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外星来》 第1章 相亲宴 玉荷酒店是苏家的产业之一。 苏乙今天来这个酒店是为了相亲。 媒婆是爷爷,相亲对象是一只鬼。 行至酒店的宴会厅门口,苏乙爷爷的副管家柳文勇和两个保镖上前来迎她。 柳文勇微微鞠躬,神色恭敬:“小姐,动作得快一点,宴会已经开始了!” 说完上下打量了一下苏乙的穿着,看着她那一身寡妇黑的运动服不禁蹙起了眉头,神情疑惑:“小姐,您还没换礼服?” “文叔,我今天就穿这身。我们进去吧!” 柳文勇无奈地看向苏乙的贴身管家唐玉祥,那个眼神似乎在说,她难道不知道今天是相亲宴吗? 唐玉祥笑笑没有解释。 苏乙刚踏入宴会厅就听见一道尖锐的女音从人群中拔地而出,“大家都停一停,往门口瞧,我们家的**医来了!” 这道声音中没有任何引以为豪的成分,更多的是戏弄,你甚至可以把它理解为:大家瞧,有一只斑马正在朝我们走来! “阿姐,你来之前,手洗干净了吧?”苏乙的堂妹苏好从餐桌上起身迎她,亲昵贴近。 “呕……真恶心!我好像闻到了死人味!” 苏乙微微一笑,气定神闲地摸苏好的头,“是嘛?那你闻到的是男死人味还是女死人味呀?晚上要叫他们去你家做客吗?” 闻言,苏好面色巨变,重重甩开苏乙的手跑回了自己座位,汗毛都竖起来了。 苏乙笑了两声,脚步翩翩地走向坐在主桌上的苏龙章,“爷爷,路上堵车了,所以迟到两分钟,您别生气。” 苏龙章未言,却朝苏乙亲昵地张开双手。 苏乙快步上前,和爷爷进行了一个礼节性的拥抱。 苏好斜睨:“爷爷,她天天摸死人您还抱她,您也不嫌晦气!”。 “好儿!”苏乙的二叔苏腾飞连忙出声呵斥自己的小女儿。 “阿妹,最近工作忙吗?前阵子宾宜路有一个车祸惨案是不是你们辖区接手的,听说脑浆、残肢满地……”苏乙的堂姐苏娇故作关心的询问苏乙,实则又向宾客强调了一遍她作为法医的“不祥”职业。 苏乙心平气和地回应:“堂姐,你说的那个案子我知道,它不归我们支队管,如果归我们管,那我定会好好检验。 “我们肯定会查清楚,它到底是意外的交通事故,还是人为的谋杀。” 说到“人为的谋杀”这四个字时苏乙的眼神特意扫向自己的二叔苏腾飞,并在他身上定格。 苏腾飞看见她那个眼神后丝毫没有回避之意,反而挑衅般用目光迎了上去,用极其阴毒的视线舔舐她:“呵呵我的好侄女,是不是谋杀得讲证据对吧?” “你是公安不会连这点都搞不清楚吧?没有证据就在这里胡说,只会引人发笑。” “呵呵~叔叔可不想让你成为一个笑话。” 苏乙紧紧盯着他没再说话。 苏龙章见苏乙面色异样,又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出面训斥苏娇,声色厉疾:“今天是你两个妹妹的相亲宴,你在这里问什么工作?” 苏腾飞的妻子陈美凡附和道,“阿爸说得是,阿娇和阿好都被我们惯坏了,什么场合该讲什么话都搞不清楚,回家我肯定好好教训他们……大家吃茶,吃茶,我们这个酒店的早茶还是很出名的啦!” “嗯,这里的早茶是不错,这道玉荷酥的味道就很妙!”一道悦耳的低音从右侧倾泻而来,一下子就吸引了苏乙的注意力。 在自然界中,雄性通常用低音来吸引磁性,比如雄性的象海豹,它会发出低沉的“吼鸣”,声音越低沉,往往标志着体型越大、战斗力越强,能更大概率赢得□□权;还有麋鹿,发情期“叫春”声浑厚低沉,既用来吸引雌鹿,也向其他雄鹿宣示领地;就连鸟类中的信天翁,雄性求偶时的鸣叫也带着低频共鸣,以此展现自己的强健体魄。 简单说,对雌性而言,“低音”就像一个“实力信号”,代表着对方能更好地保护后代、传递优良基因。 很显然,这道声音的主人做到了,因为苏乙在下一秒扭头,朝那道声音的主人看过去,视线平移,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他那身银灰色的西装,肩背挺括,两腿修长,真是一个完美的衣服架子,再往上看,看到了脸…… 苏乙瞳孔猛地放大,手中的西瓜汁打翻在桌,头发像钢丝一样,一根一根竖了起来,张开嘴巴却说不出话。 在邻桌的唐玉祥见她情况不对,赶忙跑了过来,以一种保护她的姿势环住她的椅背,低头问,“小姐,怎么了?” “哪里不舒服吗?” 苏乙摆摆手,想要强作镇定,但反而过早露出马脚,脸色惨白,身子轻微颤抖。 苏龙章以为她想起了幼年父母离世的场景,精神受到了刺激,所以招呼苏乙坐到自己身边来:“过来,坐到爷爷身边来。” 唐玉祥扶起她近乎麻木的身体,近乎耳语:“坐过去吧!老先生还是疼爱你的。” 苏乙要坐过去,那苏龙章身边必然要有人让出位置来。 苏龙章左手边是他的世交好友询龙伯,右手边是苏乙的二叔苏腾飞。 这个位置要谁让自然一目了然。 苏龙章盯着苏腾飞,苏腾飞不大情愿地抬头,“爸,我坐哪都没关系。问题是,阿乙是小辈,让她坐你旁边岂不是乱辈分!” 苏龙章没说话,斜睨儿子,那眼神在说,要你教我怎么算辈分? “好好好,您老开心就好。”苏腾飞装出一副父贤子孝的摸样。 然而,在与苏乙擦肩而过的时候,眼神却阴狠的扫了苏乙后背一眼,心道,当初就应该斩草除根! 谁能想到,当年一个六岁多的孩子竟然能躲过他的监控去找苏龙章,并把她父亲的产业保全下来…… 苏乙刚在苏龙章旁边坐定,就听见苏好嬉笑她:“哈哈姐,你不至于吧!甘先生虽然是商圈内公认的美男子,但你好歹是我们苏家的人,看见他至于这副样子吗?”。 苏好认为,苏乙被那个男人帅傻了,丢了三魂七魄。 第2章 颅相复原 苏好的声音将苏乙惊醒,神志稍定,她缓缓地抬起头来,握紧双拳,鼓起勇气重新打量那个男人。 这不看不要紧,这一看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她检验过的无名尸复活了? 恐惧再度侵袭她,几乎坐不稳,牙齿发寒。 她是坚定的唯物主义,不信这世上有人能死而复生,但——这个身材,这个面貌分明就是那具无名尸! 这具无名尸之前因为迟迟找不到尸源而在苏乙的解剖室里呆了半年。 确切地说,这是一具白骨化的无名尸,但苏乙从未见过骨相如此标致、身材比例如此完美的尸体,像一具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等待其他案子检验结果的时候因为太无聊,苏乙给他做起了颅相复原: 根据牙齿,推测这具白骨的年龄在25-28岁左右,根据长骨推测死者身高在180厘米-185厘米之间。 后根据颅骨的比例先复原出了脸,然后是躯干,无论是电脑的三维技术复原还是她手画的相貌复原,都显示这是一个无论身材还是样貌都一等一的美男子。 也正因为如此,苏乙起了怜惜之心,还那么年轻就死了,连名字都丢了,太可怜了。 所以她把他画进自己的手札里,希望有一天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的身份,找到杀害他的凶手。 她手底下的实习医生李蕊目睹了这一切,对她的行为感到深深地担忧:“师父,我现在才知道做法医的人有多辛苦,不止是体力上的事,还有精神上的,我总感觉我有一天会因为承受不起那么多死亡而精神崩溃。 “师父,需要我陪你去看心理医生吗?法医看心理医生不丢人,毕竟算半个同行……”李蕊见苏乙低头沉思又追加一句。 “我精神正常。李蕊,你觉得他生前是做什么职业的?凶手杀他的动机又是什么,是侵财还是侵权……不过也有可能是侵性。” 李蕊愕然:“师父,你对他的求知欲好像比其他尸体要多。” 苏乙叹气:“再过一个月找不到他的尸源就只能放入无名尸的墓园了。他,以及他过往的一切都将被尘土掩埋。” “小姐!” “即便那位先生是鬼,咱也不好这样直愣愣地盯着人家看。”玉叔摇了摇她的手,低声提醒。 苏乙盯着那个男人看了将近三分钟,但她眼睛是没有聚焦的。 虽然看起来是盯着他看,可实际上她只是在回忆这具无名尸的相关资料。 被玉叔这一提醒,恐惧被转移,此刻脑海中只剩下浓重的好奇。 她微微转头,想叫玉叔去车上拿她工作用的手札,她要仔细对比一下,看看那具尸骨复原后的肖像是不是眼前之人。 印象中,此人和那具无名尸骨复原后的相貌有**分相似! 可话还没出口,意识便已恢复清明:她的手札在半个月前已经丢了。 她非常确信是丢在了飞机上,可是航空公司死活不认,她要求调监控,客服部又搪塞说那天飞机上的监控出现了故障。 苏乙强定心神,转头去看爷爷,想和爷爷说,她不太舒服想到旁边的房间休息一下,却见爷爷起身,视线落在那个男人身上:“阿乙你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先生。” “他叫甘灿,云福集团的董事长,今年32岁,是爷爷为你挑选的结婚对象。” 苏乙的震悚程度不亚于五雷轰顶。 眼前这人多半是中微子,她是答应爷爷婚事全权由他做主,但好歹给她找个人啊! 她对无名尸骨的欣赏纯粹是职业行为,并不夹杂半点私欲,这叫她嫁给他,与其被他吓死,不如自挂东南枝! “爷……爷爷……这事,我们私、私下再说行吗?”苏乙声线掩不住的颤抖。 “苏小姐好像很怕我?”甘灿起身,微笑着向他们走过来。 “啊!你别过来!”苏乙大叫,脸色惨白地往苏龙章身后躲。 “你们之前认识?”苏龙章匪夷。 “爷爷!”苏乙颤栗。 “爷爷在,不怕。有什么事你和爷爷说,是甘灿做了什么出格的事被你撞见了?”苏龙章俯身问苏乙,用他们祖孙俩才能听到的音量。 “爷爷,他是……他是鬼啊!” 苏龙章一愣,哈哈大笑起来,随即压低声音:“爷爷替你查过他的体检报告了,是人,身体很棒的人。等你们结婚后,我一定很快就有重孙……” 苏乙百口难辩:“爷爷可是他……我……”苏乙发现自己一时半会说不清了,即便说清了也未必有人相信。 “爷爷!苏乙不要我要!”苏好“蹭”一下撞过来,差点把苏乙撞倒。 “胡闹!”苏龙章厉睨苏好。 而那位被称为甘先生的当事人,从始至终只是泰然自若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嘴角甚至挂着淡淡笑意,一副什么都了然于心的样子。 更奇怪的是,他明明眼神平和,苏乙却觉得他在俯瞰众生,让她觉得自己渺小又无知…… 发现自己这一怪诞的想法后,一股无名火迅速从苏乙心底窜起:哼!一只鬼胆敢光天化日跑出来就算了!还给她惹出这一堆麻烦,真是欠收拾,别忘了她是干什么的! 愤怒大过恐惧,苏乙一时忘了害怕,快步从爷爷身后走出,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甘先生,借一步说话。” 甘灿非常绅士地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苏乙领着甘灿来到宴会厅南侧的环形阳台。 玉荷酒店就建在廉江边上,所以他们站在阳台上能俯瞰整个廉江公园,从廉江上吹拂过来的河风有明显的湿意,叫人神清气爽。 以至于苏乙还未开口,思绪又回到了“鬼”上面,她此刻懊恼万分,刚才那个杀气腾腾地苏乙早就不知死哪去了? 恐惧又吞没她,她下意识地退后两步,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又扭头看看身边这个人鬼难辨的东西,“你不怕太阳?” “我应该要怕吗?”男人带着优雅地微笑问她,语调很是温柔。 “你是鬼,你当然要怕!”苏乙小声。 男人笑了两声,声音温润:“我不是鬼,我是人,血肉之躯。怕刀剑水火,但是不怕太阳。” 第3章 心机太重 苏乙哪里相信他的鬼话,抬头看了看他的脸,又低头去看他的脚跟。 听说中微子是走路踮脚,也怪她粗心大意,刚才出来的时候竟没仔细看,他走路的时候到底踮没踮脚呢? 男人顺着苏乙的目光也看向自己的脚,目光落在他自己的皮鞋上,“苏小姐对皮鞋有研究?” “你……你能不能走两步给我看看?”苏乙伸长脖子,注意力仍然在他的双脚之上。 男人没有回答,倚在栏杆上的身子动了动,随后依苏乙的意思在阳台上走了两圈。 奇怪奇怪! 竟然没有踮脚! 男人好像能听懂她心里话似的,马上踮脚给她看,只不过不是走路,而是姿态闲雅地伸了一个懒腰,露出修长有力的手腕。 “那你有没有双胞胎哥哥或者弟弟?我说得是已经失联数年那种……” 男人沉默半响,有些哀伤的开口:“有一个弟弟,失踪很多年了。” “那一定是了!我想我知道你弟弟在哪,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你的意思是?” “在我们的冷冻室内有一具无名男尸的骸骨,他很有可能是你的弟弟,因为我给他做过颅相复原,和你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听到苏乙的话,男人并没有表现出震惊和急切,反而不慌不忙:“那改天我过去确认一下。” “改天?” “这么重要的事竟然要等改天吗?”苏乙震惊,“你难道不想知道他是不是你弟弟,你们不想快一点找到他吗?” “今天对我来说也很重要,你会跑,但是尸骨不会,不是吗?”男人注视着她的眼睛,郑重其事道。 “我会跑?我是活人我当然会跑……”苏乙长叹一口气,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么说,你很喜欢我?我们才见第一面,就已经比你弟弟更重要了!”苏乙后两句话带着明显讽刺的意味。 他没有反驳苏乙的话,只是客观地陈述事实:“如果是他,那么现在过去和明天过去没有区别;如果不是他,那么现在过去和明天过去也没有区别。” 苏乙楞了一分钟后承认他说的是事实,但嘴巴却不肯服输,色厉内荏道,这个事实要排除不可抗力因素,假如他的尸骨今晚被小偷偷走呢? “假如存有他的DNA的资料库刚好在明天开机的瞬间被病毒攻击呢?” 男人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你说的有道理”,他说着,抻了一下修长遒劲的手,衬衫袖口上的蓝宝石袖扣耀人眼目,“如果你爷爷同意的话,我们今天就能去你的冷冻室核对那具骸骨的身份。” “那你等我一会儿。”她自信满满地从阳台离开。 苏乙并没有意识到,他已经把问题抛回给她,并让她按他的轨迹行动。 五分钟后,苏乙被爷爷骂了个狗血淋头,脸青一阵白一阵地走出来,“抱歉啊!我爷爷不许,说我胡来。” “预料之中。” 除非苏龙章也认为:某个窃贼会兴趣大发地看上了那具毫无变现价值的白骨,而且今日非偷走不可!;与此同时,这个窃贼刚好还是是一个计算机高手,偷走白骨的时候还心思缜密地攻击了他们DNA信息库里的资料! “你……”苏乙后知后觉,深感自己被算计。 同时,也怀疑起他前头那些话的可信度来。 “小姐,你们离席太久了,于礼不合。”苏乙话未说完,她的贴身管家唐玉祥就过来催他们回席。 苏乙回神:“啊,就来。” 等玉叔转身后,苏乙突然逼近男人,威吓道,你这人心机太重,我不喜欢!你最好和爷爷说你没看上我! 因为离得太近,男人身上一股奇异的木香钻进苏乙鼻子里,这种香味比较奇特,似乎带着些火焰的温暖,像寺庙里供奉神灵的香。 闻到这个味道,苏乙心里不禁泛起嘀咕:要他是个正紧活人,身上哪会有这种寺庙里的烟火味呢? 他的声音固然悦耳,但答案却是否定的,并且毫无折中的意思:“这恐怕不行。你上头有长辈压着,我也有。” 男人目色平静,“而且,我看上你了。在长辈面前说谎的不是好孩子!” 苏乙怔住,用她那浅琥珀色的眼睛紧盯他,表面无惧,实则内心忌惮。 她一度怀疑他刻意算计不去解剖室确认身份是因为他心里有鬼,说不好什么哥哥弟弟都是他现场编出来的。 她又开始怀疑他是鬼了,并且急切的想要用什么佐证。 但又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即刻证明他就是鬼,证明他就是她解剖室里的13号,所以心烦意乱起来,入座的时候还踩了玉叔两脚。 早宴过后是娱乐休闲时间,苏龙章安排了小型的古董拍卖会,说是拍卖,实际是给小辈们娱乐用的。 东西都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比如郑百重的画——【生生不息】;明朝的青花瓷;十六世纪的铜空佛像等共五件文玩古物。 参与竞拍的方式也不同,别人拍卖用钱,苏龙章制定的拍卖规则是赢棋。 他安排了五局围棋,只要能赢他,就能从拍卖会里盲挑一件文玩走。 苏乙对这个游戏没兴趣,坐在靠阳台的沙发上看手机,看的是近期的法医杂志。 这个沙发真是一个得天得厚的社恐佳座,一株巨大的热亚海芋正好把苏乙挡住,她不必去看那些喧闹的人事。 苏乙看手机杂志看了大约40多分钟,眼睛倍感酸涩,她收起手机去宴会厅隔壁的大休息室找自己的保镖黎丰生玩。 黎丰生在隔壁房间和苏家其他保镖在一起打牌,整个房间烟雾缭绕的,呛得苏乙望而却步。 “哎呦,你怎么出来了?”看见她后,黎丰生把牌一扔,从房间大步跨出来。 苏乙挠挠头:“宴会好无聊,我想回家。” “那可不成,现在带你离开玉叔非剥我皮不可。” “那我也和你们打会儿牌成吗?是斗地主吗?” “打什么牌,今天你相亲,要淑女一点,快回去,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回到宴会厅的苏乙悄无声息地穿过人群,躲到阳台听歌,俯瞰廉江边上的绿涛,心里郁闷至极,不知该怎么捱过今日。 第4章 我是人 玉叔也没闲着,一直在和甘灿聊天,想要从他嘴里多套一些他的信息出来。 但明显人家技高一筹,玉叔没问出他多少个人信息,反而把苏乙的事情透露出去不少。 两个多小时后,苏龙章的游戏玩到了末尾。 前头四局对手都输了,所以他的五件文物还原封不动地躺在橡木箱内。 他一副乏味至极的神态,对众人道,合着今天没有一个能打的?我这些文物是一个都送不出去啦? “谁来?”苏龙章见大家不吭声,索然无味地发问。 甘灿等了一会儿见仍无人上前,恭敬有礼的坐到了对局位:“请您指教。” 45分钟过去了,时间来到12点15分,苏乙在阳台待腻了,转回宴会厅找零食吃。 含着一颗甘草话梅找玉叔。 玉叔正坐在休闲区给苏乙剥石榴,嘴边的白胡渣被室灯照的发光,叫人看了心软。 苏乙暗暗感慨:玉叔年纪真是越来越大了,胡子都白完啦! 贪玩的从背后伸出双手罩住他的眼睛。 “小姐,别闹我,闲着没事去看看甘先生和老先生下棋。” “玉叔,我累了,想回家。”她把话梅核吐了,抓起一把石榴嚼了起来,含糊不清地问,“爷爷怎么说,宴会什么时候结束,总不能开一天吧?” “是的,要到晚宴结束。” “唉……”她沮丧的在他旁边坐下,用指腹按压石榴籽消磨时间,石榴籽在压力下开始爆汁,汁水溅的到处都是,在第七颗石榴籽爆汁后,玉叔连忙打她的手叫停,“叫人看见笑话哦!” 没办法,她只能用嘴巴来玩这个游戏,于是不停往嘴巴里塞剥好的石榴籽。 十分钟后,苏龙章和甘灿的棋下完了,甘灿胜苏龙章一子。 不多不少,正好一子。 “后生不错呀!去挑文玩吧!”苏龙章下得尽兴,愉悦地对甘灿道。 “让苏小姐挑吧,我过去找她。” 苏龙章挑了挑眉,仔细端详了甘灿一番后更加满意地点头。 甘灿过去的时候,看见苏乙正坐在玉叔身边吃石榴,吃的满嘴血红。 “苏小姐。” 苏乙扭头,一副警惕神色。 “我下棋赢了。”他顺手拿起台面上的湿巾把苏乙嘴上的石榴汁给擦了,“你想要什么玩物,我们去挑。” 苏乙下意识扭头去看爷爷,看见爷爷正直直盯着自己看。 拒绝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乖巧地起身,不自然地拿手抹抹嘴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你想要什么?”站在五个橡木箱前,甘灿问她。 “我想要什么,你就能精准地找到吗?”苏乙懒懒道,停了几秒,忽然惊醒,露出一副我早知道的神色:我猜得果然没错对吧!你是鬼,你有透视眼! 甘灿笑笑,走上文玩小奖台,用手挨个摸装着文物的橡木箱,“这不难猜,苏老先生说不能看,却未说不能碰。”他说着,挨个转动橡木箱,感受里面东西的重量;转动时,聆听里面物品摩擦地板和箱子的声音。 到此刻,苏乙不得不承认他不仅有心机,还有一点小聪明,“那就画吧,我要那副【舟行明镜】。” 甘灿精准无误的在两幅画中找到了【舟行明镜】,取出来后递给苏乙。 “谢谢。”她礼貌地鞠躬。 午宴没发生什么新奇的事,大家吃了都回各自的贵宾房午休,到下午三四点才陆陆续续出来活动。 苏乙还未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就听见了宴会厅的钢琴声,淙淙如流水,那时理查德.克莱德曼【梦中的婚礼】。 她听着听着就出神了,这首曲子是爸爸教她的第一首曲子。 那时他说,将来也会有一个人如同爸爸一样爱你。这首歌,爸爸教你,但是谈出来的音符是给你妈妈听的。 “小姐”玉叔在外头敲门:“甘先生想邀请你跳舞。” 她擦了擦眼睛,深吸一口气:“这就来。” 舞池内,苏乙和甘灿在跳华尔兹。 他的动作优雅,灵捷,速度得宜,但苏乙心思却不在这上面,附在他耳边问他:“你为什么来找我?” “我来找你,正如同你找我一样。”他俯下身,离她更近,近到能听清彼此的呼吸。 “我没有找过你,我不会找这世上任何一个男人。” “你的手札上画着我的像,上面写着:你是谁,来自于哪里?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果然是因为它,它丢的莫名其妙……”苏乙自嘲地笑,“招惹了不好的东西过来。” “我想,我需要再重申一遍!”他一边说,一边将揽她后腰的手收紧,“我是人,感受到我的体温了吗?” 此刻,二人的身体紧贴,他身体的热量透过他的衬衫和她的衣服传到肌肤。 苏乙像被电流击中,心脏发麻,猛地推开他,匆匆跑进了洗手间。 一直到晚宴开始,她的脸还像半熟的苹果,说不清是粉还是红。 看她魂不守舍的样子,玉叔还以为他们跳舞的时候接吻了,心中暗暗窃喜,以后又多一个人照顾小姐。 对苏乙来说,晚宴比早上和中午还要难熬,饭没吃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想走,刚挪动椅子就被爷爷的咳嗽声镇住,最后无聊到数盘子里的茴香叶子。 她擅长一切知识性的东西,迟钝于一切人情世故。 席间,苏乙的爷爷苏龙章、二叔苏腾飞、甘灿及堂妹苏好的相亲对象谢焕聊起了生意上的事。 苏家在清朝时便开始做家具木材生意,一直延续到苏龙章这代都未有更改。 而甘家是后起之秀,专攻生物制药,主营两大业务——抗癌的特效药和植物用的杀菌剂。 而苏娇的相亲对象谢焕,他们家是做音响发家的,产品辐射较广,如耳机、充电宝、台灯、电子线材、吹风机等都有涉及,资产略逊苏家,和甘家比更是差了好几个台阶。 苏乙的茴香叶子数完了,一共三千四百六十四片细叶,而她又对生意上的事不感兴趣,耳朵自动屏蔽堂姐和堂妹的冷嘲热讽,无事可做之下打开手机阅览相关的法医资讯:DNA甲烷检测体系,具有良好的灵敏度、重复性、抗降解能力…… 第5章 可以换 “小姐,甘先生问你想吃什么?”身后传来玉叔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迫使她的注意力从手机屏幕上抽离。 苏乙抬头,微微挑眉,用唇语对着甘灿说了一句,“谢谢,不用。” 甘灿轻笑,伸手松了松领带,倜傥之姿尽现,叫一旁的苏好看呆了。 开始时,苏好觉得爷爷给自己找的相亲对象谢焕长得不错,眉眼温润,鼻高挺括,可是和甘灿一比,高下立见,于是频频对甘灿抛媚眼。 因为频率太高,所以餐桌上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苏好那过分热切的眼神落在了哪里。 苏乙趁机对苏龙章道,爷爷,我困了……而且,我感觉苏好和甘先生更般配。 苏龙章眼神中带着轻微的怒气看了一眼苏乙,立刻从盘子里夹出一片生菜塞进苏乙嘴里,示意她别说话。 为了不浪费,苏乙只得嚼那片生菜,嚼得窸窣作响。 也不知甘灿是有意还是无意,也给苏乙夹了两片生菜过来,气得苏乙眼睛瞪得溜圆。 半个小时后,苏龙章以一种结束宴会的姿态发言:“甘先生,谢先生,我两个孙女,你们觉得如何?” 甘灿看向苏乙,给予积极肯定的回答:“我觉得很好。” 谢焕看向苏好,眼神中出现犹豫,他又不瞎,苏好给别的男人抛媚眼这事不能过。 “爷爷,我可以换人吗?我其实……比较中意甘先生。”苏好突然在这节骨眼上插话,众人都大惊失色。 谢焕面上更是挂不住,俗话说,士可杀不可辱,他咳嗽一声,将茶盏里的水饮下一大口后站起来打算告辞,还没等他开口辞别就听见苏龙章另一个孙女说,可以换可以换,我觉得谢先生也很好……… 听到苏乙雀跃的声音,甘灿抬眸,眼神慢扫苏乙。 而谢焕则对着苏乙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又慢慢坐了下去,辞别的话且先打住。 苏乙的想法很简单:甘灿此人心机深沉,人鬼难辨,她成天上班已经很累了,哪有心思回家后还和自己的丈夫算机关! 而谢焕好歹是个正常人,两权相害取其轻,她现在只要能嫁个正常“人”就知足了! 苏龙章的脸色很难看,“你们说出这样的话来显得我苏家的儿女都没教养!”他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甘灿和谢焕是人,不是你们可以随意交换的物品!今天的宴会是我和他们家中长辈通过气的,你们的照片也给甘家和谢家的长辈看过,没有随意交换的道理!” “你们还真当是公主选婿!”末了,苏龙章怒声怒气地说出这一句。 这时,上洗手间的苏腾飞回来了,听到了一半对话,厉声厉色训斥苏好,“你就是被我惯坏了,谢先生哪里不好,配你绰绰有余。” 但谢焕此时的心思却不在苏好身上了,他越看苏乙越觉的可爱,当法医的怎么了?人人都要死,有什么好忌讳的,娶回家还能当半个医生用…… “不换。”甘灿目光紧盯苏乙,不紧不慢道。 甘灿的天眼能看见在场所有人身上的能量光,苏乙上身上的光在这些人里面是最干净透亮的。 拥有这样能量光的人不会招来一些污秽的人和事,不会对他完成任务产生过多的干扰。 如果说,他这个世俗的身份必须要有一个名义上的妻子,不管是为了保护自己高维行者的身份还是为了甘家的生意,苏乙都是最佳人选。 苏乙可怜兮兮地望向苏龙章,期望他大发慈悲改变主意,但苏龙章却毫不犹豫地把苏乙这个求救的眼神踢了回去。 屋内没有天空,却出现了恶劣天气,苏乙胸口发闷地低下头。 但有一样感受的不止是苏乙,还有苏好的相亲对象谢焕,他盯着苏乙看了一会,站起来身来向苏龙章告辞:“苏老先生,情况你也看到了,并非我对苏好不敬,也并非我有意拂逆您,苏好不止一次表示她对我无意,所以……希望您不要因为这件事影响到我们两家生意上的合作。” 苏龙章点点头,一脸歉意地站起来话别:“谢贤侄,这件事错在我苏家”。说着举起酒杯,“我自罚一杯,是我教孙无方,酒空事止,你别往心里去。” “我回敬您。”谢焕对苏龙章的道歉表示接受,“如果,我是说如果,倘若苏乙小姐一直单身的话,我会再来苏家。”谢焕说着又给自己杯子里倒了一杯酒,眼神落在苏乙身上,这第二杯酒似乎特地是为了谢她帮他解围。 他看着苏乙,将酒一饮而尽。 谢焕觉得,在苏好当众践踏他的时候,是苏乙替他拾回了尊严。 苏乙怔了怔,随即起身回应,“谢谢,谢谢你的厚爱。” 待谢焕走后,苏好和姐姐苏娇被苏龙章赶回了家,苏家其他亲眷也陆续散了,只留下苏龙章、苏腾飞夫妇、甘灿、苏乙以及各自的管家。 桌上众人屏息,都在等着苏龙章发话。 但不知何故,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苏龙章始终不发一言。 众人顿感乌云压城。 苏腾飞很快察觉到了父亲隐匿未发的怒火,自己先开口把苏好骂了一顿,“好儿真是不知好歹!谢焕是阿爸亲自挑选的后生,差都八成,我肯定停她一个月的卡,让她好好反省!” “是啊是啊!好儿不知体惜阿爸好心,该罚!”苏腾飞的妻子陈美凡从旁附和。 苏腾飞踟蹰不安,用手抚着座椅的扶手:“阿爸,时候不早了,那我们……” “滚吧!”苏龙章终于开口,面色郁沉。 苏乙到此时终于看清了形势,她若再有异议,那就是在苏好打了爷爷脸后再不知好歹地把爷爷脸皮撕下来踩。 她于是乖巧地把椅子往甘灿身边挪,轻声细语地对甘灿说,甘先生,我绝对不会质疑爷爷的眼光。 她伸手捋了捋头发,害羞地说,如果你也同意,明天我们就开始约会吧! 那声音不大,但足够旁人听清,她清楚地注意到爷爷苏龙章紧绷的脸一点一点儿松开了。 第6章 解剖室如何? 甘灿露出一个优雅迷人的微笑,顺势握住苏乙的手,“好。你想去哪儿?” 苏乙脸红地想把手抽回,余光看见爷爷正盯着她,于是作罢,头往甘灿那边靠了靠,用只有甘灿才能听见的温柔声音说,解剖室如何? 他配合她演戏,认真地点点头:“嗯,真是一个不错的好地方。” 苏龙章见自己目的达到,出面让甘灿送苏乙回家。 彼时才八点出头,爷爷的意思很明显,让他们两个趁夜色去约个会。 苏乙如爷爷所愿,从宴会厅离开后就坐上了甘灿的车。 一辆蓝色宾利在廉江路的景观大道飞驰,车内没有开灯,路灯散落的光芒忽明忽灭地从窗外闪入,落在甘灿脸上,给他俊美的侧脸平添一丝神秘。 苏乙盯着甘灿俊美的侧脸发呆,心中思绪万千。 不管他是人是鬼,此人都将是相伴她一生的人,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出现了,出现在这个平平无奇的秋日。 她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将自己的处境如实告诉他。 “我想和你说一些实话,关于我。” “洗耳恭听。” “表面上看,我是一个手握父母巨额财产的富家女,可实际上,我是一个朝不保夕的人……我们家族关系复杂,你和我结婚的话,很可能也会把你也牵扯进来。” “是你的二叔,对吗? 苏乙只诧异了一瞬,就了然道,你找爷爷之前肯定调查过我,也清楚的知道我家里的那些利益关系。 甘灿点头,“知道一些。” “爷爷生了三子一女,我爸和三叔都遭遇了看起来像意外的死亡事故,我唯一的姑姑也在十年前的实验室被炸,命是救了回来,可是变成了残疾人……你应该能想到这些事是谁做的。” “所以,你做法医也是为了追查你父母死亡的真相?” 苏乙呆住了,他的反应比她想的还要快。 她低下头,神色有些恍惚,记忆逆流,逆回到她六岁那年。 父母在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当时的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场意外的交通事故…… 年幼的苏乙自然不会了解这个世上还有【谋杀】这样一个残忍的词的存在。 办丧事那天,苏乙躲在灵堂外面的鸡冠刺桐下偷偷哭泣,却无意听到二叔在和别人打电话:“都烧成焦炭了,即便是法医来了又能验出什么!你就放心吧!死无对证!” 从此,法医这两个字被她深深的刻进脑海里。 也是从那一刻起,她隐约察觉父母的死并非是一般的车祸。 葬礼结束后,六岁的苏乙问家里照顾她日常起居的阿姨:“法医是谁?阿姨能帮我把他请来吗?我可以把压岁钱都给他,我有话问他。” 阿姨怔了半天也说不清法医是什么,敷衍道,大概是医生吧!不是具体的某一个人。 苏乙后来又去问唐玉祥,唐玉祥用苏乙能明白的话解释了一遍法医的职业。 年幼的她一针见血道,所以,二叔怕法医,是因为我爸妈的死不是意外!二叔会是害死爸妈的凶手吗? 苏乙言毕,唐玉祥大惊失色,连忙捂她嘴巴,“小姐慎言,小心祸从口出。” “怕的人为什么是我们,不应该是做坏事的人吗?”苏乙用力推开唐玉祥的手。 唐玉祥正色,“小姐,两雀争食,胜者已出,再追究胜者的手段已无意义,你要平平安安的活下去才是现下最要紧的事。” 但唐玉祥低估了她的心气,她竟独自一人避过苏腾飞的耳目去外省找正在出差的苏龙章,把自己的怀疑以及听到二叔打电话的事,逻辑分明的说出来。 苏龙章此前便对大儿子苏宴山的车祸有所怀疑,也雇佣了私家侦探去查。 但此刻,他看着孙女天真无邪的眼睛,他觉得自己做错了,斯人已逝,活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大儿子和儿媳的死如断臂落地,已成定局。 即便真查出是那起交通事故是苏腾飞做的又能如何? 让他把二儿子一家也杀掉? 他如今已经痛失两臂,怎忍再断一臂! 所以,自那天起,苏龙章就把苏乙带在自己身边抚养,并把苏乙父亲苏宴山名下的公司、产业、苏家的股权置换成现金,大约在16亿左右。 这笔钱,被分为三份。 三分之一被苏龙章设了离岸信托,受益人是苏乙;三分之一置办了一线城市的商铺、房产和基金,而剩下的钱在苏乙的账户上,由她日常自由支配。 “滴滴”两声,身后有人超车,喇叭声惊醒苏乙,她回神,声音稍显孱弱,“靠边停车,我想去江边走走。” 唐玉祥和黎丰生原本开车跟在他们身后,见他们靠边,也开始变道靠停。 九月的江风凉意渐浓,甘灿把自己外套披在苏乙身上,他们沿着河堤慢慢地向北走。 池杉的清香被风挟到二人鼻下,看着他落在地上欣长的身影,苏乙开口了:“我很麻烦,按照你们商人趋利的属性,你应当去找一个身世简单的女孩,反正你又不缺钱。” 甘灿思量片刻:“我认识的人里,不会有人比你更简单了!” “呵,你这到底是夸还是贬?”苏乙苦笑。 “那要看你怎么理解了!” 她忽然站定,侧身回眸,“如果我们真的结婚,能做形式婚姻吗?” “说说看。” “就是字面意思,在外人面前我们是夫妻,私底下不是。”苏乙顿了顿,“我会给你签婚前协议,将来离婚绝对不要你的钱。” “如果你需要,我甚至能给你补偿……”她带着歉疚的语气道。 甘灿目光深邃地望着苏乙:“既然结了,那就不要离,我没那么多精力处理这些问题。”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苏乙恳切。 他望着波光粼粼的江面,经久的沉默。 而苏乙翘首以盼,耳朵几乎要竖起来。 已经一分钟过去了,她的耳边只有江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和蟋蟀此起彼伏的鸣叫。 两分,三分……时间一点点从二人身畔离开。 第7章 验证身份 一弯冷月岑寂地挂在天心,无声地注视地上这一卷奇特画布。 大约5分钟后,他给出了肯定答案:“可以。” 苏乙双掌合十,向甘灿微微鞠躬:“那就多谢了,在外面我会给你面子的。” 甘灿颔首。 二人交谈到此结束,后面一路无话。 40分钟后,在廉江城市公园的景观大道上,苏乙和甘灿告别。 他们约好明天9点,甘灿来她的法医解剖室,确认那具白骨的身份。 在回别墅的路上,苏乙转了状态,从天真无邪的神情转成冷肃。 玉叔坐在苏乙身边,看见她转了脸色,就知道他们要聊正事了。 果然,下一秒苏乙就开口了:“玉叔,那件事查得怎么样了?” 唐玉祥沉默片刻才答:“有一些眉目了……但。” 苏乙洗耳恭听,却没了后文。 她沉吟一瞬,“没关系玉叔,我听得实话。” “已经查到那个贩卖器官的地下工厂大概范围,但何先生叫我们到此为止。说是再查下去,难保不牵扯苏家正常的生意。” 唐玉祥口中的何先生是苏乙爷爷的大管家何世纪,他的意思自然是爷爷的意思。 闻言,苏乙不由得心中一凛。 她无数次说服自己,爷爷这些年明里暗里插手并制止自己收集二叔的犯罪证据不是因为偏心……但此刻,她已无力再欺骗自己。 眼泪从眼眶泛出,咽喉紧绷,她努力的克制自己不要哭出声…… “小姐,我的意思……其实和老爷子的一样,先生和夫人已经去世二十余载,追诉期时效已过,即便当初真的是他们害死的先生和夫人,如今也死无对证。” “至于他们做的那些黑色产业,牵扯甚广,不乏政客……若是逼得急了,只怕他们又要使一些肮脏手段,你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那么艰难才走到今天,可是……可是为什么我的力量还是那么薄弱?”苏乙哽咽,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玉叔……什么时候我才能变强大,什么时候我才能把苏腾飞置于死地?” 玉叔神色黯然,侧过身子,掏出湿巾替她擦眼泪,“小姐,别那么犟,善恶有报,把这个难题留给老天爷吧!” 玉叔循循善诱:“你和甘先生结婚以后好好过你们小家,不要叫仇怨蒙蔽了自己的双眼。” 苏乙默然,两个拳头攥得死紧,过了一会后松开,声音低沉:“我会另外找人查,爷爷活着我不动他,但是……” 玉叔叹气,“你这样想,老二何尝不是这样想。”他拍拍苏乙肩膀,“老姜辛辣,他的心可是比你狠!” 苏乙回到家后瘫在沙发上发呆,她从前以为:只要她成为法医,就一定能找出苏腾飞谋杀父母的证据。 可等她真的成为法医时,才发现,要提供一个完整的证据链有多难! 当年开车的司机死了,修车店修车的修理师傅莫名失踪,连父亲当年的助理也突然失踪,所有和父亲交通事故有关联的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根本无从查起。 既然过去的事查不出完整的证据,那就从他现在经营的灰色产业查起,可气爷爷这都要插手! 想到这里,苏乙的眼泪又从眼角流出,一直流到耳窝……哭着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苏乙起来的时候,毛姨做的早餐还温着。 素混沌和酸菜包都是她喜欢吃的,吃完早餐后正好八点零五分,她出发去自己的解剖室。 苏乙外出或者工作时玉叔通常不会陪同,他有其他家务和财务上的事要打理,所以只有黎丰生充当司机兼保镖陪同左右。 今天是周日,没有案子时这边的解剖室不会来人,所以显得异常冷清。 除了小部分工作时间苏乙会觉得这里渗人,大部分工作时间她喜欢这里的寂静。 殡仪馆看守的保安周大爷看见苏乙在这个时间点出现,有些诧异,“小苏,今天有案子啊?我没见有尸体运过来啊!” 苏乙笑笑,把路上买的奶茶和面包塞给周大叔:“没有,是其他事。等下我有一个男性朋友会过来。 “他姓甘,届时麻烦您帮忙引一下路,我在会客室等他。” 周大叔呵呵笑着,“哎呦,那么客气干嘛,小意思。” 20分钟后,甘灿按照苏乙发的地址导航过来,车停在医院的停车场,走路过来找苏乙所说的解剖室。 周大叔拿人手短,甘灿还没走上前,他就迎了上了,“是小苏的朋友甘先生对吗?” “是的,您好。” “跟我来,我领你过去。” 等甘灿来到解刨室的会客区时,看见苏乙斜斜坐在一张有扶手的木头椅子上,手中拿着一摞资料发呆,身影伶仃,纤弱。 听见脚步声,她有些木然的抬头,浅琥珀色的瞳仁上彷佛凝了一层淡薄的水光,水光荡漾一圈后散尽,她露出一个极淡的微笑,“你来了。” “坐。” 甘灿在她对面坐下,苏乙把13号无名尸的资料递过去给他,“你瞧瞧,和你长得像不像?” “这是……什么技术?”甘灿看着上面的彩色照片心感诧异,确实很像,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他拍的大头贴。 “颅相复原,我们做过试验,复原度还是蛮高的。” “那具白骨呢?” “在冷藏室,我带你过去。” 看完白骨以后,苏乙拨了几根甘灿带毛囊的头发放进物证送检袋,和甘灿一起把毛囊送到实验室。 幸好今日实验室有人值班,现在只需等待4个小时,他们就能知道答案了。 他们一起来到咖啡厅,坐着等检验结果,坐了没半个钟,甘灿的两个工作助理就找了过来。 抱着一摞文件等他审批、签字。 甘灿用眼神征询苏乙的意思。 苏乙轻啜一口红茶,往沙发里侧靠了靠,给他另一个助理留出位置:“没关系,你忙。” 甘灿的两个助理分别叫乔启文和丰建华。 乔启文高而瘦黑,年30,擅信息处理,记忆力一流,他们公司临床的试验数据和大笔的财务审批通常是他在处理、与甘灿交接。 第8章 星兰 丰建华白而健壮,年37,擅人情事故,很会察言观色,要和政府各部门打交道审批事宜通常是他在做。 他们在忙,苏乙就倚靠在落地窗旁戴着耳机看樱桃小丸子,一副不动脑、没心没肺的样子。 这种毫无防御又无攻击的天真状态,有时是她的伪装,有时则是她的真实状态。 因为她工作的时候精神和□□都是高度紧绷的状态,如果日常再绷得笔直,她怕自己猝死。 甘灿百忙之中会抽出一两个眼神看过来,见苏乙坐的安然,收回眼神继续处理工作。 甘灿途中还接了两个视频会议,苏乙余光偶尔也会瞥过去,心中有一点愧疚升起,他的工作看起来相当繁忙。 但昨天在酒店,却没见他接过任何一个电话,甚至没见他拿起过手机。 相比之下,自己就显得很不尊重人,一会跑阳台躲起来听广播剧,一会拿手机看法医杂志…… 愧疚不过三秒,苏乙就给自己找到了借口:那是因为当时她不清楚他是人是鬼,刻薄一点也是人之常情…… “叮叮”两声,有一条短信进来了,苏乙点开一看,是DNA实验室的甜甜发来的鉴定结果,上面清楚地写着:【所有检测的STR位点基因序列完全相同】。 苏乙一下就绷直了肩背,声音急切:“甘灿,结果出来了!” “注射用瑞康曲妥珠单抗的临床实验……”乔启文的汇报被打断,噎住话头,看向甘灿。 “要我们过去吗?”甘灿问苏乙。 “不用,但我有话和你说。” “好,你等我五分钟。” 五分钟后,甘灿两个助理收拾文件离开,留下二人相对而坐。 “结果出来了,他确实是你的双胞胎弟弟。” “嗯。”他冷静而理性的点头,“我会和我爸妈说,安排时间接他回家,为他置丧。” “这恐怕不行,他死于谋杀!”苏乙咽了咽口水,神情紧张,“我们以前是不知道他的身份,无法调查他的人际关系,现在知道他的身份了,案件会被重启。” “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苏乙没等甘灿反应,重磅出击,“你杀了他就能理所当然继承家族企业了!不是吗?” 她说完后仔细观察他的神情。 甘灿神色泰然,眸中甚至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你想象力很丰富。” “放心,我会配合调查的。” 苏乙突然长长松了一口气,眼神都松散下来,语气轻盈,“甘灿,我很高兴不是你。” 苏乙的潜台词是:幸好,鬼不是你,杀人犯也不是你。 不然有得她烦恼,如果人是他杀的,那爷爷一定会重新物色人选,届时又要度过多少个昨天。 像地狱一样的昨天。 甘灿静静地注视她,良久后笑了出来,“小女孩,像你这样断案,天下该有多少冤假错案。” 她昂起头,把前额的头发撩到耳后,露出精致莹白的耳垂:“我的直觉一直很准!” 甘灿没告诉他,这次她的直觉不准,人的确是原主甘灿杀的,只不过原主没有留下任何关键性的证据。 不错,他不是甘灿,只是征用了甘灿的□□。 那么,他是谁呢? 他的真实名字叫召南,是来自T822星球的空间之主。 地球是三维世界,而T822星球是六维,所有地球人视为的神通,例如读心、瞬移、分身、进入意识领域、在宇宙不同时间空间自由穿梭等等,对T822星球的原住民来说只是寻常本能,就像地球人能走路、睡觉、饮食一样寻常。 T822的原住民都有八千四百个元神,也就是说,他们每人都有八千四百个分身。 但这些分身需要足够的功德(能量)解锁,只要你功德足够,就可以完全解锁这些分身,解锁出来的分身和主元神一样,不受任何低维法则的束缚。 一个人活成千军万马在地球人里面是个夸张的笑话,但在T822则完全可能实现。 拿召南来说,迄今为止,他已经解锁了三千九百五十七个分身。 召南来地球不是来旅游的,而是寻找他辛辛苦苦培育的星兰。 星兰是T822内能量级别最高的意识花。 它每粒花粉里蕴含着无限能量,最重要的是星兰的特性——星兰只存活于洁净的意识领土,它本质是空性的,能够赋予世间万物自我的生命和意识。 简而言之:它的花粉粒附着到什么物体上面,这个物体就会产生自我生命和意识,并且这个意识不是低等意识,是可以媲美高维众生、趋近圆满的无障碍意识。 当初召南培育星兰是为了用它的花粉粒调和无色土,让五色土产生使命意识,自愿修补宇宙光壁的漏洞。 但在他去取无色土的时候,星兰被T937星球的大盗茶俊德所盗。 他们在宇宙空间交战,茶俊德眼见不敌召南,自爆功德,带着星兰坠入地球。 召南随之而来,选中了甘灿这具肉身,不算是夺舍,因为原主本身就是将死之人。 原主派杀手杀了自己的弟弟,原主的弟弟也雇了杀手杀原主,召南是在原主奄奄一息之时进入这具身体的。 “我才不是小女孩,我都29了!”苏乙对他这个称呼十分不满,装嫩会被别人笑,尤其现在网络上对单身女性抨击甚毒。 她都能想象到,如果被某些男性网友知道一个29岁的女人被别人称为小女孩,她会受到怎样的嘲笑。 他们会说印第安老斑鸠把喙磨小装嫩,会说西伯利亚老螃蟹穿花衣! 召南抬眸看她一眼,心道,你知道我多少岁吗? 奇的是,苏乙看懂了他这个眼神,“我当然知道,你比我大二岁……” T822星球上的人计算时间不用“年”做单位,他们用“劫”做计算时间的单位:一大劫,一中劫,一小劫。 换算成年的话,一大劫等同于地球时间13.44亿年;一中劫等同于地球时间3.36亿年;一小劫等同于地球时间1680万年。 如果非要换算成年,即便把零头抹去,召南也比苏乙大十万亿岁,就连她的老祖宗,他都能喊小朋友。 第9章 小朋友 “你不喜欢小女孩,那以后叫你小朋友。” 苏乙抗议:“叫苏小姐不好吗?” “不好,容易让我多想。”召南将交叠的双腿放下:“你如果想要形式婚姻,那就不要介意称呼。” 他们那个星球上的人虽然早就脱离的低级**,但如今来到地球,天天耳濡目染,难保不会沾染上污秽的恶习俗欲。 所以最好一开始就把她定位为小孩子,即便日后这具身体蒙生了男女之欲,那他也不会找她,以免破坏他们之间的契约——形式婚姻的契约。 在苏乙苦恼他为什么非得把她叫做“小女孩”或者“小朋友”的时候,她接到了好朋友岑书的微信电话。 “抱歉,我接个电话。”苏乙微微欠身,拿着手机离开了座位。 “阿乙,出来玩哪!”手机那端传来岑书清甜的声音。 “啊……这个,今天可能不太方便哦!” “什么鬼,今天不是周末吗?又有案子么” “我爷爷给我找了一个结婚对象,今天勉强算第一次约会,他还没走……” “呦西,你在哪?我和白白过来给你把把关!” 苏乙紧张,压低声音:“你可饶了我吧,谁不知道白白是个怼王,我暂时还不想得罪他。” “不会啦!白白还是很有大局观的。” 30分钟后,苏乙的好友怼王白白和淑女岑书出现在苏乙和甘灿所在的咖啡厅。 三个女人排排坐,紧紧盯着对面的召南看。 召南嘴角挂着一抹微笑,惬意松散地倚在沙发靠背上,从容不迫地在手机上回工作邮件。 他明明眼神温雅,视线也没在看她们,却让怼王白白第一次感觉自己气短,掐着自己大腿,小声对苏乙说,“他……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他,我的死腿忍不住想跪下来给他磕头……” 岑书亦有同感,“我倒不想磕头,但是我想起来给他擦桌子,给他端茶倒水!” 苏乙想笑的同时,内心又有一些惊慌,她又联想到了鬼,虽然那具白骨还好好的躺在解剖室,可是他身上确实有一些说不出的古怪。 昨天的宴会上,她也有同样的感受,虽然他没有刻意表现出来那种高处俯瞰的姿态,可偏偏让苏乙觉得自己低他一等,生出自惭形秽的感觉来。 “你这两位朋友喝点什么?”召南回完一封邮件后,抬头看向苏乙。 白白恭敬有礼,第一时间回应他:“不必劳烦,我们不渴。” “如果可以的话,让我给您擦擦桌子吧!”岑书不由自主地起身,拿出湿巾把召南面前的桌子仔仔细细擦了一遍。 “怎么办,岑书都去擦桌子了,我要不要跪一下算了……”白白坐立不安地摇晃苏乙手臂。 苏乙蹙眉,紧盯召南,“你别作怪好不好?” 召南笑笑,“众生平等,哪里有怪。” “千同万同,种子一同。千样万样,种子一样。” 待他说完这些话后,白白和岑书那种被莫名力量驱动的感觉立刻消失了! “那个,我今天看你今天挺忙的……”苏乙停顿了一会儿,把话留在半空,斟酌用词:“或许你比较愿意回去工作……” 召南起身,“好,你的朋友过来了想必也不会无聊,我可以放心的回去了。” “开车小心!”苏乙送他到门口。 等他快上车的时候,苏乙忽然记起还有事没有叮嘱他,快步追了上去。 召南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顿住步伐,苏乙没注意他已经停下,一头撞了上去。 “真是一个莽撞的小女孩!”召南将她扶稳后轻叹。 苏乙脸一红,把要说的话都忘了,他长得好看,好看到盯着他时大脑容易挂机。 召南耐心地等她开口,有人骑电驴路过,剐蹭到了苏乙,将她惊醒:“明天周一,我会把你和你弟弟的DNA鉴定结果提交给上面,后面会有刑警来找你调查。” “你真的没有杀他,对吗?”召南还未接话,苏乙又急急追问一句,似乎在替他担忧。 召南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回去吧!别让你朋友久等了。” 一个小时后,他们转换战地,来到了茂鼎园吃下午茶。 召南离开已经一个小时,苏乙还是有些失魂落魄。 她不觉得自己真就那么廉价,这么快就会对一个男人动心,可总觉得自己未来会和他有很大的羁绊。 这是她作为女人的直觉。 “嘿,人走了,你魂也丢了!”白白拿手在苏乙面前晃晃。 “我预感到我未来的生活会变得不可控!”苏乙许久才回神。 岑书咽一小块蛋糕,看向苏乙:“那不是挺好,你难道喜欢一成不变的生活?”说完收回目光看了一眼白白。 白白连忙摆手,那意思很明显,反正她是不喜欢。 苏乙将杯子放下,把手垫在脑后,躺在椅子上望着天空发呆,“谁知道呢!” 现在是九月中,茂鼎园的桂花开了,但因为他们的座位离桂花树篱有些远,所以飘过来的香气显得幽淡无力。 苏乙偏生爱这种无力的香味,她一直觉的最好的花香一定是若有似无那种,因为不会过分惊扰人。 这几天发生了很多事,多到苏乙神经紧绷,这会儿倒在躺椅上晒着秋阳,和朋友谈天说笑使她身心放松,渐觉困倦。 见苏乙闭目休息,岑书小声地和白白聊了起来,“我看你今天是走路过来的,回去的时候要不要我送你?” 白白点头:“行哪!说到走路,我今天遇到一个奇葩,就那瞎眼女司机,明明自己要右转,视线却在左边巡逻,差点把我撞死!” 岑书笑,“她不看路,你也不看路,有缘千里来相会。” “我才不要跟她相会,怕智障会传染!”白白说罢躺下伸了个懒腰:“哎喂!这秋天的太阳就是舒服啊……” 白白话语刚落,领桌一个母亲就开始借机给自己的孩子上课,大谈光的反射和折射,又阴阳白白,对小孩说,如果不好好读书,见到太阳就只知道晒,而不知其原理。 说完目色不满地瞟了一眼白白,寓意很明显:刚才白白伸懒腰时的呻吟声略显粗鲁,破坏了花园餐厅静谧安详的氛围。 第10章 不存在避嫌 要是这一眼没被白白看到也就算了,偏偏白白抬起半个身子拿果汁喝,和邻桌年轻母亲瞟过来的那一眼直直撞上。 更为致命的是:白白因为家里穷没上过大学,那女人的话像锋利的长戟一样一下刺到白白痛处,她不动声色地喝果汁,喝完重新躺下后开始大声整活,正在小憩的苏乙被她拉起来当绿叶。 怼王白白一秒上线,大声地问苏乙:“阿乙,你说晒太阳需要什么学历?高学历的人晒太阳是不是能分离紫外线?能选自己喜欢的光谱吗?你学历就挺高的,你给我分离一个看看!” 苏乙听到白白的话后笑得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连连摆手,“咳……咳……我没这个能耐。” 白白问完苏乙又扭头问岑书:“书书,你说说看,呼吸需要学历吗?高学历的人呼进去的空气质量是不是比低学历的人好?” 岑书亦掩面失笑。 但白白还没完,又转过头看向那对母子,“我说朋友,太阳不是用来晒的是用来干嘛的?用来炫耀的?你知道它的反射原理就会被太阳特别优待吗?” “知识是用来傲慢人用的吗?如果太阳知道你这尿性,恐怕骑驴逃跑也不愿照你这对三角眼!” 结局可想而知,苏乙和岑书又因为白白那张毒嘴从茂鼎园狼狈而逃…… 他们走出好远,身后还有那个母亲的叫骂声回荡! 次日早上八点,苏乙准时来到自己工作的技术中队法医办公室办公。 法医办公室的主任黄桑见苏乙进来,把手中一摞鉴定资料交给她,“这两天应该没案子,你带着李蕊整理、归档一下这些鉴定资料。” 苏乙接过资料却没有动,望着黄主任欲言又止。 “怎么了?发什么楞!”黄主任拍了一下苏乙。 “13号无名尸的尸源找到了。” “哦,那是好事啊!”黄主任喝下一口茶语气松快,两毫秒后,他端茶的手忽然停在半空,“是谁提供的线索,DNA对比结果出来了吗?” “是的。等下我就打印出来交给您。” 接着苏乙就一五一十把如何见到甘灿,又如何怀疑他,以及在周日让实验室对比鉴定的事告诉了黄主任。 黄主任沉默了将近一分钟才开口:“这件事严格来说和你没关系,我们法医对那具白骨的鉴定工作已经完成,尸源如今也已找到,剩下查凶手的事就交给侦查科的同事吧!” 见苏乙脸上忧愁未解,黄主任安抚道,你和那位甘先生只是相亲对象,目前没有实质性的关系,也不存在避嫌,你正常工作就好,不需要特别汇报。” 苏乙点点头。 几天后,苏乙还是忍不住打电话给甘灿,问他那边的情况。 电话那端甘灿音色平静:“昨天下午是有几个刑警过来找我,他们问的那些情况,但凡我知道的我都如实说了!” “那”苏乙深吸一口气,“他们怀疑你了吗?”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替他担忧。 “这我还真不知道,不过我有和他们说我过几天要出差去丰树,他们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哦……那就好。” “等我出差回来,有这个荣幸邀你去海湾森林公园采集植物标本吗?” “好啊,如果到时我没案子的话。” 话出口,苏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她连忙找补:“那个……我……” 甘灿打断她:“谢谢你的应约,爷爷会高兴的。”他连借口都替她找好了,不是她想答应,只是迫于爷爷压力而已。 听他这样说,苏乙矛盾的心理顿时被抚平:他说的很有道理不是吗? 等甘灿出差回来后正好是周日,他的车子已经开进苏乙所住的别墅区,就这档口,好巧不巧就来了一个案子。 苏乙挂完电话后,站在自己别墅门前的罗马柱前发愣:完蛋!他一定会认为她在耍他! 一辆红旗车的车轮滚过发亮的白色大理石,发出一阵连续沉闷的声响,尔后缓缓停在苏乙面前的台阶下。 苏乙不安地揉搓自己的袖口,慢慢走向他。 甘灿今天穿一件浅灰色修身西装外套,内搭一件白色衬衫,深灰色休闲西裤,穿着一双棕色皮质切尔西靴,加上他那英挺的面容,倜傥的身姿,掩不住的休闲与矜贵。 苏乙有一秒钟失神,双脚莫名重了起来,心里涌出一股冲动,她突然好想丢下案子跟他去海湾公园采植物标本啊! “谁家的小朋友被定住了?”他笑着走过来,要牵她的手。 就在她沉迷于虚妄想象中的时候,【代死者言,以佑声者】老师说过的这句话像天雷一样在她脑海中炸开。 苏乙猛然惊醒,缩了缩自己的手,声音是从来没有的冷静和肃穆:“甘先生,我发誓没有要耍你!”她咽了一下口水,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清晰正式:”但是刚刚我接到我们主任的电话,翠锦湖发现了一具白骨,我需要出现场,现在就要去。” 甘灿脸上没有讶异之色,更没有愤怒和怀疑,他平静地接受了这只突如其来的鸽子:“那很好啊!这意味着有一些隐藏的罪恶要见光了!” 苏乙对他的态度感到惊奇,他没有生气,没有质疑,甚至支持她。 他说,罪恶要见光了! 苏乙眼眶一下就红了,不再拘礼自己的感受,扑进甘灿怀里,“谢谢你甘先生,长那么大我头一次觉得我爷爷的眼光好。” 他只是轻声笑着,双手安然地垂在两侧,丝毫没有要拥抱她的意思。 苏乙没有注意这些细节,委婉地拒绝了他要送她去现场的提议,“阿生哥会送我去,他还会陪我一起到现场,这是我们主任特别批准的。”她有些骄傲的说。 一个小时后,黎丰生开车带着苏乙来到金明区的翠锦湖,这里原来是花台县国营渔场,近年来被开发成为特色旅游区,改造工作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从这个月的月初开始,承建单位的工人就开始给翠锦湖排水清淤,清淤清到一半,工人发现了一堆被装在破渔网里的尸骨,看形态疑似人骨,所以报了警。 第11章 瘢痕祖师 苏乙到的时候,渔网连同尸骨已经被刑侦部的同事捞上了岸,她戴上口罩和手套开始察看尸骨。 从外形上看的确是人骨,但大部分尸骨都被污泥和腐殖物胶着,不利拼接,苏乙和痕检科的同事把渔网和骨骼、衣服等物一起带回解刨室。 其他同事继续和工人们在淤泥里打捞,看看除了渔网内的尸骨和衣服外还能不能打捞出其他能证明死者身份的物证。 在依云分局刑侦大队技术中队法医鉴定中心的解刨室内,在本次案中,由苏乙担当主检法医师。 她穿上防护服和手套与同科室的法医范大城、崔颢一起冲洗骨骼表面上的淤泥和腐殖质。 同科室法医师弟陆一衡负责摄像,实习生李蕊在一旁用文字记录尸检过程。 他们将骸骨小心地冲洗干净后开始拼接,顺利拼出一副完整的人体骸骨。 根据骨盆和颅骨的形态判断出这是一具男性骸骨,接下来他们要提取这具骸骨的DNA样本,放入数据库进行比对,看是否能找到尸体的身份。 但在此之前,他们还要对骸骨进行消毒,用酒精对骸骨进行擦拭,以免肉眼看不见的微生物污染DNA。 提取骨骼的DNA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要将选取好的骨骼样本研磨成粉末,接着需要使用EDTA试剂溶解里面的矿物质,使细胞DNA释放在溶液中,不过这一过程通常由实验室的技术人员负责。 将骨骼样品送检后,他们继续对骸骨检验,发现骨骼表面呈现污黄色,左脚关节面破坏严重。 颅骨大体完整,但在颅骨人字缝中间位置有一个约2.5cm的骨片缺失,缺口周围呈现放射性的骨折线…… “师父,这人应该是被人用钝器重击后脑致死,颅骨粉碎性骨折了!”李蕊停笔,俯身去看颅骨上那个缺口。 苏乙直起腰身,稍微活动了一下四肢:“目前看这处损伤最为明显,但不好据此便论断死因,我们还要结合其他位置来看,小陆,把装无水乙醇的容器拿过来。” 苏乙将骸骨的31颗牙齿和颅骨放入无水乙醇中,将一颗假牙放进物证袋,后续这颗假牙有可能会为寻找尸源提供关键线索。 之所以要把牙齿放入无水乙醇中是为了观察骸骨是否有玫瑰齿现象。 半小时后,苏乙发现有6枚牙齿及牙根部出现橘红色,呈石竹样改变,这意味着白骨存在机械性窒息死亡的征象。 “师姐,这凶手够凶残啊,恐其不死,砸完他的脑袋后又在他还有气的时候勒死了他!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啊!”陆一衡对牙齿进行拍照时感慨。 苏乙抬头看向师兄范大城,“师兄,我感觉像是预谋杀人,而且行凶者不止一人。” 范大城点头,“我同意你的看法,你看胸椎这里……” 苏乙还没有检查到胸椎骨,顺着范大城的话,目光落在骸骨的胸椎上,发现有四根胸椎骨上面有明显骨裂、刀砍痕迹,这说明死者生前胸背部遭到了锐器捅刺以及棍棒、锤子等器械的打击,提示这是一场目的明显、多人行凶的谋杀。 因为如果行凶者只有一个人,按照常理他不可能同时携带好几种凶器。 两个小时后,骸骨的检验完成,苏乙开始回分局办公室写尸检报告的草稿。 这样做有一个好处,等实验室所有检验结果出来的时候,把结果填上就行了。 否则等过几天或者过一段时间拿到结果,再写尸检报告,很多重要的细节会忘记,重新回忆案卷资料和看录像会浪费很多时间和精力。 以下均按法医学人类学【1】骨骼推断身高、年龄方法进行推断。 分别测量左右侧股骨最大长、左右侧肱骨最大长,根据股骨身高的回归方程,得到身高y平均值为1725.2mm,根据肋骨形态推断,有效年龄为29-35岁之间; 根据锁骨年龄变化的分级和评分,得出年龄y=29.11(误差3.97岁),依胸骨各形态变化特点的评分,得出年龄y=33.71岁(误差1.32岁)。 综上所述,推断此具骨骼系身高1725.2mm左右,年龄约29-35岁男性。 写到这里的时候,时间来到中午12点36,苏乙的徒弟李蕊给她打包午餐回来了。 “师父,今天给你带的是西红柿炒蛋和凉拌芹菜香干……” 苏乙扭头,笑问,“今天没青菜吗?” “有呀,我还没来得及说呢,还有一个笋菇浇油麦菜。” 自从苏乙在大学里上了第一堂解刨课后她就没办法再吃肉了,大体老师身上的纹理和猪狗牛羊上面的切片纹理看起来没差。 苏乙去卫生间洗了个手,回来开始拆食盒,打开西红柿炒蛋后,苏乙看见西红柿上面很多疤痕,看起来像放久了表皮风干缩水形成的褶皱,她笑道,小蕊,这西红柿看起来年纪不小了啊! 李蕊打开手机正打算拍苏乙吃饭的视频发到社交媒体。 因为苏乙吃饭太养眼了,每次李蕊偷偷拍一个发出去都有很多流量和点赞,赚一天伙食费绰绰有余。 听到苏乙喊她,以为自己偷拍被发现,李蕊的手机冷不丁掉地上,来不及捡就跳到苏乙身旁,“啊,师父你刚才说什么?” 苏乙一笑了之,用筷子夹起一块西红柿往嘴里送,李蕊一眼看见西红柿的皮上有一个大疤,脱口而出,“哎呀!早知道就不要点这个西红柿炒蛋了,这西红柿好像不新鲜,那么大一个瘢痕……” 她说完后,苏乙楞了一下,李蕊也楞了一下,然后齐齐大笑。 关于【瘢痕】这个笑点一般人不知道,但苏乙和李蕊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忘记的。 那是三个月前发生的一件趣事:彼时苏乙让李蕊辅助她出尸检报告的草稿,有一处【萎缩性瘢痕组织】的专业名词。 李蕊打字时用的是拼音,打完后也没仔细检查,把【萎缩性瘢痕组织】打成了【萎缩性瘢痕祖师】,苏乙检查后发现,问李蕊,“怎么,这块瘢痕要修仙哪?” 李蕊反应过来后笑疼了肚子! 第12章 争论 另一边,甘灿从苏乙的别墅离开后来到了自己公司——锦煌大厦。 甘灿的助理乔启文和在董事办办公室和宣传部的总经理商在庭讨论IL-15融合蛋白SHR-1501的宣传数据。 乔启文面色潮红,神色激动:“商总!我认为很多人根本不知道IL-15细胞对人体的作用,在宣传它的临床抗肿瘤数据以前是不是应该介绍一下它对人体各路器官起到的作用?” 商在庭有一些不耐烦:“我们内部讨论过这个问题,我认为繁琐的介绍反而不利于病人理解,病人只需要知道IL-15最重要的那一个生物学功能就够了,知道它能免疫调节,参与多种免疫细胞的存活与增殖。” 乔启文把手中的平板重重一放,挺直腰身,做出进攻的姿势和神情:“商总,我仍然保留我看法!很多病人在病中都有很强的求知欲和求生欲,他们拼命的想要了解和自己生命切实的相关的数据,我相信没人会觉得这些专业数据和知识枯燥!” 商在庭低头沉思,大约一分钟后他抬起头,屈着腰,几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目光紧迫地盯着乔启文:“乔总助,我不否认你的意见……” “你们在吵什么?”随着办公室指纹锁的启动,一道低沉而理性的声音从门边响起。 乔启文和商在庭不约而同地扭头,待看见来人后都恭敬地站了起来:“甘先生。” “坐!”甘灿颔首,在中间位置落座,与乔启文和商在庭形成了一个等边的三角关系。 “发生什么事了?”见二人长久缄默,甘灿出声发问。 乔启文此时已经冷静下来,回想到刚才与商在庭争执时的场景,心中有些难堪。 他不是难堪自己因为工作的事与商在庭争执,而是难堪争执的时候被董事长看见了。 乔启文在甘灿面前一直都保持着那种冷静从容,逻辑分明的形象,他觉得董事长能信任他,给他高于市价数倍的工资聘用他,也是因为他这种冷静从容和超强的逻辑性。 而现在……在这次的工作讨论会上,他的冷静和逻辑性好像都没有派上用场,只剩下匹夫之勇被大幅展现。 他不知道董事长会不会因此厌烦他,一股莫名的自卑感从乔启文的脊背蔓延到呼吸。 甘灿见乔启文神态瑟缩,于是让商在庭先说。 听完商在庭的话后,甘灿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抬眼看他,声音清寂:“这件事很好解决,按你的方案做一套宣传,在按启文的方案做一套宣传,轮流在各个宣传渠道挂三个月,用事实说话。” 商在庭点头,声音有些获得公正评判后的欣喜:“好的甘先生。” 商在庭从座位上起身离开时,余光不自觉地瞟了乔启文一眼,这个乔启文平日凭借甘先生总助的身份恃才傲物,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留丝毫情面,着实令人讨厌! 幸而甘先生不昏庸,虽然年纪不大,却智慧非凡,知道实验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方法,不然老让这个乔启文压着,他都要考虑跳槽了! 商在庭走后,办公室一时静了下来,静到除了新风系统工作的声音再没有别的杂音。 乔启文想抬头看看甘灿脸色如何,但又底气不足,最后目光在半道夭折,落在他骨感修长的手指上。 甘灿声调清冷:“你盯着我的手做什么?要做我的爪牙?” 爪牙?作威作福的爪牙! 乔启文一瞬间就冷汗直流。 “你的行政级别是比商在庭高,在一定程度上也代表了我。”甘灿转了一下戴在左手上的Parmigiana腕表,使其表链松减一格。 腕表的黑色金属光泽,随着他转动的动作在白炽灯下跳跃,折射出主人沉稳而纯净的能量,“你的工作能力我很清楚,但不要专断。这世上没人能发挥自我100%的智慧,我是这样,你也是。” 乔启文脸色严肃地点头,声音有些颤抖:“是,甘先生教训的是。”他松了松脖子上的领结,使自己呼吸顺畅一些,“以后我一定改。” “那很好。今天有哪些公司内部的事务要处理?” 乔启文楞了一下,很快恢复工作状态,重新拿起平板,点开董事长内部日程计划表:“线上,系统上堆积了三十七个款项需要您亲自审批,还有十六个项目需要您授权;有九个邮件需要您亲自回。” “线下,明天是董事长会议日,今天您要准备一下明天的会议内容,会议草稿我已经列好,需要您过目。” “好,我知道了。”甘灿起身,忽然想起什么,脚步顿住,“建树回来没有?” “还没有……”乔启文动了动唇犹豫了一秒,“甘先生,我可能忙不太过来,如果我时间充分的话,此刻我应当回答您丰副助那边进展到什么程度,什么时候能回来,后续他的工作安排,但是我一直没有空去做这些工作。” 甘灿平静地望着他,等着他说出最终目的。 “我没时间问,丰副助也不主动汇报,我想我们董事办还需要一个行政女秘书做一些核心内容以外的事务。” 他面色无波,一副非常信任乔启文的语调:“没问题,你看着安排吧!” 甘灿回到自己办公室后就立即给丰建树去了一个电话。 电话里,丰建树向他汇报说一切顺利,两天内能回依云。 电话挂后,甘灿打了一个内线电话让人事部门总经理白重览来他办公室。 他已经决定在三个月内换掉乔启文,专断可以改,但是挑拨离间,打压下属这是品德问题。 不管他曾经戴着什么数字天才的荣耀,如果品德有问题,就不足以再委派任何工作。 因为再利害的剑,如果剑刃是歪的,那么,它最终会刺向自己的主人。 这三个月甘灿要全面接手乔启文手中的工作,吃一堑长一智,他决定以后不管是他的总助还是副助都只做辅助工作,而不能将自己核心工作全部委任。 第13章 甘家 召南曾以为从高维入低维,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处理的游刃有余,可是他渐渐发现人心难控。 即便他携带强大能量而来,可以对其他众生降维打击,他也不可能每分每秒去监控身边每一个人的念头和行为。 以原主之前所拥有的财富体量,即便把所有产业卖了躺平,原主的钱都足以召南花八辈子。 他之所以要劳心劳力的维持俗务的重要原因是为了方便找星兰。 一个生物公司不管是研发新品的药还是培育新品的花卉、除菌药剂,亦或是寻找珍稀植物,都在他们的业务范围内。 虽然找星兰的事他不会公之于众,但是他需要一个有价值的身份,有这个身份在,办所有事情都会方便很多。 所以,尽管一个集团事务繁杂,劳心劳力,他还是会尽全力去做。 毕竟,他选中甘灿这具□□的时候,给予了甘灿巨大的能量补偿,却没有给予云福生物集团下面的员工任何特殊利益。 他所能做的就是维持他们原有的工作岗位,不让他们失业。 “滴滴”手机上传来一声振动,是新邮件进来的提示音,召南只得敛神进入工作状态。 在人前他是甘灿,在人后他是召南,身份的转变随时都在进行着。 他就这么一直从上午忙到晚上十一点,董事办的其他员工都下班了,唯有甘灿的司机夏老七一直在地下车库的停车场等他下班。 原主原来有一个管家和一个女友,但召南来了以后因为种种不便,给了管家一笔丰厚的养老费后遣散。 至于原主那个分分合合的女友陈幼岚,召南送了一栋价值三千万的小别墅给她算作补偿,也正式的分了。 夏老七今年49岁,是甘灿的御用司机,因为话少、本份,所以被召南留了下来,还给他涨了五千工资,现在每月能拿一万五。 平均一天就有五百,这还没算季度奖金和过节费呢! 所以,就算一天24小时超长待机夏老七也不觉得辛苦,反正老板忙的时候他就在车里玩手机或者睡觉。 甘灿基本不叫他做开车以外的杂事,唯一一次使唤他还是因为甘灿在酒店里吃坏了东西,让夏老七去买蒙脱石散。 自那以后,夏老七知道甘灿不吃血食以及任何荤腥相关的食物,一旦吃了以后就会腹泻不止。 他还从来没有看见过自家老板那么憔悴,有时候也会好奇,为什么一个人的饮食习惯和身体习惯会在一夕之间全变了! 幸而夏老七不爱动脑,也不喜欢刺探别人的秘密。 否则,他如果知道了自家老板换了一个灵魂,肯定当场吓死。 夏老七正乜着眼靠在汽车座椅上打瞌睡,突然被一阵敲窗声惊醒。 他歪眼一看,见来人是自家老板,马上跳下车准备给他开门。 等他绕过来时,甘灿已经坐进了后座,夏老七只来得及帮他关上车门。 夏老七回到驾驶位时问甘灿回哪里? 召南想了想,报了甘灿父母家的地址——香郊别墅区。 原主的女朋友可以分,管家可以解雇,但父母却不能开除,这是他来地球执行任务必须遵守的宇宙公则——唯孝道不可亵渎。 所以,他会尽最大的努力让甘家二老舒心。 香郊别墅区11号别墅内,甘灿父亲甘云德在别墅顶楼的木工房内用坯刀在雕**的雕像。 甘云德年近七十,他是**的忠实粉丝。 甘灿的母亲罗佳丽比丈夫小十五岁,今年五十五,她正在茶室的佛龛前擦拭地藏王菩萨的铜像法身。 管家裴林轻微的推门声使她擦拭的动作停滞。 “阿林,我不是说过,我在茶室静修的时候不要来人打扰!”罗佳丽面色一沉。 裴林点头,表示他有严格遵守罗佳丽的**习惯,但他不是没事过来找骂的:“夫人,是先生回来了!” 罗佳丽微怔,下意识想要收起抹布跟裴林出去,但很快又冷静下来,菩萨像还没擦完呢! “我知道了,你去把老头子叫下来……我一会就来。” “好的,夫人。我这就上去叫老先生。”裴林转过身,脸上也不大高兴,心道,你被打扰知道不高兴,老先生雕东西的时候也不喜欢被打扰,你们两口子就不能体谅体谅我? 裴林去找甘云德的时候果然挨骂了,“回来了就回来了,要我拿轿子去抬他?”他将坯刀一扔,有些恼怒地转过身,“阿林,你是年纪越大越扫兴!” 裴林:“……” 甘云德恼怒归恼怒,但一点也没耽误他穿着休闲拖鞋吧嗒吧嗒地走进电梯,下楼。 等甘云德和裴林下到客厅的时候,看见甘灿正坐在沙发上和罗佳丽说话,手里拆着养生礼盒,“妈,这个是公司新研发的【安睡三代】,吃了会好睡一点,您试试看。” “好像你弟弟那样,睡了就不用醒来了是吧?”甘云德地从客厅的电梯口走了过来,口气冷厉的讽刺甘灿。 甘灿连忙起身,“爸,我还说陪妈说完话上去看您。” 甘云德不屑一顾,重重望沙发上一坐,“哼!也要替我收尸?” 甘灿低着头没有辩驳。 罗佳丽坐不住了,“蹭”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侧身羞恼,紧盯甘云德的脸:“老头子,你什么意思?” 甘云德挑眉,目中射出一道冷光,直直打在罗佳丽身上:“我说得是中文,要我给你请翻译?” 罗佳丽急得眼中泛起泪光:“老甘,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这件事你别怪阿灿,你当人家警察是吃干饭的,阿宝的死跟阿灿绝对没关系。” 苏乙解剖室里的13号无名尸已经证实就是甘灿的双胞胎弟弟甘宝。 苏乙所在分局侦查科的同事曾多次上门调查,虽然对甘灿起疑,但没有完整的证据能够证明凶手是他。 “你从小就偏袒他,惯得他无法无天!如果他不是我亲生的,在找到阿宝尸骨的当天我就会把他打死!”甘云德怒视甘灿。 甘灿平静地接受着他的指责,恭顺低下的头。 第14章 凡圣同居 “我为什么惯他,你心里没数吗?”罗佳丽低头抹起了眼泪,哽咽道,他从小就身体差,不是这病就是那病,除了躺在床上读书,其他什么都不会,连玩都不知道怎么玩! “你天天带着阿宝出席公司宴会,各种酒会,摆明了以后要把阿宝当继承人!你可以嫌弃他弱不禁风,可以冠冕堂皇地说肉弱强食,但我做母亲的能嫌弃吗?” “手心手背都是肉,阿宝死了我难道不难受吗?这些年我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天天做噩梦……”说到后面,罗佳丽蹲在地上泣不成声,用手扯着甘云德裤脚哀嚎,“阿宝死了,你现在把责任都丢到我和阿灿身上,你是要把我们逼死,然后再讨江美媛进门是吧?” 江美媛是甘云德的秘书,后来做了他的情妇,两人之间的阴暗关系保持了一年左右。 因为后来发生的一件事,彻底终结了这对野鸳鸯的情人关系——这件事是:罗佳丽和甘云德曾亲眼看见江美媛猥亵不满14岁的甘灿。 这件事自然不是江美媛的本意,是甘灿设计陷害这个情妇的,但一切都设计的太过完美、真实,令江美媛百口莫辩。 甘云德自此厌弃江美媛,立即把她从公司辞退,并在生物行业内放出□□,哪个公司敢要她就是他云福集团的仇人。 罗佳丽此时重提旧事,令甘云德感到难堪。 当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瘦小的甘灿惊惧到浑身颤抖,哆哆嗦嗦用嘶哑的声音喊甘云德,“阿爸,救我!” 甘灿那声绝望的呼唤仿佛穿透时空,重回他的耳畔,甘云德心霎时便软了。 到底是血浓于水,他先是扶起罗佳丽,尔后用软化后的目光看了一眼甘灿,长长地叹息:“罢了,生死有命,以后好好孝敬你妈!”说完从客厅的沙发上离开,又沉浸到顶楼的木工房做手工去了。 到此时,甘宝死亡的真相如何都已不再重要,没人能时光倒流,活着的人也只能继续往前走。 “儿子,快,快坐下。”待甘云德一走,罗佳丽就拉甘灿坐下。 “阿灿,你受委屈了!”罗佳丽用白皙的手掌摸着甘灿的面颊,心疼之色,溢于言表。 纵然她如今五十多,但天生骨相好,加之保养得宜,看起来不过四十五六,仍有瑰丽的风韵。 不难想象年轻的时候罗佳丽会是多么的美丽。 “妈,我能理解爸。”甘灿用手轻抚母亲的后背安慰,“我和阿宝是他的左膀右臂,无论折了哪个,他都疼。” “妈就知道,你最懂事了!也最心疼妈妈……”罗佳丽把手从甘灿的脸上一直抚到额头,把浓密的黑发往后捋。 “妈,阿宝的葬礼……您打算怎么办?”甘灿流露出哀伤的神色,“按照程序,该提取的证据警方那边已经提取,这几天我们可以把他的尸骨领回来安葬了。” 罗佳丽思考了几分钟:“葬礼就不办了,免得新闻媒体大做文章,到时又影响你公司的股票。”罗佳丽说到这里顿了顿,拿起桌上的菊花茶抿了一口,润润干涩紧绷的嗓子,“就我和你,再请个殡葬队,夜里去……就埋在……”罗佳丽擦了一下眼中即将落下的泪水:”景山吧!离得近,老头子想他的时候能去看看。” “好,都听您的。” 罗佳丽有些欣慰地看着儿子,目光忽然凝重起来,“怎么又瘦了,这下巴都和刀削一样!”罗佳丽仔细端详儿子,“听老夏说你不吃肉了?” “是,为阿宝祈福。” 罗佳丽一愣,神情疑惑:“老夏和我说这件事的时候还没有阿宝的消息啊?” 甘灿脸上波澜不惊:“其实那个时候我派出的私家侦探已经查的七七八八了……”说到这里他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怕你们接受不了才一直没敢去确认。” 事实是:警方曾根据颅相复原出过一次甘宝模拟真人的图像,也在网络上发布过的一次认尸公告。 不过都在第一时间被原主动用关系给屏蔽了,不然早在一年前罗佳丽和甘云德就得到了小儿子遇害的消息。 罗佳丽又被他的话打动,泪眼婆娑:“妈知道,你是个心软的好孩子!” 甘灿双手交叠靠在脑后,往沙发靠背上略躺了躺:“妈,我今天有点累了……” “那快回房间洗洗睡吧!你的睡衣都洗干净熏过香了,妈自个儿动手熏的。” 甘灿露出一个感动十足的微笑:“谢谢妈……” “儿子,你上次和那个家具王的孙女相亲相的怎么样了?”在甘灿起身的一瞬间,罗佳丽突然想起儿子的终身大事来。 甘灿步子一顿,复折回,坐下:“她很好,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姑娘。” “这么说有戏了?”罗佳丽挺直腰身,一副好奇又雀跃的神态往甘灿那边凑。 “是的。改天我带她回来,让您看看真人。” 罗佳丽抚掌:“妈也是这个意思,等以后你们结婚了……”话到这里,她的神色兀地黯淡下来,神色哀伤,“去了一个,总的再来一个吧!妈着盼你早点结婚,给我们生个孙子孙女,以聊这暮年丧子之痛啊……” 显然,罗佳丽刚开始想到甘灿的婚事有望达成,所以心绪高涨,但在那一瞬间又突然意识到她只剩下甘灿这一个儿子了,悲伤不请自来。 “妈,我答应你……到时生两个,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甘灿又捡着好话说了一箩筐抚慰罗佳丽,将近半个钟才脱身回到房间。 回到房间后的召南已经疲惫不堪,就算是千挑万选的□□仍然不堪他元神能量的冲击。 到此刻他才深刻的感受到□□对元神的消耗是巨大的,他双腿相盘坐在床上调息,一个小时候以后精神才焕然一新。 召南站在房间的阳台上召唤三叶明鸟,几秒钟后,一只通体绿色的巨鸟穿破云霄而来。 三叶明鸟是召南的元神分身,是星兰的守护神,用它找星兰会事半功倍。 但想象很美好,现实很残酷,三叶明鸟在触碰到召南手掌的那一刻瞬间变小,变得和鹦鹉差不多大。 召南将它放在床上,发现它竟然奄奄一息。 “三叶明,你搞什么啊?状态那么差?”召南震惊,简直不相信眼前满身脏污、精神萎靡的绿鸟是三叶明。 要知道它在T822可是打遍世界无敌手。 “你还问我搞什么,你怎么没告诉我这个地球如此肮脏,到处都是有毒气体,腥的臭的**的,那些恶气把我的鼻根都堵塞就算了我的元神甲也被腐蚀!”三叶明气得跳脚,但没跳两下就体力不支昏过去了。 召南捧起三叶明放进自己元神库疗愈它,面色郁沉。 地球是三千世界里面唯一一个凡圣同居之境,里面鱼龙混杂,佛,神,菩萨,仙,妖,魔,鬼,同处一个空间。 怪不得星际大盗茶俊德要把星兰带到地球了,在浑水里找东西确实不易。 他之前虽然有这个思想准备,但还是自负地以为:只要他亲自出马,很快就能有线索,按T822的时间计算,他只需要离开三分钟就能找到星兰并顺利带回。 在T822的三分钟等于地球时间的三个月。 但看三叶明如今的状态和自己的身体状况,如果不想办法解决地球恶气入侵的问题,他将举步维艰。 而三叶明如果鼻根堵塞严重,它也无法嗅到星兰的气息。 召南思考了将近一个小时,最终决定放七个元神分身出去,让它们收集地球内能够攻击元神的恶气有哪些类型,他好对症下药,制作可以与之对抗的法器。 第15章 一级勤务 十月一日,天气晴。 这一天是国庆节,也是分局里所有刑警执行一级勤务的日子。 不管你是痕检还是法医亦或是文书、视侦通通24小时待命。 苏乙所在的科室被安排到银叶大厦附近做治安巡逻。 社恐大王苏乙为了人民硬着头皮穿上警服、带上警棍和对讲机在银叶大厦对面的香茗路站桩。 她光是站那不动就已经很出众了,引得游人频频回头,有的还要打卡拍照,苏乙委婉拒绝,被迫动了起来。 如此英气挺拔,爱民如子的苏乙却被人笑了,这人不是别人,而是苏乙的保镖黎丰生,他叼着一根烟远远地站在树荫下看苏乙值勤。 她保护人民,黎丰生保护她。 她要时刻注意形象和用语,但是黎丰生不需要,时不时把一只脚搭在护栏上作锻炼状,要不就挖挖鼻子、扣扣屁股,故意引苏乙发笑。 苏乙看了他两眼,用没有出声的口型说了一句“神经!”就转过身往别处巡逻去了。 突然有一位年轻母亲惊慌失措的找到她,“帮帮我,我孩子丢了!求求你,求求你帮帮我……”年轻母亲说到后面跪在地上捂脸痛哭起来。 “你快起来,起来!”苏乙连忙拉她,“这位同志,您冷静一点,必须要言简意赅地把前因后果告诉我,请你冷静,务必冷静!” 苏乙额头泌出冷汗,紧紧握住那位年轻母亲的手,声音急切:“一定要冷静,只有这样我才能帮你!” “好……我”年轻母亲顿了顿,擦了一把眼泪和汗水后开始组织语言。 “我带孩子去逛超市,就是对面那个大厦二楼的“汇民超市”,年轻母亲拿手指了指街对面的那个大厦。 “结账的时候超市的工作人员说消费满200可以抽奖,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孩子挣脱了我的手,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找不到她了……呜呜……” “走,跟我来!”苏乙拉着年轻母亲往大厦跑了起来,一边用对讲机汇报领导,“黄队黄队,我是法医室的苏乙,我这里有一个孩子与母亲走失,我要帮她去超市调监控找人,请您派人过来补岗。” “同志,你叫什么名字,还有孩子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去超市的路上苏乙问那位年轻母亲。 在嘈杂的人群中,那位母亲大声地回答苏乙:“我叫田爱莲,我家孩子叫李星月,今年6岁。” “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 等他们进入超市后,苏乙向超市工作人员出示自己证件,要求超市方面立即广播找人,并且带她去监控室调取半个小时前的监控。 在监控中,苏乙看到李星月被一个戴黑色帽子、黑色口罩的男人牵走了。 直觉不对,她马上打电话向上面反应,呼叫增援。 为了找这个孩子,附近所有辖区民警、刑警、武警都出动了,先在附近人力加无人机同步搜查,后又在城区的各个高速路口设关卡检查。 苏乙一直从旁做着辅助工作,并一直陪伴安慰田秀莲,身上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连午饭都没吃,就这样一直忙到十点多,仍然没有李星月的消息。 那个孩子好像原地消失了一样,视频侦查组从超市的监控往外开始查,但是除了超市的监控和大厦的监控拍到了他们离开的画面,后面再无踪迹。 将近十一点的时候,苏乙脸色惨白,几乎站不稳了,心理压力和身体压力像一把双刃剑把她里外都捅穿。 同科室的师兄见状,连忙叫她回所里休息,又问她是不是下午和晚上都没吃东西。 苏乙不答,咬着牙,眼睛恨恨地盯着地面,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好像那个戴黑色帽子拐走孩子的坏蛋此刻正贴在地面上。 目睹一切的黎丰生实在心疼,大声问苏乙分局的师兄贾大行:“她今天要是休克死在这里,得算因公殉职吧!” 贾大行听了这话,心里也是后怕,连忙呼叫黄队。 等黄主任赶来的时候,苏乙已经狼狈地蹲在地上吐了起来,这是身体和精神高度紧绷产生的应激。 黄主任见状强制让她下岗:“不要孩子没找到,我们自己先折损战友!” 黄主任收了她的警棍和对讲机,用命令的口吻,让她立刻回家休息。 苏乙直直向后倒去,就倒在马路上,她实在太累了…… 黎丰生抱起苏乙走到银叶大厦附近的茶餐厅,把她放在靠窗位置的沙发上,自己则去给她买粥。 她出了一天的汗,又没怎么吃东西,严重缺失津液,需得来一碗温热的米粥救急! 20分钟后,黎丰生把粥买了回来,苏乙却不见了踪影。 原来在黎丰生站在前台催单买粥的时候,苏乙隔着餐厅的透明玻璃看见了一个身形和白天那个坏蛋相近的男人,她连忙追出去,想要把人带回局里盘问审讯。 等她追出去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骑一辆红色的电车走了,她一路追,几次摔倒在路上,最后力竭,在一个五星级酒店门口的停车场坐下。 酒店的停车场当然没有椅子,那她坐哪呢? 她就坐在马路牙子上,眼睛都气红。 太懊恼了!如果她身体再好一点,说不定就能追上那个嫌疑人了! 苏乙垂头丧气地坐着懊恼,突然听见前面一阵脚步声向她靠近,紧接着又听见一对男女说话的声音。 那女人不服气地说,凭什么你说分手就分手,我现在要复合,我要和你结婚,我要给你生孩子……那套别墅我可以还给你!马上就还给你! 那男人冷笑一声,低音不重,却极具力量:“陈小姐,自古没有强买强卖的道理,你要再这样纠缠不休,别怪我不给你体面!” “我要什么体面?我脱光的样子你没见过吗?”女人气的大叫。 苏乙在一旁听了既觉得可悲又觉得可笑,脸上神情变幻莫测。 忽然,她发觉前面那对男女不走了,就在她跟前不远处站着。 苏乙慢慢抬头,心道,这和我没关系吧,是我先来的,又没故意偷听…… 第16章 人有千变 思绪忽然被截,因为她发现眼前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相亲对象,她自觉有一些动心的甘灿! 约她去海湾公园却未及成行的甘灿! 刚才的对话,甘灿? 苏乙瞬间像被浇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 她是母胎单身,冰清玉洁,连初吻都还在,可是人家有前女友,一直到到现在两人都在纠缠着。 而且现在已经将近十二点,这里是五星级酒店的停车场…… 她的目光从几分闲散地吃瓜变成十万分的警惕,用那种看脏东西的眼神看向甘灿。 眼里甚至有一点恐惧,恐惧他靠近自己。 甘灿对苏乙如此狼狈地坐在马路牙子上也倍感诧异:她的头发一部分被汗水浸湿,贴在额头,一部分落下来盖住眉毛和眼睛,穿着警服,但警服很脏,脸色惨白。 这副样子别说甘灿,就算是陌生人见了也会心生恻隐。 站在甘灿旁边的陈幼岚也有一样的感觉,倘若那个女人今天不是穿着一身警服,她肯定要从手包里翻几枚硬币扔给她,好歹叫她去买个包子吃…… 但事与愿违,苏乙越是恐惧他靠近,他越是目标明确地走了过来。 他优雅地在她身前蹲下,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一副探究的神色。 酒店停车场的路灯很亮,那光束直直打在苏乙身上,把她肩头的警徽照得发亮,额头也照的发光,琥珀灰的瞳仁浸在阴影里,像星星坠落在黑色的海水里。 大概五六秒的时间,他探究完了,露出一个温雅的笑:“小朋友今天很不一样!” 音色低醇又迷人。 苏乙此刻却没心思欣赏他那动听的嗓音,有些僵硬地站起来,神色冷淡,但掩不住疲倦后产生的娴静柔美,她故意用粗鲁的语调回应他:“甘先生何必吃惊,物有一变,人有千变,若要不变,除非三尺盖面。” “今日你我竟然没死,有变故很正常。”苏乙最后这句话不知是不是为了说服自己,好不让眼泪落下来。 甘灿挑了挑眉,眯起眼睛打量她,表情多少有些耐人寻味。 几分钟后,他向她伸出自己的手:“过来,我的车在前面,我送你回家。” “什么意思?甘灿,你故意气我!”反射弧有些长的陈幼岚在一旁竖起耳朵听了半天才发觉他们认识。 甘灿冷冷瞥陈幼岚一眼:“你如果还要在我跟前晃,那就等着坐牢吧!” “你!”陈幼岚痛心跺脚,“阿灿!你非要做那么绝?” 甘灿面色阴沉:“是你太贪心,有了钱有了房子还不知足,还要在我账里动手脚。” “我以前不追究是因为看在过去的交情上给你两分薄面,但既然你不要……” 陈幼岚急急哭喊,打断甘灿的话:“行啦行啦!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待陈幼岚疾风般离开后,安静的街道只剩下甘灿和苏乙奇怪的对峙着,偶尔有一些汽车经过,除了沉闷的粼粼声和汽车穿破风流的唰唰声,再无别的声响。 苏乙没再看他,也不打算和他说话。 她转过身,一瘸一拐地往回走,阿生哥发现她不见了该着急了! 甘灿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亦未发一言。 这样走了大约50米左右,路边出现了一道弯曲的绿化带,草地上蹲着两个垃圾桶,都张着“o”字嘴等着吃垃圾。 苏乙看着这两个张大嘴巴的垃圾桶,心中一股无名火窜起,不觉骂了出来:“你们俩个就不能矜持一点吗?我没吃饭嘴巴也不见得像你们张那么大!” 在甘灿听来,这句话颇有些指桑骂槐的意思。 但他没有解释,也用不着解释,他来地球是为了寻找星兰,不是为了谈恋爱。 到他这个境界,七情六欲早已免疫,他今晚只需把她安全地护送回家,她只是他为了完成任务掩饰身份的其中一环…… “啊!”她在前面摔了一跤,不知道是谁在地上扔了一块香蕉皮,正好被她踩中。 甘灿快步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谁料苏乙反应异常激烈:“别碰我你这个脏东西!” 召南今天心情不佳,在酒店谈客户刚出来,把助理打发走正要回家,突然被甘灿前女友纠缠住,从酒店宴会厅一直纠缠到马路边,接着又碰到苏乙,变成刺猬一样的苏乙,再也不是那个可爱到想看他踮脚的小朋友。 他松了手,烦躁地把脖子上的领带给扯了,声音沉冷:“你说的对,我们就算顺利结婚也是形式婚姻,我不该碰你。” “抱歉!” “怪不得你会答应,反正有的是女人倒贴,不是吗?”苏乙咬牙切齿地问。 召南无奈地摊开手:“反正今天无论我怎么说,怎么做,你都不会开心,对吗?” 苏乙沉默,仿佛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红着眼眶向他道歉,“对不起,今天……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有一个小朋友丢了,被坏人拐走了,我……”她擦了一下眼泪,“我今天情绪很坏,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你别生气,当我神经病好了……” “我没生气,只是你……”甘灿说着向她伸出手,“不要被负能量的念头环绕!或许你此刻需要我的帮助。” 他的意思很明显,他不该碰她,但是如果她愿意,她可以碰他。 因为甘灿的天眼看到苏乙身上环绕着一股灰色能量,这是信心被灭,生机动摇的征兆,很容易招惹不好的东西过来。 苏乙怔了怔,把自己擦破皮的手放进他的掌心,在他们手掌触碰的一瞬间,一股非常舒服的凉意直达心底,像风和日丽的清晨,你看着波光粼粼的湖水,朝霞漫天,此时恰好有一阵微风带着隐隐的花香拂面而来,万籁寂静……你的心中毫无杂念,所能感受到的只有无限低安宁、祥和。 苏乙所感受的就是这种感觉。 她诧异地抬头,语无伦次道,你、为什么你能…… “如果你想的话,你也能。”他语调清缓。 这下轮到苏乙费解了:“那,刚才那位女同志,你为什么不像握我的手一样去握她,也让她安静下来。” 第17章 舔人脚指头了… 召南目光平静:“我和她没缘分,她不会是我的妻子。” 在地球这个临时肉身里,他只会对这具肉身名义上的父母和妻子负责。 这句话当真是神仙药,苏乙听后满身的疲劳都消弭,心情好了,身体也恢复正常运转,肚子咕噜咕噜地唱起了歌。 “你搞什么啊?”黎丰生此时捧着一碗已经被夜风吹凉的粥跑了过来,一脸嗔怒。 苏乙闻到黎丰生手中的那一阵淡淡粥香,什么也不说,一把将粥从黎丰生手中端了过来,咕噜咕噜地喝起来。 “这位是……”黎丰生探头仔细瞧了瞧,“咦,甘先生?” “怎么会,你们怎么会在一块?”黎丰生惊讶之余,警惕暗起。 甘灿颔首:“是我,碰巧。” “我家小姐今天可是累坏了,我说约会也不该约在这个时候!” 在他们说话的功夫,苏乙急急将一碗蔬菜粥喝光,喝完以后身体愈发感到疲惫,似乎连站的力气都无。 她又想挨着马路牙子坐下缓气,黎丰生见状蹲下,“上来,我背你回去。” 换作以前,苏乙会毫不犹疑地跳上去,可现在,甘灿在侧,她感到难为情,小声婉拒:“我……我想坐这儿再歇一会,你去把车开过来。” 黎丰生没动,盯着苏乙看了一会儿,转头看向甘灿,“甘先生,我家小姐似乎更喜欢你背,他嫌我老了,又嫌我长得没你好看!” 听到黎丰生的话,苏乙满脸通红的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又想拿一根绳子把他的嘴巴扎起来! 她气急争辩,音调高亢:“我没那个意思……我腿没断不需要别人背,你把车开过来就好。” 因为太过紧张,刚才吃的又急,胃不合时宜的打起嗝来,“嗝!” “嗝~” “嗝~” 黎丰生笑了两声,看看苏乙又看看甘灿,最后无奈点头,“好吧!我去开车。” 脸上颇有一副哀其不幸,恨其不争的神色。 他明明看出苏乙对这个男人有好感,又是家里长辈做主,为什么不好好珍惜今晚的夜色呢! 等黎丰生的身影消失在寂静的街道后,只留下苏乙和甘灿一站一坐的侧身相对,不,还有她清晰嘹亮富有节奏感的打嗝声。 苏乙难堪地低下头,心中暗暗拜托自己的膈肌别再发出声音了! 奈何它不听劝,仍旧持续发出滑稽且刺耳的声音。 甘灿见状,走到她身旁,抻了抻他的西裤,在她旁边的路肩上坐下,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 就拍了两下,她就不再打嗝。 苏乙惊讶地转过脸,低头看着甘灿自然垂落在膝盖上的手,“你的手,很厉害的样子……” “嗯。”他竟然没有否认。 这个回答反倒叫苏乙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转移话题,抬头望望天空,“好黑呀,月亮都隐进云里。” “嗯。”他还是同一个答案。 苏乙有些自讨没趣,后面闭紧牙根不再说话,一直到黎丰生把车开过来,他们都未再说一句话。 这个男人是值得探索的,他很神秘,很遥远,又有一些不同寻常……但她不要做舔狗,她永远是自己最忠实的粉丝。 坐在回家的车内,苏乙如是想。 “为什么走的时候气氛那么冷?”等红绿灯的时候黎丰生回过头来八卦。 “冷才是正常的,毕竟我们又不熟。”苏乙怪声怪气,打了一个哈欠,声音倦怠,“之前是我太过热切,舔人脚指头了……” “噗……”黎丰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发出一阵哼唧唧的笑声。 —— 十月十二日,天气晴转多云,下午四点。 在依云市黄雀区茂林工业园内一个大型制药厂的地下室内,苏腾飞手下的一号爪牙费延正毕恭毕敬的接待一个梳大背头的中年男人。 费延带他参观着地下室齐全的医疗设备,“郝先生放心,我们这里的设备和医师都是一流的,你看那边,是无菌手术仓,绝对保证魏小姐下周能够顺利移植。” 费延口中的这位郝先生不是别人,正是依云市印山区发改委主任魏思光的秘书郝栋宇。 而他们口中的魏小姐是魏思光7岁的小女儿魏甜。 她一年前被医院查出尿毒症,每周都要靠着透析来维持身体的正常运转。 透析会让一些患者面部浮肿,魏甜亦是如此,每次都哭着喊着不要去医院变猪头,说是同学们都笑她。 这些年魏思光一直在向依云市各大医院申请女儿的肾移植手术,手续繁琐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肾源稀缺,好不容易有捐献的新鲜供体进入医院,却都和自家女儿匹配不上。 就这样从女儿六岁一直等到女儿十岁都没有匹配成功的肾源,魏思光急的日夜不安。 也不是没有想过从他们夫妻当中移植肾脏,但魏思光惜命怕死,做完一系列检查后又后悔……他爱自己的女儿,但是这种爱绝对不能超过他自身。 而妻子血型和女儿不匹配,所以亲属移植的被他否决。 最后寄希望于器官移植的黑作坊,而苏腾飞就是依云市器官移植黑作坊的幕后老板。 他养着十几个私人医生,在依云市郊区有三个地下诊所,都藏在有着合法手续工厂的地下室内。 肾源当然是非法获取的,他们共有四个渠道获取器官: 其一:来自于一些自愿拿钱卖肾以及被迫引诱卖肾的年轻人,如果要拆解“被迫”两字的含义,那就不得不提苏腾飞名下的黑网贷公司了: 先以低息高额引诱年轻男女进行贷款,然后利息暴涨,手续费暴涨,最后到手可能只有借款总额的10%-20%,使这些人无力偿还。 接着,他们开始暴力催收,逼的你走投无路,此时会天降一个贩卖器官的中介,仿若救世主般亲切地告诉这些走投无路的年轻人:只要卖一个肾就能把贷款还清,恢复正常生活。 在这种情况下,通常有一大半的年轻人会同意;有不同意的也会威吓到他们同意,让他们在意外死亡和出售器官间选一个; 其二:来自无人监护的流浪人士,不管男女,只要匹配成功,这些人就会毫无征兆的在这座城市里消失; 其三:来自车祸重伤的人员,他们会和一些医院内部人员提前沟通,用假救护车把伤者运走,然后制造新的伤害使伤者死亡,再骗家属签订器官捐献,有的家属不同意,他们则以利诱之,说是如果同意捐献会给一定的经济补助; 另一部分来自被拐人群,这部分通常是难以匹配到的客人出高价定制,他们会收买医院的工作人员,在病患资料里与客户的血型进行比对。 一旦比中就开始对猎物进行摸底,家庭状况如何,日常起居规律如何,然后进行数月的跟踪。 寻找合适的时机下手。 第18章 谁在雨天留下一对翅膀 而早在几个月前,魏思光的女儿就和田秀莲的女儿李星月匹配上了,但因为田秀莲人际交往简单,除了日常的买菜做饭基本不会离家太远,导致费延的人一直没有机会下手。 他手下的这些小弟就一直等着,终于等到国庆节这天,看到田秀莲带孩子出门去银叶大厦对面的广场玩。 广场视野开阔,治安民警巡逻频繁,监控无死角,他们很难从广场把孩子带走,所以就一直等着。 一直等到他们进超市,节假日超市人流如织,尤其是进出口,拥挤不堪,他们意识到这是下手的好时机。 而且老天似乎也在助他们一臂之力,偏偏田秀莲被抽奖的工作人员转移了注意力。 费延手下的马腿黑七马上拿出一个漂亮的水晶玩具引诱小女孩,夸她漂亮,请她跟他到门口拍照。 小女孩也不是没有警惕心,但听说只是到门口拍照,所以不疑有他,乖乖地跟他走了。 一出监控视野,马上有人接应他们,小女孩被另一个人紧紧抱在怀里,而他们的衣服上提前浸染过特殊药水,只需几秒就可使人昏厥。 所以小女孩看上去就像躺在爸爸怀里睡着一样,这也是他们能够顺利逃脱其他巡逻刑警的原因。 像他们做成魏甜这单,能赚三百多万。 郝栋宇点点头,在他们地下诊所里逛了一圈,抬头时,面色忽然凌厉起来:“有一点,魏先生需要你们保证。” 费延毕恭毕敬:“您请说。” “将来无论你们出什么事,绝对不能牵扯到魏先生!” 费延点头:“请魏先生把心放在肚子里,就算我费延牢底坐穿也绝对不会泄露任何一个客户的**。” “呜呜呜呜……我要妈妈……我要妈妈,我不要在这里,放我出去……” 诊所西南角忽然传来一阵女童虚弱的哭喊声,令郝栋宇神色一顿。 他用目光询问费延。 费延点点头,意思很明显:没错,她就是魏小姐的活人供体。 郝栋宇心里顿时不是滋味,神色复杂地问费延:“手术结束,她会怎么样?” 费延笑笑没说话,片刻后,他的两眼射出一道精明、森冷的目光:“郝先生说笑了,哪里有她,我们这里没有任何人!” 郝栋宇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半个月后。 在依云市大华区一个高档小区内,有一个叫女人在几天前丢失了一只金毛,遍寻无果后跳楼身亡。 苏乙和同事过来验尸的时候,听逝者邻居说,这个女人有抑郁症,一直靠这只叫“萌萌”的金毛相依为命。 狗找不到后,她情绪崩溃,出现轻生念头,高坠而亡。 没人能想到这只狗和苏腾飞的黑色产业有直接关系,因为这只狗是用来做尸袋的。 那个叫李星月的小女孩被挖掉了两个肾,凄惨地死在了那个地下诊所里。 那他们是如何处理她的尸体呢? 很简单,他们偷了一只狗,把狗的内脏全部取出,只剩下外面那层皮毛,然后将小女孩塞进狗肚子里,顺理成章地将尸体和狗皮运到苏腾飞名下的宠物殡葬馆。 在高温的炉火中,罪孽被焚烧,生命的踪迹被抹去,只留下沾着腥血的黑色钱币进入苏腾飞的口袋里。 这些黑色钱币内里肮脏,可是外在华丽闪耀,它们变成了他坐下的跑车,变成房子,女人…… 只要他开着几千万的跑车,无论他出现在哪里,都不缺贪心的外围女贴上来。 这些女人天真而虚荣,总是虚妄地想象:能开得起这样跑车的人内在流淌的血液是如何的高贵,基因是如何的优秀。 如果她们知道,他的钱是堆砌在腐臭的尸体上面,他们还会像发情的母猫一样贴过来吗? —— 苏乙验完那具高坠的尸体后连续失眠了一周。 前一段时间经常验腐尸、骸骨,猛然间验到新鲜的尸体让她无所适从。 那个跳楼的姑娘比苏乙还年轻,只有27岁,看着她年轻的身体支离破碎,苏乙又一次产生对死亡的恐惧。 生命竟然如此脆弱,像一个玻璃杯一样,一摔就碎,那红色的血液像杯子里的水,溅开在那个女孩的身旁。 最令她感到难过的不是女孩死后的惨状,而是苏乙和痕检师兄去勘查她家时,在她床头见到的那张照片。 那似乎在某个公园或者小山坡的台阶上拍的照片,照片里面是一对沾在山阶大理石上的昆虫翅膀——被雨水打湿的透明翅膀。 没了头,也没了尾,只剩下一对翅膀,但从翅膀上的形态上看,不难猜出这是一只蜻蜓。 照片空白处有一行手写字:【谁在雨天留下一对翅膀,灵魂不知去向】 就在这行娟秀的小字,猝不及防击中苏乙心脏,悲伤瞬间涌上她的心头。 那姑娘有一个孤独且脆弱的灵魂,好像没有人爱她。 如果苏乙知道那个女孩身处在这样一个绝境里面,她一定会抱抱她,安慰她,给她阳光。 但是——谁又能知道别人的心事,准确的知道别人的心事呢? 她又没有读心术,现在除了难过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无法挽回。 失眠的夜里,苏乙一瓶一瓶的喝着菠萝味的气泡苏打,也不是没有想过给白白和岑书打电话倾诉。 可她的心事太过沉重,她很担忧会把失眠传染给她们,所以几次拿起手机又放下。 次日,她又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去上班。 在刑警大队的停车场,黎丰生语气严肃警告她,“这个世界天天死人,死一个你就难过一个,成宿的不睡,你要不要活了?” “当初老先生叫你别去做法医,你死活不听劝,查先生和夫人的案子没查出个子丑寅卯,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黎丰生话说的虽然难听,但却是心疼她的意思。 苏乙脚步一顿,气鼓鼓地顶嘴:“你有本事就把我身上的难过拿走!没本事就闭嘴。” 第19章 这世上并不存在完美男人 苏乙刚在办公室坐下不久,局里就来了一个伤情鉴定的案子。 起因是两个骑电车的年轻人在狭窄的小巷相遇,谁也不让谁。 其中一个出言不逊,把另一个激怒,当场扬起头盔照骂人者脑袋上砸! 被砸者不忿,从路边捡起一块砖头往对方胸口猛捶,一直到围观群众过来拉开才停止互殴。 拿头盔打人者叫柳旺华,捡砖头打人者叫付火灶,两人俱被被120拉倒医院救治。 后到警察局做笔录的时候都要求验伤,这个案子就落在了法医室,落到了苏乙和陆一衡头上。 于是苏乙和师弟陆一衡花了几天时间走程序,给柳火旺和付火灶各出具了一份【法医学人体损伤程度鉴定书】。 忙完人体损伤鉴定的案子正好是周五,同时又是万圣夜,一个西方节日。 虽然是外国节日,但在依云市年轻人当中还是很受欢迎的,因为平时大家工作压力大,人际关系紧张,能在某个特定节日去游乐场扮扮鬼、逗逗路人,还是十分解压的。 白白和岑书就对这个节日很上心,早在一周前就买好了服化道具,还包括苏乙和黎丰生的。 苏乙哪里知道,俩人商量后给她买了一身黑色女巫的服装,道具是一把呲毛的白色扫把; 她们给黎丰生买了一套死神装,道具是一把镰刀,而白白的服装是一个彩色小丑,道具是一个红色像皮球。 岑书的服装则是一个白色小鬼,道具是一个龇牙的南瓜灯笼。 四人换好衣服就开车往依云市最大的游乐场——童嬉主题乐园驶去。 等他们到达游乐场入口的时候发现已经人山人海。 尽管游乐场的票价比平时涨了一半,但还是阻止不了凑热闹的人群激情涌入。 苏乙四人进入游乐园后直接往南侧的人造海滩走,他们想在海滩边订一张桌子用来吃晚饭。 可惜等他们到达海滩边的时候,已经座无虚席,白白有些不耐烦了:“这人也太多了,别说桌子了,我们连小吃都排不到来买!” 岑书抬头,看向海滩商店最后一家,“那家卖冰淇淋的人少,我们去那吧!” 四人在雪糕店各要了一份雪糕,见老板的儿子在里头吃海苔饭团,黎丰生于是问老板那个饭团卖不卖? 那老板楞了楞,目光转向自己的孩子,“儿子,这位伯伯问你的饭团卖不卖?” 那小孩呆了片刻,突然站起来大声说,我的饭团是奶奶做的,很贵的! 苏乙哈哈笑了起来,“小孩哥,你开个价!” “至少也要一百,我这里还有四个饭团是没吃的。”小孩思量一番后答。 “成交啊!我给你扫。” 每人一份冰淇淋外加一个海苔饭团成了四人的晚餐,吃完后他们开始找乐子玩。 黎丰生提议去吓小孩,而白白则提议去鬼屋吓里面的工作人员,岑书想在海滩上玩一会沙子,苏乙吃饱后人有些倦怠,只想找个地方坐下打个盹。 于是苏乙和岑书一路找了个人少的海滩躺下;黎丰生和白白一路,他们打算先吓小孩,然后再去鬼屋吓里面的工作人员。 苏乙躺在海滩上,巫女的扫把被她拿来当枕头,有一搭没一搭和玩沙子的白白聊着。 周围闹哄哄的,有阵阵的人语交谈声,有孩子嬉笑和哭闹的声音,有游乐园工作人员拿喇叭提醒游客注意财务安全的提示音;还有人赤脚在沙子上奔跑的声音,这些声音交织成白噪音哄的苏乙昏昏欲睡。 “叔叔,你为什么老是盯着旁边的巫女姐姐看,你很喜欢她吗?”一道稚嫩的童音隐隐飘来。 苏乙没当回事,乜着眼也没睁开。 “喜欢,那个巫女姐姐和你一样,是个十分可爱的姑娘。”那声音孤清不凡,像无人之境的冷月,叫人耳根如洗。 这声音很熟悉呀,咦! 苏乙猛地睁开眼睛,一个翻身,用手撑着腰抬起头来,甘灿那张俊俏无两的脸便映入眼帘。 “你怎么……” “给你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不回,我只能联系唐先生找过来了!”他的音色异常的清冽,听了叫人心头一醉。 苏乙把乱糟糟的巫女装饰羽毛从头上扯下来,原本想要在他面前体面一点,谁承想这一扯把自己头发弄的更乱,扯得不那么仔细,还是留了一根白色羽毛高高翘起在头顶,像一根鹤立鸡群的呆毛:“哦,是玉叔……那么,请问高高在上的甘先生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发消息呢?” “因为我父母希望我这么做,你爷爷也希望我这么做。” “怎么做?”她睁大眼睛追问。 他眼睛闪了一下:“讨你欢心,尽快结婚。” “可这不是你的本意,不是吗?” “是。被世俗的枷锁禁锢,我们都迫不得已。”他换了一下交叠着腿,“那天在江边,我记得我们已经充分沟通——形式婚姻。”他加重了后面四个字的重量。 如果是以前,苏乙会对他这种冷淡欢呼雀跃,可是现在——她已经对他动心,那么这四个字对她来说成了手指旁的倒刺,还是十个手指都有那种。 拔了疼! 不拔更疼! 苏乙又羞又气,满脸通红,最后还是决定听从自己的心:“我要收回之前说的话!” 声音莫名激昂。 “哪句话?”他侧目。 苏乙几乎是咬着自己舌头说的,头上那根羽毛随着她说话的动作微微颤动:“形式婚姻。” 甘灿如同苏乙之前要求他和她确立形式婚姻那天一样,神色凝固,接着是长久的沉默。 这次沉默的比上次还要久。 可怕的沉默像密封的保鲜膜将苏乙紧紧缠裹,在她大汗淋漓几乎窒息时终于听到了他的声音:“你应该知道,这世上并不存在完美男人。”他把左侧衬衫的袖子卷起两截,露出遒劲又充满力量的的小臂,“形式婚姻或许能让你在婚姻内更加平静,因为一开始你就不会对我抱有任何期望,自然,后面也不会失望。”虽然话是对着苏乙说的,但他那双比星空还璀璨的眼睛却是望向远处,很久都未转回。 第20章 你大半夜的骗我出来是为了杀我 苏乙愕然,她承认他说的对,但——这世上唯一不受对错控制的就是人的感情! 她沉默几秒钟,突然挪到他身前,头上那根羽毛正好戳到甘灿的额头,她用视线紧紧捉住他的眼睛:“和我说这些,是因为你怕了对吗?” 召南未答,他不确定自己能否做到不染不着。 尤其是夫妻生活,那是能量的深层交换,她的身体是否承受得住这样的交换。 很久很久,沙滩上突然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声音:有人群喧嚣的嬉闹声;有秋风吹动苏乙衣襟的摩擦声;有沙子被小孩扬起的扑簌声,却唯独没有他的声音。 一个字也没有。 外部的噪音当然不是凭空出现的,这些噪音早前便一直存在着,只是她过于关注他,所以在他出现以后,外界的一切,包括声音,都被她自动屏蔽。 而如今,又因为过分在乎他的回答,所以连同外面的噪音也听进心里。 “哼!懦夫。”苏乙怒气冲冲地把那根羽毛从头上扯下来扔进甘灿怀里,从沙滩上爬起来,把在不远处地岑书叫回来:“书书,回来,我们走了!” 等岑书回应的这一两分钟里,苏乙扭过头对甘灿道,你自己去同我爷爷说,不是我不要你,是你不要我! “要。”苏乙转身的时候,猝不及防地被他的答案砸中。 她脚步倏得停住。 她没有转身,却能感受到他的靠近,是一股温暖的香味。 右手忽然被人握住,手温是香温的递进,更直观的把亲近的情绪传达过来。 苏乙心头一软,眼眶莫名酸胀,想要转头看他,却又在抬头的瞬间失掉勇气,最终,目光斜垂,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 “之前,我约你去海湾森林公园采集植物标本……却总被贱事所迫,今天不知道能不能如愿?”他低声问,在她耳畔。 等他们一人拿一只强光手电筒站在海湾公园入口处的时候,苏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那个……甘先生,我刚才和白白和岑书说了吗?”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他却理解前后的因果关系:“说了,黎先生也知道你跟我出来了!” “可我这身打扮……”苏乙低头看了看自己拖地的黑裙,还是女巫的那身装扮,脸上顿时露出不安的神色。 太糟糕了,早知道今天有约会,至少也要化个妆,穿身针织的裙子……而不是打扮成一个凛冽的老巫女! 甘灿伸手揽过她的肩膀:“我不在乎那些……” 他已经开始学着用对待女人的态度对待苏乙了,他不能再当她是小朋友。 虽然原主甘灿的记忆已被召南提取,里面也有相当多和女人相处的片段,但看归看,实际行动起来还是需要考量和斟酌。 那个在T822生活了十万亿年的植物之主早就忘了尘世中的男女是如何相处、相爱的。 两人的身影融入森林无边的黑暗中,有两道白光将夜色刺破,已经入睡的绣眼鸟和画眉、布谷被他们行进的动静惊醒,展翅而飞,似巡逻,又似躲避。 接着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鸟声凄凄厉厉从远处传来,合着秋风阵阵低吼,叫人心生恐惧:“太黑了,我害怕。”苏乙缩起肩。 “不怕,在这个森林里没有人能够伤害你。”甘灿一边用手电照巡自己要找的植物,一边分身回应苏乙。 忽然,他低头的动作顿了顿,直起身,扭过头调侃她:“胆子那么小,为什么要做法医呢?” 晦暗不明的光线下,苏乙咬了一下唇,负气似的回应他:“你不是我,你不会知道我这么做的理由。” “而且,你也不必知道,因为我不会解释和自证,因为——这世上没有感同身受。”听她后面的语气,明显是生气了。 果然,下一秒,苏乙就一个人闷头往森林深处闯。 甘灿倒是不急,从他踏入森林那一刻起,森林里的所有已经产生灵识的花草树木都过来参拜他,所以它们不敢…… “啊!”前头的苏乙一声尖叫。 她被一棵不知名的绿藤倒挂了起来,手电筒被远远甩在一片荆棘里,“救命……呜呜……” 甘灿瞬移到苏乙身前,天眼所见,把她吊起来的是一株缠在巨大榕树上的菟丝花,它的灵识只有五六岁。 它吊起苏乙不是为了害她,只是觉得好玩,想吓一吓她。 但它这种顽劣的行为还是惹怒了召南,他没想那么快就让苏乙见到这个世界的真相,告诉她,她所处的这个世界是凡圣同居之境…… 只见他目光冷冷地盯着它。 但从苏乙的角度看,他是在盯着自己,而且目色可怖。 她声音打结,气喘吁吁,“你……你大半夜的骗我出来是为了杀我,然后就地埋了?” “这个陷阱是你提前布置好的?”苏乙的眼泪夹杂冷汗倒流向额头。 在苏乙问话的间隙,甘灿已经抬手把菟丝花的灵识打散了…… 这种情况下,它的灵识如果要重新聚集,恐怕要再等几千年。 在菟丝花灵识被打散的瞬间,森林顿时安静下来,鸟声没了,风声没了,连蟋蟀都不敢发声。 藤蔓失去束缚的力量,苏乙从半空跌落,落进甘灿的怀里。 “你刚才说什么?”他低头问。 苏乙不吱声了。 如果他要杀她,刚才就不必接她,任她摔晕岂不是更好下手? “不下来吗?”在长达一分钟的沉默后,他好声气地问。 苏乙仍旧不说话,将眼泪鼻涕汗水蹭到他的衣襟上。 他怔了怔,神色如常,“我送你回家吧,你状态不好。” 从他们所处的位置到他们停车的地方大约有300米,这300米苏乙都没从他身上下来。 他的胸膛宽阔结实,身上有温暖安神的异香,叫人身心惬意,可苏乙不敢抬头,不敢看他的脸。 因为她心里有深深的疑惑。 此刻他们虽然亲近如恋人,可她明显感觉到他对自己没有任何异性间的那种攀缘。 她觉得他的心离自己很远,远到无法用任何距离丈量——视此虽近,却邈若山河。 甘灿抱着她往回走,一直把她抱上自己副驾他们之间都未曾说一句话。 第21章 我是个一个木头人 回去的路上,在车子经过浮桥附近的景观大道时,她问了甘灿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是叔叔派来围猎我的吗?” 在她读高中时,苏腾飞就开始安排相貌好、学习好的男性接近苏乙,给她量身定做杀猪盘。 从高中到大学到工作至少安排了六七个优质男,其中有两个确实也博得过她的好感,可是后来都被她发现他们居心不良,至此便关上心门,拒绝任何异性接近。 他正专心开车,留给苏乙的是一个骨相极佳的侧脸,听见她的话后,慢慢减速,从后视镜观察路况,然后拐进辅道,刹停。 他转过头,看着她的眼睛,神色庄重:“不是。” 她看着他,眼神呆呆的,脑子起先一片空白,而后在空白区域一笔一笔勾勒出的他的脸。 召南完全了解这种眼神,亦能看见她脑海中的那副画。 眼前的小朋友对他动情了……这很麻烦,因为情爱终成枷锁,他不锁她,可她会锁他。 但他找到星兰以后势必要离开地球。 “苏乙。”他似乎第一次如此正式的叫她名字。 苏乙回神,羞愧地低下头,似乎在虚妄的想象中亲近他也不道德。 “你听我说。”他扶住她的肩膀。 苏乙这时才小心翼翼地抬头,眼睛亮晶晶的,心里煎熬的期待着。 “不要用肉眼看东西。”她盼望的话没有听到,却听到这莫名其妙的一句。 疑惑就在眼眸里凝结,她诧异地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又听到他说,肉眼看见的东西都是假的。 到此,她完全忘了自己刚才要说什么,不假思索地问:“那要用什么看?” “用你的心。” 突然有一股莫名的悲伤袭来,如果要用心看,她根本看不见他的心在哪里,他的心一定在很遥远的地方…… 在她永远也无法企及的地方。 “不要!”眼泪毫无征兆地涌出她的眼眶,“我不要用心看,我就要用眼睛看,我的眼睛现在能看到你,我的手也能摸到你……”她说着,突然拽住召南的衣领一把将他扯了过来,吻上去。 因为没有经验,又太过慌张,第一次没吻对地方,亲在他的下巴。 召南顿时感觉有一只小蚂蚁爬过心里。 真是奇怪的感觉,他不禁心中暗叹。 苏乙首次出师不利,连忙缩回手,把身子摆正,想要假装木头人:我是个一个木头人,没有思想的木头人,不会尴尬不会害羞不怕丢脸…… 我是一个木头人! 我是一个木头人! 我是一个木头人! 心理暗示似乎起作用了,苏乙原本怦怦乱跳的心突然就沉静下来,甚至有勇气打破沉默的僵局:“你知道我有多羡慕别人吗?” 召南不看她,假装忙碌地发动汽车,但再忙碌也掩不住身体莫名的躁动,到底是凡夫之躯,如此就把**勾起来了? “以前,我喜欢从单位散步回家,然后总能看见路边停着很多引擎未熄的汽车。” “嗯。”他给出了回应表示他有在听。 虽然没看她,但他在开车,之所以没有回头看她,是因为他在开车,她会理解的吧? 不知怎的,他的心一时间好像也乱了起来。 “那个时候,我总是想象,汽车里会发生什么样美好的爱情故事……当然,事实也可能不是什么浪漫的爱情故事,而是出轨的油腻老男人和不要脸的小三……” 她擦了擦发困的眼睛,脸上的神情因为疲倦显得呆滞,“但,我总不愿意往坏处想。我想,总有一天,我的车也会停在那里,借着美好的月色,和某个人谈一场恋爱,不带阴谋那种。” 召南听懂了她的意思,不自觉地想要满足她这个算不得心愿的心愿,于是沉声问:“那条路在哪里,我们也把车停过去。” 苏乙楞了楞,惊奇地睁大眼睛,在黑眼圈的衬托下,眼睛显得越发大,亮闪闪的,像T822星球琥珀色的星星石。 看了一眼她那净如琉璃的眼睛,召南有片刻走神,连车轮压到了马路上的白线都未察觉。 回过神来的苏乙欢欣雀跃,拍拍手,说换她来开车。 “今天是我约你,我做东家。”甘灿不肯把方向盘交给苏乙,原因是他看见她身上的能量光极其微弱,他没算错的话,在五分钟内她就会陷入沉睡。 甘灿算得还是保守了,三分钟后,苏乙就在仰头倒在副驾睡熟了。 她已经大半个月没有睡过一个整觉了,呆在甘灿身边不知为何竟觉得格外的安心。 那些危险的,恐惧的,怨恨的,不安的情绪通通偃息。 召南把车停在苏乙所说的路段,未熄引擎,开着车灯,如同其他车子一样,短歇在此。 然后他扭头,看向熟睡中的苏乙,她的头发蓬松而乱,对比之下,五官显得白皙柔软,精致小巧。 像一朵带着露水躺在他宽厚掌心的花蕾,奇怪的感觉蔓延过来。 他从中控抽出一张纸巾,附身,把她嘴角流出来的口水给擦了。 然后近距离贴近她的唇,将碰未碰的状态,渡了一些气给她。 古语云,见面三分情竟然十分有理,这人和人情感羁绊很容易在交往过程中发生,哪怕他们维度不同、经历不同。 第22章 你这种老古董真是不多见 十一月九日,阴天,温度25℃。 这一天是周日,为了弥补九天前苏乙放了白白和岑书鸽子,她主动约他们到游乐场玩。 并愿意承担今日所有花销,也就是说,只要她们愿意,可以把游乐场所有吃的喝的玩的通通尝试一遍。 白白和岑书自然不客气,摩天轮,水上乐园,真人CS,冲浪,卡丁车都玩了一遍,从上午1点左右一直玩到黄昏。 吃过简餐后,白白还想去玩丛林狩猎,岑书也表现的有很大兴趣,苏乙实在玩不动了就没有陪他们进去,坐靠在丛林售票处的木头沙发上刷手机资讯消磨时间。 坐了大约半个小时,有一对情侣走了过来,男的西装笔挺,女的穿一身精致的羊绒套装秋裙。 “我和我男朋友想坐这里,能不能请你让一下。”那女人一副居高临下的口气问苏乙。 那女人之所以用这种傲慢的态度和苏乙说话,是因为苏乙今天穿的过于朴素和休闲:上身穿着一件果绿色外套配白色高领毛衣,裤子是灰白格子,脚上穿一双平平无奇的小白鞋。 在女人看来,这种打扮的女人一看就是穷**丝,这个金钱至上的社会,她是不必给这种穷**丝尊重的。 一丝一毫都不需要给。 苏乙抬了抬眼皮,扫了来人两眼后又落下,根本没搭理他们。 “喂!你听到没有,我叫你把椅子让出来!”女人上前一步,逼迫苏乙,她的左脚甚至踢到了苏乙的鞋尖。 苏乙终于慢条斯理地收起手机,斜睨女人,“你是谁?我认识你吗?你说让我就要让,你是我祖宗还是我儿子?” “老弱病残孕,你属于哪一个系列?” “我们给钱,五百块怎么样?”那女人被苏乙的话气的满脸通红,刚要开口发飙,被同行的男人制止。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要给苏乙扫钱,那副样子好像笃定苏乙一定会见钱眼开,拿了钱以后卑躬屈膝地走开。 “五百块!”苏乙惊讶地张了张嘴,在那个女人得意的神色还未完全舒展开又听到苏乙说,“会不会太少啊?” 闻言,那男人眼中闪过一抹嫌恶,“那你说个价。” “今天秋高气爽,这椅子又舒服到令人发笑,怎么也要50万吧!” “卧槽,你勒索!”女人气的花容失色! 苏乙微微一笑:“勒索?区区50万怎么能叫勒索呢!又不是五千万,又不是五个亿!你们刚才那副居高临下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们资产至少过亿呢!” “那种颐指气使的语气,傲慢无礼的行为,我猜怎么着也是大咖,怎么,连50万都拿不出?”苏乙气定神闲地盯着两人。 “萌萌,我们走吧,不要和这个疯子扯,我们去那边找找,或许还有空位。”男人拉住准备朝苏乙开骂的女人。 “50万我又不是给不起,但是在给之前我非要打她几巴掌!”女人咆哮的余音回荡在苏乙耳边。 苏乙嘿嘿笑出声,一直等白白和岑书一个小时以后回来,她脸上还挂着打仗胜利的喜悦。 “傻乐什么,捡到钱了?”白白用纸巾擦着脸上的汗水,大咧咧地往苏乙旁边坐。 苏乙比比手指:“差一点就捡到50万哦!” 岑书支起耳朵,探头过来:“不是吧?” 苏乙于是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白白和岑书,岑书捂嘴笑了起来,白白则暴跳如雷:“MD,那对狗男女幸好跑的快,不然我非得把他们屁股骂开花!” 苏乙打了一个哈欠,懒懒道,看我穿着随便,狗眼看人低呗! “你就应该把你那把定制的开颅锯带过来,开开他们的狗眼。”白白怒吼。 岑书笑得更大声了,“这不得把人吓死!” 苏乙对衣食住行没有什么要求,对名牌箱包服饰也没兴趣,唯独她的解刨工具全部都是最好的,全部由德国一个叫“KJ”精密模具工厂定制。 就拿她那把开颅锯来说,花了38万,切尸体颅骨的时候比普通锯子快一半的时间。 解剖刀、解刨钳、骨钳、鲍伊钩针、颅骨锯、股骨锯等等就花了好几百万。 从丛林狩猎处离开后,他们去了人造沙滩,上次白白没去这个沙滩,苏乙又被临时叫走,岑书没玩尽兴,说想再去一次。 三人肩挨着肩,喝着奶茶,躺在沙滩上吹湖风,岑书问起苏乙和甘灿的进度。 苏乙呆愣一会儿,脸上渐渐红了,“就……还好。” 白白挤了挤苏乙,“还好是什么意思,接吻没有,上床没有?” “咦,上床?没结婚上什么床!”苏乙如畏洪水猛兽般嫌弃白白这个露骨的问题。 白白不以为然:“啧啧~你这种老古董真是不多见,现在很多情侣没结婚也上床啊!” 岑书站在苏乙这边:“所以分手后会很痛苦啊……” 白白一摊手,“那结完婚也大把离婚的怎么说?” 苏乙哑然。 岑书则叹气,她的姐姐去年就离婚了! 最后白白似乎也想起来岑书的姐姐离婚了,有些找圆似的开起玩笑,“我看现在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第一章见第一面就上床,比配种的猪狗还快,那配种的猪狗见面还要先闻闻屁股,蹭蹭鼻子,可见现在的人都自甘堕落!下贱不已。” “小说是现实的映射对吧!”见没人接话,白白又说一句。 虽然如此,但还是冷场了,白白的话,叫苏乙和岑书一时不知该怎么接,不知是该批判男人滥情还是该批判女人轻浮,还是男女一起批判! 幸好此时一个放风筝的小男孩过来解围了,他的沙燕风筝落在了几人身后。 “那是我的风筝……”那男孩见岑书拾起他的风筝有些慌张地盯着她,那副神情似乎是怕岑书把他的风筝据为己有。 岑书笑笑,把风筝递过去,小男孩接过风筝才感受到岑书的温和美丽,开心地咧嘴邀请,“姐姐,要和我一起放吗?” 岑书怔了一下,连忙起身。 沙滩上,苏乙和白白看着一大一小在沙滩上奔跑嬉笑的身影,都湿了眼眶。 几年前,还在读大学的岑书情窦初开,和班上一个男生谈起了恋爱,后来那个男生移情别恋,深陷其中的岑书接受不了,在无人的深夜,从绿龙大桥一跃而下,刚好被下班回家的苏乙撞个正着。 苏乙把她救下来却开导不了她,最后带她去太平间看那些已经去世的人,在看到第六具尸体的时候岑书吐了! “看到了吗?这就是死亡……把灵魂剥离,任□□**,这是你期待的样子吗?”苏乙指着冰柜里腐烂到一半的女尸对她说。 就这样,岑书从恋爱的阴影里转变到对死亡的阴影,直到那一刻她才发现是如此的惧怕——惧怕死亡。 白白声音有些紧,微哽,“哎呀那个傻姑娘……幸好啊幸好,我们三人都好好的。” 第23章 游乐场出现无名尸 听着他们的嬉笑声,苏乙重新躺卧在沙滩上,悠闲地把手枕在脑后,望着夜空中带荧光的风筝在夜空翩翩翱翔。 心中不禁感慨:这太平盛世啊,如果再也没有人死亡该多好…… 但是感慨的念头才尚有余温,就听见身后不远处有一声尖叫,“啊!死人!” “这里有死人!” 苏乙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朝那声音跑了过去,有个扮神父的女人摔倒在地,在她身前的沙子里露出一双惨白的腿。 苏乙一眼看出那腿直的不正常,仿佛是尸僵未解的状态。 不到一个小时,分局的同事带着苏乙的证件和解剖用的防护服过来了,在判断完此处不是案发现场而是抛尸现场后,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帮忙将尸体运回解剖室。 在他们回到解剖室后不久,分局又接到一个电话,鬼屋里也发现了一具新鲜尸体,同样是内脏被挖。 依云市□□王浩然大怒,要求他们立即成立10.31专案组,限期三个月破案。 人命关天,苏乙往后的周末都没了,专案会开了一场又一场,却都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经过外围调查,他们唯一共同点是:两个死者生前都有低收入、高消费,透支信用卡、借网贷的习惯。 两个死者的手机都没有找到,通过他们所使用的手机号码挨个调查他们的联系人,发现一个138开头的可疑号码近期与两个死者联系频繁。 但这个号码没有实名认证,从移动公司调查的通话记录显示:这个嫌疑人除了与两位死者联系外,再也没有联系过其他人。 几天后,图侦组在复查监控视频时发现了一个疑点:有一辆银白的面包车在案发前一天凌晨2点左右进入过游乐园。 这个画面,其实之前的图侦人员看到过,但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任谁也不会想到有人会光明正大地开车进入游乐园抛尸。 后来还是图侦组经验老练的组长觉得可疑,让侦查人员立即找游乐园的保安和后勤核实。 保安马兴兴点头:“那天半夜确实有一辆面包车进入园内,我这边有登记信息。” 侦查组组长关鸣峰拿着登记表提出质疑:“为什么你们随便会放一辆外来车入内呢?” 游乐园后勤主任周凯摇头:“这辆车并不是外来车辆,是我们后勤部布置道具专用车。” 保安马兴兴听到后勤主任的话后露出一副讶异的神色,虽然保安脸上的讶异转瞬即逝,但还是逃不过关鸣峰的眼睛。 他面色凝重对保安马兴兴和后勤主任周凯道,我需要两位跟我走一趟。 周凯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马兴兴则是一副不耐烦的神色:“我这还上着班,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问,我离岗是要扣工资的!” 关鸣峰厉视周凯,周凯不自然地躲闪他的目光,声音干涩地对保安马兴兴道,一起去吧!我叫老田过来给你顶班。” “主任,这是你安排的,不能扣我全勤!”马兴兴又一遍强调他的工作。 在去分局的路上,关鸣峰格外关注周凯和马兴兴的交谈,防止两人串供。 但关鸣峰低估了周凯的心理素质,当着警察的面,周凯竟然明示马兴兴:“老马,你之前提的那件事,回去后别忘记打申请。” 老马之前提的是想当保安队长那件事:老马在保安里面资历最老,上任保安队长得了癌症,后勤部正考量提谁上来呢? 老马为了多涨点工资,就毛遂自荐找马兴兴,还说自己可以适当延长上班时间,当时马兴兴说需要一定的时间考虑。 在周凯没说这话之前,马兴兴是一副胸襟坦荡的模样,在他接收到周凯的暗示信息后马上变的坐立不安起来。 一边是每个月涨一千五的工资,一边打掉良心是对警察说谎。 他犹豫着,煎熬着,如坐针毡。 但后来马兴兴发现自己完全多虑了,因为他们一回到刑警大队,就听见那个警察让人去调那辆面包车的资料。 等他们找到了面包车和车主,他说真话和假话还重要吗? 不重要,因为不管说真话和假话都会被拆穿。 所以马兴兴最终没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五一十地交代:“那辆车之前我没见过,是周主任打电话让我放他进去的……车主的长相?” 马兴兴回忆了一下,“比我高半个头,方脸,眼睛挺小,鼻子嘴巴看不见,因为他戴着口罩,头上带一顶黑色的帆布帽子。” 马兴兴的笔录做完后就回去了,但是周凯还被留在局里,因为他不配合调查,坚持说那辆车是园区常用的后勤车。 关鸣峰眼睛紧紧地盯着周凯:“我们会挨个向你们园内的同事问话,并对比前三个月的监控视频,如果调查出那辆车不是你们园区常用的后勤车,那你就会被认定为嫌疑人同伙,与嫌疑人里应外合杀人抛尸!” 周凯委屈大叫,“怎么可能是我!”他蹭一下站起来,激动到唾沫横飞:“我根本不认识他们。” “我说的是那两个死者……”意识到自己失态后,周凯坐下后小声补充。 “那你认识的是谁?”关鸣峰语气严厉,抓住重点。 “我……”周凯失语。 几分钟沉默后。 关鸣峰说话了:“早点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我们就早点放你回去。” 周凯面色难看,不安地扭了一下身子:“什么意思啊,你们要拘留我?” “你们有证据吗?拘留我的罪名是什么?”周凯不忿大叫。 关鸣峰没说话。 光凭马兴兴的口供和那通电话记录并不能证明周凯和抛尸的嫌疑人是一伙的,但如果找不到其他突破口,就只能咬死疑似抛尸车辆。 必要时他们会向上级申请:【以包庇罪拘留他】。 当然,如果能在48小时内找到那辆可疑车,那线索会明朗很多。 只能等晚上专案会议线索整合时,看外围调查的组员的进度如何。 晚上11点左右,调查可疑车辆的侦查员魏松带着两个实习的徒弟回来了,他气喘吁吁地拿起保温杯里的水猛灌,然后一屁股坐在专案会的硬木椅子上,一副累坏了的样子。 魏松喝足水后,长长叹出一口气,“宝聚,休息五分钟,然后打电话给童队和关队。” 第24章 侦查方向错了 张宝聚半个身子塌在椅背上,锤锤自己发酸麻木的腿,用哀求的语气回应魏松,“师父,休息一个小时吧,我们从今早6点多跑到现在,除了吃饭上厕所那半个多小时,根本就没停过,我身体都快要散架了!” 另一个徒弟钱显功也点头附和,“师父,我得眯一会,不然要猝死了。” 魏松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没说话。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两个徒弟一个趴在桌子上,一个倚在椅背上都睡着了,看起来真是累坏了。 15分钟后,魏松听到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从会议室外面的走廊逼近,接着会议室陆陆续续进来十几个人:有视侦、痕检、法医、侦查、案审、法制组和分局几个领导。 见专案会的人都到了,魏松连忙叫醒自己两个徒弟。 关鸣峰率先向魏松发问:“老魏,你那边有情况了?” 魏松清了清嗓子,点点头:“那辆车的车主查到了,叫龚照平,是阳平路一个宠物殡葬馆的运营车,但是半个月前这个龚照平报了遗失,说是车子被人偷走了……” “这辆车找到没有?”分局副局长谢关辉问。 魏松:“找到了,在郊区一个果园入口,但车子已经严重烧毁……” 痕检组长郑青这时插话,“车子拖回来没有?” 魏松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计算了一下时间:“再有半个小时拖车该到了!” 专案组负责人林局不耐烦地松了一下自己警服的领口,“我们现在等于被罪犯牵着鼻子走,查车,车被偷!找到车,车又被烧毁!如果不能从车上提取关键物证,那这二十天等于白忙!” 众人噤声,面色沉重,一时间,办公室里乌云压城。 分局副局长谢关辉沉思了一会,突然将头转向关鸣峰,“你那边那个周凯审的怎么样?” “他肯定知道一些内情,就是不肯开口,他笃定我们没证据不能拘留他!”关鸣峰怒气不平。 痕检组长郑青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开口,“大家先不要这么悲观,就算是放火烧车,也不可能把车烧成灰,只要能确定那辆车里有两个受害者的DNA,就能拘捕周凯,然后顺藤摸瓜找到他背后的人。” 林局目色忧虑,问关鸣峰:“那个周凯的家庭情况调查过没有?尤其他的银行卡,近月来有没有大笔的款项收入?” 关鸣峰应道,这个周凯是个单亲家庭,婚后和自己母亲汪虎菊、妻子李韵住在一起,夫妻俩育有一个九岁的女儿,打听到他们的女儿最近报了钢琴班,一对一那种,而且家里最近还买了一架10万左右的钢琴。 “虽然他的账户上没有查到异常的大额进账,但根据夫妻俩年平均收入,送女儿去学钢琴又买钢琴这一点,推测他近来应该得了一笔意外之财。” 林局点点头,低头思考了片刻,忽然抬头对关鸣峰道,明天是周六,小孩应该放假了,你去周凯家里把他老婆孩子带过来,就说我们这边有话要问,让周凯在另一个房间看着我们问。 关鸣峰很快就明白了林局的意思,语气瞬间强硬有力起来:“好的!” 后面众人又讨论一会儿案情,其中法医室的黄主任提到凶手的动机:“我认为这是有目的的杀人,可能是器官贩卖。” 此言一出,喧嚣的办公室顿时安静下来了。 此前,大家讨论过凶手的动机,有一部分人认为是复仇,挖器官纯属为了泄愤。 有一部分人认为是特殊的异食癖,凶手可能存在心理变态。 但没人往器官贩卖上面想,毕竟现在是法制社会,凶手不至于那么猖狂吧! 但黄主任的话一出,大家汇总细节,才发现,不排除这个动机是凶手真实的动机。 “如果凶手是一个团伙,专业从事是器官贩卖,那他们为什么要蠢到把尸体抛到游乐园?为了挑衅警方?尽早把自己暴露?”痕检组长郑青一连三问。 “或许是分赃不均产生的内部矛盾。”有人答。 魏松点点头:“我认为有这个可能。” 这时,林局开口:“视频侦查组能不能从视频里提取到开车嫌疑人画像?” 视频侦查组组长吴良摇头,“能提取到,但嫌疑人离开的时候进行了细致的伪装,戴了帽子、太阳镜、口罩,光有半个身子的体态,要非常熟悉他的人才能认出来。” 苏乙坐在角落里,目光无望地落在会议桌上那盆绿萝的叶子上,绿萝外面一圈的叶片枯萎卷曲,正如她此刻的心境。 在开专案会之前,是她暗中引导自家科室黄主任往贩卖器官方面想的,虽然黄主任已经提出凶手动机是人体器官贩卖组织,但大家似乎对抛尸车辆的原车主以及他所在的宠物殡葬馆没有丝毫怀疑。 侦查方向错了啊! 全错了! 但是她不能说,一点都不能表现出来她知道内幕,因为——分局里有内鬼,有苏腾飞的人! 并且她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本来想要借那两具尸体打苏腾飞一个措手不及。 但是现在,恐怕那家动物殡仪馆里面的人骨早就处理了吧,即便她现在说出来,马上全局出动去搜查那家宠物殡仪馆也不会有致命证据,反而会叫苏腾飞抓到她的把柄,到爷爷跟前告一状! 苏乙心灰意冷到长长叹了一口气,没想到叹得重了,已经超过了会议室其他人的说话声。 林局倏一下把目光投向她:“苏乙,你有什么看法?” “我……” “对不起林局,我有点分心了……今天是我弟弟祭日……” 苏乙不想让别人察觉她的异样,更不想让别人知道是她安排的抛尸——把苏腾飞手下运往宠物殡仪馆焚化的尸体半路劫了,然后抛在游乐园。 周凯是她找人拿钱贿赂的,苏腾飞的开运尸车的小弟是她安排人劫的,目的就是把苏腾飞罪恶的产业掀开一个口子,暴露在阳光下。 第25章 代价 没想到,苏腾飞早有准备一般,发现面包车的行走轨迹不对,马上把车辆报了失窃,司机报了失踪。 这样一来,车里的尸体就和他的殡仪馆没有任何关系了! 除了打草惊蛇,后面还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步棋下得糟糕透了! 苏乙沮丧到想哭,脸色惨白。 众人看见她这副样子,也不忍心责怪,弄的林局也跟着她叹了一口气:“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了……”他顿了顿:“不过,案子目前没有进展,即便压力大,大家也得抗住,如果不能在上头规定的期限内破案,咱全局都会被通报批评,扣绩效,扣奖金事小,辜负人民的信任是大!” 两个小时后,苏乙和玉叔、黎丰生三人带着零食和鲜花到公墓看望年年。 苏乙在专案会上那句【弟弟祭日】并非是谎言。 她有一个弟弟,名叫苏年,4岁时夭折了。 死因很蹊跷,莫名奇妙就病了,自生病以后一直喊口渴,查来查去,都查不出病因,最后因为神经损伤和器官衰竭死在深秋。 那个时候爸妈还在,苏乙没有怀疑过苏腾飞,可是长大后,越发觉得弟弟的死和他脱不了干系! 秋风萧瑟,吹得她衣角翻飞,天上零落的挂着几颗星星,暗淡近无的光芒无法给大地上的人提供光明,苏乙单薄的身影融进沉沉夜色,她跪在墓碑前拥抱它。 因为弟弟出生在年头,所以取名苏年,苏乙出生在年尾,故而小名岁岁。 可她家的年年岁岁早就断裂,一家四口,现在剩了她一个,孤零零的一个人。 “年年,是姐姐无能,没办法手刃仇人。”她抚摸着墓碑,压抑着哭腔。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办到的,一定会!” 又陪着年年说了一会话,三人从公墓重重阶梯往下走。 桂花的香味一阵一阵随秋风摇曳而来,苏乙吸吸鼻子,低头看了一下手机,彼时正好是凌晨3点。 大约回去还能睡三个小时,她抬头想说些什么,“玉叔……” 停在山阶下的车,车灯未闭,两束强光远远射来,渐被黑暗吞噬,但仍有一部分余光落在唐玉祥脸上,但见他面色严峻,让苏乙愕然止语,甚至忘了自己刚才要说什么。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见过玉叔这种如临大敌的神情了! “在年年面前我不好说这些话,小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玉叔开口,声音像被冰川罩住,冷肃愤怒。 “我没办法了……”苏乙当然知道玉叔说的是什么。 “这么做你有想过后果吗?” “想过,也许会被苏腾飞倒打一耙,给我安一个凶手的罪名,再不然就是侮辱尸体罪,绑架罪!” 玉叔突然提高声音,近乎咆哮:“所以你明明知道风险大过收益!你还是瞒着我和阿生去做!” “你看不见吗?听不见吗?失踪的人越来越多,他越来越猖狂!”苏乙握紧拳头,眼泪夺眶而出,也用吼着的语气回应玉叔。 “所以你就叫岑书和白白帮你打掩护,一下班就自己乔装打扮去跟踪苏腾飞手底下的人?” 苏乙怔住,“你……玉叔你怎么会知道,我明明做的天衣无缝!” 玉叔不禁冷笑出声:“天衣无缝,如果不是老先生的人一直在你附近警示着苏腾飞的小弟,你以为你现在还能活生生的站在这里?” 苏乙一瞬间冷汗直流,瘫坐在地。 她自诩聪明,自诩学的易容技术天衣无缝,但是还是被爷爷发现了! 如果是这样,那么苏腾飞也早就发现了,他或许已经有充分的证据送她入狱…… 只有她,只有她像跳梁小丑一样还妄想着能够把苏腾飞扳倒! 她捂脸痛哭起来,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如此愚蠢? “老先生有一句话要我转告你,为了安抚苏腾飞不把你送进大牢,他把眠芸湾的工厂送给他了!” “不行,那是爸爸的……”苏乙“腾”一下从地上站起来。 “小姐,去找老先生认错服软。如果不认错,不给他承诺以后绝不再调查苏腾飞,那就把对应眠芸湾工厂同等价值的嘉霖大厦还给老先生,这是你鲁莽的代价!也是你换取自由的代价!” 苏乙站得僵直,把嘴唇咬破,鲜红的血从她破损的唇上溢出,“玉叔,这局我认输,你去办手续吧!把嘉霖大厦过户给爷爷,只要我没死,我就会一直查!”她声音强硬,一股逆风而行的气势。 眠芸湾的工厂价值3个亿,而嘉霖大厦价值3.2个亿。 苏乙这一仗输的一败涂地。 次日,游乐园的后勤主任周凯招了:事发前,有一个陌生电话打给他,承诺只要他在特定时间放一辆面包车入园,就能得到20万现金。 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 他说他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打电话让门卫放行就能得到20万,他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侦查员开始查这个电话,发现这个电话没有注册,除了联系过周凯以外并没有联系过其他人,而周凯的手机也没有通话录音,线索又一次中断! 第26章 做客 12月7日,大雪,北风呼啸。 苏乙今天没去局里,所以不知道周凯招了。 她今天请假了,请的是病假,她的确是生病了:重感冒 生理期。 但此刻,她既不在家里静卧休息,也不在医院,她正端端正正地坐在甘灿家的客厅——是玉叔逼她来的。 那天从公墓回家,玉叔就催促她尽快和甘灿结婚,而要把结婚提上日程,就必须先去见人家父母。 玉叔当然有自己的考量,他家小姐空有一副好心肠,虽有博爱之心,奈何心机不足。 玉叔调查了甘灿很多遍,充分认可了他的心机。 他觉得如果小姐一定要复仇,那最好是背靠大树好乘凉,而甘灿无疑就是这棵大树——好借他的手替自家小姐复仇。 虽然老先生也是小姐的依靠,但毕竟小姐的仇人是人家的亲儿子,再怎么样,孙女的重量也不可能凌驾于自己儿子之上。 小姐今天能得到老先生如此庇护,很大一部分原因要归咎于苏龙章把对儿子和孙子的爱汇总给苏乙了,否则面对这样反骨任性的孙女,他早就撒手不管了! “苏小姐,您喝些什么?”甘家老宅的管家裴林站在一旁恭敬地问苏乙。 苏乙脸上红扑扑的,但和腮红无关,一方面是因为她有一些发烧,另一方面是肝火上浮,面部潮热所致,所以看起来比平时更加妩媚动人。 “热生姜……红糖牛奶,有吗?”苏乙不知道这个要求会不会令甘家的管家为难,但她现在的状况实在不太好,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有。只要苏小姐想要的,我们都会满足。”裴林露出一个恰如其分的微笑,还不忘补充,给甘灿加分:“是先生吩咐的,先生再有半个小时就到家了……先生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有回家了,苏小姐一来,先生就急冲冲往家赶!” 苏乙对裴林的热情有些招架不住,有些尴尬地陪笑,“呵呵~那真是我的荣幸……” 过了十几分钟,一阵均匀的脚步声从别墅的廊下响起,苏乙扭头查看之际,一个重重的喷嚏袭击了她,飞出一串晶莹的鼻涕在她裤子上。 苏乙呆了。 裴林呆了。 从外面进来的甘父甘母也呆了。 还是裴林最先反应过来,从茶几上抽出一张纸,作势要替苏乙清理,“苏小姐……” 看见裴林伸过来的手,苏乙猛然清醒,连忙接过,“谢谢您。” “先生,太太,这位就是苏小姐,就是先生常提的那位苏小姐……”裴林上前迎甘父甘母,顺带着给他们引荐苏乙。 苏乙站直回应:“伯父伯母,你们好,我是苏乙。” 甘父甘母看上去有些意外,亦有几分茫然。 虽然甘母事先接到了儿子的电话,但她那时她正站在商场里购物,周围人语喧嚣,故而没听清,还以为他们会一起回来…… 这也不能怪甘父甘母茫然不知所措,她实在是突然袭击。 但追根溯源,她也是受害者,是玉叔先袭击的她。 苏乙一大早就被站在床头的玉叔吓一大跳,紧接着被玉叔逼迫,只能拿起手机打电话给甘灿。 玉叔说,开免提。 他要从旁监督,以免苏乙搞鬼。 “苏小姐,上午好。”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清晰、优雅的声音。 “今天我能去你家做客吗?”苏乙揉捏着自己的手指,有些底气不足的问,他们快一个月没见了,开口就要上人家家里去,着实叫人难为情。 “现在吗?”那头似乎深感诧异,即便声音动听,也掩饰不住真实的情绪流露。 “是的。”苏乙有些不自信地挠挠头,趁甘灿愣神之际补充一句,“是去你爸妈住的那个家哦!” 到此,甘灿完全明白了苏乙的意思。 他本来也打算忙完这几天带她回家见见父母,把老两口记挂的事给办了。 “我代表我爸妈欢迎苏小姐,不过我手头上还有一个会议,大概一个小时以后结束……” “这样啊,那……”苏乙想想要不算了,人家明明在忙。 但这时玉叔忽然伸手过来使劲拧她耳朵,苏乙吃痛,只能改口,“没关系,我可以先到你家等你……” “呵呵……好的,我会和管家交代,地址等下发你。” 电话挂了以后,苏乙羞愤的想要拔玉叔胡子出气,被玉叔呵斥。 苏乙举起的手又放下,她到底还是怕玉叔的,尤其怕惹怒他,怕他丢下她辞职回老家养鸟。 玉叔不止一次说,“小姐,你快点找个好男人嫁掉,这样我就能回老家养鸟了……” “站着多累呀……快坐快坐下。”甘母笑的慈祥,过来扶苏乙坐下。 苏乙有几分的狼狈地用手挡住裤子上被鼻涕泅湿的污迹。 一向不问家事的甘云德,却意外对苏乙有好感,这个小姑娘真人比照片好看多了:鹅蛋脸,眼睛亮晶晶的,举动率真可爱…… “裴林,去找一套夫人干净的衣服给小苏。”甘云德扭头嘱咐裴林。 苏乙想说没关系的,只是一点点脏,虽然她自己也介意……但她介意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在别人家做客,仪容仪表不端怕别人笑话苏家。 最主要怕别人笑话她没有爸妈教养:她很珍惜父母的名声。 所以动了动唇,把话咽回。 “裴林!让小苏跟我上楼选会方便一点。”甘灿的妈妈罗佳丽叫住裴林。 闻言,裴林从电梯门厅处折返,苏乙则跟着罗佳丽上楼换衣服。 罗佳丽的衣帽间很大,陈列的衣服有上万件,春夏秋冬各有三个衣柜,各种款式和材质都有,但却找不到苏乙能穿的。 原因是罗佳丽比苏乙高很多,最后罗佳丽在最末一个衣柜找到一套三十年前的拜年服,那个时候流行把手腕露出来,所以袖子做的是七分袖,衣服的版型也偏窄。 这套双立领中国红的拜年服是纯手工缝制,桑蚕丝的料子,所以能够经久不坏。 罗佳丽把衣服和裙子拿过来在苏乙身前比了比,有些意外欣喜:“差不多呢!我看能穿。” 苏乙点点头,“谢谢伯母。” 第27章 娶 罗佳丽拿衣服的手顿了顿,想起什么似的,“我记得这套拜年服是有配毛领和玉挂饰的……你自己先换上,我给你去找配饰。” 听到罗佳丽的脚步声远去,苏乙开始把外套和外裤脱下,只剩一套鹅黄色的保暖内衣还穿在身上。 衣服倒是容易穿,就是那个裙子,它是有腰带的,有点像马面裙的款式,苏乙穿来穿去都穿不好。 正气馁之际,听到身后虚掩着的门发出轻微响动,紧接着是一阵脚步声靠近。 苏乙还以为是罗佳丽回来了,微微侧身,“伯母,这个裙子我穿不好,您帮帮我好吗……” 甘灿也不会。 但她既然开口求助了,他少不得尝试一下,于是俯身帮她。 苏乙忽感一阵清凉,似乎带着些外头凛冽的雪气,她猛地回头,甘灿半蹲着的身影骤然闯入眼帘。 甘灿不愧聪明,不过一两分钟的时间他就已研究出这个裙子的正确穿法,甚至替她把腰带系好…… 罗佳丽在门口看见二人举止亲昵,掩笑而退! 端着饰品下楼时,又不禁忧虑,这小子以后莫不是个妻管严! “好了。”甘灿直起身,肩头越过苏乙的面颊,那凉气,那异香,令苏乙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又是一串晶莹鼻涕,不过这次没有落到苏乙自个身上,落到了甘灿的大衣上。 苏乙瞬间石化,张着嘴想道歉,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她最近够倒霉,今天够丢脸了,还来? 甘灿的反应比她想象的要平静,他淡淡说了一句没事,然后就把大衣给脱了。 里面穿的是一件纯黑的高领毛衣,更显倜傥不羁。 苏乙此刻身心俱疲,没了心气和傲骨,瑟缩着肩蹲下,“不懂为何,我在你面前永远像一个小丑……” 甘灿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将苏乙从地上拉起来,让她坐在旁边的小沙发上,伸手摸她额头:“发烧了吗?” 见苏乙不说话,甘灿认认真真打量了她一圈,用叙事的平静口吻道,一个月不见,你瘦了很多。 这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却让苏乙委屈不已,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几圈后似涟漪般坠开。 甘灿凑近,贴近她的唇给她渡气,完事后给她擦眼泪。 “不哭,一切会变好的。”他嗓音淡淡,但力量宏大。 苏乙顿时觉得浑身舒畅,连小腹都暖和起来,好像身上的毛孔全都打开,身体内的污浊湿气通通从毛孔排出,宇宙间的光明能量源源不断从毛孔涌入身体。 她忽然伸手抱住他,把头埋在他的胸前,闷声道,和你在一起很舒服……你,娶我吗? 似溺水的人抓住浮木。 甘灿此刻是她的浮木。 “娶。” “等下吃过午饭我们去找你爷爷,商量一下彩礼和婚期。”甘灿的意思是,订婚这一流程直接省了,速战速决。 “不是为了完成任务的那种娶?”她急切的想要知道自己被娶是因为被爱,而不是因为被利用。 甘灿沉默。 以他的来历,目前她还不足以叫他动情。 苏乙在沉默中听到了答案,露出一个羸弱的笑,“这也比你骗我好。” 他光明正大的承认他在利用她,苏乙感到难过,可也仅仅是难过。 如果浮木觉得溺水的人有价值,那么浮木就会和溺水的人紧紧绑在一起。 动机不同,可是结果一样,不是吗? 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又难过什么呢! 午饭很丰盛,但苏乙没什么胃口,垂着目光,总是一根一根夹面前的青椒土豆丝,看起来是筷子没停,可实际上夹了10次也才吃到10根土豆丝而已…… 甘家父母注意到了这一点,甘灿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小苏,是其他的菜不合胃口吗?”罗佳丽轻声询问。 苏乙有些恍惚地抬头,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伯母,菜都很好吃……” 甘云德露出一副担忧的神色,“这孩子看起来累坏了!吃完饭到客房去休息一下。” 饭后,带苏乙去客房这件事自然落到了甘灿身上,本来苏乙是很期待和他亲近的,可现在她全程未发一言。 沉默着,机械且木然地跟在他的身后,连他什么时候驻足的都不知道。 直到额头撞到温软的物体才抬头,有些讶异:“啊!我不是故意的……” 她完全没发觉,他什么时候停下,并且转过了身呢? 甘灿盯着她的眼睛,目光深邃幽微:“即便是完成任务的那种娶,我也只会娶你,而不是别人。” 苏乙把这句话肢解后又缝合,脸上神情莫测,最后露出一个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那我谢谢你。” 苏乙心道,你还挺会安慰人! 到客房的床边坐下后,甘灿替她拉上帘子,屋内顿时陷入黑暗。 甘家自然有家居全屋智能系统,有按钮和语音可以使唤自动拉开窗帘或者闭合。 但甘灿没那么做,为的是体现对她的尊重。 窗帘关上后他抬脚离开,衣服不知被什么勾住,伸手过去,摸到柔软沁凉的一小团,那无疑是苏乙的手。 他没问她怎么了。 她也没说拉住他的理由。 他顺势走过去,苏乙在黑暗中抱住他。 虽然是如此亲密的动作,可是他却没有感受到丝毫的情愫流动,反而像一个被人遗弃的小孩在孤苦的状态下寻求大人的帮助。 所以他留下了,和苏乙一起躺在客房的床上,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苏乙脑袋昏沉,不多时就睡熟了。 梦里,爸妈都还活着,似乎是一个夜晚临睡时的场景,她把脚高高翘起在床的橡木护栏上。 妈妈捧着一本海底两万里坐在她的小床前,给她讲睡前故事:“起初,地球上到处是海洋,到了志留纪初期,一些山峰渐渐的显露出来……” 过了一会儿,苏乙眼皮渐重,忽然听到爸爸进来,轻声问妈妈,“老婆,营养师说岁岁最近胃口不太好,要不要……” 这个场景到此为止,然后是另一片梦境,在别墅的连廊上,两个打扫的女人在低声交谈。 “听说先生和夫人死得很惨,脸都烧没了!真是可惜了,还那么年轻……” 第28章 我要三星永不熄 另一个女人哽咽地回应:“先生他……先生他是一个痴情的人,车祸发生时他明明没有受到重伤……是夫人当场身亡……” “你说的这个我当然知道,先生看见夫人没了气息,也不再等待救援,在汽车已经起火的情况下还是紧紧的抱住夫人,陪她一起赴死。” “然后汽车爆炸了……” “遗骸零落。” 苏乙猛地惊醒,“哇”一声哭了出来! 把正在门外偷听的罗佳丽和裴林吓了一大跳。 起初罗佳丽还低声和裴林交谈,说,这小子有长进,但是后来又觉得不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至少也应该有点床的吱呀声呀!你说对吧裴林。”此刻,罗佳丽完全忘了裴林的性别,眼里耳里只有自己儿子和准儿媳的瓜。 裴林一时不知该怎么接,大脑高速运转,“应该是先生比较温柔……” “我这个儿子真是残暴!”罗佳丽听见苏乙的哀嚎后总结出这么一句,不出声就不出声,一出声就把人弄成这样! “夫人……这个,我们这个行为着实有些不雅。”见夫人迟迟不走,裴林在一旁委婉地提醒。 罗佳丽点点头,要是让人家小苏出来撞见她听房,到时候脸不知该往哪搁! 罗佳丽的话被房内的甘灿听了个尽,他不仅仅是甘灿,他还是召南。 召南有天眼通,耳神通,神足通,只要想听想看,立即就能接收到信息,包括苏乙的梦境画面。 见苏乙被吓醒,连忙将她拥入怀中,柔声安慰,“不怕,不哭,我在。” 苏乙哽咽,抽抽搭搭:“爸爸本来可以不死的……” “他本来可以不死的,可是他为了妈妈丢下了我!” “我也不怕死,为什么不带我一起……” “为什么要孤零零地把我留在世上?” 因为我! 因为T822的召南有一天会来到地球。 召南的脑海突然冒出的这个念头,把他自己都吓一跳。 —— 两个小时后,甘灿以及甘家父母提着礼品和车队随苏乙去清风别墅区,苏乙的爷爷就住在这里。 接到孙女的电话后,苏龙章立即让厨师团队准备下午茶。 在苏龙章的庭院里的紫藤花架下,甘家父母和甘灿坐定在左侧,而苏龙章和苏乙坐定在右侧。 现在已经入冬,紫藤花自然早败了,但叶子仍旧绿莹莹的,苏龙章的花园里有暖气,不但坐在外头的人受益,花园里的花草也受益,并无凄苦寒冷之感。 黄花梨的长桌上摆满各色糕点和一套茶具,苏龙章亲自煮茶,茶叶的武夷山的正山小种。 泡开后的茶水沸溢淡淡的松脂香,合着庭院里的草木香,叫人神清气爽。 “来,喝茶。”苏龙章将泡好的茶递过去给甘云德,剩下两杯……他看了一眼苏乙。 苏乙会意,起身将茶端给罗佳丽,然后是甘灿。 甘灿玉骨一样修长的手指将茶接过,温柔地注视她,报以一个微笑表示感谢,谢她亲自奉茶过来。 苏乙有些害羞地避开他的目光,她不想在爷爷面前发桃花癫。 两人送茶间的小动作,竟也被苏龙章捕捉,脸上露出几分满意:嗯,不错,至少在结婚对象这件事上苏乙没有忤逆他,上次让唐玉祥转答的话不知道…… 苏龙章到这才发现苏乙的管家竟然没有陪侍左右,于是问她:“怎么没见唐玉祥?” “爷爷,玉叔替我办事去了。”苏乙本要落座,听到爷爷的话后,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答话。 苏龙章扬了一下下颌,示意她坐下。 苏乙坐下后,乖巧地替爷爷泡茶招待客人,长辈间的谈话也开始了。 甘云德:“苏老先生,我们今天上门是为了犬子的婚事。” 苏龙章抬头,回视甘云德,目光平和宽宥,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阿灿年纪不小了,这些年也没遇着个合适的……现在他既有幸和苏小姐相识,两人又都合得来。” “我想,不如尽快让他们完婚。”甘云德低头浅饮,让苏家老爷子有思考的时间,顿了大概两三秒接着道,苏老先生,您的意思呢? “我看挺好。”苏龙章倒是没有思考多久,似乎让他们结婚是他早就决定好的一样。 虽然回应简短,却一锤定音。 甘云德脸上露出愉悦带些奉承的笑,拍手称好:“好啊!苏老先生不愧是南方头部的家具大王,决事如流!” “那彩礼方面,您这边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只要我甘家有的,无不应允。” 这次苏龙章没有直接回应甘云德,而是扭头问苏乙,“你甘伯伯问你想要些什么?” 苏乙没料到爷爷会问自己,方才茶泡好后,抿了一小块芒果干在嘴里含着。 被爷爷突然的问话惊了一跳,芒果干掉进气管,呛得满脸青紫。 众人大惊失色,苏龙章让管家去叫私人医生,而甘灿和甘妈妈已经从对座走到了苏乙身旁,轻拍她的后背。 眼看苏乙脸色越来越难看,甘灿顾不得许多,将手从她衣服内探入,重重抚在她的后背,一股霸道的气流由他的掌心送出。 “咳~咳咳……”芒果干终于被甘灿送入的气流推了出来,引得苏乙一阵猛烈咳嗽。 死而后生的苏乙眼泪汪汪地向甘灿道谢,甘灿没说话,伸手搂住她以示安慰。 两家长辈目睹全程,心中更加满意。 一个小时后,他们婚事商定完成,婚期定在1月17日,地点在玉荷酒店。 苏乙没要甘家的彩礼,只要了甘灿一个承诺。 “我不想要别的,只想要你一个承诺。”这是苏乙的原话。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甘灿用沉稳有力的目光凝视她,“你说。” “绸缪束薪,我要三星永不熄。既然结了,那就永远不要离婚,除非一方三尺盖面。” 他几乎没有迟疑,目光坠进她琥珀色的瞳仁内,举手发誓:“绸缪束薪,哪怕三星熄灭,我也不会离婚,除非三尺盖面。” 这一幕不知为何叫旁观者倍感辛酸…… 二人一问一答间好像在进行某种古老的定情仪式,庄严肃穆,叫旁观者万千杂念都死亡。 待苏乙走后,苏龙章仍独自坐在庭院里发呆,神色落寞:唉……他的傻儿子是个痴情种,连他的女儿亦是如此。 一滴眼泪从苏龙章浑浊的右眼坠落。 第29章 细雨把群山罩住 在甘灿送苏乙回家的路上,苏乙问他,“甘灿,你会恨我吗?恨我在长辈面前逼迫你发誓。” “不恨。我希望你明白,如果我不愿意,谁也无法逼迫。” 苏乙长长松了一口气,被自己腰带紧紧缠绕的手指也一点点解开,连她周围的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那么……你能不能尝试……”话说到一半,她的自信又死掉了,明明想要说,吻一下我。 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帮我挠痒……咳咳~我背痒。” 甘灿笑了一声,“可以,我找个地方停车。” 于是,原本应该暧昧、浪漫的车厢内,变成滑稽的专场。 甘灿隔着麒麟纹样绉缎帮她挠背,挠的窸窣作响。 等她回到家,玉叔也正好前后脚进屋,看见苏乙两手捂住脸,把脸埋进沙发,一副懊恼的样子。 “你恼什么,今天不是挺顺利的?”玉叔把一个银色的保险箱放在白橡木的地板上,将外套脱了搭在沙发的扶手边,把椅子拖过来在她身旁坐下。 “嗯,有的顺利,有的不顺利。”苏乙闷声,像要渴死的鱼。 “婚约顺利。那不顺利的是什么?”玉叔一个小时前就收到了苏龙章管家发来的邮件,上面详述了苏乙婚礼事宜。 “回来的路上我想亲他,没亲着。” 玉叔晃了一下脑袋,一时没反应过来苏乙说的亲谁,楞了一阵才拉长嗓子问,“你是说,亲甘先生?” “嗯。” 玉叔“吁”了一声,后背像是被谁重重推了一把。 玉叔有些难为情:“小姐,你是姑娘家……还是要矜持一点。” “这种事情就算是想,也不能表现出来,谁先表现出来,谁就失了先机。”玉叔往深了说。 “矜持?玉叔,你不会认为我水性杨花吧?”苏乙一把从沙发上弹坐起来,脸上一圈皮肤被印上了沙发的亚麻纹路,一格一格的。 “我没这个意思,只是你们还没结婚,如果是他主动的话倒也没什么……” 苏乙竟然有一些理直气壮:“哼,谁说我不矜持,我又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只是对他一人如此。” 玉叔沉吟了一阵,从椅子是站起来,绕着客厅的墙画踱步,“说起来……小姐,我虽然知道你喜欢他,却一直不知道原因……” “小姐,你喜欢他哪里?”玉叔最终还是问出了这个令他困惑已久的问题。 苏乙愣住,想了想,说,大约是安全感……呆在他身边我感到自己被保护,就好像……幼年时,躺在母亲的臂弯里,可以无限地信任他,信任他超过信任自己。 玉叔对她的答案有些意外,这好像无关男女之情……迟疑了一会儿道,即便那样,在你们结婚以前你也不能主动亲他,这样显得我们姑娘不值钱! 玉叔坚持自己的意思,为此还提到了苏乙已经过世的父母,想用他们的言行来教导她:“夫人和先生感情非常好,可是接吻这件事,从来都是先生主动。” 苏乙气得大叫,恼火地站起来:“我就是不如妈妈!我就是不值钱,我就是想亲他!” 话毕,客厅内忽然变得落针可闻,插在花瓶里的白萼梅清冷地昂着头,落下一片花瓣在高脚桌上。 苏乙感到屋子里有第三对眼睛,也许还有第四对…… 而玉叔也感觉背后有人盯着自己,于是转身。 映入眼帘的是:甘灿拿着苏乙落在他车上的手包定定站在门口,黎丰生挑着眉,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而在玉叔转身之前,从苏乙的视角是看不到甘灿和黎丰生的,因为玉叔站得很近,他的身体把门口那片区域全挡住了! 玉叔额头冒了一层冷汗:也不知这位未来的姑爷听到了几句,还是从头到尾都听到了? 玉叔的眼睛于是严厉地投向黎丰生,想要从他身上得到答案。 黎丰生缩了缩肩,一副我也没料到的样子,自然是全听到了! 反应过来的苏乙两眼一黑! 现在好了,更不值钱了! 气恼之下,苏乙大脑本应停止运作,但危机中忽然福至心灵,怔了短短一瞬后,她用沉着冷静的语气问玉叔:“玉叔,小狗明明呢?我现在想要亲它。” 小狗明明? 玉叔布满皱纹的眼睛眨了眨?大脑被迫启动,飞速运转。 那只虚构小狗此刻应该在做什么呢? 玉叔不愧是玉叔,他仅仅用了一秒,就把小狗明明的去处安排妥当,他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回应苏乙:“小姐,你忘了吗?明明被阿丽送去宠物店洗澡了!” 正说着话,那个本应在宠物店陪小狗洗澡的年轻家政保姆阿丽端着一盘水果走了进来:“小姐,我看到有客人进来了……”阿丽说着抬头看了一眼站在门边的甘灿,脸微微红了:“不知道这位先生想喝些什么?” 玉叔:“你……” 你进来干嘛? 玉叔面色一沉,“你先出去吧!这里没你的事。” “小姐会亲自给甘先生泡茶。”玉叔后面一句似乎是说给苏乙听的。 不管她是想亲小狗明明还是想亲甘灿,都不应该一直让人在门口站着。 苏乙对甘灿露出一个甜美迷人的笑,语气温软:“你怎么来了?” 甘灿泰然自若地往厅里走,走到苏乙身前:“走到半路发现你的包落在副驾。” “所以你专程折回来送包?”她拉他坐下,坐在一把新式的红木客椅上。 “顺便也想再看一看你。”哪怕在管家和保镖面前,他亦给足她面子。 苏乙莫名被他这句话说委屈了,眼眶又热又涨,脸上也泛起红丝,最后至全身都微微发热…… 她故作自然走到窗边,一边开窗让凉风灌进来,一边问甘灿想喝些什么。 窗户打开后,苏乙看见了远处的群山:只见远处的山被浓重的雨雾罩住,只剩下一点灰色的轮廓。 “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尝尝你家厨师做的生姜红糖热奶。”这是甘灿的声音,清冽,悦耳。 30分钟后,这场经由送包而衍生的闹剧到了尾声,苏乙打伞送他出去。 在台阶的高处,苏乙又看到了群山灰色的轮廓,还指给甘灿看,“雪停了,以为会天光大亮,没想到那么细的雨丝也能把群山罩住……” 这句话原也没别的深意,是苏乙无意识的感慨。 但甘灿不同,或者说召南不同,就是这最为寻常一句,他却从中听到了自己的命运——召南在地球的命运。 第一次。 他的脸上第一次显现出除平静以外复杂神色,那是陌生,烦躁,再加几分忌惮的神色。 那么细的雨丝也能把群山罩住。 群山是指谁? 召南无疑。 雨丝又指谁? 苏乙无疑。 他在地球的命运将会遭到强缘的干预,并且无法更改…… 第30章 岑书的麻烦 苏乙梦呓般躺在床上回想甘灿变脸前后的场景。 他走之前为什么突然变了脸色? 我明明没说什么,看风景也有错? 这件事还没想明白呢!白白的电话就着急忙慌的冲了进来:“阿乙,快约岑书出来,她又恋爱脑了!” “啊……我今天不太舒服,如果不是很要紧的话……” “当然要紧,你知道她喜欢上了一个有妇之夫吗?” 苏乙一点倦意全被吓跑了,“什么?” “我约她,她推说忙,你约她去你家,我就来。” 白白的电话去的和来的一样急,没等苏乙反应就挂了。 苏乙打电话给岑书,说自己今天生理期心情不好,叫她过来陪陪。 “是不是白白给你打电话了?”岑书机警起来。 “什么?我说我不舒服,你扯什么白白?”苏乙以恼火掩饰,不正面回答。 “唉……好吧,我收拾一下就过来。” 40分钟后,岑书到了,坐在苏乙床前,把装有热巧克力的保温杯递给苏乙。 苏乙接过保温杯,吹拂着热气,小口小口地喝着,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开口,长长的睫毛不停颤抖,好像藏不住心事的小猫,拼命甩动的尾巴。 岑书静静看她,脸上闪过淡淡笑意,“白白那个大喇叭现在应该在来这里的路上吧?” “噗~咳咳……”苏乙被热巧克烫了一下。 “可能吧!”苏乙清了一下嗓子,“早上我跟她说了我今天请假在家……她说不定会过来找我玩呢!” 岑书想说,你一向不擅说谎,但话到嘴边又转了意思:“那等她来了,我一起和你们说。” 过了一会儿岑书突然从椅子上起来,把外裤给脱了,鞋子也脱了,上了苏乙的床。 二人在床头肩并肩坐着。 岑书的目光落在西南角的一张高脚凳上,那上头放着一盆假连翘,紫色的花串和果枝条条下垂,婀娜清丽,她的思绪晕进紫色的花串里,然后轰然炸开。 “其实,我知道……”岑书忽然噎声,过了好久才接上,“我和他不可能。” “当然!他啥玩意啊,敢拐我们书书去做小三!去他娘的!”苏乙气得一拳砸在床上。 “所以,我不会……我已经递了辞职报告。” 苏乙思考片刻:“我名下有很多商铺,你随便挑一个去上班,我会给这家商铺免房租,你看怎么样?” “恐怕不行,我不能做能让他轻易找着的工作。”岑书擦了一下发红眼睛,“我想回牧阳的乡下去,跟着我舅妈种菜。” “那也不至于吧!牧阳多远啊,还是乡下……” 岑书垂下目光,神色忧伤:“我不能再见到他。” “所以,这个狗男人究竟是谁啊?” “我们领导。” “他……”苏乙话还没说完,岑书就把手机递过来了,让她自己看。 苏乙咽了一下口水,聚精会神地睁大眼睛盯着屏幕,恨不得爬进手机里。 从他们加私人好友开始看,一条一条往下,看了快一个小时才看完,刚看完白白就火急火燎冲了进来! 白白一眼看到二人坐在床上,怒火中烧指着白白,“不争气!你还辞职,该辞职的不是那个人渣吗?” 白白双手叉腰,一副逼宫的架势:“真是服了你!你应该向纪委举报他!” 苏乙大喝一声,止住白白:“冷静冷静!不要这样说话!” “那是你不知道……” 苏乙举了一下岑书的手机:“我现在什么都知道了,她把聊天记录给我看了!所以你不要再用那种指责的语气和她说话。” 白白忽然泄气,一下倒在苏乙的床上,正好砸中二人的腿,砸的二人一阵抽搐。 白白的脸闷在夏凉被上,声音再没有刚才的凶悍恼怒,只剩下破碎和无奈:“书书……我不是故意针对你,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 白白的父亲在她七岁的时候抛下她和妈妈跟小三跑了,所以她从小对三深恶痛绝! “我不怪你,知道你也是为我好。”岑书声音亦凄凄。 “你们两个别说话了,我要捋捋思绪。”苏乙刚才看完两个人的聊天记录还来不及分析和整理就被白白打断了。 白白听到苏乙那一本正经的话“噗嗤”一声笑了,“你个母胎单身狗,接过吻吗?能捋清男女之间那些事吗?” 苏乙锤了白白一拳,想顶嘴说她马上就要结婚,马上就不是母胎单身狗了,可话到嘴边,想到岑书当前处境,生生把话吞回去。 从两人的聊天记录上看,是那个男人故意勾搭岑书的。 当然,客观是,岑书对他也有一定的好感,否则不会通过他是私人微信。 但岑书通过他的好友添加时,她调岗到那个部门不过两个月,并不清楚他的婚姻状况,这从后面的聊天能反应出来。 最开始,他们的聊天仅限于普通同事间的问候,再后来会互相分享今天的心情和午餐,慢慢地会互相分享回家路上遇见的风景,例如白云和晚霞,行道树和花草。 苏乙能很直观的感受到,他们聊天的话题渐渐从办公室脱离,悄无声息地漫入生活细节,再从这些细节处侵入情感。 从那个男人开始约岑书出来吃饭时起,他已经做好了无耻侵略岑书的准备。 但岑书在这上面还算冷静,在她答应他的约会之前,她问起了他的婚姻状况。 那男人沉默了五分钟才回复:“在这一点上我不想欺骗你,我有老婆孩子——但我们没有感情。” 自此,岑书没再回复他。 但他们在同一个部门,而且他还是岑书的领导,虽然私下不再联系,可工作却避免不了相见。 大约也是因为这样,岑书的感性试图动摇理性。 因为后面岑书又忍不住回复他。 男人问:“今天心情不好吗?你看起来很憔悴。” 岑书回:“嗯。” 仅这一个字的回答,就叫男人自信复燃,认为即便岑书知道他有家室,仍旧对他保留着好感和兴趣,所以后面又再一次约岑书:“七晖路新开一家茶馆,听说糕点一绝,要不我们去尝尝,今天下班就去。” 第31章 那个男人不是你能够掌控的 苏乙这里看到岑书撤回了一条消息。 她猜测:岑书大约脑子发热答应了,但是醒悟过来后又撤回。 苏乙虽然看不到,但是如果对方守在对话框前,哪怕立刻撤回也是能看到的。 所以男人后面的回复开始耐人寻味:“真的很抱歉,我对自己的动情也曾感到过恐惧,我无法支配这种突如其来的情感。” “我有家庭,有自己的事业,恐怕没办法给你物质、时间和名分上的满足,也非常惧怕身败名裂。” “但……我愿意为你做一次扑火的飞蛾。”那男人如是说。 苏乙端着手机整理到这里再也忍不住,连续爆了三句粗口! “我艹他娘的,不给钱不给名分只给精虫……真是叫人作呕,呕~”骂到后面苏乙气到差点干呕起来。 白白在一旁瞪大眼睛,哭笑不得,“你看吧,比我还激动!” “这种连人渣多精明多会算计啊!把钱留给他儿子,把名分留给他老婆,把时间留给他的事业,把龌龊肮脏的**统统留给你!” 岑书则羞愧地低下头,“我是动过心,但我没有跟他出去过,我没有接受他的侮辱。” 苏乙气得嗷嗷叫:“一个不给钱,不给名分,不给时间的男人还妄想出轨,他脑子进屎了?” “他是潘安还是兰陵王?还是我们书书是挖他祖坟了?要这样倒贴他?” 白白反对:“阿乙,你这逻辑不对啊!就算这个男人是潘安本人,给钱也给时间,或者承诺给名分,只要他有家庭,我们就不能接受!坚决不能接受,绝对不能做这种道德败坏的渣滓!” 苏乙点头如捣蒜,“当然!谁稀罕这些身外之物!” “我决定要去纪委举报他,不能再让他害下一个人。”岑书攒紧拳头咬牙道。 苏乙和白白齐齐点头,“我们支持你。” —— 12月22日,晴。 宏明大厦的董事长办公室内,有一个漂亮的女人正坐在沙发上哭得梨花带雨,“爸!我真的很喜欢甘灿,不能这么让他和苏乙结婚!” 苏腾飞坐在宽大的真皮座椅上冷睨一旁哭诉的女儿,手里的雪茄正燃到一半,“这件事我不管,也管不了!有能耐你就自己想办法!” “我要是有办法我还会来找你吗?”苏好气得跺脚。 看苏腾飞冷脸,苏好上前摇晃苏腾飞的手臂撒娇:“爸,爷爷偏心她,不管我。可你是我爸,你不能不管我!” “爸,求求你……” 苏腾飞长叹一口气:“听爸的话,把他忘了吧!那个男人不是你能够掌控的。” “今年我再给你加一千万零花钱,你找朋友去旅游,学点东西,随便怎么都好,就是别拿这件事来烦我。”显然苏好已经不是第一次因为这件事来找苏腾飞了。 苏好之前打过一次电话给甘灿,当时的情形她还历历在目。 甘灿:“你好,哪位?” 电话里,苏好发出娇滴滴的声音:“甘先生,我是苏好,苏乙的堂妹,我们在云荷酒店见过的。” 甘灿的声音一下就冷下来:“有事?” 苏好搔首弄姿,尽管电话那头看不见:“今晚可不可以约你吃个饭?” 甘灿:“不可以。” 苏好噎了一下,有些气急地问:“为什么?” 甘灿连解释都懒得:“不必多问,我对你没任何兴趣,就这样。” 苏好:“甘先生,你不知道苏乙她……” 苏好诋毁苏乙的话还没说出来,那端的电话已经挂了。 想起那通电话,苏好执念更是强烈,声音尖锐:“不行,我就要他!” “你真是好赖话不听!给我出去!”苏腾飞沉下脸。 “哼,这件事你不帮我,那我就把你和陆阿姨的事告诉我妈!”苏好恼羞成怒。 陆雪依是苏腾飞最得宠的情妇,有一次苏好正好撞见他们在温泉酒店偷情,她还拍了照片。 苏腾飞顿时目露凶光:“蠢材!你以为你妈不知道?” “空有一副好皮囊,脑子没有二两墨,要不是有亲子鉴定,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我亲生的!”苏腾飞震怒。 “行,我是蠢材,我去死!”苏好说着往窗口奔,踩上椅子作势要往楼下跳。 苏好此举令苏腾飞惊出一声冷汗,手中的雪茄因为失神落在地上,“马上给我滚下来!” “不,除非你答应我!”苏好面色铁青,一副衰落之相。 苏腾飞见过这种神色,以前他手底下有一个销售总监因为贪污被他发现的时候就是这种神色,魂好像已经离体一般,最后那个男人从公司的顶楼跳了下去,摔成肉泥。 “好,我答应你,快下来!”苏腾飞声音发颤,他这个小女儿蠢归蠢,到底是自己捧在手心长大的,没理由不疼。 苏好得逞,摇摇晃晃从窗边的椅子上下来,出一身冷汗。 刚才她通过窗口往下看,那个高度令她眩晕……在那样的高度下,她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张没有重量的纸片,脸一下就白了! 如果苏腾飞再不叫她下来,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因为眩晕从而失去平衡坠落。 等苏好稳稳下来后,苏腾飞一把拽过她,两个冷硬的大巴掌立刻落到她脸上。 “爸……呜呜……好疼呀……”苏好捂着脸嚎啕大哭。 “现在知道喊疼了?摔下去变成一滩烂泥就不疼了?”打完还不解气,苏腾飞又重重揪住她的耳朵,“兔崽子,下次再拿这事威胁我,我送你去地下室掏内脏!” “爸,松手……我不敢了~”苏好呜咽。 待苏腾飞把满腔怒气都出完,叫私人医生过来给苏好冰敷高肿的脸,才真正开始思考该怎么帮女儿拿下甘灿。 首先要过是老头子那关,老头子这关不好过,现在他对自己警惕的很,连他的死士保镖团都寸步不离的跟着那个死丫头! 如果知道他要抢那个死丫头的未婚夫,不定要怎么找他不是。 所以老头子那关不能由他去说,那就只能让甘灿这个当事人去了,究竟要怎么让甘灿心甘情愿地把婚退了再娶好儿呢? 苏腾飞在办公室想到半夜,最终决定以利诱之,虽说甘家不缺钱,表面上看,他的资产远在苏家之上,但既为商人,谁又会嫌钱少。 第32章 虎狼环伺 苏腾飞是这样打算的,假如甘灿答应和苏乙退婚,娶好儿,那么他会送一条走私的路子给他;再把腾云集团的股份分5%给他;另外再送一栋商业写字楼给他,再陪嫁10个亿。 当然,要签订婚前协议,如果他将来出轨或者离婚,所有的附利条件都会被收回。 他不相信,这世上有谁会放着白花花的银子不要。 做好决定后,苏腾飞低头看了一眼腕表,正好是凌晨两点半,这个时候打电话给甘灿显然不合时宜。 于是决定明天上午10点再打。 处理完女儿的事后,苏腾飞让司机送他去嘉园,这里是他第三个情妇庞雅的住所。 庞雅不算漂亮,但是身段柔软,伺候人的功夫了得,所以苏腾飞对她很是上瘾,一个月至少来四次。 要知道,其他情妇一个月能得到他两次青睐已经算是宠妃了,他自认为自己是依云的皇帝,因为他在依云一手遮天。 表面上看,苏家不是依云首富,可实际上,苏腾飞的个人资产,当然要算上那些见不得光的灰色收入,他不仅可以稳坐依云首富,甚至能稳坐景龙省的首富。 他自己没仔细算过总资产,但粗略估计在四五百亿,所以他对这些情妇非常大方,像那种一个月去两次的,每个月会得到5-8万的包养费; 而像庞雅这种,一个月零用钱就不限制了,苏腾飞会给支票,让她们自己填,只要不太贪心,他都会满足。 这套在嘉园C栋2单元803的房子是苏腾飞送给庞丽的,面积很大,也很华丽:入门就是一个格局方正的客厅,白橡木地板,米色的羊绒地毯,左手边是一扇黑胡桃木的装饰窗棂,里头的圆弧内嵌着价值不菲的水墨画,右手边有一株巨大的兰花,花盆的造型是造型优雅的仙鹤,头顶是一盏巨大的玻璃球组合吊灯,照得整个客厅亮如白昼。 黑夜好像进不来这个满是光明的屋子,但屋子里糜烂□□的乌烟却能闯出去,被北风带去某个血腥的地下室。 地下室有人在流泪,冰冷的器械在泪主身上游走,鲜红的花开在泪主皮下,躺在手术台上的泪主在痛苦无望地呻吟。 几十公里外的苏腾飞也在女人身上呻吟。 最后,泪主长叹出最后一口气,与世长辞。 而搂着女人□□的苏腾飞也在同一时间叹出一口气。 如果苏腾飞有千里眼和顺风耳,他能听到地下室那一声濒死时的叹息,他会不会觉得自己的叹息高人一等? 黑夜在窗外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平等地注视着**的升腾和生命的消逝; 它绝对不会插手。 因为它已经看到了这个男人**的火焰即将燃烧自己,它有何必插手,尽管等火焰猖狂,然后吞噬自己的主人。 闹钟响起的时候,苏腾飞睡得正香,丝毫不知庞雅请来的家政已经把他们昨天弄乱的屋子收拾了一遍。 “先生,您的闹钟响了,是有公务要处理吗?”这是庞雅的声音。 苏腾飞猛地惊醒,看了一下闹钟的备注:【10点给甘灿打电话】 “你出去吧,把门关上。” 时间往回倒一分钟,此时的甘灿并不知马上会有一通肮脏的电话打进来,他正在A市参加一场:【迈向全球市场的创新药BD主题峰会】。 有人在台上发言:“在过去五年,我国FIC创新药数量占到全球原研创新药数量的22%左右……” “嗡嗡~”甘灿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他息屏。 “嗡嗡~”电话再度打过来。 因为是陌生号码,而且也没有提示诈骗电话或者广告推销,所以他误以为是哪个客户或者政府单位某个和医药行业有关的领导。 于是躬身离开峰会现场,到一旁的贵宾室接听。 “你好,哪位?” “我是苏乙的叔叔苏腾飞,想必你知道我。”电话那端传来一道略有些傲慢的声音。 “有事?”苏腾飞得到了和女儿苏好一样的待遇,甘灿的声线顿时冷了下来。 “有。很重要的事,一起吃个饭吧!”苏腾飞用那种大老板毋庸置疑的语气说道。 “没空。” “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苏腾飞怒气上头,语气分外严厉。 “有事电话里说。”甘灿退了一步,他现在要集中精力忙生意上的事,没精神动用神通去听他的心里话,索性让他自己说出来。 苏腾飞于是把昨天准备好的筹码抛出来,等他说完以后,电话那端沉默了。 苏腾飞等了半分钟,仍旧没能等到甘灿的回答,以为他在衡量得失,正要说:我给你半天的时间考虑时,甘灿开口了。 “我虽然是个生意人,但没丧心病狂到卖老婆的地步。” “什么老婆,你们又没结婚。苏乙从小没父母教养,你以为你娶了她能有什么好果子吃!”那头阴郁道。 “你倒是有父母教养,也不见得教养比她好。”甘灿风轻云淡地回。 苏腾飞立即用威胁的语气说,这么说,你已经打定主意要和我结这个仇了? 甘灿丝毫不为所动,声音理性而平静:“苏先生,我有一句忠告给你:不管你起的楼有多高,不管你宾客的身份何是等尊贵,你的辉煌终会落幕。” 苏腾飞不是没听过那句话——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但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哼哼!”一声冷笑过后,苏腾飞把电话给挂了。 甘灿知道以苏腾飞下作的品性,必然要找自己麻烦,竟丝毫不放在心上。 因为苏腾飞的麻烦事慢慢缠上来了。 他作恶的因果成熟了。 甘灿收起电话,站在休息室的窗前眺望,在对面楼宇之间有一束阳光射过来,把窗台那一片照得虚白。 他的思绪也不禁飘忽起来:他家小朋友身边真是虎狼环伺,他需不需要出手帮她呢? 比如,让苏腾飞的恶果早一点落地? 这样的念头闪过,一秒后,他脸上忽而出现难以置信的表情! 第33章 读她的意识库 刚才那个念头是自己的? 他们还未结婚,他就已经想要替她操劳、去违背三维空间的法则了! 究竟,她究竟什么来头? 她和自己又是什么因缘?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其中一个分身就已经进入她的藏识(阿赖耶识)读取她从今世往前推十世的所有记忆。 她不是其他空间的人,一直都是地球人,从过往十世的经历看,她和魔也族、星际大盗等人毫无牵连。 如此,他才决定要娶她做名义上的妻子。 但现在,他觉得自己轻看了她,于是出了十个分身进入苏乙的藏识从十世再往前读取。 晚上九点,峰会的晚宴结束,甘灿和助理杨林回到下榻的总统套房,在电脑里处理了一个多小时的公务,时间来到十点半。 杨林抱着电脑和一沓资料回了自己房间,甘灿则坐在酒店阳台,望着晦暗不清的夜色发呆。 阳台上没开灯,只有客厅的灯光从室内泻出一半落到他身上,所以,他的身影,一半在光明里,一半在阴影里。 轮廓虽然清晰,但神情模糊,大约五分钟后,有十个如流萤般的光点一瞬从黑暗中剥离,嗖一下进入甘灿的体内。 这是他分出去查苏乙藏识的元神分身回来了,他闭上眼睛开始读取它们带回来的信息。 读到第六千七百五十一世的时候,甘灿看到他们之间的确发生了一些故事: 那个时候,地球还不叫地球,甘灿也还没修出三维世界,他还是某个山寺里的小和尚,法名慧琰。 慧琰在寺里是个奇葩,他最擅长的不是讲经说法,而是耕田种稻,对农作物颇有研究,寺里的粮食全部出自其手。 他不仅教寺里的其他师兄弟种稻栽菜,还教山下的老百姓如何耕种,如何在旱年培育新品种的作物。 某个夏天,他应邀来到姚花村给一户苗姓人家指导耕种技巧,事毕之后,苗老汉为了感谢他,送了一袋玉米以及十朵荷花给他。 当然,荷花还在荷塘里,但苗老汉是这么打算的,送慧琰小师父出去的时候就顺带把自家荷塘里的荷花摘十朵给他,让他带回去供佛。 慧琰不肯接受他的回礼,一番推辞过后仅接受苗老汉送他三朵荷花。 苗老汉正要引慧琰出去时,他三岁多的孙女突然嚎啕大哭,朝苗老汉要糕饼吃。 苗老汉一时左右为难,答应好送人小师父出村口的,这孩子,早不闹,晚不闹,偏偏在这个时候闹。 糕饼挂在二楼房梁上,这眼看天色将晚,如果取了糕饼把孙女哄好再送小师父出去肯定来不及…… 慧琰见此,婉言谢绝苗老汉的相送,苗老汉只得把自己荷塘指给他:“出村口半里地左右,左边有几个荷塘,田埂上有一棵楝树的就是我家的,您尽管去摘,摘个二三十朵都成。” 慧琰谢过苗老汉,便匆匆往村口走,走到苗老汉说的地方果然有几个荷塘,他就站在岸边摘了三朵粉色的荷花。 摘毕,才直起腰就听到一声娇俏的女音:“嘿!小和尚你犯戒偷花!” 慧琰的脸一下羞红,“不敢,这是田老伯家的荷塘,我是得到他的允准才过来摘的。” “那你摘错啦!”那年轻姑娘伸出葱管一样的细指朝旁边指,“这才是田大伯家的。” 慧琰羞愧难当,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手中清香无比的三朵荷花好像化作了三重火焰,灼烧着他。 “小和尚,你打算如何赔我?”那姑娘嬉笑着上前,身上掩过来一阵异香。 慧琰只得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杈倾髻的少女,大约十五六岁,看起来比慧琰小好几岁,但方才她却一口一个小和尚的叫慧琰,慧琰心里有点生气,但又一直在心中默念师父所教,“和尚和尚,和气高尚,若不和气,又不高尚,羞作和尚!” 在默念了五六遍以后,才终于把那一点怒气压下去,慧琰抬头看着她,心平气和地说,“那姑娘说,你想要我怎么赔?” “那你娶我吧,这三朵花我算作嫁妆了!”姑娘露出一个天真灿烂的笑容。 姑娘生得秀丽,眼睛像会说话一样,尤其她看着慧琰笑的时候,好像秋夜的星星坠落在草场里,和萤火虫一起跳舞。 慧琰心中一时非常难受,好像被什么莫名的东西侵入,心是热的,但后背是凉的,他对这种奇怪的感觉没来由的恐惧…… 慧琰退后两步,与姑娘拉开一大段距离,别过头,不再看她,视线落在不远处的莲蓬上:“我在山寺有种稻米和菜豆,明天我送一些过来,当作这三朵荷花的赔偿。” 姑娘见他不看自己,甚觉轻视,跺着脚,生气道,谁要你的菜豆和稻米,我就要我的荷花! 她一跺脚,头上唯一的饰品——银铃铛,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漫天红霞把她的身影染成金色。 慧琰始终没有抬头,但清脆的铃铛声一瞬间似乎越过了寺庙的钟声,撞进心海,原本平静的心海顿时巨浪滔天,让他差点失足坠下荷塘。 “一朵荷花里至少有十几个莲蓬,你摘了我三朵荷花,那就是三四十个莲蓬,你们佛家不是常说一粒米大茹须弥山,而今你欠我多少座须弥山?”姑娘赌气,故意往严重说,实则是想要叫慧琰抬头。 哪怕是抬头与她争辩呢! 姑娘不坏,只是贪玩,最开始就是想逗慧琰,被慧琰别过头的举动激怒,所以才有后面的话! 慧琰沉默了很久,终于抬起头,直视姑娘,眼中一片清明:“那用我的身体给你这荷塘做养料如何?” 姑娘没明白慧琰的意思,眼里生气的光化作迷茫,她歪着头,一副懵懂的样子。 “我跳下去,死了以后身体会腐烂,你荷塘里的花可以吸收我的身体做肥料,或许还会长出三朵荷花来还你。” “如果仍不足以偿还,那么下一世我来找你,接着还……” 慧琰说罢要往荷塘里跳,姑娘吓得魂飞魄散,想要伸手抓他,可手脚不听使唤,一下瘫软在地,忘了呼吸。 第34章 慧琰 千钧一发之际,一双粗糙的大手从天而降,一把将慧琰从欲坠的状态拎了上来! “一春,你又在抓弄人?”大手的主人生气的训斥姑娘。 原来,来人是姑娘的父亲,名叫许方,强壮高大,他干农活回来没看见自家姑娘,就往荷塘来,在来的路上,远远就看见自家姑娘和谁在说话。 慢慢走近,发现那是一个小和尚,他在一春面前低垂着头,流露出一副谦卑可怜的摸样。 接着竟然看见和尚要往荷塘里跳,许方三步并做两步将他拎了上来。 见小和尚安然无恙,一春哇一声哭了出来,“小和尚……你真是一个傻子!” “你是天下最大的傻子!” 许方于是问自家姑娘为什么和这个出家人在田埂边纠缠? 一春只顾哭,什么话也不肯说。 许方只好问小和尚。 慧琰就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许方听完以后怒气冲冲打了一春巴掌:“你差点闹出人命!” 那一巴掌打得是真重,一春的左脸顿时肿胀。 慧琰见状,心中一阵刺痛,想要去扶一春起来,又碍于男女有别,最终伸出的手在半空变成双掌合十:“阿弥陀佛。” “我明天会送菜豆过来,以作补偿。”慧琰对许方道。 尽管许方一再强调不需要,这三朵花送他了,如果不够还可以下去摘。 但慧琰坚持这么做。 一春站在荷塘边目送慧琰的身影渐渐隐进苍茫的暮色中,完全没发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次日,慧琰如约送来他自己种的菜豆,一篮菜,一篮豆,放下后便离开了! 从他来到进屋放下东西,一春一直呆呆地看着他。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灿烂的阳光中,一春才追出去,但又不想让慧琰看见,于是绕山而走,从高处看他。 慧琰也不是一点都没察觉,但每次他回头的时候,一春就躲在树后,所以慧琰什么也没看见。 晚上,一春做梦,做梦自己去找慧琰,找他说话,看他种菜。 一连几个月都是如此。 慧琰也经常梦到一春,梦见她站在荷塘边说她的荷花能结莲蓬……等他伸手去摸她的脸的时候,她的脸突然变成了庄严的佛像…… 转眼到了深秋,荷塘里的荷花都凋零了,唯有满塘碧绿的莲蓬,莲子晶莹,好像一春的眼泪。 邻村有好几户人家托媒婆来提亲,可是一春都说他们不傻,她想要嫁一个傻子。 媒婆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奇怪的要求,不过还是照一春的意思去找。 不找不知道,一找,还真找出三四个傻子,一春挨个见过,还是摇头,“他们不够傻,我要天底下最傻的那个。” 到这一步,许方再容不得她胡闹,给一春找了一个养鹅为生的人家。 许方说,“春啊,他们家就这一个儿子,鹅又养得好,你嫁过去不愁吃穿。” 一春呆呆的坐在门槛上没说话,目光落在远处的荷塘,尽管隔得太远,荷塘仅仅变成拇指大小,可一春还是要把目光落在那处。 因为那里,曾经站过一个傻子,那个傻子会为了她一句玩笑话去死。 眼看到了请期,男方家里来人商议结婚的日子。 一春心想,那把刀悬得越来越近了。 不过,她并不害怕,因为她也有一把刀。 晚上,一春拿着那把匕首——用银铃铛找村里打铁匠换的。 她穿上自己最美的衣服,揣着匕首去慧琰所在的山寺,因为距离太远,才走到一半,一春手里的灯笼就熄掉了。 只得摸黑前行,她摔了很多跤才走到慧琰的山寺,漂亮的衣服变得泥泞不堪,膝盖也摔出浓密的血丝。 但这些都不重要,她马上就要见得那个傻子了。 一春到山寺大门的时候,寺里的烛火早就熄掉了,唯有西南角有一点昏暗的微光。 直觉告诉一春,那是她的傻子在等她。 一春为什么一直称呼他为傻子呢? 因为她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遁着微光摸索过去,在窗口果然看见慧琰,他正俯在桌子上抄写经书。 突然出现的人影像巨人一样吞噬慧琰,他猛地抬头,看见一春褴褛的身影。 “怎么……” “天黑了……” “你……” 慧琰起了三遍头都没能拼出一句完整的话。 反而是一春显得从容,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小和尚,我来看看你。” 更深露重,一春又走了一个时辰的山路,此时被窗外的秋风侵袭,她喷嚏不止,头也昏重起来。 慧琰好似才醒悟,连忙从椅子上起身,绕到侧边开门,他小声道:“过来,从这边进来。” 但一春站在窗口的阴影中不动。 “我说过,只是来看看你,我无意毁你清戒。”她压住泣意。 慧琰怔了怔,向她走来。 可是一春却在往后退,眼中闪着泪花:“看到了,我心满意足了!” “无妨,我们山寺偶尔也会收留过路行人,你睡我的房间,我去睡客房。” “那……很好。”一春似乎在思量什么,点点头。 等慧琰把一春领进房间,一春突然对慧琰提了一个奇怪的要求。 “我想要一把锄头。”她说。 “要你最常用的那把。” 慧琰以为她要锄头是为了防身,于是去柴房把自己常用的那把锄头带过来给一春。 交接锄头的时候,两个人近在咫尺,一春忍不住想要亲慧琰的脸,但慧琰没发觉,很快的就直起了身。 一春的下巴被慧琰的肩头撞了一下。 “疼吗?”慧琰伸手欲要抚一春的脸,却最终停在半空。 “不疼。”一春转过身,“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慧琰。” 一春不识字,不知道是哪个“hui”哪个“yan”,于是叫他将名字写在她的掌心。 慧琰因为捧她手写字时很紧张,忘了问一春的名字。 后来,一春还让慧琰带她去看他的菜地。 一盏朦朦的灯笼吞噬了一圈黑暗,两人的身影在茄瓜地里忽明忽灭。 次日,晨光熹微之时,慧琰端来一碗素面喊一春起床。 但是房间内空空如也。 连同慧琰那把锄头也不见了。 他放下碗,连忙在寺里找她。 最后,终于找到了。 一春用慧琰的锄头把自己活埋了——埋在昨晚他们去看的那片茄瓜地里。 她知道,她无法违背父亲的意愿; 而慧琰亦无法违背自己的戒律; 所以她想出这个圆满的结局,她永远沉睡在他的菜地里,一直陪着他晨钟暮鼓,直到他老死。 第35章 苏乙是一春的转世 慧琰找到一春的时候没有哭,一滴眼泪也没有流,他为她梳洗、穿衣,穿的是自己的僧衣,还是在那片菜地,重新安葬。 后来,这个名为【来缘】的山寺改名为【报荷寺】,山上开辟了三个荷塘,栽满了粉色的莲花。 有小弟子和香客嚼舌头,说,荷花是我们老方丈一生最喜欢的花,有一个禅房连床上都用缸栽满荷花。 香客问,“你们方丈叫什么?” 小弟子答:“慧琰。” 甘灿继续往下看,后来一春转了很多次世,每一次都会去找坐落在山上的寺庙出家。 而慧琰每次转世都去找有荷花的村落弘法,二人每一次都阴差阳错,无法相见。 慧琰在三百世以后就修得菩提,修出了三维世界,所以一春在三维世界永远也无法找到慧琰。 彼时的一春就是今日的苏乙。 彼时的慧琰就是已经修出三维世界——以能量形态化生在T822星球的召南。 甘灿越看到后面心里越是难受,苏乙半个月前的那句:“我就是想要亲他”和一春那晚在禅房想要亲慧琰时的念头是一样的。 这是她的执念——深深烙印进灵魂的执念。 即便转了上千世,即便甘灿这具□□只是召南临时使用的肉身,但转世后的一春还是能够认出,不由自主地靠近。 她的灵魂还记得。 “发什么呆?你不要告诉我你对地球人动情了?”三叶明突然出现在阳台的栏杆上,歪着头睨着召南。 “最近怎么样?有星兰的线索没有?”召南回神,神色冷峻。 “我要说找到了,你现在舍得离开?”虽然三叶明是召南的元神分身,可自从分离,它便产生自我意识,等同于一个新的人格。 虽然是一个新的人格,但他们同气连枝,召南很多念头和感受,三叶明也能感知。 例如,那个叫苏乙的女人,他一再放纵她的靠近,如今还耗费大量功德进她的藏识读取她往生往世的所有记忆。 甘灿听到了三叶明的念头,以一种平淡的口吻陈述,“苏乙是一春的转世。” 三叶明嗤笑一声,“那又如何!都已经是过去式了!”它缩小,飞到召南膝盖上躺下,换了一种更舒适的姿势和他交谈:“你现在不是慧琰,她现在也不是一春,过去心不可得,你都出离火宅了,怎么还会惦记情爱?” “因为我需要这个凡夫的身份,我需要维持……” “我已经有线索了,前天晚上一点左右,我在西南方向感应到了星兰的气息,最多三个月,我肯定把它找回来。” “至于你这人间的身份,没必要花那么多精力,很快我们就会离开这里。”三叶明打了一个哈欠,漫不经心道。 召南有一丝恼怒,“我是主元神,什么时候回去我说了算。” “看吧!我就知道,没有哪个高维众生落到地球能不沾染这里的恶习全身而退。” 召南沉默,他知道三叶明说的是对的。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应该怎么做是高效的,不沾因果、独善其身的,但是却无法知行合一。 —— 1月3日,雨夹雪,气温0℃ 在刑侦大队技术中队的办公室内,苏乙正在用电脑敲一起伤残鉴定报告。 虽然开了空调,但手指没一会又冻僵了。 不多时,她从键盘上收起手,两手交握,搓一搓,好让手指暖和起来,心里不禁发怪:今天才下雪,怎么感觉比前阵子化雪时还冷! 下雪时要放热,没理由……于是扭头,用视线巡逻门窗,看看哪处没关严实,果然看见办公室的门敞开一半,不知谁刚才出去时没把门关紧。 苏乙连忙起身,走到门边往外头瞧了瞧:办公室外面的花池内,亭亭立着一棵池杉,被雪水濡湿后显得异常青翠。 正在这时,池杉旁匆匆掠过一道身影,径直往办公室来,是法医室的主任黄桑。 苏乙定神间,黄主任就已来到廊下,苏乙于是将门打开:“黄主任你……” “有麻烦!” “啊?”门关上后,苏乙顿足。 黄主任叹了一口气,语气颇为无奈:“苏乙,上次你鉴定的那起案子被当事人上诉到了省厅。” “哪一起?” “10月10日,柳旺华、付火灶斗殴案。” “他们的诉求是什么?” “说你徇私舞弊,双方都说你偏袒另一方,给他们鉴定伤情不专业,不公正。” “要求省厅法医给予重新鉴定,并对你进行问责。” “简直了……那上头信了?”苏乙张大嘴巴。 “信不信总归是要调查的嘛,你做好心理准备,明天省厅会来人对这起伤情鉴案定进行复核。” 苏乙点点头,神色还算平静:“黄主任,我会配合调查的。” “苏乙。”黄正南欲言又止。 苏乙捕捉到了他的为难,手下意识地拽了拽自己的衣角:“黄主任,您说。” “包括这起,已经是今年第五起□□案件……”黄正南凝视她,斟酌用词,“尽量……不要把你家里的事搅到局里来。” 你主检的案子,频频发生□□,已经严重影局里的绩效。 但这句话黄正南没有说出来。 苏乙一时没听明白,愣愣的。 等苏乙坐回电脑前,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黄主任的意思,心烦意乱地拿一只铅笔戳自己掌心! 连黄主任都看出来了,那俩人是苏腾飞花钱雇来的演员,给她找罪受的。 苏乙回过神来后气得咬牙切齿,本来还有两个小时就能写完的鉴定报告,楞是多花了一半时间。 两天后,省厅的人终于走了,苏乙几乎被扒了一层皮。 上面来的法医师兄一边安抚那两个流氓给他们重新鉴定伤情,一边考核苏乙的专业知识。 她的专业知识当然过关,但即便这样她还是被两个流氓抓到了不是错处的错处。 第36章 有一双肮脏的眼睛看过你? 从苏乙给他们鉴定至今,已经过了月余,他们的伤口已经愈合大半,而伤口愈合过程中会造成伤口的回缩,他们就是抓住这一点纠缠不休,认为重新鉴定必须要在鉴定结果上加上8%的回缩面积。 而如果加上8%的回缩面积,那么省厅鉴定出来的验伤报告和苏乙的验伤报告就会有轻微差别。 于是这一点误差变成了省厅法医和苏乙的内部矛盾。 难道让省厅的师兄承认他们专业不过关? 最后,苏乙抗下了所有伤害,承认她量伤的尺子因使用时间过长,导致刻度脱落,造成了和省厅法医鉴定结果2~3毫米的轻微差别。 事实是:她的尺子明明还很新! 而这几毫米的差别明明在允许误差范围内,但因为对方上访了,所以不得不对苏乙作出记过处理,安抚当事人。 在分局大办公室里,苏乙像那两个流氓鞠躬道歉的时候,两个流氓拿眼睛视奸她,就这她还不能生气,还必须恭敬有礼向他们说对不起。 结果是气的她下班回家吃不下饭。 “香酥空气紫苏片不是你最爱吃的嘛!怎么不动筷子?”玉叔端着一杯红茶从门口踱进来。 “玉叔,离我远一点……我身上脏。” “今天解刨了高腐尸体?”唐玉祥在苏乙旁边坐下,一副司空见惯的神情。 “比那还脏!”苏乙气得拿筷子将膨胀的紫苏片挨个戳破。 玉叔不追问,等她自己说……在他面前,苏乙是藏不住话的。 苏乙回想了一下白天那两个流氓的眼神,抽了张湿巾掩住口鼻干呕起来。 吐是自然吐不出什么,等她胃痉挛够了,又喝下半杯清水,玉叔终于听到了谜底:“这个世界上最脏的是人心,但人心装在肚子里,你打眼去瞧,是看不着的,于是肮脏就出现在人的眼睛上,所以这世上最肮脏的是人的眼神!” 玉叔对她这套逻辑表示惊奇:“所以,有一双肮脏的眼睛看过你?” “两双!”她义愤填膺。 “是那个人渣安排的?”黎丰生不知何时从外头进来了站在苏乙身后。 苏乙被他吓一大跳,直接站在了椅子上作势要敲他头,“阿生哥,你走路又不出声!” “明明是你自己走神太严重,我可是光明正大从门口进来的!”黎丰生斜斜倚靠在一旁的椅背上,嘴里还叼着半只雪茄,一圈青白的烟雾在他指尖弥散。 “你又把烟带进屋子抽,我要扣你工资!”苏乙身子坐了回去,头却还是朝着黎丰生。 “敢扣工资的话,等你下次半夜出现场的时候我就扮鬼吓你!” …… 听到他们两个逗嘴,玉叔知道苏乙没事了,过个一会多半就能吃下东西了。 别看黎丰生是个粗大汉,心很细,准能哄得她开心。 但,另一层忧虑又浮了上来,别墅里的人又要换了,昨天唐玉祥发觉厨房的丽香不太对劲,派人监视她,果然发现她下班后行迹鬼祟。 于是唐玉祥立即把厨房里的东西全部换新,因为不确定她会在什么地方动手脚。 唉,现在诚实可靠的人是越来越难找了。 苏乙不当家不知玉叔的烦恼,她只知道玉叔、黎丰生是她可以托付性命的人。 哪怕玉叔和黎丰生端来一杯毒药,只要他们说可以喝,她就会毫不犹豫喝下去。 —— 1月7日,大雾,气温5℃。 今天周日,空气异常湿冷,苏乙和甘灿在他父母家试穿结婚礼服。 虽说家里、车上和酒店都有暖气,但罗佳丽认为:什么季节就该穿什么衣服,冬天结婚,那就该穿冬天的礼服。 苏乙和甘灿没有任何意见,在他们看来,婚礼完全是形式,只要不叫他们裸奔,其他事都不足以费神思量。 但当罗佳丽拿出两套照他们尺寸订做好的喜服时,两位当事人还是愣了神。 两套喜服都是古风制版,同样是红色,但甘灿喜服上的红是怀金垂紫,庄重深邃的红,而苏乙喜服上的红是艳若朝霞,明艳夺目的红。 “怎么样?”罗佳丽有些炫技似的问他们。 “伯母……”苏乙回神,脸上被喜服惊艳到的兴奋还未褪去。 “难道?” “猜得对,我设计的哦,不过有请帮手。” “好庄重啊!我有些不好意思穿……” “这孩子!特地为你们做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是你们自己换还是我帮你们。” “谢谢妈,我们自己换。”苏乙还在愣神,甘灿已经替她回答了。 等罗佳丽走后,房间顿时安静下来,苏乙在衣柜旁站着,甘灿在她右后方的椅子上坐下。 衣柜旁有一面镜子,映照着它视野内的一切:彼时是上午九点半,室外虽然浓雾弥漫,但室内因为灯光的缘故,洁净明亮,衣柜旁的巨型花瓶内插着一大束黄玫瑰,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整个房间的氛围静谧安详。 苏乙没有回头,却通过镜子偷偷打量甘灿,从上个月的7号到今天,刚好一个月。 各自忙着,他们已经一个月没见了! 甘灿还是一如既往的英俊不凡,鬓若刀裁,剑眉星目,拥有叫人一眼沉沦的相貌。 此刻的他正有些慵懒的坐在椅子上,目光陷在地面一角的光斑内,看起来像在发呆又似沉思,脚上趿拉着一双灰色棉质拖鞋,长腿自然地耷拉在地面,给人一种舒适惬意的感觉。 两个都很忙的人谈恋爱是一件非常悲哀的事,每次想见他的时候分局就会有事缠上来,缠的她精疲力尽。 周末她是有空的,但他周末有一大半时间在出差,联系他两次他都没空后,她便不再主动。 实话说,她很想他,但她也骄傲,一直在等他主动联系自己,没想到一天又一天,手机里关于他的消息始终为零。 她于是赌气似的也不再联系他,尽管闲下来的时候恨不得看他头像八百遍、朋友圈三千遍…… 一想到思念他时的那种心境,自己好像变成了一盘剩菜,凉了又热,热了又凉……心就变得很疼…… 第37章 甘先生,我其实没有一只小狗 苏乙可怜当时的自己,而今看到他,内心只有酸涩,酸涩到气愤的那种。 她突然从镜子里转身,大步走向甘灿,捧着他的头吻下去。 没有接吻经验的笨蛋却偏偏要做这种略显侠气和侵略的举动,后果自然不雅观。 甘灿推开她,凝视她的眼睛,好声气道,如果是接吻的话,似乎方法不太对……但如果是咬人的话,也不该逮着一个地方咬。 苏乙睁大眼睛,琥珀色的瞳仁内沁出一层淡薄的水光,好像窗外的雾游进了眼睛里。 雾里的情绪错综复杂,有委屈,有茫然,亦有难以言喻的疲惫,好像什么人使她身心俱疲的产生深重的乏力感。 甘灿的手臂忽然被雨珠砸中,室内哪来的雨? 他低头后又抬头,原来是苏乙的眼泪。 甘灿握着她的手,目光缓缓落在她的脸上,想问她,为什么哭。 但是苏乙却不愿再把心事陈列——显而易见的单相思。 她已经把心扉袒露到血肉模糊,这个时候还要她去陈述事实、践踏自尊的话,未免过分刻薄。 只掉了一滴泪,她就把眼睛里剩下的眼泪给憋回去了,甚至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用松快语气转移话题,说,甘先生,我其实没有一只小狗。 甘灿微微侧头,似乎没听清她说的话。 这一次苏乙声音更加清晰:“甘先生,我其实没有一只叫明明的小狗。” 甘灿点头,嘴角浮现一丝笑意,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 “嗯。” “从一开始就知道?” “是的。” 苏乙把头垂下去,久久不再说话。 在一个月前,在他们分别之后,苏乙为了婚后不被甘灿发现她骗人,特地让玉叔去宠物店买了一只泰迪回来,给它取名【明明】。 但后来,有将近10天的时间,苏乙快被这只变态狗搞崩溃,它好像随时随地都在发情:鞋子,凳脚,发财树,苏乙的手臂……但凡它能抱住的东西都免不了遭受凌辱。 那天半夜苏乙出现场回来,累的快要虚脱了,明明竟然跳上床,抱着苏乙的右脚做出下流的动作,苏乙把它赶走后它又吠叫不止,一下就变成压死骆驼最后一根稻草。 苏乙崩溃大哭,哭到天亮…… 后来黎丰生把明明送回给宠物店了,还对苏乙说,要是甘先生问起,就说明明发情的时候**自爆,流血而死! 苏乙听了后骂黎丰生说话下流,和明明没什么两样! 黎丰生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要不,我去把明明给小姐领回来?” 苏乙哑口无言。 如果他一开始就知道明明是一只虚构的小狗,那她那些因为明明所遭受痛苦的日夜又算什么? 苏乙好不容易憋住的眼泪突然汹涌滚落,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可笑,看不见天地,看不见众生,看不见自己,犹如只身走向一片黑幕,连影子都失掉…… “甘先生,我今天有点不舒服,礼服我能带回家试吗?”苏乙压抑着哭腔,用还算正常的声音问。 甘灿抬头,朝她看去,看见一股蓝色的悲伤能量在她周身流转。 他从椅子上起来,朝苏乙走去。 但苏乙却拒绝他的靠近,后退了几步:“如果不能的话也没关系,我会自己找人做一套类似的……” “可以。我送你回去。”他语调很平淡,似乎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 “不用,阿生哥在停车场等我。”实际,黎丰生以为她会在甘灿父母家呆一整天,所以溜去旁边电玩城打游戏去了。 别人信不过,这个甘灿黎丰生还是放心的,不为别的,就为这个男人身上有一股浩然正气,和庙里的神像不相上下的浩然正气。 “那我送你下去。” 这次苏乙没说话。 罗佳丽在花园里看腊梅,突然看见两人一前一后从正门出来,苏乙走在前面,神情微茫,好像在迷雾中走路一样,有些愤慨,掺杂几丝凄惶。 而甘灿,他的脸色很平静,平静到看不出一丝风波。 不仅如此,他们之间的氛围也不对,根本不像马上要结婚的伴侣。 罗佳丽看了以后不由怒火中伤:死仔子!老婆都要跑掉了,还一副漠然神色,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从一棵罗汉松旁转出来,拦住二人去路,笑眯眯地问苏乙:“小苏,衣服你们都试好了吗?” 苏乙没想到会在门口撞见罗佳丽,脸上的神情还来不及收拾妥当,生生怔住。 她该怎么答? 她不知道。 此刻她什么都不想说。 苏乙沉默,有些歉意地低下头,她或许辜负了甘妈妈一番好心…… “啪”一声脆响,罗佳丽用手重重打了一下甘灿垂贴在腿侧的手背:“是不是你惹小苏不痛快了?” “是的。”甘灿未曾想过辩解。 “那就负责把她哄好,就站在这里哄,哄不好就别回家!”罗佳丽说完就从花园离开,剩下苏乙和甘灿楞在原地。 苏乙有些哀伤地抬头,她想对甘妈妈的背影说,不是他,被爱那个人不需要道歉…… 才将头抬起,甘灿的手臂便伸了过来,将苏乙揽进怀中,一副亲昵又温柔的举动,他另一只手则指着旁边的花圃里的一棵细叶灌木说,这是南天竺。 “那是白花杜鹃。” “它旁边是齿叶冬青,左边那一片是波士顿肾蕨,肾蕨右上方的是蓝花草……” 苏乙两眼一黑,“就这样哄?”她一度怀疑,如果她不就此打断,他是否会把整个花园的植物都介绍给自己。 甘灿似乎是认真想了想苏乙的话,“那叫它们跳舞如何?” “啊?”苏乙难以置信。 甘灿回视她,点头。 他随即用意念发出声音:跳吧,刚才叫到名字的植物按吾指令行事。 念出,蓝花草、南天竺、白花杜鹃、齿叶冬青和波士顿肾蕨竟无风自舞起来,而且还是相互配合,非常富有节奏的舞动。 苏乙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看了一会后的确是开心地笑了,但是接踵而至的是浓重的怀疑和恐惧。 “你果然是鬼对吗?” 她不安地问。 “不是。” “那为什么它们会听你话?” 第38章 只是唯物? “你认为呢?” “我认为:你刚才叫了一帮同类过来帮你摇这些树叶。” 甘灿有那么一瞬被苏乙的话逗笑,但很快神色就庄重起来:“有些东西不需要了解透彻,只是唯物的话,你会活在一个相对简单的世界。” 只是唯物? “你的意思你不止是唯物?”苏乙很快抓到重点。 甘灿不置可否。 “你真的……”苏乙冥思苦想,最后用“很奇怪”二字结尾。 他似乎懂她的感受,抬手抚了抚她的头,“和我在一起,要收起好奇心。” “要是不收会怎样?”苏乙一身反骨的问。 “会这样。”甘灿话落,远处的迎春花枝条突然匍匐而来,缠上苏乙的腰,缠紧。 苏乙起初以为那是甘灿的手,羞红了脸……结果扭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松开自己,退开在两步之遥。 苏乙吓得连连尖叫。 “你是花妖,要不就是草妖……”在甘家别墅前的停车场内,苏乙猜起了甘灿的身份。 “你是什么成的精?” “你晚上睡觉的时候会变成一棵草或者一朵花吗?” “你实际不需要吃东西,只要喝水就能进行光合作用吧?” “你的血是绿色的还是红色的呢?” “你需要上厕所吗?” 看着她眼睛里栖息着天真好奇的光,甘灿眉目柔和下来:“真实的我,会比你说的这些阶段更高些。” “千年老妖?” 甘灿没接活。 苏乙于是往高了猜,“万年老妖?” 苏乙的思维似乎被限定了,猜到死,甘灿在她这里都只能是妖。 甘灿于是提供更多的信息给她:“你生活的这个世界,是佛,神,菩萨,仙,妖,魔,人,鬼共处的空间,凡圣共居之地。” 苏乙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 甘灿于是醒悟过来,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背过身去,直视太阳。 他的背影,让苏乙顿生一股【清风生白尘】之感,他好像很白的一束光,能和阳光融为一体的洁净光芒。 叫她忍不住想要伸手触碰。 “小姐,你们站在这里干嘛?”黎丰生叼着一根烟,双手斜插口袋而来,一副西装暴徒的摸样! “他,这些花草……”苏乙想把甘灿的不同之处讲给黎丰生听,但余下的话被舌头压住没能钻出来。 这好像不能和其他人说,如果让阿生哥知道甘灿是妖的话,那玉叔一定会知道,说不定他们的婚事会发生变故。 到今天,到这个阶段,苏乙已经不在意他的真实身份了! 哪怕他现在告诉她,他其实是癞蛤蟆变的,苏乙也不会离他而去。 她对他,已然到了这种程度。 “我们试衣服试累了,出来散散步呀!这些花草怪可爱的……”苏乙改口,自然而然地依偎进甘灿怀中。 她模样乖巧,眼神灵动,甘灿忍不住低头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此举一出,三人都惊住。 黎丰生挑眉:这么自然,老夫老妻一样,但据我所知:他们好像还没进行到那一步吧? 苏乙:他刚刚是亲我了么? 甘灿:不好……恶习! —— 1月10日,天空飘着煤灰细雨,大雾,温度3℃。 凌晨三点四十二分,一辆红色跑车在琼华大道飙车,以时速每小时118公里连续闯了三个红绿灯后将一名骑摩托车的男人撞飞。 男人在空中翻飞几圈后,头部着地,当场死亡。 而红色跑车虽然车头严重凹陷,但却未作片刻停留,绝尘而去。 开车的女人名叫陆雪依,今年30岁,肌肤如雪,一双猫眼水灵灵的,身姿窈窕,是苏腾飞的一号情妇。 如果把苏腾飞比作依云的土皇帝,那皇贵妃的位子非她莫属,所以她才能开得起千万级别的跑车,用的起百万级别的手表和珠宝。 不过今晚她不是从苏腾飞那里出来的,而是从某栋豪华别墅出来的。 这栋价值860万的别墅坐落于华田区水榭路,是陆雪依送给被她包养的情郎万舟的——姘头的姘头。 今晚陆雪依就是在万舟家幽会,原本是打算温存一晚,但十点左右陆雪依接到了苏腾飞的电话,说他明天一早的飞机回依云,让她不要早上出门,在家等他。 这样一来,陆雪依只能忍痛回家,让身体歇一歇,不能让苏腾起疑心。 但在回去前,她和万舟喝了很多酒,□□时依依不舍,对话如下: 万舟:“什么时候把那个糟老头子给甩了,咱俩结婚。” 陆雪依:“甩了他,哪里来这取之不尽的钱?” 万舟一脸真诚:“我省着点花。” 陆雪依喝下一大口鸡尾酒:“得了吧!你现在随便一件衣服都抵普通人一年工资,你舍得?” 万舟笑得□□:“我现在稀罕你,不稀罕钱!” 半个小时后,姘头与姘头的约会结束,陆雪依醉得很深,脚步虚浮地从万舟的别墅离开,开上她那辆红色跑车离开。 引擎声渐行渐远,万舟终于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一脸厌恶的洗澡,完事后打电话叫自己的女朋友林诺诺过来:“老婆,那个老女人终于走了,我点了你爱吃的那家夜宵,快过来。” 陆雪依自然不知她包养的情郎私下还有自己的女朋友,并用她给他的钱养着女朋友一大家人。她回到自己是繁华地带的公寓后开始洗漱,洗完澡后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完全忘了路上撞人的事。 实际也不是忘了,而是不必记得,有苏腾飞在,别说撞个人,就是撞十个人也不过几百万的事,何足挂齿! 上午八点左右,陆雪依家的门被敲响,她以为是苏腾飞回来了,穿得很风骚的去开门。 “你叫陆雪依?”门外站着三个刑警警,手中拿着执法记录仪。 陆雪依被带下楼的时候正好碰到苏腾飞回来。 “老苏,救我!”陆雪依朝苏腾飞大喊。 因为不清楚这些警察因为什么事抓陆雪依,所以苏腾飞非常谨慎地用凛冽的眼神止住了陆雪依的攀缠。 “怎么,认识?”个子偏瘦的刑警侧身问苏腾飞。 第39章 陆雪依 苏腾飞的助理卓峰很有眼力劲地摇头,把陆雪依的目光强揽过来(即便她看的并非自己):“只是邻居,见过几次。”说完目光冷冷地盯盯着陆雪依。 陆雪依万分不解,又万分委屈地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是在桌峰和苏腾飞的眼神震慑下,最终撇过头,默认了“邻居”这一说法。 等苏腾飞进入的陆雪依的公寓后,马上让卓峰安排人去调查。 四个小时后,卓峰拿到了事发路段的视频,先把视频发给苏腾飞的私人律师贾嘉。 贾嘉不愧是红圈律师出身,仅仅10分钟就已拿出三个最佳方案。 两个灰手段,一个明手段。 方案一:伪造陆小姐的病例记录,证明事发时间她心脏病发作,无力控制车辆,后续仅需做民事赔偿。 方案二:马上差人将车辆的刹车片破坏(如果选择此方案,务必在车辆进行事故鉴定前进行),后续仅需做民事赔偿。 方案三:走正常程序(事故发生时该路段大雾弥漫)。 方案三这个明手段看似没动脑子,实则是他耗时最多的方案,这一方案,旨在提醒苏腾飞放弃替陆雪依暗箱操作,保全自身。 贾嘉跟在苏腾飞身边十年,自然知道他靠什么赚钱,有劝他不要因为女人因小失大的意思,因为前面两个方案都隐含着一定风险和麻烦。 半个多小时后,苏腾飞睡醒了,卓峰把事发路段的视频给苏腾飞看,同时用另一个手机也把贾嘉的三个方案呈上。 几分钟后,苏腾飞蹙着眉问卓峰:“怎么那么大的雾还留有这么清晰的视频?” 视频中可以清晰地分辨车辆的颜色、款式、车牌和驾驶人。 “从去年开始,依云各主城区道路都更换了红外线透雾设备,即便在浓雾中仍能捕捉清晰画面。”卓峰耐心解释。 苏腾飞脑海中不是没闪过第三个方案,他也知道贾嘉的意思:如果因为交通事故而查到苏腾飞的事业上来会很麻烦,他最好做一条不要见光的大鱼,闷声发大财。 这当然是理性思维,但任凭苏腾飞手段再高明也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男人。 是人就有软肋,是男人就有**,而陆雪依是他**的承载器,是开在他身下的娇花,他怎么舍得让她在监狱里受苦。 所以苏腾飞选了第二方案。 卓峰得到他的指示后,马上着人安排方案的实施。 这边安排下去后,苏腾飞打电话给自己的妻子陈美凡,让她安排苏乙结婚时的贺礼。 陈美凡满口答应。 “妈,我都听到了!”苏好在一旁气得捶桌,愤愤啐骂:“苏乙真是个贱人!什么都跟我抢!贱人,贱货!” “这些话在家说说就好了,后天在她婚礼上千万别乱说话。”陈美凡伸手捋了捋女儿苏好的头发。 “妈,你说凭什么呀?”苏好骂完后委屈地哭了起来,“凭什么好东西爷爷都要给她?” “我的儿呀,你不能光看她有的东西,你要看她没的东西。” “你看,我和你爸从小宠着你爱着你,你瞧她?听老爷子别墅里的保姆说,第一次生理期的时候自己被自己吓哭……” “谁稀罕你们这样的爸妈,有跟没有什么区别!”苏好拧眉。 陈美凡绷起脸:“这孩子,你再这样说话,妈可不管你了!” “妈,我心里难受,她凭什么嫁那么好?”盘子里精致的点心被苏好的叉子戳烂。 “好儿,你再等等,等几年……” “等几年干嘛?”苏好急急打断陈美凡的话。 “等他们夫妻互相厌弃,他离婚娶你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我不成了用二手货?”苏乙鄙夷,“我才不要她用过的东西!” “你既有这般心气,那就忘了他吧!”陈美凡似乎想起什么,端起咖啡送到嘴边欲饮,又惆怅放下,长长叹出一口淤积多年的腐气:“这世上有哪个男人不是别人用过的。” 一向脑子不灵光的苏好这次却电光火石马上明白了妈妈话里的意思,脱口而出:“妈,你都知道了?” 苏好怕自己说清楚,还特地补充:“爸在外面搞破鞋的事,你都知道了?” 陈美凡稍稍回头,盯着自己的女儿,就差点把:好儿,你这个脑子,最好还是不结婚,不然怕你被将来的丈夫吃的骨头不剩。 “妈,你干嘛这种眼神看我?”苏好稍觉冒犯,妈妈刚才的眼神好陌生。 陈美凡用餐巾擦嘴,慢慢从椅子上起身:“苏乙结婚,不管你高不高兴,面子功夫得做,她结婚的贺礼是你自己挑还是妈给你挑?” 苏好黑脸,“你挑吧!还给她送贺礼,我真想送一副棺材过去!苏乙这个贱人,想到她我就来气!” “阿嚏!”苏乙在解刨室和李蕊清洗仪器的时候突然鼻痒,打了一个重重的喷嚏。 “师父,我看八成是有人在骂你,你这一下打好几个喷嚏了!”李蕊在一旁笑。 苏乙竟然在第一时间想到了苏好,笑了出来:“八成是我那个傻货堂妹在骂我!” 李蕊愕然:“师父,别人骂你,你还笑得出来。” “别看她口无遮拦,出口恶毒,但他们那一大家子,就属她最单纯,这种人反而不可怕。” “那什么人最可怕?” 苏乙想了想:“那种表面和气,实则心肠歹毒的,针针都插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陈美凡在高档轿车内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她和司机正要去丰大商场,那里有麝香摆件,外表跟红木一样,香味也能被木香遮掩,摆在新婚夫妇的卧室里可以无痛避孕。 李蕊附和,“你说的这种人是很可怕哦,我……” “嗡嗡……”苏乙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打断二人的闲聊。 她把喷头转给李蕊,自己则把手套摘了去接电话。 “哦……哪一具?” “翠锦湖?” “好的,我在解剖室清洗仪器,大约20分钟到。” “李蕊,我们得快一点了。”苏乙挂了电话后,对李蕊道。 第40章 苗风男 “是有家属来认尸吗?” “对。” “师父刚提到到翠锦湖,难道是那具伤痕累累的白骨啊?” 半个小时后,黎丰生开车把苏乙和李蕊送到分局办公室,苏乙在接待室看到了那个来认领骸骨的家属。 是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中年男子,从本人看,看起来比苏乙大五六岁,但是他填的认领资料里写的年龄只是比苏乙大两岁。 认领人填个人资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要给这个疑似家属和白骨做DNA比对,以确定彼此身份。 苏乙继续往下看,看到与案件当事人关系一栏写到是:父子。 再往下看,其父名字写的是:苗风男。 这三个字像三股寒流分别从苏乙的头顶、心脏和脚底钻入,她拿纸的手颤抖不已,喉头哽咽,几乎说不出话。 “师父,你站那好久了,是他填的资料里有生僻字吗?”李蕊探头过来。 “”没有嘛……李蕊奇怪地抬头,赫然看见苏乙脸色惨白,唇色发紫。 “怎么了这是?”李蕊下意识伸手扶住她,因为苏乙身体僵得不成样子,好像冰雕一般,只怕一点不平衡就会坠落。 李蕊的触碰,让苏乙猛然回神,她大步追了出去,却因为过分激动,摔倒在门槛上。 李蕊着实被她吓到了,去扶她的时候眼眶都红了,“师父,你到底怎么了呀?” 次日是1月16日,晴,东北风四级,温度7℃。 原本应该在休婚假的苏乙却出现在分局办公区,因为苗家令与其父苗风男的DNA比对结果出来了:确认二人是直系血亲。 苏乙手拿鉴定结果,背靠池杉树发呆,北风吹得她的衣角猎猎作响:十几年了,苏乙找这个汽车修理工找了十三年,现在终于找到,可他已经变成了一具白骨。 当年爸爸的汽车就是在这个苗风男手上做保养,如果说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给车子动手脚,此人非他莫属。 可当读初中的苏乙请的私家侦探调查到苗风男头上的时候,发现他早就失踪了。 原来是被人杀了…… 苗风男一死线索又断了。 李蕊抱着一摞文件从外头进来,看见苏乙的时候非常吃惊:“师父,你不是休婚假了吗?” “明天你结婚啊!” “你怎么还来局里,不需要为明天结婚做准备吗?” 苏乙回神,黯然道,婚礼的事已经安排妥当,小蕊,这个结果给你。 李蕊接过鉴定报告,诧异道,咦!这么快就出来了,我还以为要今天下班的时候才能拿到。 苏乙心不在焉地回应:“是我催了实验室。” “这个……这个结果对你来说很重要吗?”李蕊后知后觉把苏乙昨天的失态和今天积极催实验结果的行为联系起来。 “嗯,挺重要的……可惜已经死了!”苏乙声音苦涩,像含着一片覆了寒霜的苦瓜。 “他欠你家钱啦?” 苏乙没接茬,她不想让局里的人知道她还在私下调查父母的死因。 而李蕊却把她这种沉默看作是肯定,还给出了自己的建议:“他儿子不是还在,可以问他儿子要啊!他如果继承了他父亲的遗产,自然也必须继承债务。” “如果他儿子是个重信誉的人,他应该会替他爸爸还的吧……”李蕊说到后面也有一些不自信。 闻言,苏乙脸上的阴霾顿时消散大半,“李蕊,谢谢你!” “明天我让人过来给你们送喜糖。” 看着苏乙踊跃离开的背影,李蕊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过了一会又想:或许真的是很大一笔钱呢!不然师父这种富家女是不会这样患得患失的。 苏乙从分局出来的时候,黎丰生刚把玉叔的电话给挂了。 “小姐,玉是催我们回去了!”苏乙才入车坐定,前头开车的黎丰生就出声催促她。 “你给玉叔回个电话,今天我们会晚一点回去,我还有一些事要处理。” 黎丰生伸出手指敲敲方向盘:“要回你自己回,我可是被玉叔骂惨了,今天都不应该带你出来。” “说得好像你不带我出来我就不能出来。”苏乙从包里摸出手机拨给唐玉祥。 “小姐,我不管你现在在外面干什么,马上回家。”苏乙还没出声,听筒就被玉叔冷硬的声音淹没。 “我肯定不耽误明天结婚,但是今天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办。” “什么事?” “我……”发现田风男的事断断不能和玉叔说,在这个节骨眼上玉叔肯定不会让她去追查的。 苏乙咽了一下口水,“我非常思念甘先生,今天要和他去约会,约一整天。” 坐在前头的黎丰生震惊到差点把头扭断。 玉叔何尝不是,他看着端坐在自己面前陪苏龙章说话的甘灿,语气拉得很长:“你确定?” 苏乙的手指紧紧扣住手包的金属圈头点头,“当然啦!我是不会骗玉叔的。” “那好,甘先生现在正坐在我旁边,我问问他。” “咦?”苏乙被玉叔的话吓得魂飞魄散,连呼吸都黏住。 见鬼!他怎么会和玉叔在一起? “甘先生,您今天和我家小姐有约吗?”玉叔还故意开了免提让苏乙听。 坐在玉叔面前的甘灿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大约十分之一秒的时间他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是的。” 这下轮到玉叔不解了:“那么,是约一整天吗?” 如果他们真的提前约好要一起约会,那苏乙不可能不知道甘灿现在正待在苏家。 甘灿嘴角浮现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如果苏小姐愿意的话。” 电话那头的苏乙尾巴几乎翘上了天,不遮拦的笑出声:“嘿嘿~” 于是,这一声笑非常清晰的从玉叔的听筒中传出来,传到大家耳中。 微微喧嚣的客厅顿时安静下来,几秒过后,响起众人哄堂大笑的声音。 苏乙羞得立即把电话给挂了。 今天是苏龙章打电话约甘灿过来的,他有几句话叮嘱甘灿。 大意是苏乙很小就失去了父母,一直在他膝下抚养长大,但因为没有母亲的爱护,可能脾气会有些古怪,让甘灿婚后多包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