望宇暗叫不好:这两人是来找麻烦的,得过去解围才行! 他刚急着动身,转念一想又有些迟疑。毕竟她们争执的原因好像就因为自己,如果贸然出去,会不会把事态闹得更大?万一传到家人那里怎么办?…… 正待他踌躇不决时,耳边陡然传来俞一诗坚定的话音—— “对,我就是喜欢樊望宇!我欣赏他,不行吗?” 樊望宇微微瞪大眼睛,嘴唇轻张,脑子霎时间变得一片空白。 被俞一诗的直白回答噎到,高个子女生气急败坏:“你……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 “我厚脸皮怎么了,你嫉妒?不服气的话,你也可以去找他啊!”见对面二人气得脸歪,俞一诗不由露出了一丝坏笑,“怎么,不敢?怕人家不想理你吗?不好意思哦,看来是我捷足先登了呢。” “你很嚣张嘛。”高个女生嗤笑一声,上前就要揪住俞一诗的衣领,“一个臭外地的转学生,凭什么敢这么说话?信不信我让人来教训你?” 哪想俞一诗眼疾手快,一抬手就轻易钳住了对方,眼神慢慢染上了不悦:“你干什么,说不过就想动手?” “放手!”高个女生没想到俞一诗力气这么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手腕抽出来,喘着气狠狠地瞪着她。 “怎么,想打架吗,来呀!”俞一诗气势汹汹地站起来,撸起袖子对二人挑衅道,“先警告你,我家里是开殡仪馆的,你们这么喜欢嘴碎,是想提前体验一下我的服务吗?” “对啊对啊!”何灵娜在后边气愤地帮腔道,“还能请道长施法诅咒你们!” “什么鬼!”高个女生气愤不已,身体却忍不住后退了两步,“你们脑子有问题吧!” “两个神经病!”矮个女生也有点退缩了,忙将朋友拉走,“走,我们别跟她们纠缠了!” 等那两人离开以后,俞一诗才双手叉腰,嗤之以鼻:“有贼心没贼胆。” “一、一诗……” “灵娜,你没事吧?”俞一诗转身关切道,“本来我都懒得理她们的,但那种人就是欺软怕硬,要不是理智告诉我不能打架,真的好想给她们来一拳!” 何灵娜双手在胸前紧握,湿润的眸中带着困惑:“不,我就是想问你……” 俞一诗倒吸一口凉气,心说完了,难道自己刚才太凶,吓到她了? “你之前不是喜欢樊昀熙吗,什么时候改喜欢樊望宇了?” “……” “讨厌!”何灵娜双手捂脸,害羞地惊呼,“一诗你这个罪恶的女人,该不会是兄弟两个都喜欢了吧!你准备要开后宫吗?修罗场?” “这个……可能……不是吧?……” 俞一诗还在干笑着挠头,倏然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迅速转身往后方的墙角处走去。 “一诗,怎么了?”何灵娜追上去询问。 “奇怪?”面对空空如也的墙后,俞一诗茫然不解地四处看了看,“我刚刚好像听到有些奇怪的声音从这里传来,难道是错觉……嗯?” 她一低头,随即从地上捡起了一张手掌大小的纸片,“这是……” 观赛邀请卡? …… 回到家后,俞一诗决定给陆善文打个电话,把昨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先说出来。 “是吗,原来樊望宇不认识柳萃声。”陆善文听完,在电话对面沉吟道,“看来如我料想的一样,柳萃声已经在樊家销声匿迹了。” 俞一诗苦恼不已:“表舅,那现在要怎么办呢?我要不要跟樊望宇说明情况,请他帮我问一下他们家里人啊?你说他会愿意吗?” “不,你先别着急。”陆善文想了想否决道,“我们目前不知道樊家内部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他们对于柳萃声持怎样态度,包括樊望宇所言是否属实,有没有故意装不知情来欺骗你……这些问题都没有搞清楚,万一这是个在樊家很敏感的话题,那么很可能会让我们陷入被动的不利局面。” “可是樊望宇他应该不是这种人……” “你知道为什么,一开始我希望你接近的是樊昀熙,而不是樊望宇吗?”陆善文突然反问,“因为我早就猜到,除了樊昀熙,其他樊家少爷对樊家往事了解的并不深入,问了也是白问。我想一诗,你最好再多和樊望宇交流一下,好好了解他为人如何,最后再根据综合实际判断要不要求他帮忙。” “哦……” 陆善文言辞恳切:“这件事就靠你了,一诗,你从小能听到逝者说话对不对?” “对、对啊。”俞一诗心中猛地一惊,心想已经很久没人与她谈过这码子事,她差点都忘记这世上除了自己,还有表舅也知道这份秘密。 “仅限刚走的人吗?那已故多年的人呢?” “这、这个的话,走太久的人我一般是听不到的……看那人生前的执念吧,如果逝者执念很深很深的话,或许……” “那舅舅可不可以再求你一件事,如果你这一去真能成功找到柳萃声的下落,假设……假设她已经身故,那你能否找到她的坟墓,用心去听一听,看她是否还有执念?” 俞一诗闻言,只能一声叹息:“嗯,那我尽力试试吧。” 挂了电话,她倚在窗台上凝望夜空。 隐蔽在乌云里的明月,这时已依稀能看清楚,银光洒在街道与楼宇之间,仿佛在空气中罩上了一层朦胧的珍珠色。 这么美的月亮,要是有人和自己一起欣赏就好了。 不知为何,她一下子想到了樊望宇。 看向铺满作业的桌面,俞一诗思考片刻,过去取出课本中夹着的一张卡片,这是今天中午在花廊捡到的帆船友谊赛邀请卡。 ……不知道他会不会参加呢? “西覃市华英学院VS远海市思霖国际交流学校……” 轻轻念出其上的队名,俞一诗放下卡片,暗暗做下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