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行事录》 第一百一十五章 坏人 马车里的气氛简直尴尬到了极点。 宝珍一个人舒舒服服地坐在一侧,时不时端起茶杯抿一口,或者捏块点心尝尝,悠闲得不得了。 而霍随之则抱着依旧呲牙咧嘴的昭昭坐在另一边,小丫头浑身都在使劲挣扎,霍随之不得不腾出两只手来按住她,免得她闹出更大的动静。 一边是岁月静好,一边是剑拔弩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宝珍连个眼角余光都没分给那兄妹俩,就这么闭目养神,等着马车抵达顾府的角门。 “怎么又回来了?你不是说有办法吗?”霍随之累得够呛,昭昭的精力实在太旺盛了,让他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办法就在这里啊。”宝珍说着,率先掀开车帘,利落地跳下了马车。 霍随之看着怀里依旧不老实的小家伙,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管宝珍的办法是什么,现在都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试试看了。 宝珍带着霍随之一路又回到了藏珍院,桃花看到她们回来,立刻迎了上来,脸上满是喜色:“小姐,您回来了?” 她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却被宝珍抬手打断了:“桃花,去把小锦带过来。” 桃花脸上的喜悦瞬间被冲散,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点头应道:“是,小姐。” 宝珍又让其他侍女们在屋子里简单布置了一下。 等到霍随之抱着昭昭进去时,看到的是屋子中央铺着厚厚的地毯。 而他今天早上刚见过的那个小男孩,正独自坐在地毯上玩木块,没错,就是最普通的木块。他小心翼翼地将木块一个个垒起来,堆得老高。 宝珍用眼神示意霍随之,霍随之立刻领会,虽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将昭昭也放到了毯子上。 刚被放到地上的昭昭,瞬间像是失去了所有安全感。 她立刻抱着自己的小腿,将小小的身体紧紧蜷缩起来,像一只受惊的刺猬。 霍随之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一阵抽痛。其实,如果有别的办法,他绝不会想从昭昭这么小的孩子身上寻找突破口。 让一个年仅五岁的孩子去回想母亲惨死的细节,这实在是太残忍了。 可他没有选择,能还原恒王叔夫妇死亡真相的,偏偏只有他们这个年幼的女儿。 这或许,就是命运弄人吧。 宝珍或许天生就缺乏共情能力,她像一个冷静的局外人,仔细观察着昭昭的一举一动。 昭昭最开始浑身颤抖,过了一会儿,她不再发抖,目光落在了一旁的小锦身上。 小锦正旁若无人地专注垒着木块,却在下一秒,被昭昭猛地扑过去,将木块全部推倒。 “昭昭这么欺负他,没关系吗?”霍随之有些担心,生怕把另一个孩子也吓坏了。 “没关系。”宝珍语气冷淡,小锦怎么样,本就与她无关。她只要保住小锦的性命,也算是对秋娘有个交代了。 况且,她听秋娘说过,小锦并非天生哑巴,而是后天失声,有恢复的可能。说不定,经昭昭这么一刺激,他反而能开口说话了呢? 霍随之不是宝珍肚子里的蛔虫,自然猜不到她心里的真实想法,还以为宝珍说的“没关系”,是因为小锦自己不在乎。 但事实也确实如他所想,小锦好像真的没把昭昭的行为当回事。或者说,他根本没意识到昭昭是在“欺负”他。 小锦默默地重新开始垒木块,昭昭则继续推倒,两个人就这么一个垒、一个推,循环往复了很久。 久到宝珍和霍随之都出去用了午饭,回来一看,他们俩依旧乐此不疲地重复着这个游戏。 吃过午饭,人就容易犯困,霍随之打了个哈欠,感慨道:“这俩孩子的精神头可真足。” 宝珍转头问一旁的梅花:“他们吃过东西了吗?” 梅花连忙回话:“回小姐,奴婢哄着喂了他们一些好消化的糕点。” 宝珍听了,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宝珍又盯着他们你来我往地重复了半个时辰,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对梅花吩咐道:“梅花,把小锦带回去。” 小锦向来听话,别人一牵他,他便乖乖地跟着走了。 昭昭一个人愣在原地,看着散落一地的木块,再也没有人会把它们重新垒起来了。 她听到是宝珍让人把小锦带走的,于是猛地扭头看向宝珍,再次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坏人!” 宝珍缓缓蹲下身,与她平视,语气平静地反问:“我不让小锦跟你玩,我就是坏人?” 她顿了顿,伸出自己缠着纱布的手,在昭昭眼前晃了晃:“那你第一次见面就咬我,你是不是也是坏人?” 霍随之在一旁看得十分紧张,生怕昭昭一个冲动,又要对宝珍下口。 昭昭看着宝珍的手,小脸憋得通红,过了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我不是……坏人,你是!” 虽然昭昭只是在“坏人”的基础上多嘟囔了几个字,但这对她来说,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 霍随之钦佩地看向宝珍,心里暗道:还是她有办法。 他在宝珍身旁蹲下,轻轻握住昭昭的肩膀,柔声哄道:“昭昭,我是哥哥呀,你还记得我吗?我以前还带你出去玩过呢,嗯?” 昭昭的目光从宝珍身上慢慢挪到霍随之脸上,认真地看了好几眼,终于小声开口:“我认识哥哥,霍衍哥哥。” “对,我就是霍衍哥哥!”霍随之激动坏了。 霍随之指了指宝珍,柔声对昭昭说:“这个是姐姐。” 昭昭瞥了眼宝珍,头一扭,铿锵有力地吐出两个字:“坏人!” “不是坏人,是姐姐。”霍随之耐心重复道。 “娘亲说了,故意接近我的都是坏人。”昭昭伸出小手指着宝珍,理直气壮地说,“她想要跟我握手,她就是坏人!” 娘亲跟她说的? 霍随之和宝珍交换了一个眼神,俩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昭昭。 霍随之放柔了声音,耐心地问昭昭:“昭昭,告诉哥哥好不好?娘亲除了跟你说坏人,还有没有说别的话?” 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补充道:“或者……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伤害娘亲的坏人?” 昭昭真的回想了一下,然后肯定的点点头,“有。” 喜欢恶女行事录请大家收藏:()恶女行事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一十六章 人心局 昭昭伸出手指着宝珍,又一次说道:“坏人,她。” 霍随之刚提起的心又沉了下去,他无奈地把昭昭的手按了回去,放弃了纠正她的念头,只是无奈地说:“除了这个姐姐。” 昭昭摇了摇头,似乎想不起来别的了。 霍随之叹了口气,看来只能从长计议。 宝珍看出霍随之不想再逼迫这个孩子,但她认为有时候拖延反而更残忍。既然他不忍心开口,那就由她来。 她丝毫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那天晚上,你看见是谁杀害了恒王妃,你的母亲吗?” 霍随之没料到宝珍会如此直接,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下意识地看向昭昭,生怕这句话刺激到她。 然而,昭昭的面色却异常平静,甚至露出了思索的神情。过了一会儿,她才摇了摇头,小声说:“没看到,屋子里好黑的。” 昭昭的眼睛不闪不避地与宝珍对上,那双清澈的眸子里,仿佛一丝杂质都没有。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要看一个人是否撒谎,看她的眼睛便知。 但宝珍却不这么认为,一个伪装高手,完全能将眼神伪装得无懈可击,既柔弱又乖巧,就像她自己一样。 院子里,宝珍和霍随之并肩走着。霍随之忍不住问道:“所以,你觉得昭昭在撒谎?” 宝珍没有说话,霍随之便自己回答了:“这可能吗?她才只有五岁啊。” “年龄决定不了什么,反而,年龄常常会让人忽视掉一些东西。”宝珍只说了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但霍随之还是听出了言外之意,“所以,你还是不相信昭昭说的?” “我没有不相信。”宝珍语气平淡,“我只是一贯对所有事情都保持怀疑态度,无一例外。” “不轻易对任何事、任何人下定性,不排除任何一种可能的选项,你总归还有希望走向对的结果。”这是宝珍给霍随之的忠告。 霍随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此时昭昭已被追风先一步抱上马车,宝珍便与霍随之并肩往外走。 见他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宝珍忍不住开口:“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蔡大人的案子?你就不怕变成杀人凶手吗?” “确实不担心。”霍随之答得干脆。 “为什么?”宝珍有些好奇,是谁给了他这般底气。 “因为顾大人啊,我相信他能还我清白。” 宝珍一眼看穿他的心思:“你嘴里就没一句实话。” “天可怜见!”霍随之立刻举起手,语气带着几分委屈,“我这次真没骗你,你知道刘建松为什么布这么个不高明的局诓我吗?” “为了拿掉你的监察司主使之位,顺便弄臭你的名声,毕竟现在百姓都骂你是活阎王。”宝珍毫不留情地戳破。 这话像针一样扎得霍随之心口发疼,他连忙打断:“行行行,你可真是我克星!刘建松是故意把我送进大理寺的,而负责这个案子的,偏偏就是顾大人。” “这和我爹有什么关系?京城谁不知道,我爹最是秉公执法,绝不可能和他们同流合污。” 霍随之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他确实不会,但我的母亲是长公主。” 宝珍脚步顿了一下,霍随之见状,继续道:“谁不清楚,当年顾大人被发配豫州,皆是拜我母亲所赐。” “我爹……他向来秉公执法。”宝珍还是这句话。 “是,但我还听说,顾一澄也是在去往豫州的路上被掳走的吧?”霍随之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她身上。 宝珍心头一沉,没错,若不是长公主施压,顾家不会仓促举家迁徙,顾一澄更不会在途中失踪。 “是这样没错。”她抬眼看向霍随之,“但在我爹那里,黑便是黑,白便是白,无罪便是无罪。你说的没错,你是安全的。” 此刻,宝珍终于明白霍随之的底气来自何处。那底气不是凭空而来,而是顾沧给的,他绝不会为了一己私怨,冤枉一个无辜之人。 宝珍终于想明白了因果,监察司向来隐于暗处,直到上次玉龙寺刺杀才暴露于人前,所以刘建松,或者说他背后的人,根本没法造出能定案的实质性证据。 于是他们布了个并不高明的局:用一封状书,把霍随之、监察司和蔡文绝自缢案死死绑在一起。 京中重案最终都会交到大理寺,而霍随之是长公主之子,长公主又恰好是间接害得顾沧失女的人。 这局从一开始,核心就绕着顾沧转,算计的也从来都是顾沧的心。 想让顾沧亲手按死霍随之,根本不可能,毕竟霍随之是长公主之子,牵扯太深;但只要霍随之沾了官员的死,就足够让他失了民心,这才是对方真正的目的。 但宝珍心里仍有个疑团解不开:这个靠人心设下的局,把所有赌注都压在顾沧身上,这实在不像那位幕后之人的行事风格——对方向来谨慎,从不做孤注一掷的事。 另一边的安南王府。 这是安南王在京中的旧府邸,多年无人居住,早已荒草丛生、年久失修,直到这两天才匆匆收拾出模样。 陆慕言手里捏着一把鱼食,站在池边慢条斯理地逗弄着水里的锦鲤。 “世子,顾沧还在查蔡文绝的真正死因,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怀疑霍衍。”墨书皱着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 “霍衍是长公主之子,杀一个户部员外郎,于他而言毫无益处,更没理由。顾沧又不傻,怎会抓着这点不放?”陆慕言头也没回,语气平淡。 “可……长公主和顾沧不是有旧怨吗?”墨书还是不解,顾沧怎么反而像在“护着”长公主的儿子。 “旧怨不重要了。”陆慕言抬手,将手中剩下的鱼食一把全撒进池塘,锦鲤顿时围拢争抢。他看着水面的涟漪,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我想要的,已经得到了。” 朝堂之上,陛下与长公主为了监察司的事唇枪舌战、互不相让——这才是他最想验证的结果。 看来,霍衍能掌管监察司,根本不代表陛下与长公主之间和睦,反而印证了他们之间的裂痕,比想象中更深。 喜欢恶女行事录请大家收藏:()恶女行事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一十七章 开业大吉 “开业大吉!” 随着一声清脆的贺喜,秋娘抬手揭下匾额上的红绸——“渥丹居”三个鎏金大字赫然显露,在晨光下熠熠生辉,透着十足的喜庆。 门外的爆竹早已点燃,噼里啪啦的声响震得空气都热闹起来,引得不少百姓围在店外看热闹,好奇地往门内张望着。 宝珍如今已是县主身份,不便堂而皇之地去渥丹居参加开业典礼,便选了对面客栈的二楼,悄悄观望着。 “满意吗?县主?”雪姑娘端着一杯热茶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隔着小桌遥遥朝她举了举杯。 宝珍抬手端起自己的茶杯,与她示意,“还望合作愉快,雪姑娘。” 二人以茶代酒,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默契尽在不言中。 楼下,秋娘站在渥丹居门前,脸上堆着温和的笑,声音清亮地招呼着:“各位街坊邻里,渥丹居今日新店开业,店内胭脂一律有折扣!夫人、姑娘们不妨进店亲试,看看合不合心意!” 她眉眼柔和,浑身透着让人亲近的气息,很容易便拉近了与路人的距离。 宝珍和雪姑娘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视野正好,渥丹居门前的热闹景象、秋娘的一举一动,都看得一清二楚。 “真是稀罕。”雪姑娘望着楼下秋娘游刃有余的模样,忍不住感叹一句,转头问宝珍,“你这是从哪儿寻来的店主?” “不合适吗?”宝珍抬眸。 “合适,简直再合适不过了。”雪姑娘笑着点头,眼底满是认可,“这般亲和又会招揽客人的性子,再好不过了。” 宝珍当初选中秋娘,正是看中了她具有欺骗性的外表,如今看来,秋娘果然没让她失望。 “小姐。”梅花轻步走到宝珍身边,俯身附在她耳边低声说,“小侯爷来了,已经到楼下了。” 宝珍抬眼看向梅花,见她轻轻点了点头确认,便起身对雪姑娘道:“雪姑娘,我先失陪一下。” 雪姑娘笑着点头:“县主随意。” 宝珍跟着梅花走出房间,她们选的这间房恰好在楼梯口,一低头便能看见楼下的情况。果然,霍随之正站在客栈大堂里,似乎在等着她。 宝珍抬了抬下巴,霍随之立刻领会她的示意,小步走上楼梯,跟着她进了隔壁房间。 梅花在门外轻轻合上房门,宝珍便先一步坐在了屋内的软榻上,姿态闲适。 “霍小侯爷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她语气懒洋洋的,带着几分调侃。 “自然是来贺县主开业大喜。”霍随之说着,捧着一个精致的小匣子递到她面前。 宝珍瞥了那匣子一眼,故意逗他:“小侯爷好生小气,长公主先前还送我一盒子银票,你倒好,拿这么个小匣子就想打发我?” 霍随之没反驳,只是浅笑着打开匣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把铜钥匙,旁边还压着一张叠得整齐的房契。 “这是什么?” “和安县主府的地契与钥匙。” 宝珍身子微微坐直,“你从哪儿弄来的?” 霍随之将匣子放在她手边的小几上,解释道:“这本就是县主该得的份例,只是之前一直没寻到合适的府邸。如今礼部刚选定了宅子,我便先给你送来了,也算借花献佛。” 宝珍打开地契细看,霍随之在她另一侧坐下,补充道:“我提前去看过,这宅子地理位置很不错,离顾府也不算远。” 宝珍瞥了他一眼,语气松了些:“算你这礼过关了。”说罢,她将地契放回匣子,重新合上。“对了,说起恭贺,小侯爷,祝贺你成功洗脱嫌疑。” 霍随之笑着看她,“这不还得多亏顾大人明察秋毫,他查到蔡文绝并非死在自己家中,顺着线索找到第一现场后,很快就揪出了行凶之人。” 宝珍往后靠了靠,在软榻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语气平静:“可惜,那个人不过是被推出来顶罪的。” 不过她本就没指望顾老爷能凭这一个案子,直接抓到幕后黑手。 霍随之也学着她的样子往后靠,才发觉这样靠着确实惬意,他看向宝珍,“你说的没错,但无论是恒王叔夫妇,还是蔡大人,他们都不会枉死。” 宝珍扭头看向他,“刘建松那边,你打算怎么处理?他这次明目张胆坑害你,还让你丢了监察司主使的位置,你难道要放过他?” “现在还不是动他的时候。”霍随之轻轻叹了口气,眼神沉了沉,“廖鸿昌已经死了,如今能跟背后之人扯上关系的,就只剩刘建松一个。陛下还得留着他当活靶子,钓出后面更大的鱼。” “你对陛下倒是尽心尽职。”宝珍话里带话,意有所指。 毕竟在霍随之眼里,他此刻应该还不知道陛下和长公主的真实关系。他如今一心帮着陛下,实则是在无形中与自己的母亲为敌。 “你就不担心长公主殿下吗?”宝珍看着他,“说到底,你们才是血脉相连的亲母子,从来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 霍随之抬眸,字句铿锵如掷玉:“吾之心,非为一人尽忠,乃为杜绝内斗、革除腐败;吾之志,非为攀附权贵,乃为护我朝盛世、守天下清明。” 四目相对的瞬间,宝珍的心口竟漏跳了半拍。 她见过霍随之太多模样,狡黠的、玩世不恭的、带着点无赖气的,可这般眼底藏着光的样子,却是头一回见。 宝珍先错开了视线,语气带着几分不自在:“你突然这么正经,我还真有点不习惯。” 下一秒,霍随之脸上便漾开笑意,语气也轻快起来:“我可有很多不同面的,跟我在一起,你不会无聊的……” 话没说完,迎上宝珍看过来的目光,他忽然卡了壳,连忙改口:“不是,我意思是,跟我待在一块儿,你不会无聊的。”越往后说,声音越轻。 就算宝珍再粗神经,对男女之情再迟钝,此刻也察觉到了一丝异样,霍随之不对劲,连这屋子里的氛围都透着股说不出的古怪。 先前顾一澈问过她,顾老爷也旁敲侧击过,她每次都斩钉截铁地说,自己和霍随之没什么特别关系。 可现在,她望着霍随之泛红的耳尖,心底渐渐浮出一个连自己都不敢确定的疑惑:霍随之,他该不会……是喜欢自己吧? 喜欢恶女行事录请大家收藏:()恶女行事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一见钟情 “少爷,您快些走啊……再迟就真的来不及了!”添喜跟在身后,声音压得低低的,一遍遍地催促。 谢继漫不经心地晃着手中的折扇,脚步依旧不紧不慢,语气带着几分散漫:“急什么?时辰还早,不急不急。” “少爷!”添喜都快急得跳脚了,“丞相老爷特意吩咐了,您今天必须去给县主的渥丹居送开业礼,现在连吉时都快过了!” “过了才好呢……”话刚出口,谢继猛地用折扇挡住嘴——坏了,一不小心把心里话给说漏了。 “少爷……”添喜还在苦着脸催他。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谢继见他急得额头都冒了汗,也不再为难,抬手指了指前方,“急什么?这不是到了么,渥丹居不就在那边?” 可指尖刚指向不远处的渥丹居,他的动作却骤然顿住。渥丹居对面客栈的二楼窗边,一位素衣女子正单手撑着下巴,眼帘轻合,似在闭目休息。 “少爷!”添喜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可眼前的谢继却像丢了魂一般,怔怔地仰着头,目光死死黏在某个方向,不知道在看什么。 “少爷,渥丹居在这边呢,您看岔方向啦!”添喜急忙凑到谢继跟前,挥手想把他的注意力拉回来。 谢继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视线依旧牢牢锁在二楼窗边的身影上,伸手扒拉开挡在面前的添喜,语气带着几分前所未有的笃定:“没看错,我要找的就是这边。添喜,你快要有少夫人了。” “啊?什么?”添喜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话里反应过来,就见谢继猛地迈开步子,一阵风似的冲进了渥丹居对面的客栈。 谢继脑海里满是窗边那道素衣身影,脚步不停地冲进客栈,完全没理会迎上来的小二,径直就往楼梯口冲。 可刚迈上二楼台阶,他便与人撞了个满怀,两人肩膀重重相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哎呦……” 霍随之揉着被撞的肩膀,抬头一看,诧异道:“谢继?” “小侯爷?”谢继也愣住了,万万没想到会在这儿撞见霍随之。 “你怎么在这儿?”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问出这句话。 霍随之揉了揉鼻子,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口找了个由头:“我啊,听说这家客栈新来个厨子,手艺特别好,特地来尝尝鲜。” 总不能说,他刚和宝珍聊得好好的,不知怎么就惹她翻脸,被半推半搡赶了出来吧。 谢继的目光却黏在不远处那扇门上,只要敲开这扇门,就能见到心心念念的身影。 可他瞥见眼前碍事的霍随之,话到嘴边转了个弯,也露出一副“巧了”的神情:“哦?这么巧?我也是听说新厨子的事儿,特意来尝尝的。” 霍随之心里顿时犯起嘀咕:这家客栈,难道真来了个手艺好的新厨子?他刚才编的理由,竟还撞上真的了? 两人目光对上,空气瞬间安静下来,满是心照不宣的尴尬。就在这时,客栈小二端着托盘走上楼,笑着问道:“两位客官,这会儿要点些什么菜?” 霍随之和谢继的目光“唰”地一下全落在小二身上,眼底满是“你怎么偏偏这时候来”的无奈,偏偏有苦说不出。 小二没看懂两人复杂的眼神,只当他们站在楼梯口是想选个好位置,热情地引着路:“两位客官是想要包间吧?这边请,我带您二位去清静的雅间。” 话已出口,哪里还能收回?霍随之和谢继只能硬着头皮,各怀心思地跟着小二往前走。 “走,一起去尝尝。”霍随之率先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强装的自然。 “哈哈哈,好……好啊。”谢继干笑着应和,目光却忍不住往方才那扇门的方向瞟。 这边霍随之与谢继对着满桌菜味同嚼蜡,另一边的包间里,宝珍见对面的雪姑娘起身,开口问道:“雪姑娘这就要回去了?” “嗯,出来得够久了。”雪姑娘笑着点头,语气轻松,“不过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不是吗?” 宝珍送雪姑娘下楼,一直看着她登上马车、车帘落下,直到马车驶远才转身回客栈。 渥丹居与销金窟离得不远,雪姑娘在马车内不过小坐片刻,车子便稳稳停在了目的地。 她并未走销金窟的正门,而是绕到僻静的后门,这扇门直通后院,往常只有销金窟的仆役才会走。 推门进去时,后院的仆役大多在屋中休息,院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一个人。 明明已近入冬,天寒气冷,他却只穿了件单薄的衣衫,脸上倒围着一条厚厚的围巾,将大半张脸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黑沉沉的眼睛。 男人沉默地劈着柴,明明看着是有把子力气的模样,动作却不快,只是一下又一下,握斧的手又稳又沉,每劈下去都精准落在木柴纹路处。 雪姑娘在一旁站着看了片刻,随后解下身上带着暖意的披风,开口唤道:“哑巴。” 哑巴闻声回头,雪姑娘隔着几步远,将披风朝他扔了过去,“降温了,这销金窟的规矩你该知道,仆役生了病,是要被直接扔出去等死的。” 披风兜头罩过来,带着雪姑娘身上残留的暖意,还有一缕极淡的香气,正是那天他倒在地上、意识昏沉时闻到的味道。 哑巴沉默地攥紧披风,指节微微泛白。他说不出话,只用力点了点头,又伸出手朝雪姑娘的方向轻轻一拜,动作带着几分笨拙的感激。 雪姑娘没再看他,转身径直走进了屋。 没人知道,哑巴就是当初倒在销金窟门前,昏迷了一天一夜的男人。是雪姑娘救了他,他养好伤后,便留在销金窟做工抵债。 他从没说过一句话,阿汀说他是个哑巴,这名号便在销金窟里传开了。哑巴还有个规矩,脸上的围巾从不摘下,有人猜他是长得丑,也有人说他脸被烧坏了,众说纷纭。 这些议论雪姑娘都听过,却从没放在心上。他长什么样、会不会说话,对她而言都不重要。 那天不过是她又想起自己死去的家人,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才救了他。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再多的,便没有了。 喜欢恶女行事录请大家收藏:()恶女行事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一十九章 母女 京城,刘府正厅内。 刘建松背着手,在厅中焦躁地踱来踱去,眉头拧成一团,脸上满是阴云,难看到了极点。 刘夫人端着一盏热茶,在门外犹豫着看了片刻,才轻手轻脚地往里走,声音软下来劝慰:“老爷,别太焦心了,先喝杯茶缓一缓吧。” “喝喝喝!你就知道让我喝!”刘建松猛地转过身,一把挥开她手中的茶杯。只听“哐当”一声,茶杯摔在地上碎裂开来,滚烫的茶水溅到刘夫人手背上,瞬间红了一大片。 “娘!”刘欣瑶立马从门外冲进来,快步上前攥住刘夫人的手,满眼心疼,抬头对着刘建松厉声质问:“爹!您在朝堂上不顺心,凭什么回家里拿娘撒气?” “你……”刘建松气得胸口起伏,伸手指着刘欣瑶,声音因愤怒而发颤,“你还好意思出来!孽障!要不是你在品茶宴上给我丢人现眼,我会沦为京中笑柄吗!” “孽障!”越想越气,刘建松扬手就朝刘欣瑶脸上扇去。可这一巴掌没落在女儿脸上,却结结实实地打在了突然扑过来阻拦的刘夫人脸上。 “娘!”刘欣瑶惊声大叫,眼泪瞬间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滚落。 刘夫人捂着火辣辣的脸,指缝间隐约渗出血丝,却还是强撑着挤出笑容,声音发颤地安慰:“瑶儿不哭,娘没事……” 刘建松半点没有误伤发妻的懊悔,反而瞪着刘夫人厉声指责:“都是你这无知蠢妇!连个女儿都教不好,我养你有何用?” “我不靠你养!”刘夫人猛地放下捂着脸的手,将刘欣瑶紧紧护在身后,用单薄的脊背为女儿筑起屏障。 她眼底含着怒与痛,还有对识不清枕边人的悲哀,字字清晰:“我乃江东何氏嫡女,出身名门望族!你不过是寒门子弟,当年若不是借了我何家的势力,怎会有今日的官位?刘建松,你平日里结交官员、疏通关系的银钱,哪一分不是用我的嫁妆?你别忘了!” “你、你、你……”刘建松指着刘夫人,气得话都说不连贯。他从未想过,往日里对他百依百顺的夫人,今日竟会这般咄咄逼人。 自私卑劣的小人向来如此:将别人的付出视作理所当然,肆意享受;可一旦奉献者不愿再妥协、要起身反抗,他便觉得自己的权威被狠狠挑衅,恼羞成怒。 刘夫人忍了枕边人多年的自私凉薄,却唯独忍不了他对女儿动手。“至于欣瑶,你这个做父亲的,可曾对她尽过半分心?” 她声音发颤,却字字有力,“她从小到大,你没为她的成长花过一分心思,却逼着她去结交京中名媛,为你铺路拓势。如今她在外受了欺辱,你作为父亲,可曾为她辩解过一个字?” “可人家夫人们都说她无理取闹!”刘建松梗着脖子反驳,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那又如何?”刘夫人寸步不让,“京中人人都传和安县主在盘龙坞失贞,可顾大人与顾夫人作为养父母,依旧护着她、信着她!你不护瑶儿,没关系,我的瑶儿,自有我来护!” 说罢,她紧紧握住刘欣瑶的手,声音瞬间柔下来,带着安抚:“不怕,瑶儿,跟娘回去。” 刘夫人牵着哭个不停的刘欣瑶回了房间,刘欣瑶一进门就慌着要找药箱。可她自小养尊处优,平日里这些琐事都是丫鬟打理,她翻遍了柜子也没找着地方。 “娘,我去叫人来!”刘欣瑶抹了把眼泪,转身就要往外跑。 “瑶儿不急。”刘夫人拉住她,拍了拍身旁的绣墩,“坐下来,先陪娘说说话。” “可您的手和脸还伤着……”刘欣瑶被她拽着坐下,目光落在母亲红肿的脸颊上,眼泪又忍不住往下掉。 刘夫人抬手,心疼地摩挲着女儿的脸,声音放得极柔:“我的瑶儿,刚刚是不是吓坏了?” “娘——”刘欣瑶摇着头,哭声却更大了,一把攥住母亲的衣袖。 刘夫人沉默片刻,轻轻开口:“瑶儿,若我和你爹……和离了,你想怎么办?” “我跟着娘走!”刘欣瑶几乎没有犹豫,立刻扑进刘夫人怀里,紧紧抱住她。 刘夫人拍着女儿的背,眼底泛起暖意:“娘知道,娘怎么会把你留给他受苦?” “娘,是不是我给您添麻烦了?是不是我让您在京中丢脸了?”刘欣瑶埋在她怀里,声音带着愧疚。 “傻孩子,怎么会?”刘夫人叹了口气,将女儿搂得更紧,“我的瑶儿就算真犯了错,也轮不到别人来苛责。若说有错,也是娘的错,娘永远会站在你身后。” 她指尖轻轻拂过刘欣瑶的脸颊,心里却泛起酸涩,那日在长公主府,她迫于无奈打了女儿一巴掌,不是怕事,是怕欣瑶真的惹恼了长公主,落得万劫不复的下场。 做母亲的,怎会不知道女儿有错?可让她为了所谓的“大义”,亲手推远女儿,她做不到。这份护短或许是自私,但她只想为女儿自私这一回。 刘欣瑶埋在刘夫人怀里,肩膀还在微微颤抖,眼底的委屈与痛苦却渐渐褪去,慢慢凝起一片阴沉沉的冷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娘今日受的巴掌、流的眼泪,还有刘家如今的难堪,全都是拜顾宝珍所赐! 若不是顾宝珍,她怎会在品茶宴上出丑?若不是顾宝珍,爹怎会将怒火撒在娘身上?这一切的糟心事,根本就不会发生! 夜色渐深,房间里只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光线暗得看不清墙角的阴影。 刘欣瑶坐在床沿,手里攥着个扎着棉线的布偶小人,小人胸口用墨笔歪歪扭扭写着“宝珍”二字。她眼神阴鸷,嘴里咬牙切齿地念着:“宝珍,你去死!”话音落,一根银针狠狠扎进了小人的头颅。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像是树枝刮到了窗棂。刘欣瑶吓得手一抖,布偶“啪嗒”掉在地上,她瞬间想起,巫蛊之术乃是朝廷明令禁止的重罪,若是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指尖发凉,强作镇定地朝窗外小声问:“谁……谁在外面?” 回应她的只有夜风的声音,刘欣瑶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抵不过心底的不安,起身挪到窗边,缓缓推开了一条缝隙。 窗台上,静静放着一张折叠的纸条。 她警惕地四处张望,夜色里连个人影都没有。 刘欣瑶狐疑地捡起纸条,指尖捏着纸角慢慢展开,上面只写了两行字,她却逐字逐句看了许久,越看,嘴角的笑意就越浓,眼底的阴霾也散了几分。 “封了县主又怎么样?天要亡你,你逃不了。” 喜欢恶女行事录请大家收藏:()恶女行事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二十章 主仆 县主府邸已收拾得妥妥帖帖,宝珍本是准备独自搬过去的。可临行前,窦明嫣却紧紧攥着她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开。 “珍儿,要不你把我也带走吧?”窦明嫣仰着脸,眼里满是不舍。 “表姐,你确定吗?”宝珍凑到她耳边低声问,语气带着点打趣,“顾府里,不是还有表哥在嘛。” 谁料窦明嫣想都没想,用力点了点头:“你就带我走吧珍儿,不然我肯定会天天想你,舍不得你的。” 看着窦明嫣这副模样,一旁的顾夫人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其实县主府离顾府并不远,想见一面很容易。可一想到宝珍要搬出去住,这四年多来,珍儿从没离开过自己身边,心里还是止不住地发酸。 “珍儿,既然嫣儿想跟你去,正好你们姐妹俩能做个伴,互相照应。”顾夫人叹了口气,终究是松了口。 有了顾夫人这句话,窦明嫣便顺理成章地跟着宝珍,一起搬进了县主府。 县主府的布置全按本朝最高规制来,无论是府邸的规模,还是内里的装修陈设,都要胜过顾府几分。 宝珍搬过来时,特意带上了梅花和桃花;小五、小七这回也跟着一同住进了府里。顾夫人放心不下她的安危,还把顾左、顾右也派了过来;窦明嫣那边,也带着贴身丫鬟金铃、银铃一同入住。 小锦自然也是跟着宝珍一起搬过来的,宝珍把他安排在自己隔壁的院子。 梅花性子稳妥细心,宝珍便暂让她担了管家的差事,府里其余的小厮、杂役和丫鬟,也都是梅花从官府统一送来的人选里,仔细挑拣出来的可靠之人。 对宝珍来说,府里人手多不多不重要,她也没指望所有人都能忠心耿耿,只要这些人能管住嘴、守好本分,别四处惹事生非就够了。 即便筛了一遍又一遍,可县主府规模大,要用人的地方实在多,最后还是留下了不少人。最近梅花忙着归置府中杂事、给下人们训话立规矩,几乎没歇过,费了不少心力。 而且县主府每日的开销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梅花头一回做大管家,眼下还没培养出得力心腹,大小事都得亲力亲为,忙得脚不沾地。 宝珍站在厅堂外,看着梅花训话时条理越来越清晰,管起府中事务也越发熟练,心里渐渐松了口气——看来府里的事,倒不用她多费心了。 她的视线在院里转了一圈,忽然愣了愣:奇怪,桃花去哪儿了? 以前这丫头总像只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围在她身边转,在豫州时,还总爱给她讲城里的新鲜趣事。 可自从来了京城,先是去玉龙寺祈福,后来又忙着渥丹居开张,接着又是搬去县主府的事,算下来来京城小半年了,桃花似乎……已经很少像从前那样,在她跟前说个不停了。 宝珍叫住一旁正修剪花枝的侍女,轻声问道:“你看见桃花了吗?” “回县主,桃花姐姐应该在小厨房呢。” 小厨房?宝珍忍不住笑了笑,这丫头,怕不是又在偷偷找零嘴了。她这两天正好闲着无事,便顺着回廊,径直往小厨房走去。 县主府里正经的主子只有她和窦明嫣,两人在饮食上都不挑剔,日常饭菜便都交由小厨房打理。 这会儿不是饭点,小厨房里静悄悄的,没什么人。宝珍掀帘进去时,却见桃花正独自站在灶台前,手里捧着个本子,对着锅里的东西细细鼓捣,神情看着格外认真。 “你在干什么呢?” 宝珍突然开口,把桃花吓了一跳。她捂着胸口,“小姐,你可吓死我啦!” 宝珍从她身后抽走那本被盯着的小本子,挑眉道:“分明是你自己做贼心虚。” 说着,她低头翻看,本子里密密麻麻记满了食谱。有她爱吃的菜、常念着的糕点,还有她最爱的虾仁粥,每一项旁都标着细微的口味偏好,比如“糖少放”“葱切末”。 宝珍越往后翻,心里越觉讶异。她一直以为自己对吃食不上心,没什么特别偏好,却没想到这些细碎的喜好,竟都被人一一记在了纸上。 “这从哪儿来的?”宝珍晃了晃手里的本子。 “是我自己记的小姐的喜好,然后去咱们府里的厨房,找师傅要的食谱。”桃花小声说,她嘴里的“咱们府”,指的是顾府。 “为什么要记这些?”宝珍问她,心里其实已有了几分猜测。 “小姐刚挪到新府,吃食上肯定不习惯。我想着学会了,往后就能做给小姐吃了。” 果然是这样。 宝珍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温声道:“这些事交给厨子学就好,你是我的贴身丫鬟,本该时刻跟着我的。” 桃花却罕见地沉默了,她垂着头,声音轻得像羽毛:“可小姐现在,大概不需要我了吧。” “怎么会这么说?” “我不如秋娘能帮小姐管铺子,不如梅花能替小姐掌家,连小五、小七会的本事都比我多……我好像什么都帮不了小姐。” 桃花抬起头看向宝珍,往日里总挂着笑的脸上,此刻半点笑意也无。 宝珍静静听着,轻声道:“你接着说。”她也想听听,这段日子桃花藏在心里的话。 桃花的眼眶忽然红了,她飞快地揉了揉眼睛,声音带着点哽咽:“小姐,我知道我不聪明,可你别不要我好不好?我会学的,我会慢慢变有用的,真的。” 宝珍轻轻揽住桃花的肩,将人往怀里带了带,声音是从未有过的软:“我不会不要你的。” 她向来少把话说得这般绝对,这还是头一次。 桃花愣愣地靠在宝珍怀里,鼻尖一酸,声音发颤:“小姐……” 宝珍轻轻拍着她的背,心里却清晰地记着——在顾府刚醒来时,第一个笑着迎上来的是桃花;被顾府遗忘在小院养伤时,日夜守在床边的是桃花;遇到匪徒要伤她时,拼了命挡在她身前的还是桃花。 她承认自己依旧自私,做不到像桃花护她那样以命相抵,但她能保证,在自己能力范围内,一定会把桃花留在身边,给她一个安稳妥帖的将来。 喜欢恶女行事录请大家收藏:()恶女行事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二十一章 日日月月 渥丹居内,暖阁的炭火烧得正旺,屋内暖意融融。宝珍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边放着盏热茶,她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两口,指尖都染上了暖意。 这时,秋娘捧着一叠账本,掀帘走了进来,恭敬道:“县主,这是近几日渥丹居的账本,请您过目。” 宝珍接过账本,大致翻了几页,目光却落在了秋娘身上。如今的她褪去了往日的局促,衣着整洁得体,眉宇间多了几分干练。“看来你在这儿,倒挺适应。”宝珍笑着说。 秋娘闻言,连忙躬身行礼,语气带着感激:“秋娘能有今日,全靠县主大恩。” 宝珍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随后从软榻上起身:“出去看看。” 她本是想瞧瞧渥丹居平日的客流量,没成想刚掀帘走出内屋,竟撞见了两个熟人,还是两个按理说不该出现在胭脂铺的人。 “陆世子?谢公子?”宝珍略感意外地开口。 原本相对而立的陆慕言与谢继,闻声双双转头看向她,秋娘识趣地退到一侧,安安静静地站着。 宝珍朝两人走近两步,笑着问道:“二位怎么会来这儿?” 她这渥丹居主营胭脂水粉,吸引的多是女客,男子鲜少踏足……宝珍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带着点打趣的意味。 陆慕言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解释:“我路过这附近,瞧见了县主府的马车,便进来看看。倒是没想到,这渥丹居竟是你开的?” 宝珍笑着点头,又将目光转向谢继:“那谢公子是?” “我……我就是来随便逛逛。”谢继的声音略有些含糊,眼神也飘了飘。 这样的谎话,大抵没几个人会信,但宝珍并未点破,只是温和地点了点头,没再追问。 “既然二位来了,不如去内室喝杯茶?”两人就这么站在铺子中间,虽说宝珍不想与他们走得太近,但该有的礼节总不能少。 陆慕言刚要点头应下,门外忽然匆匆走来个小厮,正是墨书。墨书凑到门边,朝他递了个眼色。陆慕言会意,转头对宝珍歉然道:“还是不打扰县主了,我这边还有些急事要处理。改日得空,再专程来讨县主这杯茶。” “那我便敬等世子大驾。”宝珍笑着颔首回应。 陆慕言又看向一旁的谢继,提议道:“谢公子要同我一起走吗?我的马车正好顺路,可送你回去。” “不必。”谢继面无表情地抬手打断,目光转向宝珍,“我渴了,突然想喝杯茶。” 宝珍意外地挑了挑眉,方才请喝茶不过是她的客套话,没成想这人竟还当真了。 陆慕言一走,大堂里顿时只剩下宝珍和谢继,两人相对而立,大眼瞪小眼,十分尴尬。 宝珍无声地叹了口气,侧身让出位置:“谢公子,请吧。” 谢继像是完全没看出她脸上的勉强,坦然应了声,便跟着宝珍走进了内室。 宝珍刚要伸手去拿茶壶,却被谢继抢先一步接过:“我来我来吧。”他先稳稳给宝珍倒了一杯,将茶杯递到她面前,这才转身给自己倒了一杯。 宝珍方才在暖阁已喝了一杯茶,此刻实在没什么胃口,便只握着茶杯,指尖贴着温热的杯壁,权当暖手。 谢继一边小口啜着茶,目光却时不时悄悄落在宝珍身上,像是有话想说,又迟迟没开口。 “谢公子若是有话,不妨直说。”宝珍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默。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她的话音刚落,谢继立刻放下茶杯,几乎是脱口而出,那模样倒像是早就在等她这句话。 一见钟情?宝珍心里暗觉不屑——这世上所谓的一见钟情,十有八九不过是见色起意。 亏霍随之之前还说谢继心性纯善,呸,她看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谢随之说不定也和他是一丘之貉。 心里把人腹诽了千百遍,宝珍脸上却依旧挂着浅笑,语气听不出波澜:“哦?一见钟情?听起来倒是十分浪漫。” 见她这般反应,谢继像是找到了知音,先前对宝珍的那点疏离与偏见,瞬间烟消云散。 其实上次在玉龙寺,经沁沁一番解释后,他对这位和安县主便没了敌意;只是祖父总想着撮合他二人,他自己在京中名声本就不好,不愿再平白连累了别家女子,故而当初渥丹居开业时,才不想大摇大摆地去送礼。 谢继往前倾了倾身,语气格外恳切:“县主,实不相瞒,那日渥丹居开业时,我在隔壁客栈偶然撞见一位姑娘,对她一见倾心。可我还没来得及上前跟她搭话,人就走了。后来我去问客栈老板,他说那间包间,是县主您提前订下的。” 宝珍握着茶杯的手不经意间晃了一下,温热的茶水溅出来几滴,落在手背上。 茶水已放了会儿,不似先前那般滚烫,听到这儿,她哪里还猜不出谢继说的是谁? 谢继目光落在宝珍的手背上,连忙问道:“你的手没事吧?”说着便递过一方干净的帕子。 “没事,茶已经不烫了。”宝珍接过帕子擦了擦手,他的观察力倒细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县主可认识那位姑娘?”谢继又追问道,眼里带着几分期待。 “你不认识她?”宝珍反倒有些诧异,整个京城,谁会不认识雪姑娘? “以前从未见过。”谢继老实摇头。 也是,宝珍心里了然。谢丞相家教想必极严,谢继平日应是没机会去那些销金窟,自然没见过雪姑娘。 这么一想,宝珍便没打算如实告诉他。这谢继多半是一时见色起意,虽说他尚未入仕,身后却站着个当丞相的祖父,身份敏感。雪姑娘如今还是她的合作对象,她可不想平白给对方添个麻烦。 “哦,我不认识她,只是那天偶然撞见,请她喝了杯茶而已。”宝珍语气平淡,听不出半分破绽。 谢继对这话深信不疑,只是脸上掠过一丝失落,轻声应道:“啊,原来是这样。” 但他很快又打起精神,“不过想来那位姑娘该是常来这附近,才会让县主遇上。没关系,我日日来、月月来,总能再碰上她一次的。” 宝珍看着他这股执拗劲儿,试探着提醒:“谢公子,以谢府的实力,想在京城里查一个人,应当不难。” “这怎么能行?”谢继想都没想就否决,语气格外认真,“这般查探本就是对姑娘的唐突和不尊重,我不能做冒犯她的事。” 反正宝珍也不希望他去查,方才那建议纯是试探。 喜欢恶女行事录请大家收藏:()恶女行事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二十二章 身份暴露 陆慕言掀帘上了马车,墨书紧随其后,躬身禀报:“回世子,有那个人的消息了。” “说。”陆慕言靠在软垫上,声音沉冷。 墨书立刻回道:“我们查到,他藏在销金窟。” “销金窟?”陆慕言眉头骤然蹙起,语气带着几分不解,“怎么会藏在那种地方?人多眼杂,反而容易暴露。” “听底下人说,是销金窟的雪姑娘救了他,他便顺理成章地留在了那里。”墨书补充道。 陆慕言指尖下意识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陷入思索。片刻后,他瞥见墨书在一旁,神色欲言又止,便又开口:“还有什么事,一并说了。” 墨书连忙应声:“世子,我们的人查那位雪姑娘时,发现她在渥丹居入了股。” 陆慕言眼神骤然一凝,语气带着几分确认:“宝珍?” 墨书点头:“正是和县主有关,看情形,她们应当是熟识的。” “怎么又是和她有关系。”陆慕言低低呢喃,语气复杂,“从豫州到玉龙寺,再到如今的京城,倒真是绕不开了。” 他指尖一顿,眼底掠过丝晦暗,当初在盘龙坞没能杀得了她,如今看来,究竟是福,还是祸? “世子,顾宝珍与霍衍关系匪浅,若是让她知晓了那个人的存在,霍衍定然也会插手……”墨书忧心忡忡地提醒。 陆慕言往后靠向车厢软垫,缓缓闭上眼,“让墨棋去办,不惜一切代价,务必抓活的。” “那顾宝珍这边,是否要多做防备?”墨书又追问了一句。 陆慕言忽然睁眼,反问:“豫州那边来的人,到了吗?” 墨书默算片刻,回道:“按路程算,约摸着快到京城了。” 陆慕言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声音轻却带着算计:“也该给她找点事做,让她没精力顾及其他了。” 京兆府门前,一面朱红登文鼓突然被人“砰砰砰”敲响,鼓声急促又响亮,瞬间吸引了来往行人的目光。 门内闻声,立刻冲出来一队手持长刀的兵卒,迅速将敲鼓人围在中间,为首的兵卒厉声喝问:“大胆狂徒!何人在此击鼓?可知随意敲登文鼓,乃是重罪!” 刘欣瑶缓缓放下手中的鼓锤,抬眸迎上兵卒的视线,“我乃户部侍郎之女刘欣瑶,今日击鼓,是为呈状告案,并非无故滋扰。” 她身后还立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帽檐压得极低,斗篷将全身裹得严严实实,连身形轮廓都看不真切,更分不清男女。 兵卒见她报出身份,不敢怠慢,又看了眼她身后的人,最终还是侧身让开道路:“既是侍郎府小姐,请随我入内,府尹大人自会审案。” 很快,刘欣瑶便带着斗篷人被引至京兆府大堂。 堂内气氛肃穆,京兆府尹听说了来告状的是侍郎千金,预感不妙。 府尹坐在堂上公案后面,手中的惊堂木一拍,沉声问道:“堂下所跪何人?此番击鼓,状告何人、所告何事?速速道来!” 刘欣瑶扶着斗篷人一同跪下,抬头时眼神带着几分决绝,“民女刘欣瑶,乃户部侍郎刘建松之女。今日状告之人,正是当朝和安县主顾宝珍!” 她顿了顿,声音愈发清晰,“民女要告她,实为山匪余孽,早年在豫州滥杀无辜;更告她伪造身份,欺瞒朝廷,以卑劣手段攀附权贵,骗取县主封号!” 和安县主?京兆府尹心头重重一跳,如今整个京城谁不知晓,和安县主顾宝珍是长公主府的座上宾,更是陛下亲封的县主,正是京中炙手可热的红人。 他按捺住心绪,一拍公案,语气重了几分:“大胆刘欣瑶!和安县主乃是陛下亲封,身份尊贵。你竟敢在公堂之上诬陷当朝县主,可知这是株连家族的重罪?” 刘欣瑶跪于堂下,神色却丝毫不慌,反而抬手指向身旁的斗篷人:“大人说我诬陷,不如问问我身旁这位证人,她亲眼所见的事,总做不得假。” 说着,她朝斗篷人微微点头。那人缓缓抬手,掀开了头上的兜帽,露出一张尚带几分怯懦的年轻容颜。 府尹目光一凝,沉声问道:“堂下女子,你是何人?” 柳馨儿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民女……民女柳馨儿,乃是豫州一名商户之女。” “你要为刘欣瑶作何证?”府尹追问,指尖已攥紧了案上的惊堂木。 柳馨儿深吸一口气,垂着头道:“回大人,民女早年曾在豫州被劫,掳我的正是当地的清风寨山匪。当时寨中有个年纪不大的匪徒,模样我记得真切。后来民女侥幸逃脱,没过多久清风寨也被官兵剿灭,民女本以为那些山匪都已伏诛……可谁想四年后,在豫州知府顾家举办的募捐宴上,民女竟又见到了当年那个年轻的匪徒余孽!” 县主府藏珍院内,宝珍握着茶杯的手陡然一松,只听“哐当”一声,茶杯摔在青石板上,白瓷碎片溅了一地,温热的茶水顺着石缝漫开。 桃花在院外听见动静,连忙提着裙摆跑进来,蹲下身就去捡碎片,一边捡一边急声问:“小姐,您没事吧?有没有伤到手?” 宝珍却像没听见似的,目光落在满地碎片上,声音有些发飘:“我没事。”她自己也说不清,从今天清晨醒来起,心里就总像压着块石头,莫名发慌,这会儿更是慌得厉害。 而京兆府大堂上,柳馨儿缓缓抬起头,迎上府尹的目光,语气比先前更添了几分坚定:“大人,民女当年在清风寨见到的那个年轻的匪徒,正是昔日豫州知府的养女顾宝珍——也就是如今陛下亲封的和安县主!” 京兆府门前围聚的百姓本是来看热闹的,没成想竟听到这么大一桩秘辛,瞬间炸开了锅。 有人咋舌“县主是山匪?”,有人则低声揣测真假,议论声嗡嗡作响,把府门前的街道搅得一片嘈杂。 京兆府尹坐在堂上,听着门外的乱糟糟的声响,又看看堂下神色笃定的刘欣瑶与柳馨儿,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桩官司牵扯到陛下亲封的县主,无论结果如何,都难办得很,光是想想后续的麻烦,他就一阵头痛。 京兆府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压低声音对身旁的衙役吩咐:“快,立刻去县主府,请和安县主。” 喜欢恶女行事录请大家收藏:()恶女行事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二十三章 再见旧人 桃花将地上的瓷片扫了出去,宝珍仍坐在桌边,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心神不宁。她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轻轻敲击,节奏杂乱,难道是昨夜没睡安稳,才总觉得心口发闷?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梅花匆匆赶来,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慌急:“小姐!” 宝珍抬眸看她,见她神色紧绷,不由蹙眉:“发生什么事了?” 梅花向来沉稳,自做了县主府管家后,为了御下更是极少露怯,如今这副急慌的模样,倒让宝珍心头先沉了沉。 “小姐,”梅花跑到近前,气息还未平顺,语速极快地说,“京兆府……京兆府来人了!” 京兆府?宝珍心里飞快盘算,她在京中行事向来谨慎,京兆府怎会突然找上门?面上却依旧平静,只淡淡反问:“京兆府来人做什么?” “来的是两名衙役,”梅花咽了口唾沫,压低声音,“他们说,有人在京兆府击鼓状告,府尹大人请您即刻过去一趟,要当面问话。” 桃花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见宝珍要应下,忍不住开口:“小姐,您可是陛下亲封的县主,身份尊贵,哪能是京兆府尹说请,就随随便便过去的?” 宝珍却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府尹既已派人来请,咱们便去。” 她心里正犯疑,也想弄清是谁要状告她,又安了什么罪名。一味躲避只会陷入被动,倒不如主动去看看。 宝珍转头,分别对梅花和桃花嘱咐:“梅花,府里的事就交给你,务必看好家宅,别出乱子。桃花,你立刻去长公主府一趟,把这边的事告知长公主,关键时刻,我或许需要她的帮助。”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再叫上顾左、顾右,让他们随我一同去京兆府。” “是!” “是!” 梅花与桃花齐声应下。 宝珍刚走出大门,便见顾左、顾右已将马车备好,京兆府那两名衙役正垂手立在一旁等候。 “小人见过县主殿下!”衙役见她出来,连忙躬身行礼,态度恭敬。 宝珍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地问:“有劳二位跑这一趟,只是不知,府尹大人突然请我过去,究竟是何事?又是什么人要状告我?” 那两名衙役并未在大堂听审,不知全貌,却也懂得审时度势,不愿得罪和安县主,便如实回道:“回县主,我们只知晓,今日击鼓状告的,是户部侍郎府的千金刘小姐。” 刘欣瑶?宝珍眼底掠过一丝冷意,眸光微微眯起。没想到她还不死心,竟还想给自己添麻烦,看来上次在刘府给她的教训,还是太轻了。 “哦?是刘小姐啊。”她语气听不出波澜。 另一名衙役见状,连忙补充:“回县主,刘小姐身边还带了个证人,听说是……是从豫州来的。” 豫州?宝珍脸上刚浮现的不屑,瞬间僵住。豫州……那里藏着她最不愿提及的过往,牵扯的事太多了。 她定了定神,没再多问,转身利落地上了马车,掀帘时声音已恢复沉稳:“去京兆府。” 此时的京兆府门前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百姓们挤在街边探头探脑。宝珍的马车行至门前时,顾左、顾右率先下车,费力地在人群中拨开一条通路,马车才缓缓停下。 宝珍掀帘下车,周遭的喧闹瞬间静了半分,紧接着便有百姓纷纷跪地,齐声道:“县主殿下万福!” 大堂内的京兆府尹听见外面的动静,哪里还坐得住,连忙起身下堂,快步迎了出来,躬身行礼:“下官拜见县主!” 堂内的刘欣瑶看着这一幕,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牙齿咬得发紧。不过是个靠攀附得来的县主名头,凭什么所有人都对顾宝珍这般恭敬,凭什么自己就要矮她一头! 她压下心头的不甘,只得跟着俯身:“拜见县主。”柳馨儿也连忙跟在她身后行礼,头垂得极低。 宝珍的目光掠过刘欣瑶,落在柳馨儿身上时,脚步骤然一顿,过往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清风寨那间漏风的柴房、被捆在柱子上哭哭啼啼的富家小姐、她为设陷阱费尽心机套来的那件锦衫,还有最后那场将清风寨烧为灰烬的漫天大火…… “府尹不必多礼。”宝珍收回目光。 见到柳馨儿的那一刻,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定是自己出身清风寨的旧事,被人翻了出来。 想通了症结所在,先前心头的慌乱反倒消散了,宝珍沉下心来,神色愈发冷静。 她朝着顾左、顾右递了个眼色,二人立刻会意,一左一右守在大堂门口。 做完这些,宝珍抬步率先走进大堂,连京兆府尹都下意识落后她半步,跟着进了堂内。 宝珍走到堂下便停住脚步,京兆府尹见状,立刻扬声对衙役吩咐:“快,为县主设座,搬上首的太师椅来!” “凭什么!”刘欣瑶猛地出声,语气里满是不服,“大人!她顾宝珍是被我状告的嫌犯,不过是个被告,为何能堂而皇之坐在堂上?这不合规矩!” 宝珍的目光缓缓落在她身上,“原来是刘小姐,方才人多眼杂,我竟一时没认出你来。” 轻飘飘两句话,却像根软刺,瞬间噎得刘欣瑶满肚子话都说不出口。她满心将对方视作劲敌,可在宝珍眼里,自己竟连被清晰记住的资格都没有。 宝珍收回目光,下巴微抬,“我乃陛下亲封的和安县主,受皇室俸禄,享朝廷诰命,岂容旁人凭几句空口白牙的诬陷,就将我与阶下囚相提并论?这堂上之座,别说只是设座,便是与府尹分庭而坐,我也担得,坐得!” 宝珍素来不是爱张扬、喜炫耀的性子,平日里行事更偏爱低调稳妥,但她心里清楚,低调要分场合。 如今这京兆府公堂,明摆着是有人设局要拿捏她,若此时还藏着掖着,不把和县主的身份亮出来,恐怕只会被人步步紧逼,最后连骨头都剩不下。 “是不是诬陷,等会儿公堂之上自会有分晓!”刘欣瑶说到这儿,嘴角勾起一抹志得意满的笑,仿佛胜券在握。 她伸手指向仍跪在堂下、头埋得极低的柳馨儿,带着几分刻意的挑衅:“敢问县主殿下,您可识得此人?” 喜欢恶女行事录请大家收藏:()恶女行事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二十四章 当堂对质 有了刘欣瑶这话,宝珍这才把目光光明正大的落在柳馨儿身上。 “抬起头来。”宝珍道。 柳馨儿手指攥紧了衣摆,小心翼翼地抬眼,目光直直看向宝珍,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的熟稔:“县主……当年清风寨一别,您别来无恙啊。” 别来无恙?宝珍在心底无声重复这四个字,面上却未露半分波澜。 “我们见过吗?”她恰到好处地蹙起眉,露出几分疑惑,视线缓缓扫过柳馨儿的脸,仿佛在认真回忆。 这时,衙役已将太师椅搬到堂侧,宝珍顺势姿态从容地落座,动作间尽是县主的矜贵气度,与当年那个谨小慎微的狗儿判若两人。 见她这般反应,柳馨儿语气顿时急了几分,声音也拔高些许:“县主是贵人多忘事吗?难道您忘了,四年半前,在清风寨内,您……” “清风寨……”宝珍轻声打断她,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摩挲,眼神带着几分思索,“这个名字我倒记得,是当年豫州城外一个作恶多端的土匪窝,早在多年前就被官兵剿灭了。只是,我与你,何时在那土匪窝中见过?” 宝珍脸上的疑惑真切自然,半点看不出作伪的痕迹,就连审案多年、阅人无数的京兆府尹,也未从她神色间捕捉到丝毫破绽。 一旁的刘欣瑶急得手心冒汗,频频朝柳馨儿递着眼色。她费尽心思找来此人,本是要一击毙命,彻底扳倒顾宝珍,可对方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让她心焦不已。 柳馨儿像是完全没看见她的暗示,面对宝珍的否认,她非但不慌,反而抬眸直视着她,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我们自然见过,不是吗?狗儿。” “狗儿”二字,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宝珍心底。 这两个字,是她埋藏最深的耻辱。以畜生命名,是刻在骨血里的难堪,任谁都不会喜欢。她也是普通人,也盼着拥有“宝珍”这般寓意珍贵的名字,而非带着羞辱意味的代号。 但纵是心湖翻涌,宝珍面上依旧稳如泰山,唇角甚至还带着浅淡的弧度,没有半分露怯。 柳馨儿的声音虽轻,可此刻公堂内外鸦雀无声,“狗儿”二字便如惊雷般传开,堂上的府尹、堂外的百姓,都听得一清二楚。 守在门口的顾左、顾右脸色骤变,眉头紧蹙着对视一眼。 柳馨儿娓娓道来,“半年前,豫州知府顾家设下募捐宴,民女随母亲一同赴宴,席间竟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人本是清风寨作恶的匪徒,却摇身一变,成了出身镖局、父母遭难的知府养女,受着顾家的庇护。” 她说着,猛地转向堂上的京兆府尹,重重磕了个头,姿态恳切又带着几分决绝:“大人,民女并非刻意生事。若这匪徒真心悔过,隐姓埋名过活,民女未必会揪着不放,毕竟谁都该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可她偏不!她顶着伪造的身份,藏起不堪的过往,一路蒙骗陛下与长公主殿下,竟还骗取了县主封号,享受朝廷荣光——这分明是欺君罔上的重罪!事关国法纲纪,民女便是再怕,也不敢隐瞒半分!” 柳馨儿一口气说完,眼眶泛红,泪珠顺着脸颊滚落,语气悲切,闻者无不为之动容。 “啪啪啪——”清脆的掌声突然响起,宝珍坐在椅上,缓缓拍手,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说得真是情真意切,若我不是你口中的这位主角,怕是也要被你这番说辞骗了去。” 原来是募捐宴会上就被她撞见了,那天人多,宝珍倒未曾注意到。她心底暗忖,若是当初能在豫州便悄悄除了她,断了这祸根,今日这风波,怕是就不会有了。 柳馨儿脸色一白,随即抬手指天,肃然道:“民女愿对天起誓!方才所言句句属实,无半分虚言,若有欺瞒,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般毒誓一出,堂外原本觉得荒谬的百姓也纷纷动摇,交头接耳的议论声渐渐变了风向。 刘欣瑶见状,立刻“扑通”一声跪在柳馨儿身侧,对着府尹恳切道:“大人明鉴!世间怎会有人为了一句谎话,赌上自己的性命立此毒誓?柳姑娘所言,定然是真的!” “立个毒誓,便能断案了?”宝珍冷笑一声,语气满是讥讽,“照这个道理,府尹大人不如将京兆府大牢里的犯人都提出来,问问他们敢不敢立誓?若敢,便都无罪释放,真是天大的笑话!” 堂外的百姓被宝珍一语点醒,脸上顿时泛起羞赧,议论声也变了风向。 “可不是嘛,谁家断案靠立誓?这也太荒唐了!” “空口白牙说几句,再赌个咒,哪能当证据?” 舆论重新倒向宝珍,刘欣瑶气得指尖发颤,却仍不死心,转向府尹急声道:“大人!我此去豫州,还发现了一桩疑点。听闻县主当年被救回顾家的日子,恰好是清风寨被官兵剿灭的当日!天底下哪有这般巧合的事?这分明是她趁乱脱身,故意设计好的!” “是啊,天底下的确难有这般巧合。”宝珍闻言,忽然低笑一声,“就像我与刘小姐早有旧怨,你却恰恰好在豫州,‘恰好’找到一个能指证我出身清风寨的人。这桩巧合,可比我被救的日子,更令人称奇吧?”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刘欣瑶被堵得语塞,胸口剧烈起伏,气得脸色涨红。 “哦?”宝珍挑眉,语气带着几分无辜的疑惑,“我不过是借用刘小姐质问我的逻辑,反问一句罢了,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就成了强词夺理?” 刘欣瑶辩不过宝珍,转头便将希望全寄托在京兆府尹身上,语气急切:“大人明鉴!她一直在避重就轻,根本不肯正面回应我的质问!若是真的清白,为何不敢堂堂正正以理服人,反而只会巧言辩驳?” “刘小姐!”宝珍提高音量,面色也冷了下来,“你要状告我,便拿出实打实的真凭实据来!凭几句空口白牙的揣测就想诬陷朝廷诰命,还指望我为你这毫无根据的指控费心自证?你当这县主身份、皇家体面,是摆设不成?” 喜欢恶女行事录请大家收藏:()恶女行事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二十五章 救场 宝珍这番话一出,刘欣瑶被堵得脸色青白交加,指着她半天,只憋出几句“你、你……你简直胡搅蛮缠!”,再也说不出整句话来。 宝珍不再理会她,转而看向京兆府尹,“府尹大人,您便是为了这两句无凭无据的揣测,特意派人去县主府请我来?实不相瞒,今日我本已应下长公主殿下的邀约,推了要事前来,竟只听了这么一场荒唐闹剧。” “长公主”三字一出来,京兆府尹脸色骤然一变,额角渗出细汗,哪里还敢含糊。他猛地一拍惊堂木,厉声呵斥:“大胆刘欣瑶、柳馨儿!竟敢在公堂之上公然污蔑陛下亲封的县主,造谣生事,其心可诛!来人……” “大人且慢!”柳馨儿猛地抬头,声音急切,硬生生打断了府尹的话,“民女有证据!民女能证明方才所言非虚!” 府尹的话骤然顿住,目光下意识望向宝珍,带着几分为难。宝珍坐在椅子上,神色依旧看不出来慌乱,但藏在广袖中的指尖却悄然捻动。 柳馨儿的思绪,早已飘回四年半前那间昏暗的柴房,彼时的她被掳劫囚禁,正是满心惶恐,连哭泣都不敢出声的时候。 就在那时,一个瘦弱的身影端着一碗稀粥走了进来。 那女孩个子小小的,眼神怯生生的,身上套着件不合身、打满补丁的旧衣裳,看着毫无攻击性。 她甜甜地唤自己“姐姐”,柔声细语地安慰,还坐在柴房角落,给她讲些听来的杂话。也是从那些零碎的故事里,她才隐约摸到了下药脱身的法子。 那女孩望着她身上锦裙的模样,眼里满是真切的羡慕。柳馨儿既享受着这份仰视,也为了脱身计,顺水推舟与她换了衣裳。 也正是那时,她清清楚楚看到了女孩手臂上侧那块独特的胎记。 思绪回笼,柳馨儿抬眸直视宝珍,声音掷地有声:“民女有一证可辨真假——我知晓,县主您的左臂上侧,生有一块半月牙形状的胎记!” 凭什么?柳馨儿心底翻涌着滔天的不甘与怨怼。一个出身最肮脏、最下贱的贱丫头,从匪窝爬出来的,凭什么能摇身一变,成了尊贵的县主? 而她呢?当年她被掳去清风寨的事,家中虽竭力遮掩,父亲却早已在心中将她视作毁了的废棋,转头便将心思都放在了府里那个卑微的庶女身上。 她的体面、她的前程,全毁在了那桩事上。 凭什么?凭什么她宝珍能从一个来历不明的孤女,一步步靠着顾家,从知府养女爬成县主?她偏要扯下对方的伪装,让她也尝尝从云端跌落泥沼的滋味,让她和自己一样,被过往的肮脏拖进地狱! 她与宝珍本无深仇,当年能逃出生天,甚至还是对方给了她思路。可她偏就见不得宝珍过得风光体面,人心底的妒火,有时就是这般简单又偏执,容不得半分不平。 恰在此时,刘欣瑶来到豫州找到她,许她助力、给她机会,让她能将满腔怨愤尽数倾泻。这般绝佳的契机,她怎会放过? 那就一起毁灭吧,谁也别想独善其身,谁也别想安稳风光! 宝珍左臂上方的胎记仿佛被柳馨儿的话语点燃,竟隐隐泛起一阵火辣辣的灼痛。她瞬间回忆起,原来是当年换衣时的疏忽,才被她瞧了去。 刘欣瑶见状,眼底骤然迸发出狂喜,仿佛抓住了翻盘的救命稻草,急忙转向府尹:“大人!胎记乃是贴身私密,若非早年相熟,怎会知晓得如此清楚?若要验明真伪,不如请一位女官嬷嬷入内查验,只是不知县主……敢是不敢?” 她抬眼望向宝珍,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弧度,俨然笃定对方会怯于应承。 “本宫倒不知,何时一介官员之女,也敢在公堂之上,当众要对当朝诰命县主‘验身’?” 一道突如其来的女声陡然响起,宝珍眸色微动,目光瞬间投向门口。京兆府尹听到这声音,脸色骤变,忙不迭起身,快步朝门口迎去。 刘欣瑶心头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窜上心头。她下意识转头望去,看清来人身影的刹那,忙不迭将额头重重叩在冰冷的地面上,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了。 长公主在侍女小一的搀扶下,缓步踏入公堂。 她身着华贵宫装,步态从容。堂外的百姓见状,纷纷自发退开,让出一条通路,齐齐跪地行礼,高声道:“拜见长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下官拜见长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京兆府尹疾步趋至门口,连忙跪地行礼,姿态恭敬至极。 宝珍亦起身离座,敛衽福身,声音恭谨:“臣女拜见殿下。” 长公主的目光淡淡落在宝珍身上,二人视线无声交汇片刻,她便转开目光,径直走向堂中主位。 长……长公主?柳馨儿惊得浑身一僵。 她本是豫州商户之女,在那边缘小城之中尚可算得顺遂,可到了这天子脚下的京城,不过是微末尘埃。 她从未想过,自己竟能亲眼见到传说中的长公主,更未见识过这等天家贵气。 一时失神间,她竟忘了行礼,就那样直勾勾地抬着头,望着堂中那位气度迫人的公主殿下,全然忘了尊卑礼数。 长公主的目光缓缓落在堂下直挺挺抬头的柳馨儿身上,凤眸微眯。 小一瞬时领会其意,上前一步,厉声呵斥:“大胆民女!竟敢直视天家贵胄,冒犯长公主威仪,简直不知死活!”话音未落,“啪”的一声脆响,一记耳光狠狠甩在柳馨儿脸上。 这一巴掌力道极重,柳馨儿惨叫一声,径直被扇得侧倒在地,半边脸颊瞬间红肿起来,清晰的掌印赫然显现。 她疼得眼眶泛红,泪珠在眼眶中打转,但在场却无一人敢对她流露半分同情,冒犯长公主,这不过是她咎由自取。 京兆府尹仍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直到过了片刻,长公主才似刚想起他般,淡淡开口:“府尹起身吧。” 她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本宫也是听闻珍儿被请至京兆府问话,恰巧途经此地,便顺路过来看看。这般贸然打扰,府尹不会介意吧?” 府尹忙不迭起身,悄悄擦去额角的冷汗,躬身垂首,连声道:“下官不敢,殿下驾临,是京兆府的荣光,怎会介意!” 喜欢恶女行事录请大家收藏:()恶女行事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二十六章 承认 宝珍的目光悄然掠过堂外,桃花正站在顾右身侧,桃花碍于身份不能入内,却朝着自家小姐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诸事妥当。 宝珍早有防备,出门前便让桃花去请长公主相助,没想到长公主竟来得这般及时,当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京兆府尹此刻心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方才长公主那声亲昵的“珍儿”,他听得一清二楚。长公主对和安县主这般称呼,足见二人情谊匪浅,对其看重更是不言而喻。 他不敢再怠慢,侧身落座在长公主下首的位置,先清了清嗓子,随即猛地沉下脸,将矛头直指柳馨儿,厉声呵斥:“大胆刁民!你一介商户之女,是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在公堂之上,妄议查验当朝县主?简直是目无王法!” 柳馨儿早被那一记耳光扇得懵了过去,此刻瘫在地上,脸色惨白,哪里还敢再多说一个字。 “来人!”府尹见状,当即扬声传唤衙役,欲将人拿下。 “大人且慢。”宝珍忽然从椅上起身,打断了府尹接下来的话,她转向长公主,“殿下,常言道清者自清。只是今日之事闹得满城风雨,若我此刻借殿下威势拒绝查验,他日难免仍会有人借此造谣生事,污我声名,更损皇家颜面。” 说罢,她缓步走到大堂中央,对着长公主深深一拜,“殿下身为皇室尊长,本可护我免于此番查验。但臣女愿以自身清白证天下,今日,便应了这查验,也好让所有流言蜚语,就此尘埃落定!” 刘欣瑶本还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思,想再据理力争、做最后一搏,没承想宝珍竟主动应下查验,她心头瞬时涌起狂喜,只觉胜券在握。 她忙不迭上前,对着长公主急切进言:“殿下明鉴!县主既已亲口同意查验,只需验明胎记真伪,便能知晓民女与柳姑娘所言非虚……” “你说的是真的。”不等刘欣瑶说完,宝珍便淡淡开口,声音清晰传遍公堂内外,“我左臂之上,的确生有一块半月牙形状的胎记。” 自宝珍起身打断府尹那一刻起,长公主便始终沉默,她静静地看着堂中发生的一切。此刻见宝珍竟亲口承认胎记之事,长公主眼底掠过一丝浅淡的疑惑,她实在看不懂宝珍的打算。 承认胎记,不啻于将最关键的“证据”亲手递到对方手中。今日有她在此,无人能强迫宝珍验身自证,可她为何要主动认下?这分明是自陷困局。 宝珍迎上长公主探寻的目光,心中暗叹。她遣桃花去请长公主,本是不知道京兆府为何突然请她,以应对突发危机。 却未料到在堂上,她竟见到了知晓她身份有异的柳馨儿,她清楚,只要自己开口,长公主今日定然能保她周全。 宝珍垂下头,但她没有办法,今日这一步再难也必须走。 宝珍悄悄将指甲掐进掌心,指尖传来的刺痛让她更加清醒,但愿是自己多虑,但防患于未然,总好过日后酿出更大的乱子。 刘欣瑶满脸皆是难以置信,追问道:“你……你竟真的承认了?” “是,我承认,左臂的半月牙胎记确有其事。”宝珍应答得干脆利落。 刘欣瑶心头狂喜刚起,正要开口,却被宝珍冷声打断:“刘小姐,当日在你府中,你我因琐事争执动手,想来你便是那时趁乱窥见了我的胎记,如今才刻意将这‘证据’安到清风寨旧事上,妄图栽赃构陷。” “你血口喷人!”刘欣瑶又惊又怒,急忙反驳,“那日拉扯混乱,我根本未曾看到什么胎记!” “我且问你,当日你我二人,是否确有动手?” “是……可是……”刘欣瑶被问得一噎,下意识应了声。 “既已动手,那过程中,是否有互相撕扯、近身纠缠?”宝珍再进一步。 “有……但这和胎记……”刘欣瑶慌乱辩解,却始终绕不开核心问题。 宝珍不再给她开口的机会,转向众人大声道:“刘小姐既已承认,那便无需多言了。此事虽涉闺阁体面,说出来难免贻笑大方。但事到如今,也不必遮掩,当日我们二人确有肢体上的拉扯,她趁机窥见胎记,并非无稽之谈。” “你休要巧舌如簧、颠倒黑白!”刘欣瑶气得浑身发颤,却被堵得无从辩驳,只能红着眼睛重复这句话。 长公主坐在主位,面色依旧沉沉的。宝珍虽为胎记寻了“刘府争执时被窥见”的由头,可这说辞太过牵强,满是漏洞,饶是她想维护,也没了光明正大的立场,只能暂作旁观。 堂外的百姓们碍于长公主在现场,不敢当众交头接耳,可眼底的疑虑已藏不住,怀疑的种子已经悄然埋下。 宝珍暗自攥紧掌心,指尖的刺痛让她保持清醒。她何尝不知自己方才的说辞缺乏公信力,可事已至此,唯有硬着头皮继续了。 若她否认了胎记,柳馨儿的危机很容易便解决,但后面恐怕还有真正令她胆寒的危机,凡事总要多想,才能防患于未然。 她话锋一转,看向柳馨儿,“柳姑娘,你既说曾被困清风寨,也是在寨中与我见过。那我倒要问你,既是遭劫被掳,为何豫州府衙从未有过你报官的记录?你又凭什么证明,自己真的到过清风寨?” “我……我……”柳馨儿被问得脸色煞白,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一句完整话。 她怎么敢去报案?当年为了脱身,她哄骗寨中那些帮她寻药、助她下药的女子,说只要逃出去,定会立刻报官救她们脱离苦海。 可这话不过是权宜之计,她若真去报官,被掳劫的丑闻传遍豫州,她便再也没有脸面活下去了。 在她看来,那些女子被困在清风寨是命数,无论有没有自己,她们都已经被困了,她犯不着为了旁人赌上自己的名声。 只是她没料到,自己逃后不久,清风寨竟先遭大火,又恰逢官兵围剿,混乱之中,那些女子竟真的趁乱逃了出去,捡回了一条性命。 宝珍心中明镜似的,柳馨儿当年根本不敢报官,所以当年她根本不指望柳馨儿能遵守诺言。下药、报官、放火,还得是自己来做更放心。 将过往的不堪彻底掩埋,让那段屈辱的经历永远不见天日,这便是人藏在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这个想法没什么不对的,有的人勇敢面对,有的人回避遗忘,这是个人的选择,无所谓对错。但柳馨儿现在拿不出曾被掳至清风寨的实证,恰恰是她此刻唯一的破局之机。 喜欢恶女行事录请大家收藏:()恶女行事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