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和清冷师姐he了》 1、衍天(一) 极北之地,呼啸的寒风夹杂着令人彻骨的雪,因为严寒此处人迹罕至,不过对修士来说这却算不得什么。 这场大雪簌簌落了一整夜,池晚音便也御剑逃了一整夜。 不远处晨光熹微,此刻仰头看去的她却蓬头散发,身上衣衫残破不堪尽是血迹,甚至连抵御寒气的灵气都无法调动。 而身后不远处,奉命前来诛杀她的修士已将她包围,手持法器布下犹如天罗地网般的阵法,不单他们就连池晚音也知道自己已经无处可逃。 “这妖女可真能逃,都追了一日一夜了不过现在她可逃不掉了。”人群中有一修士道。 一旁同行的人提醒他,“她如今虽穷途末路却也不可大意,毕竟这妖女从前被衍天宗上下追杀都能逃出生天。” 池晚音御剑的速度越来越缓慢,直到她耗尽灵气凭空跌落在雪地之上溅起大片飞雪,负责围剿她的修士们依旧十分谨慎地靠近。 此刻她虽落魄却也只是嗤笑一声问道:“衍天宗宋青棠何在?”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不解,莫非她是想向昔日师姐求情? 不等其他人开口,一名衍天宗弟子闻言激愤道:“你还敢提宋掌门,若不是你将她打伤又叛逃宗门,宋掌门如今早该突破化神,你这宗门之耻!” 话音刚落,白衣女修自人群中莲步轻移行至她面前,居高临下望向她,神色是一贯的淡漠。 宋青棠面无表情,见她形容如此狼狈只吐出一声叹息般的低语,“师妹,你这又是何苦?” 池晚音见她拔出腰间佩剑逝水,面上却露出一点自嘲般笑意,“师姐你永远这般高高在上,又怎么会懂我们这些蝼蚁?” 回答她的,是贯穿她身体的逝水剑,鲜血溅落在雪地之上,如同盛放的点点红梅。 池晚音意识模糊前,隐隐约约还能听见耳畔庆祝着她终于死了的声音。 无边无际的黑暗,这是她再次睁眼看见的场景,不知道尽头在何处,她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她听见一个略带空茫的声音对她道:“你还不能死在这里。” 顿觉四周天旋地转,池晚音睁开眼时,双目还有些不适应这刺眼的阳光。 下一刻,她便眯着眼看见锦衣华服的少年指使着身旁的下人道:“给我打,好好教训一下这臭叫花子。” 这般熟悉的语调,池晚音自然知晓他是在说自己。 挥出手臂时,池晚音发现了这具身体的孱弱,她什么时候这么弱了?她不由暗自想到。 不过这具身体虽弱,以她前世的经验也足以教训这几个凡人。 * 宋青棠穿城过巷,明明她身上负着剑,旁边的人却视若无睹。 等她走到不论地上还是墙缝都覆盖着湿滑青苔的巷陌时,她方才停下脚步。 明明应当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宋青棠却依旧向前,行至尽头。 沟渠中躺倒了几个穿粗布衣服的凡人,至于那个锦衣华服的少年,则被池晚音踩在脚下。 池晚音看见宋青棠出现在此处时,顿时觉得有些意外,原本想张口唤她一声师姐,又生生忍住了。 若要论容貌,宋青棠的那张脸自然是说不出的昳丽,不过她面上一贯没有表情,看上去便冷若冰霜。 池晚音总算知道为何一切都如此熟悉,这就是她们的初次见面,不过……上辈子她才是躺在地上那个。 池晚音将脚从那锦衣少年身上移开,对他跑了也不甚在意,只对着宋青棠语气漠然中又带着几分警惕,“你是谁?” 宋青棠并未答话,她只是一手唤出光蝶,那光蝶扑闪着翅膀落在了池晚音的指尖,而后便如泡沫般消散了。 这时她才缓缓道:“我遵光蝶指引而来,你有仙缘,可愿拜入衍天宗门下?” 池晚音闻言轻笑了一声,她此刻面容污脏,身上的衣服也破损不堪,唯独一双眼眸目若朗星。 “敢问仙人,您为何修仙?”她似是语带疑惑问道。 宋青棠望向这个小姑娘,“若是得证飞升成神,便能庇护苍生。” 池晚音已经料到了她会这样回答,毕竟衍天宗掌门给她这师姐的批语便是为人正派,心性极佳,可堪为宗门之首。 可她上辈子是怎么问的?池晚音迟钝的想回忆起来,那时她饥肠辘辘,于是她只是问了一句,“修了仙能吃饱吗?” 宋青棠回答她的,是一个极简短的能字。 见她出神,宋青棠张口还欲再说些什么,却听池晚音道:“好,我跟你走。” 她朝宋青棠伸出手,那双手不够干净指甲缝中满是黑泥,可如今还未曾沾上鲜血。 宋青棠牵过池晚音的手时,面上并无一丝波澜。 反倒是池晚音被冷的轻颤了一下,宋青棠瞧见她这副模样,一边收起护体的灵力一边道:“我忘记了凡人接触不了这灵气。” 她是冰灵根,修习的自然也是冰系法术。 解除了灵气,宋青棠牵着池晚音往客栈去“今日天色已晚,不适合赶路,先在客栈住一晚再说。” 她又顿了顿,似乎这时才想起,“对了,还未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池晚音。”她虽衣衫褴褛,声音却是悦耳的。 “大器晚成,大音希声,这倒是个好名字。”宋青棠若有所悟。 听着如上辈子一般的话语,池晚音有一瞬间恍惚,不过也只是稍纵即逝。 “你可还记得自己的生辰八字?”宋青棠突然问道。 池晚音摇了摇头,她并不记得了,见此宋青棠便道:“既然是今日遇见你,那便将今日作为你的生辰罢。” 池晚音只是木然点了点头。 二人一路行至客栈,宋青棠要了一间上房,又吩咐小二送来热水。 池晚音知晓,这热水应当是为她要的,她不知道师姐有没有洁癖,不过她这种人,就算没有应当也是爱洁净的。 宋青棠又在储物袋中找出一套衣衫,“沐浴完可以换上。” 池晚音迟疑了一瞬,才接过衣衫,“多谢……仙人。”她方才一不注意,又想喊她师姐了。 宋青棠见她怯生生的模样,语气不由放缓,“你虽还未入门,日后你也是衍天宗门下弟子,如今便先唤我师姐好了。” “是,多谢师姐。”池晚音乖巧回道。 池晚音沐浴完后头发还是湿淋淋的,若是从前她随意使个法术便是,可她如今还是凡人,宋青棠见她自屏风后走出,又从储物袋中拿出柔软的丝帕替她擦干头发。 池晚音就这样靠在师姐怀中,原来她和师姐还有这样亲密的时刻,上辈子的事情太久了,久到她都忘记了。 快要好时,池晚音忽然问她,“师姐,如果我做了坏事,你会杀了我吗?” 宋青棠看着怀中的池晚音,她那样瘦小,纵然换上衣裙也显得衣裙十分宽大。 “你若是做了错事,自有戒律堂来处置。”依旧是她稍显冷淡的声音,“何况,我不会杀你。” 见她有些颤抖,宋青棠也知道自己这样恐怕是吓着她了,安抚道:“别害怕,衍天宗赏罚分明,掌门也是十分通情达理之人,戒律堂轻易不会出手。” 池晚音闻言心中暗笑了一声,戒律堂的确不会轻易出手,毕竟上辈子,她差点杀了宋青棠过后,戒律堂废了她的灵根。 见她似乎被安抚好了,宋青棠便也放了心,心道哄孩子好像也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难? 二人用过晚饭后,池晚音躺在榻上,思考着她为何会在死后回到这个时候,其实她也并不明白,自己上辈子怎么会这么仇恨宋青棠? 就好似被控制了一般,想到此处,她忽然悚然而惊,上辈子的一切,犹如按部就班般,她差点杀了宋青棠被戒律堂拔去灵根,而后为了逃命与自保选择修魔,最终死在极北之地。 事到如今,池晚音并不恨宋青棠,前世作为魔修时,她确实杀了很多人,死也不过是罪有应得,何况死过一次后,许多事情自然会看淡些。 宋青棠原本在打坐,见池晚音躺在榻上只是出神,便不由问道:“这是怎么了?” 池晚音望向她,那眼神教她想起在凡人时期养的狸奴,“师姐……我害怕,师姐能不能陪着我?” 宋青棠在心中叹气,不由宽慰自己小孩子便是这样的,无奈停了打坐朝她走过去,让她牵着自己的手,“不怕,师姐在呢。” 于是,池晚音睡了一夜,手便也牵了一夜,宋青棠坐在榻边整夜却也丝毫不见疲态,直到小二敲门送来早膳,池晚音方才醒过来。 用早膳时,宋青棠只是看着池晚音吃饭,惹得她好奇,“修了仙便不用吃饭了?” 宋青棠只是摇头,“可以服用辟谷丹,只是这丹药味道不大好。” 池晚音便皱眉道:“那多无趣啊,我纵是修了仙也要享受这些凡俗食物的,不然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宋青棠失笑,她倒不像昨日那般胆小了。 用过早膳后,二人方才启程离开客栈,顾及到池晚音如今还是凡躯,宋青棠决定带她乘坐仙舟前往衍天宗。 仙舟停泊在云海之上,通身因阵法加护流光溢彩,其上又雕刻有游龙与鸾凤相戏,正中一株巨大的四月雪,犹如琪花玉树。 池晚音坐在仙舟之上时,从前待过的城池如今看过去也只变成一个小点,她方才生出一点恍然。 宋青棠见她如此自然道:“入了衍天宗,便需斩断尘缘,凡俗身份皆成过往。” “师姐也是么?”池晚音有些好奇的问。 宋青棠毫不犹豫,“自然,若要求道,无论凡俗身份如何尊贵,都当舍弃才是。” 池晚音默然,前世的宋青棠也是如此想如此做的。 不过两个时辰,仙舟便到了衍天宗治下的城池,再往前便不是仙舟可以通行的地方。 二人下了仙舟,面前是高耸入云的台阶。 宋青棠依旧牵着池晚音的手,一步一步朝台阶之上走去。 池晚音知晓,衍天宗的台阶凡人不可踏足,若是凡人想要上去,需得修士接引。 衍天宗的一切,似乎对她来说皆是熟悉又陌生的,毕竟自从她修魔之后,就未曾踏足衍天宗一步。 这三千台阶,皆由宋青棠握着她的手同行,如同前世一般。 直到看见刻有衍天宗三个字的玉门,池晚音便知晓,她又一次来到了这个地方,从前充满了一切不堪回忆的地方。 宋青棠察觉到池晚音略微带着一点颤抖的手,知晓她应当是初次来到仙门有些紧张。 她当即安抚道:“你不必担忧,先好好歇息一日明日再参加小试。” 所谓小试,便是对初入门弟子的考校,宗门中的长老们亦会旁观,若有那等合眼缘的直接收为弟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宋青棠将人送到衍天宗的客房,流水潺潺、草木扶疏,显然是一等一的清幽雅致之所。 “门中还有些事务需要处置,便不打扰师妹休息了。”宋青棠辞别道。 池晚音便一人步入房内,娇小玲珑的仙侍正等候着她的吩咐,池晚音却只是挥了挥手让她离开。 上一次,初到这衍天宗时她确然十分忐忑,不过这次既然已经知道结局,便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就这样她躺在客房的床上,一夜无梦。 第二日,依旧是宋青棠前来寻她,将她带到入门小试的地方,那是一处汉白玉铺就的广场。 衍天宗诸位长老皆高座看台之上,其中以掌门怀玉真人为首。坐在下首容貌娇俏的女子嬉笑一声,“不知这批新来的弟子如何,若是有那等炼药的好苗子诸位师兄师姐可不要同我争。” 一贯肃然的陆祈月微微拧眉,“叶师妹,怎可在掌门面前放肆?” 叶听荷听了却不以为意,瞥见怀玉真人并不介怀的神色,便更大胆了些,“陆师姐是符修,自然不懂药修的苦恼。” 陆祈月原本还欲与她争论,瞧见凌玉阳朝她摇头,便只得止了话头。 另一位长老苏隐也出来打圆场,“好了,还是看看这一届有没有什么好苗子罢。” 不过瞧见宋青棠牵着的女童时,叶听荷不由得“咦”了一声,“这便是掌门让青棠带回来的那个孩子?” 此时怀玉真人方才开口,“我观她有仙缘,不过之后的事情,便是连我也卜算不出来。” 谈妙音奇道:“竟然还有掌门真人卜算不出来的事情。”要知道,怀玉真人早已踏入化神境界多年,她极其擅长占卦问卜之术,被称之为一言能判人生死。 叶听荷闻言,也收了面上的嬉笑之色,带着些严肃道:“师姐,难道……” 怀玉真人望向场中的弟子们,语气却有些飘渺,“或许我死后修真界便会有一场浩劫,可我始终算不出破局之法。” 在座四人皆神色各异,一方面怀玉真人竟如此坦然提及自己大限将至的事情,另一方面,看来她亦是早就挑好了继位的人选。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衍天(二) 不过毕竟今日是看新入门的弟子表现,现在显然不是谈这件事的好时机。 是以,当场中弟子进入试炼的蜃境时,众人皆默契不再提起,只用神识关注场中弟子表现。 蜃境是由蜃贝幻化的气息所筑,所见所闻皆为幻境,用来试炼再合适不过。 先前未曾踏入蜃境时,宋青棠已给池晚音讲解了一番,是以她十分坦然踏入了进入蜃境的大门。 眼前一阵白光变幻,便置身一座倒悬塔中,只有往下的层层阶梯一眼望不到头。 被传来此处的入门弟子并不多,看来蜃境是随机将人传入某处幻境之中,池晚音一边分析着蜃境的原理一边朝下面的阶梯拾级而下。 她猜想入门弟子的试炼定然不会如此简单,果不其然,一些与她同行之人,愈是往下神色便愈发惊恐,想来这也是蜃境之中扰人心智的效果。 何况其中有些人已回过神来,口中默念着清心咒,果然立刻好受不少。 池晚音却并不惧怕这些,依旧一如既往往下前行,直到走到那阶梯最后一阶,推开木门。 她看着地上的鲜血淋漓,与宋青棠那张染上她鲜血的脸庞,“师妹,你这又是何苦?”一声低语与轻叹,犹如魔咒。 “醒醒。”这是率先灌入池晚音耳中的声音,她睁开眼眸,望向面前之人。 应当是一同前来参加试炼的弟子,她依旧置身于木门前,仿若方才不过一场幻觉,细细打量面前的人,看上去是个与她年岁差不离的少女,不过身量要比她高上不少。 “吓死我了,你突然晕倒在这木门前。”她抚了抚心口,“既然你已经醒过来,我们便一同出去罢。” 池晚音皱眉,她一贯不太能接受别人的好意,不过她还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徐云亭。”少女干脆利落的回答,“既然我告诉了你,那你也得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才是。” 徐云亭的语调倒让池晚音升起一股莫名熟悉之感,“我叫池晚音。” 徐云亭将她自地上拉起,“那走罢,晚音。” 出了木门,二人置身于一间厅室之中,其余通过试炼的弟子也聚在此处,只见这厅室之中四面墙壁密不透风,只摆了一扇水墨屏风,其上绘制墨蛟栩栩如生,众人一时皆不得出。 徐云亭也犯了难,她想起方才池晚音是第一个走到木门前的,不由问道:“晚音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池晚音不答,只径自走向那扇屏风前,她伸手抚上那扇屏风,一时画面变幻,池晚音竟然也化作那屏风之上的人,不过亦是水墨的。 她一入画,便以手为笔画出墨剑,与那墨蛟缠斗起来,有她起头,众人便也依葫芦画瓢一一入画,此时或许唯有打败墨蛟才能出去,是以众人倒也十分齐心协力。 “很敏锐嘛。”看台之上叶听荷随口评价道:“不过,今年这试炼是否难了些?”她印象中,这墨蛟少说也得筑基期修士方才能击败,对于一群还未踏入修行的弟子来说还是太勉强了些。 陆祈月素来与她不对付,自然要呛她几句,“这样也好,往年看着也没什么意思,若是这点挫折都克服不了,谈何成就大道?” 二人说话间,屏风之上的局势已变,墨蛟的鳞片十分坚硬,许多攻击落在其上皆是无效,唯独池晚音虽不轻易出剑,却也次次直逼墨蛟要害,竟似十分游刃有余般。 到底人多力量大,池晚音又知晓它要害,墨蛟很快便自空中跌落,化作屏风之上的山水,众人离开屏风出了厅室。 徐云亭眼中已满是崇拜,“晚音,你好厉害。” 池晚音拍了拍衣袖上方才战斗留下的痕迹,“不过是入门试炼,算不得什么。”何况这是她第二次经历。 二人一同离开蜃境,一时耳边没了徐云亭的声音,想来二人传送的地方应当不是一处。 不过她一眼便看见了师姐,师姐只需立在此处池晚音也知晓她与旁人是不同的,不过究竟哪里不同池晚音也说不出来。 此刻她唇边笑意明显,“师妹,做的不错。” 池晚音忍不住想起从前,师姐对她从来都是不吝惜夸赞的,可惜……于是池晚音忍便也带着一点欣喜回她,“多谢师姐。” 宋青棠又顿了顿方道:“好好休息,明日再同我一道去见师尊。” 池晚音闻言并不诧异,怀玉真人想要见她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何况前世也是如此,通过了试炼又被掌门召见,那时她已在心中幻想自己日后的通天仙途。 此刻她却神色淡淡,“我知道了。”再次经历,她已经能够做到心如止水。 * 流云峰,一座悬浮在空中的山峰,最顶上所在便是一座小院,池晚音此刻站在山峰的底端仰头望去。 灵泉边的仙鹤正在享用今日捉来的灵鱼,宋青棠指尖微动,便唤来最大的那只仙鹤,身披翎羽、脖颈修长。 仙鹤见了宋青棠先十分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背,宋青棠一面自储物袋中取出一颗灵石一面对池晚音解释道:“师尊的住处在峰顶,你还不会御剑之术,这鹤载你上去正合适不过。” 仙鹤一张嘴便将那颗灵石吞了,之后便任由池晚音在它身上坐好,方才振翅而飞。 待到了峰顶,池晚音下了鹤身,又抚了抚它的翎羽,仙鹤方才离开。 望向面前青砖黛瓦的小院,不似仙人居所反倒像凡人住处。 那是一株巨大的参天梨树,亦是池晚音踏入院内所见到的第一件事物。 不过,树上花瓣簌簌而落,风起时犹如卷起一堆雪。 怀玉真人便这样负手看着花瓣飘落,直到池晚音近前她方才道:“我欲收你为徒,不知你可愿意?” 堂堂一宗掌门收徒,应当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怀玉真人此时却是询问的语气,池晚音恍然想起上辈子的自己,应当是欣喜若狂的立时便答应了,可这次却不同了。 “做您的徒弟,可有什么好处?”池晚音认真问道。 怀玉真人望向她,“我可以教你占卜之术,此术可令人算无遗策。” 池晚音却摇了摇头,“占卜之术窥探天机,乃是用寿数行占卜之事,越是详细便越容易遭受反噬。” 怀玉真人此时神色带着一点意外,“那你想学什么?” “我想学剑术,做一名剑修。”池晚音面上神色坚定。 怀玉真人不由摇头,“罢了,看来这占卜之术是传不下去了,你还真是与你师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当年她亦是对我这么说的。” 池晚音笑了,带着点少女独有的狡黠,“即便如此,掌门真人依旧要收我为徒?” 怀玉真人点头,她身披白色道袍,与簌簌落花几乎融为一体,“是,这或许是天道的指引。” 池晚音接过一片落下的花瓣,天道么…… 走出那座小院时,池晚音见宋青棠还在外间候着,便唤了一声,“师姐。” 宋青棠似是并不意外,只是道:“如何?” 池晚音面上挂着腼腆的笑容,“掌门真人已答应收我为徒了。” 于是,宋青棠微微勾唇,“师妹。” 池晚音自然应下,却听她又道:“这几日你先安心住下,师尊毕竟是掌门,收徒大典自然也要筹备几日,今日我先带你熟悉一下宗门。” “多谢师姐。”池晚音唇边含笑。 宋青棠瞧着瘦骨嶙峋的她,“日后都是同门,师妹别再这般客气。” 言讫,宋青棠便携了池晚音先去了一趟膳堂,许是将她之前说的话记在了心上。 来膳堂的人不算多,毕竟筑基期后便可不必再吃凡俗食物,就算是未到筑基期大部分人也只会服食辟谷丹。 宋青棠解释道:“师妹应当不喜欢辟谷丹的味道,何况你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些也有好处。” 池晚音默然一瞬方才道:“师姐竟然将我说的话记得这么清楚。” 接着,宋青棠又携她一同去了几个地方,最后二人又回到流云峰,宋青棠指着不远处的一片竹林,“师妹暂且便住在那里,那里有一间竹屋,我未入道前也曾住在那里。” 宋青棠亲自将池晚音送到那处竹屋前,自觉这个师姐应当也还算称职。 不过,第二日池晚音出了竹屋,便能看见斜倚在一棵老竹旁碧绿衣衫的女修,女修见她出来眸中便带着几分好奇问道:“你就是宋青棠那个师妹?” 池晚音闻言略微皱眉,“这位师姐怎可直呼大师姐名讳?” 碧衫女修不过一笑,“她不过入门比我早几日,为何唤不得她真名?” 池晚音抬眸细看这女修容貌,从前在衍天宗的时候她并未注意这些只一心修炼,是以她也叫不出这女修名讳。 “还请问这位师姐,此番前来所为何事?”池晚音直接道,反正此时不是在宋青棠面前,她也就无需伪装。 绿衫女修便也直接道:“我姓柳,你只叫我一声柳师姐便是,至于此番前来却不是唐突,是宋青棠此刻抽不开身让我带你游历宗门各处。” 池晚音心中却一颤,她已记起来此人是谁,毕竟当时她出逃衍天宗时,几次差点死在这位柳千鹤柳师姐手下。 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柳千鹤与宋青棠交好,自己那一剑差点置她于死地。 彼时柳千鹤刚好自宗门外归来,一见至交好友受了如此重的伤,自然怒不可遏,发誓要追杀池晚音到天涯海角。 “师妹。”柳千鹤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池晚音也恢复了神志,“原来是柳师姐,既然如此还请柳师姐带路罢。” 柳千鹤总觉得十分古怪,这新来的师妹看她的眼神太别扭了,于是她顿住脚步,池晚音也不得不停下,“晚音师妹,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池晚音看着面前温和无害的柳师姐,很难将此人与追杀她使得一手银针与毒药的柳千鹤联系在一起。 不过她还是装作犹豫般道:“柳师姐,师姐是不是在布置收徒大典?” 柳千鹤闻言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担心宋青棠,“是啊,你放心吧,你们这一门之前就宋青棠一个,她辈分高你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没人敢欺负你。” 池晚音看见柳千鹤只差拍胸脯保证的模样,忍不住掩唇笑了一声。 柳千鹤见她笑了,便也满意了,“就是这样,小孩子绷这么紧做什么。” 接下来几日,都是柳千鹤陪着池晚音,二人几乎将衍天宗转了个遍,收徒大典才正式开始。 寻常长老收徒自然是不需要这么大的阵仗,不过怀玉真人乃衍天宗掌门,这些繁文缛节便很有必要了。 除去柳千鹤陪着的时候,池晚音也开始尝试引气入体,不过柳千鹤送她的功法,她一概没看,既然已经知晓如何做,自然也就不需要这些了。 正道门派修行时便需要运转灵根吸收天地灵气,否则便有灵气凝滞的风险,不过魔修却不讲究这些,是以上辈子被除了灵根后池晚音才会选择修魔。 她至今还未测算灵根,根据上辈子的记忆,应当是在收徒大典这天,不过她也知晓结果,虽然也算不错,可比不得宋青棠。 “掌门真人怎么会收这么个平庸的弟子?” “就是,要知道掌门原本只收了大师姐这一个弟子,如今收的这个却不怎么样。” 池晚音还记得,那些台下的窃窃私语,于是从那时起,她便觉得自己处处不如师姐。 至于后面……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她也不知道,她只记得那时心中的愤懑加之后来逝水剑选择了师姐而未曾选自己,让她之后像变了个人一般。 收徒大典这日,为显喜庆宋青棠特意命仙侍给池晚音送去一套红色衣衫,池晚音自然换上。 望着身着红衫的池晚音,宋青棠觉得,她似乎长高了一些,或许是在衍天宗不用再挨饿,面颊也丰腴了一点。 柳千鹤自然也看见了她这一身装扮,直接朝池晚音露出个怎么样你师姐衣品还不错吧的眼神。 惹得池晚音忍不住莞尔,宋青棠见二人如此,便知她二人应当相处的不错。 “走罢,典仪应当要开始了。”宋青棠出声提醒道。 池晚音乖巧称是,三人一同行至举行典仪的广场。 广场之内,因着掌门怀玉真人要收徒之事,内外门弟子已将那处围了个水泄不通。 三人到了没多久,便听见一声鹤鸣。怀玉真人与四大长老悉数出席,为首的位置自然归属怀玉真人,其余四位长老座次相同。 场中摆着一块用来测试灵根的石碑,池晚音上前用手轻触,石碑上立刻显露出字迹,木灵根。 不过随之而来的便是中品两个字,寻常凡人有灵根已是天大的造化,便是下品也算有仙缘,中品在衍天宗中资质也算是不错,可若要为怀玉真人真传弟子便不够看了。 毕竟,大师姐入门时可是上品冰灵根。 池晚音心中却十分平静,毕竟上辈子便已经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她自然不会因为这点事情黯然神伤。 测算完灵根,收徒的典仪方才正式开始,池晚音先是朝怀玉真人叩首,又如凡间礼仪一般献上拜师茶。 怀玉真人自然接了,只听她道:“今日既入了我衍天宗,日后便是衍天宗门下弟子,定要好好修炼莫要误入歧途。” “弟子谨记于心。”池晚音恭敬回道。 坐在一旁的叶听荷闻言用神识对四人传音,“我看这小丫头不错,不卑不亢,方才也并未因只是中品资质丧气,这个年纪有这份心性已是难得。” 这次陆祁月难得没反驳叶听荷,“修道一途不光看重资质,心性也是一环,她小小年纪处事如此淡然,的确不错。 剩下两位长老凌玉阳与苏隐虽未传音,却也似是默认如此。 怀玉真人闻言不过微微一笑,“看见她,我才惊觉或许我们真是老了,这个修真界也是时候需要一些新鲜血液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衍天(三) 收徒的典仪结束后,池晚音目前最要紧的事情便是学习如何引气入体。 为此,她日日在流云峰的竹屋内听着外间沙沙的竹叶声修行。 这日,池晚音刚运转灵气在经脉游走一个周天,便听见外间似是有些喧闹的动静。 压下心头疑惑,池晚音暗中凝聚真气推开木门查看。 见来人是柳千鹤,池晚音方才松了一口气,卸下戒备道:“原来是柳师姐。” 柳千鹤唇边挂着一抹笑意,“不然你以为是谁?你的师姐宋青棠?” 二人一面说着话,柳千鹤一边拿出藏在袖中的储物袋,“宋青棠她走了,托我给你送些东西。” 池晚音没有犹豫便接了过去,她知晓这应当是衍天宗弟子每月该领的修炼资源。 其实给她送东西这事差一个小仙侍便好,劳烦柳千鹤走一趟大抵是她这师姐放心不下罢。 “既然如此,多谢柳师姐了。”池晚音乖巧道。 柳千鹤便摆手,“不过顺手的事情,我可不像你师姐,天生的劳碌命。” 池晚音便猜测,宋青棠应当是出宗门任务去了,身为衍天宗这一辈弟子中的翘楚,平日自然也是十分忙碌的。 又与柳千鹤说了几句话,她辞别池晚音,池晚音方才低头看手中的储物袋,平平无奇不过是最普通的款式,不过里面是三十枚辟谷丹与三百灵石。 修士认为多食凡间的五谷杂粮会阻碍灵气运行,所以多服用辟谷丹,就是这辟谷丹的味道不大好。 池晚音只看过便将东西收好了,她如今在衍天宗,灵石暂时还派不上用场,不过若是去凡人城镇便很有必要了。 至于辟谷丹,因她这一月要静心修炼,正好能派上用场,不过池晚音还是颇为怀念那日在膳堂用过的饭食,她决定等她修炼完毕再去大快朵颐。 就这样,池晚音修炼了一月,总算修到了练气大圆满,不过她却并不急着筑基,自己还没寻到本命剑,若是能在寻到本命剑后以本命剑筑基,会更圆满。 如此想着,她推开木门,门外是雾霭与竹林,练气圆满后她对环境的感知也更加敏锐,神识也更加强大,竹林中落下一片竹叶也能感知到。 池晚音对此颇为满意,唤来仙鹤骑在它身上前往膳堂。 许是不大凑巧,赶上了外门弟子下学,池晚音见一片人挤人,实在不想自己也被挤成粽子,打算索性在外边等一会。 不过练气圆满后,她感知也异于常人,那些路过弟子的言谈自然也会一一落入她耳中。 “今年剑冢的又要开了啊,不知道我能不能择到一把不错的剑。” “别想了你,大师姐今年也要入剑冢,最好的剑必定是大师姐的。” 这话将池晚音勾入了回忆里,她还记得,自己就是在入剑冢时遇见了逝水……可逝水却并未选择自己,选择了师姐。 就是在这时,她恨上了宋青棠。 此时她看来,这不过是微末小事,可对于那时一心想要求得认可的池晚音来讲,恨的种子已在此时便埋下了。 回神时,两个谈论的弟子都已走远了,膳堂前的人也少了许多,池晚音这才踏进门去。 大快朵颐后,池晚音感叹之前接连吃辟谷丹的日子真是艰难,毕竟她如今的身体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年纪,之前实在是太过瘦弱,如今来了衍天宗总算能吃饱。 不过,池晚音吃完却不打算直接回流云峰,反正已经练气圆满,未曾筑基便是修炼也再无进益。 柳千鹤带她熟悉宗门时,她已将路都记熟了,思忖一番后她还是决定去寻柳千鹤这个自己在宗门内唯一的熟人。 * 出云峰,柳千鹤正在药圃中忙碌。 池晚音乘着仙鹤落地时,看见便是如同老农般勤恳给灵草浇水施肥的柳千鹤。 池晚音唤了一声,“柳师姐。” 垂首的柳千鹤抬眸,不过打量一眼便道:“你如今已是练气圆满?” 池晚音自仙鹤身上下来,快步走向她,。“自然是瞒不过师姐。”她也不打算瞒她,反正她也不会说出去。 柳千鹤直起身含笑点头,“不错,你这资质已是难得了。” 池晚音心中苦笑了一声,这不过是她凭借前世心法快速入门罢了,上辈子筑基时,她的速度自然难免要被拿来同师姐对比一番。 说到此处,柳千鹤便又想起来,“对了,剑冢开时宋青棠应当也会回来,你可要与她同行?”她知晓池晚音一定是要寻一把剑的。 池晚音微微一怔,“此事还要看师姐的意思。”她这样含糊其辞着。 柳千鹤便也不提,只是朝她递出一个瓷瓶,“拿着,剑冢开时应当用得上。” 池晚音知道柳千鹤是说一不二的脾气,是以只是接过瓷瓶,“多谢柳师姐。” 柳千鹤皱眉,“谈什么谢,你是宋青棠的师妹,她不在我多关照些是应当的。” 池晚音闻言面露微笑,上辈子自己急于修炼,与柳千鹤自然也谈不上熟识,不过柳千鹤性子爽利又重情重义,她也是知道的,不然前世也不会为了宋青棠的伤一直追杀自己。 柳千鹤又拍了拍她的肩膀,“师姐相信,你定能寻到属于自己的剑。” 池晚音唇边笑容凝固一瞬,她也不知道这一世自己是否能寻到这把剑。 * 宋青棠归来时,天空中正下着细碎的雪。 不过这段景象也只是维持在宗门法阵外,门内依旧是四季如春的景象。 而立于三千台阶之上的是一柄红伞,伞下的人一见她的身影,便忙上前道:“师姐。” 池晚音的双手已被冻的通红,不过在见到宋青棠时,依旧是一副笑靥如花的模样。 在宋青棠看来,她似乎长高了一点,这自然是很好的,几乎是下意识般,她抚了抚她的头顶。 池晚音怔了片刻后方才道:“听柳师姐说你今日回来,我就想着来这里接你。” 宋青棠已从她手上接过红伞,又施了个取暖的小法术,这才说起正事,“剑冢要开了,不然我也不会急着赶回来。” 池晚音点了点头,“师姐,凡域好玩吗?” 宋青棠略微思索过后方才回她道:“好玩,等你取到剑,我带你去凡域逛一圈。” “可以吗?”少女的面上带着希冀。 “我从不说谎。”宋青棠说话时垂下眼睫,二人已一路行至流云峰,再往前就要到竹屋了。 宋青棠临走之前,又施了个法术,唤出一个散发着微微暖意的光团塞给池晚音,“别再将自己冻着了。”对于筑基修士来说这只是微末的法术,池晚音想不到她竟然会。 于是池晚音笑了笑,她其实并不怕冷,不过也应了下来。 宋青棠走后,法术一直持续了一夜,那种温暖的感觉似乎包裹着她。 翌日,怀玉真人将众人召集起来,开剑冢是大事,临行前自然要细细嘱咐一番。 而后,众人由宗门传送法阵抵达剑冢,剑冢内的剑多是无主或主人身死道消之剑,只是,寻剑这事也看缘分,毕竟剑也是器灵。 池晚音原本只打算单独行动,谁知道一过传送法阵宋青棠便牵着她的手,“师妹,我们结伴而行。” 池晚音猜,肯定是柳千鹤同她说了什么,不过纵然她与她同路,池晚音也知晓她会取哪把剑,倒也不忧心。 只是,她自己究竟想要取哪把剑? 前世她选了逝水,却也不过是争强好胜之举,毕竟逝水非凡器,她想要证明自己不比师姐差。 如今,这个问题倒要细细琢磨了,见她过分出神,宋青棠唤她,“师妹,想好要取哪把剑了吗?” 池晚音摇了摇头,宋青棠宽慰道:“无妨,这剑冢之内总能寻到一柄适合你的剑。” 此地说是剑冢,边缘地带倒也有妖兽出没,这些都被宋青棠一一解决了,不过她连身上背着的弟子剑都未曾取下。 池晚音不由感慨,不愧是宗门内最有望成为最年轻进阶金丹之人。 这次剑冢大开,除了衍天宗自然也有别宗门人前来寻剑,不过大部分都不敢打池晚音的主意,毕竟他们虽不识池晚音,却认得宋青棠。 二人一路结伴前行,直行至一片湖泊前。 被湖水环绕的岛上,生着一棵灼灼桃树,一旁树下则立着一柄青色长剑。 望着这熟悉的场景,池晚音有一瞬间恍惚,仿若又回到了前世。 宋青棠见她恍然,以为她是不懂便解释道:“此剑名为逝水,不过我也只是在古籍之上见过,这环绕着逝水剑的水也并非凡物。”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衍天(四) 这自然不是凡物,围绕在这湖心岛旁边的是一片弱水。 弱水中,便是一片羽毛也会沉下去。 不过对于修士来说,度过这一片弱水却不难,难的是获得逝水剑的认可,成为其主。 宋青棠望着湖心岛若有所思,“师妹,如今你修为还不够深厚,不若我抱着你一同登岛。” 池晚音面上惊诧一瞬,很快恢复如常,“不必了,师姐我可以的,你且先去罢。” 宋青棠闻言也没反对,只是运起身法朝湖心岛而去。 至于池晚音,那一树灼灼桃花不少花瓣落在弱水之上,不过花瓣却并未沉底,池晚音一个起势,足间在那花瓣处轻点,泛起点点涟漪。 很快,她便也抵达了湖心处的小岛之上,逝水剑就这样静静立在树下。 宋青棠心中却纳罕,自家师妹此前从未习过身法,她方才施展出来的身法自己也前所未见,不过师妹不提,她倒也不会多问。 宋青棠回神时,便发觉四周不大对劲,依旧是那片弱水与湖心岛,不过师妹已消失不见,桃树下立着的人一袭青袍。 * 宋青棠消失时,池晚音并不意外,她知晓应当如同前世般,她被拉入了逝水剑的剑境。 只有被逝水剑选择的人,才能进入那处。 她不担心宋青棠,只是,她应当选一把怎样的剑,这个问题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霎时,风起吹动一树桃花,一朵落在池晚音掌心,于是她看见了,桃树的一生,从一棵种子到如今的参天大树。 她朝树伸出手,折下其中离她最近的一枝,那花枝一离开树,便幻化成了一把桃木剑。 池晚音想,不是她选择了剑,而是剑选择了她,如同上辈子逝水选中宋青棠般。 她将剑负于身后开始打坐,她想,或许是因为自己的木属性灵根,这株桃树出于亲近才会赠剑给她。 等她自觉已经吸收够了灵气,宋青棠方才自逝水剑的剑境中脱身,她拔出剑鞘中的逝水,剑身光华流转,与她十分相衬。 “恭喜师姐。”池晚音停下打坐抬眸道。 宋青棠面上却无半点喜悦,她只是静静打量着这柄剑,片刻后方才道:“师妹。” 只是她唤了一声便再无下文,池晚音凝神去听她想要说些什么,她却只摇了摇头,“无事。” 方才在幻境之中所历太过真实,就连溅在她面上的血也是温热的。 在二人说话间隙,宋青棠也看见了她身上所负的桃木剑,外表虽普普通通,却又暗中蕴藏木属性灵气。 “师妹也寻到剑了?”宋青棠询问道。 她此刻唇畔微微含笑,神色不似方才凝重,是真心为她高兴。 池晚音想,上辈子师姐是不是也是如此?不过她注定得不到答案了,因为那时她正因逝水未曾选择自己而满心愤懑,无暇关注这些事情。 她拿出负于背后的桃木剑,手指抚过剑身,剑尖凝聚出一点绿芒,“我这剑是这株桃树所赠。” “这剑属木,与你所修灵根与日后所修功法正契合。”宋青棠道。 池晚音则望着这剑,心想既然自己已寻到剑,是不是该突破了? 或许宋青棠也与她想到了一处,“师妹,何不此时筑基?放心,我会在一旁为你护法。” 池晚音点了点头,复又恢复先前打坐的姿势,将剑置于身前闭目坐定。 这一次,她独立于桃花树下,以及一道飘渺的影,斜插的半开桃枝将青丝挽起,一双桃花眼以及额间一点朱砂,只是衣裙再往下,并非是人类的双腿,而是飘渺的雾气。 “小家伙。”对方的语气有些快活,“还是第一次看见你这样的修士。” 池晚音猜想,她或许就是赠剑给自己的人,行了个礼道:“前辈。” 桃夭摆了摆手,“这就不必了,我给你的剑里面也有我自己的修为,非必要时切勿动用。” “是,自当谨记前辈教诲。”池晚音应答下来,桃夭打了个懒洋洋的呵欠,“我也是看你有缘天资又不错才如此,并不求你报答什么。” 待她说完,幻境已消失了。 池晚音一睁眼,便觉自己体内灵力似是又充盈几分,应当是已到了筑基境界。 宋青棠上前查看她的状况,“师妹,可有什么异样?” 池晚音摇了摇头,“没有。”不过她并未说出桃夭的事情,她猜若是剑中有灵,剑灵必定会设置考验,师姐应当也是如此,不过剑灵不会轻易伤害自己选择的主人,她也不过是见了桃夭一面并未被为难。 “我们二人都已寻到了剑,还是先行离开罢。”宋青棠提议道。 池晚音并未有什么异议,不过二人再次渡过弱水落地时,却听见了一声轻笑。 自暗处走出的紫衣女修腰间衣饰镂空,头上与脚上的银饰随着她走动叮铃作响,腰间挂着一支湛湛生辉的玉笛。 那人一见池晚音手中的逝水,便扬起一抹笑,“二位道友,请留步。”说罢便将玉笛一横,吹奏起来。 池晚音自然知晓此人名叫殷雪蟾,毕竟当年她四处逃亡时也曾去过银月谷,对上殷雪蟾时对方的蛊虫让她吃过不少苦头。 果然,笛声一起,殷雪蟾唤出的蛊虫立刻朝二人攻了过来,池晚音当机立断拔出背上的桃木剑,挥剑斩断一只蛊虫。 那蛊虫被砍成两半,落在地上化为一阵紫色烟雾。池晚音不由得松了口气,好在此时殷雪蟾还不是上辈子那个元婴大能。 不过这口气并未松上太久,逝水剑已然出鞘,剑光一闪,又是斩落几只蛊虫,蛊虫临死前仍不甘挣扎直到化成烟雾。 “当心。”宋青棠提醒她道,逝水本就是上等兵器,说话间剑身弥漫出的霜华又斩掉几只蛊虫。 殷雪蟾面上不由浮现一抹心痛之色,不过她并未停下吹奏,四周倒不再冒出其他的蛊虫,池晚音拧眉,她知晓殷雪蟾倒不是想放过她与师姐,而是在召来自己的本命蛊。 可她此时也不敢贸然接近殷雪蟾,殷雪蟾出身银月谷,那里的人不但能驱使蛊虫还会用毒,贸然接近反而会给她下毒的机会。 她只得对宋青棠传音道:“她在召唤本命蛊,此时不好贸然接近,不过唤出此蛊极耗灵力,待会师姐你先去引开本命蛊,我去寻她的破绽。” 宋青棠并未回音,只是朝她点头。 那是一只泛着妖异花纹的巨蛇,口中嘶嘶吐着信子,即便是修士的身体被咬上一口恐怕也不好受。 宋青棠已然出剑,对准巨蛇的双眼刺去,凝着霜华的兵刃直直插入它一只眼中,那只眼中冒出汨汨鲜血,巨蛇犹如被激怒般开始追赶宋青棠。 殷雪蟾正专心操纵着巨蛇追赶宋青棠,并未察觉危险已悄然靠近,不过一息之间池晚音的桃木剑已横在她脖颈之上,白皙的脖颈之间已沁出血珠。 殷雪蟾只得停了笛音,池晚音手中剑刃又向前几分,“你在此处设伏有何目的?” 殷雪蟾却似并不畏惧一般,“并无什么目的。” 池晚音自然不信,“你在撒谎。”她脖颈之上沁出的血珠越来越多,落在她的紫衫之上。 宋青棠赶来时看见便是这样一副场景,殷雪蟾正被池晚音用剑挟持着,不过她却气定神闲似乎认定池晚音不会杀她。 “师妹。”宋青棠低声唤她,方才追赶她的那条巨蛇消失,她便知晓池晚音应当是成功了。 只是,面对殷雪蟾时,师妹的神情实在是很陌生,就像换了个人。 殷雪蟾听见这称呼,挑了挑眉,“原来她是你师姐,你如此逼迫我是怕我那本命蛊伤着你师姐罢。” 或许池晚音也意识到了,她松开桃木剑,不过又从储物袋里拿出绳索将她捆好,这才回应自家师姐,“师姐可有受伤?” 殷雪蟾倒颇为无奈,“我的本命蛊已破,如今无法动用灵气,这位道友何至于此?” “我没有将你杀了已是仁慈。”池晚音暗中对殷雪蟾传音。 宋青棠不知道二人传音的内容,不过见她无事自然也松了一口气,“无事,还是回宗门罢,至于这位银月谷的修士看来只能随我们一并回去了。” 于是,宋青棠在前面开路,池晚音负责看好殷雪蟾,只是她看上去面无表情,实则殷雪蟾不停对她传音。 “唉,你们师姐妹感情真好,让我想起了从前,我也是有位师姐的。” 看着殷雪蟾似乎要追忆往昔,池晚音只传了两个字,“闭嘴。” 她自然不会想到,日后堂堂银月谷元婴大能如今只是个话唠。 宋青棠回头时,只能看见面色不是很好的师妹与一脸笑意的殷雪蟾。 她以为是方才的事情让师妹还心有余悸,便拿出临行前柳千鹤塞给她的丹药,“这个可以静气凝神。” 柳千鹤自然也给了池晚音,不过她还是接了,“多谢师姐。” 只是殷雪蟾虽未传音,面上的笑容愈发戏谑,池晚音自然不会理会,她还不至于为了这点事情乱了分寸。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衍天(五) 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三人在天黑前还未赶到传送阵法前,于是宋青棠决定在外露宿一夜。 “师姐你先休息好了,今晚我来守夜。”池晚音说这话时正在往生好的火堆里添柴。 宋青棠略微点头,今日经历这么多她的确累了,修士不用睡觉不过也是需要闭目打坐恢复精力。 池晚音见她闭目打坐,这才朝殷雪蟾的方向走去,她取出桃木剑,指尖轻轻一点。 那是一池春水与一棵繁盛桃树,池晚音就这样坐在树上,居高临下。 “你认识林安之?”池晚音道,她的声音在这方空间内十分飘渺,又不会传出去,最是稳妥。 听见这个名字时,殷雪蟾的眼睫轻颤了一下,很细微的反应,池晚音却并未错过。 “不认识。”殷雪蟾出声道。 池晚音轻笑了一声,“你不想知道她在哪里吗?” 殷雪蟾总觉得她似乎知道些什么,只得不再隐瞒,“她在哪里?” 池晚音依旧笑得温和,“不知道,诈你的。” “你……”殷雪蟾气结,不过她年岁不大此时也想不出什么骂人的话。 池晚音双手抱臂看着她,“她是你师姐?” 上辈子认识林安之时,池晚音已在魔修中小有名气。 至于林安之,她也十分出名,不过是另一种“出名”,据说与她接触过的人都死了,她是个不祥之人。 不过池晚音却不在乎这些,依旧结交了林安之。 殷雪蟾点了点头,“林……安之从前是银月谷的大师姐,不过后来她叛逃了宗门。” “原因呢?”池晚音发问道,殷若素此时受她挟制,若是她敢说假话,池晚音不介意此时就将她杀了。 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见她神色不似作伪,池晚音心中却依旧将信将疑,不过毕竟师姐还在外面,于是她解了剑境,下一刻二人依旧置身荒野之中,与一旁打坐入定的宋青棠与篝火。 修整一夜,三人再度往传送阵法而去,不过殷雪蟾倒没了烦池晚音的心思,只是一路低头拧眉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待到了传送阵法前,宋青棠方才提醒心不在焉的殷雪蟾,“殷道友,已到了传送阵法。” 殷若素这才抬起头,“与二位相处真是愉快,不过如今也该分开了,很期待下次见面。” 衍天宗无权处置银月谷的弟子,不过仙盟却可以,宋青棠已将此事上报给了宗门,殷雪蟾只要一踏上传送阵法,便会被押送去仙盟牢狱之中。 站在传送阵法上,殷雪蟾的神情也并不畏惧。 等到人走了,池晚音方才道:“师姐,日后她定会回来寻仇。”她自然是见识过元婴期的殷雪蟾有多难缠。 宋青棠叹息一声,“银月谷到底也不是什么邪修门派。” 池晚音摇了摇头,师姐总是这般心软,可若是要坐稳一派掌门的位置,必定是要杀伐果断的。 “以后,如果师姐下不了手的事情,就由我来罢。”池晚音道。 反正她上辈子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魔修,替师姐做这些也不算什么。 宋青棠却只是将手覆在她的头上,“不,你不用为我做这些。” “师妹,师姐只是希望你能开心,不必背负这么多。”宋青棠真诚道。 前世的记忆骤然回笼,池晚音望向面前比她高了半个头的人,她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那她为什么要用逝水杀死她? 池晚音想不明白。 她只是低垂着眼睫,低声对她道了一声,“好。” 回到衍天宗时,柳千鹤早已等候多时,见二人安然无恙,方才松了一口气,“取到剑了吗?” 宋青棠拔出逝水,剑身光华流转,凝聚出霜华。 “好剑。”柳千鹤即便不是剑修,也是赞叹了一声。 池晚音则取出桃木剑,柳千鹤比之方才见到逝水还要激动,“好浓郁的灵气。” 剑身虽普通,剑尖却一点青芒,似是蕴含无数精纯的木属性灵气。 宋青棠无奈看着眼中泛光的柳千鹤,“先别缠着师妹了,这次取剑不易,且让她先回去休息。” 因宋青棠这一番话,柳千鹤方才放过了池晚音,待她走后二人方才接着说话。 “你我是知道的,不过是取剑罢了,难道中途出了什么变故不成?”柳千鹤问道,二人身为多年朋友,若说不关心是假的。 宋青棠沉默一晌方才道:“的确出了些变故,不过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我担心师妹罢了……她的心性还不稳定,长此以往恐怕极易误入歧途。” 柳千鹤心中一惊,池晚音在她眼中不过还是如孩提一般,哪里就到了这般严重的地步? “这样说会不会,太严重了。”柳千鹤迟疑着道。 宋青棠摇了摇头,“但愿只是我杞人忧天,过几日去凡人城池时,我会将她带上一同前去。” 修士除了斩妖除魔,凡人城池发生干旱、瘟疫等问题时也会前去解决,宋青棠身为大师姐,自然责无旁贷。 柳千鹤闻言点了点头,看来她是要将这个孩子放在身边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二人说完这一番话,柳千鹤犹不放心又亲自去找了池晚音,她并未歇下,只是坐在竹屋前愣神,柳千鹤便以为她是被吓的。 “小师妹,丹药吃完了吗?”柳千鹤询问道。 池晚音这才回神,“没有。” 见她似是有心事的模样,柳千鹤出言缓和,“过几日便随你师姐下山罢。” 上辈子师姐下山时,并未带上她,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不过池晚音只是点头,“好。”表情乖顺的挑不出一丝差错。 柳千鹤仔细端详着乖巧的师妹,看不出半点误入歧途的迹象,或许真是宋青棠多心了。 * 下山那日,宋青棠与池晚音同行。 走过三千台阶,为着方便,宋青棠并未与她一同乘坐飞舟,而是御剑而行,池晚音不会御剑,二人便一同站在逝水剑上。 宋青棠专心御剑,不过想着师妹应当是初次坐飞剑,便头也未回安抚道:“若是觉得害怕可以抱紧我。” 池晚音却觉得这样的感受十分新奇,逝水剑穿行于云海之上,而云海之中还藏着其他的生物,只是偶尔浮上来透气,便能瞥见一角鱼尾。 这样一路御剑而行,日暮时分总算赶到了这座凡人城池,这座凡人城池并不大,二人一落地便被众人围了上来。 为首的是个衣饰华贵大腹便便中年人,也算称得上体面,不过听说这里已经连日干旱,赤地千里,池晚音想到此处便皱了皱眉。 那中年人开口道:“仙人,还望仙人能够庇护我等。” 池晚音瞧着他便想起上辈子欺辱自己的华服少年,不过都是些仗着自己身份不在意他人死活之人,于是她悄悄扯了扯宋青棠的衣袖。 宋青棠回握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面上带笑对着那富商道:“我看你如今仍然安然无恙,谈何庇护?” 说完她又问一旁之人,“城外的流民安置在何处?” 得了指路,宋青棠道了一声谢便携了池晚音出城去。 城外与城内全然是另一番光景,城内的人衣衫尚且还算体面,流民们则衣衫褴褛,住在简易搭成的草棚中,或者便没有草棚,只能席地而眠。 若是没有师姐,或许自己也是其中一员,池晚音想。 而那些衣衫褴褛的人们看见站在飞剑之上的二人时,只是不住的叩头,“仙人,求求您救救我们。” 宋青棠走下飞剑,扶起瘦的只剩下皮包骨的老人,“老丈,还请快起来,不必跪我们,此行我们便是为了解决这旱灾而来。” 宋青棠自储物袋中取出灵米与灵种,“这是灵种,无需水源也能结出灵米,不过数量有限恐怕只能度过旱灾,待旱灾缓解后你们还需自行耕种。” 众人自然大喜过望,宋青棠与池晚音则忙着分发灵种与灵米,一直忙碌到月上中天时,二人方才返回城中休息。 池晚音踏上房顶时,便看见师姐托着腮似是在发呆。 宋青棠身为大师姐,情绪从不外露,池晚音也记不清她已有多少年没这样过了。 “师姐。”池晚音低声唤她道。 宋青棠凝眸望向自己这位师妹,她似乎又长高了一点,自从来到衍天宗后,池晚音的身体便如抽条一般。 “我在想,若是我没有修行,是否也会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凡人。”宋青棠遥望远方的高山与薄暮道。 池晚音摇了摇头,“师姐你并不普通,就算是凡人,也可以救很多人。” “是么?”宋青棠反问道。 池晚音点了点头,还未等她继续说下去,宋青棠面上的笑容带着一点无奈,“居然被师妹开解了,师尊常常教导修行时要稳住心性,可我知道我并不是这样的人,我辈修士若是不奋力争先还有什么意思?” 宋青棠说这番话时,远处的第一缕天光正落在她身上,晃的人睁不开眼。 宋青棠就这样牵着池晚音的手自房顶一跃而下,而后,池晚音便一眼看见了花丛中,那灿金色的细小花朵。 那样不起眼,或许只是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花,却又生长的那样旺盛。 救灾的最后一日,宋青棠施了行云布雨之术,为这座凡人城池唤来了久违的甘霖,雨滴落在人们身上,人们却浑然不觉只剩喜悦。 离开时自然也是人们相送,小孩子们将编好的花环戴在宋青棠与池晚音的头顶,用的正是她那日在路边看见的灿金色花朵。 二人一路出城,灾情既然已经缓解,自当回宗门复命,不过宋青棠却并不急,她依旧牵着池晚音的手,并未御剑二人只是像普通凡人那般走在路上。 池晚音感受着师姐手掌的温度问道:“师姐,只能做到这样的地步了吗?” 宋青棠望向她,衍天宗的服饰简朴,只有那一抹灿金色如同那日看过的朝阳,让人炫目。 于是她只是叹息着道:“是,天道的意思让修士不应该沾染太多凡尘,我们便只能做到这一步。” 池晚音沉默着,半晌她方才语气缓慢却又坚定道:“若是我偏要逆天而行又如何?” “慧极必伤。”宋青棠摇了摇头。 池晚音垂下眼眸,付出的代价自己上辈子就体验过了,可是,怎么就甘心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衍天(六) 衍天宗,池晚音结束了打坐自木屋的榻上起身,她先给一旁的瓷瓶中灿金色花朵施加灵气。 原本已有些耷拉的花朵一时又充满了生机。 如此,池晚音方才长舒一口气,继续着今日的修行。此时离她来到衍天宗已有五年之久,筑基期的术法她已学的差不多,如今对桃木剑的使用也算得心应手。 不过,饶是如此,池晚音也有些烦心事。 譬如,丹道、写符不是她所擅长,可衍天宗始终要考核这两项,待到她觉得今日修行的差不多,方才出门往听月峰而去。 衍天宗的弟子都是如此,上午修行下午听课,池晚音去的略微迟了些,好位置都没了。 正踌躇间,她看见徐云亭朝她招手,似乎示意自己可以坐在她旁边。 池晚音想了想,方才抬脚往徐云亭旁边而去。 待到坐定后,陆长老方才前来授课。 陆长老是符修大能,教他们这些初初入门的弟子自然是绰绰有余。 以她元婴修为,陆祁月自然能一眼便看见池晚音,不过虽是掌门的徒弟,她却也不打算日后考核对她网开一面,毕竟众人都知晓她是出了名的不偏私,行事公正。 讲授完课,陆祁月便走了,其余人也纷纷离开,不过池晚音并不打算离开,而一旁那好心“收留”她的徐云亭亦是如此。 徐云亭的天赋只能算中上,自从入门试炼结束后,她便拜入了叶长老的出云峰门下,不过如今她还未正式开始学习炼丹,还在修习各种基础法门。 “原本还以为你不会来上课了。”徐云亭趁着学画符的空隙对她道。 “前段时间耽搁了一阵子。”池晚音倒没想到她对自己这萍水相逢的人亦记挂着。 画符讲究一气呵成,不过徐云亭总是差一口气,一连画废三张符纸后,她忍不住叹气道:“或许,我根本就不适合修仙。” 在池晚音略微困惑的目光下,徐云亭解释道:“我生在凡域一户人家中,姐姐被仙门看上离开,我便一直以她为榜样,也想踏入仙门修习术法。” 池晚音听完却回她,“你怎么知道你不适合修仙?修仙没有规定,何况也有专精一道的丹修符修之分,你只需要找到你擅长的便是。” 徐云亭怔怔望向她,“你这样说话,倒让我想起我姐姐了,你应当与她聊得来,毕竟当时她离开前亦是如此鼓励我的。” 池晚音却不再说话,只是拿着课上每人都有的朱笔与符纸画起符来。 等她将一沓符纸都画完,吹干最后一张墨迹时,便发现徐云亭画出来的符较之前好上了一些,不过依旧有些别扭之处。 “画符不是这样的。”池晚音忍不住出声提醒道,“你要用心感受这一笔一画中的气韵。”说完,她便拿过朱笔替徐云亭做起了示范,徐云亭看见那一笔的气势,顿觉似乎确实和自己的不太一样。 “多谢你了。”徐云亭对她道谢道,想不到池晚音身为掌门的弟子也没有一点架子,毕竟之前从来没有人愿意教她这些。 池晚音也知晓修真讲究情淡,毕竟至亲关系都要斩断,面对徐云亭这等天赋平平没有修仙资质的同窗,不落井下石已是难得。 徐云亭说话间,池晚音已将一张符写完了,徐云亭仔细看着想要揣摩其中真意,不过到底是没琢磨出来什么,“要不我们先去膳堂好了?”毕竟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池晚音也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于是二人一拍即合,将剩下的东西收好直奔饭堂而去了。 * 纵使二人来的晚些,膳堂依旧有不少吃食,除了外门弟子,来此地的毕竟是少数。 二人打好饭菜,自然也坐在一处,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徐云亭在说话而池晚音在吃饭,池晚音饿过两辈子,于是她有种对食物近乎虔诚的感觉,想想上辈子其实她当了魔修之后的修为已不需要吃饭,却依旧喜欢搜罗各种凡间食物品尝。 用完了这一餐,池晚音要回流云峰的竹屋,而徐云亭则要回出云峰的弟子宿舍,并不同路的二人只得分道扬镳,不过临行前徐云亭与她打招呼:“明日再见。” 于是,池晚音也试着回应,“明日见。” 而一旁不远处的山崖之上,望着池晚音回去的背影,柳千鹤抱着双臂,“这下总算可以放心了吧,晚音师妹不但没受欺负反而似乎还交到了朋友。” 一旁的宋青棠面无表情,并未接她的话,柳千鹤也习惯了自顾自继续说下去,“你不会是吃醋了吧?这样在晚音师妹心中你便不是第一了?” “没有。”宋青棠唇边挤出两字,她向来言简意赅,也就面对不懂的师妹时才愿意多说几句。 柳千鹤却收了嬉笑之色,反而正经起来,“不过,银月谷的事情还要当心,那殷雪蟾在你们二人手上吃了亏,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宋青棠对她自然不会有所隐瞒,何况叶长老与银月谷也算颇有渊源。 说完,她却似又想起了什么,“对了,晚音师妹这个新朋友,你有没有觉得她有些像一个人。” “谁?”宋青棠倒是未曾想起来,不过在柳千鹤说出徐安之三个字时,她面色反倒有些微变,徐安之是银月谷叛逃的大弟子,殷雪蟾也是银月谷中人,这一切会是巧合吗? 柳千鹤见她蹙眉,便道:“总之此事我也会继续探查下去,何况衍天宗并非徐安之轻易可以踏足的地方。” 宋青棠却叹息着,“其实,徐安之若是不叛逃银月谷,她日后恐怕便会是银月谷的掌门。” 柳千鹤心中一惊,她知晓宋青棠从不说妄语,徐安之能得她这句评价,恐怕也是个资质万里挑一的。 银月谷以擅毒与驱使蛊虫闻名,柳千鹤眸中却迸发出光彩,“真想同她较量一番。”不过徐安之如今是魔修,二人对上必然是不会留手。 二人这番对话池晚音自然不会知晓,因为交到了朋友,她的心情尚且还算不错,一回到竹屋她便又迫不及待修炼起来。 再度睁开眼眸,已是月上中天之时,除却屋外簌簌落下竹叶的声音,池晚音敏锐的捕捉到了另外一种动静。 她当即拔出桃木剑,又取出储物袋中的符纸负于身后,这才出去。 待看清来人是个提着灯笼的仙侍,池晚音方才松了一口气,不过对方却道:“大师姐寻您前去议事。” 池晚音略点了点头,又昂首示意他在前面带路,不过她并未放下桃木剑,是以那仙侍骤然朝她发难时被她以桃木剑挡了。 对方的眸中溢出黑气,说话也嘶嘶作响,“你是怎么发现的?” 池晚音不答,只一味持剑朝那仙侍攻去,仙侍不擅长战斗,很快身上便多了许多伤痕。 等他败下阵来,池晚音方才将剑横在他脖颈前问,“只是为了来试探我?” 仙侍或者说操纵仙侍的人眸中却没有惧意,“我知道你是谁,待在衍天宗只会浪费你的天赋。” 池晚音不愿再听他废话,看见仙侍四肢皆被晶莹的丝线束缚,当即斩下去,仙侍失去意识跌倒在地上。 池晚音探了探她的鼻息,好在只是暂时昏迷了过去,不过她心中已有了猜测,操纵仙侍的人是谁。 这种利用旁人自己躲在幕后暗中操纵一切的风格,实在是令她太过熟悉。 何况这种操纵人的邪术,仙盟一向列为禁术,只有魔修才能习得。 想到此处,池晚音不免想起与殷若素交谈时她所说的那段话,或许试探她的人便是徐安之? 上辈子她与徐安之的关系匪浅,不过那是她入魔之后的事情了,这辈子她不想再当魔修了,池晚音已厌恶了那种躲藏与嗜血的日子,如此一来二人便站在了对立面。 那么她试探池晚音也说得过去了,恐怕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便引起了她的注意。 想到此处,她的心绪反而沉重起来,若是作为盟友徐安之或许称得上不错,可作为对手,那比殷若素还要难缠。 不过如今她也知晓自己多想无益,自己还在衍天宗的庇护之下,徐安之定然是不敢大摇大摆闯进来的,不然也不会操纵这仙侍来试探她了。 池晚音望向自己手中剑尖冒出一点青芒的桃木剑,暗自决定,她一定要变得更强,只有这样才能对抗徐安之与那些魔修。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宗门大比(一) 流云峰,坐于鸣鸾台的宋青棠正头也不抬的批阅着各峰送来的玉简,从前皆是怀玉真人负责处置,自从她成了怀玉真人的大弟子,这事便交给了她。 须臾,一只仙鹤飞进殿内,落地时口吐人言道:“已按照您的吩咐办好了。” 宋青棠闻言不过略微颔首,姿势都未曾变了一下,片刻后她方才似是想起来什么一般,启唇道:“对了……” 沉吟一阵,她到底没说下去,略微思忖一下,“罢了,还是我亲自走一趟。” 仙鹤低眉垂首,“是。”说完便又飞出了殿外。 宋青棠放下手中特制的玉笔起身,临行前她又将一物放入袖中。 流云峰中雾气弥漫,稍有不慎便会迷路,不过这对她来说倒无关紧要,循着记忆,便到了池晚音居住的竹屋前。 宋青棠略微一感知,便知晓她在里面修炼,等她推开竹屋的门,池晚音也已经睁开眼眸,如墨一般的幽潭,这是宋青棠望见第一眼时的感受。 见来人是她,池晚音方才展露笑颜,“师姐。” 距离池晚音来衍天宗已有五年之久,宋青棠知晓她是个勤勉之人,平素倒也不打扰她修炼。 此刻她拿出玉牌,其上镌刻着怀玉二字,“拿去罢。” 池晚音接过玉牌,面上的笑容愈发浓烈,“多谢师姐。” 宗门大比在即,池晚音同她传信说想要去感受一番若木的灵气时,宋青棠有一点惊诧,不过这点惊诧倒也不算多。 因她知晓她是木灵根,自然也是修炼木属性的灵气,若木是衍天宗的神树,自然也是木属性灵气最浓郁之所在。 不过既为神树,寻常人自然也去不到若木所处之地。 望着如今已称得上娉婷的师妹,宋青棠似若有所思,“若木所处之地灵气虽浓郁,你修行不久还是不宜多待。” 池晚音垂下眼睫,如一尾蝶翅,“师姐说的是,如今我也不过是不想给师父丢人罢了。” 宋青棠闻言点头,池晚音又将她送出竹屋外,望着宋青棠御剑离开的背影,池晚音唇边才泛起一点浅淡笑意。 返回自己的竹屋后,她的面容肃然全然不像十几岁的模样,池晚音将玉牌拾起仔细端详一阵,方才发出一阵喟叹。 为她,也为宋青棠。 不过此时并不适合这些复杂思绪,她很快便抛却这些杂念,又坐定下来进行修炼。 * 若木生长在一座偏僻的山峰之上,池晚音御剑而上,便能看见倾斜而下的灵泉。 不知行了多久,方才看见一片平坦之地,四周尽是灵草,遥望远处便能隐约看见一株参天大树。 等她疾驰靠近后,方才发现若木1的树干尽是赤色,而枝桠上生着的却又是青叶。 她停在树下不远处,跳下桃木剑,一眼便可以望见的石碑,其上刻字: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桃木剑尖的青芒比寻常都要亮,想来是感知到了若木散发出的浓郁灵气。 池晚音望向手中的剑,那桃仙赠给她的,怎么看也不是凡物。 那石碑之上还有一个凹槽,她将刻有怀玉二字的玉牌放上去,若木一旁的结界她方才能畅通无阻。 真正站在树下朝上抬头时,便可以感知到自己的渺小,池晚音将手放在树干之上,风吹动若木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浓郁的灵气在她指尖汇聚,池晚音将那灵气注入另一只手所持的桃木剑之上,其上剑光愈发明亮。 片刻后,那剑似汲取够了灵气,幻化成一朵灼灼花枝,不过池晚音试了一下,并不是脆弱花枝的手感,而是可断金石。 见此情景,她唇畔方才露出一抹满意的笑,想起宋青棠的嘱咐,她将石碑之上的玉牌取下,就此离开此处。 离开若木所处之地,自然没有了那么浓郁的灵气,那花枝也就再度变成原本的样子,不过池晚音预计,若是往里面注入灵气,或许又可以变幻成那模样。 她直奔宋青棠所在的大殿前去,不过走到门口方才被仙侍告知,宋青棠不在此处,于是她将玉牌交给仙侍嘱咐她转交给宋青棠方才离去。 待到返回熟悉的竹屋时,池晚音打量屋中陈设并无什么异样方才长舒一口气,接下来她只需静待宗门大比那日便好。 大比那日,是个难得的晴天。 衍天宗的广场上立着的皆是入门一年的弟子,宗门大比派出的弟子皆是如此,池晚音自然也在此列,不过走入传送的水镜时,池晚音瞥了一眼怀玉真人身旁,宋青棠并不在此处。 她方才收回眼神,目不斜视走入水镜。 水镜由蜃贝所铸,所构筑的多数是凡间场景,而各个宗门的弟子都需在白日中扮演凡人各司其职,夜间魇兽才会出没,这种妖兽白日并不轻易出现,只在夜间凡人熟睡时方才现身。 * 宋青棠再次踏入流云峰的小院时,便见身着玉袍的怀玉真人坐在梨树下。 于是她行礼轻唤了一声,“师尊。”怀玉真人睁开双眸,如琉璃般的瞳眸中并无一丝波澜,“你回来了。” “是,弟子已按照师尊所说探查到巫族的踪迹。”宋青棠回道。 怀玉真人抬手接住梨树之上落下的一片花瓣,“此事且先不急,宗门大比已开始了,我要你也入幻境中做一件事情。” 宋青棠一向听从怀玉真人的吩咐,自然不会反驳,“是,师尊。” 怀玉真人见她如此,反而叹了一声,“这次宗门大比比之往日还要凶险,可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宋青棠心道:她口中的“我们”应当是各派的掌门。 “我已卜算出灭世之灾在即,或许,留给修真界的时间已不多了。”怀玉真人语气平静。 宋青棠拱手道:“师尊放心,弟子定会尽力寻到巫族之人。” 怀玉真人却一凝眉,“或许能够救世的重任不在巫族身上,罢了……也只能尽力一试。” 巫族是上古时期就存在的种族,灵力十分强大,不过自从修者逐渐增多,巫族便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只是避世隐居起来。 宋青棠走出小院后,怀玉真人也只是望着手中的花瓣出神,无论怎么卜算,此方世界都是死劫。 能够救世的,会是自己的两个徒弟其中一个吗?擅长卜算的怀玉真人也不确定,毕竟,或许未来会有更大的变数出现。 * 池晚音一进入水镜,便成了一位闺阁小姐,名为叶照棠,因是家中第二个女儿,自幼娇养宠爱的无法无天。 这就是池晚音能够通过水镜知晓的所有内容,余下的都需要自己去探索。 不过此时,侍女瓶儿扶起她坐在妆台前,“该去给夫人请安了,小姐。” 池晚音不太习惯被人服侍,于是她让瓶儿先出去,自己梳妆打扮一番方才让瓶儿带路去程夫人的院子里。 路上,池晚音有意无意套瓶儿的话,她方才知晓自己如今身处的叶府算是城中有名的富户,不过富贵人家自然规矩也多,轻易不可出去。 “不过,三日后便是花神节了,到时全城的人都要奉迎花神。”瓶儿道。 池晚音便知晓这或许是个机会,不过此时她还是不动声色,“我们还是先去给母亲请安好了。” 坐在正厅里的叶夫人满头珠翠,举止端庄,不过一见池晚音,便将她拥入怀中。 这对她来说,算是十分陌生又新奇的体验,不过叶夫人的话依旧萦绕在她耳边,“我的儿,你阿姐近日也要回来了,到时迎花神你们二人可一道前去。” 阿姐,池晚音将这词在心中咀嚼一番,叶照棠身为府上的二小姐,一副千娇百宠的模样,那身为她名义上的“姐姐”又是何等模样。 会是其他进入水镜的修士,还是说只是幻境里的普通凡人? 程夫人却将她的思索误解,“还在同你阿姐赌气?” 池晚音索性将错就错,装出一副余怒未消的模样,惹得程夫人又将她好好安抚一番方才让她离去。 离开了程夫人所处的院子,池晚音只觉叶府或许透着些古怪,毕竟,一路上除了瓶儿便再未看见一个仆人,叶家是城中富户不可能缺人,那么那些人跑到何处去了? 不过,池晚音白日并不做出什么异常举动,只是待在房中,等到夜间她推说要歇息将瓶儿打发走了,便自榻上起身翻窗而出。 夜间的程府那种诡异的感觉愈发浓重,池晚音背着桃木剑,走到一口枯井前,自井底冒出一团浓烈的黑气,凝聚成型。 因上一世修魔的缘故,这一世池晚音对这些东西的气息自然格外敏感。 黑气凝聚成魇兽的模样朝她攻去,池晚音更是毫不犹豫拔出桃木剑,一剑斩在魇兽的身体之上,如同泥牛入海,魇兽爆发出哀嚎与更惊人的力量。 池晚音毕竟是第一次对上这等生物,自然也不明白该如何处置。 只见眼前寒光一闪,那只魇兽立马倒地,池晚音只能看见一个身影朝她走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宗门大比(二) 那背影转过身来,幻境中修士皆改变了容貌与身形,只见她收剑对池晚音指点道:“魇兽弱点在四肢与眼睛之上。” 池晚音闻言点头,心中暗自想着不知她是何门派的修士。 那人凑近了些,她也得以看清对方面上神情淡漠,倒叫她不由得一怔。 “多谢。”池晚音对那人道谢。 只见对方摆手,“算不得什么,今夜恐怕还有几只魇兽出现,你我二人不如同行斩杀这些魇兽。” 因对方方才救了自己,池晚音点头,“不知如何称呼?” “漪荷。”对方淡漠吐出二字,池晚音料想这应当是她在幻境之中的名字。 接着池晚音与漪荷又一同协力斩杀了几只魇兽在剑下,此刻天光既明,二人站在一处。 池晚音将剑上的魇兽血抖落干净,对漪荷道:“不如明晚再一同行动。” 漪荷并未有什么异议,只是沉静的看着池晚音,当下池晚音心中不禁闪过疑惑,“莫非这修士识得她?” 旋即她又暗自在心中摇头,幻境中容貌与身形俱已改变,纵然相识之人恐怕也看不出来。 此时久未出声的漪荷启唇吐字,“这里并不安全,不是久待之地。” 池晚音知晓,她所说应当是叶府,可她如今既然扮演着二小姐叶照棠的身份,轻易出不得府邸。 于是,她只是点头应下,“明日便是花神节,届时我会出府。”言下之意便是,会趁着花神节那日离开叶府。 却见对方只是沉吟,片刻后,她方才道了一声,“好。” 花神节那日,池晚音被瓶儿自榻上唤醒,城中皆爱花,是以花神节便是一年一度的大日子。 瓶儿认真细致的为她一一打扮,池晚音看着镜中人,这时她方才能好好打量自己身为叶照棠这张脸,镜中人面容明艳张扬,身形窈窕。 在叶府这几日池晚音自然十分想出去,不过却听替她梳发的瓶儿道:“大小姐昨日便回来了,今日应当会和二小姐一同前去。” 池晚音眉心一跳,“大小姐叫什么名字?” 瓶儿有些惊诧,手上动作却不停,“二小姐怎么会连这都忘记了?大小姐闺名乃是漪荷。” 却听池晚音道了一声,“难怪……” 难怪昨夜她会出现在叶府,原来是因这叶府小姐的身份。 瓶儿虽不明白,却也不敢多说,毕竟她知晓二小姐一向不喜欢她这位长姐。 将最后一朵海棠花插上发髻,一应准备总算完毕。 “二小姐今日这身真好看。“瓶儿赞叹道。不过她并不关心这些,她只是在想,她那长姐究竟是何人? 一路出神想着,她与瓶儿已到了叶府门前,却见面前已站了一人,那人只着一身黄白相间的襦裙,静静立于此间。 池晚音观她面容,赫然是昨晚那救了她的修士。 见她愣神,瓶儿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口,池晚音便对着对方道:“长姐。” 叶漪荷只是颔首,并未说什么,二人一同上了马车。 离了瓶儿的视线,池晚音方才道:“叶府那些仆人是不是都已经成了魇兽。” 此时名为“叶漪荷”的修士只是望向她,最终轻轻点头,“是,此方幻境不过是将从前之事再度上演一遍,我们无力改变。” 池晚音闻言轻咬下唇,“你说话倒让我想起来一人,不过想来她不可能出现在此处。” 之后二人一路无话,马车行驶到城门口,姐妹二人方才下车。 今日花神节,城中人流如织,人人皆手中持花枝,祈求花神保佑。 路边便有卖花的摊贩,因着入乡随俗,池晚音随意挑了一支棠花,明艳如火。 却见那“叶漪荷”也从中挑了一枝,不过那是一支淡雅的芙蕖。 二人手持花枝行走在大街之上,与旁人无异,直到不远处传来喧哗,原来是那花神游街已开始,为首扮花神之人头披长纱、手提花篮。 众人手中的花枝毫不留恋都朝花神抛去,毕竟这可是今日的重头戏,可池晚音却觉那面纱下的人给她一种熟悉之感。 池晚音对“叶漪荷”道:“这城不小,不若你我二人分头行动,若是有什么异常再以传音符联系。” “叶漪荷”并无异议,只是点头对她道:“小心行事。”而后二人分道扬镳,池晚音则似随意询问行人那花神下一处前往的地点。 池晚音赶到时,花车之上她依旧是一副无悲无喜的模样,她轻巧一跃便上了花车,仔细一看,那些扮做花神侍从的皆是幻影,而擅幻术之人,池晚音所熟知的,只有一人。 自她口中一字一顿吐出那个名字“徐、安、之。” 来得当然不可能是徐安之的本体,只可能是如上次般供她驱使的傀儡。 果然,那傀儡覆在轻纱的面上露出一丝玩味的微笑,“原来是你啊。” 藏在袖中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剑已然出鞘,不过池晚音反应更快,以桃木剑格挡下来。 台下之人还以为这是花神节新添的节目,却见二人眨眼间已你来我往过了数十招,虽是徐安之所操纵的傀儡,行动却也十分灵活,池晚音若不是凭借着上辈子对她的了解,恐怕也很难招架。 银月谷的修士多以萧、笛为武器,就譬如殷雪蟾的法器便是一柄玉笛,偏偏徐安之不同,她更擅长使剑。 池晚音曾见过她出招,凌厉无匹招招致命,恰如此刻这傀儡虽只掌握了她三成的功力,用起剑来便添到五分。 池晚音只觉这样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她必须得想个法子才行。 另一边,宋青棠在城中四处搜寻,却也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直到她经过暗巷时发现前面站着个修士,她并未掩饰自己的气息,只把玩着手中玉笛。 那玉笛,她自然是曾见过的,从前出现在剑冢出现的银月谷那名修士殷雪蟾手上。 殷雪蟾自然也换了一副面目,不过她特意露出玉笛就是为了让宋青棠认出她。 “宋道友,真是别来无恙。”殷雪蟾面上笑意盈盈,仿佛二人倒真是久别重逢的朋友。 宋青棠却目光戒备握紧逝水,殷雪蟾见她如此,将玉笛一横放在唇边吹奏起来,一时铺天盖地的蛊虫被她唤出,“上次输给你那师妹是我大意,如今却不会了。” 蛊虫自然是朝着宋青棠而去,却见她也用逝水唤出尖锐的冰棱朝殷雪蟾的蛊虫攻去,那些蛊虫被冰棱击中后,化作紫色烟雾消散。 一时之间二人僵持不下,不过殷雪蟾也清楚,宋青棠这剑招虽厉害,恐怕损耗也极大,只要自己还能召唤蛊虫,她必然会被自己拖到力竭。 想到此处,她更是加紧吹奏,想要唤出更多的蛊虫,毕竟她此刻目的是拖住宋青棠,不让她发现如何破除掉这宗门大比的幻境。 宋青棠手持通体散发寒气的逝水剑,剑灵提醒她道:“她恐怕是想要消耗你的灵气,让你灵气耗尽。” 剑灵与主人心意相通,宋青棠便道:“既然如此,那便速战速决好了。” 殷雪蟾发现,蛊虫的行动似是迟缓了些,宋青棠周身的寒气越发炽盛,那些蛊虫还未碰到她便被冻死了一大片。 不愧是衍天宗的首席,殷雪蟾心中暗道,她在银月谷已称得上天赋异禀,可如今宋青棠的灵力运用还在她之上。 眼见蛊虫没办法再将她拖住,于是她停了吹奏,抬起玉笛朝宋青棠攻去,这玉笛也算是上品法器,乃是她筑基时银月谷负责炼器的长老所赠。 不过玉笛与逝水剑相触,却听一声脆响,那上品法器上面竟有了一丝裂痕,显然是那剑上寒气所致。 殷雪蟾自然十分心疼,可如今她必须拖住宋青棠,毕竟这是那人给她的嘱托,于是,她又刺出一剑,玉笛上也裹着紫色烟雾,不过在靠近宋青棠时,那紫色烟雾竟然也被冻住了。 殷雪蟾一怔,显然未曾料到她对寒气已到了如此掌控程度,而她手持逝水又是一剑,直指殷雪蟾眉心,剑锋落在上面,沁出一粒血珠,犹如点了一颗朱砂。 殷雪蟾清楚,宋青棠终究还是手下留情了,毕竟这个距离,要了她的性命也并非什么难事。 事已至此,殷雪蟾只得放下玉笛垂头道:“我输了。” 却见宋青棠面上不见喜色,只是望向远方,那处似乎火光冲天。 殷雪蟾自然也能看见,见状她少不得嘲讽道:“你虽赢了我,你那师妹却恐怕打不过徐安之。” 逝水依旧横在她眉心,宋青棠的语气漠然,“徐安之为何要杀我师妹?” 殷雪蟾摇头,“我也不知,她只是让我暂且拦住你。”殷雪蟾并未说的是,这件事是徐安之主动找上门来,同她做的交易。 宋青棠收回逝水,也不再管她,朝着有火光的地方御剑疾驰而去。 一路上,幻境中的凡人皆在逃命,宋青棠的心不由也被揪了起来,那是一片断壁残垣,池晚音就这样躺在废墟中,她额角唇边皆是血迹,不过看见宋青棠所扮做的叶漪荷时,勉强挤出一个笑来,“我虽受了伤,她的傀儡也被我杀了。” 那傀儡倒在不远处,胸口血洞宛然,看上去是桃木剑所致。 宋青棠却未曾管这些,她只是将池晚音背起,“你伤的很重,不要说话尽力护住经脉。”这虽然是幻境,可修士们所受的伤与死亡皆是真实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宗门大比(三) 池晚音整个人下意识靠在她背上,见她神色不复之前从容,便也依她所说,尽力护住经脉。 此时幻境尚未被破,宋青棠将她背到了城中的医馆,今日是花神节,众人都去瞧热闹了,医馆倒是冷冷清清。 不过,宋青棠也只是对着医馆打瞌睡的伙计道:“劳烦借一间房来用,我这妹妹身子不大舒服。” 池晚音靠在她背上,额头与唇角血迹已被擦去,的确是虚弱至极的模样。 伙计观她衣着想也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娘子,便指路道:“左边转手第三间房。” “多谢。”宋青棠点头致谢,又将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权当做是她借房间的谢礼。 没再管身后伙计的瞠目结舌,宋青棠背着池晚音寻到那间房,确定此时无人再来打扰,她抬手布了一层结界。 而后,她将人安置在榻上,取出先前柳千鹤给她的丹药,还春丹,此丹炼制不易,便是柳千鹤也只得了数枚,其中一颗便给了她。 将丹药喂给池晚音后,她已睁开一双眼眸打量幻境中为自己姐姐这名修士,片刻后,她方才道了一声:“师姐。” 宋青棠心头一震,还春丹的药效极好,她的伤势与经脉此刻已被慢慢修复、治愈,她垂着头看躺在榻上之人,“你知道了?” “柳师姐炼制的药我怎么会吃不出来?”池晚音轻笑一声。 却见宋青棠皱着眉,伸出手替她探查是否有还未治愈的暗伤,“日后不可再如此拼命,遇见那魔修第一时刻,你便应当与我传音。” 池晚音点点头,“下次不会了。”其实她特意杀了徐安之的傀儡,便是不想她再三番五次来试探她,傀儡受损特别是死亡于本体也有害,这段日子徐安之恐怕都要养伤了。 见师妹这副模样,宋青棠便知晓,她应当是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宋青棠无奈叹了口气,“师姐不是有意要瞒着你,师尊有令,在幻境里不得暴露身份。” 池晚音面上并未有什么责怪之色,“是,我不会怪师姐,师姐行事自然有自己的苦衷与道理。” 宋青棠已替她探查完毕,又如往日般揉了揉她的发髻,“我遇见了殷雪蟾。” 池晚音的面色瞬间冷了下去,看来先前殷雪蟾骗她说并不知晓徐安之的事情是假的,定是徐安之让她拖住宋青棠。 不过她很快便缓和了神色,“殷雪蟾必定不是师姐的对手,恐怕她只是想拖住你。” 宋青棠点头,确认她所说不错,“恐怕让殷雪蟾拖住我之人与伤你者是同一人,只是我观那傀儡身上残留着魔气,身为魔修竟然也如此大张旗鼓。” 池晚音闻言在心中苦笑一声,徐安之之所以有恃无恐,便是觉得恐怕没人能找到她,此时她力量又不够,只能先修炼再说。 宋青棠想着那还春丹药力应当已吸收完毕,便询问自家师妹,“可还有什么不适之处?” 池晚音摇了摇头,柳千鹤炼制的丹药药效都极好,不过如今当务之急却是离开这方幻境。 池晚音稍作停顿方才同师姐回话,“师姐,有没有什么法子能破开幻境?” 宋青棠摇头失笑,“师妹,蜃贝所铸的幻境哪里是那么容易破开的,何况此次宗门大比以剿灭幻境中的妖魔为任务,想必将魇兽悉数消灭,幻境便会自行消散。” 池晚音敏锐的自宋青棠话中捕捉到了信息,“也就是说,消灭的魇兽会算作这次大比的分数?” 宋青棠点头,“不错,不过为了避免众人互相抢夺,这分数只能由那些蜃镜外的长老们查看。” 池晚音却蹙眉,魇兽这种生物不会突兀出现在凡间城池,这座城中必定有它们诞生的源头。 池晚音还在沉思,宋青棠已替她掖了掖被子,“师妹,你先歇息,魇兽的事情师姐去探查。” 看来师姐是真把她当小孩了,不过池晚音面上不显,只是道:“师姐还说让我不要再如此行事,我看师姐却是想将我抛下了。” 宋青棠往日见她都是乖顺懂事的模样,何时像这样撒过娇?不由一怔,旋即解释道:“你的经脉还需要温养,你放心,师姐天明便会回来。” 池晚音便恢复了乖巧模样,“好,那我就在这里等着师姐。” 待到她确认宋青棠已离开了这座医馆时,却是翻身下床,自窗台外跳了出去。 城中出没的魇兽比之叶府只多不少,且在池晚音看来,它们的灵智似乎比叶府那些高出一大截,至少此刻它们已知道三两成群的围攻她。 先前可没有这样的情况,这也让池晚音确信,操纵他们的母体就在这座城中某个地方。 池晚音自储物袋中取出可以探查魔气的罗盘,那罗盘上的指针指引着她,直到在一间即便是夜间依旧灯火不歇的花楼前驻足,罗盘彻底不动了。 门前挂着的额匾写着大大的明月楼三个字,即便是站在楼外,也可以听见里面传来的丝竹与嬉闹之声。 池晚音当然不会走正门,她只是翻身上了这座二层小楼其中一间房,这间房中并没有客人,这让池晚音松了一口气,毕竟她若是见着凡人,还得将人打晕不免麻烦。 诞生魇兽的母体恐怕就藏在这座楼中,只是这楼虽不高,房间却着实不少,池晚音自然不会一间间探查,潜入明月楼后,她专门去寻觅那些僻静之所,若要掩人耳目,藏在最热闹的花楼的僻静之处实在再合适不过。 寻觅一段时间后,池晚音还真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那是一处柴房,看上去与寻常无异,只是让她的手放在其中一格凹槽上时,地下的暗室门朝她打开。 没有任何犹豫,池晚音背着桃木剑跳了下去,而后,她又举着自储物袋中拿出的夜明珠照明,探寻着这明月楼的地下。 那是一间巨大的暗室,并未有什么照明的东西,不过,巡视的魇兽与那些魇兽还未孵化的卵散发出幽微的紫光,那是他们生来便自带的光。 而最中间拱卫簇拥着的,是一个颇具人形的魇兽,泛着紫蓝色光芒的皮肤下,是宛若一个人类女性的躯体,不过不同之处在于,那魇兽母体背后已生出了一对透明的,薄如蝉翼的双翅。 池晚音握紧了手中的桃木剑,她之所以能潜入这里,是因为她藏匿了自己的气息,而她针对母体的刺杀,却只有一次机会。 若是一击不成,暴露的她定会被剩下的魇兽疯狂反扑,不过池晚音并未犹豫,之前吸收若木的精纯灵气此刻派上了用场,桃木剑又已变作了那花枝模样,却又不是真正柔弱的花枝,而是可断金石。 她朝着那魇兽母体奋力挥出这一剑,花枝上青芒大盛,余下畏光的魇兽们不由得闭上了它们仅有的一只眼睛。 魇兽母体捂住了她流血如柱的眼睛,那一刻,池晚音感受到了那名为暴怒的情绪,不等其他魇兽反应过来,魇兽母体已朝她飞了过来,尖锐的爪子扼住了她的脖颈,而后她振动双翼将池晚音自高空之中抛下。 池晚音闭上了眼,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如期而至。 她落入了一个有些温暖的怀抱里,睁开双眸见是宋青棠,宋青棠低头看她,“师妹。”语气相较之前有些冷,显然是因为她擅自跑出来而生气。 宋青棠往她唇边送了一枚丹药,“这药效力不及回春丹,你先在此处调息打坐,师姐去迎战那魇兽母体。” 宋青棠冲出去的那一瞬,池晚音清晰的看见,她眼睫犹如覆了一层霜雪,发尾一抹白色。 宋青棠的剑招池晚音是见过的,平素在练武场上与同门切磋时,柔的像水一般,倒让她想起上善若水任方圆来。 可如今,携着寒气的逝水剑斩在魇兽身上,不过顷刻数只魇兽便被冻成了冰雕,宋青棠足尖轻点踏过冰雕,挥剑直奔魇母而去。 魇母显然是更加智慧的生命体,在察觉到宋青棠靠近意图时,便已扇动背后双翼凌空而起,那是池晚音在寻常魇兽身上并未见过的招数,不过此刻她还在蓄力,于是感受到魇母传递意志的魇兽们前赴后继朝宋青棠而去,只为给魇母争取时间。 可宋青棠的速度显然更快,她朝魇母挥出一剑,那一剑中仿佛蕴含着千山风雪,四周温度骤降,在剑光碰到魇母的一瞬间,魇母便自空中跌落下来。 池晚音望着这一幕,久久不能回神,果然,这便是她的师姐——衍天宗掌门首徒宋青棠。 魇母坠落的一瞬间,剩余的魇兽皆放弃了围攻宋青棠,转而环绕在魇母身边,他们舔舐着魇母的伤口,希望能够唤醒她。 不过终究是徒劳无功,而魇母死后,那些魇兽们也渐渐衰弱下去,不多时便消散了,就连被宋青棠封在冰层中的那些魇兽也消弭于无形。 只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池晚音十分惊讶。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宗门大比(四) 魇母的尸体倒在地上,并未如一般魇兽消散,那层紫蓝色的外壳犹如褪去一般,渐渐显露出内里的真容来。 那是个皮肤苍白的女子,身穿绣着黑色花纹繁复的服饰,池晚音上前确认她已经彻底没了生机。 宋青棠看着地上的人,神色有些晦暗,“这是巫族。” 先前她打探巫族的下落时,自然也看过有关巫族人的典籍与画像。传说中的巫族强大而神秘,不过为了避世,他们已经隐居起来。 池晚音心中盘桓着疑惑,“孵化魇兽的魇母是巫族的尸体所化?” 巫族是极为强大的存在,若是与人对上几乎可以以一当十,但巫族也并非无所不能,也会被杀死。 那巫族女子的尸首很快也消散了,池晚音知晓这是因为在幻境之中,实际上的巫族可没这么容易身死道消。 宋青棠望着巫族方才躺过的地方,面上看不出在想什么,片刻后她方才牵起池晚音的手,“魇母已死,幻境自然会被破开,走罢。” 池晚音乖巧点头,毕竟她确实未曾听宋青棠劝告,差点死于魇母之手。 宋青棠牵着她,离幻境崩塌还有一段时间,二人出了暗室,明月楼笙歌依旧,宋青棠足尖轻点,便轻易带着池晚音上了明月楼的楼顶。 “抱歉,师姐。”池晚音被她牵着低声道。 宋青棠摇了摇头,语气认真,“师妹不该对我道歉,我只希望日后师妹能多顾忌着自己些。” 池晚音闻言微怔,“是,师姐我知道了。” 而后,一朵绚烂的烟花在两人眼前炸开,接着大片的烟花升空,照亮了两人的面庞,衍天宗自然看不见这样的场景,宋青棠望向自家师妹的侧脸,“趁着幻境消失前,看完这场烟花。” 在漫天的亮光消失之际,蜃贝铸造的幻境也随之而来崩塌。 池晚音不再是“叶照棠”,宋青棠也不再是“叶漪荷”。 二人面前最先出现的自然是等候多时的柳千鹤,柳千鹤上下打量二人,“怎么样,可有受伤?” 只要二人点头,池晚音毫不怀疑立刻柳千鹤就能把她与师姐拖去药庐疗伤。 池晚音面上泛起笑意,“没有,不过还是多谢柳师姐了。” 柳千鹤见了面上一脸甜笑的小师妹,心中只觉小师妹实在是分外可爱,又见一旁的宋青棠神情淡漠似在走神。 柳千鹤在她面前挥了挥手,却听宋青棠道:“你先将师妹送回去,我有事要去禀告师尊。” 闻言柳千鹤立时便撇了撇嘴,“行了知道了,我带晚音师妹去出云峰玩玩,你忙你的去。” 宋青棠御剑走的匆忙,倒叫柳千鹤心生纳罕,不过她知晓二人相交多年,若不是万分紧要的事情宋青棠不会瞒着自己,只待她回来再说。 柳千鹤一边想着一边唤出云梭,她的法器金针并不适合用来载人,不过好在她还有云梭,柳千鹤站在云梭之上,“晚音师妹,要不要与我一同去出云峰啊?” 池晚音亦是唤出桃木剑,上次去出云峰还是有事找柳千鹤那次,她倒也想见识一番这衍天宗大部分草药的来源之地。 “自然愿意,不过还想问柳师姐讨几株灵草。”池晚音站在桃木剑上颔首。 柳千鹤一笑,“这有什么难的,好了走罢。” 二人皆朝出云峰方向而去,不过柳千鹤十分惊讶,池晚音如今不过筑基,御剑之术用的却十分熟练。 转念一想,怀玉真人收她为徒,说不定也是看准了这份天赋。 当二人踏上出云峰时,便能看见成片的灵田以及在其中忙碌的医修与丹修们,不过池晚音还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走到附近一片灵田前,在其间忙碌的徐云亭自然也发现了她,徐云亭擦了擦额角的汗,方才道:“你回来了?”面上全然是喜悦。 池晚音自然是跟她说过宗门大比的事情,不过徐云亭还未筑基,自然入不了大比蜃境,不过自从结识了池晚音,有了她指点徐云亭的修行速度倒也没那么慢了。 池晚音还未开口回她,便听柳千鹤道:“原来你们二位还是旧识,徐师妹近日来灵田帮忙,很是勤勉呐。” 徐云亭面皮薄,叫她一夸面上如染了红霞般,“柳师姐谬赞了,不过是帮忙做些活计罢了,何况我还有灵石拿,也不吃亏。” 池晚音自然知晓之前徐云亭如前世的自己一般一心修炼,她也曾劝过对方出去走走,现下想来应当是将她的话听进去了。 “好了别在这里站着说话了,还是去我的院子里叙旧。”柳千鹤道。 柳千鹤所住的院子里,栽种的皆是比外间还要珍惜的灵植药草,毕竟她也是出云峰叶长老的首徒,叶长老与怀玉真人的关系亲厚,二人座下弟子的关系自然也不会差。 徐云亭自然没见过这么多珍惜灵植,少不得要多看几眼,反倒是池晚音目不斜视,她已见识过若木,这些灵植再珍惜对她也是无用。 三人一齐坐在院中石凳上品茗,柳千鹤笑意盈盈,“晚音师妹不是要讨几株灵草,我这院中可有什么想要的?” 池晚音随意开口要了几样,这几样的功效或是洗筋伐髓或是增进修为,柳千鹤便心知这灵草恐怕不是为了她自己而讨要。 不过柳千鹤还是给了,想了想还是要给两个少年人留出说话的空间,于是柳千鹤寻了个借口说出去看看灵田,院中便只剩下池晚音与徐云亭二人。 池晚音并不是健谈的性格,将柳千鹤给的灵草悉数摆在桌上,她方才缓缓道:“这些灵草你拿去用,都是能够洗筋伐髓提升修为的。” 徐云亭知道,池晚音是看出来她不能参加宗门大比有些失落,方才如此宽慰她。 “多谢。”徐云亭眼眶微红,自从入了衍天宗,宗门门规森严她虽没受什么刁难,修真界却还是信奉强者为尊,只有池晚音愿意同她交朋友。 池晚音语气平静,“何必言谢,倒不如早日修成筑基。” 徐云亭到底没落泪,“晚音,在你之前只有我姐姐会对我好。” 不过自从她离家来衍天宗之后,对姐姐的记忆也日益模糊了。 池晚音倒并未多想,不过柳千鹤此时已去看过灵田回来了,见徐云亭眼眶微红,倒也并未疑惑只是对池晚音道:“晚音师妹,师尊方才给我传音说要见你。” 出云峰长老叶听荷,衍天宗医修几乎都拜在这位长老门下,不过上辈子池晚音也只在拜师那天见过。 若非追杀她的柳千鹤是这位长老的弟子,她近乎便要回忆不起来有关这位长老的一切。 “你先留在此处。”池晚音这句话是对徐云亭说的,徐云亭点了点头,而后池晚音方才跟着柳千鹤一道出了小院。 叶长老的居所离柳千鹤小院的位置不远,二人未曾御剑也极快到了门前,一进门,便是扑鼻而来的荷香,拱桥之下,是成片的芰荷,白玉般的藕花藏身其间。 而叶听荷正负手而立站在拱桥之上,似在赏景。 “师尊,弟子已将人带过来了。”柳千鹤轻声回禀道,在这位长老面前她再无嬉笑之色,反而一脸肃容。 闻言叶长老抬眸看过来,浅笑着道:“你先出去,我与晚音师侄有些话要单独说。” 柳千鹤自然遵从自家师尊的命令告退,此间只留下池晚音与叶听荷二人,风送荷香,叶听荷的目光又放在这些花上,“师侄,想必你在幻境之中已知晓了。” 池晚音有些紧张,毕竟她感知到的叶听荷的实力不似她表面这般无害,否则如何能坐上衍天宗其中一峰长老的位置。 “叶长老,弟子并不明白。”池晚音垂眸,缓缓道。 “你见过魇兽了。”叶听荷用的是笃定的语气,“对于此种魔物,多数人们并未在意,可毕竟我身上也有一半的巫族血脉,对此我感到隐隐不安。” 池晚音心中一惊,却听她又缓缓道:“这一半血脉与我乃是祸福相依。” 不过叶听荷讲到一半,反而不再继续说下去,只是望向池晚音,“不论如何,属于巫族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所以,我想请你前去巫族隐居的地方探查一番,究竟是谁用巫族的尸体炼制魇兽,届时我自会亲自将人料理。” 池晚音回想起上辈子,那时她宗门大比因为冒进其实并未取得太好的名次,魇母应当也是宋青棠一人斩杀,自然也就无从知晓这秘密,而后面自巫族隐居地归来的宋青棠修为更是一日千里,她那时也自然十分嫉妒。 现在故事似乎正在悄然改变,仿佛背后有无形的推手让她知晓这些秘密,可这到底是为什么? 池晚音并不明白,不过去一趟巫族地界也是她所希望的,于是她点头应下,“我会去的,还请叶长老放心。” 谈完正事,叶听荷恢复了从前的模样,唇边泛着漫不经心的笑意,玉藕般的手臂递来一物,是块玲珑剔透的玉石,被雕刻成了某种果实的模样,“你且拿去,这物什自有用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银月(一) 灵泉池中热气氤氲,雾气渺渺,宋青棠躺在其间闭目忆起师尊的话语,她似对幻境中二人所经历的一切并不意外。 既然如此,师尊为何还想让她前去探查巫族?难道,巫族出了什么变故不成? 宋青棠的思绪被前来的金蝶打断了,殿中浮现出池晚音的身影,于是她轻披罗衫,只用一根木簪固定发髻,就这样去见了池晚音。 池晚音似是诧异于素来端庄紧绷的师姐还会有这样的装扮,此时她发尾犹带一点水汽,虽然是一个法术就能解决的事情,宋青棠却并不想这样做。 “不知师妹前来所为何事?”不过宋青棠的声音依旧一如既往的温润。 “原是打搅师姐了,不过,晚音有个不情之请,师姐前去银月谷的巫族地界时,晚音可否同行?”池晚音言辞恳切。 宋青棠倒也并不意外,“知道了,我会禀告师尊。” “多谢师姐。”池晚音眉目间流露出欢欣之色,宋青棠见她如此不由一笑,“不过,到了那地方也不可大意,虽并非人人都如殷雪蟾一般,可到底人心难测。” “是。”池晚音乖巧点头应下,瞧她乖巧模样,宋青棠不由想起她还未入道前养的一只狸奴,只有在她面前才会这般乖顺。 心中不由暗自摇头,自己近日也是忧思过度了,竟然一时想岔了。 池晚音自然浑然不觉师姐的想法,她想起叶听荷的嘱托,看来只有与师姐一同去往巫族隐居避世的地方才能找出真相了。 池晚音与宋青棠坐上了前去银月谷的飞舟,银月谷坐落于南疆,巫族也在此处。 池晚音闲来无事,索性在飞舟之上喝茶吃点心,宋青棠则是找来了与银月谷有关的典籍阅览,她直觉上这两者的关系定然匪浅。 如此,飞舟行了两日,方才抵达银月谷。 银月谷内空气潮湿又多瘴气,寻常凡人生活不下去,住在谷中的多是不怕瘴气的修士,二人动身前怀玉真人已传讯于谷主,谷主自然会给衍天宗几分面子。 二人一下飞舟,便看见谷主的弟子在此等候,不过宋青棠扫了一眼,这些人里面没有殷雪蟾。 其中为首的是个头戴银饰的高挑女修,看上去约莫二八年华,“二位,请随我来。” 谷中建筑多为竹楼,池晚音与宋青棠自然也被安置在了一栋竹楼中,高挑女修道:“还请二位在此歇息一晚,若是二位有什么需求只管吩咐门外那些侍从。”她却绝口不提巫族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谷主的吩咐。 宋青棠略微点头算是回应,“有劳了。”而后女修离开,师姐妹二人方才有了说话的机会。 池晚音支颐手臂坐在窗边朝竹楼外往下望去,“师姐,今夜我想去探一探这银月谷的底细。” 宋青棠自然也是如此想的,可她不好擅动,这事交给池晚音倒最为合适。 “师妹,凡事小心为上。”宋青棠有些不放心叮嘱道。 池晚音略一点头,算是应下。 夜幕将至,池晚音将自己手中桃木剑化为与自己相同模样,心念微动,傀儡便如她所想一般做出动作。 她替傀儡裹上斗篷,让她朝自己相反方向而去。 银月谷中游荡着散发蓝紫色荧光的蝴蝶,飘过时会在空中留下鳞粉。 池晚音注意到,那蝴蝶与魇兽的外表颇为相似,此刻她亦是一身黑衣,潜行于夜色之中。 她的确是想要探一探这银月谷的虚实,不过还有另一件事萦绕在她心头,如此想着,她到了从前徐安之的住所,这里已经被用阵法封锁起来,不过池晚音自然是会解咒的,只是她心知阵法被破开很快就会被察觉,自己要速战速决。 如一缕无声无息的风,池晚音潜入了徐安之从前的住所,与她们二人所处的小楼并无什么不同,不过物品上面皆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看起来就像屋中主人出去远行了一般。 池晚音四处翻找,都未曾能找到什么线索,直到她在桌下,捡到了一抹残片,那残片末端是灼烧的痕迹,想来应当是被投入火中了,只留下这么一点痕迹。 池晚音看着上面的字微微拧眉,她上辈子自然见过徐安之的笔迹,她可以确定这是徐安之写的,可上面写的并非什么是什么辛秘。 我终于知道了,这个世界最大的秘密。 池晚音望着上面这一行有些歪斜甚至潦草的血字,下文却再推测不出来,于是她将残片放了回去,又将一切恢复成了原样。 做完这一切,池晚音立刻离开了徐安之的这座小楼。 * 银月谷正殿,灯台上粗如儿臂的蜡烛寂静无声燃烧着。 殷月盈看着跪在下首请罪的大弟子灵素,语气虽平静却还是透露出一点不愉,“连个破开阵法的人都抓不住。” 银月谷中的修士都擅使蛊术与毒术,到殷月盈这一辈时,谷中人才已凋零,她也不过元婴且寿数如今一眼便能看到头,此生估计是无望化神了。 何况,本门最有天赋的外姓弟子,已叛逃宗门成了魔修,如此,银月谷的地位更是艰难了些。 “三日,三日之内将此人抓住。”殷月盈下了令,灵素自然应下,不过她倒是又想起一事犹豫着要不要回禀,见她如此殷月盈便道:“讲。” “雪蟾的踪迹……已有了下落。”她犹豫着说道,不敢去看殷月盈的脸色。 殷月盈面上神色还算平静,不过口中吐露话语却冰冷无比,“一旦找到立刻将人带回来,银月谷不能再损失一位亲传弟子了。” “是。”灵素俯首退了出去,她知晓殷雪蟾的天赋对银月谷意味着什么。 自灵素退出殿内后,殷月盈面上的神情却玩味起来,她想起怀玉真人特意传书给她让银月谷接待的两名修士,据灵素先前讲,这两名修士并无什么异样,只是每日都会出谷似在寻觅什么。 “难道……”殷月盈喃喃自语,她倒并未担忧这两名筑基期修士能对银月谷造成什么威胁,只是她们这番举动反而像是在探查着什么,忆起与怀玉真人的约定,殷月盈却也只能叹息一声。 这是池晚音与宋青棠来到银月谷的第五日,她自然将那晚探查到徐安之从前居所的异常如常告诉了师姐,不过残片的事情她还是隐下了。 从残片的信息来看,徐安之之所以会叛逃,是因为她发现了些什么,池晚音并不想将师姐卷进这件事情中来。 “师妹,该回去了。”宋青棠唤她,这几日她二人已将银月谷大部分地方都探了个遍,可对于巫族的事情似乎依旧一无所获。 今日,二人似乎又要无功而返,不过池晚音却并不打算回去,天色渐晚,那天夜晚见过生着紫蓝色翅膀的蝴蝶又出现了,天边显出一抹月轮,今夜似乎满月。 那些蝴蝶不像在平日的夜晚一般飞得杂乱无章,而是成群聚集着似是要前往什么地方,池晚音自然也发现了这种异常。 于是她与宋青棠随着一路前行,发现四周的草木散发着幽微的光,与蝴蝶翅膀上的颜色无异。 越往前,便越是一片幽静之地,草木散发的光也愈发强烈。 直到那些蝴蝶在一株巨大的树下停下,那树的枝干与树叶也散发着紫蓝色的光芒,微风吹拂,沙沙作响。 一瞬间池晚音只觉这树木的气息有些熟悉,伸手抚上树干,“这气息我似乎见过。” 宋青棠仔细打量着树,却听池晚音惊讶的声音,“若木。” 是的,这树散发出的气息与她在衍天宗禁地见过的若木如出一辙。 宋青棠闻言不由皱了一下眉,“这树有可能是若木的一枝分支,看来巫族信奉若木,” 池晚音感知着这相似的气息,“是,但是这里为什么连一个活物的气息都没有?不是说巫族隐居在此?” 宋青棠摇了摇头,她也不知缘由,只是她不由想,师尊与巫族的关系恐怕匪浅,竟然能够将若木的分支赠给他们。 “师姐,叶长老曾经赠予我一物,说是抵达巫族神树时能够派上用场。”池晚音摊开手掌,那果实在她手中湛湛生光、莹莹如玉。 不过这果实甫一接触到若木,一瞬间四周场景似变幻扭曲。 若木前,以身着华服的巫族祭祀为首,巫族人皆行跪拜之礼,却只见她神情十分凝重。 她凝眉似是说了些什么,幻境中听不真切,不过从余下的族人神态也不难猜出,恐怕是十分严肃的的事情。 池晚音再细看若木,却发现若木与她在衍天宗见到时无异,不过树上已结出了赤色的果实。 下一刻,二人置身的若木依旧散发着紫蓝色的光芒,显然是已从若木的记忆中脱离出来。 “师姐,那幻境中的若木并非是如今的模样。”池晚音出声提醒道。 宋青棠沉吟,“巫族信奉若木恐怕是因为若木庇护他们……可如今这棵已感受不到任何灵力,甚至被四周的灵力浸染的变了颜色。” 或许,因为若木失了作用,巫族才会覆灭? 她将若木四周打量一番,并无什么异常,只有一处寒潭,深不见底。 宋青棠来到潭边,水中浮现出她的倒影,“师妹,你守住此处我去探一探这寒潭的虚实。” 池晚音点头,宋青棠念诵着避水的咒语跃入潭中,她感受到自己渐渐往下,可始终触不到底。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银月(二) 宋青棠睁开眼眸,目之所及并不是潭底,而是一地鲜血。 血溅在雪地之上,星星点点如同红梅。 看见一旁躺在地上的人时,她瞳孔微缩,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恰在此时,另一个她的手搭在她的肩上,二人外表相似,不过她的眸中猩红一片。 “瞧瞧,你做了什么?”心魔嘲弄道,“杀了你的好师妹,衍天宗这个叛徒。” 宋青棠置若罔闻,她只是静静望着地上人的尸体,的确与池晚音无异,可她前不久还在同师妹说话。 一定是幻境,宋青棠想。 她召出逝水,剑上血痕犹未干,她却直指心魔,“破开幻境,否则死。” 心魔并未反抗,反而举起双手,“你想要杀了我?那你也活不成。” 说这话时,她依旧是嬉笑的态度,似乎笃定宋青棠不敢杀她。 下一刻,剑风扫过,躲闪之间她亦被割下了一缕青丝,心魔却依旧吃吃笑着,“你真是好狠的心,杀了你那师妹又要杀我了。” 她故意提起池晚音,实则是为了激怒宋青棠,不过宋青棠却并未如她预料之中一般。 她依旧携着逝水剑朝心魔攻去,宋青棠的剑法乃是怀玉真人亲自传授,凌厉无匹,何况她感知到这幻境中自己的灵力似无穷无尽,是以对心魔的剑招皆用了十足十的灵力。 心魔却一改之前躲闪的模样,逝水剑穿过她的心脏,她唇边一抹血迹却依旧笑着,状若疯癫且越笑越肆意,“你会杀了所有人,会陷入永生永世的悔恨中。” 她那恶毒的话语,宛若诅咒。 下一瞬,宋青棠睁开双眼,便看见站在一旁面带关切的池晚音,“师姐,没事罢?” 宋青棠扯了扯唇角,“师妹。” 方才果然是幻境,明明师妹还这么真切的站在她面前。 “你在下面待的时间太久,虽然有避水咒,但是我不放心,潜下去时便发现你已经昏迷了。”池晚音解释道。 见她不说话,池晚音略微带着些疑惑道:“师姐,你怎么了?” 宋青棠方才回神,“无事,只是这寒潭底部应当设有幻阵,方才一时不察入了幻境。” 池晚音观她神色,知晓幻境当中应当是她不愿面对的事情,自己又不好揭人伤疤,遂不提此事。 “既然有幻阵,说明这寒潭底部确实有什么玄机,不想让人接近。”池晚音猜测道。 “我会再下去探查一番。”避水咒早就失灵了,此刻宋青棠眼睫上都挂着水珠,整个人看上去脆弱又美丽。 “还是我们一同下去。”池晚音并不放心,“若是有什么意外也好互相搭救。” “好。”宋青棠难得没有反对,其实她不想池晚音下去,也是不想她置身险境,毕竟师妹比自己小上几岁。 于是二人又施加避水咒,一齐往寒潭深处跃去,修士的体格本就比常人强健,可越往下却依旧冷的十分刺骨,避水咒只能阻隔水却不能阻隔寒气,二人的眼睫上皆覆上了霜华,不过这次倒没再触发幻阵。 潭底一片漆黑,池晚音摸索着,按下一处凸起犹如有什么机关一般,寒潭里的水迅速消失不见。 半空石壁之上,厚重的石门也随之显现出来。 石门中间有一处凹槽,池晚音总觉得似乎这形状有些眼熟,多打量几眼,她拿出叶听荷送给自己的若木果实,果实按在其上,瞬间消失,石门缓缓而开。 门后是一间不大不小石室,看上去并无什么异常,不过中间竟是一座玉石铸成的棺椁,在幽暗的环境中盈盈生光。 池晚音与宋青棠皆踏入石室,凭借修士的目力便也能看清那棺椁中躺着的人,苍白的肌肤又身着巫族服饰,与幻境中所见无异,不过此刻她面容沉静宛若只是安眠了一般。 不过二人却知道,她应当是死了,巫族因为蕴含的灵力,死后能够保持尸身不腐,不过想要复活却是再无可能。 池晚音打量那尸身,却见棺椁旁除了这巫族,还有一个被锦帕包裹住的东西。 “那是什么?”池晚音指向锦帕所在,语带疑惑。 宋青棠自然也注意到了,“我也不知。”她虽翻遍了记载巫族的古籍,一则因为年代久远,二则此事似乎有些禁忌,是以这些古籍上的描述也不过是只言片语。 为着谨慎,池晚音只用灵力打开锦帕,那锦帕覆盖下,却是两只恹恹的蛊虫,或许是因为宿主死亡,寻不到寄生者的缘故。 见到两只蛊虫的一瞬间,池晚音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原因无她,她见过这种蛊虫,虽然只是在图册之上。 徐安之毕竟从前待在银月谷多年,她对于蛊虫自然也颇有心得,那时池晚音便见过她想要寻这种蛊虫,图画之下写着大大的同生蛊三个字。 那时她倒好奇,如此其貌不扬的蛊虫居然能被称作同生蛊,徐安之却告诉她,这种蛊虫极难炼制,炼制成功了也是十不存一。 顾名思义,同生蛊便是中蛊二人同生共死,中子蛊者会渴求母蛊的亲近,子蛊衰弱时母蛊便会提供灵气,反之亦然。 池晚音未曾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间幽暗的石室中见到这种东西。 宋青棠察觉她神色不对,池晚音只是勉强笑了笑,“师姐,这是同生蛊。” 最终她还是将两只蛊虫收入自己储物袋的玉瓶之中,“此物有些诡谲之处,还是带回去给叶长老看过再说。” 宋青棠的目光落在自己这师妹身上,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未曾说出口。 石室之内只有这一尊棺椁,其余并无什么异常,是以二人很快便出了石室,又将寒潭恢复原状,二人方才朝上游去。 巫族覆灭的原因虽还未知晓,不过如今也算有了线索,此地自然不能久留,一跃出寒潭,二人便朝银月谷的方向往回赶。 回去时已是月上中天,却见谷口坐在蛊虫坐骑之上疾驰的灵素,她如今被殷玉盈下令追查那晚潜入的贼人不说,寻觅殷雪蟾的事情也落在了她身上,自然忙的团团转再没空管自衍天宗而来的她们。 见她刚回来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池晚音心中暗松了一口气,又不禁疑惑是什么样的事情让她这么急? 二人在谷口高处,除却灵素的蛊虫坐骑,后面还跟着一辆密不透风的马车,修士一般不会乘坐,除非那人被绑着。 想到此处,池晚音已有了思绪,对宋青棠道:“那马车中坐着的或许是殷雪蟾。” 自从上次她自仙盟牢狱逃出,必定有徐安之相助,不过在幻境中宋青棠虽重伤了她,却教她又给逃了,否则银月谷的修士也不会这么容易将人带回来。 宋青棠心中装着事,对殷雪蟾并不如何关切,何况左右她也打不过自己。 “我们回去罢,师姐。”池晚音去牵她的手,从寒潭出来衣物虽被法术烘干,可她的手依旧冰凉,如同一块冷玉。 “好。”宋青棠启唇,她宽慰自己,师妹不想说的事情自己也不应逼她,或许时候到了师妹自然就会告诉她了。 * 池晚音猜测的不错,马车中的确坐着殷雪蟾,她此刻被捆仙锁绑缚,就算她再如何惊才绝艳也不过是筑基,何况有伤在身,灵素到底比她高一个境界。 这段路终究有尽头,待到马车停下,灵素进了马车替她松绑,“小师妹,师尊也是忧心你才会如此,待会进去就别再忤逆师尊了。” 殷雪蟾闻言却只是轻嗤一声,灵素见她如此冥顽不灵,也就作罢不再劝了,只是替她解开捆仙锁,将人护送到了主殿。 灯盏中的蜡烛依旧静静燃烧着,落下斑驳的烛泪。 殷月盈原本在闭目养神,等到二人进来了,她睁眼朝灵素挥了挥手,“你先下去。” 于是殿中便只剩了她与殷雪蟾二人,元婴期的修士威压将她震慑在地动弹不得,殷月盈的语气肃然至极,“跪下。” 却见殷雪蟾忍受着威压,始终咬牙不肯跪下,直至她喉间吐出一口鲜血,殷月盈没想到她竟然如此顽固,只得收敛了威压,“你从前仰慕徐安之,是因为她是你师姐,如今她是叛逃银月谷还重伤数位长老的罪人。” 她自玉座之上起身,“银月谷未来的担子都要压在你身上了,你却出谷去寻那叛徒徐安之,还替她做了不少助纣为虐之事。” 殷月盈已闭了眼不愿意再看自己女儿这副模样,“若是你还不认错,便去听风崖上思过,什么时候认错什么时候再出来。” 殷雪蟾依旧一言不发,殷月盈见她这副模样,心中更是激荡,“看来我以前真是对你娇惯过头了。” 说完也不管殷雪蟾,只是拂袖而去,灵素侯在殿外,见她出来,便知道殷雪蟾定是又惹她不快了,劝说的话语还未出口,便听殷月盈道:“你不必替她求情了,将人关进听风崖。” “是。”灵素只得低眉垂首应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银月(三) “二位请随我来,谷主正在殿中。”灵素替池晚音二人引路。 池晚音本以为殷月盈此时不会见她们,没想到今日灵素竟然前来说是谷主相邀,请她们二人去殿中一趟。 殷月盈今日穿着一身素白衣袍,浑身上下全无珠饰,却依旧难掩姝色。 但见她笑意盈盈望向二人,轻启朱唇,“二位小友,我那小女实在是不成器,已被我关了禁闭,这里有一份薄礼略表歉意。” 说话间,已有侍女捧着玉盘莲步轻移上前,两枚丹药静静躺在其中。 宋青棠见她一开口,原来是为之前殷雪蟾的事,“谷主何必如此客气,令爱想必也是被奸人蒙蔽才犯下错事。” 殷月盈点头,“宋小友所言极是,这丹药还请二位务必收下。” 见状,二人倒也并未推辞,殷玉盈又道:“听说二位即将回衍天宗?不若再在这里待上一晚,今晚能看见一年一度的祈神舞。” 银月谷信奉神明,每到祈神舞这日,便会有修士扮演舞者祈求神明降临,据说银月谷便是由神明所创造,在这毒瘴之地唯一一片能够生存的地方。 “也好,正好我与师妹也想见识一番盛大的祈神舞。”宋青棠应道。 走出殿外,依旧由灵素引路送她们回去,池晚音只得传音对宋青棠道:“师姐,你为何要留下来?” 池晚音心中担忧,殷月盈再怎么说也是元婴修士,若是看出同心蛊的踪迹,恐怕轻易不会放手。 宋青棠却只是回她,“放心,她将我们留在此处肯定另有目的,不过看在师尊的面子上,她也不会轻易与衍天宗撕破脸,何况殷雪蟾的事情我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池晚音忆及自己在徐安之处看见的碎片,殷月盈不可能告诉她们关于徐安之的事情,但殷雪蟾便不一定了。 “师姐说的是,我会想办法潜入殷雪蟾所在之处。”池晚音回了这一句便不再传音。 三人走到竹楼门口,灵素自然告辞,“会有侍女送来谷中服饰,皆时还请二位换上出席祈神舞。” 二人自然一口应下,银月谷崇尚紫色,灵素命人送来的服饰亦是如此,制式与配饰皆差不了多少,只以其上花纹做区分。 待到二人换上,却见宋青棠不错眼盯着自己,“师姐,可是有何异样?” “无事。”宋青棠回她道,“只是觉得这衣饰与你十分相衬。” 池晚音默然一瞬,上辈子入魔后她自然丢弃了衍天宗的服饰,或许是因为徐安之喜穿艳色的缘故,她亦是如此。 “师姐说笑了。”池晚音淡然道,“依我看这服饰与师姐亦是相得益彰,看惯了师姐白衣翩然的模样,便是换上艳色也是不落俗套。” 一旁的侍女听二人说话,掩唇一笑道:“二位,请随我来。” 一路行至银月谷的祭坛之下,祭台之上俱已布置妥当,只待负责跳祈神舞的修士上台。 灵素原本正准备着二人上台的事宜,便是在此时,变故突生,两名修士面露痛苦之色,似是不堪忍受般。 慌乱一瞬,灵素很快便冷静下来,“先将他们带去看医修。”她对侍女们下令,只是此时祈神舞已快要开始,一时找不到人替,灵素颇为头疼。 恰在此时,侍女轻声禀告,“衍天宗的二位贵客已来了。” 灵素闻言眸中一亮,祈神舞需二位女修共同而舞,且过程较长,需灵气充沛的修士。 她朝池晚音与宋青棠的方向走去,“二位道友,有个不情之请。” 宋青棠望向灵素,她对殷月盈这弟子倒没什么恶感,何况方才的状况她已能窥见一二,只听她道:“灵道友但说无妨。” “实在是事态紧急我也没有办法,还请二位担任祈神舞者,届时谷主必有重谢。”灵素道,她也自知这要求委实有些强人所难,可此时也找不到比这二位灵气充沛的修士。 灵素想了想还是补充道:“这祈神舞步并不难,只是需修士灵力精纯且强大些,不然届时是支撑不住的。” 宋青棠便又询问池晚音,“我没什么,只是师妹你是如何想的呢?” 池晚音却也并未拒绝,“殷谷主颇为照顾我们,何况跳祈神舞对我们来说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见二人皆松了口,灵素这才长舒一口气,赶紧将祈神舞的动作一一交给二人,她二人本就穿着银月谷的服饰,只需添些妆发便是。 池晚音并未让侍女动手,而是让灵素安排她与宋青棠待在一处,池晚音替她簪上银月谷那些繁复的银饰时,同她传音道:“师姐,我已传音给了叶长老。” * 听风崖,殷雪蟾只能听见簌簌风声与远处升起的点点灯火,祈神舞便要开始了,往常这是银月谷最热闹的时刻。 不过这同此刻在听风崖思过的她并没有什么关系,她只是坐在崖边听着风声遥望远处。 那是不同于风声的细微动静,殷雪蟾察觉到时,人已到了她面前。 那修士生了一张与池晚音相似的面庞,只有些细微处不同,不过她的打扮却与池晚音大相径庭,一袭粉色纱裙,其上缀着绿色的珍珠。 神态却与她如出一辙,化手为刃抵在她的脖颈之上,“徐安之叛逃银月谷之前,有何异常?” 殷雪蟾只是轻轻笑了一声,“我也不知,只知道那时她回了一趟从前的家中,回来之后便已叛逃了。” 她笑是因为,池晚音不敢真的伤她,若是在其他地界尚且还需要担心,此处却是不必担心。 果然她卸了刀刃,复又化为手掌,“你上次便已经骗过我了。” 殷雪蟾摇头“我是真的不知道,即便是为她办事那段时日,她也从未亲自露面,皆以传音。” “你很仰慕她?”池晚音的分身突兀问道,殷雪蟾沉默不语,良久她方才看池晚音一眼,“从前便有人说,她虽是外门弟子,却是最有机会坐上谷主位置的人。” “那时我就在想,若是她能坐上那个位置,那我便辅佐她好好当个长老便是。”殷雪蟾说完,又是一阵默然。 分身转身欲走,却听见她自风中传来的空茫声音,“祈神舞,已经开始了。” 远处的灯火愈发炽盛,甚至传来乐曲演奏之声掺杂人们的欢呼,修士目力极好,殷雪蟾与分身自然也能看清。 不过,跳到一半时,却变故突生。 天边一轮圆月前,浮现出属于魇兽的巨大的身影,初具人形的魇兽背上垂下巨大的触须。 殷雪蟾眸中浮现出震惊之色,在魇兽出现的那一瞬间,周围的人便已四散逃去,徒留池晚音与宋青棠二人在原地。 分身却未曾动作,殷雪蟾不由揶揄道:“不去帮她吗?” 利刃抵在她背后,“你得跟我一起去。” * 池晚音望向浮在空中的魇兽,比幻境中的还要大上几分,触须在靠近她的一瞬间便被逝水斩断,不过那接触过寒气的断处极快便又复原了。 “师妹,当心。”宋青棠出声提醒道。 这魇兽的力量与幻境中的魇兽自然不同,二人知晓,她们能做的只是拖延时间,拖到叶长老前来。 此时桃木剑不在手中,池晚音一边躲避着魇兽的触须,一边思索有什么办法能够拖住魇兽。 但显然这头魇兽是比幻境中的魇母还要高级的存在,触须没有碰到池晚音,只见她自虚空中取出自己的武器,一把漆黑镰刀朝宋青棠攻去。 宋青棠此刻也无暇他顾,那柄由魇兽力量凝成的武器十分诡异,她使用逝水依旧招架的十分艰难。 如此过了数十个回合,宋青棠已渐渐觉出自己快要体力不□□魇兽却依旧似游刃有余般。 就在魇兽要朝她发出最后一击时,一柄桃木剑挡在了她的身前,原来是携剑而来的池晚音。 她头上银饰被这一击打的散落,长发纷飞,“这次换我来,师姐。” 池晚音躲避着魇兽的触须与镰刀,伺机斩下她的右手,这次复原的速度比她的触须要慢些。 殷雪蟾见此情景,也唤出本命法器,玉笛竖在唇边吹奏起来。 魇兽听见吹奏之声,双手捂住耳朵,之后便是更为猛烈的攻击,密集如雨点朝着殷雪蟾攻去,偏她此时不能分心,好在池晚音赶上一剑将触须拦腰斩断。 魇兽此时已然被激怒,所有攻击都朝二人攻去,反而给了宋青棠机会,她已用身法移至魇兽身后,而后逝水将她一剑穿心。 魇兽的血喷涌而出,不过那处伤口也在复原,她捂着伤口,似是想不到这几个蝼蚁能将她伤至如此地步。 身上的触须疯长,誓要将三人绞杀,望着遮天蔽日的触须,三人皆面无惧色,而后,一柄金针穿透了那些触须。 露出许久未见柳千鹤的面容,只见她面带笑意,“宋青棠、晚音师妹,许久不见了。” 不过她的目光落在殷雪蟾身上时,她有一瞬惊讶,“你就是殷雪蟾?”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银月(四) “有什么话还是留到之后再说罢。”叶听荷自柳千鹤身后现身,眉头紧锁面上神色十分肃然。 池晚音却松了一口气,“叶长老。” 魇兽自然也知道,叶听荷是在场最能威胁到她之人,使出最强的一击朝叶听荷攻去。 叶听荷却并未躲避,她周身泛出幻境,巨大的佛像手中拈着一支荷花,那花枝轻轻一挥,魇兽的身体便断成了两截。 紫蓝色的血液泼洒在地上,魇兽的躯体逐渐缩小,露出其中的巫族尸体。 叶听荷只是缓步走上前,将那尸首的双眼阖上,很快那尸首便也消散了。 此刻叶听荷负手而立,“好了,该去见见那背后炼制魇兽之人了,也就是这次的罪魁祸首。” 叶听荷领头,余下四人紧随其后,只见殿前立着的殷月盈神色从容,不过她唇角沁出一点血丝,显然是受了伤。 “没想到你还活着。”殷月盈神情平静,不过真相已昭然若揭,殷月盈便是炼制操纵魇兽之人,魇兽一死她便遭了反噬。 叶听荷的神情也尚且称得上冷静,“是,我还活着,或许上天让我活着就是为了在此刻阻止你。” 殷雪蟾没想到罪魁祸首竟然就是自己的阿娘,“阿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见亲生女儿,殷月盈面上的从容总算出现了一丝裂缝,“原本我是不想让你知晓的,雪蟾,我们原本都应当算是巫族后人。” 殷雪蟾口中喃喃道:“巫族……”显然一时无法接受这巨大的信息。 池晚音与宋青棠心中亦是一惊,除了叶长老,竟然还有存活在世间的巫族后人。 叶听荷依旧十分肃然,“姐姐,你为什么要用我们的族人尸身炼制魇兽?” 原来二人还是姐妹关系,殷月盈默然片刻,只是道:“若非你来了,这两个小辈便应当葬身此处,这秘密也就能继续保守下去。” “为何如此冥顽不灵?”叶听荷已面带怒容,说话间出手制住了殷月盈。 她居高临下睨她一眼,“你使用禁术罪无可恕,仙盟不会放过你。” 殷月盈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我这样做,也不过是为了反抗天道,天道预言要让巫族灭亡,我便以魇兽驱使,我可不信什么狗屁天道。” “当心,她要自爆。”池晚音出声提醒道,宋青棠已拔出逝水剑将她护在身后,柳千鹤则阻拦着想要上前的殷雪蟾。 叶听荷将四人皆护在身后,一阵巨大的白光后,昔日恢宏的宫殿化为尘土,殷雪蟾望着这烟尘,心中只觉前所未有的绝望。 见姐姐决绝至此,叶听荷藏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不过她还是对跌坐在地殷雪蟾道:“雪蟾,日后银月谷的担子便要落在你身上了。” 殷雪蟾已是泣不成声,她再叛逆对这个抚养自己长大的阿娘也是有感情的。不过,很快她又将泪抹去,“我会修炼到金丹,银月谷的谷主不能这么软弱。” “我亦会留在此处,如今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我来处置,包括巫族的事情。”叶听荷对柳千鹤道:“你是大师姐,日后流云峰上的事务一应交由你处理。” 柳千鹤只是应下,“是,师尊。”她长大了,知道如今自己需要承担些什么了。 待到柳千鹤将殷雪蟾送去安顿之后,她眉间已有几分倦意,叶听荷抚过池晚音的头顶,“好孩子,你们两人做的都不错。”说话间她瞥向宋青棠。 “至于同生蛊,我不会告诉掌门师姐,你们且留着罢说不定日后自有用处。”叶听荷道。 池晚音知道自然是瞒不过她的,不过未曾想她竟然让她们将同生蛊留下。 “多谢叶长老。”池晚音与宋青棠真心实意道谢。 叶听荷却满不在乎挥了挥手,“我老了,现在宗门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天下了,我很期待,日后宗门应当会出现两位天骄。” 二人回去时,便看见柳千鹤站在竹楼前,“现在总算可以好好坐下来说说话了。” 三人一齐进了楼内,柳千鹤坐下便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日后忙碌起来恐怕就没那么多闲暇时日炼丹了,不过晚音师妹你还记得你那个朋友徐道友吗?” “怎么了?”池晚音面露疑惑,宋青棠却并未说话。 “没什么,我看她对炼丹这事也算小有天赋,便让她在出云峰学炼丹了,正好拿你们俩来试……试药。”柳千鹤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了嘴。 池晚音不禁莞尔,“千鹤师姐,你真是。”不过她还是喜欢现在的柳千鹤,比上辈子那个拿着金针追杀她的柳千鹤要好得多。 二人说着话,宋青棠却沉默不语,池晚音知晓她应当是心中有事,其实她心中也有疑惑,殷月盈口中所说天道是怎么一回事,池晚音不信命,可上辈子她经历的那些痛苦,如果都是被为人操控的呢? 会不会徐安之就是发现了这一点,才会从银月谷叛逃。 池晚音想到此处,不觉有些荒谬,如果她的一生都是别人写好的剧本,那么是否连天道都在嘲笑她,多么可怜可悲。 柳千鹤见时间差不多了,“好了我先回去了,估计殷雪蟾此刻已经醒过来。”她是以金针封住她的经脉让她强行休息的,现在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解开的时候了。 柳千鹤走了,宋青棠注意到池晚音的不对劲,“师妹,你的手怎么在发抖?” 自重生后,池晚音便极少外露出失态的时候,不过很快她又恢复如常,只是道:“师姐,如果你的一生只是如话本子上写好注定了结局,你会怎么办?” 她是真的很好奇,宋青棠会怎么做。 宋青棠面不改色,“我不信命,若是结局注定,那我拼了命也要将这结局改变。” 池晚音闻言粲然一笑,她极少露出这样的神色,宋青棠本以为她本就是内敛的从不外露自己的情绪。 “师姐,若那人是天道呢。”池晚音收敛了面上笑意。 “那便逆了这天道,何况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争得一线生机。”宋青棠回她道。 池晚音看见她这意气风发的模样,不由道:“你还是没变。” 不过她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师姐,如果有一天,天道想要我死,我希望我能死在你的手上。” 宋青棠皱眉,“我说过,我不会杀你,师妹你何必杞人忧天?” “不一样的,师姐,天道不会让我活着。”池晚音却似无所谓般。 宋青棠望向她犹如洞悉一切的目光,竟一时气结。 * 三人踏上返回衍天宗的飞舟时,柳千鹤总觉得气氛不太对。 两个人都沉默着,好似闹了什么别扭一般,倒把她夹在中间。 趁着飞舟起飞的间隙,柳千鹤忍不住低声问池晚音,“你们师姐妹这是怎么了?” “不过起了一点小争执。”池晚音倒淡然,“千鹤师姐不必担心,等师姐想通了就好了。” 柳千鹤一时无言,她深知宋青棠这个人看上去沉默,却是出了名的好脾气,莫非池晚音这是将人气着了? 她心中暗叹一口气,解铃还需系铃人,她就不掺和了。 飞舟行驶速度极快,不过半日便已至衍天宗治下地界,不过难得能出宗门一趟,柳千鹤可不想这么快回去,便提议道:“不若在此留宿一晚,听说今日晚上会有灯会。” 池晚音与宋青棠并未反对这提议,三人便随意找了间客栈下榻,夜幕降临柳千鹤倒是早早出去了,毕竟看二人如今这副模样她也不好贸然相邀。 宋青棠原本正在打坐吐纳修炼,却见池晚音扯了扯她的衣角,“外边好热闹,师姐陪我出去逛逛。” 宋青棠默然,池晚音知道她还在为先前自己那番话生气,想着这误会还是解开了好,便道:“师姐,我不该说那些话让你担心。” “师妹,若是你不信我可以立下血誓。”宋青棠道。 对于修士来说血誓是极为严重的誓言,一旦违背便会伤及自身。 池晚音立刻阻拦她,“师姐,你又何必如此,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片刻她方才长叹一声,“我以后不会再说这些,现在先去看灯会罢。” “好。”宋青棠见她如此,面上脸色总算稍霁。 二人各自换上凡域制式衣裙,池晚音一身明艳如火,头上垂下珊瑚珠串发饰,宋青棠则着一身素雅白衣,头上只一根白玉簪挽住发髻,遥遥望去宛如一对双生花。 城中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二人一道去买花灯,池晚音一眼便看中了那莲花花灯,制作的人手艺好,看上去足可以假乱真。 宋青棠付了钱,那卖灯的商贩不由夸赞,“娘子眼光真好,这莲花灯皆是城中买来送给心上人的。” 池晚音闻言接灯的手微顿,不过她瞥见宋青棠神色如常,自觉这应当只是凡域习俗,便也并未放在心上。 她提着莲花灯,二人一路逛了许久,直到在一座酒楼前驻足。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瀚海(一) 池晚音特意挑了一间二楼包厢的位置,她对凡域的食物素来有兴致,一连点了好几样,很快小二便端了上来退了出去。 池晚音不由大快朵颐,宋青棠却只端着面前一碗桂花酒酿汤圆,“师妹似乎很喜欢凡域的食物?” 池晚音点头,将口中食物咽下,“以前一直挨饿,自然没机会吃这些,如今少不得要一一尝过。” 宋青棠拿出绢帕替她擦去唇边的痕迹,“能吃便好。” 她只觉得看见师妹这般好胃口,连带自己也能将碗酒酿汤圆吃完。 恰逢她收好绢帕,窗外飞来一只青鸟,这青鸟一般是替怀玉真人传递消息。 池晚音也知道青鸟的作用,莫非衍天宗出了什么变故不成,她这般想着,青鸟已跳上宋青棠的指尖。 宋青棠看过传讯,微微启唇道:“瀚海秘境将开,师尊命我领队前往,师妹你想去吗?” 上一世,似乎并没有这样的事情,池晚音陷入沉思。 不过这一世许多事情都轨迹已经被改变,说不定这秘境也是被改变的手笔之一。 “自然要去。”池晚音毫不犹豫。 二人回客栈时,柳千鹤已等候多时,见她二人关系似已经破冰,她心中方才长舒一口气,自己总算不用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不过她见池晚音手中提着一盏莲花灯,不由有些惊异,“晚音师妹,这灯是……” “师姐送的。”那卖灯商贩的话她自然也知道,不过池晚音并不觉得有什么。 柳千鹤自然也知晓这城中习俗,赠人莲花灯需得对面是心仪之人,毕竟方才好几个人想要送她莲花灯都被她拒绝了。 她的眼神自宋青棠与池晚音之间转了好几个来回,最终只吐出一句,“晚音师妹你且先去歇息,我与宋青棠有些话要说。” 池晚音见她一时神色有些复杂,不过她们二人常常议事,倒也不以为异。 便将花灯收进储物袋中,回了自己房中。 待确认池晚音走远,柳千鹤方才回身对宋青棠道:“你知道赠灯是什么意思?” 宋青棠默然不语,柳千鹤知晓这是她不想回答又不想说谎才有的表现。 “唉……”想到前景,柳千鹤顿觉一片黑暗。 “师妹她不知道吧?”柳千鹤试探着问。 宋青棠垂下眼睫,“她当然不知道。”若是她知道了,定会疏远了她。 柳千鹤望着自己这位友人,二人一同拜入衍天宗,因各自师尊交好的缘故二人便也交好。 是以此时她也说不出什么话,只怕伤了自己这位挚友的心。 “不必担心,她无需知道这些。”宋青棠摇了摇头,算是承诺。 柳千鹤心中暗叹一声,但愿如此。 第二日,三人便又乘坐飞舟回了衍天宗。 一回宗门,柳千鹤与宋青棠皆有各自的事务处置,唯独池晚音闲了下来,何况此时离瀚海秘境开启还有一段时日。 她便先去了一趟出云峰,徐云亭正弯腰在灵田中劳作,或许是因为她日日待在灵田里,肤色已变成了健康的小麦色。 不过,比起池晚音初次见她的怯懦,此时的徐云亭笑声爽朗,她正与隔壁灵田的女修谈笑。 见池晚音来了,徐云亭停了手中的活计迎上去,“晚音师姐,你回来了。” 池晚音略微颔首,观她如今已引气入体,筑基只是时间问题便也放了心。 “柳师姐说你如今学了炼丹,可是想要成为丹修?”池晚音问道。 她前世也曾涉猎过丹道,不过她还是更喜欢剑修的修炼方式。 “是。”徐云亭少见的有些局促,她也知道池晚音是剑修,恐怕炼丹对她来说不过是小道。 池晚音却并未如同她料想中那般,“那很好,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修炼方式,日后说不定你会成为一名出色的丹修。” 徐云亭闻言有些激动,晚音师姐并未因此而轻看她,“我一定会努力修炼。” 之后池晚音便辞别徐云亭,离开了出云峰,回到自己之前在流云峰上的那间竹屋。 屋内陈设依旧一如往昔,只是那瓶中的灿金色花朵因她离开多日显得有些恹恹,池晚音手中替那花注入灵气,霎时那花朵便又恢复如初。 她想起自己若是去了瀚海秘境,少不得又要离开数日,是以她将那花自瓶中取出,施了个长久保存的法术放入储物袋中。 做完这些,她方才闭目开始修炼。 池晚音睁开眼眸已是数日后,她已多日未曾进食却依旧不觉饥饿,池晚音知晓这应当是境界更高的表现。 不过,她能感知到,离她突破金丹的距离依旧十分遥远。想到此处她不免微微皱眉,恰在此时一只灵巧的青鸟已落至她面前。 原来是宋青棠与柳千鹤在她闭关期间送来的信笺,池晚音将信笺一一看完,最近的一封是宋青棠留的,告知她三日后将会启程前去瀚海秘境附近的凡人城镇。 信笺被她指尖一簇火苗点燃,池晚音望着灰烬出神,不同于上次宗门大比,只是门内的弟子,瀚海秘境恐怕还会出现其他宗门的人。 上一世也不是没有被除衍天宗之外的宗门围剿,除了与她关系甚深的衍天宗,其余宗门不过是给予她作为魔修所拥有的宝物罢了。 她虽不喜魔修地界,却也不认为这些正道宗门便都是什么良善之辈,不在意凡人死活的多得是。 多想无益,她如今虽未觉饥饿,却依旧出了门往膳堂去。 不过池晚音发觉,四周之人都似在用若有似无的目光看着自己,好在她不在乎这些,径自用了些饭食。 她刚出了膳堂,便遇见了徐云亭,多日未曾见面徐云亭见了她,自然喜上眉梢,“晚音,你如今在宗门可出了名。” 池晚音似是有些不解,旋即想起自己同师姐去了一趟银月谷,为了扶殷雪蟾坐上掌门之位,叶长老恐怕已将殷月盈之事昭告天下。 “叶长老都向掌门真人夸赞你可堪为宗门表率。”徐云亭说起来也颇为骄傲,似乎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说完她又自储物袋中取出个玉瓶,递给池晚音道:“对了,听说如今又有一处秘境开启,我想着凭借你的本事自然是要去的。” “多谢。”池晚音接过玉瓶,她知晓徐云亭这是投桃报李,自然收下。 二人辞别,池晚音并不急着回出云峰的竹屋,她先是去了鸣鸾台一趟,仙侍并未阻拦她,池晚音得以顺利入了殿内。 宋青棠正伏案处置宗门内务,感知到有人前来,宋青棠自案上起身,一眼便看见了池晚音。 衍天宗内门弟子的服饰皆为纯白,只在边缘点缀一圈金色,宋青棠也不例外,可这衣饰落在池晚音身上,宋青棠便觉似乎格外顺眼些。 “师姐。”池晚音的声音唤回了略微有些失神的宋青棠。 “怎么了,师妹?”宋青棠对她主动来找自己有些意外。 池晚音淡笑了一声方才开口,“没什么,只是闭关日久不曾见过,如今特意来见一面。” 宋青棠亦笑得无可奈何,“师妹,你还是小孩子脾性。”说是这样说,却并未有半分生气。 叙完旧,池晚音复又谈起正事,“三日后便要前往瀚海秘境了?” 宋青棠点了点头,想了想师妹还是第一次去秘境历练,简短解释道:“以往的秘境都是门内境界最高的弟子带队,这次亦是如此,不过这瀚海秘境离一处沿海凡域城镇极近,恐怕入口也在那附近。” 宗门内境界最高的弟子自然是宋青棠,听闻她如今已是筑基圆满,恐怕离突破金丹也只有一步之遥。 “我知晓了,多谢师姐解惑。”池晚音道。 出了殿内,她想着自拜师后多日未曾拜见怀玉真人,是以便去了第一次跟随宋青棠来到的小院前。 依旧如先前一般布满了阵法,不过池晚音却畅通无阻。 此时已不是春日,树下却依旧簌簌落下梨花花瓣,地上好似覆了一层层雪。 池晚音缓步走向树下,怀玉真人正躺在一架躺椅上,阖眼假寐。 在她愈发靠近时,怀玉真人睁眸,似是预料到她会来一般,“你来了。” 她起身背对池晚音,那背影看上去十分孤寂,“你似乎有许多问题想要问我,那便一件件由我为你解惑罢。” 池晚音便问道:“银月谷的那只魇兽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怀玉真人转过身来望向她,“她是巫族的祭司,也是巫族最强之人,若不是初生的魇兽还很虚弱,你们是不可能撑到听荷前来的。” 怀玉真人口中的听荷自然是叶长老,也只有她才有资格如此唤叶长老。 顿了顿她方才续道:“这位巫族祭司一共诞下了两位女儿,听荷是其中一位,殷月盈便是另一位。” “那么,巫族为何而亡?”池晚音直接道。 怀玉真人一挑眉,似是没料到她会问这个,“初时,救下听荷后我也想了很久,我想这或许是天道的意思。” 自怀玉真人口中听到这个词,池晚音并不意外,她与徐安之或许都是天道所操纵的傀儡,那么天道灭巫族也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多谢师尊肯为我解惑。”池晚音真诚道,上辈子她一心修炼与这位师尊接触不多,不过上辈子在听到她陨落的消息时,还是叹息一声。 怀玉真人认真打量着面前的小姑娘,“就连占卜之术也看不透你的未来,或许这反而是好事,毕竟这说明或许未来有着无限的可能。” 池晚音并未在意,反正已经死过一次,最坏也不过是再死一次罢了。 她与怀玉真人拜别,离开小院。 她离开片刻后,水镜之中响起叶听荷的声音,“师姐,你这个徒弟真的很特别。” 怀玉真人却显露出些微疲态,神色有些倦怠。 叶听荷见此情状便知道她如今是在强撑着,“难道说竟然这样快……” 怀玉真人已抬手打断了她的话语,“这件事我只告诉了你们四人,如今这最后的日子我也只能尽我所能推衍。” 叶听荷的语气十分无奈,“师姐,你总是这样勉强自己,怪不得师父让你当掌门。”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瀚海(二) 池晚音正乘坐着飞舟,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长时间的乘坐,应当已有五六日有余。 窗外是一望无际的云海,飞舟就这样行驶在云海之上。 池晚音知晓除却她以外,另有三名修士,加上带队的宋青棠,衍天宗此次派了五位弟子。 不过那三名弟子如今还在外游历,此次并未乘坐飞舟,只是约定几人在瀚海秘境附近的城镇处汇合。 在飞舟之上闲来无事时,池晚音会随手练一下桃木剑,这桃木剑与她所修功法十分契合,倒比寻常的凡铁还要趁手许多。 宋青棠出来时见她练剑,并不意外只是道:“师妹,再行半日或许就能抵达那处凡域城镇。” 池晚音练剑的手一顿,她收了桃木剑,“是,只是不知这秘境入口在何处。” 宋青棠语气却不疾不徐,“这秘境入口难寻,不过其余宗门的修士亦是如此。”言外之意便是,所有人都在同一起跑线。 果然,过了半日后飞舟便缓缓降下,落在离那凡域城镇不远处。 一连行路多日,二人决定在城中稍作休整,便进了城。 城中俱以青砖铺地,道旁栽种郁郁葱葱的槐树,虽不如衍天宗山下繁华,却也是另一番热闹景象。 池晚音特意挑了个酒肆,与宋青棠坐在二楼临窗的雅间,“这城中恐怕会来不少修士。” 宋青棠正欲开口,却见楼下一阵喧闹,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势。 池晚音此时正等着上菜,颇有些闲极无聊的意思,便对宋青棠道:“师姐,我去看看。” 宋青棠点头,嘱咐道:“小心行事。” 池晚音下了楼,便看见两个男修正围着那食肆的掌柜,“你说雅间没有位置了?我们可是太初宗的人,让那些凡人随意让出一间不就好了。” 掌柜正不停擦着汗,毕竟楼上的客人与这些一看就是修士的人他都得罪不起,正在张口结舌时。 却听池晚音笑了一声,“原来是太初宗门下之人,真是好大的面子。” 两名修士被这笑声吸引了注意力,观她服饰当即挑了挑眉,“你是衍天宗的人?” 衍天宗与太初宗相隔甚远,虽无什么仇怨却也并不亲厚。 池晚音却并不欲多与他们废话,前世做魔修时这些仗着自己是正道宗门修士肆意欺压凡人的事情她见得多了。 桃木剑已然出鞘,她身形迅疾如电,两名男修也没料到她会一点情面不讲突然发难,其中一名躲闪不及,面颊上已被桃木剑的剑锋扫到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几可见骨。 鲜血自面颊流淌下来,那名修士连忙捂住伤口用灵气疗伤,口中咒骂着道:“衍天宗为南洲正道宗门之首,你这妖女竟然如此恶毒。” 待他说完,便自腰间抽出一根长鞭,长鞭既出,却并未径自朝池晚音而去,眼见要落在一旁的凡人身上,池晚音立刻回身以桃木剑抵挡。 “太初宗便是如此行事,殃及无辜?”池晚音反唇相讥时面上还算沉静,眼底却透出寒芒,自从重生后她极少有这样动了杀意的时刻。 那凡人得她搭救,惊魂未定,正要道谢。 却见宋青棠已从二楼雅间下来,“师妹,出了何事?” 修士目力与听力极好,其实她自然知晓事情原委,不过此刻她是故意的。 两名男修虽不识池晚音,却是认识宋青棠的,原因无他,实在是这位衍天宗大师姐的事迹传播甚远。 二人中稍显年长的那位立时拱手道:“见过宋道友,实在是不知这位修士是你的师妹。” 宋青棠挑眉,“是么?”说这话时,她却是望向了池晚音。 “他们倚仗自己身为修士便想肆意欺压凡人,又骂我是妖女,殊不知谁行事比邪魔外道还要猖狂。”池晚音只是抱臂看着二人冷冷道。 气氛一时僵持不下,那名被池晚音的救下的凡人见此,犹豫了一下,方才跪下道:“仙长,这二人方才借势便欺压掌柜,又差点将我伤了,幸得这位女仙子相救。” 宋青棠唇边依旧噙着笑,眸中却显露出寒意,“衍天宗与太初宗虽谈不上熟识,不过在你们掌门面前我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话音未落,空中伸出一匹白绫,有女修凌空踏上白绫而来。 女修的衣饰与那两名自称太初宗中人无异,不过刺绣要更显精细些。 她先扫了一眼两名男修,“好大的威风,临行前掌门是如何讲的?” 两名男修见了她,自然不复方才嚣张气焰,低了头任她说什么也不敢置喙只得连连点头称是。 女修望向池晚音与宋青棠,“二位衍天宗的道友,在下太初宗陆清漪。事情我已知晓,的确是我宗门人有错在先,稍后我会传书给掌门,处罚皆由掌门定夺。” 池晚音初听这个名字,心中一怔,陆清漪…… 便听她续道:“在这里造成的损失太初宗也会如常赔付,便不打扰衍天宗二位道友的雅兴了。” 池晚音望向陆清漪离开的背影,上辈子她对太初宗的印象并不深刻,只不过偶然听说太初宗的大师姐陨落了。 “师妹,明庭给我传讯了,走罢。”宋青棠出声唤回了她的思绪。 * 二人抵达约定好的地点时,宋青棠口中的明庭还未现身,望向一望无际的海面,池晚音想起在食肆见到的陆清漪。 “师姐,你觉得陆清漪如何?”她忍不住开口问道。 宋青棠摇了摇头,“我与她不算熟识,衍天宗与太初宗的交情本就浅,若不是他们掌门看在师尊的面子上,或许这点交情都不会有。” 池晚音总觉得,似陆清漪这般的女修,不会如寻常般渡劫便陨落了,上辈子的事情或许有些蹊跷。 见她眺望着海面沉默不语,宋青棠便道:“师妹怎么突然想起来了问这个了?” 话刚出口,海面上出现了一个小点,渐渐由远及近,只听阵阵怒涛声,却原来是有船破浪而来。 龙首船之上立着两名女修,其中一名粉面桃腮的女修率先跳下船,亦穿着衍天宗服饰,落在不远处的沙地之上,“还好有这船愿意载我们一程。” 回身时,她顺势抛去一枚海蓝色珠宝,船上的人接了,另一名女修方才自船上下来,二人皆下了船,那船便也自顾自远去了。 池晚音只是默不作声看着这一幕,那女修最先凑近她,“这就是新来的小师妹?” 另一名女修便道:“明琅,不可无礼。” 池晚音观那开口的女修年纪稍长,又想起宋青棠所说,估计她便是明庭了,至于这明琅,加上两个人相似的面容,不难猜出这是一对姐妹。 明琅虽遭了姐姐训斥,却依旧满眼好奇打量着池晚音,还是宋青棠开口,“叙旧的话还是待会再说罢,瀚海秘境的入口或许就在此处。” 二人显然十分信服宋青棠,她一开口明琅也不复方才吵吵嚷嚷的模样,反而面上肃然起来。 只见明琅拿出一枚精巧的罗盘,并指朝其中注入灵气,罗盘的指针转动,指向一处海面。 宋青棠召出逝水剑,朝那海面挥剑,须臾海面便被冻结,一行人立在冰面之上,自透明冰面朝下看去,其下触须隐约可见。 看来,想要入瀚海秘境,还得先将这海水之下的怪物击败。 四人皆服用可以避水的丹药,方才潜入海水之中,那怪物的真容也显露出来,近乎绮丽或者说诡异的紫色,全身皆是这样的颜色。 不过更让人惊异的,是它一首十身,挥动触须在海水中捕食。 宋青棠蹙眉,对众人传音道:“这怪物倒像是我在古籍中所见过的何罗鱼,一首十身。” “管它是什么,先打败了再说。”回应她的是明琅轻快的语气,以及她唤出自己那把双刀的动作。 明琅持刀而上,明庭虽无奈却也跟着她行动。 池晚音与宋青棠亦唤出各自的武器,避水丹的时间有限,看来还是速战速决比较好。 明琅的双刀率先插入何罗鱼的双眼之中,它受了伤,反而被激怒,口器中喷出墨汁,周遭海水皆被浸染,而后趁着这个空隙何罗鱼的触须卷住了明琅,片刻后,那触须被池晚音的桃木剑斩断。 “谢谢啦,小师妹。”明琅不忘分心对池晚音道谢。 不过断掉的触须很快便又复原,十根触须分别朝着众人袭来,池晚音挥剑砍断几次,便发现每次复原的速度似乎会慢上一阵。 池晚音望向宋青棠,宋青棠自然会意,以逝水剑凝出寒气,将何罗鱼的十根触须皆冻住,剩下四人将触须斩断,果然,这一次触须并未复原,鲜血染红了这一小片海域。 此时何罗鱼已是强弩之末,四人又合力将那头颅砍成两半。 何罗鱼彻底死去的那一刻,瀚海秘境的门终于开启了。 五人浮上海面,中心处有一漩涡,其下幽深无比。 “这就是瀚海秘境的入口?”明琅的语气有些激动。 “应当是。”明庭有些不确定。 上一世并没有与这秘境相关的记忆,望着这幽深的入口,池晚音莫名感到有些心悸。 不过她也不是那等退缩之人,四个人交换了眼神,一齐朝那漩涡深处游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瀚海(三) 坠入漩涡深处,入目便是一片湛蓝色的海水,池晚音惊异于在此处秘境之中,修士宛如游鱼一般能够自由呼吸。 和服用避水丹的感觉完全不同,仿佛与这片海域融为一体,不过这秘境的范围十分广阔,此处入口既然已经开启,说不定其他修士亦会循迹而来。 四人却一时顾不上这许多,这片海域中心之处,有一座倒悬的高塔。 越往下,便是越深处的海底。 四人游至高塔前,塔门便自动打开了,仿佛引诱着她们往前走去。 明琅好奇心最重,不顾明庭的阻拦,已朝里面游去。 明庭只得歉意笑笑,“我这妹妹就是这样。”不过她终究不放心明琅,便也朝门口游去。 见此状况,宋青棠虽觉有异,但是此时秘境也只有这一条路,她不由望向池晚音,“师妹,我们也进去罢。” 池晚音点了点头,显然是认同她的提议。 二人一齐进入门中,入目是一片黑,池晚音施了个法术,升起幽微的火光,映照着二人的面庞。 四周却不见明琅与明庭的踪影,显然是特意将她们四人分开了。 塔中似被海水隔绝,密不透风。 火光只能映照出向下的那片方寸之地,池晚音与宋青棠对视一眼,便携着对方的手一齐向下。 宋青棠的手依旧是冰凉的触感,不过却能意外的让池晚音感到安心,或许是因为塔中空旷,细微的动静便能引发回声。 大片的黑暗中,感知不到时间,二人也不知一层一层向下行了多久,直到来到石门前,这里应该是这座倒悬之塔的顶端,亦是这秘境的最底部。 感受到手上池晚音的力道大了些,宋青棠便用另一只手抚上她的手背状似安抚,“没事。” 石门之上是繁复的花纹,以及被侵蚀的难以辩识的文字,不过却很轻易便能推开。 门后,一片浩瀚如烟的星海,空茫却又深邃。 脚下的海水如墨一般,岸边只一叶小舟。 二人登上小舟,船内到底有些逼仄,不过好在小舟无风自动,行驶在水面之上。 池晚音望向头顶闪烁着的星穹,面上神色变幻莫测。 小舟却陡然向下倾斜,原来是遇见了瀑布,小舟坠落下的力不免让池晚音身子前倾。 宋青棠抬手扶住她,“师妹小心。” 依旧是她泛着凉意的手,不过隔着一层衣衫,池晚音却觉出一丝暖意。 或许是察觉到这情急之下的动作有些失礼,宋青棠在池晚音注视下收回了扶着她的那只手,“失礼了。” 不过,她侧过脸时耳尖有一抹微红,池晚音却依旧仰头看着上面的星海思索,自然未能看见这一幕。 就这样漫无目的不知行了多久,前方总算出现了一抹光亮,而后,失重感随即而来。 小舟已然消逝,显然先前所历皆是幻境,不过眼前却出现另外一景,只见那黝黑石阶之上玉楼金殿、贝阙珠宫,与传说中海底的龙宫相比亦不遑多让。 池晚音与宋青棠拾阶而上,却发现殿中的白玉床上躺着一个人。 说是人也不太准确,她的额头处生有一对雪白的龙角,白发如瀑般垂下,身上被坚硬的白鳞包裹,此刻紧闭着双眼犹如陷入了沉眠。 不过,自池晚音与宋青棠踏入殿门的那一刻起,沉睡着的龙女缓缓起身睁开了金色眼眸。 她并未张嘴,空茫的女声自二人脑海中响起,“人类,能够来到这里说明秘境的守卫已经被你们所杀。” 她的语气十分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不相关的事情。 “弱肉强食,不过既然你们已经闯入这里,你们就得死。”龙女眸中金色光芒大盛,须臾她已变作一只巨大的白龙,四周的海水化为水柱朝二人袭去。 这水柱的攻击来势汹汹,幸而宋青棠手中逝水已然拔剑出鞘,冷冽的剑气将袭来的水柱冻结。 龙女见此自然不会收手,龙爪继续驱使着水柱朝二人攻去,虽然大部分水柱都被宋青棠与池晚音化解,对二人来说却也消耗了不少灵气。 如今,唯有将龙女的本体击败,才能制止这无休止的攻击。 “师姐,你来拖住那龙女。”池晚音使用传音对宋青棠道。 毕竟经历几次生死,二人默契已非比寻常,宋青棠只是点头,提剑朝那龙女化成的白龙而去。 白龙浑身被白鳞覆盖,那身白鳞坚硬无比,只有那一双金瞳不曾被鳞片包裹,于是宋青棠特意持着逝水剑朝那双眼瞳刺去,龙女自然不可能让她的计谋成功,双爪生生接住逝水剑的锋芒,如此锋利的锐器也只是让她的双爪多出了细小的伤口。 不过此时她的注意力全在宋青棠身上,并未察觉到危机已然悄然靠近,池晚音隐匿在海水中,手中桃木剑青芒大盛朝她最柔软的眼瞳刺去,鲜血溅落白龙捂住血流不止的眼睛。 池晚音原本以为已经重创她,正欲趁热打铁,却见面前捂着眼睛的白龙化为一滩海水,原来这白龙乃是幻象,不然也不会让她如此轻易刺中。 池晚音顿觉不妙,只是此时已来不及,白龙的真身朝她袭去一爪,这下避无可避。 宋青棠立时调转势头挡在她的身前,白龙这一爪穿透了她的胸膛,温热的血溅在池晚音脸上,这一次她真切体会到了名为恐惧的情绪。 “师姐。”池晚音只能感受到脸上还泛着温热掉落下来的血迹,眼前一片模糊。 白龙已恢复了少女的体型,眼见这一幕,不由嘲讽道:“不自量力,不过是个筑基修士也敢妄想抗下我这一击。” 池晚音一手抱着宋青棠,对龙女的嘲讽的置若罔闻,手中桃木剑青芒更甚,纯净的木属性灵气朝龙女袭去。 灵气化为桃花枝所制造的囚笼,龙女原本抬手便想劈碎,没想到竟然坚韧无比,她方才使用幻术也消耗了不少灵气,此刻难以变成龙形态。 池晚音抱着宋青棠跑下石阶,她不确定那里能困住龙女多久,不过很快她便到了崖边,底下的深渊幽深、黑暗,仿若择人而噬的怪物。 池晚音一咬牙,抱着人便跳了下去,片刻后龙女来到崖边,望着深不见底的深渊,心中顿觉无趣,这两个人类不可能活下来了。 * 失重的感觉并不好受,何况池晚音此时身上还有伤,宋青棠也因为失血过多而面色苍白,好在二人坠落的地方并非平地,依旧是坐在小舟上时看见的如墨般漆黑的水。 不过,倒在水里时,宋青棠的状态似乎愈发不好。 池晚音望向这些浓稠如墨的水,心道或许它们会吸收灵气。 该怎么救她?池晚音的手微微颤抖,她无意识将储物袋中的东西悉数拿了出来,包括那朵灿金色的花朵,那朵小花在浓墨般的水上漂浮那么醒目,不过池晚音却不在意这些,她的目光落在了花旁边的木盒上。 同心蛊,中蛊者命运相连。 打开木盒,母蛊与子蛊依旧静静在盒中沉睡,池晚音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努力回想前世自己与徐安之一同在古籍上见过的使用方法。 她先将自己手上割出个小伤口,母蛊闻见血腥气自然清醒过来,而后自那伤口钻入她的体内,很快池晚音的肩胛骨之上便浮现出一朵颜色妖异的花朵。 这是母蛊已经寄生的征兆,之后她又如法炮制将子蛊种入宋青棠的体内。 宋青棠的面色不再因为失血般苍白,伤口也渐渐愈合,不过池晚音却依旧能感受到痛楚。 所谓同心蛊,一体同心,子蛊与母蛊命运相连,痛楚自然也能共享。 因为疼痛,池晚音额间已经冒出了细密的冷汗,不过她想起自己还不能倒下,她将那结痂的伤口再度咬破,伸手将滴落的血液送去宋青棠的唇边。 子蛊吸食着她的血液,身上的伤口愈合的愈发快速。 做完这一切,池晚音的体力渐渐不支,最终倒在水中。 宋青棠睁开还不甚清明的眼眸,看见了那朵漂浮在墨海之间的灿金色花朵,与其余散落一地的诸如法器与灵石的东西。 她又望向一旁的池晚音,只觉这师妹身上为何散发着一股幽香?宋青棠自认为自己并不是个重口腹之欲的人,但这香味竟然想让她咬上师妹脆弱的脖颈,最好再渗出血来让她品尝。 想到这里,宋青棠陡然一惊,她怎么会产生这种想法?她将那些散落的法器与灵石收好,至于那朵灿金色的花朵,漂浮在墨海之上或许是因为没有灵气滋养已经有些残破不堪,想了想她还是将那朵花收入了自己的储物袋之中。 而此时池晚音也已清醒了过来,望向此刻缓缓起身的她,宋青棠心中的欲望膨胀到了极致。 想要同她亲近,怎么样都好怎么样都无所谓,这就是她心底最深的渴望。 她朝池晚音伸出手,二人额头相抵, “师姐……你要做什么?”她语带疑惑着道,可她又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师姐的伤势还未彻底痊愈。 宋青棠一双眼眸并无什么神采,只是机械的道:“我不过是想要同师妹亲近罢了。” 一番话却说的池晚音悚然,还能怎么亲近?她心中顿时升起不妙的预感,果然,宋青棠朝她凑近,她伸出手将一丝灵力传递到她的身上。 一股酥麻的感觉,蔓延到了池晚音的身上,竟然令她动弹不得。 “不要这样做。”池晚音咬唇忍下这种异样的感觉,此刻师姐是被蛊虫操纵对她产生了错误的感情,若是她清醒过来恐怕便要后悔。 宋青棠却似分毫听不进这劝告一般,释放了更多灵力尝试触摸池晚音,而池晚音怕会伤了她,只能被动承受着这一切。 到最后,池晚音因为被迫承受着宋青棠的灵力眼眸甚至沁出了两颗泪珠,那种酥麻的感觉随着灵力游走弥漫全身。 宋青棠却只是餍足地将那两颗泪珠吞下 ,子蛊带来的影响自此刻方才彻底消散,宋青棠睁开双眸看着面前有些虚弱的人,“师妹。” 池晚音回以一个虚弱的笑容,“师姐,你总算清醒了。” “发生了何事?”宋青棠面带疑惑,实在是二人的距离似乎有些过于近了。 池晚音勉强笑着道:“我给师姐种了同心蛊,方才只是这蛊虫发作了。”她心中暗叹还好师姐并未铸成大错,至于其余的自己还是瞒着她好了。 宋青棠闻言面上的神色晦暗难明,“是师姐无用竟然还要你做到如此地步,你先好好休息。” 原本一直强撑着的池晚音自然点头应下,她现在的确需要好好修养。 宋青棠凝望着伏在她膝前入睡的池晚音,垂眸将她落下的碎发撩起,口中唤道“逝水。” 她在呼唤剑灵的名字,下一刻,宋青棠的神识便置身于剑境之内。 宋青棠的剑境极其简单,只有绵延不断的风雪,唯有中心是高高的悬崖,往下眺望便能看见一面蓝色湖泊,也是此处唯一的景致。 逝水剑所化的剑灵就这样盘腿坐在悬崖之上,它生着一头白发,除了一双眼瞳是金色,浑身上下便没有除却白的颜色。 见到她,逝水剑灵似乎并不意外,“你总算还是回到了这里。”上次见面,还是她让逝水剑认主之时。 这方剑境便是由她认主之后所化,不过,或许是因为认主过程中的经历,导致宋青棠并不想再度踏入此处。 剑灵本无实体,轻易便攀上她的肩头,“你会回到这里,只说明一件事,你想要变强。” 宋青棠却始终沉默不语,逝水剑灵见此情状,便幻化出与她相似的外表,“难道不是吗?你在害怕什么,接纳我,接纳这份力量对你来说只有好处。” 剑境随主人意动,宋青棠手中已凝出逝水剑的实体,而立于她对面的剑灵,手中亦有一把逝水剑。 “我不会接纳你,我会打败你。”宋青棠轻声道,手中逝水剑的寒气已凝成实体。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瀚海(四) 剑境内,二人皆用着相同的剑招,一时难以分出胜负。 剑灵一边招架着宋青棠的剑招,一边嘲讽道:“剑主,你弱了太多。” “你以前是那么强大,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选择了接纳我,为什么要选择一条与以前完全不同的道路呢?”她似乎发出真心实意的疑惑。 宋青棠心中微惊,听着剑灵的口气,她似乎很早就认识自己了?可她确信,自己是在剑冢才与她第一次见面。 “你如今的牵绊太多了,只要选择了我……”逝水剑灵依旧循循善诱着。 对此,宋青棠只是毫不留情一剑斩去,这一剑将剑灵面上划出一道细小血痕,金色血液自其中流淌而出。 剑灵却并不恼怒,“剑主,你会明白的。”数道冰棱自她的指尖倾斜而出,对准宋青棠,虽未伤她,却也将她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 剑灵那飘渺的躯体自空中降下,“看吧,接纳我的话你也可以获得这么强的力量。” 宋青棠却神情淡漠,口中吐出的话语也带着冷意,“你不是剑灵,你究竟是谁。” 逝水剑灵,或许称为祂更合适些,只见祂露出一个隐秘的笑容,“被你发现了。” 褪去伪装的祂,不再是浑身覆盖着冰雪的模样,周身泛着金光,身形也远比伪装成剑灵时期要高大上不少。 非要说的话,祂给宋青棠的感觉更像是面对何罗神时的那种压迫感,只不过祂的敌意并没有那么明显。 “明明上次就接纳了我,这次为什么不一样了?”祂带着些疑惑的自言自语。 宋青棠显然没兴致再陪她纠缠下去,一剑破开禁锢她的囚笼。 再度挥剑朝祂斩去,这一剑将祂近乎贯穿,不过胸腔中却并未再涌出金色的血液。 那道虚影出现在宋青棠的身后,低语道:“虽然我不会杀你,但是你也别太得寸进尺哦。”祂的语气轻佻,手指轻触宋青棠的眉心。 * “帝姬,该醒了。” 宋青棠睁开眼眸,原来是自幼便跟在自己身边的女官青璃在唤她。 青璃替她换上华服,一边替她整理衣上的褶皱一边道:“今日是道门的人前来接您的日子,您可要同陛下与皇后娘娘道别?” 宋青棠垂首去看衣服之上的刺绣,“不必了。” 青璃跟在她身边许多年,自然察觉到她似乎心绪不佳,“帝姬说得也是,您入了仙门自然是要断了尘缘的。”青璃知道,或许宋青棠永远都不会回来了,毕竟她可是要成仙的。 她任由着青璃的动作,直到踏上特意为了接见仙长而修建的白玉台,停在半空的怀玉真人双目含笑望向她,其余长老眸中亦是对她天资卓绝的赞许。 就这样,她坐上飞行法器跟着这一行人回到了衍天宗,怀玉真人说她是她的第一位弟子,于是她便觉自己不能丢了师父的脸面。 接下来的日子枯燥无味,修炼,去藏书阁读书习字,处理门中事务。 事情虽琐碎,宋青棠却做的细致耐心。 随着境界日益精进,很快她成了人人称颂的大师姐,日子并未有什么变化,就这样日复一日过去,直到怀玉真人故去,宋青棠便成了衍天宗的掌门,宗门在她的带领下欣欣向荣。 可是,独处时她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直到某一日,她心血来潮画下一副画,画上的是个女子,从衣饰上来看,似乎与她的性格截然不同。 她将画像藏好,是以谁也不知道这件事,不过每次她轻抚画卷时,对上那双眼睛,似有所感。 宋青棠即将飞升,她做到了就连怀玉真人都未曾做到的事情,可她依旧觉得,自己忘了些什么。 直到踏上那登仙梯,走到最后一阶时,她若有所悟般回头,“师妹。” 是的,这个幻境缺失的便是她的师妹——池晚音。 耳畔响起鼓掌之声,“不错,竟然能自己察觉出来。”原来是祂捏造的幻境。 “不肯接纳我的理由,便是因为她么?”祂的语调依旧没有一丝起伏,“但是,在第一次你认主这柄剑时,你就看到了吧,她的结局,这并非是我编造的幻境,而是真实存在的事情。” “你究竟是谁?”宋青棠语带疑惑。 祂化作光团停在她的身侧,“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是永远站在你这边的,我不会害你。”光团落在她的胸口,化作一条金色的晶石项链。 下一瞬,剑境之内的幻境全部褪去,她依旧待在池晚音身旁,对于那光团所说的话,她却表示怀疑。 如果祂真的站在她这边,为什么在那龙女差点至她于死地时,祂并未出现? 除非,祂不能随意现身,这会打破某种微妙的平衡。 宋青棠身上的伤还未完全恢复,却依旧冷静分析着方才剑境的所历的一切,而后她拾起那枚金色晶石项链仔细打量,材质看上去与普通晶石无异。 唤回她思绪的是醒过来的池晚音一声,“师姐。” 她能感知到,随着母蛊持有者的呼唤,体内的子蛊又开始蠢蠢欲动。 不过她强行将这种感觉压下,“师妹,不多休息一会吗?” 池晚音摇了摇头,“不必。” 宋青棠当然能看见她那雪颈之上的伤口,且这还是她一手造成的,心中愧疚更盛,“你也受了伤,我背你。”毕竟先前在蜃境之中,她受伤虚弱了也是自己背她。 “好。”池晚音没有拒绝,她知道宋青棠必定为伤了她满心愧疚,她这个师姐样样都好,就是容易心软。 宋青棠很轻易便将池晚音背了起来,只是她又不由想到剑境之中的事情,“师妹,方才我入了剑境。” 池晚音闻言却眉心一跳,原本,这个秘境在前世并未现世,宋青棠自然也不可能在此时去见逝水剑的剑灵。 “那师姐见到剑灵了吗?”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维持着平静。 “见到了,不过祂与我想象中不太一样。”宋青棠轻声说出自己的疑惑,祂不像剑灵,毕竟她轻视目空一切,一切对她似乎不过一场游戏。 池晚音却想,难道上辈子,师姐就是受了祂的影响,不然她没办法理解为什么这般容易心软的师姐会在前世毫不留情的截杀她。 或许,上一世她们都只是被人为控制的棋子,在这棋盘之上上演互相厮杀的好戏,让幕后之人看得过瘾。 想到此处,她不免释放出些许戾气,宋青棠感知到背上之人的不对劲,“怎么了师妹?” 池晚音又迅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无事,我想剑灵虽与想象中不一样,但既然结契,便不会加害于主人,师姐大可放心。” 与剑境之中那光团的说辞相差无几,宋青棠又瞥了一眼晶石项链。 “你说的是,眼下最要紧的是在这离开此处。”宋青棠神色晦暗不明。 这里四周都是坚硬的岩壁,就连脚下的水都是那么诡异,想要寻到出路实在不是一件易事。 宋青棠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背着池晚音在这黑暗中行了多久,才终于瞥见了一隙亮光。 朝着亮光走去,尽头处不再是无止境的让人心悸的黑暗。 随后入耳便是带着几分惊讶的声音,“这里还有人。” 宋青棠眯起了眼,望向还算熟悉的二人,轻唤背上的池晚音道:“师妹。” 池晚音自沉睡中醒过来,她依旧面色苍白,估计是失血过多的缘故。 那是位素衣女修,头戴一顶帷帽,遮住容貌与身形,一旁的男修则身着黑衣看起来沉默寡言。 四人所处一间石室,顶上布满星穹,一如二人乘坐小舟之时的穹顶。 头戴帷帽的女修要活泼些,“二位道友,你们也是来此处避难的?” 池晚音此时身上伤势还未痊愈,便一应由宋青棠替她回答了,“我们遇见了一条龙,她的力量十分强大,我们二人也只是侥幸自她手中逃脱。” 头戴帷帽的女修点了点头,随后又拍了拍头上的帷帽,“光顾着说话,忘了自报家门了,我名唤洛音,我与师弟二人都来自合欢宗。” 那一直未曾开口的男修语气十分冷淡,“伽蓝。”想必这便是他的名字。 宋青棠听见合欢宗三字,神色并未有异,毕竟如今合欢宗虽不是名门正派,却也在正道与魔修之中维持中立。 洛音却似心有余悸般,“我们虽未正面对上那条龙,却亲眼看见她伤了许多修士,不过那些修士似乎被人救走了。” 听得宋青棠眉心一跳,她无意识摩挲着晶石项链,“这条龙再怎么说也算妖灵,性格为何会如此残暴。” 洛音也面露不解,“古籍之上说真龙性格虽孤傲,却不会随意伤人,便是伤人也只对恶人出手。” “除非,她不是龙。”一直默然的池晚音开口幽幽道。 洛音如恍然大悟般,“蛟与龙极为相似,不过蛟的性格残暴嗜杀,说不定那不过是一条蛟。”想到自己的对手不是真龙,洛音心中也算是有了底,毕竟这世间已经许久未曾有真龙现世了。 “既然如此,我们今夜先养精蓄锐,明日再与那蛟龙决一死战。”洛音提议道。 池晚音与宋青棠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至于伽蓝,他原本就与洛音师出同门,自然更不会有异议。 不过有些事情还得商议一下,只听洛音道:“我的法器是箜篌,估计只能短暂制住那蛟一阵,届时你们全力攻击她的弱点就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瀚海(五) 剑境之内,那“剑灵”依旧端坐在悬崖之上,四周风雪无法近祂的身侧,祂正守着一片如镜湖泊,那湖泊是这剑境之中唯一的一处活水。 很快,湖泊便掀起了涟漪,其中影影绰绰倒映出人的影子,身形模糊只能隐约看出来是个女子,祂望向其中倒影微微勾唇,“我很期待,期待你答应的那一天。” 恰逢此时,有个声音自她脑海之中响起,“你不该告诉她。” 祂便直接与之对话起来,“别忘记我们的赌约。” 那个声音沉默一阵方才道:“算了,随你。”显然是不愿意再插手此事。 于是祂又继续坐在悬崖之上观察那一片镜湖。 * 宋青棠清醒过来时,已过了一夜。 池晚音先她一步醒过来,此刻倚在墙边面色不再如先前苍白。 而后洛音与伽蓝也醒了过来,众人经过一夜休息体内灵力自然也恢复不少,便由洛音打开石室的阵法,她唤出自己本命法器,乃是一架通体碧绿的箜篌。 洛音素手拨动琴弦,琴音响起,石室的入口也逐渐显露出来。 离了这间石室,只见原本的玉楼金殿、贝阙珠宫皆已化为了断壁残垣,四周四处都是血迹,有修士的也有那蛟龙的,倒也如洛音所说一般,这里的确经历过十分激烈的战斗。 洛音依旧拨动着手中的琴弦,不过曲子已从悠扬婉转的曲子转变为了肃杀的破阵曲。 那沉默寡言的修士伽蓝也已凝聚灵力在手掌之上,有的修士并不借助本命法器,而是淬炼自己的躯体,一般被人称之为体修。 体修毕竟是少数,多数修士还是依凭法器作战,不过体修的□□强度自然比寻常修士要强上许多。 蛟龙空灵又飘渺的声音响起,“不过是两只烦人的蝼蚁,居然又带着帮手回来了。” 下一刻,空中已浮现出她的身影,不过比二人初见时已要狼狈许多,水柱凝成实体朝四人袭去。 池晚音与宋青棠已有了上一次的经验,闪身堪堪躲过这一击,至于洛音,她依旧站在原地,只见那一直沉默寡言的体修伽蓝运行灵力至自己的双拳之上,那水柱的攻击居然被他的拳法化解。 宋青棠对池晚音传音道:“好霸道的拳法。”不过体修牺牲了拥有武器的优势,淬炼出的□□拥有这么强横的力量也不奇怪。 伽蓝顺势又轰出几拳直逼那蛟龙而去,蛟龙本就与其余修士恶战一场体力有些不支,闪避不及,这几拳竟是将她的龙鳞轰的剥落下来一小片,露出内里的血肉。 她受了伤,声音自然带些愠怒,“你们这些蝼蚁,竟敢……竟敢将我逼至如此地步!” 伴随着通天彻地的一声吟叫,四人皆被掀翻在地。 她身上雪白的龙鳞悉数变为了黑色,就连方才被伽蓝剥落的鳞片也重新生长了回来。 她又变回了人形,初见时雪白的龙角已变成黑色,泛着诡异的光泽,覆身的龙鳞也变成了那种诡异的颜色,周身充斥着黑气。 “去。”她总算张口说出了第一句话,不过语调有些古怪。 那黑气便在她的指示之下朝四人袭去,就算是蛟龙,威力也不可小觑,何况四人此时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面对此处攻击毫无胜算。 宋青棠捏碎自己胸前的金色晶石吊坠,下一刻她的眼眸已变成了金色。 蛟龙原本以为四人败局已定必死无疑,却没想到宋青棠腾空而起,她金色的眼眸睥睨着蛟龙,“我连真龙都不放在眼中,何况你这只小小的蛟龙?” 面对换了个人般的宋青棠,蛟龙心中不由生出恐惧,“你是谁?” “宋青棠”唇边漫起笑意,“你不需要知道。” “跪下。”她脱口而出的是如蛟龙先前那般古怪的语调,那身披黑鳞的少女瑟瑟发抖真如她所说一般跪了下去。 接着,“宋青棠”一指她的眉心,“你还是变成一柄兵刃比较好。”少女的面上是前所未有的恭顺,一息之后,她手上多了一把泛着黑色光泽的剑,剑柄处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蛟龙。 将那柄剑收入储物袋之中,她喃喃自语,“时间到了。”而后,她闭上了眼。 宋青棠自空中急速坠落,池晚音忙起身接住她,方才那一幕三人都看得分明,有什么附身在宋青棠身上,祂的强大足以让这蛟龙俯首。 望向自己怀中昏迷的师姐,池晚音的面色十分难看,方才那人给她的感觉跟前世的宋青棠十分相似。 这或许并不是巧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回宗(一) 宋青棠睁开眼,眼前并不是瀚海秘境的断壁残垣,这里只是一条河。 她发觉自己可以立在水面之上,或许自己正身处如蜃境一样的幻境之中。 河中只有一尾如大鱼大小的黑色蛟龙,她自幼便生长在这条河中,每日看着天边的流云。 看见蛟龙的那一刻,宋青棠知晓,这应当是那条黑色蛟龙的记忆。 很快,蛟龙越长越大,河中已经快要容纳不下她的身影,这时恰逢有一条白龙路过,她对蛟龙说愿不愿意当她的侍从,龙看不上其余的仆从,不过与他们血脉相似的蛟龙勉强可以胜任这个位置。 蛟龙知道自己不可能在这条河待上一辈子,于是她答应了,不过白龙嫌弃她黑色的鳞片不美观,索性用幻术将她也变成白龙一样的存在。 白龙带她离开了那处河流,去往更深更远的大海,蛟龙一直居住在河流中,还未见过这么波澜壮阔的海,而海底修建的楼阁更是让她惊叹无比。 白龙嘲笑她大惊小怪,不过她的确特别满意这处地方,毕竟这个地方可是耗费了她不少心血才修建起来的。 蛟龙很是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每日在海中,只需要修炼与在海中的生物嬉戏,至于修炼的法子还是白龙教给她的。 白龙并不是日日都住在宫殿中,偶尔她也会出去,蛟龙便负责守在这殿中。 只是这日白龙回来时,神情十分凝重,蛟龙虽不谙世事却也有了几分不祥的预感,直觉告诉她,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白龙或许不想让她担忧,并未告诉她。 蛟龙也没想到,事情会发生的这么快,那一日,海中的生物悉数死去,鲜血染红了海水此处宛如炼狱。 而在她眼中比她强大数倍的白龙四肢皆被困龙锁锁住,蛟龙并不认识这些使用困龙锁的是谁,他们也不像人类的修士。 她只是拼命想要咬断困龙锁,可她太弱小了,困龙锁连白龙都无法挣脱,她只是一只蛟龙而已,那些人甚至都未曾将她放在眼中。 就连白龙都让她不要管自己了,快逃便是。 蛟龙不肯走,那些人虽用困龙锁困住了白龙,一时半刻却也奈何不了她。 蛟龙只听见一声叹息,自那天穹之上传来,而后一双巨大的手穿越云层,轻易便将困龙锁才能束缚住的蛟龙抓住。 “世间不需要真龙,只要你一死,这世间最后一条真龙便陨落了。”飘渺而又空灵的声音落入耳中。 原本还在挣扎的白龙停下了挣扎,她让那个神秘的声音放过蛟龙,那个声音一顿方才说道:“可以,代价是你的一条命。” 然后,白龙便跟着那群人走了,临行前蛟龙知道她永远也不可能回来了。 但蛟龙依旧守在白龙修筑的宫殿里,这是她唯一可以怀念白龙的地方。 幻境结束,宋青棠悠悠转醒,便看见师妹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我没事。”她出声安抚师妹。 “嗯,秘境要崩塌了,我们走罢。”池晚音道。 宋青棠四下打量,却不见洛音与伽蓝的身影,面上不由带些疑惑,“合欢宗那二位道友呢?” “我让他们先走了。”池晚音解释道。 宋青棠点点头,不疑有他,不过她此刻还是有些力竭,池晚音便抱着她御剑离开此处秘境。 再次回到秘境入口,远远便看见明琅与明庭两姐妹候在岸边。 “咦,秘境之中那条蛟龙消失了吗?怎么完全感知不到她的气息了。”明琅语气带着几分疑惑。 她与明庭也负了些伤,旁边还躺着些横七竖八的修士,这些修士们身上宗门服饰各异,想必那些与蛟龙战斗的痕迹便是由他们留下的。 池晚音回她道:“消失了,我们与她大战一场,她并不是此间秘境的主人。” 明庭见她二人无事,也松了一口气,“没事便好。” 几个人说话间,陆清漪也来了,显然她是来接回入了秘境的太初宗弟子。 她依旧是初见时不染纤尘的模样,“又见面了,几位道友。” 太初宗的弟子自然有宗门的人带走,不过临行前,她还是对几人颔首道,“多谢你们将宗门中这些不成器的弟子救出来。”看来这些弟子是瞒着她偷偷跑出来的。 临行前,她又补上一句,“几位道友若是来太初宗做客,宗门上下定将几位奉为贵客。”说罢,她方才带着太初宗众人离去。 听完这番话池晚音自然陷入沉思,看来以后恐怕还得去太初宗一趟。 宋青棠瞧见她出神,并未多说什么,待到各宗都将自家受伤的弟子领了回去,四人方才回到最初来到的那座小城稍作休整。 夜间宿在城中客栈内,宋青棠与池晚音的房间相邻,池晚音躺在榻上时脑海中还在回想秘境之中的事情,那个瞬间,让她感到熟悉却又陌生的宋青棠回来了。 思绪被敲门声打断,池晚音前去开门时,便看见宋青棠立在门前,冷白的月光洒在她身上,更增几分孤寂。 “师妹,你在害怕什么?”宋青棠启唇直接问她,白日里她便知自己醒过来时池晚音神色有异,那是带着一点恐惧的眼神,宋青棠原本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待她,可对池晚音,她只觉那一眼便犹如一根刺,扎在她的心中。 此刻池晚音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师姐你在说什么,我并未害怕。” 宋青棠望向她,在秘境时她强压下对母蛊的渴望在此刻蠢蠢欲动,她朝池晚音凑近了些,池晚音便不自觉后退,被抵在了一旁的墙壁之上。 在冷白月光的笼罩之下,一个吻如同轻纱拂面,掠过池晚音的唇。 池晚音后知后觉,嗅到一股铁锈味,原来是宋青棠将她的唇角咬破了,那血迹落在她的唇边,宋青棠伸出手像抹口脂一般抹匀,与平素的清冷自持不同,师姐好似在话本上读过的一只引诱人的艳鬼,池晚音突兀想。 池晚音自然知晓这并非出于宋青棠本意,她恐怕是如同上次在深渊下之时,被子蛊所控。 子蛊天然便渴望与母蛊亲近,她冷静时尚且可以控制,一旦动摇,子蛊的意志便会让她不自觉与母蛊亲近。 至于饲养子蛊的方式……自然是用她的血,血液中蕴藏着母蛊的灵气,乃是子蛊最为渴求之物。 思及此,池晚音怕这么点血不足以安抚子蛊,便又抬起一只手放在宋青棠的面前,只要咬破手腕,流出的血液便可让它餍足。 可宋青棠却并未如她预想一般,她只是握住她一节如玉指尖,张嘴咬开了一个细小伤口,血液如同细密的线落入宋青棠口中。 这倒是让池晚音一怔,待放完了血,宋青棠又替她舔舐着那细微的伤口,很快伤口便愈合了。 师姐此刻真的没有意识吗?池晚音对此抱有一点疑惑,毕竟上次被子蛊所操纵时,她也是这副怕伤到自己的模样。 吸够血失去意识的宋青棠自然不能回答她的疑惑,池晚音只好将人放在客栈的床榻之上,这是她第一次认真打量起师姐的睡颜。 只见榻上的宋青棠面容平静,除了极细微的呼吸声,几乎没什么响动。 窗外天光熹微时,宋青棠方才悠悠转醒。 池晚音也自坐定中脱离出来,清醒过来的宋青棠尚且有一丝茫然,“师妹?” 池晚音只觉若是让她知晓昨夜的事情师姐说不定又要歉疚,便道:“师姐你咋日来找我时不知怎么便昏过去了,我想着你在秘境或许受了些暗伤,让你服了丹药便在榻上休息。” 宋青棠自然不会怀疑她,“原来是这样,那还是先回宗门罢。” 池晚音点了点头,二人下了楼付了房钱,便往停泊着仙舟的港口而去。 来时不过池晚音与宋青棠二人,回程时还要加上明庭、明琅,明庭素来端庄持重,话自然也不多,明琅却不同。 她最是活泼,仙舟之上因有了明琅,沉闷的气氛也缓解了不少,不过宋青棠与池晚音依旧是各怀心事。 因这次在秘境耽误良久,仙舟这次返程并未停泊其余地方,直接便驶回了衍天宗。 四人下了飞舟,皆站立在衍天宗门前时,明琅不由叹道:“唉,一回宗门便要回去复命。” 明庭掩唇笑道:“你只是怕见师尊罢。” 池晚音并不知二人师尊是哪位长老,还是宋青棠传音与她道:“明庭与明琅是陆长老座下弟子。” 池晚音心中暗自点头,若是陆长老,那么跳脱的明琅担忧自然也有几分道理,毕竟陆长老为人最是严肃。 二人辞别池晚音与宋青棠,一时此间只剩下师姐妹二人,池晚音不敢直视宋青棠,只得仓促道:“我先回去修炼了。” 宋青棠望着师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不过她并未急于回到鸣鸾台,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情。 那是一条水流飞溅如银练的瀑布,下有幽潭,不过此处却鲜有人至,只听得飒飒竹声。 宋青棠飞身进入瀑布之下的洞穴,即便盘腿坐在洞穴之中,依旧能听见其上的水声,宋青棠却不急不缓自储物袋中取出那把漆黑如墨,剑首雕刻蛟龙的剑。 “出来罢。”宋青棠眉眼含着笑道。 这柄剑颤动一阵,半晌一只墨色蛟龙才自其中颤颤巍巍飘出,她口吐人言道:“人类,若非祂你也配当我的剑主?” 宋青棠却似充耳不闻,只是道:“这柄剑浑身漆黑,不如便唤作玄蛟剑?” 墨色蛟龙有些气鼓鼓的,“我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宋青棠自然听见了,不过她自觉没必要关注这些无谓的事情,反正玄蛟剑如今已认主,这头蛟龙再不愿意承认,自己也是这剑的剑主。 “听见了。”宋青棠敛了笑容,这张脸不笑时她显得有些冷漠,“不管你再不愿意承认,此刻我终究是你的剑主。” 墨蛟甩了甩尾巴,似是觉得面前的人类太过无趣。 正欲再回剑中修养,却听宋青棠的声音再度响起,“你认得祂?” 降伏墨蛟的那一段记忆已经消失了,她捏碎那枚项链后,虽然不知祂是如何做到附身自己的,不过祂的力量似乎超乎寻常的强大。 墨蛟摇了摇头,“你不是看过我的记忆吗,那么你自然也应该知道祂的强大。” 宋青棠先前便有猜测,墨蛟承认了那种可能,祂那么强大,连真龙也无法击败祂。 “祂是谁?”宋青棠又抛出了一个问题,不过她其实并未指望墨蛟能够回答。 墨蛟小小的面孔倏尔严肃起来,“祂是天道。” “天道么……”宋青棠在心中将这几个字咀嚼了一番,如果祂是神明,那么似乎一切便都说的通了。 墨蛟说完,也不再理她,兀自钻进了玄蛟剑之中休憩。 宋青棠也不在意,反正她已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自洞中越过瀑布,宋青棠的衣襟依旧是干燥的,这时她方才回了鸣鸾台。 鸣鸾台内一如她走前的模样,仙侍们忙着打扫,不过玉碟已堆了大半,估计都是宗门中悬而未决等着她处理的事务。 宋青棠倒也抛却杂念,认真处理公务,等案上玉碟逐渐消减下去有了空闲她倒想起那朵被她收入储物袋的灿金色花朵。 待她取出来时,那花朵已是残破不堪了,或许是因为墨海吸收生机加之多日未曾有灵气滋养的缘故,宋青棠只是摇了摇头,朝其中注入了一缕灵力试探。 可惜,终究是回天乏术。 不过宋青棠倒也没将这残破花朵丢弃,这花虽保存不下来了,不过以此为基础炼成器物对她来说也不算难事。 想到此处,她唤来仙侍,“去替我办一件事情。” 仙侍自然从命,它虽不知宋青棠为何突然想要这凡域的花朵,不过还是照做。 * 夜间的鸣鸾台万籁俱寂,其实池晚音鲜少踏足此处,上次还是为求宋青棠允她一道前往银月谷。 此处名唤鸣鸾台,自然是因为豢养着宗门内的珍禽,那些珍禽之中又属鸾鸟为首,不过鸾鸟平日并不轻易开嗓。 好在池晚音也没有听鸟叫的兴致,仙侍提灯一路引着人朝花圃走去,她只是暗自纳罕往日师姐相邀不都是让她去正殿,今日怎么在此处? 花圃之中又修筑了小亭一座,宋青棠正坐在那亭中望向某处地方出神。 引路的仙侍离开后,池晚音轻唤她一声,“师姐。” 宋青棠望向自己这位师妹,依旧是目若朗星的模样,普普通通的弟子服穿在身上,却是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过来罢,师妹。”宋青棠朝她招手,池晚音缓步过来坐在她身旁,于是她也可以看见宋青棠方才望见的景致,只见点点萤火微光之下,成片的灿金色花朵在这花圃之中开放。 “今日是你的生辰,不知你想要什么礼物?”宋青棠问她道。 池晚音垂了眼睫,她自己都忘了这回事了。 至于礼物,她似乎也不需要什么,思索片刻后她方道:“师姐,我想看你舞剑。”她并不希望宋青棠破费赠她什么珍惜之物,这个要求正好。 “好,既然师妹想看那我便将这剑舞当做你的生辰之礼。” 于是在这亭中,宋青棠召出平日并不轻易出鞘的逝水,开始舞剑。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1] 从前池晚音在书上看见这句诗只觉言过其实,今日一见方才知晓不是假话。 一舞毕,似轻云之蔽月[2],宋青棠收剑而立,“师妹可还满意?” 池晚音微笑着拊掌道:“师姐亲自舞剑自然是满意了。” “那便好。”宋青棠微微颔首,“其实除却这舞剑我还有一物想要送给师妹。” 只见她自储物袋中取出一物,原来是先前那朵灿金色的花朵,不过此物经由她手炼制,此刻便是一枚光洁如新的法器。 池晚音自然有些讶然,“我还以为这花已然丢了。” 宋青棠只是含笑替她将这枚法器如发簪般佩戴在发髻之上。 又唤仙侍送来佳酿,“师妹尝尝这佳酿。” 见她未动,宋青棠忍不住又添了一句,“我知你年纪尚幼这酒并不醉人,放心罢。” 见她这样说,池晚音虽并不善饮酒,也是小酌一杯,入口这酒果然十分清甜,喝完口中还有回甘全然不似烈酒。 宋青棠也饮了一杯,此刻夜风微凉,二人坐在亭中独处。宋青棠平日并不涂抹口脂,不过望向她那朱唇,池晚音陡然又想起那个荒唐至极的吻。 之前的怀疑又萦绕在脑海之中,那时的师姐真的是被子蛊操纵失去意识了吗? 反倒是宋青棠见她面色绯红,以为她是醉了,又伸出手摸她的额头,“你的脸怎么这么烫?没事罢?” “要不今日还是在鸣鸾台歇息一晚。”宋青棠提议道,毕竟让醉酒的师妹一个人回去宋青棠实在是不放心。 那只带着凉意的手摸着她的额头,让她恢复了些神思,“好。” 鸣鸾台的客房并不少,平日虽没什么客人住在此处,也被仙侍们打扫的干干净净。 直到躺在客房的榻上时,池晚音依旧不确定,毕竟她这反常的行为实在很难解释的通,而后她萌生了更加荒谬的想法,难道她喜欢师姐? 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池晚音自己也说不清楚,前世她见过许多修士囿于情爱甚至最终反目成仇,便决意不找道侣。 难得的是徐安之与她看法一致,二人虽堕为魔修,却始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一想到此处,池晚音恨不得闭眼立刻睡去,明明上辈子对她只有恨,究竟为什么如今会发展成这样。 可令池晚音没想到的是,一夜梦境中竟也是光怪陆离的景象,醒过来的池晚音也没想明白,索性不再去想了。 一下榻,她便赶紧御剑回了竹屋。 抚摸着发髻之上的灿金色法器,她方知晓昨夜一切并不是一场梦。 做完这一切,她方才入定,经过这番历练她感知到或许自己已经快要到筑基的瓶颈,只是这金丹也不是一朝一夕便能修成。 修炼已然到了瓶颈,她想了想,还是出门御剑朝出云峰而去。 池晚音去了柳千鹤的院子,没成想未曾遇见柳千鹤,反倒是见徐云亭在此处炼丹,池晚音不过略一感知便知晓如今她气息较之从前浑厚,想必已到了筑基境界。 见徐云亭专心致志炼丹也不好搅扰,池晚音只在一旁舞了一套剑法,停下时徐云亭那一炉丹药也已炼成。 徐云亭见了她,面上自有喜色,“晚音,如今我已是筑基境界了。” 池晚音一笑,“那便好,在出云峰还习惯吗?” “自然是很好,柳师姐十分照顾我。”徐云亭回她道,她知晓这多半还是因为池晚音的缘故。 徐云亭收起丹炉,二人移至院中石桌旁坐下,池晚音便将那瀚海秘境之中所历之事娓娓道来,不过她隐去了宋青棠那段,听得徐云亭面带笑容,“再过一段日子恐怕我也能出宗门历练一番了。” 衍天宗中规定筑基期的弟子方可出门历练,徐云亭已在宗门待了许多时日,能下山自然是一件好事。 “嗯。”二人说完了话,池晚音自觉也该辞行,何况她还要去寻柳千鹤,徐云亭却将方才炼好的丹药一气塞给她,惹得池晚音失笑,“不需要这么多。” 不过她拗不过徐云亭,最终还是接下一半,池晚音出了小院,又询问在灵田之中忙碌的修士,“可曾见过千鹤师姐?” 其中一位修士替她指路,“千鹤师姐如今应当在芷兰阁处置事务。” 自叶长老离开后,出云峰的事务一应落在了柳千鹤头上,她从未处置过这些,自然焦头烂额。 芷兰阁原本是一处清幽之所,如今被用来当做处置事务的地方,自然也就热闹起来。 池晚音还未曾走到门前,便听闻柳千鹤的声音。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1、回宗(二) “师尊您老人家倒是躲清闲去了,留你徒儿我在这里处置峰中内务。”自叶长老走后,她少不得抱怨峰中内务繁杂。 出云峰皆是一群埋头炼丹的医修与丹修,一应事务都要承报至柳千鹤面前,倒弄得她不胜其烦。 池晚音闻言也不过笑了一声,方才步入芷兰阁,柳千鹤坐在紫檀木椅子上,“晚音师妹你可算来了。” 便见柳千鹤扯着她的袖子,“快帮帮你师姐我。” 池晚音见状不禁莞尔,“千鹤师姐,明明你与师姐同一年入门,怎么连这点事务都处置不了?” 柳千鹤难得面上显露出些微窘态,“这个……我和你师姐可比不了,” 是了,宋青棠一直是门中弟子崇拜的对象,不论是修炼亦或是处置这些事务,她仿佛天生就这般游刃有余。 见她如此,池晚音自然也不会再逗她,“好了,既然如此我便为千鹤师姐分忧一二如何?” 柳千鹤笑起来,“自然是求之不得了,对了,你什么时候突破金丹?” 池晚音一边帮她批阅玉碟,一边叹气,“不知道,我虽已筑基圆满,迈入金丹境界的机缘似乎还未到。” 柳千鹤摸了摸下巴道:“这样啊,说起来你师姐似乎也要冲击金丹境界了。” 池晚音手中动作一顿,“师姐已经闭关了吗?” “自然。”柳千鹤语气认真,“她未曾跟你说?” 自从那日后,池晚音未曾特意去鸣鸾台,自然也就无从知晓宋青棠闭关的事情。 不过很快她便恢复了从容,“这也是好事,恐怕师姐会成为最年轻就突破金丹的弟子罢。” 柳千鹤看着池晚音澄澈的眼眸,不禁摇头失笑道:“你说的是。” 池晚音将玉碟批注完毕,便要同柳千鹤告辞,却又被她留住,“晚音师妹难得来一趟,怎么不用过饭再走?” 柳千鹤自然命人将饭食送来芷兰阁,池晚音望向碗中的灵米与盘中的灵蔬,比膳堂的饭还要好,应当是柳千鹤自己单独开的小灶。 待二人用过饭,池晚音总算打算告辞,柳千鹤又亲自将人送出芷兰阁,却不想只是离了芷兰阁几步,便看见有一修士从天而降。 衍天宗之内设置了禁止旁人进入的阵法,不过灵力深厚的长老却不做限制,来人正是自银月谷一别后多日未曾见过的叶听荷。 见到叶听荷,池晚音与柳千鹤忙行礼道:“见过叶长老、师尊。” 叶听荷抬手示意二人不必多礼,又对池晚音道:“多日不见,你的修为又有进益,这是好事。” “叶长老谬赞。”池晚音不过微微一笑神情谦逊。 叶听荷便又将目光转到柳千鹤身上,“小千鹤,师尊不在这段日子可有好好处置峰中内务?” 柳千鹤教她的目光看得心虚,不过嘴上依旧道:“自然是好好处置了。” 叶听荷闻言揉了揉她的头发,方才松手道:“既然如此,我便好好查看一番。”说着抬步便要迈入芷兰阁。 柳千鹤只得跟在叶听荷身后,池晚音朝她露出个自求多福的表情,而后御剑离开此处。 不过还未等她行至竹屋,便有仙鹤前来传信:怀玉真人召见。 池晚音心中反倒放松了些,瀚海秘境一行她的确还有许多疑惑,怀玉真人想要见她也在意料之中。 * 面前依旧是那座熟悉的小院,只是那从前繁茂的梨树如今再看见,却无端有些衰败之感。 池晚音眉心一跳,难道怀玉真人…… 修士虽拥有比凡人来说足够多的寿数,但只要未曾飞升,便终究有寿数走到尽头的一天。 池晚音暂且摒弃这些杂乱的心绪,缓步迈入这座小院。 果然,怀玉真人一如既往坐在树下品茗,自池晚音踏入这座小院起,恐怕她便感知到了。 “尝尝这茶。”怀玉真人不急不缓将茶盏推至池晚音面前,池晚音便也揭开盅盖饮了一口,入口清香冷冽,又似有回甘之意。 喝完了茶,怀玉真人方道:“秘境一行你们是否遇见了远比自己强大的对手。” 池晚音沉吟不语,片刻后方才点头。 “若按以往,应当有宗门长老带队前行才是,可我却只指派了你们四人,危机与机遇并存,当年,我们也是自这样九死一生中的险境之中历练出来的。”怀玉真人眉眼之中透露出几分怀念之意。 池晚音却道:“师尊,您是否……”剩下的字眼不好再吐露出口。 怀玉真人已抬手示意她不必再说下去,“是,这也是我希望你们能快速成长起来的原因,我们终究是老了,毕竟衍天宗的未来在你们身上。” 怀玉真人反倒更有几分坦然,“其实我还未到寿数尽的时候,不过我卜了一卦,那一卦赌上了我未尽的寿数。” 池晚音经历过上一世,虽早知道有这一遭,可今生她对怀玉真人的看法却不同了。 从前她总觉得师尊偏爱师姐,因师姐的天赋比她更好,就连掌门之位也会传给师姐,这是宗门众人之间心照不宣的事情。 但这一世,怀玉真人是真的想要将道法传给她,或许她也期望自己能够继承她的衣钵,就算池晚音选了另一条路,她也并不失望。 怀玉真人望她一眼,“你已筑基圆满,至于突破的机缘我只能卜算到在蓬莱,恰逢蓬莱掌门寿辰,我与她也算有几分交情,明日你便去往蓬莱代我替她送上一份贺礼罢。” 说话间,怀玉真人手上已浮现出玉匣,想必其中便是贺礼。 池晚音接过收好,“师尊,弟子还望叶长老能够与弟子一同前往。” 怀玉真人点了点头,“你去罢。” 池晚音出了院门,瞥见仙鹤们在水中嬉戏,此去蓬莱估计又有一阵见不到这些小家伙们,想了想索性抛掷出几枚灵石,仙鹤一见有吃的忙衔在口中,吃完灵石还不忘鹤鸣几声,似是在感谢她的投喂。 池晚音摇头失笑一声,复又回了竹屋之中,此刻不能修炼倒显得有些无事可做,她原本想制些符隶,不过此时心却不够净,待到画废了第五张符隶后,池晚音方才起身,她索性拿纸符写了一封简短的信,往其中注入灵力。 只要师姐出关,纸符感应到便会飞向鸣鸾台。 做完这一切,池晚音躺在床榻之上睡了一觉,第二日方起身离开竹屋。 她熟练御剑前往出云峰,便看见叶听荷站在出云峰的最高处负手而立,“掌门师姐已与我说过了,这次前往蓬莱我们不乘飞舟。” 望着叶听荷嘴角的笑容,池晚音顿时心觉不妙。 而望向海边港口停泊的船只时,池晚音心中的不妙攀至巅峰。 那艘船只倒也恢宏,不过负责拉船的却是妖兽。 叶听荷见她目光,便解释道:“蓬莱居于海上路途遥远,走水路比乘坐飞舟更为合适,至于这妖兽,不过是海中寻常的飞鱼妖罢了。” 的确,那拉船的妖兽除却体型大了些,与普通的海兽无异,估摸着只是极为常见的种类。 “走罢,上船。”叶听荷相邀道。 二人上了船,飞鱼妖兽自然也感受到了,拉着船只朝前面的海面驶去。 池晚音与叶听荷立于船舷之上,海风拂面,只听得涛声阵阵。 池晚音望着空中的飞鸟,语气有些疑惑着问道:“叶长老,蓬莱掌门是个怎么样的人?” 叶听荷打了个哈欠,“谈引霄么?她这个人啊无趣得很一板一眼。” 池晚音默然,只听她话锋一转,“不过她这个人倒也不是简单之辈,毕竟有人说她的年岁已逾两千年却丝毫不见老态,何况她如今已步入化神境界,恐怕也只有掌门师姐与她匹敌。” 修士的容貌虽不会改,就如怀玉真人般鹤发童颜,可过了千年也没有一丝老态,也算是一桩奇闻。 “这样么……”池晚音沉思着道,前世她对蓬莱也知之甚少,毕竟这一派久居海上一贯低调。 叶听荷见她这副模样便又笑道:“除却蓬莱岛,还有相邻的瀛洲与方丈岛,不过因着谈引霄的缘故,这两岛唯她马首是瞻。” 池晚音却微微蹙眉,不知为何她心中隐隐觉得这趟蓬莱之行,并不会如预料中那般简单。 叶听荷自然也能看出来她神色不对,索性宽慰道:“怕什么,这不是还有我在?”她已是元婴境界,只觉保护个筑基期弟子算不得什么难事。 池晚音点了点头,“是,有叶长老在自然不必担心。” 叶听荷听了这话倒也十分高兴,“有眼光,若你不是掌门师姐的弟子,我倒真想将你收为亲传弟子。” 池晚音闻言却只是微笑并不接话,叶听荷便也不再出声,只眺望着船舷之外的海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