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导她今天喜欢我了吗》 第1章 C级疏导室 一座白色尖塔建筑物屹立在厄里斯星的哨兵基地，尖塔下是正在训练的哨兵，六楼S层的两个向导靠在玻璃门的门廊前闲聊，声音不大不小。 “听说了吗，薇尔被邬回少将退婚了。” “早知道了，也不知道三皇子当初怎么选了她当联姻对象，为此还拒绝了系统匹配的卡尔路小姐，明明他和卡尔路小姐的匹配度更高。” 薇尔起身关上了玻璃门隔绝了外面两人的交谈声，而这在那两人看来就事件的主人公心虚了。但她只是惊喜地蹲在她的精神体——一只体型硕大的雪豹面前。 “洛克，你醒了？” 雪豹长长的尾巴在薇尔的手臂上缠了缠示意自己没事。 自从三天前，洛克救下邬回的精神体而受伤后就一直都没有出来，这是事后洛克第一次出来，只是神情恹恹的，薇尔摸了摸趴在地上的雪豹，后继续收拾东西准备搬去白塔旁边小型建筑——C级疏导室。 知道洛克没事，她提着的心总算能放下来了。几分钟后玻璃门被人敲响，薇尔说了声进就接着收拾东西了，还整理出来一个装着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和价值昂贵的饰品的木盒子。 “薇尔。”站在门口的青年一身黑色军装，肩膀上的一排金属肩章表明了男人的身份不低。 她转身，脸上扬起淡淡的笑，“邬回。” 青年看见她脸上的笑容唇角勾起的弧度逐渐低了下去。 “不恨我吗？” “我是自愿的。”薇尔把怀里抱着的木盒子递给他，”既然退了婚，那这些东西留在我这也不合适了。” 邬回接过木盒，道了声好后抱着盒子下楼。他知道只要他一天是帝国的三皇子，那他的伴侣就不可能是一个C级且毫无家世的向导，即便对方是因为救他从S级掉到C级。 白塔外，邬回的副官见他出来便迎了上来，自然地从他手中接过了木盒子，“少将，王找您。卡尔上将也在。” “嗯。” 副官看着箱子里明显的女士饰品，隐约猜出了东西的主人是谁，他的神情有些迟疑：“少将，这个箱子怎么处理？” 邬回走向飞行器的脚步顿了顿，“放我办公室。” “是。” 银色流线型的飞行器径直飞进了白金色的建筑群内，而后降落在议事厅外，黑色的军靴踩在玉石地面发出规律的声响，见他从飞行器上下来特意等在议事厅外的鹅黄色衣裙的少女朝他小跑了过去，随后停在他面前，脸上露出羞涩的笑：“邬回少将。” 邬回的脸上挂上一抹温和的笑。卡尔路跟在他身旁，两人一同朝着议事厅走去，邬回率先推开了门，示意她先进去。 白金宫殿内的纱帘半垂着，平时连一半人都坐不满的圆形长桌前此时刚好空出两个位置，邬回和卡尔路一左一右入座。 邬回刚坐下，主位的老人就发话了：“邬回，怎么这么晚才来？” 他的父亲正在给他台阶下，否则就不是询问，而是处罚了。 邬回顺着台阶下：“有些公务。” “我也老了，如今帝国也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了。我和少将商量好了，你们的婚期就定在两月后。” 邬回摘手套的动作顿了顿，他看向长桌对面的少女，精致的发髻、得体的妆容、和他匹配的家世，甚至连系统显示的匹配度都那么契合。 卡尔路姣好的面容在他的注视下微微泛红。 他在犹豫什么呢？ “最近洛斯星有些动乱，婚期定在明年下半年吧。” 老人有些不悦，却也明白邬回说的是实话，但还是要给卡尔上将些面子，“上将意下如何？” “可以。” 坐在卡尔上将身边的少女握着白纱手套，开口：“我听说邬回少将的前未婚妻的二次分化就在今年下半年？” 在座的人都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少女的言下之意是什么。 二次分化就意味着不确定性。况且薇尔还是为了救邬回才掉成C级的，一旦二次分化就极有可能重新变成S级向导。 向导珍贵，S级向导更是贵上加贵。 邬回半垂着的眼睫遮住了他瞳孔里的情绪，但有时候不说话就是默认。 薇尔的父亲是老人的副官，加上薇尔是S级向导老人才同意了两人的婚事，薇尔又是为了邬回才掉成C级向导，因此老人也陷入了沉默。 一时间，偌大的议事厅里陷入了静默。 卡尔上将开口接过了话茬，“既然路路不放心，不如给少将的前未婚妻也指一门婚事。” 邬回抬头，两人的视线在半空相接，不待邬回说话，卡尔上将动了动桌上的光脑，半透明的光幕呈现在众人眼前，他的手指在光幕上点了点，和薇尔匹配度最高的人就出现在了光幕上。 老人对面的士官陪笑和卡尔上将打着马虎眼，但能决定这件事的两人都不语。 “还是说三皇子殿下希望我去支持二皇子殿下？” 邬回还没说话，卡尔路就起身打断了卡尔上将的话，“父亲！” 男人宽厚的大掌把卡尔路按在了位置上，“我跟着王一路打到了这个位置，王知道我的性格，我不会他们弯弯绕绕那一套，有话我就直说了。三皇子殿下，大选在即，如果不是路路喜欢你，我本不想站队，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如果事情谈不拢，那我只能在你们两人之间选一位当路路的伴侣了。” 帝国的下一任接班人是通过多方抉择选出来的，S级向导能得到白塔方的支持，上将则能得到军方的支持，想要上位，必须在两方择其一。 邬回金色的瞳孔看向光幕上的青年，他闭了闭眼，一声有些哑的好从他口中说出。 “那薇尔小姐和靳朝的婚期就定在三天后。” 邬回沉默转动着右手食指上的那枚戒指。一步错步步错，就连他觉得推脱婚期的完美借口都在堵死他的最后一条路。 安静的议事厅里又落下一声，“好。” 白塔六楼S层，薇尔抱着箱子关上了玻璃门，先前议论的两人还靠在走道上，在她经过时拦住了她。 薇尔掀起眼皮看向她，冷淡的眸子里没什么情绪。 “我听说卡尔上将带着卡尔路小姐去王的议事厅商议婚事了，三皇子殿下刚刚来找你是来说这件事？” 薇尔不接话茬，只道：“麻烦让让。” “如果你没有掉成C级向导，今天去议事厅商议婚事的就是你了。你是怎么掉成C……” 女人的话还没说完，另一侧玻璃门就打开了，思霖倚在玻璃门上，火红的卷发被打理得很精致，语气却冰冷：“S级疏导室从前只有两个人，现在只有一个人，怎么什么猫猫狗狗都能进来？” 门口执勤的哨兵闻声走了进来，“抱歉，思霖小姐，我拦不住。” 哨兵多如过江之卿，向导却少之又少，两个A级向导让他让路，他怎么敢拦？ “拦不住了就打出去，出了事我来负责。” “是。” 两个女人被执勤的哨兵带了下去，薇尔转身看向靠着玻璃门的思霖，刚要开口，玻璃门就在她眼前关上了。 “谢谢。” 玻璃门内传来女人冰冷暴躁的声音，“真不知道一个S级向导性子怎么这么温吞！” 薇尔弯了弯唇，抱着几个箱子离开了白塔。C级疏导室里白塔有段距离，她绕开了正在训练的哨兵，从另一段路去了C级疏导室。 “薇尔！”等在楼下的米萝向她走来，接过了她抱着的箱子，侧身问：“洛克怎么样了？” “刚刚出来了一会。” “那就好。” 两人交谈的间隙，身后突然出现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米萝熟练地把她拉到一旁，又解释道：“洛斯星最近爆发了星际战争，他们都是需要需要安抚的哨兵，等级大多在B级到E级。” 薇尔点头，白塔规定S级向导只能安抚S级哨兵。A级及以下的向导则可以混用。所以她在S级疏导室经常一个月左右才能看到一个需要疏导的S级哨兵，从来没有一次性见到这么多需要疏导的哨兵。 两人跟在需要疏导的哨兵后面往三楼走，白色的门牌上印着C级疏导室，里面的空间被玻璃分割成了许多个封闭空间，需要被疏导的哨兵和正在给哨兵疏导的向导脚边各自趴着各自的精神体，看起来安分但都带着戒备。 米萝刚准备带薇尔去她的部长那里报道就被顶着一头卷发的中年男人推向了一个开着的玻璃隔间，“这里还有一个C级向导。” “副部长，她就是薇尔。” 米萝语速极快的说完这句话，金黄卷发的中年男人看向她，眼里带着纠结，显然是知道她的身份。 王的副官的女儿，三皇子的前未婚妻，帝国曾经唯二的S级向导……哪个身份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部长惹得起的。 还是让她当一个吉祥物好了。 “薇尔小姐，我是负责C级疏导室日常事务的凯尔，请跟我来。”凯尔面带微笑。 里间突然传来砰地一声，巡查的哨兵赶忙跑了过去，“这个哨兵的精神图景拓宽从C变成A了！” 巡查的哨兵把失控的哨兵控制住了，凯尔连忙跑了过去，薇尔放下箱子跟过去把昏迷的向导抱了出来。 “去找部长派一个A级向导过来！”凯尔关上门，满脸焦躁。 该死！这里是C级疏导室，怎么会有A级向导！ 只能试试看了。 凯尔放出了他的精神体——一只雪兔。 “火火。”纯白的兔子试探性地靠近发狂的红狐，却在靠近的一瞬间被红狐压在爪下。 薇尔把昏迷的向导安置给了一旁急救的医护人员，就折返了回来，刚好看见兔子被压在狐狸爪下的一幕。 她拉开玻璃门走了进去，洛克瞬间就出来了，红狐被洛克一巴掌扇在玻璃上，凯尔赶紧去把兔子抱了起来。 “我来。” 凯尔点头，关上了玻璃门，薇尔伸出了精神触须，因为对方的精神体被洛克压制的原因，即便面前这个哨兵的等级比她高，短暂的精神链接也被建立起来了。 充满硝烟的精神图景被薇尔伸出的精神触须一点点拂去，只留下一片空白的平静，被打晕的哨兵也醒了过来，她显然也认出来薇尔不是之前给她疏导的向导。 “036号向导……” 哨兵打伤向导是重罪，所以眼前这个哨兵有点紧张。 “她在医疗区，巡查的哨兵和凯尔副部长来得很及时，她应该没什么大碍。”洛克松开了她的精神体，又回了薇尔的精神图景里休息。 第2章 抗拒 安静的房间内，男人一身挺括军装坐在书桌后，久居上位的压迫感并未收敛，声音冷淡，“做的不错。” “分内事。”薇尔神色平静。 欧文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被鼻梁上架着的金丝镜片遮挡，通身的凌厉气质也变得温和了些：“凯尔应该没跟你介绍过我，我叫欧文，是C级疏导室的部长。” “好的，部长。” “出去吧。” 薇尔点头，门外关上的玻璃门陆陆续续开了，疏导完的哨兵都从里面出来了，凯尔带她去了进门第一排玻璃隔间，“以后你就负责这间玻璃门里的哨兵了。” 薇尔看着玻璃门上的轮换表，问：“这是什么？” 其他玻璃门上只印了个名字。 “这一排的玻璃门负责疏导快要变成B级的C级哨兵。向导的精神体大多温和，哨兵的精神体又极具攻击性，建立精神链接很耗费精神力，所以负责这里的向导完成一天的疏导后，可以申请休息一天，你疏导完在轮换表上勾一下就行。” 薇尔点头。 电光火石之间，凯尔突然想起之前一闪而过的敏捷身影：“对了，你的精神体……” “是一只雪豹，叫洛克。” 凯尔摸了摸怀里的兔子。 不愧曾是S级向导，连精神体都这么不同寻常。 薇尔在C级疏导室忙了一天，到了黄昏嘈杂的疏导室安静了下来。米萝靠在门边敲了敲门：“怎么样，还行吗？” 她点头回应，点开了光脑上的未读信息，是她父亲发来的。 【洛洛，晚上回来一趟。】 另一条信息是与她交好的一个内阁大臣的女儿发来的。 【薇尔，邬回在系统推荐的匹配度里替你选了个伴侣。】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捏着桌上的A4纸，平整洁白的纸张在她的手里发出刺耳的声音。 “薇尔？薇尔？” 她抬头，米萝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上来，一脸疑惑地看着她，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是不是工作量太大了身体不适应？医生还没走，我去叫医生——” 薇尔拉住了她的手，面上又挂起了熟悉的充满安抚的笑，她关了光脑，站起身，“我没事。” 米萝有点不信，“真的？” “嗯。” 米萝伸手贴了贴她的额头，还是有点不放心。 “家里有点事，我先走了。” “好。” 薇尔在轮换表上勾了一下，就往楼下走去，正值向导下班的时候，楼下人比她早前来时多了很多，一架黑色的飞行器嚣张地停在楼外的主干道上。 “这架飞行器要一亿星币。” “万恶的资本家。” 她穿过人群进了飞行器。 “她是刚来的那个S掉成C的向导吧？” “从S掉成C的？怎么掉的？” “消息被盖了，不清楚。” 薇尔坐在飞行器里，有些无奈地对上了白科闪亮的求夸奖的眼神。 “……挺好。” 想必明天老头子会收到很多明里暗里的‘问候’。 “这是你外祖父的意思。” 好让这些人知道即便没有婚约，薇尔也不是旁人能动得了的。 黑色的飞行器穿梭在渐深的夜色之中，最后飞进了帝国宫殿旁边的建筑群内。 飞行器的门被打开，白科目送她走下去，“替我向你父亲问好。” 薇尔点头，飞行器飞向天空，她转身往前走去。 木质的门把手被拧开，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 “父亲。” “白科去接你了？” “嗯，他让我向你问好。” “过来。” 薇尔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薇伦克斯把A4纸大小的光屏递给她。 出乎意料的是光屏上是宇宙间的其他星系，密密麻麻的星系球体上写满了当地特色和风土人情。 她看向薇伦克斯，这才发现他的身上没有穿往常那身白金色的军装，而是一身白色的休闲装。 “选一个喜欢的星球，我们搬过去。” 薇尔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你知道了。” “嗯。” “不用管，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剩下的事情我会处理，你负责选出一个想去的星球，明天早上8点迁跃舰会在门口等。” 薇尔有些愣，她和父亲的关系不算亲近，两人之间的日常交流也很简短，对方鲜少说过这么长的话。她看向露台，那是薇伦克斯下班后最常待的地方，本该堆满书籍的矮书柜此刻空空如也。 “…好的。”空荡的客厅里响起了回声。 …… 另一边，一艘舰艇静悄悄地降落在了几亿公里外的垃圾星。 …… 翌日，薇尔穿上了一身轻便的服装，楼下客厅薇伦克斯已经在沙发上坐着了，见她下来，他把茶几上的一份早餐往她的方向推了推，“吃了再走。” 她点头，很快吃完，两人一同起身往门口走去，门打开的瞬间，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两人面前。 少年脸色青白，过长的头发盖住了眼睛，即便站在阳光下也显得有些阴郁。 薇伦克斯看向门前里多出来的一架军舰，上面的深蓝色标识像是在示威。 一旁的士官向他问好，并说：“副官，薇尔小姐，早安。这位是薇尔小姐的未婚夫，靳朝先生。” “我已经向王递交了辞呈。” 薇伦克斯拉起了薇尔的手腕，两人朝着迁跃舰走去。 士官不敢拦，只能把上司的话原封不动地转告给两人。 “薇尔小姐，以您父亲的身体状况，一旦离开白塔的医疗支持，恐怕时日无多。” 薇尔前进的脚步停了下来。 “您还不知道吧，您父亲的身体在五年前的多罗星的战役中受了伤，如果不是您一次分化成了S级向导，白塔高层不会轻易地向您父亲伸出援手。” 她看向薇伦克斯，对方却并不看她。 所以这是真的。 “因为您现在是C级向导，所以白塔高层前段时间已经停了您父亲的医疗。但如果您愿意跟靳朝先生结婚，卡尔上将会跟白塔高层做一次交易，以保证您父亲的医疗能顺利进行下去。” “不需要。” “我答应。” “父亲，外祖父很喜欢和你下棋，以他的身体状况至少还能活很久，你想让母亲失望吗？” 薇伦克斯看向她，没说话，但神色分明是在询问——那邬回呢？ 她一次分化成了S级向导，二次分化自然也不会差，是极有可能再次成为S级向导的。 如果不是大选在即，邬回是不会来退婚的。 薇尔挣开了他的手，淡淡道：“都是结婚，只是换了个结婚对象。” 她喜欢邬回吗？自然是喜欢的。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她从小就充当着邬回的骑士，即便后来分化成了向导，也还是如此。 虽然为了救邬回从S级向导变成了C级向导，但重来一次她还是不会改变选择。如果她不救邬回，邬回就会死。她的精神图景受创和邬回的命，很容易选。 但如果换一个结婚对象，好像也不是一件特别难以接受的事情。 薇尔很快在士官的‘陪同’下完成了结婚流程，她让人把靳朝带回了她在塔隆街买的房子，接着和薇伦克斯去了白塔。 “帮我转达一下，我找思霖。” 在以前，薇尔这张脸就是通行证。门口执勤显然也认识她，并没有为难她，开始联系S层疏导室门口执勤的哨兵。 片刻后，红色卷发的女人出现在门口，“什么事？” “换个安静的地方说。” 思霖有些烦躁，但还是同意了，三人去了六楼，玻璃房内，思霖关上了门，看向她。 薇尔递给她一个盒子，“安排001研究所的一个月的医疗。” 士官说卡尔上将会在一周内谈妥这件事，但为了不出现意外，她把时间延长了。 思霖接过打开盒子，眉眼挑了挑， “没问题。” 一只火红的松鼠出现在思霖肩膀，她把盒子里的东西抛给了松鼠，松鼠身上的光芒亮了一瞬，又很快消失。 跟思霖告别之后，两人沉默地往外走去。 “你长大了。” “所以下次不要瞒着我。” 薇伦克斯常年在外执行任务，薇尔是母亲带大的，直到薇尔的母亲病逝，他才渐渐从前线退了下来，两人的关系一直很僵硬，薇尔成年后就搬了出去，除了固定的节日，两人一般不见面。 就像薇尔没料到薇伦克斯会干脆地带她离开一样，薇伦克斯也没发现薇尔已经长成了可靠的大人。 温热的大掌落在了她的发顶，轻轻地揉了揉，“好。” 等薇尔处理完所有事回到塔隆街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平时黑漆漆的窗户此时亮了一盏灯，等她走进房间的时候才发现靳朝站在客厅，听见门开合的声响，靳朝的头稍微动了动，只是过长的头发盖着眼睛，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薇尔扫过平整的沙发和规整的椅子，有些庆幸家里装的是感应灯具，“跟我来。” 她推开一楼的客房，逐一告知了少年怎么用后推开了浴室门，“你先去洗个澡。” 靳朝捏了捏衣摆，黑色发丝下的眼神灰暗，但还是走进了浴室，半小时后，靳朝穿着宽松的浴袍走了出来，阴郁戒备的气质去了大半，薇尔看了一眼少年过于瘦削的身板就移开了视线，“来这边弄干头发。” 温热的风吹在头顶，湿漉漉的发丝很快就干了，薇尔看着他过长的头发拿了个发卡夹了上去。靳朝踟蹰地走到了床边，手指按在浴袍上，他的身后响起女人的声音，“过来这边。” “这是我的个人资料和上半年的体检单。对于结婚没有征求你意见这件事很抱歉。在首都星结婚后未满五年不能离婚，五年后你要是想离婚，我会尊重你的意见。” “我去了解了你的基本情况。明天我让人带你你去军事学院办入学。以后你住一楼这间房，我每周会过来一次，除我之外这里不会有别人来，作为交换，五年内你不能搬出去。” 靳朝的头轻微地点了下。 薇尔转身朝客厅走去，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停在门口转身，“根据资料上显示，垃圾星没有向导，你应该一直没有被向导疏导过精神图景，需要我帮忙……” 砰—— 银灰色的门在她面前被大力关上，合上的最后一秒，薇尔又在靳朝眼里看见了明晃晃的戒备。 第3章 他的祈求 C级疏导室比S级疏导室忙了很多，薇尔疏导完后并没有申请休息，因为她发现她跟C级哨兵建立精神链接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几天后的傍晚，照例完成了一天工作的薇尔拿起椅背的外套，发现过道被停留不前的人流堵住了，她站在最后顺着旁人的视线看向半空悬挂的光屏。 光屏上正在实时转播王宫内的一场夜宴。一人高的玻璃窗外是盛大的烟花秀，光影在玻璃上舞动，夜宴里衣香鬓影，宾客如云。 聚光灯下的邬回牵着卡尔路的手，两人深情对望，邬回的脸上是一片温和，“这位是我的未婚妻卡尔路小姐。” 有向导捧着脸星星眼看向光屏，“邬回少将终于被卡尔路小姐的深情打动了！” “邬回少将原先有个未婚妻，现在就在C级疏导室里当向导，大选不是三天后就开始了吗，我猜……” “别说，不听！” “行行……” 心跳停了一瞬，连带着耳边嘈杂的声音一起消失。薇尔眨了眨眼，从人群中穿了出去，楼下，洛克从她的精神图景里出来了，半人高的雪豹走一旁，引得行人侧目。 片刻后，一个穿着橙色恐龙连体衣的小孩身边牵着只棕色的兔子噔噔噔往这边跑来，小孩停下来后问：“姐姐，我可以摸摸它吗？它好酷。” 薇尔正准备说些什么，一阵突兀的铃声急切地响了起来。 “你问问洛克喔。”说完，薇尔就拿起来口袋里响个不停的光脑。 还不待薇尔说话，光脑那头的话就如炮弹般冲了出来：“薇尔！你送来的这个小屁孩也太能闯祸了吧？我管不了了，你赶紧过来！” “不是小孩，他今年19岁。” “重点是这个吗！！！” “发生什么了？” 光脑另一端传来水杯碰撞和吞咽声，“别说了，行政楼三楼301室，我现在跟执勤的人说一声，你赶紧过来。”说完通话就被切断了。 看起来靳朝闯了不小的祸，连伊丽沙那么温和的性子都能被气成那样，她莫名笑了出来。 见她收起了光脑，小孩仰头看她：“姐姐……” 薇尔蹲了下来平视小孩，“怎么了？” “我的兔兔不让我抱也不出来了。” 棕色的兔子在路边装饰的花箱里打了个洞缩了进去，用屁股对着几人。 薇尔看向洛克，洛克把刚刚那一幕通过精神链接传给了她。 “你的精神体还没得到足够的锻炼，你刚刚搂了洛克身上染上了洛克的气息，所以它会害怕你。” 小孩双手交握有些无措，薇尔的手挡在了小孩眼睛上，“闭眼。” 无色的喷雾在小孩四周落下。 “这是气味消解剂，好了，你再去试试。” 小孩成功把兔子抱了出来，“谢谢姐姐！” “要我送你回去吗？” 小孩摇头，“不用，姐姐再见。” 小孩跑远了，薇尔给路政转了一笔足够的星币并告知了这里需要修补情况就赶紧往军事学院去了。 夜色渐浓，军事学院的学生三五成群步履轻盈。因为伊丽沙提前打过招呼，薇尔顺利地进入了行政楼，她刚到三楼就发现了一道蠢蠢欲动的精神攻击，洛克散漫的步子警惕了些。 精神攻击在301隔壁，薇尔敲响了301的门。门内的人显然等候已久，唰的一声就门被打开了。 “怎么了？” 门在她身后被关上，伊丽沙疲惫地靠在门上，化着精致妆容的脸上露出了些许崩溃的神情。 “萨迪斯和加百利你认识吧？他刚来第一天不知怎么和萨迪斯起了冲突，实训课上萨迪斯把他和他的精神体揍了一顿，第二天实训课，萨迪斯被失控的机器打进墙里，还偏偏伤得和他一般重。” 薇尔靠在墙上，问：“然后呢？” “今天下午萨迪斯带着加百利拿了几张照片在他面前晃了晃，他一下就疯了，逮着两人往死里打，那两人的精神体在他的精神体面前毫无还手之力，我这才知道他还瞒过了精神体测试的机器，居然是S级哨兵？！现在那两人的家长都找了上来，要求他退学。” “嗯，按规处理。”首都星好的学校并不只有军事学院，目前来说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换一所学校。 听她这样说显然是没有袒护的意思，伊丽沙松了口气，接着拉开了办公室的侧门，会客室里，两方人各占一边，靳朝脚边站着一只半大的灰狼，手里捏着几张皱巴巴的相片纸。 一位衣着华贵的女士拢了拢披肩，脸上露出了一抹不屑的笑：“我还当这小子的后台是谁呢？胆子这么大。原来是薇尔小姐，我听说你的父亲向王递交了辞呈。” 女人旁边的少年听了这话脸上的怒火不再压制，看了眼身边的士兵，士兵带着攻击性的精神力不再压制，召出精神体朝角落里站着的靳朝俯冲而去。 渐露疲态的灰狼飞扑向前，和海东青打作一团，隐约有占上风的趋势。 萨迪斯见状扯了下加百利，加百利给了身边士兵一个眼神，士兵放出蛇鹫加入了战场，灰狼明显不敌，罗丽娜女士看着不作声的薇尔轻蔑一笑。 薇尔走向沉默的少年，半强硬地从他手中拿过了皱巴巴的相片纸。 第一张相片：绿意盎然的疗养院里和明显松动的户外康复器械。 第二张相片：摔倒的老人和慌乱的医护人员。 第三张相片：抢救室亮着醒目的指示灯。 薇尔摸了摸洛克的头，下一瞬矫健的雪豹冲进了战场，半空中撕咬灰狼的海东青被雪豹一把按在了爪上，灰狼被雪豹护在身后，蛇鹫不敢上前，战局在顷刻间扭转。 “上啊！不过是只C级向导的精神体，怕什么！” 蛇鹫迫于主人的压力准备拼死一搏，但还没动手就被雪豹的尾巴缠着脖颈甩在墙上昏了过去。 “萨迪斯少爷，很不巧，这两个S级哨兵的精神体曾经因为抗拒疏导被洛克揍过，所以对洛克有些畏惧。” 萨迪斯在自家士兵的点头中握紧了拳头， “S级哨兵那么多，总有不怕它的！” 薇尔轻笑，“所以萨迪斯少爷是要对我动手吗？但萨迪斯少爷是不是忘了帝国的第一条律令是无故对向导下手的哨兵会被处以极刑呢？” 罗丽娜神色稍变，拦下了咄咄逼人的萨迪斯，“萨迪斯年龄小口无遮拦。但薇尔小姐，你是要与我们两家结怨吗？” 奥莉亚女士不说话，但显然也是这个意思。 薇尔轻笑，举起相片问：“奥莉亚女士，信息通讯部部长大概还不知道帝国精心培养的人才被拿去做这种加害帝国无辜公民的事情？” 奥莉亚眉目轻皱，上前了两步想拿过薇尔手里的相片，后者退了两步，“抱歉女士，这不能给你。” 奥莉亚看向加百利，后者避开了她的视线。 “我父亲确实是向王递交了辞呈，不过我想见王并不是只有一种办法，罗丽娜女士，你说呢？” 奥莉亚上前两步，“今天的事情只是一个误会，薇尔小姐你说呢？” 薇尔侧身露出了她身后站着的少年，“是误会的话要对当事人道歉，你说呢奥莉亚女士？” 奥莉亚抿唇，一巴掌拍在加百利后的脑勺上。 神色愤愤的加百利无语地摸着后脑勺，觉得这是一场无妄之灾，“对不起！” 薇尔看向萨迪斯。 “我是不可能道歉的！” 罗丽娜看向薇尔，后者不为所动。 “道歉。” “妈！”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萨迪斯握着拳，“…对不起！” 一行人走后，围观了全程的伊丽沙憋了半天，说：“这就是你的按规处理？” “不算吗？” “……相片给我看看。” 薇尔递给她，伊丽沙看完也沉默了。 她拿回相片，道：“迁跃舰借我。” “要不要我一起去？” “不用。” 两人说话间，角落里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她转头，见靳朝脸色苍白地倒在了地上，同步倒地的还有靳朝的精神体。 …… 青藤星中心区域的一所医院内，靳朝睁开眼，消毒水的气味在空气中蔓延，少年时的他很喜欢消毒水的气味，因为垃圾星没有秩序，而消毒水的气味代表着安全。 他看着点滴瓶里的药水坠落在透明输液管里，激起一片小水花，心里绷紧的那根弦不知不觉松了松。 紧闭的病房门被人推开，一个病床被推了进来，靳朝看着病床上的人，挣扎着要起来。 护士见状赶忙道：“你失血过多小腿还骨折了，最好卧床静养。” 靳朝却不停，执意起身，薇尔瞥了他一眼，“你要是下床，我现在就把你送回厄里斯星。” “……”靳朝躺了回去。 “她没有摔到要害，好好养几个月就行了。” “…谢谢。” 片刻后薇尔和医生一起离开了，靳朝则是盯着另一张病床上老人，眼睛一眨不眨。 傍晚，薇尔去了医院，七楼病房外，靳朝正在说些趣事声音里满是朝气，半点没有冷漠阴郁的模样，她推开门走了进去，正微笑看着靳朝的老人转而看向她。 “是小朝的妻子吧？多亏你把我送到疗养院。” 薇尔有些诧异地看向靳朝，后者低垂着眼，不说话。 “对了，你们什么时候举行婚礼，我身子不好，怕看不到……” 靳朝打断了老人的话，“奶奶！” “好，好，我不说。”老人和蔼地笑了笑。 “我想出去透透气。”靳朝看她，眼里带了丝微弱的祈求，薇尔和老人打了招呼，接着从房间内推出轮椅，掀开少年身上的被子抱人抱到了轮椅上，她这一系列的动作过于丝滑，以至于靳朝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住了。 薇尔推着他往外走。 “…我晕过去了，你是怎么把我带来这里的？”靳朝握着轮椅扶手的指骨微微泛红。 “你不重，抱来的。”薇尔把他推到了楼下草坪，夜风微凉，吹散了少年脸上些许燥热。 “你到底想说什么？”在病房时，她没有错过靳朝脸上的祈求。 “她不是我的亲奶奶，但是是我最后的亲人了。那些人来的时候，奶奶的身体状况已经很差了，他们说只要我答应一件事就帮我把奶奶送去青藤星的疗养院，但我不想让奶奶知道真相，所以求你帮我。”靳朝低着头，像是在思考如果她拒绝，又该怎么打动她。 “可以。所以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网恋，我们很相爱。” “嗯。”完美解决了厄里斯星居民和垃圾星居民是怎么认识的。 第4章 联邦通行证 在薇尔又一次从病房外回来后，艾蕊女士笑着说：“是有什么急事吗？护工很负责，你有急事就先去忙。” “不是，虽然有些仓促，但是您愿意和我的小姨见一面吗？” 薇尔的光脑正在被外祖父一家轮番消息轰炸，其中动作最快的小姨已经到了青藤星，估计还有五分钟就到医院楼下了。 医院楼下大厅，女人搂着一个面容冷峻的男人进了电梯。 叮——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金莉丝挑了挑眉，也没开口。 “小姨，小姨夫。”薇尔看着面前这个面容陌生的女人从善如流地开口叫人，虽然她记得三个月前金莉丝不长这样，搂着的也是一个娃娃脸的男人。 那双沉静的眼睛看着她，眼神在她脸上一扫而过，“我是乐祁。” “薇尔。” 金莉丝温软的手臂搂上了她的肩，半强硬地搂着她往旁边走去，“行了，你跟我过来。” 走廊尽头的休息室，金莉丝带着她坐在了软榻上，“光脑拿出来，我同步点东西给你。” 薇尔依言，拿出了光脑。 【金莉丝申请同步联邦通行证给你，是否接受？】 薇尔的脸上出现了奇怪的神色，“…小姨夫是联邦人？” 涂着红色丹蔻的指尖点在了光屏上的‘是’上，“还是高层呢。” “这次也是玩玩？”薇尔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男人那双沉静的眼睛，总觉得这次没以往好打发。 “交往期间我都是认真的。”只不过新鲜期过得太快。 薇尔的外祖父一家是商贾出身，金莉丝为了逃避联姻成了星盗，且极擅易容，能一眼认出易容后的金莉丝只有薇尔的外祖父和薇尔。 “这次又是怎么认出我的？” “表情。” 金莉丝抿唇轻笑， “帝国的手伸不到联邦，想怎么做你自己选。” “谢谢小姨。” “走吧，去见见我的…外甥女婿。” 两人一同起身，门开的瞬间洛克一下出来挡在了薇尔面前，走廊里两道黑影打得难舍难分，外散的精神力让窗户上的玻璃碎成了蜂窝状。 安静的病房内，靳朝听着外间传来的打斗声，撑起身子坐到了轮椅上，“奶奶，我去看看。” 一道冰蓝色的身影冲进了黑影里，卷出其中一道放在了金莉丝身边。 薇尔看着那道蓝色的精神体，小姨的精神体又变强了。 “金流！” 薇尔眨了下眼，小姨名字好多。 被叫名字的女人神色不变，走向捂着伤口的乐祁，“怎么突然打起来了？” 乐祁看了她一眼，“他也是你的前任？” 这个‘也’就很微妙。 “当然不是了。” 听见金莉丝的回答，走廊另一端的男人仿佛气炸了， “不是？！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的虹膜能打开我的办公室？！” “……”失策。 金莉丝摸了摸蓝鹭，蓝鹭的翅膀扇了几下。 薇尔认出了金莉丝给的信号，意思是——下次见，于是她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默默后退了两步想要远离这里，却在下一瞬被对面发狂的哨兵锁定，一群蝙蝠俯冲而来，洛克被困在里面，男人外散的精神力冲她而来，薇尔抵御的屏障在瞬间四散，人被束缚在半空动弹不得。 金莉丝拧眉厉声道：“赫兹，哨兵对向导动手会被处以极刑！” 赫兹冷笑， “不是不认识我吗？你当初装成向导骗我有没有想过今天？！你什么都不在乎，倒是很在乎这个向导，怎么，看上她了？” 金莉丝慢慢安抚失控的赫兹， “我从没有说过自己是向导，既然你接受不了分开不是好聚好散吗？” “你总是这样。自顾自的救我，自顾自的离开，从来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赫兹痛苦地收紧了薇尔的束缚，一瞬不眨地盯着金莉丝，没完全有注意到半开的病房门口出现了一道人影，正渐渐朝薇尔靠近。 薇尔在半空中清楚地看到了轮椅上的靳朝强撑着站了起来朝她扑了过来，又在落地的瞬间垫在了她的身下。 半大的灰狼冲进了蝙蝠群里，和洛克一道撕开了一道缺口，蝙蝠群溃散，雪豹和灰狼挡在了两人身前。 薇尔皱眉，“你的腿。” 雪白的纱布下渗出了血迹，靳朝抿唇迅速靠着墙站了起来，“没事。” 薇尔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放我下来。” “不舒服？”薇尔把人往半空轻轻抛了抛，手从膝弯挪到了大腿。 “是不是很痛，你的体温升高了。”靳朝的体温透过蓝白条的病号服传到了她手上，薇尔抱着人往病房走去，艾蕊女士看见靳朝渗血的纱布一下就撑着坐了起来，“小朝怎么了？” “发生了点意外，伤口应该裂开了，我现在叫医生。”薇尔把靳朝放到了床上，摁响了传唤铃。 半小时后，不大的沙发上挤满了三人，薇尔坐在单人沙发上对小姨投来的求救信号发出了爱莫能助的回应。 巡房的医生重新包扎了靳朝的伤口，“家属过来。” 薇尔走向医生。 “伤口撕裂的程度比之前要严重很多，一个月之内再下地的话，这条腿会留下后遗症。” 引发这场无妄之灾的人在金莉丝的眼神谴责下默默起身，“小夏，用特效药。”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推了推眼镜腿，“是，院长。” 半小时后，靳朝腿上的纱布再次被拆开，伤口被重新处理后敷上了一片透明的药剂。 “药剂干了就可以下床了，半个月内不要做剧烈运动。” 薇尔点头，医生走后，病房里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另一边的精神体里，蓝鹭用嘴筒子戳了戳洛克，洛克看向正在削苹果的薇尔。 “小姨，他是我的伴侣靳朝；她是靳朝的奶奶艾蕊女士。” 几人寒暄过后，薇尔的光脑碰巧地响了起来，“小姨，外祖父找。” 涂着红色丹蔻的温热手臂顺理成章地搂上了她的腰，出了病房的瞬间，金莉丝揉了揉她的头发就往窗口停着的迁跃舰跑去。 成功登上舰艇后，金莉丝张扬的红唇朝她笑：“洛洛，回见。” 此刻被精神体绊住一瞬的两人成功脱身，却只来得及看见迁跃舰留下的尾迹云。 赫兹的脸上挂上了嘲讽的笑，“看来你和我差不多。”在金莉丝看来都只是玩玩而已。 乐祁看他一眼，“不一样，我是向导，并且和她建立了精神链接。” “短暂的精神链接到期就会断掉。” “总比想但无法建立好。” 薇尔悄然转身，一只手却按住了她的肩膀，“她是你小姨，那你肯定知道她真正的名字和地址。” 薇尔对上赫兹的眼睛，认真道：“你可以去查。”但最多查出来是个商贾。 黑色的蝙蝠群在赫兹身后隐约成型。 “小姨说，喷了气味消解剂后，你的精神体会找不到目标。还有这里离警备室只有200米。” 薇尔见他余怒未消的样子，又说：“也不要对病人动手，因为一旦查出来，我不会放过你。” 这家医院具备青藤星最好的医疗，没必要为了这么点事去转院，而且同一行业的人大多认识。 薇尔回病房后，艾蕊女士往她身后瞧了瞧，“你小姨这么快就走了吗？” “嗯，家里有事。”后院起火。 …… 深夜，病床上的人忽然掀开了被子，步履仓促地推开了门，靳朝进了电梯就靠在了金属墙上，冰冷的触感让他的神智清醒了两分。 早前贸然切断赫兹的精神束缚加速了他的精神图景的溃散。 叮—— 电梯门开的瞬间，他撑着潮红的身子走向了导诊台，舌尖的血在一点点刺激他的精神，“…请给我一支安抚剂。” 护士认出了他身上的病号服，那是只有VIP病房才会配的衣服，因此护士脸上的笑意更亲切了，“先生，需要我帮您联系向导吗？” 青藤星最好的医院，自然配备了向导，但没人回应护士的话，因为靳朝晕了过去。 …… “他的精神体……不愿……拒绝疏导。” “……去联系…派向导过来！” “就算…S级……也不会把……派过来…” 等靳朝再度醒来时，神智已经接近溃散边缘，耳边一直传来嗡嗡嗡的声音。 又是门被推开声音，一道熟悉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说了什么他听不清。 只知道他又被人抱了起来，那人身上冰冰凉凉，而他身上滚烫。 靳朝被人放在了病床上，松软的被子远不及那人身上舒服，于是他顺着内心拉住那人的手腕，冰冰凉凉的触感变得温热，他的精神体擅自从精神图景里出来不知道贴在了什么地方，身上那股燥热降了许多，他睁开眼，看见薇尔穿着睡衣坐在床边。 “你在抗拒我的疏导，为什么？” “……”他溃散的精神图景不可以被旁人看见，绝对不可以。 “说话。”那双略显冷淡的眼睛看向他，他满腹的借口忽然就哑了声。 “不想被疏导。” “你看那边。”靳朝顺着薇尔的视线看向门后——半大的灰狼压着雪豹的尾巴，不愿挪动分毫。 “……”在看清门后景象的瞬间他的耳廓变得绯红，手里握着的冰凉的手忽而挣脱而后捏住了他的耳尖。 “原来不是痛。” 耳廓的绯红漫延到了脸颊。 她她她她……干什么！！！ 第5章 安抚 深夜，窗外雨丝如瀑，一道惊雷骤然炸响，床上的人猛然惊醒，剧烈的心跳声在寂静的病房内回荡。 不见天日的荒芜之地潮湿阴冷，靳朝感觉身体仿佛漂浮在半空中被无数根细丝缠绕拉扯。 病房内一片漆黑，他闭上了眼。精神力不受控制地向四周蔓延，嘈杂的声响不断地进入他的脑子里。雨丝砸在地上的声音、汽车和悬浮车的穿梭声、护士的交谈声、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无数道信息在他的精神图景里轰鸣。 他捂着耳朵。 不要听。 不想听。 黏腻的血顺着唇角滑落，口腔里充斥着腥甜的血腥味，半开的窗户渗进来的雨后气息冲淡了房间内的腥甜气味。 忽然，一双冰凉的手掐住了他的下颌，强硬地分开了他血肉模糊的牙关，声音的主人语气淡淡，却又不容置疑，“我不会强制跟你建立精神链接，所以不要抗拒。” 淡黄色的壁灯被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女人肩头滑落的发丝，靳朝血迹斑斓的耳朵被解救，取而代之的是消毒水和绷带。 薇尔看着床上神色痛苦的人，有些后面早前面对赫兹时的大意。 她不知道精神图景暴乱是什么感受，但见过未能疏导从而痛苦自杀的哨兵。 如果不是为了切断赫兹对她的精神束缚，靳朝的精神图景不会突然暴乱从而控制不了地想要通过疼痛来控制自身。 薇尔轻轻掰过靳朝的下巴，“看着我。” 靳朝看着眼前放大的面容，涣散的眼神微愣，淡黄的光晕下，对方漆黑的瞳孔像是漩涡，让他不断沉溺，他跟外界的联系被切断，于是时间静止，纷扰的世界变得安静。 “就是这样，我会一直在。”冰凉的手贴在靳朝的眼睛上，他顺从地闭上了眼，世界陷入沉睡。 清晨，晨光透过云层斜斜落下，病床上的人睁开眼翻身坐起，空荡荡的软凳上只剩下一件咖啡色的风衣外套。 她走了吗？ 不是说会一直在吗？ 骗子。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感在心间翻涌，他张了张嘴，像是要把那股情绪从身体里剥离出去。 “找我吗？”薇尔单手拿毛巾擦着滴水的头发，一边回头看向病床上呆愣的人。 微风把沐浴露的花香味和混合着雨后的清新味吹进病房内，病床上的人猛然转头，于是刹那冰雪消融，春暖花开。 “想吃什么，我让人送过来。”她身上还是昨夜那件淡蓝色的睡衣，只是袖口和衣摆有些浅淡的血迹印子。 病床上的人不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她，她皱眉，上前两步把手贴在对方额上，靳朝却猛然后退，半落空之际又被拉了回去，最后顺着那股力跌进了薇尔怀里。 两人沉默对视，薇尔先站起了身，“我让人随便送点过来，下午我要回厄里斯星，军事学院那边我帮你请假一段时间的假。” 明天上午九点王室、军队、白塔、帝国商会、帝国民众五方将共同推选出帝国的下一位继承人。按照以往的惯例，帝国商会会保持中立，所以主要是看王室、帝国上将、白塔、帝国民众的选择了。 其中王室的票是由王和内阁大臣共同决定；军队则是由两位上将决定；白塔的选票明面上是由高层选择，实际却是由级别高的向导选择，若向导和向导意见相左便会通过比试决定，若向导不选，则会弃权；帝国商会则是商会会长一人决定；帝国民众则是通过光脑线上投票，且要求其为帝国一等星的合法公民，年龄在75岁及以上。 王属意的接班人是三皇子，帝国两位上将出自一家，所以明天的大选算是已经内定了邬回，大皇子和二皇子基本算走个过场。 先不论选举和庆祝晚宴会在王宫举行，每个向导都会有邀请函，单论薇尔和王室的关系，她都不可能无故缺席。 “昨天...我们没有建立精神链接你是怎么安抚我的？”靳朝的精神图景还是一片不见天日的荒芜之地，但溃散失控的精神力已经能被强制控制不再无休止地往他的脑子里输送信息。 “匹配度高的两人不一定要精神链接才能安抚，语言、肢体动作或者呆在同一空间内都可以进行安抚，但效果肯定是不如直接建立精神链接。” 但只要在一起的时间足够长，即便两人什么都不做，仅仅只是待在同一空间内，靳朝的精神图景就能得到安抚。 叩叩—— 门被打开，灰蓝上衣的少女把东西递给薇尔。 “他呢？” “老爷子让他出去逮小姐了。” 她点头，西蒂关上门出去了。 袋子里是一套休闲服和一个白色盒子，薇尔把盒子递给靳朝，道：“这是白塔的研究所上半年研制出来的向导素，因为原材料的原因所以还没有在市面上流通，安抚剂效果不如这个，我会让人定时补充。” “为什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薇尔认真思考了一下，道：“…也许是因为习惯。” 靳朝沉默，薇尔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右边，沙发下垫着的丝绒地毯上，一白一灰两只精神体相互依偎在一处，灰狼的头被雪豹当作枕头枕着。 “它也是习惯吗？”所以这么纵容他的精神体。 “洛克的脾气很好。” 原来不是特例。 “……我有点不舒服。”靳朝又躺了回去，薇尔给他的个人资料很详细，详细到薇尔有多照顾邬回，所以现在她是把他当成邬回来照顾了吗。 卑劣的心思在他的心底占据高地，甚至隐约在期待什么，但那些期待随着利落的关门声戛然而止。 …… 厄里斯星的深夜，黑色的迁跃舰无声无息地停在一栋大厦的顶楼，迁跃舰停下的瞬间，透明的能量罩遮蔽了大厦上空。 薇尔看向西蒂，后者走向墙边按了按，无机质的光扫过她的眼睛，墙体分开，传送黑洞出现在两人脚下，两人消失的瞬间墙体合上，眩晕过后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条长廊，回廊的尽头是一面银白色的墙，西蒂一边走一边跟她解释情况。 “三个小时前白科易容成你住进了你在塔隆街的房子，因为明天要出席大选的代表被向导下了精神暗示。” “什么时候发现的？” “昨天晚上，老爷子怀疑是邬缙和邬漾联合下的手。” “他们是怎么给成叔下的精神暗示？” 帝国商会在外的代表人是成叔，但成叔是S 哨兵，等级比他低的向导是无法给他下达精神暗示。 “老爷子怀疑那个人的精神体跟金莉丝小姐的精神体一样具有特殊能力。” 小姨的精神体能改变外形，那那人能对成叔下手，精神体应该具有致幻能力。 “人抓到了吗？” “没有，并且毫无线索。” 两人离墙半米时一道射线从两人头顶扫过，墙体自左右两边分开，露出墙后的真实模样来。 透明墙体内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围在中间一个巨大的圆形玻璃仓前，玻璃仓里躺着一个闭着眼的青年，数台仪器连接着玻璃仓，其中一个白大褂的人把手中的资料一甩，玻璃仓附近的光屏瞬间被关闭。见薇尔看向争执的两人，西蒂隔着透明墙体在墙上按了按，两方人员争执的声音透过墙体流出。“克里斯，合适的实验体稀少，你要弄死他吗！” 被质问的男人却不以为意，而是弯腰捡起对方丢弃的资料，“他没死，而且实验取得了巨大的进展不是吗？” 见他不语，克里斯把捡起的资料拍在男人身前，“尤文，这是一项造福人类的实验，一旦成功将会使文明前进一大步，像你这样一点点的试探前进，太慢了。” 薇尔皱眉，“他们在进行什么实验？” “是一项关于精神图景的研究，目的是测试不同等级的哨兵精神图景最高能承受的阈值范围，实验体都是从各个星球招募的志愿者。” 墙体内的声音被隔绝，西蒂打开了墙外的电梯。地下二层的电梯外，白科早已经等在电梯口。 “跟我来。” 这一层的布防三步一岗，穿梭在各个门内的人员也大多是薇尔熟识的面孔，很快，白科带着两人来到了某一件无人值守的门前，三人熟练地通过了门口的身份认证，门被推开，映入眼帘的是昏睡的成叔和床边的医护人员，薇尔走向一旁喝茶的老人，“外祖父。” 接着又看向老人身后站着的男人，“小姨。” 老人笑着朝她招手，“洛洛。” 老人站起身，布满皱纹的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怕，“长大了，跟你母亲一个性子。” “好了好了。”老人身后的男人一屁股坐在老人身旁的椅子上，顷刻间换了个模样，“洛洛你到底是怎么认出我的？明明这次我还用了金金的能力掩盖，行为举止也注意了。” “其实是因为我能分辨你们的精神力。” 薇尔的话音一落，老人倒茶的手松了一瞬，杯子里的水满溢而出，桌面上的纸质文件被茶水浸湿。 “外祖父？” “…好了，先办正事。”老人挥挥手，让金莉丝带着薇尔去了床边。薇尔有些担心，她想转头去看，却被身后人抱了个满怀，侧头只能看见小姨漆黑的发丝垂落在她的肩上，冷冽的淡香萦绕在她的鼻端，耳边是小姨带着怀念的声音：“姐姐…也是靠这个认出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