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浪子》 第1章 壹·翊雍玉玺 传闻,翊雍玉玺是开启玄天镜的一把钥匙,共分为五块碎片,散落凡间各地,其内里修仙秘籍,金银珠宝乃至长生不老药堆砌如山,可谓是修仙者福音,凡人灵丹,得此钥匙可得天下。 可世人不知,玄天境内封印的乃是九百年前惨遭入魔的神界太子“藏玠”——封印散,魔物现,天下乱。 江湖有传言,碎片曾现衢州江南。 元兖二十七年末,冬。 北伐大肆进攻隋邑衢州,战火四起辽源千里,颗粒无收哀叫声连连,江南一带干旱延绵不绝,衢州出现人吃人惨状①同年,隋邑皇城,庆渊帝薨。风如拔山怒,雨如决河倾②衢州失守,百姓流离失所,官宦贪污枉法,月半,九皇子登基,赐年号“大梁”名“元隋帝”朝中大臣言语不休,也不过一句,“稚子何辜”如今的元隋帝不过韶年。 朝堂纷争不断,薛相统领全局,元隋帝沦为傀儡困于偏宫,被糟蹋的猪狗不如,以至于下人都能随意欺辱凌骂,整日泔水喂养,不过七岁孩童,早已骨瘦嶙峋,体内蚀心蛊吞噬心脏每月初方可缓解。 某处宅院内阴暗,狭小,柳絮随风飘扬,沾染泥土,挥洒大地,空气中充斥着难闻的恶臭,像是血腥又像是排泄之物的气味,汇聚此地,让人忍不住想要远离…不靠近分毫,院里两名女子不过豆蔻之年,穿着朴素,怎耐不住其中一名伶牙俐齿。 “咱们陛下是好福气啊,整日被我们这样悉心照料,还能瘦成这样,今日多舀一些。” “阿莹,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这毕竟是陛下。” 阿莹伸手拖拽着被泥污染黑的裙摆,手中握着瓢在泔水桶里面来回翻滚,她“咦”了一声,“阿月,你懂什么,他哪还是什么陛下,现如今不过是阶下囚,我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谁能管得着。” 阿月心头一敛,往墙角那儿走去,蹲下身子从怀中摸出秀帕,小心翼翼的擦拭着那孩童脸上还未干涸的血迹,鲜红衣袍包裹着那瘦弱嶙峋的身子,浑身像卸了力一般,骨头松散的靠在墙边,连手指都抬不起来,只能转悠着眼睛,不说一句话。 青丝垂在泥里,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余下皮肤则是泛着惨白,让人不敢直视,黑漆漆的眼珠子瞪得极大,如同深不见底的潭水,仿佛瞧一眼便会溺死在于其中,而此刻却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为他擦拭脸颊的人,阿月被看的一慌帕子掉落在地,摔进泥土里。 那小家伙声音沙哑,如同野兽:“滚…” “你这家伙真不知道天高地厚,是不是忘了每天晚上你都会被人拖拽走,直到早上才会回到这儿,我们好心伺候你,你竟然敢骂我们。”阿莹气势汹汹地跑过去,蹲下身子,伸出手拍了拍那颧骨突出的脸颊,用力掐,直到那块皮肉变红为止,她才收手,“知道了吗?我们不是好惹的,阿月我们走今天让他饿着。” 一阵踢里哐啷的声音传来,当他再次回头望去只见泔水被打翻在地,白花花的米汤像雪一样,因着浑身发颤背后有好几道鞭痕,皮肉分离,正往外渗血,他忍着疼痛,手掌抓着泥土一点一点朝前爬去,来到那被打翻在地的泔水面前,趴在地上舔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地上的泔水被他一扫而空,连粒渣子都不剩。 面前阴影笼罩,玄色衣摆边缘绣着金色仙鹤,一股刺鼻的熏香钻进他的鼻腔当中,难以呼吸,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只大手揪住衣领子将他拽了起来悬在半空,后颈的皮肉被用力捏着,那尖长的指甲陷进肉里,刺痛感令他窒息,从喉咙内硬生生挤出两个字,险些泄了气,“老,师。”随后艰难吞咽口水也不至于合不拢嘴流出,食指紧扣,手心鲜血淋漓:“…” “陛下何必如此狼狈,不如随本相回宫如何。” “不…回,”孩童声线颤抖,手指蜷缩,想要挣扎着下来,泪水糊了眼眶,牙齿被咬的稀碎,鲜血顺着嘴角往下落,滴在那一片泥地里和泥土融为一体:“老师…让我留在此处吧!” “陛下,十公主…” “她怎么了,我回,老师,我们回宫吧。” “陛下乖,公主她在等你回去呢。” …… 据说,当年一战,临安琼南观“韬光”大师曾现身,有人说:碎片肯定落入韬光大师手中,不然不会至今下落不明。 又有人说:韬光大师,何许人也,表面看上去风光霁月不争抢世俗之物,可到头来碎片还是落入他的囊中。 十年后。 大梁三十五年,初春。 春雨刚过,地面上时不时会浮现小水洼,泥泞不堪,道路两旁水稻高大壮,因风拍打而摇曳不直,两匹马疾驰而过,溅起的泥水沾染上裤腿,一匹马上的男子,大喊:“吁!” “怀兄,如今韬光己死,碎片肯定会被他藏起来,我们去了也是无用功。” 另一匹马上的男子思索片刻:“也对,听闻他前些年新收了个关门弟子,我若没有猜错他的尸体肯定是要回燕京的,到时我们在路上拦截,碎片才不会落入他人之手。” “好,就这么办。” 雨又开始下了,刚开始虽小但密集到后来越来越大就连街道两旁店铺所挂的灯笼都被吹的吱呀作响,柳枝随风而舞,好似姑娘的青丝摇曳,河水翻涌暗藏玄机。 燕京,皇城下的京城,此地繁华奢靡,京中贵族更是数不胜数,街道两侧叫喊声不绝于耳,除夕刚过,家家户户的红灯笼都未取下,斜挂于门前,红红火火,预示着好的兆头,可这些年朝堂内外偷税漏税严重,像是一个鱼的身子被啃食的只剩下骨头,维持着表面模样。 江湖中流传着一句话:“如今的陛下荒淫无度,杀人取乐,这天下怕是要不太平了。” 这句话,在沈灼来到这里之后已经听过不下三回了,皇帝不管朝堂,只知道寻欢作乐,他倒是觉得此事必有蹊跷,不以貌取人,不以言觉人,这是他的底线。 在琼南观的时候,师父同他说:现在的天下,取决于棋子如何运营。 他不懂,都身为棋子了,还怎么掌握自己的命运。 “师父,您说这都成棋子了,岂不是永远都要被人拿捏,无法脱身。” 花白胡子的老爷爷只是笑着摸他的头:“灼儿,你只看见了棋盘本身,却看不见在这棋盘之外还有更广阔的天地,往后你会懂的,为师要嘱托你三件事切记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半分。” “好,师父请讲,我一定做到。” “其一,为师死后带着为师的尸体还有遗物,离开这里,去往燕京峰安观交由你师叔。” 沈灼顿时慌了,“师父您说什么胡话,您一定不会死的,您要长命百岁。” “灼儿,人固有一死,不过是飞升成仙,去往神界罢了。” “你且仔细听好,其二找到翊雍玉玺,那里有你想知道的一切,还有…离开后就不必再回来了,你是燕京南宫家二公子,为师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道,回到原本属于你的家。” “其三,远离元隋帝。” “师父,我…好,徒儿谨遵师父教诲。”沈灼忍住泪水点头道。 某日,他受邀前往言馆一叙。 临安城内,河水居多,石桥下方,花灯游船比比皆是,岸边柳絮迎风舞动,携带甘露播种大地,临近傍晚大街小巷,酒楼会馆灯火通明,除夕刚过红灯笼依旧没有换下,照的屋外艳红一片。 言馆外,走进来个红袍的男子,青丝挽以马尾垂至腰侧,红色发带随风而动,手中紧握一柄长剑剑鞘上繁杂纹路,倒像似云雾缭绕中盘旋的龙,他不慌不忙的巡视四周,最终视线停留在窗边带着斗笠的月白色素衣男子身上,寻了个较近的地坐下,也不点菜就干坐着。 馆内人本就少,直到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小二也没见这人叫他,于是耐不住性子走过去,问:“公子,您要吃点什么吗?” 红袍男子沉默片刻笑了声:“听闻此处情报居多,文先生又常在此说书,那么今日是否有幸见到。” 小二挠挠头,眉头微蹙:“文先生今日恐…” “怕”字还未说出口,脚步声已然响起,胡子花白的老人迈着步子走进来,手里攥着拂尘,望向窗旁坐着的人将拂尘丢了过去:“接着。” “你怎么才来呀。”一道好听的声音响起,沈灼手臂一伸揽住拂尘,两指之间夹着拂尘旋转,最终回到掌心“啪”的一声拍在桌面上,“文老头今日不是说要给我讲故事吗,还不快上去。” 沈灼摘下斗笠轻轻一笑,文老头无奈叹气:“你这小子,使唤上我了是吧。” 他们二人在那说话,红袍男子眉头微挑,盯着小二,指着门口的人:“你不是说今日恐怕?” 小二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两头混乱,“公子啊,不瞒您说文先生同那位公子约好了,文先生来了,本馆就要打烊了,公子还是请回吧。” “哦?为何。” “小鱼头,既然这位公子这么想听,那就留下吧,去关门。”沈灼走来拉开椅子坐在红袍男子旁边,手掌撑着下巴,用眼神示意文老头上去。 小二赌气似的将门关的很大声,“沈祖宗,我都说了我不叫小鱼头,我叫小于。” “哎呀,小于和小鱼头不都是一样的吗?叫叫就顺耳了,文老头今日你到底要跟我讲什么故事啊?神神叨叨的,还非要让我在侯三个时辰。” “叫你侯你就候着,又不会骗你,况且我名声在外,给你讲故事偷着乐吧,银子呢?也不见得你给我。”文老头咋咋呼呼的走上台,握着醒木重重一拍,台上粉末浮尘迎面而起,呛得他紧闭双眼连连咳嗽,小于着急忙慌的走上前去给他拍后背。 沈灼拿起桌子上的瓜子磕了起来,“别装了,你到底要跟我讲什么,快点,我赶时间呢。” 文老头睁开一只眼看着台下二人,笑眯眯道:“小子,今日要跟你讲的是你一直缠着我要听的。” “这个好,我爱听。”沈灼突然想起什么,伸出手戳了戳身旁的人,抬眼问道,“公子,你叫什么名字,有幸坐在同一屋檐下,交个朋友如何。” “无名小卒,”红袍男子声线清冷低哑,眼神却直勾勾的盯着他,面前这人把玩着拂尘,斗笠倾斜靠在腿边,看上去不务正业,他猜想或许是哪家的公子。 可当这人抬起眼看他的时候,眸光泛起涟漪,长相温润似柳又似玉,干净清澈,好似许久不见,又似久别重逢,但分明是刚刚相识怎么会有这种感觉,这让他捉摸不透,往上桃花眸外覆盖着一层白绫,眼角下方有颗泪痣很浅,嘴唇微微蠕动。 沈灼被看的有些不舒服,这家伙看上去跟吸了毒一样,脸这么白,而且长得平平无奇可身材倒是蛮好的,腰细腿长,跟个小白脸一样… 等等,这注意力有点太过了,眼眶怎么还红了,沈灼伸手晃了晃:“公子,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分明是第一次见,为什么这家伙快要哭了。 刚刚说了什么? 司御回过头去,不再看他,可眼角的泪却随之落下,他伸手擦了擦,心中却冷嘲热讽。 瞎子吗?有点意思,视线下移余光扫去,看到这人腰间挂着一枚玉佩,色泽白润,很是精致。 沈灼:“…” 这家伙什么意思,盯着他看了那么久,连名字也不透露,敢情他说的话这人是一句都没有听到。 台上醒木一响,就连刚刚坐姿慵懒的沈灼都坐端正了。 “北伐大肆进攻隋邑衢州,战火纷起辽源千里焦土,江南一带旱灾延绵不绝,衢州出现人吃人惨状,彼时,隋邑皇城,风如拔山怒,雨如决河倾。② “庆渊帝寝殿,数十人双膝跪地,一言不发,窗纸因急风通雨而出,烛台之上火苗跃跃欲试,好似人的一口气没有咽下,大风波涛汹涌,柳絮随风飞舞,烛光因雨水熄灭,冒出滚滚黑烟。” 沈灼举手:“文老头,这是可以说的吗?” 文老头道:“你还要不要听了。” “要。” 注:①江南一带干旱延绵不绝,衢州出现人吃人惨状,白居易《轻肥》 ②风如拔山怒,雨如决河倾【《大风雨中作》宋·陆游】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壹·翊雍玉玺 第2章 贰·可否解惑 “庆渊帝寿终正寝,享年六十七岁,可谓是一生历经坎坷,前半生带兵打仗,后半生儿女双全,可天总是不遂人愿的,前八个皇子公主都以不同方式被人残忍杀害,有的甚至抛尸荒野,十公主,长相精致白嫩,可惜被刮花了脸,导致半张脸毁容,唯独九皇子安康,世人都说九皇子乃天煞命格,克兄克父克己。” 第二声醒木落下。 司御衣袖下的手已经紧紧攥住,指甲嵌进肉里,却保持原有的动作不曾更改半分。 “龙驭宾天后,庆渊帝被埋葬于皇陵当中,整个皇城上下气氛压抑低沉三日未出太阳。” “元兖二十八年末,新皇上任,却被禁锢在冷宫中,沦为谁都可以打压排挤的对象。” “此后的这十年里,皇城中总有太监下人死去,据说每天用马车能拉三车人,世人都说如今的燕京城早已不似从前,现在都成了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沈灼一惊拍桌起身:“我去,这是真的吗?文老头,你莫不是在忽悠我,京城可是传闻中最热闹富饶的地方,怎么会变得如此……” 毕竟他的老家在那里,还是得回去的,若是这么说的话,他真就想永远住在琼南观住一辈子,毕竟来这里已经有三年了,他本是大学生,刚刚毕业没多久,找了个稳定工作,虽说工资不高,但足以养活自己,甚至靠着大学四年打工挣的钱在城中心买了个房子。 那天刚下班回家,心脏病突然发作,又是在电梯里,没有药,他是足足猝死的,不知道他的尸身最后怎么处理了,从孤儿院出来的孩子总是不被人挂念的,却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在这副身子里醒来,这么离奇的事都能被他遇到。 话说,他从小眼睛就不好,是个近视眼不戴眼镜根本看不到,却没想到重活一世,这副身子的眼睛也不好… 身体的主人与他长得别无二致,无论是从声音,身形,外貌,他几乎都要怀疑自己真的出生在这里,可脑子里的记忆却在告诉他,并没有,经过现代思想的烘托他感觉这一切都是富有假象的,可每每在岸边玩水的时候河里总是会出现一道黑影,在引领他靠近…… 水鬼啊!!! 他最怕的就是鬼了。 可文老头却说:“并不是水鬼,不要惊怕。” 不惊怕才怪。 “小子,我先前同你讲神鬼的奇闻异事,你可还记得。”文老头语重心长的问。 沈灼边带斗笠边道:“记得,你说这世间不止有人,还有神和鬼,神居住在天上,鬼居住在地下,可这世间都太平了,哪来这些乱七八糟的。” “百年前的确有鬼和神,不然你猜道观是从何来,无论是供奉神像亦或是供奉鬼怪都是一种信仰。” “小子,我只能帮你到此处了,剩下的需要你自己来破解。” “你们都这么说,可我只想清闲。”沈灼拿着拂尘就准备离开,“小鱼头,我走啦。” “是小于,不是小鱼头。”小二费力的喊。 文老头目送他离开,叹息一声,“这孩子,跑的倒是利索。” 门“吱呀”一声关上,却被风吹的趔趄作响,半阖开来,冷风顺着门缝往里窜,冻得文老头裹紧了衣裳,慢慢吞吞的拾阶而下。 司御指尖敲打桌面,盯着台上的人,起身,立了半晌,随后一步一步朝前走去,“文老头,可否为我解惑。” 文老头似乎早有料到,摸着花白的胡须,声音稳重:“天不如人愿,那你呢,可否让天如愿。” “看不透的事就不要看透了,须以真诚示人。” “那先生又是如何知晓这么些事的,难不成通天眼了?”他声音冰冷,长剑出鞘。 文老头却不慌,道:“鬼怪尚且偷生我为何不能通天眼。” 司御手指一顿,转身离开,可衣袍下紧紧攥着的拳已然泛白。 他没有看到的是自背后,文老头嘴唇蠕动说了一句话。 去吧,离开这里,回到属于你的地方。 … 天气忽然阴沉或而转晴,水面上倒映着红灯笼,岸边柳絮随风舞动,一男子站在岸边凝视水中纤细倒影,抬出修长手尖,指甲刺进皮肤,拽住下巴外侧皮肉,用力撕扯,脸上那层皮很快掉落下来,静静地躺他的在手心当中,若仔细去看会发现那是张面皮。 司御看着自己的面庞轻蔑一笑。 真诚示人,他早就忘了真诚是什么东西。 水中映着的一张清秀且不掺杂任何瑕疵的脸,可皮肤苍白而身上的红衣更加映照出他似乎早已病入膏肓,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唇角勾笑,他这张脸还是遮住比较好。 于是又怀中取出另一张面皮戴在脸上,藏匿于人群当中,顿时不见踪影。 月色笼罩,琼南观。 沈灼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嘈杂的声音,走近一看就见院子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五六个人搬运,往马车上装。 而某个箱子上却放着鼓鼓囊囊的黑色囊袋,他满脸问号。 一旁指挥搬箱子的少年身着道袍手拿拂尘慢悠悠地走了过来,神色沉重,手指微微卷起又松开,凑近他耳边小声说:“阿灼,你可算回来了,韬光祖师飞升了,生前特意交代我师父说是要把这些年所有的物品甚至是棺椁送往燕京峰安观,这些东西都由你来操办,我给你把行李都准备好了,此次山高路远,切不可贪玩。” “?”沈灼手中的拂尘险些握不住,他低头一看,这才发觉这是他师父的法器“未泯”韬光大师对他寄予厚望,甚至将毕生所学全都传授于他,前些日子还有说有笑的,怎么这么快就…“师父他,现在在何处。” 星回叹了口气,拂尘自手中消散,他指了指不远处黄金镶嵌的棺椁,道:“阿灼,你也别太伤心了,师祖他飞升成仙了,走的时候是笑着走的,对了,你手上这个浮尘也是师祖临终前特意嘱托文老头交于你的,之所以不见你最后一面是怕你伤心。” “原来师父他老人家早就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才会和我说那些话…”沈灼晃晃悠悠的朝棺椁那处一步步走去,月色中倒映出他苍白的脸,泪水夺眶而出,“啪嗒”一声滴落在棺椁之上,是血。 白绫被血染红,更加鲜艳夺目,可此刻他浑身脱了力,趴在棺椁之上,掀开一角,看着躺在里面脸色青白的人,星回见他倒在棺椁上着急忙慌的跑过来顿时大惊失色。 “流血了…血…”星回说完这句话后竟然直直倒在他面前,沈灼:???? 不是,哥们,你玩呢。 这么多年也没见你晕血啊,好吧他压根就没见这家伙见过血。 没办法,沈灼只好嘱托其他人将棺椁轻拿轻放,而他自己则是将拂尘别在腰间,捞起地上躺着的人,背了起来往道观内部而去。 说实话,这家伙还挺沉的…前方的路因为白绫染上了红色从而加了一层滤镜,走到半路背上的星回口中呢喃着:“灼,阿灼,你走了之后,可可不能忘了我。” 沈灼无奈正要开口就听见前方传来脚步声,平缓而有力,抬起眼往上看,就见玄长老停在面前,拂袖一挥,背上的人消失,从而转移到玄长老面前,他扶稳星回,开口道:“灼儿,你且去吧,星儿这边由我照料,你师父他怕是等不了那么久,早点去也能早点安顿好,不耽误你回来的路程。” “好,请长老放心,我一定办妥此事,”说着他“扑通”跪了下去,双手抱拳,看向星回:“长老,我此次离开后便不会再回来了,这些年观里众位长老还有师父对我的教诲我定会铭记于心。” “你这又是何苦,你师父他…哎,罢了,等你办妥那件事,随时都可以回来,这儿永远都是你的家。”玄长老叹息道。 “谢长老。”沈灼缓慢站起来,再次抱拳,深深的望了一眼后面,可惜那边黑漆漆的,根本看不到什么,他转身离开,心里确是在想这地方恐怕他往后回不来了,不知是不是错觉还是什么,从他来到这里开始,经常会听到不少弟子都在说他活不过二十岁,他们是怎么知道他二十岁就死了,这难道也是巧合吗? 出了院子,外面的箱子已经装的差不多了,总共三辆马车,于是他走近刚搬完箱子累的正在擦汗的男子旁,伸出手指戳了戳那人裸露在外的坚硬厚实的肩膀,小声询问:“这位兄弟,能否麻烦你一件事,棺椁在哪辆车里。” 男子愣了愣,这才说:“你是要问那个吗?” 他伸手指了指,沈灼抬眼望去,就见那辆马车破破烂烂的,好像还没有窗户,又看了看旁边这辆崭新的马车,好像三辆马车的话有点多了,关键是那辆马车就只装了一个棺椁,“要不然这样,这辆马车退回去,然后把租金退给我,两辆马车就可以了,车夫一个就够了。” 男子不屑的看了他一眼,随手从兜里掏出灰色的荷包丢了过去,“兄弟们走了,叔你就留下来吧,这家穷逼一个,本来以为棺材用黄金镶嵌应该很富有,没想到这么穷,早干完活早收拾。” 旁边的男子点头答应:“好,好。” 沈灼:“????” 黄金?这棺椁好像几年就存在了,他也不知是不是黄金。 等等,跑题了吧,穷逼,是在说我吗,他伸手着自己,手指都在颤抖,于是又看了眼胡子都有些花白的老大叔。 一路上都很颠簸,旁边就是棺椁,里面的尸体也不发臭,没有一丝气味,周围草木倒是蛮多的,沈灼手里捏着包裹,肚子饿的咕咕叫,不过没有窗户还倒是蛮好的,凉快不说,还能闻到新鲜的空气,他迫不及待的打开行囊想看看那小子给他准备了什么吃的。 结果刚一打开就看见一套青碧色的衣裳,乱七八糟的叠在一起,衣服里还塞着荷包鼓鼓的,衣服夹层里有块玉佩,他拿起看了看,不明白这是什么,上面刻着两个大字“南宫”旁边放着一张饼被油纸包着,香气扑鼻,一层层的剥开,香味四溢,他咬了一口饼放在一旁,打着马的屁股喊:“得儿!” 南宫这两个字又出现了,恐怕这块牌子对他去京城有好处,不过这家伙还蛮讲义气的,不错,不错,外面风有些大,幸好临行前把白绫绑的紧了些,不然的话被风就吹走就不好了,他拍了拍胸口,累的不行,正好行至一处空旷地,靠边停下。 下了马车往后走,后面的车夫跟着停下,问:“东家,咱们这不继续赶路了吗?” “休息一会,你也歇歇,喝点水,补充一下能量什么的。” 车夫疑问:“能量是啥?” 沈灼捂脸:“没什么,就是让你歇一下。” 车夫点头:“好。” 于是二人席地而坐,吹着晚风,欣赏着荒郊野岭的风景,沈灼取下挂在腰间的酒壶喝了一口,微风掠过挂在嘴边的酒水絮落断裂,腰间的拂尘窜动,他顿感不妙,收起酒壶,快速站了起来看向四周,车夫警觉立马起身跑到马车后面,探出半个头:“东家,这阴风阵阵的,不会有啥危险吧。” 沈灼取出拂尘握住把手往前一甩,和人一样高的稻草被风吹的枝丫作响,其中窜出两个人,以飞快的速度朝他这边踱步而来,“你躲好。” “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我这里可没有什么东西啊,钱财更是少的可怜,劫财没有,劫色更没有!”沈灼稀里糊涂说了一大堆,可那两个人却没回应半分,一直朝他这边走,近在咫尺的时候,其中一人袖口“咻”的一声出飞刀,他弯腰躲开,飞刀定在马车上,“咚”的一声,回头望去飞刀的一端已经深深的嵌进木屑当中。 蛮深的嘛。 “好汉饶命啊,你们想要什么。” 另一个人指着后面的马车道:“这辆归我,可以放你走。” 沈灼:? 感情是来抢东西的。 “这可不行啊,这里面都是我的家当,你们是要找什么人吗?”沈灼把拂尘别进腰间,搓着双手笑嘻嘻的朝前走。 “怀兄,难道我们认错人了,这家伙怎么感觉脑子不太,应当不会是那人的关门弟子。”其中一人说。 被叫怀兄的人眼神伶俐,手中长剑出鞘,剑身搭他的脖子上,冰凉刺骨,细嫩的肌肤被划出一道口子密密麻麻的血珠渐渐浮现,“说,你是谁…” 沈灼心中思索:看来这个家伙不好对付,是唐突不过去了,只能用那招了。 “好汉饶命啊,好汉饶命,家中老父亲突然病故,我是卖了房子又卖了车子,才凑齐棺椁的银两,现在这两辆马车还是我租的呢,如今只能趁着夜色往老家赶,时间不多了,老家那边还有人等我,还请两位好汉高抬贵手饶了我吧,”他单膝跪地,脖子再次受创被划出一道很浅的口子,可伤痕却越发大,温热的血液顺着脖颈往下流,白色的衣领沾染上,他伸手摸了一把,看见血后惊慌失措,“饶了我吧,饶了我,”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旁边的人拽着面前的男子,“怀兄,可能真的认错人了,要不然我们走吧,看这位兄弟也不易,瘦骨嶙峋的,多半是个丧父后傻了的。” 沈灼:“…” 你才傻,你全家都傻! 沈灼装作傻子模样抬眼笑嘻嘻。 “走吧,”长剑被收入剑鞘,耀眼的光终于消失了,沈灼松了口气,跌坐在地上,车夫赶忙跑过来,看着已经走远的两人,将他扶了起来,“东家,你没事吧,那两个人究竟什么来路。” 沈灼摇头:“不知,不过我怀疑他们肯定还会再回来,其中一个人比较聪明,如果他知道我套路了他肯定会回来追杀我们,得赶紧走。” 车夫连连点头:“那行,我们快走吧。” 于是二人又开始了逃亡之路。 另一边,月光之下,树林当中脚步声尤为明显,他们踩着竹叶,其中一人边走边问:“怀兄,我看刚刚那位兄弟蛮可怜的,要不要我们去给他送点钱财,也好傍身不是。” “你是不是有点太善良了,江湖险恶,还是管好自己吧,我倒是觉得他不可怜,等等…”怀风突然停住脚步,仔细回想:“我总感觉不对劲,林焉你刚刚有没有看到那车帘子被风吹起,后面有什么…” 林焉当时只看到有金光照在帘子上,以为是反光,并没有太在意,可如今想来,却没有这么简单了:“那不会是金棺材吧,听闻金棺材可耐腐蚀,难道…” 怀风攥紧拳头猛的砸在旁边的竹子上震的上方竹叶散落下来,掉了满头,“我们被戏耍了…那家伙真是找死!”他咬牙切齿道。 这边,沈灼也没闲着,一路驾驶马车狂奔,这一夜他都没有睡觉,困的第二天天大亮的时候倒在马车里昏昏欲睡。 日光从窗户外照进来,亮他眼睛睁不开,伸手揉了一下眼睛,刚睁开就看见有个人靠在他马车上,闭目养神。 沈灼跳下马车,脚步放慢,走到那人旁边,歪头,仔细揣摩却发现是个陌生面孔,不过的身形倒有点似曾相识,好似见过:“喂喂喂,兄弟,别睡了,你知不知道你靠在谁的马车上了,怎么乱靠啊。” 司御缓缓睁开眸子,眉头微挑,扭头看他,“道士哥哥,我无家可归,留宿街头,可否劳烦哥哥收留收留我。” 攻已经出现两回啦,应该都能猜出来是谁。 其实观内已经勤俭节约,攒下了很多银两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所以会有黄金棺椁,并且这个棺椁在几年前就已经有了。很显而易见。受的师父已经料到会有这个结果。出现的人物会比较复杂,往后看都会知晓是谁。 到后面水鬼亦或者为什么会穿越到这个地方,答案都会出来。 感谢观看。[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贰·可否解惑 第3章 叁·无家可归 面前这位确还是个孩童,脸庞比较稚嫩,看上去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可卧蚕下方有个很长很深刀疤,看上去有点不好对付,让他不得不防。 沈灼退后两步,“我瞧你年纪蛮小的,不过你家中是有什么变故吗?为何会流露在外。” “没办法,家中娘亲病故,父亲被人下毒身死,村里都以我是灾星为由将我赶了出来,如今无家可归,每日也只能吃冷到发硬的馒头。” “啊,这么可怜啊,你等等,”他走进马车,从窗户那伸进胳膊,拿出昨天晚上吃了一口的饼,剥去油纸,递给他,笑着说:“要不然你先吃这个垫垫肚子,我这里也没有其他吃的。” 司御垂眸看了一眼他手上被咬了一口的饼,又看了看他脖颈处的伤痕,勾唇浅笑,“多谢哥哥。”随后接过他手中的饼咬了起来,边吃边说:“好吃。” 沈灼舔着干到发涩的嘴唇,肚子小声的叫唤,看着自己唯一的粮食被吃了一干二净,而魁祸首还舔了舔油亮的嘴角看他。 你是吃饱了,我还饿着呢。 他正要转身离开,却不料手腕被抓住,这人的手很冰冷,让他哆嗦了一下,沈灼不解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司御却满脸委屈的问:“哥哥这就要走了,不带上我吗。” “我这一路风餐露宿的,你真的要跟着我?免不了要吃些苦头的。”沈灼道。 司御道:“哥哥带上我吧。” 沈灼无奈:“那好吧。” 车夫刚刚转醒,走过来就看到这一幕:“东家,这位是?哦,对了,我们还要继续出发吗,如果不停歇的话过两日就能赶到燕京。” “出发吧,这位公子流落在外就跟我们一起去燕京吧。” 车夫:“好。” 司御跟着他上了马车,再看到里面的棺椁后,愣了愣,很快像是被吓到一样,指着棺椁,怯生生的进了最里面坐下,“哥哥,这是?” 沈灼坐在外面,马车开始晃动,缓慢前行,他这才听到声音,扭头看去,微笑:“你别害怕,这是家中老父,前几日病故,我们要赶往燕京,去老家。” 司御手指搭上棺椁,用力摩擦,“是吗?那哥哥真的很孝顺。” 沈灼没意识到后面人的杀气,继续装傻道:“那当然,我可是很孝顺的。” “对了,你后面打算怎么办,去了燕京之后呢,先找个地方容身吧,要不然这样我看你年纪蛮小的,给你找个活计,能养活自己也是不错的。” “我听说燕京繁华,是个好去处,钱财也应该很好挣,你要是实在没钱的话我可以先给你一些,往后遇到难处了也可以来找我。” “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沈灼,我们也算是有缘分。” “诶,你怎么不说话了。” 迟迟等不来后一句,他扭头一看,马车里哪还有什么人啊,自己嘟嘟囔囔了半天,结果说给空气听了,可仔细听去却发现后方传来打斗声,他猛的拉直缰绳靠在旁边,马受了刺激“呜”的一声,停了下来。 下了马车才看见,是之前想要杀他的那两个人,竟然这么快就追了过来,只不过此时此刻,好像被打的节节败退,司御手中挥舞着长剑身姿灵活轻盈,不一会那两个人就跑走了。 沈灼正要过去,对方已经走了过来,手中的长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捂着肩膀,刚走近就晕倒了,幸好他及时扶住,不过怀里这人脸色煞白,脸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停驻脸上又缓慢落下去,沈灼用袖子擦着司御脸上的汗。 车夫听见动静赶忙跑了下来,两人扶着他回到了马车上,沈灼将他平放在马车里,刚好能躺下,这辆马车设计的很大,容下四五个人都不在话下。 沈灼:“叔。” 车夫:“叫我福叔就行。” 沈灼:“福叔,你那有水吗?” 福叔:“有。” “给我拿一点过来,我看他身上没什么伤痕,可能是骨头错位了,先用水擦拭一下,我给他掰回来。”沈灼眸光闪动道。 福叔点头立马从另一辆马车里取出一壶水过来,此时沈灼已经脱去了马车里躺着的人的上衣,不过有一说一,这么小的年纪肌肉这么结实,可惜就是身上的伤口太多了,太影响美观,皮肤白嫩肌肉健硕,是个好料子。 他接过水壶往手心倒了点水,均匀的涂抹在错位的皮肤上按摩揉搓,直到水完全融入皮肤里,擦拭一番,他这才猛的按住肩膀“咯噔”一声掰了回去。 司御强忍住不动可手指还是微微蜷缩,很快又昏倒了过去。 这家伙都能打退两个人怎么这么快就晕了过去,小小年纪肌肉这么紧实,只可惜身体却不大好。 这是唯一的评价。 沈灼从包裹里取出衣裳为他盖在身上。 又开始碎碎念:“这可是我的新衣裳,便宜你了。” “福叔,我们继续赶路吧。” 福叔道:“诶,好。” 有个病人在身边确实不敢大意,于是两天的路程,一天一夜就到了,这一路上既经历雨林又经历黄土飞扬,终于是抵达燕京。 城门口重兵把守,那处荒芜一片,只剩光秃秃的枝干屹立在黄土中,许多百姓坐在石墩子上苦苦哀求,可等来的却是冰冷的剑刃,他们跪倒在地,声音响亮的磕着头:“官爷,求求您,放我们进去吧,如今这世道不太平,战乱四起,我们实的是无家可归,没办法了。” “是啊,官爷,求求您大发慈悲。” 而官兵只是冷冷的扫了他们一眼,就开始赶人:“去,去,去,从哪来回哪去,咱们这是什么地方,这可是天子脚下,岂能容你们这些乞丐胡作非为。” “若不是我们,你们这些达官显贵,哪还有什么粮食可吃。”其中一个男子大喊。 官兵长剑出鞘,步步逼近:“你们这是找死。” 那群百姓瑟瑟发抖,团抱在一处,官兵正准备下手之际,却不料剑身被某个不知从哪飞来的石子打偏“啪嗒”一声掉落在地,手臂则是震的发麻,他扭头一看,正要发怒,就见两辆马车停在不远处,从马车上下来个一身白衣的男子,双眼蒙布,嘴角却是噙着笑意,步伐轻盈缓慢。 “这位官爷,你们镇守城门不就是为了守护一方百姓吗,那为何百姓有难,你们却赶尽杀绝,难道只因为他们穿着破烂就可以以衣识人吗?这恐怕不妥吧,燕京什么时候发展成这样子了,你们莫不是忘了这是陛下的京城。”沈灼边走边说,说完还向天抱拳。 官兵嗤笑一声,捡起地上的剑,收进剑鞘,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敢问这位公子是何许人也,弟兄们当然是要护一方百姓平安,可这也轮不到你来说。” 沈灼道:“难道守护一方百姓平安,就是要赶走想进城的百姓,难道他们就不是百姓了吗。” “你是谁呀,管这么宽干什么,为什么要如何行事,难不成还要听你差遣不成。”旁边的官兵忍不住说道。 沈灼扶起地上跪着的人,“你们都别跪了,这京城你们定能进去。” “多谢好心人。” “谢谢你。” 有个女人抱着孩子向他跪地求谢,沈灼赶忙扶起他们,“你们别动不动就像他人跪地,这样既帮助不了你们也不会让他们有所改观。” 有个百姓说:“可我们,若是不求饶,恐怕早就死了,这世道如今不公,恐怕再难有我们的容身之所。” “是啊,如今的陛下荒淫无度杀人取乐,这天下又能太平到哪去,我们实在无家可归,也只能来这地方了。” “嘿,你们搁这说什么呢?当我们弟兄眼瞎耳鸣是不是,来人拿下他。”其中一名官兵下令。 其余几名官兵朝他蜂拥而至,团团围成一个圈,沈灼从怀中掏出玉佩,举到身前,道:“难道本公子回京还需要向你们请示不成。” “南宫!”某个官兵大喊,“这是南宫家的玉佩我不会认错,赶紧放行。” “原来是南宫家的二公子,是弟兄们眼拙,刚刚多有冒犯,还请公子见谅。”刚刚还对着他耀武扬威的官兵此刻却低三下四请求他原谅。 “那现在我能不能进城了。”沈灼问。 官兵:“能能能,当然可以。” 他又指了指一旁的百姓:“那他们呢能不能进城。” 官兵咬牙点头:“能!” 百姓们纷纷朝他道谢:“多谢这位公子。” “多谢公子…” 沈灼摆手:“不必客气,这是陛下的京城很安全你们放心居住在这里。” 百姓们瑟瑟发抖:… 城门大开,沈灼回到马车上,挥动鞭子,马慢吞吞的朝前走,玄色帘子后面,如同白玉般的食指指尖很有节奏的轻轻敲着棺椁,露出一抹笑容,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热闹的街道,而他则是闭目养神,脑海中回荡着刚刚那句话。 如今的陛下荒淫无度杀人取乐,城中尚且安稳,可这天下又能太平到哪去。 这天下如今虽归他掌管,可空有虚名,他又能怎么办呢,夺回来,又或者继续当傀儡皇帝。 司御往马车门框靠近,撩开帘子,手指捻着身旁的衣裳,叠整齐放在棺椁上,垂眸欣赏着用鞭子拍马屁股的人,这人看上去虽然很呆,可却并不那么好忽悠,表面功夫再好,也总有露馅的那一天,南宫家二公子吗,身份还蛮多。 由于疲劳驾驶他本想停下马车,歇息片刻,却不料马车刚停下,后面的马车紧随其后,福叔跳下马车询问怎么回事:“东家,峰安观还在前面呢。” 沈灼累了:“福叔,还有多远啊?我们都一天一夜没睡了,我看这天也快黑了。”刚说完他就准备掀开帘子看里面的人怎么样,结果刚一掀开,里面的人还在睡觉。 沈灼:“…” 他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腿,“醒醒,醒醒…” 眼瞅着还不醒,手指用力掐了一把,司御猛的坐了起来像是刚醒一样,揉着眼睛问:“怎么了哥哥,这是到了吗?” 沈灼:明知故问。 司御下了马车就看见某人转过了身子,叉着腰,他轻笑一声。 沈灼不想搭理他,福叔却道:“不远了,东家,我们快些赶路,我还得回去照看孩子呢。” 也对,这路途遥遥的,“那行,”随即他又看向旁边站着的人,“已经到京城了,要不然我们就此别过,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办,恐怕不能带上你,”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一袋荷包扔了过去,“你拿着,往东走就能看见一家旅馆,先去休息一夜吧,我们有缘再见。” 司御攥着荷包背到身后,“那好,哥哥有缘再见。” 很快就会再见的。 *** 峰安观。 沈灼到的时候,观门口站着一男一女像是早就料到他会来一样,观主热情招待,他这才发现原来峰安观是个小道观,院子里平平无奇有个秋千,还有许多花花草草,三两间屋子,而这里也只有两个人,沈灼问起来才明白,原来这里是师父儿时的家。 几人合力将棺椁搬进院子里,其余东西被放在门口,福叔摇着手,驾着马车离去。 沈灼在看到棺椁后心情顿时就不好了,他想师父了,想师父在天之灵,知道自己回到家乡一定会很开心。 后来他才得知原来这个女子是师父的五妹妹,而这个男孩,是师父妹妹的孩子,看上去三十有余,不过言行举止过于痴傻。 实在拗不过两个人的挽留,他只好暂住在这,晚上三人围在桌子旁吃着饭,饭菜大多都是素的,好像是因为知道他来才有了荤腥。 女子往他碗里加了块红烧肉,虽沉默不语,却温柔仔细,应当是刚失去亲人,心情不大好,可对他还是微微一笑:“灼儿,这几年在琼南观过的好不好,时常见你师父在信中念叨起你,说你是个好孩子,你别看他平日里冷言冷语,但他是个面冷心热的主,从第一次收你为徒,他就开始念叨你,我也时常想见见你,今日终于是把你盼来了。” “这里比不上琼南观,听说那儿地方很大,能容下几百人,咱们这不过是个小道观。” 确实,他们现在吃饭的这个房子,面前正摆着一尊神像,不过神像的面庞有些糊,眼睛又被遮挡住,看不真切,神像身上已经劣迹斑斑,可面前摆放的贡品却是崭新的,像是不久前刚刚换下,香火也正燃烧着,烟气很少。 他忍不住问:“师叔,这尊是哪位神,我怎么从未见过。” 女子笑了笑,抬起眼看向神像,忽然黯淡神伤,眸子低垂:“这是熠清水神,也是这世间最后一尊完整的水神像了。” 熠清水神? 沈灼望向这尊神像总感觉有些熟悉,他甚至想碰一碰神像的眼睛,可这毕竟是大不敬,他又问:“这世上当真有神?” “神曾经居住在九重天上不问凡尘,可如今这世间哪还有什么神,灼儿如今这世道不太平,你的符咒可有长进,夜晚时莫要在外逗留,不然会遇到鬼,他们极其凶残,你要赶快学会符咒运用。” “鬼。”沈灼一想起这个就后怕,前些年的阴影至今还留存在脑海中,着急忙慌的吃完饭撂下筷子,抱拳行礼:“师叔,那个我符咒其实还可以…我吃饱了,师父的东西我现在去给咱们搬回来。” “诶,你菜还没有吃几口呢?” 当看向院子的时候,沈灼已经搬起箱子往回抱了,她轻轻一笑,夹着菜放进旁边男孩的碗里。 男孩歪头思索:“娘,他好勤快啊。” “你舅舅经常在信里提到他勤快,没想到确实如此。” “舅舅真的死了吗?” “嗯…” …… 皇城此刻早已乱作一团,天上明月高挂,底下灯火通明,人声嘈杂。 后花园,丫鬟太监打着灯笼到处寻找。 严公公:“来人,去那边看看,陛下最喜欢的夜明珠丢了,肯定是掉在哪个拐角了,今日要是找不到,陛下降下罪,你们几个脑袋都是不够的。” 这边还在训斥,只见那边“啊”的一声。 丫鬟浑身发颤腿脚不稳失足掉进湖里,灯笼滚落在岸边,发出明亮的光,蜡烛心剧烈摇晃,一阵风吹过,火焰被扑灭冒出滚滚浓烟。 丫鬟扑腾着大喊:“救命,严公公救命!” “喊什么喊?别扰了陛下雅兴。” 旁边的人低声询问:“那公公救不救她。” 严公公笑着说:“当然是不救了,陛下日理万机,怎么可能救一个小小的丫鬟。” 湖面再也没有了泡沫,底下尸骨累累,成堆聚集,荷花长得粉嫩硕大,荷叶绿油油的发着光亮,在月光的倒映下格外醒目。 未央殿内,夜明珠堆砌各个角落,里面无论是床榻亦或是桌子,椅子,都是用最金贵的金丝楠木制成,以至于各种各样的小物件都是十分罕见稀有,剑匣子里摆放着名贵的剑,颜色各异,新颖无比,红烛不断,太监每隔几个时辰便会进来换新的红烛。 床榻那处纱帘漫天挡住了里面人的面容,隐约瞧见寝衣红的滴血,三千青丝垂落身后,侧脸如刀刻般,五官分明,在烛火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白皙,而那手臂却在一点点上移,抓住脸颊那层嫩肉拽了起来,撕扯皮肉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宇中显得格外刺耳。 直到一张完整的面皮被撕扯下来,他缓慢起身,走了出来,停在烛火边将面皮放在火苗上方点燃,直到烧成灰烬,只剩下一小片,他才丢在地上,食指弯曲摩擦着大拇指,打了个响指。 …… 哈哈孩童。[点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叁·无家可归 第4章 肆·繁华奢靡 很快从窗户外翻进来个黑衣男子,单膝跪地冲他抱拳:“主上。” 司御弯腰拿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茶水,冷淡开口不掺杂一丝情感:“查到了吗。” “查到了,那两个人不过是游历江湖的闲杂人士为了争夺碎片而来,据说翊雍玉玺共分为五块,如今潜藏各地,其中一块碎片有人传闻被韬光大师藏匿,不过谣言,就已经引得无数人去争抢。” 茶盏被碾压过度,化作白粉由风一呼就散了,他碾磨着手指上多余的粉沫,放在唇边轻轻一吹,口中喃喃道:“翊雍玉玺…”随后抬眸继续问:“还有吗?” “主上让我调查的南宫家一事有眉目了,南宫二公子自七岁时便被送往琼南观,直到如今十九岁才回来,属下还查到,南宫二公子出生那日起有三条白龙盘旋于南宫府上空,直到二公子平安降世,那三条白龙才离开,自那之后城中一连下了三日小雨不曾停歇。” “有位道士推测二公子活不过二十岁,但可喜的是天生仙人资质,只可惜命格坎坷,身子骨孱弱,唯有潜心修行方可缓解。”黑衣男子道。 司御垂眸思索片刻,随后勾唇浅笑:“可有查出他眼不能视物。” 黑衣男子道:“属下多放打听得知,南宫二公子自小眼看不清物,于是乎琼南观有一种草木之物用其制成的丝布,戴在眼睛上便能看到了,只不过戴上之后就不能摘下,否则眼睛就会处于一片漆黑当中,或许是听信了那道士的言语,南宫家主还真就将南宫二公子送上了琼南观。” “好,下去吧。”司御转身手指搭在下巴上,笑出了声:“还真是个奇妙的人,哦,不,仙。” 活不过二十岁,可如今不已经是十九了吗。 殿外严公公着急忙慌的跑来,弯腰将一封信递给他::“陛下,信来了。” 司御眉眼瞬间变得狠厉,转过身一把夺过信,丢在桌子上,指着外面:“去将人带上来。” 严公公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三四个侍卫拖拽着一个体型肥胖的男人,累的气喘吁吁,将人带到他面前后,侍卫连忙退到一边。 那男人见自己被带了进来,满脸惊恐,看着面前的红色衣裳,抬眼又看见那张脸,脸上的神情却是油腻,贪婪,甚至还有点欣喜若狂,可又有些后怕,脸上冒冷汗:“陛下,奴才不知犯了什么事,让陛下如此大动干戈。” 司御行至剑匣子旁,从里面取出一柄泛着蓝光的铁锈长剑,拿起旁边严公公递过来的青色帕子擦拭着剑身,他语气冰冷,一字一顿道:“安总管,说说看,你是谁的人?是朕的人,还是…”剑尖抵住那男人的颌骨,鲜血低落下来,他皱着眉,弯下腰,微笑凝视:“薛文的人,嗯?” 男人被这笑容看的有些发怵,像拨浪鼓一样摇头:“不,不,不,陛下,我对你忠心可见,绝对不会做出叛主的事,求陛下明察。” “明察,你以为你送出去的信,真的就送出去了吗?” 听闻此言,男人瞬间变得面目狰狞,想朝前扑去,胸口却被一只脚抵住了,司御将剑放进了匣子,拍了拍手:“真是好大一出戏啊,你这戏唱到朕的头上来了,是该赏还是该罚。” “狗皇帝,你昏庸无能,整日只知道享乐,可宰相大人就不一样了,大人治国有方,勤勉爱国,对百姓也是一等一的好,甚至从不会克扣我的俸禄,还会多给我,你就该下地狱…” “哎呦,住嘴,住嘴,这话可不敢说,来人快把他带下去,”严公公一整个手忙脚乱的,刚有所行动,结果就被人拽着后衣领子拉了回去。 司御眉头微蹙:“添什么乱。” 严公公:“陛下,这家伙他他口出谗言啊,陛下,万不可当真。” “当真?可朕确实是他口中的样子不错。” 严公公:“陛下可不敢这样想,陛下勤勉,爱民爱国,他根本就是胡诌的。” 司御揉着眉头,手指微松,长剑应声坠地,清脆至极,严公公眼疾手快走来将剑捡起,放于剑匣之上。 司御:“行了,拿弓箭过来。” 严公公幸灾乐祸的跑去将桌子上的弓箭取了过来,司御握住弓箭把手,将弧拉到最大,眯起一只眼睛瞄准地上的人。 男人见状赶忙往外爬,只可惜刚刚一条腿被打断了,鲜血流了满地,还没爬到殿门口,几名侍卫挡住了他的去路,见此情形,他转过身一口唾沫星子吐在地上,脸上横肉动荡,嘴里破口大骂污言秽语:“狗皇帝,你就是个疯子,你疯了,哈哈哈哈哈哈,疯子,你这种身子就应该匍匐在身下供人享乐,呸,有朝一日我定将你折腾的下不了床…” 严公公瞪大双眼立刻跑了过去,一脚蹬在男人的胸膛上,连带着踹了几脚:“陛下快捂住耳朵…” “竟敢骂陛下…我踢死你。” 司御面无表情,冷声开口:“起开,”严公公立马闪身躲到一边,箭头出窍,在空中旋转,跟随着风的方向“咻”的一声陷进了男人的心脏处,男人瞪大双眼,眼珠子狠狠的看着他,口中不断涌出鲜血,很快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严公公拍着手叫好,再次回头就看见自家陛下已经坐在床榻上了,他赶忙吩咐众人将地板务必恢复原样,又嘱咐人重新换了红烛,添了安神香,这才心满意足的退下。 司御掀开纱帘,手指夹着的信封被烧成灰烬,被窗外一阵冷风吹散开来,落在地上,而信纸则是被他缓慢折平,看着上面的字迹轻笑出声。 “皇帝离京,五日未归。” 他的行踪,似乎每时每刻都被人监视着,像是囚笼中禽类,企图自由一样,他是皇帝应受万人敬仰,享无尽荣华,可出生在皇室金枝玉叶的他,却成了别人的笼中雀,过得不尽人意,儿时与野狗抢食,连见亲人一面都办不到,还提什么顺心顺意,荣华富贵。 月色朦胧之际,司御站在窗边,信鸽扑闪着翅膀飞了进来,他抓住鸽子羽翅取下爪子旁的竹筒,双手一甩鸽子飞走,从竹筒里倒出一张纸条,纸张发黄,字体模糊,却能看清楚上面的几个大字,“夕送丹丸,近结南宫”靠近他吗? 胸口处隐隐的作痛,让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如今寄人篱下。 … 此地繁华奢靡,京中贵族更是数不胜数,三年前,满遂楼,不知是何人所建,其楼内珠宝成疾,夜明珠镶嵌于屋子的每个角落,青丝薄纱更是上好的蚕蛹所吐出来的丝制作而成,被做成帘子。 二楼一男子身穿青碧衣裳,发丝间缠绕着素色发带,穿着朴素不说,眼睛上还蒙了个白布,旁边路过的人有时还要回望两眼,桌子上三两壶酒就被喝的空空如也,只剩下空酒壶在桌子上滚动。 沈灼两颊通红,喝完最后一壶酒,胳膊搭在栏杆处,听着下面的曲子,底下的女子招待着男子饮酒,跳舞,弹琴,青纱漫天飞舞。 本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喝喝酒,听听小曲,之前在临安的时候,就爱来这种地方热闹不说酒倒是好,正享受着就听见有人咒骂。 他已经听过不下三遍,皇帝昏庸无能,只知享乐,甚至荒淫无度杀人取乐,这天下怕是要不太平了。 于是再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扭过头将上好的梅花酒猛地拍在桌上楠木桌面都震了三震,酒壶险些承受不住裂开,他似乎有一些醉熏熏的,嗓音沙哑,对着后面的人大喊:“皇帝若是真的昏庸无能,只知享乐,那现在天下岂不大乱,不要以貌取人,哼!” 那人只是看了他一眼小声说了句:“这人有病吧?” 沈灼:“?” 他哪能受这气。 当即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就朝着那人走去,一掌拍在桌子上,酒杯倒落,酒水洒了一桌,流到那人的裤腿处。 “你这瞎子有病吧,我不想与你争执,速速离去。” 沈灼:“嘿!” 他一挽袖子就准备大干一场,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是道士这样做不太好吧,不过像这种人以貌取人肯定也好不到哪去,“你说皇帝昏庸无能,只知享乐,那你呢,你如今不也在这享乐吗,况且你怎么知道皇帝就一定是在享乐,而不是在受苦,像你这种人只知道在背后嚼人舌根跟个嚼舌妇一样。” 他手指指着男人的鼻子骂,男人瞬间坐不住了站起身立马揪住他的衣领子按到栏杆处,“你这瞎子非要我打你才乐意,是吧。”说完直接拽住他的白绫扯了下来。 白绫散落在地,一阵清风刮过,吹到了某处,却被一只骨节分明如同白玉般的手捡了起来。 沈灼:! 眼睛没了! “你有病是吧?好好说话,你瞅我眼睛干嘛。” 男人:“???” 旁边坐着的男子赶忙拉架,上方传来动静老鸨着急忙慌的赶了上来身后跟着两名涂脂抹粉女子,还没走近就在不远处挥舞着绣帕:“诶诶诶,两位公子,有话好好说。” 沈灼摸黑往声音的来源处走去,指着某处:“姐姐,你看这人,他揪我眼睛,说说看怎么处理。” 众人:??? 老鸨抓住他的手腕纠正了过来,“公子是在这。” 沈灼尴尬一笑:“我知道是在这。” 完了,完了,糗大了。 老鸨眼神示意女子赶忙过去招待客人:“那两位公子你看这样如何,送你们一人一壶酒,再有上好的厢房招待,你看这事要不就…” 那男子本想在争执,可当看清面前这位穿着素衣男子的脸后顿了顿,放缓了语气:“行吧。”搂着一旁的女子坐下继续喝酒,还不时回头望向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肆·繁华奢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