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暴雨》 第1章 回家 “尊敬的旅客们,飞机已经降落在云州国际机场,外面温度26摄氏度,飞机正在滑行,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请……” 周淼就是在这时候睁眼的。 结束了在海外镀金的日子,终于回到了祖国母亲的怀抱。只是飞机上这十来个小时属实不怎么好受,回国计划太突然,周少爷没买到头等舱的票,憋憋屈屈地把自己团成一坨塞在狭小的座位空间里,一路下来腰酸背痛。 待飞机落地后,周淼才拿出手机,他看着手机上不断弹出的消息,感觉头也开始疼了。 回国提前除了参加好友的订婚宴,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 他跟家里出柜了。 周淼此人,从小到大做的坏事数不胜数,教唆自己家的猫去咬赵家的狗,污蔑顾家小少爷在大街上尿裤子,强迫白家兄妹给自己家花园除虫结果毁了一院子名花贵草,害得白家少爷挨揍,白家千金被关了一天禁闭等等。 这些事不过小打小闹,周家夫妇眼睛眨一眨也就过去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周淼混世魔王无法无天的性格也就沉稳了些,大学时还主动提出了去国外修金融和管理。淼爸淼妈以为自己付诸心血养大的霸王花终于要结果了,结果好大儿给了他们闷头一棍。 那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早晨,淼爸正给爱妻做早餐,接到了来自大洋彼岸的电话。 四年多没见面的霸王花儿子很礼貌,上来先问了父母有没有吃早饭,最近过得怎么样,祖父祖母身体还好吗一系列家常话后,掷地有声地抛下了一句“爸妈,我喜欢男人。” “喜欢谁?喜欢什么?喜欢男人?!”淼妈一问三连直接石化。世界安静三十秒后淼爸气道:“你不是毕业了!赶紧给我回国!你妈都气晕了!” “妈没事吧!我明天就回去,您一定稳住我妈啊爸!”周淼在电话那头着急。 淼爸挂断电话,扶住双眼空洞的妻子,一时也不知道能说什么话安慰,只是用手轻轻抚她的后背给她顺气。 “他爸,”过了许久,贺女士出声道“你知道吗?霸王花是不会结果的……” —— 拿到行李后周淼先是给父母报备已经下飞机,一小时左右到家,紧接着点开和顾南青的聊天框。对方发了十条消息,都是一些问他下没下飞机的废话,并说明自己在出口接他,今天穿了显眼的红色套装,只要一出来就能看见他。 为什么是十条,因为顾少爷从小就话多,周淼给他下了条死命令:不管多重要的事情,不能超过十条信息,不然就把他小时候在大街上尿裤子的事爆出去并且还要买一个月的热搜。 顾南青听到这话时无语至极,他小时候压根就没在大街上尿裤子。但因为忌惮周淼189的身高和常年运动恰到好处的肌肉,只能被迫服从。 周淼迈着长腿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一个漂了一头金毛,长相俊秀,穿了一身红色定制运动套装的,暂且称之为人,举着一副奇大无比的立牌,上面标注着“欢迎水哥回家”几个血红大字。 周淼:…… 就在他准备像没看见这猎奇的一幕绕道走开的时候,只听一句:“水哥!我在这呢!”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了一直放在兜里的口罩挂到自己脸上。 顾南青朝他跑过来的时候周淼才发现他穿了一双高定皮鞋,鞋跟落地的声音由远及近,周淼脸更黑了。 “水哥你刚出来的时候没看到我吗,我就站在最前面。”顾南青问他。 “看到了,不敢认是你,以为是大型松狮犬玩偶。”周淼闭眼捏了捏鼻梁“你怎么穿成这样,国内最新的混搭潮流?运动套装配高定皮鞋是为了凸显什么?松弛感还是熟男魅力?” 顾南青挠了挠头,讪笑着说:“不是,我今天陪秋秋去试礼服,咱们这群人结婚你也知道,光是礼服就得七八套,早上穿的、接客穿的、入场穿的、敬酒穿的、乱七八糟一大堆。我想着运动装人字拖试衣服量尺寸方便,后来才记起来你今天回国,开车又不能穿拖鞋,就这么过来了。” 顾南青边说边接了一部分行李,问“水哥你回自己家还是回澜湾?” “回澜湾,我跟我爸妈出柜了,得回家哄哄他们。” “哦哦好,那我们走这边去停车场,车……等等!你什么?”顾南青脚步停下看向周淼。 周淼睨了他一眼“你不是都听到了,还问什么。还有,把你那个嘴闭上,能塞灯泡了。” “哥你是这个,”顾南青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别人都藏着掖着,你还敢跟周叔贺姨说……” “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我只是不会选择女性作为伴侣,不代表我不欣赏她们。”周淼低头看了眼父亲发来的消息,“走吧,你贺姨饿了,我爸催我回家吃饭。” 顾南青应着,琢磨了一下,自己这位好友除了小时候混了点,长大以后也确实没让家里人怎么操过心,一直以来追他的人不少,男的女的都有,也没见有个对象什么的。之前高中有个叫林子惊的,虽然是个男生,但长得特好,尤其是那双眼睛。当初追求周淼时声势浩大,大半个学校都知道。他水哥拒绝了好几次,林子惊还是一直纠缠,周淼的好脾气也终于告罄,给出了一个让人没办法反驳的理由。 顾南青当时为了八卦听墙角,不过他水哥说了一句话就走了,那位叫林子惊的男同学在原地愣了半天。 现在回想起来他还是浑身一紧,因为当时水哥用低沉迷人的声音说“林同学,你长得不够好看。” —— 周淼到家楼下的时候,跟同父母约好的一小时只差两分钟。其实从机场回澜湾的路没有很远,过了高架桥就是别墅区,要怪就怪顾南青在车库抓着自己问东问西十来分钟。 “哥你在国外谈恋爱了吗?” “哥你喜欢啥类型的啊?” “哥我记着高中时候有个叫林子惊的长得不错还追你来着。” “哥你啥时候发现自己喜欢男人的?” “哥你不会对我……” “没有、不会、不可能!”周淼一句话也插不进去,原想等他说完就走,但听到这实在忍不住了。“顾南青你如果太闲了就去给我家医院凑凑业绩,少跟我发疯,还有把后备箱打开。” 顾南青伸手按键给他开了后备箱,还想再问点什么,只见周淼隔空用手指点了点他。 “你再说一句话,你小时候被白秋秋按在地上打的视频就会出现在你们的订婚宴上。” …… 顾南青不敢说了,在自己嘴边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周淼觉得耳边总算清净了,弯腰透过车窗跟顾南青说:“我先回去了,过两天可能有点事要你帮忙,你路上开车慢点。” 顾南青点了点头,看着他哥毫不费力地拎起两个大行李箱,走进了电梯。 他手刚握上方向盘,想起来周淼的话。 “不对啊...…周家的医院不是连锁宠物医院吗……” —— 周淼进了别墅电梯直接到三楼,把行李往自己房门口一甩就急匆匆地往楼下餐厅跑。 周家夫妇坐在餐桌前,和往常一样黏黏糊糊你侬我侬,只是这黏糊劲里总像藏着点不自在。 看到儿子下来了,贺女士赶紧招了招手,“宝贝儿子!快来!坐妈身边,妈好久没看到你了。” 周淼走到贺玫身边坐下,仔细观察了下父母的神情脸色。虽然年过半百,保养得很好的两人眼角也没多少细纹,只是眼下有淡淡的青,看来是因为自己的出柜声明。 周淼觉得心里酸涨,性取向这事说大不大,父母纵容自己,为自家产业四处奔走的时候在国外的时间比在家都多,见得多了也就觉得和男女伴侣没区别。大家都是因爱而生的感情,哪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但这事到了自己亲儿子身上,又是另一种不同的心情。 “先吃饭吧,”周父道“你妈听说你今天回来,亲自下厨做了一道清炒小白菜。” 一家人在饭桌上有很多话能说,周家人也一向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他们聊家人的身体健康状况,聊公司的运营情况,聊这几年圈子里的绯闻八卦,却都默契地避开了周淼的那通越洋电话。 周父周母其实在儿子回来前就商量好,不可能逼迫儿子改什么,这又不是病,只能靠他们自己接受消化。不过就是时间问题,所以不打算在儿子刚回来,时隔四年多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的第一顿饭上提这个话题。 但那是他们儿子,偶尔抬头眼神交汇时闪躲的目光出卖了父母心。 见饭吃的差不多了,周淼放下筷子,“爸妈,我还是想认真跟你们聊聊。” “其实我挺早就发现了,上高中的时候,”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总会聊到性和爱的话题,周淼身边这帮朋友虽说是云州富人圈的少爷小姐,个顶个的优秀,没什么乱七八糟的腌臢关系,但谁喜欢谁,谁和谁在一起了这种事也不少。 顾南青和白秋秋就是高中在一起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家里关系又好,也就随着他们去了,这不马上就要订婚了。 而人居高位,感情可控但婚姻不可控。顾白两家的联姻是幸中之幸,更多的还是悲剧结尾,没什么好结局。 有些感情虽叫人惋惜,但生在这样的家庭得到的很多,舍弃部分自己也是情理之中,无可奈何。 周淼家里不会给他压力,父母感情也很好,但正长在这样的环境里,对感情本质上来讲还是有些悲观的。 “高中有很多人追过我,男性女性都有,我当时只认为是对谈恋爱没兴趣。后来出国认识了很多朋友,这才确定。” 比起高中和舒适圈,对周淼来说大学就是一个前所未有的鲜活世界。 而新的朋友带来新的故事。看到身边的一对同性情侣在跨年夜的人声鼎沸中忘情地吻着对方,周淼心里生出了一丝艳羡。 他开始向往那样美好的感情。 “小水,爸妈没有不支持你,只是……只是我们需要时间。”贺玫看向自己的儿子,眼神里透出抱歉。 做父母的考虑的总是很多。万一儿子以后喜欢的人不如女孩体贴呢?周家三代的家业,以后没个人帮忙操持,没个孩子继承……他们有太多太多需要时间解决的问题。 周淼不是孩子了,他看得出父母的为难。 看这个话题差不多过去,周父又问了些周淼在国外和导师做项目的细节,“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公司实习?”他问。 其实周家并不着急让周淼接手,只是话赶话说到这,又不想再次扯上上个话题。 “爸妈,我想自己出去转转。不是以周家孩子的身份,我想去找找我自己的答案。”周淼认真答道。 这其实也是周父周母所想的,他们仍值壮年,不需要孩子来承担太多,他们也希望周淼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方向。 “我休整两天就出发,爸妈你们也别往我卡里打钱了,我在国外做项目还有点小收入。” 到底是心疼孩子,“你一个人能行吗小水?”贺玫把儿子从小宠到大,没了周家的庇护,自己儿子除了长得帅点,脑子稍微聪明点,在社会上也就是个毛头小子,更何况自己儿子有些时候还呆呆的。 “放心吧,妈。我心里有数。”周淼眨了眨眼。 贺玫心想,你心里有个屁数。智商高有什么用,那点情商能让人给裤子忽悠走。 大家好这是我的第一本文!文笔不行或者剧情拖沓接不上有问题的时候,欢迎大家在评论区指正!作为第一本文的主角,我希望小周游不要挨骂,这就是一轻松的爱情小故事,希望大家对小周游宽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回家 第2章 接风 在家里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周淼陪父母吃了饭就打算回自己住的地方。 前些年还没出国的时候,周淼就不怎么住澜湾了,他自己有套平层,偶尔喊朋友到家里打打游戏喝喝酒,慢慢周淼家就成了少爷小姐的聚会点。 早在听说周淼回国的消息时,他们就约好了一起吃个饭,就当是为周淼接风。不用想也知道又是顾南青组织的。 周淼也不知道他整天准备订婚宴怎么还有多余的时间组局。 周淼回自己家收拾了收拾又洗了个澡,看了眼手机差不多到点了,就把准备好的酒摆到吧台上,打开门等着朋友们来。 顾南青又是第一个到的,但不止他自己,还有女友白秋秋小姐,现在应该是未婚妻了,和大舅哥白川白少爷,以及一位周淼认识却不怎么熟悉的男人。 那男人长得不错,头发很黑,皮肤偏白,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半框眼镜,往那一站就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淡样子。 “他爸怎么养出这样的儿子的?”周淼心想。 不怪周淼纳闷。魏然,魏家的大儿子,圈子里人见人夸,懂事孝顺,二十六就接手了家里大半的产业。就看这副禁欲皮囊,谁能想到他家有着云州最大的娱乐会所——红馆。 据说魏家一直是云州的地头蛇,黑的白的都沾点,能干的不能干的明着干暗着干也都干了,到了魏老爷子掌权的时候出了点事,重心慢慢的也就转到商业上了。周淼在一次酒会上见过魏然他爸,身材已经发福,脸上精明劲藏都藏不住,“真不愧是魏家,这股流氓劲,啧啧。”顾南青在他身边小声吐槽。 那时候他们年纪都还不大,讲话也不怎么过脑子,周淼觉得他说得难听,但又没法反驳。 后来他们受邀参加了魏家给小儿子办的成年宴,顾南青看到跟在老爹屁股后头的魏然,眼睛都瞪大了。 那是魏然第一次出现在云州富人圈子里,大家都对这个一直在国外生活的魏大少充满了好奇,就见他跟在父亲身后,跟围上来的大小老板打着招呼,依旧是一脸的波澜不惊。 那时候的顾南青坐在周淼身边小声叨叨:“土匪老头能生出这样的?!他妈得多强大的基因!” 周家和魏家没什么太多生意往来,倒是白家因为做的烟酒生意,跟魏家的交往更多。周淼在国外的时候偶尔接到顾南青电话,很多次都像喝了酒,委屈巴巴的:“今天去白家找秋秋又看见魏然在,他怎么天天去白家,是不是要跟我抢秋秋。” 周淼很也奇怪,魏然那样的性格不会因为生意去贴着白家,那就是另有所图,图什么呢? —— 朋友们到的差不多了,年轻人的聚会也没有谁等谁一说,大家挨个找周淼喝了酒,就自己玩自己的了。 顾南青喝得醉醺醺,拉着白秋秋的手,一只脚踩在茶几上大声宣布,“欢迎大家来参加我和秋秋的婚礼!” “顾南青你是不是不想结婚了?”白秋秋瞪着他,大家也乐得看顾少爷的笑话,有人起哄“顾大少这么狂啊!以后嫂子还能镇得住你吗?” “那还用说,结婚了在家里我说了算!白秋秋想干什么还得先通过我!”顾南青看了眼白秋秋的脸色,悻悻道:“当然,我是不会给我老婆这个机会的……对吧老婆?” 朋友们笑顾南青妻管严,他也不恼,就拉着白秋秋的手落下一个又一个吻。 周淼今晚喝的不少,毕竟是给自己组的局,喝了一圈后就把酒换成了气泡水,握着被子也在笑顾南青。余光瞟见那位高冷的秦公子正在剥橘子,一双手修长有力,仔仔细细摘了乱飞的白色橘络掰出一小半,然后,递到了白川嘴边。 周淼挑了挑眉。 白川还在笑顾南青,手里又拿着酒,说了声谢谢也没客气,直接就用嘴接过吃了。这时魏然像感受到了周淼的目光,抬头回看向他,颔了颔首。 大名鼎鼎禁欲秦公子天天去白家请安原来是因为这个。 周淼笑了笑也向他举杯。意识到身边朋友都成双成对,自己还是一个人,心里有点不舒坦。但那念头也不过一瞬,因为他还没找到自己的方向,没时间纠结这些。 他喊了声顾南青,白秋秋立刻向他投来感谢的目光,推开身边蹭来蹭去的顾南青“你水哥找你。” 周淼:……这是有多嫌 顾南青不情不愿的坐过来“咋了水哥?” “你又没有什么,挣钱的法子,挣得又快又多的那种。” 顾南青感觉自己酒都醒了:“哥你要下海?!” 这话声音不小,身边几个人都看过来。 “瞎说什么!你小声点。”周淼给了他肩膀一下。 顾南青摸了摸被拍疼的肩膀“哥你缺钱了我借你啊,你干嘛要找那些在法律边缘来回试探的法子。” “不是缺钱,我不是跟我爸妈说要自己出去逛逛吗,我大学做项目的钱不够去太多地方,想找个短期的事做一下。”周淼解释。 顾南青在想公司里有没有什么事能让他水哥做,还不要那么累的。白川倒是出了声“水哥你要赚钱?我有个朋友是做旅游的,他们那边有个探险的项目,你有兴趣吗?” “探险?”周淼在国外有空闲的时候也会到处转转,除了风土人文,他还喜欢自然风光。他跟朋友们去了不少峡谷瀑布,见了很多国内没有的地形地貌。 “行啊!我还挺感兴趣的。” “那我把他联系方式推给你,你直接说是我朋友就行。”白川拿出手机推了个名片。 “谢了兄弟。”周淼拿了杯酒跟白川碰了碰杯,点开名片加了好友。那位朋友头像是一个模模糊糊的侧脸,只能看见五官的轮廓,看不清到底长什么样,画面中唯一显眼的是眼尾的痣。 —— 那天闹到有点晚,朋友们陆陆续续的都走了,周淼本想留顾南青他们住下,但是想了想白秋秋在,让女孩住家里又不太合适,就叮嘱他们开车都小心点。 原本热热闹闹的家又安静了下来,周淼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孤独。 他把家里收拾干净,也懒得再去洗澡,躺倒在床上酝酿睡意。 手机屏幕亮了,一条消息进来,周淼抬起遮着眼睛的手拿起手机看了看,是白川的那位朋友。 “你好,我是游泽。” “我是周淼。” 消息发出去周淼又觉得不妥,那毕竟可能是自己今后一段时间的领导,又把消息撤回,发了句“你好,叫我周淼就好。” 他实在是有点累,昨天飞机上没休息好,今天又忙这忙那了一天,凌晨跟人聊工作也不太对,索性就打算睡一觉明天头脑清明了再谈。 他又点开了对面的头像,还挺好奇他这个未来领导长什么样,从侧脸的轮廓来看,清晰的下颌线,高挺的鼻梁,应该难看不到哪里去。还有那颗很会挑地方长的痣,周淼看着看着就睡了过去。 他做了个梦,他梦见自己靠坐在一棵树下,有个模模糊糊的人朝他走来,看不清楚他的脸,但总感觉长得很好看,离得近了才发现他眼尾有颗小痣,那人低头凑近喊他“水哥。” 周淼睁眼的时候已经将近中午了,他抬手遮住眼睛,昨晚睡前没拉窗帘,外面的阳光照进来有些刺眼。过了会打算背过身再睡个回笼觉,一些片段突然闪回在脑海里。 …… 做梦梦到还没见面的领导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更何况…… 周淼拉开被子,别别扭扭地走进洗漱间。 昨晚朋友们都腻腻歪歪成双成对,自己又没谈过恋爱,想一想是正常的,只是对象有点意料之外。 冲了个澡,周淼穿着条居家长裤出来,上身光着,脖子上搭着条毛巾,头发还在滴水。 他走回床边,一只手搓着自己的头发,另一只手发消息。 “抱歉,昨晚有些事,你看现在方便吗,我们聊下工作的事。” 没一会电话就响了。周淼接通,听筒传来清冽的嗓音“你好,周少吗,我是游泽。” 声音的主人普通话并不是那么标准,反而给这股清冷劲里掺了点柔。周淼想起了有年冬天心血来潮非要和父母去看流星雨,不知听谁说的又是几百年难得一遇,可那天天气不怎么样,在下小雪。 其实也不是为了看流星雨,周父周母那几年工作很忙,一家人很少有时间一起出去逛逛。周淼想跟他们待久一点,就缠着父母上山,等了很久也没看见星星,周家夫妇便先回房休息了。 周淼一个人坐在观景台等着,小小的一团裹在厚厚的羽绒服里,等久了也有些犯困,但又不想错过看流星雨的机会,索性窝在椅子里打瞌睡。 过了一会,一位穿着酒店制服的老人把他拍醒了。 “小崽子,在等星星?”那老人开口道。 小周淼揉了揉眼,礼貌的回“爷爷你好,我是在等星星,等了很久都没看到。” 老人拍了拍他的脑袋走了,没说什么,过了会拿了套茶具回来,“喝点茶醒醒神,说不定能看到。” 一老一小没再说话,只是喝着茶等星星。周淼不记得那天看没看到流星雨,他只记得起茶水的味道。 而电话那头的声音,倒让他想起那捧用来煮茶的新雪。 周淼:终于听见老婆的声音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接风 第3章 见面 “不是周少,叫我周淼就好。”周淼回道。 两人三两句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礼貌地告别后挂了电话。 手机震了一下,是白川发给他的项目资料。周淼看了下,大致了解了他未来的这份工作。 云州是华国旅游业的顶梁柱,来云州的游客一半是为了感受内城纸醉金迷的气息,另一半则是被外城风景所吸引。 云州内城靠商业吃饭。比如红馆本馆所在的那条街叫中央大道,这条街上的商铺租金按天计算,租金涨跌由每天中央大道的收益率决定,就算是这样,仍有人为了争一铺店面大打出手。白日里街边橱窗陈列着全球限量的奢侈品,到了晚上,华灯璀璨,霓虹与豪车流光交织,走在路上都会被金碧辉煌的奢靡所诱惑。 外城靠旅游业过活。云州是块类四方形的岛屿,虽然孤零零一块坐落在大海上,但并不是“与世隔绝、遗世独立”。人们来到这片土地,疗愈被生活残害的身体,放纵被自身胁迫的灵魂。因其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外城有着相当丰富的自然风光。充足的水热让植物无需担心四季枯荣,得以持续生长。湿热的空气蕴养着雨林,雨林环抱着整个云州。 霸王花太子爷理所应当的住在寸土寸金的内城,项目则是在外城进行。对方很好脾气的把位置定在了商业区的一家咖啡厅,恰巧就在周淼家楼下。 去见游泽前,周淼还花时间收拾了下自己,刮胡子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手一抖,下巴处留下一条血痕。他挑了件黑色衬衫,银色暗纹,带着骚包的金属流苏边,许是因为天气热,他把袖口折起露出小臂,领口多解了两颗扣子,临出门前还喷了两下香水,戴上了那块很臭屁的萧邦金钻定制。 福至心灵,周淼才想起来今天是去聊工作,不是相亲。但再去换衣服就会错过比游泽先到一步的机会,他红着脸出门了。 —— 两人约在傍晚,周淼点了两杯香草拿铁,一杯加糖加奶一杯不加,就坐在靠街边的位置。玻璃外,天色正从钴蓝染成橘粉,偶有骑单车的人响铃掠过,远处写字楼灯光亮起,和晚霞连成一片朦胧。 游泽走进店,环视了一圈,一下就锁定了周淼。那人实在显眼,余晖透过窗映在那张脸上,光影都显得刻意。衣服一般人架不住,但周淼宽肩窄腰,肌肉藏在衬衫下,很有存在感地叫嚣着。敞开的领口,有力的手臂,包裹在布料下那两条长腿,一切都恰到好处。不然旁边几桌的女孩也不会捧着脸怕眼珠子掉下来。 “招人的骚包。”游泽心想。 他走过去,坐到周淼对面。 而游泽不知道,其实是周淼先注意到他的。 游泽推门进来时,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白色衬衫领口松开两颗纽扣,袖口随意挽到小臂,浅浅的褶皱里藏着工作的痕迹,却丝毫不显狼狈。头发比寻常男生略长些,额前碎发被风吹得微乱,几缕贴在饱满的额角,尾端还带着点自然的卷度,抬手拨弄时,能看见腕骨线条利落。他的眼尾因疲倦泛着点红,可抬头找人的时候,眼里像蒙了层薄雾的星子,很亮,又很远。 “好漂亮。” 周淼想不到别的形容词,先移开了视线,等对方发现他。 他觉得自己今天花两个小时打扮自己不亏。 余光看见那位一出现就吸引了全店大部分人目光的罪魁祸首朝自己走来,周淼感觉喉咙很干,紧张地咽了口口水,直到对方坐到自己对面才假装从大街上收回视线,看向游泽。 此时两人坐一张桌子,离得近了,他看到了那颗小痣。 红色的。 周淼又咽了口口水。 “抱歉,我迟到了。”清润的声音在对面响起。 “没有,”周淼回道,“还有两分钟才到约好的时间,是我先到了。”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喝,我点了两杯香草拿铁,这杯加糖加奶,这杯没加,你挑一杯吧。”周淼说着,把两杯咖啡都朝游泽推了些。 游泽也没客气,选了加糖加奶的那杯,跟他道谢。 “原来他喜欢甜的。”周淼又在心里叨叨。 游泽喝了一小口,伸出舌头舔了下唇上沾的奶沫。 周淼感觉自己可能生病了,不然怎么嗓子这么涩,头也有点晕,还很热。 “那个,周先生?”游泽放下咖啡开口道:“项目资料白先生应该给您看过了,您的个人资料和在国外时的经历我也看过了,但是有件事需要您知道。” 周淼好不容易回过神,清了下嗓子:“您说。” “您的工作是跟着向导带队进雨林,如果遇到特殊情况,您需要把自身安全放第一位,其次就是客户的安全。” “那领队和剩下的工作人员呢?” 游泽笑了下:“他们的任务也是把自身安全放第一位,这个您不用担心。” 周淼看着他,忘记说话。 “周先生?”游泽伸出手晃了晃,“您还有别的问题吗?” “啊,哦。没了。”周淼挠了挠头,“喊我周淼就好,游老师。” “还有,可以给个联系方式吗?” 游泽看他,这位大名鼎鼎的云州太子爷此时眼神躲躲闪闪,避免和自己对视,手不受控制的扣扣这扣扣那,游泽觉得很好笑。 他十七岁开始跟着他哥进雨林,现在已经快二十五岁。前几年天天往雨林里跑,现在就在公司干干项目策划的活。 他们这行接待的客户一般都是有名有姓家庭出来的少爷小姐,不为温饱发愁的家庭才能养出追求刺激感的孩子。 游泽知道自己长得不错,因为十七岁跟他哥第一次进雨林的时候就有人想带他走。那人出了林子还在纠缠,趁他哥不在的时候对他动手动脚,游泽到现在还能记起那张猥琐的脸。 后来也有很多少爷小姐想跟他发展关系,但他向来对于感情有些冷淡,人不错的客户留下微信,过界了的就删掉。 他不知道是不是有钱人家的少爷都有这样的癖好,但总感觉周淼应该是不一样的。 “啊!我就是怕到了外城信号不好,发微信你收不到,我到时候联系不上你。”周淼慌里慌张地解释。 他虽然觉得游泽好看,但也不是光看脸就能爱上对方的人,他就是感觉有些……害羞。 游泽看他的反应,嘴角依旧挂着那抹浅笑:“当然可以。” 他报了一串数字,看着周淼手忙脚乱地添上自己的联系方式,眼睛亮亮地跟他道谢。 “嗯,是不一样。”游泽想。 两人又聊了些工作内容,得知游泽现在已经不怎么带队了,有点遗憾。见天色不早,周淼提出要不要一起吃个饭。游泽以还有工作为理由回绝了。周淼也没当回事,但想想以后也不一定有机会,还是感觉有些可惜。两人起身离开咖啡店,他送游泽到步行街外面的停车场。 游泽比自己矮一些,也瘦一些,但是比例很好,腰细腿长,光看小臂就看得出来,虽然瘦,但不弱,薄薄的肌肉很有力量感。 “有机会我请你。”游泽突然说。 周淼猛的扭头看他,游泽依旧是那副公式化的笑脸,说这话时的语气也听不出什么别的意味,周淼眼里的光暗了暗。 “好啊游老师,有机会一定。” 没能争取到和游泽共进晚餐的机会,周淼苦哈哈地在便利店买了点速食回家凑合了凑合。 正吃着豪华加蛋加肠泡面,电话响了,是顾南青。 “哥你今天去相亲怎么样?” 一听到顾南青的声音周淼就觉得脑仁疼。 “相什么亲,我是去面试。”虽然也没走个流程,对方应该是把他当作体验生活的少爷,心血来潮想进这行玩玩,所以并没给他安排什么太危险的工作。 跟着向导进林子转一圈能出什么大事。 “我听白川说,你那未来上司可是个大美人,怎么样哥,长得好看吗?”顾南青捂住话筒小声问。 “你少关心别人了,要让你老婆知道你大舅子和你嘴里的“美人”另有其人,你俩今晚睡觉半夜醒了千万别睁眼,当心床头站人。” “哎!哥你别吓……” 顾南青那边突然没声了,周淼以为信号不好,也没着急,把剩下的泡面汤吸溜吸溜喝了,肚子还是饿,又拆了一包达立方小面包,拿出一个撕开包装,一整个往嘴里塞。 “……我老婆世界第一善良美丽温柔大方!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动摇对我老婆的感情的!哥你也别霍霍我俩了赶紧找个合适的吧!就这啊不说了!我要给我老婆泡咖啡去了!再见!” 顾南青在电话那头叽里呱啦一大通后干脆利落给电话挂了。周淼还在嚼嘴里的小面包,心想顾南青要完蛋。白家小姐可不是温软可人的性子,他们还小的时候,几家大人关系好,经常凑到一起聊天吃饭,保留节目是白秋秋脚踩顾南青,手禽亲哥,空出来的那只手还要用来指着周太子爷,小嘴叭叭不停地骂。 周淼觉得缘分真挺神奇,没想到泼辣大小姐马上要和当初天天跟在她屁股后头的笨蛋小跟班结婚了。 “啥时候我也能……”周淼嘟囔了一句,又觉得自己实在太矫情,打了个颤,走回卧室的时候差点踩一脚自己落的鸡皮疙瘩。 水子哥:这个天仙是我老婆! 阿仄:这个骚包是我老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见面 第4章 加冕 转眼到了约定的日子,周淼收拾好东西出发去外城。 自从那天跟游泽见过面后,两人也没再联系,周淼偶尔能看见游泽发朋友圈,大多数时候是探险项目的宣传,偶尔会看到一只猫,很肥很黄的大猫。 那猫不是懒懒地趴在窗边,就是更懒地卧在窝里,偶尔一只手会和猫一起出镜,指节修长,骨节匀称,抚着胖猫的脑袋或是挠它的下巴。 很难想象那只手的主人是什么表情,总该不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了吧。 有消息进来,周淼回神。 “周先生,到了给我发消息,我安排人去接你。” 周淼回得很快。“麻烦了游老师。” —— 外城温度比内城高一些,临近海洋,也更湿,周淼一下飞机就感觉空气潮潮的,他不是很喜欢这种感觉,会让人感觉黏腻。 人不喜欢,植物却很喜欢。 周淼走出航站楼,打量着周围环境。 他不是没来过外城,圈子里年轻人大多数时候在内城聚会,偶尔会约着来外城。理由无他,用他们的酸话说是:内城呆久了,人就粘满铜臭味了。说白了就是在内城会被家里管着,外城更自由。 上次来还是出国之前,白川朋友多,听说有家新开的酒吧,环境很好,非要拉着他和顾南青去。 寸土寸金的内城缺环境好的酒吧? “主要是听说有那种表演……”白川用生平最小的声音回答。 “那种是哪种?”周淼问。 “哎呀你看了就知道了水哥,”白川躲到顾南青身后“这不是你马上要走了,咱们一起去玩玩嘛,就看看。” 害怕周淼给他俩一人一脚,白川拉着顾南青转身跑进那家名叫whisper的酒吧,留下一句“水哥你快点啊!”没影了。 周淼捏了捏鼻梁,迈步走进去。 酒吧里,人头攒动,灯光炫目,一时半会也找不到那两个蠢货。 在内城时他们也偶尔会去酒吧,但只会挑稍微安静一些的,卡座和卡座离得很远,大家互不打扰,偶有搭讪的人也会被卡座旁的侍应生拦住,中心舞台不是请的古典乐队就是长期聘用的驻唱歌手。 在周淼印象里,酒吧里的声音总在换,萨克斯是冷的,像浸了酒的丝绸,是不容拒绝的温柔腔调;驻唱开口时又暖了,民谣里的故事混着威士忌的香,他们唱南方的雨,唱北方的冬。 闹腾的酒吧他们从来不去,一是太乱,二是身份不允许。 所以这是周淼第一次走进这样的酒吧,不脏不乱也不安静,有很多人和很多热情。 热情到从周淼刚进门就吸引了很多视线。 他站在门口,肩线利落得像被裁过,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他的眉骨生得很高,颜色很深,鼻梁高得逼人,此时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明示着主人心情不怎么样,整张脸都颇具攻击力,可偏偏生了双矛盾的眼睛。 瞳仁是淡淡的琥珀色,眼尾没那么凌厉,眼睫长而密,让人感觉像冬日里的太阳,很冷但很温暖。 舞池里偶尔有胆子大的伸出手拦住这位冷冰冰的年轻帅哥,都被他不着痕迹地避开,到了吧台周淼才喘了口气,随意地点了杯干马天尼,掏出手机给顾南青他们发消息,让他们来吧台集合。 这时他才发现,酒吧里不管是侍应生还是调酒师或是歌手,都戴着遮住上半张脸的银色面具。 调酒师把调好的干马天尼放在他面前,“先生,您的酒。” 周淼应了声,看着他脸上的面具,淡淡的纹样流转,汇集到右边眼下,形成个图案,好像是……一朵花? 调酒师也没动,就这样任他盯着看。 或许是时间确实有些长了,他又喊了声:“先生?” “抱歉。”周淼觉得自己有些不礼貌。 “没关系先生。”那位调酒师稍微笑了下,转身去帮其他客人调酒了。 酒吧里更热闹了,此时临近十点,突然挤进来一大波人,看得到门口的侍应生面带抱歉向剩下的客人解释,把停止接客的牌子立在一旁。 周淼等得有些不耐烦,顾南青和白川不知道跑到哪里野去了,半天也不回消息。 此时那位调酒师忙完了手边的工作,看到周淼一脸不高兴,出于服务每一位客人的责任,也或许是好奇,他开口道:“先生是华国人?” 周淼愣了下,发现他在跟自己说话,答道:“对,是华国人。” “来云州旅游?” “不是,父母在云州做生意,也算云州本地人了。” “在云州做生意不容易,你住外城?” “内城。” 调酒师又笑了笑:“内城就更不容易了。” “还行吧……” 俩人都没说话,突如其来的安静让周淼有点尴尬,他想找个话题,又看到调酒师脸上的面具。 “你们为什么要带这个?” 调酒师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脸上的面具:“这个?” “您是不是不知道我们酒吧的特别节目?”这句话尾音带着笑意,有点勾人。 “酒吧名字叫whisper,每周五晚上十点,会有一场表演。他们把它称为,银色加冕。” “银色加冕?”周淼追问,“具体是什么活动?” 他见调酒师抬了下手,露出了衬衫下的腕表,那是块萧邦雪山傲翼,深蓝色表盘银色表带,灯光下衬得他手腕很白。 “时间快到了,您应该……会觉得很有意思。” 调酒师笑了下,他说话时拖长了中间两个字,让周淼感觉有点莫名其妙,更莫名其妙的是,这位调酒师从圆形吧台中央升降梯下去时伸出了右手,手掌贴在心脏处,微微颔首。 那是一个好看到有些轻佻的骑士礼。 周淼还在纠结调酒师话里的意思和那个不知所云的骑士礼,只见酒吧所有灯束打在了舞台上。 一位留着胡子的老人出现在灯光下,他穿的很随意,手上却拄着一绅士杖,戴着一顶圆顶礼帽,给舞台下的客人们行了个不怎么标准的礼。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周五晚上的whisper!准备好举行你们的加冕仪式了吗?”老先生用有些蹩脚的中文说道,旁边有位侍应生又用英文重复了一遍。 舞台下传来一阵欢呼和鼓掌声。 周淼对这个银色加冕也很好奇,但他没动,依旧坐在吧台边往那边看。 “老规矩,首先是要选出今天最受欢迎的国王陛下,其次才是加冕仪式。你们有心目中的人选了吗!” 客人们左右张望,互相打量着,有几个很有目的性,好像在人群中找着什么人。 “今天的国王陛下艳福不浅哦,公主是我们的薇薇安小姐!” 人群一阵骚动。 “薇薇安小姐!是最漂亮的那个M国美女吗!” “我来好几次了都没见到她!今天她竟然参演!” “啊啊啊真羡慕今天的国王!” 老先生在台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人群这才慢慢安静下来。 “你们羡慕得太早啦,今天的王子是我们的阿仄!” 这次客人们缺没多大反应。 “谁?阿泽?还是阿哲?是谁啊?” “不知道,我来这么多次也没听过。” “应该是个男人?男人的话肯定没有薇薇安小姐美吧。” 老先生高深莫测地对最后那位出声的客人说:“这位先生,话不要说太满。” “表演现在开始!三分钟内请各位选出今天的国王,三分钟后灯光会暗下去,我们会把国王陛下请到舞台上。等灯光再次亮起,就是万众瞩目的加冕仪式了!现在,请选出您的国王!” 客人们没空去纠结谁是谁了,他们在人群里寻找目标。 谁最受欢迎,谁便是国王。 如何受陌生人欢迎?除了有钱有才有能力,最重要的是长得好。 客人们有想把自己同行的朋友推上去的,也有爬到凳子上站起来毛遂自荐,希望大家投票给他的。 “我们投给他!”一群年轻学生声音不算小,远远地指向吧台,指向唯一坐在吧台旁的那个人。 周淼:? 这就是那群坐在大门周围的客人,节目开始的时候就带有目的性的找人了。 其余的客人们顺着他们指的方向看过来,周淼就坐在那,没有多余的表情,眉毛微蹙,看起来不怎么好惹。 不怎么好惹但是长得帅啊! 那位毛遂自荐的年轻男孩看了会周淼,从凳子上爬下去了。 比不过,这怎么比? 台上的老先生眯着眼打量了周淼一会,笑着说:“看来今晚不需要三分钟了。那位先生有兴趣成为今天的国王吗?” 周淼摇了摇头,人群中传来一阵叹气声。 老先生还在台上邀请:“真的不来吗?很有意思的哦。” 周淼就又把手抬起来摆了摆示意。 但客人们看见他把手抬起来的时候又欢呼了起来。 周淼不明所以。 “看来这位新来的先生不知道我们的规矩呢。您手腕上缠着的银色丝带就是今晚参与游戏的证明哦!” 怪不得进酒吧时门口的侍应生要给他系上丝带,还绑得死紧,他本以为是酒吧的入场证明,原来是游戏门票。 周淼:…… “虽说不知者无罪,但大家都知道银色加冕并不是惩罚,whisper也有whisper的规矩,这位帅气的先生,请上台来吧!” 周淼没有办法,也不好扫大家的兴,只得把外套放在吧台上,走向舞台。 “好帅啊!真的好帅!” “怎么冷脸都这么帅!为什么他不能是今天的王子!” “不知道是该羡慕他还是该羡慕薇薇安小姐……” “帅哥能不能给个微X!” 周淼走到台上,看着客人们,向那个问他要联系方式的男孩摇了摇头。 此时老先生出声道:“银色加冕从不关心国王的身份,如果有对今天国王陛下本人感兴趣的,表演结束后可以试试。但依我看,这位帅气的陛下可能没有别的想法哦。” 台下客人也很给面子,唉声叹气。 周淼在台上哭笑不得,维持着那副冷面冰山脸,恨不得cue流程。还好老先生没让他等太久:“既然选定国王陛下,那么加冕仪式就要开始了!” 酒吧灯光突然暗下来,从亮的环境一下转到暗的地方有些不舒服,周淼索性把眼睛闭上缓解这股不适。 黑暗里,他感觉有两个人走过来站到他身边,一边是很甜的花果香,让人想到花园里嫩软的花朵,另一边是清冽的橘子味,但不止是橘子,像是把点燃的香烟按进新鲜的橘皮里,混着泥土的味道,像雨后的橘子林。 周淼不自觉的偏向橘子味那一边。 他感觉有两只不同的手拿着一条丝巾抚上自己的眼睛,手腕上带着两股截然不同的香气,应该是要把丝巾系在他后脑,过程中鼻尖貌似碰到了其中一个人的手腕,是柑橘的味道。 “灯光马上就会亮起,国王加冕仪式将要开始!” 啪— 周淼感觉到开灯了,有光隐约从丝巾四周透出来笼在眼前,剥夺他的视觉。 他就在这片的朦胧黑暗里成为了今天的国王,授勋加冕。 “接下来就是大家最感兴趣的环节!选择仪式!” 台下欢呼着。 “您的左右手分别站着公主和王子,您需要选择其中的一位,邀请他跳一支舞,以及——” 台下的客人接道:“分享一个吻!” 接吻? 周淼不在行,但他不能说。 台下的观众从世界各地来到这,享受云州的自由,他不是小气的人,但有些不好意思。 他没接过吻,也没参与过这样的活动,不了解是什么尺度,不知道台下大家的接受能力。 身后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他们在换位置。 周淼还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倒计时已经响起。 “三——” 要选吗?选哪边? “二——” 公主和王子,选女孩不太好吧,虽然选男人也不太好…… “一——” 哪个是男人啊?不会是花香味吧?那就是橘子味?万一不是呢? 台下的客人不知道站在他们面前的冷面冰山小帅哥心里乱成一锅粥了,倒数结束时他选择了右边。 周淼会跳舞,家庭所迫。 与他共舞的那位有些不熟练,两个人偶尔会撞上,但对方很快就避开了。 周淼还被蒙着眼,总感觉这支舞的时间有些长。 一舞结束,有一只手靠近他的脸,大拇指按在他唇角。 周围很安静,台下的客人们在等,周淼也在等,等什么呢? 空气中有了另一个人的气息,缓缓笼罩过来,裹挟着令人着迷的柑橘香气。 有一片温热盖了上来,很有分寸的没挨上他,轻轻的印在了唇角的手指上。 顾南青和白川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一幕:台上的水哥被蒙着眼睛,旁边有个颀长的身影,一只手拿着银色面具,另一只手抚着周淼的脸,虔诚地吻着这位今晚加冕的先生。 手里刚买的冰淇淋掉到地上,顾南青用胳膊肘戳了戳旁边的白川:“那是水哥吧……” “是吧……” 王子退开,慢慢把手里的面具重新戴回脸上,弯了弯嘴角,手比了个“嘘”的动作。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尖叫,当然不是被手势恐吓,是那张脸。 恃靓行凶。 远处的顾南青和白川看不太清,满脑子都是怎么跟水哥解释他被一个男人亲了这件事。 灯光又暗了下来,加冕仪式结束,公主王子退场,老绅士递给周淼那块勋章:“下次再来的时候带上这枚勋章,可以获得一个惊喜。” 灯光重新亮起,围在舞台周边的客人们散开,大家都守着“银色加冕”的规矩,不可以向国王透露选择的是哪位。 被剥夺视觉的条件下,主动选择的那位即是心之所向,这是whisper的浪漫。 那天表演结束,周淼看着远处向他走来的两个发小,表面还是那副高傲小男生在外装出来的冷艳面孔,实际上牙快咬碎了。 “这就是你说的那种表演?” “嘿嘿。” 后来他们总是提起这件事打趣周淼,那时候不知道他喜欢男人,心照不宣地隐瞒了主人公的性别,只说:“水哥,那天亲你的人是天仙!” 未满十九岁的你水哥在外面混还是要脸的…… 周淼:想一巴掌拍死小时候的自己。 游泽:身为上司的我到底出不出场了。 顾南青&白川:嘿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加冕 第5章 历练 密密麻麻的人在出口处挤作一团,大多数都是揽客的商家。 “妹妹坐车吗?就差你一个了,我们立刻能出发。” “小哥住不住宿,我们家民宿环境好,很便宜的。” 周淼热得心烦,脸色不怎么好,好不容易从人群中穿过,又被问路的人缠上。 “帅哥你好,知道摆渡车去哪坐吗?” 一个女孩站在周淼面前,马尾高高扎起,戴了副能遮住大半张脸的墨镜。 周淼看她年纪不大,礼貌性地扯了下嘴角:“抱歉,不知道。” “那可以给个联系方式吗?”小姑娘露出一小排白牙笑着问。 周淼摇了摇头。 小姑娘也不觉得尴尬,大大咧咧地说:“那好吧,有缘再见帅哥。”拖着两个大行李箱转身走了。 周淼脱了外套,走到门口等昨晚跟他联系的司机小刘。 五年过去,外城没什么变化。 机场大道路边是清一色的椰子树,远远望过去可以看见藏匿在高大乔木后泛着金光的海。 那块很有历史的,雕刻着“欢迎回来”的石碑上爬满了朱槿与三角梅,艳色花瀑垂落下来,在椰香与海盐的气息里流淌着。 不远处露天咖啡馆飘来焦糖香气,有很软的风拂在旅人脸上——这是热带海岛独有的,带着湿润暖意的拥抱。 自然的热情是外城的见面礼。 “周淼先生?”有人喊他。 路边实在停了太多车,周淼一时之间找不到是哪一辆。 “这里!” 远处一辆黑黝黝的x6里有人在拼命招手。 周淼走了过去,一个人从驾驶座钻出来,要帮他提行李。 “我就是刘义,你就喊我小刘就行。” 男人不高,皮肤很黑,比在国外追求刺激,参与某些危险户外运动的周淼还要黑很多。他看起来年纪不大,笑容里掺杂着掩饰不住的小心翼翼,说话带着点怪怪的口音。 “你好,我是周淼。” 两人把行李塞进后备箱,刘义先周淼一步,要为周淼打开后座车门。 “我坐前面。”周淼按住他拉车门的手。 “这不合规矩!”刘义忙道。 周淼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看向他:“有什么规矩?” 他说话时语气很淡,眉依旧微微蹙着,不明显,但看着有些冷。 刘义摸不准这位从内城来的少爷是什么心思,也不敢多劝,万一哪句话惹到少爷不高兴了,老板怪罪,那他也会不高兴的。 周淼此时已经坐进副驾驶,系了安全带等他。 刘义忙不迭上车,客套道:“我们老板今天有事,所以我来接周先生。” 车里空调温度正好,风速也被刻意调低,不至于让他上车后因为内外温差感觉不舒服。 “有心了。”周淼客气回道。 “啊?哦!没事!应该的!不是昨天就说好了嘛。”刘义笑嘻嘻的答,以为周淼在说来机场接他这件事。 周淼也没多解释,扭头看车窗外面。他不是很喜欢外城的温度,但喜欢外城的景色。 临近傍晚,夕阳洒在路上,机场大道车很多,十分钟也挪不了多远。窗外都是拖着行李的人,游客商贩,还有一群来研学的学生,闹闹哄哄的在街边等车。 周淼在人堆中捕捉到一个身影,穿着剪裁妥帖的衬衫,微微卷起的黑发在咸风中张扬。 周淼突然出声:“游泽是你老板?” 刘义正专心研究导航,寻找机会开出最堵的这条道,冷不丁有人说话,被吓了一跳:“啊!是,小游总算二老板,还有大老板。” 周淼应了一声,继续盯着窗外那个显眼的人。 游泽今天本来很忙,大大小小的会议排满了日程,本来应该由他去接周淼,但实在腾不出空,这才拜托了小刘。 开了大半天的会,莱恩突然说让他帮忙去机场接下他女儿,接下来的工作由他收尾。游泽虽然不怎么愿意,但还是答应了,毕竟莱恩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三年前莱恩邀请他一起创立公司,对那个时候的他来说,是一个新的机会,也是一个新的开始,还是从至暗时刻向上爬的绳索。 莱恩人很好,开公司的大部分资金都出自他的钱包。公司刚创立时业绩很差,没有人会把性命交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探险项目虽然不是特别危险,但也有威胁生命的可能。那时候公司还没几个人,持续亏损的状态下,他们没有多余的资金去给项目做宣传,就只能等,等一个机遇,等一个信任。 每天在租赁的小办公室里吃楼下七块钱一份的简餐,游泽那时候已经一无所有,他把哥哥给他留下的钱和所剩无几的精力全都投入了进来,吃住都在办公室,在堆积如山的策划案里安静地等待一个电话。 渐渐的,只剩他和莱恩两个人,那些曾经举臂高呼要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盖下属于自己的大楼的热血同事们终究没抗住现实的打压。 在那段最艰难的日子,莱恩十几年里第一次向家里开口要了钱。 莱恩是M国人,家里经营着运输公司,年轻时花天酒地,四处留情。刚上大学没多久,他和一个华国女孩相爱,后来有了一个女儿。 女孩把孩子交给他后潇洒离开,没多留一句话。 他把女儿带回家,父母震怒。 “这家只能留一个,你自己选。” 莱恩走了,他知道自己没能力养好女儿,他来到云州,这个据说能治愈人心的地方,他租了一间小商铺,调着在M国喝过的酒,就这么过了十五年。后来机缘巧合下,遇见了游澈和游泽。 莱恩比他们大很多,理所应当承担了大哥的角色,教他们过日子,教他们做生意,教他们识人心,教他们找自己。 这么多年,他一个人在云州,跟父母断了联系,虽然不如年少时潇洒,但也过得不错,那几年外城旅游发展最盛,他赚了不少钱。 后来一场意外,三个人只剩下他和游泽。 再后来公司死到临头,三十四岁的莱恩找到父母,问他们要了一笔钱,说很快会还。 他拿这笔钱给游泽发了一年的工资,租了间更大的办公室,招了更多的人,打了广告,接到了第一笔单子,赚到了探险项目的第一桶金。 那天办公室彻夜灯火通明,大家举杯畅饮,笑着、哭着,诉说着艰难,嘲讽着现实。 游泽喝得晕乎乎,坐在那不说话,只是笑着看同事们撒泼打滚,搂肩拥抱。 莱恩走到他面前,举杯说道:“恭喜你,小游总。” 游泽扭头看向他,嘴角笑容还没散,眼泪就先落下来。 他说:“谢谢你,哥。” 莱恩其实很惊讶,他认识游泽的时候已经快三十二岁,那时候游泽才十七八岁,正是犯浑的年纪,但游泽不一样,除了他哥,平常基本不理人,一句话不超过十个字,长句缩成短句,短句缩成一个“嗯”或是“不”。 游泽把自己包裹在只有他和他哥的世界,莱恩问过他哥,游澈只说是他不喜欢说话。后来三个人关系越来越好,莱恩才知道,他们两个不是亲兄弟,只是恰好都是华国人,游澈把他捡了回来,跟他姓,叫游泽。 游澈见到游泽的时候,他很小,脏兮兮。外城那时候还是很乱的地方,稍微有点钱的都往内城跑,能做工有力气的劳动力也跟着往内城去,去博一个前途,留下来的都是没什么用的老人小孩,和爱欺负人的坏种。 游澈在内城出生,因为他不知道的原因被人带到外城,丢在外城,衣服里塞了一张卡,卡里有很多钱,多到够他回内城,也够他在外城活很久很久,那时候他不到十五岁。 他托一个好心的老太太在老城区租了一间小房子住了下来。 捡游泽的那天,他买了不少菜,庆祝又自己活了一年。路过一家车行的时候看见地上有个小孩趴着不动,他本来没想管,老城区到处都是这样的孩子。可当他看到那个脏兮兮的小孩硬撑着爬起来,想去捡不知道被谁,不知道什么时候丢在地上的半个包子的时候,他脚尖一转,走了过去,牵起了他又脏又黏的手。 “就当是积德了。” 游泽被捡回来的时候看起来不过六七岁,问他什么都不说,洗澡理发也安安静静,给什么就吃什么,睡觉时蜷在木板床离房间角落最近的那个边上。 游澈以为自己捡回来了个小哑巴。 又过了几天,游澈例行公事地问他叫什么名字的时候,他才第一次出了声。 “阿仄。” 游澈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阿仄,我叫阿仄。” 游澈也不知道他说的究竟是哪个字,想了想。 “阿仄啊……那你以后跟我姓,叫游泽吧。” 从此游澈有了个萍水相逢的弟弟,游泽有了哥。 游澈知道游泽不爱说话,就逼着他改。他送游泽去上学,命令他每天跟学校的同学说二百句话,不说完不许回家吃饭。 起先游泽不乐意去学校,站在家门口不走,就瞪着他,像一只小兽,毛是炸的,眼神是凶的,爪子是尖的,但游澈知道,肚皮是软的。 看游澈一点退让的意思都没有,游泽妥协了,乖乖地学知识,乖乖地学说话。 认识游澈的人知道他不容易,一个半大孩子还拖着个弟弟,就带他去干简单的活,后来接触了探险项目,赚的比之前多,十六七岁的小子浑身都是劲,老板看他做的好,客户评价也不错,就把他留下了。 有段时间游泽放学回家天天能吃上肉,每天早上还有牛奶喝。也不知道在学校听了些什么,游泽以为他哥卖血卖器官去了。某天顶着那张稚嫩的小帅脸,跟他哥开口:“哥你别卖了,我少吃点。” 然后被打了一顿。 生活好像就这么好了起来。 游澈虽然有那张卡,但他后来有收入就不怎么用了,花的都是平常赚的钱,偶尔还有剩余,又办了张新卡存那些钱。有时候他看着游泽,他感觉养个弟弟还不错。 就这么又是好多年。 等游泽十七岁了,游澈就带着他接活进雨林,给人当向导。他在前面带路,游泽就跟在后面背客户背不了的包,提客户提不动的水。 后来认识莱恩,学到了很多,外城发展旅游业,他们就搭伙去闹市区摆摊卖熬夜编的手工艺品,能赚一点是一点,结果被城管追着跑。 知道莱恩对他们好,游泽渐渐也会对莱恩多说两句话,有时候还是游泽先开的口。一开始莱恩还以为游泽中邪了,天天躲着他,生怕沾上不干净的东西。游澈就笑他们。 游泽觉得那时候很好,就算不是天天都有收入,有时候还会被黑心老板扣工资,那也很好。 他从来不把情绪表现出来,只有在工作时候会挂上一副笑脸,说些哄人开心的话。 逢场作戏,或是借机袒露真心。 所以多年后莱恩看见游泽流眼泪,有些不知所措,在他印象里,游泽从来没哭过。 他也才意识到,游泽这时候刚二十一。 明明是最好的年纪,怎么走过来的这一路这么苦呢? 办公室混杂着笑闹声和抽泣声,喝酒聊天的同事笑话趴在桌上痛哭流涕的同事,游泽就坐在热闹的人群里,安静地流着泪。 许是灯光晃眼,酒气熏人,眼前的一切慢慢模糊,晕开,又清楚地落下来。 莱恩想像长辈一样拍拍游泽的肩,想像兄长一样摸摸他的头,至少一个拥抱,或是说两句安慰的话。 但他没有那么做。 他明白,游泽在努力的往外走了。 所以那天他只和游泽碰了碰杯,又和游泽对面空荡荡的座位前放着的那只酒杯碰了碰,仰头把酒喝干净,抹了抹眼角转身离开了。 后来三年里游泽像变了一个人,他的话多了起来,工作时也对下属总是露出笑容,人人都说小游总是公司最帅气最温柔的人。 他开始学应酬,学面面俱到,学在生意场上八面玲珑、左右逢源。 “或许是好事吧。”莱恩想。 或许吧。 哥哥和莱恩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我知道很多回忆!但是要讲清楚才会发展周游情感线嘛。 虽然阿仄小时候很苦,但跟着哥哥的时候他很高兴,内心没有那么封闭,偶尔也会恶作剧,会气哥哥逗莱恩,是很正常的小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历练 第6章 飞蛾 游泽不知道有人在关注着他。 莱恩在逐渐脱手公司事务,想把公司交给游泽。 “我不年轻啦,要去潇洒潇洒,顺便给我女儿找个新妈。” 游泽无语,不到四十说什么老了,其实就是懒得上班,还想潇洒,还能潇洒到哪去,M国路上随便抓一个都能当江哨干吗。 虽然没开会说明,但公司上上下下都明白,小游总马上要升职成大老板了,所以很多项目的最终决策还得游泽亲自做。 周淼盯着他的时候他正着急回公司,他在不停地给江哨打电话。 人群如流动的潮水,一股接着一股,游泽站在中间,眉峰蹙着,看起来有些不耐烦,指尖夹着手机贴在耳畔,薄唇紧紧闭着,嘴角没有周淼熟悉的弧度,给那张明艳到让人移不开视线的脸添了几分冷漠。 江哨是莱恩的女儿,跟华国亲妈姓,人如其名,是个非常闹耳朵的小姑娘。据莱恩所说,江哨性格也和那位神秘的美丽东方女人差不多。 被祖父祖母捧在手心里长大,江哨以为自己拿的是家庭富裕但父母双亡只能由祖父祖母抚养长大的悲惨儿童剧本。她为报答祖父祖母的养育之恩,严格自律,发奋图强,直到十六岁才知道自己有个便宜爹。 然后她威胁管家买了张送自己去云州的机票。 莱恩去机场接女儿之前专门给头发打了蜡,认认真真刮了胡子,甚至换了一身剪裁妥帖的高定西装。 他很少穿西装,嫌衣服太紧,黏在身上透不过气,三件套繁琐到穿衣服都是浪费时间,在外城这种天气能在身上闷出痱子。最早认识游泽他们的时候,莱恩永远都是花衬衫大裤衩人字拖,他说这样最舒服方便。后来开了公司,为了不给“老板”这个身份丢脸,他就穿黑白衬衫和黑白裤衩,上下班路上穿皮鞋,到了办公室依旧趿拉着他那双破拖鞋。 为了见女儿,莱恩做了很多功课,那几天老板办公室电脑的搜索记录都是些什么:跟十几年没见面的女儿第一次见面该做些什么,十几岁的女孩喜欢什么样的父亲穿搭,如何快速学会M国和华国菜谱的一百零一道家常菜以及作为父亲怎样和女儿相处。 那天他买了一小束向日葵,喷了新买的香水,甚至在那张晒了十几年的老脸上下了功夫,一番捯饬下来竟然还是十几年前那副英俊贵公子的模样。 他默背着从网上取经到的话术,抱着花,忐忑又兴奋地站在出口处。 原以为是温馨的父女相见,结果是讨债,江哨单方面的。 看到莱恩的第一眼江哨就认出来了,那是一张跟照片里英俊的M国男人一模一样的脸,就是老了那么一点点,稍显疲倦。 她跑过去,像一只终于找到方向的小鸟,历尽千辛万苦后回到了它温暖的巢穴。江哨接过了在紧张到不行的父亲手里备受折磨,以至于掉了几片花瓣的向日葵,然后恶狠狠地给了莱恩胸口一拳。 女孩的力气并不大,但能伤到父亲的心脏。 江哨把花妥帖的放在脚边,抬手拥住了十六年里从来没见过面的爸爸。 莱恩的胸口湿了,眼睛也是。 后来江哨就经常“偷偷”跑来云州,大家也都认识了莱恩这个机灵漂亮的混血女儿。 神出鬼没的机灵女孩江哨突然从游泽背后钻出来,拍他的肩膀:“阿泽哥哥!” 游泽手机界面还是拨给她的电话,他无奈地把手机从耳边放下,按断了通话,接过了江哨手里的行李。 “走吧,江大小姐,你爸在等。” “等一下!”江哨拦住他,“我刚看到一个超级大帅哥!咱们可以顺便带他一程!”她仰着头对游泽做鬼脸。 游泽点了下她的脑袋:“首先你爸不让你谈恋爱,其次我还有会,先送你到公司,晚上让你爸请吃饭。” 江哨见游泽一直在看手机,就没继续闹腾,她跟着游泽找车,叽叽喳喳,坐进车里的时候还在说:“我这不是替你考虑嘛。” “小孩子少管大人的事。”游泽堵她,“况且谁告诉你我喜欢男的了。” “我爸说的,”江哨毫不犹豫给亲爹供出来,“他说你之前亲过一个华国帅哥!” 其实这事是游澈说给莱恩的。 有次他们冒着风险参加了个有点困难的探险项目,游澈还此受了点小伤。结算工资时老板总算有了点良心,多给了他们一些,两个人加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拿到工资的那天,游澈非说要带性冷淡的呆瓜弟弟去新开的whisper酒吧涨见识,约着莱恩一起去。 莱恩指着游澈鼻子骂:“你小子什么意思!我自己就是酒吧老板!别把小摊不当店!”并表示绝对不会去别的酒吧消费一分钱,然后坚定的拒绝了游澈的邀请,后来因此后悔了很久。 当时的游泽在腹诽他哥,一个只关心温饱问题,在玩这一块经验基本为零且吝啬到极致的工作狂,怎么可能是去酒吧去找乐子的。 果不其然,whisper的老板是当初帮过他们的邻居怪老头。 老城区的邻里关系很简单,不是差到每天隔着防盗门互相吐口水飚脏话就是好到几双筷子能伸进同一个锅里。 游澈因为捡了游泽,又托人把原先的小一居室换成了个稍微大点的两室一厅。那时怪老头住他们隔壁,孤家寡人一个,经常拎着一瓶洋酒在街上闲逛。兄弟俩搬过去后,怪老头的日常就变成左手拎着酒,右手提着一大堆菜。他不会做就敲游家的门,让两个小的洗菜做饭伺候他,做好之后非说吃不完,硬把他们留下。 是他给游澈介绍简单安全的工作,也是他在游澈忙的时候照顾上学的小游泽。 怪老头在老城区朋友不多,但大家似乎都挺尊敬他,有爱打听的人问他为什么要养两个素不相识的小崽子。 “长得好,合眼缘。”他当时这么回答。 游泽大一些就让老头喊他阿仄了,对他来说,那是相当于“长辈”的存在,或者说是“爷爷”。 兄弟俩去酒吧帮忙,因为少了个免费劳动力,游澈去后厨当临时厨子,而游泽在吧台学调酒。 每个星期五whisper的人都格外的多,酒吧有活动,游泽去帮忙的次数的多了就了解了。 客人们可以借着活动和表演,发展一段不到一小时暧昧关系,他们试图在这段短暂的关系里得到那么一丝安慰和包容还有难言的放纵。 镜花水月,空中楼阁。 但不影响它令人印象深刻。 这样的活动推出后大受欢迎,酒吧接触到的大多数客人对此赞不绝口。 很多人不再愿意被“爱”所束缚,他们认为爱不是必须品。 爱只是生活这碗乱糟糟的粥里可有可无的调味料。 那么如果有个机会让你触碰到虚无缥缈的“爱”呢,如果真的有那么将近一个小时能够把“爱”具象化,并且能让你不漏缝隙地紧紧攥在手里呢。 银色加冕的前身就是这样不计后果的一小时。 然而除却巫山非云也,并不是每个玩家都能逃出这场暧昧却冷酷至极的游戏。 几起玩家死缠烂打NPC的事情发生后,银色加冕出现了。 一支舞和一个似有若无的吻,更短,更浅,也让人更加珍惜。 客人们趋之若鹜,甘之如饴。 那次酒吧的气氛很好,游泽在吧台调酒,偷摸喝了不少,所以后来应该扮演“王子”的员工临时有事,他被怪老头哄骗着顶上去时,游泽罕见的没有拒绝。 他想试试,试试世界上最难定义的爱到底哪里吸引人。 他和一个素昧平生的华国男孩跳了一支舞,接了一个不存在的吻。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但他没想到被游澈看见了,后来他哥旁敲侧击地问了好几次,打听他的性取向。 “不知道。” 游泽是真的不知道,他对那些问他要联系方式的年轻漂亮的男孩女孩都没兴趣。 游泽有他哥就够了,如果他哥以后有了爱人,那他就和哥嫂过,如果还有可爱的侄子侄女那就更好了。 他只要家就行。 后来酒吧因为银色冠冕名声大噪,怪老头赚了很不少钱,招了更多的人,他们就不怎么去帮忙了。 游泽偶尔会想起那个周五,但也仅仅只是想起,他有段时间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性冷淡,因为他那天甚至感觉不到暧昧气氛的存在,仅仅认为是工作需要。 再后来,他就再也没有时间去想那个周五和那个华国男孩了。 游泽对于莱恩把自己包装成一个同性恋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反应,毕竟他哥当初也这么认为。他更不打算解释,不然江哨就会给他介绍一大票的M国女孩,她一向很操心自己的感情生活。 见游泽不搭理她,江哨又说:“刚刚那个帅哥真的很帅!他是我见过第二帅的!就比你差那么一点点。” 游泽刚想问江哨把她爸排第几名,工作电话响了,助理说有很多文件在等他签字。 “老板一到下班时间就跑了,说着急回家换衣服。” 游泽被这对父女闹的不行。 机场大道的车流终于动了起来,游泽伸出手指改了导航的目的地,准备先送江哨回家再回公司加班。 “明天再一起吃饭。”他把江哨送到家门口就匆匆开车走了。 直到满天星辰铺开的时候游泽终于从办公桌上抬起头,他活动了一下身体,抿了口手里的特浓美式,这才想起来某位内城来的少爷。 跟小刘确定了已经把人安全送到酒店安顿好后,他才给周淼发消息。 “抱歉,白天事太多了没能去接你,明天请你吃饭,当面赔礼道歉。” 等了一会,周淼没回,应该已经睡了。 游泽把文件整理好,看了下明天的日程,约了一家专做华国菜的私房菜馆,这才收拾东西回家。 外城的深夜静谧,没有像内城的笙歌鼎沸,只剩风、浪和偶尔掠过的海鸟低鸣。月光被削成碎银,穿过叶片的缝隙落在地面上,有人踩着满地的星光,走在大街昏暗的灯光里。 雨林里或许有夜间活动的动物,他们在黑暗中摸索求生。一只飞蛾从暗处钻出来,翅上还沾着夜露,它确认着光束的方向,带着近乎偏执的急切冲向灯光,翅尖蹭上发烫的灯壁。 热浪袭来,翅被烤得微卷,鳞粉落在灯座上,它不在意,除了那道光,周边的一切都是模糊的背景。 它仍是冲着那脆弱身体无法承受的热度飞去,撞向灯壁,妄图凭借身躯砸出一个足够钻进去的裂缝,一次两次,直到力竭。 最终附在灯壁上,带着满身的伤痕,一夜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