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妻子》 1、垂危 滴答滴答滴答—— 生命检测仪的声音在空荡的病房里显得尤为清晰,甚至落在谭以蘅耳朵里的时候还在无限放大。 谭以蘅呆滞地坐在病床边,冰冷坚硬的椅子已经让她开始腰酸背痛,但她却丝毫不敢挪动半点眼神,不敢分半点心思,生怕一转身自己的母亲就情况不好了。 她转头看向生命检测仪,一切看起来都还是风平浪静的,就像医生说的那样,只是看起来还比较稳定,毕竟有这么多尖端医疗科技维护基础生命特征,但是最后能不能挺得过去,就全看谭韫的命数了,情况好那自然就是能够苏醒,但两条腿基本废掉了,情况不好的话那就只有两条路,一条路是成为植物人,永远也醒不过来,唯煎人寿,还有一条路显而易见就是死亡。 谭以蘅低头握住她冰冷瘦弱的手,有些犹豫地抬起头来,一掀起眼皮,就能恰好对上谭韫那张苍白的脸庞,没有任何血色,浑然是一个“活死人”了,如若没有这些仪器辅助,恐怕连命都救不回来。 她不忍心继续盯着谭韫的病容看,于是便迅速地收回了眼神,而眼眶也再一次红了起来,却没有半滴眼泪掉下来,大约是自昨晚开始眼泪就已经流干了吧。 “妈,你快醒过来吧,我不能没有你。” “妈,你放心,我会给你找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医生给你治疗。” “妈——” 谭以蘅自言自语的声音忽然间被一阵高跟鞋的声音给强硬打断,噼里啪啦的声音越来越响,她就是不用回头,也能知道是谁大驾光临了。 不过此时此刻,谭以蘅也没有多的心思去刻意迎合了,尤其是她的这位小姨在谭韫出车祸之后就立马把持了家族企业,速度堪比闪电。 谭乔一脸春风得意,毕竟熬了这么多年才终于获得了她日思夜想的权力,她浑身上下打扮得相当精致,耳朵上还戴着蓝牙耳机,嘴里时不时地“嗯”几下,想必是在和公司高管通话。 “好了,乔总监,我到医院了,就不和您多聊了。” 她用手轻轻摁了一下蓝牙耳机,通话便被立刻挂断,谭乔走到床尾的位置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这位生死未卜的好姐姐,眸中没有任何波澜,大约盯着看了一分钟,就把视线挪到了一旁的谭以蘅身上,“小以啊,怎么这么没礼貌,见到了小姨都不叫人。难道你妈妈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俗话说得话,生在这种顶级家庭里面,就免不了争权夺利、勾心斗角。毕竟人世难得两全法,既然已经拥有了数不尽的家财,那么家庭的和睦就应当舍去了。 谭以蘅懒得和她寒暄这些没用的东西,她直截了当地问:“这场车祸和你有没有关系?” 谭乔低头轻笑一声,那笑声中似乎带着一丝讽刺和自嘲,旋即便抬眼直勾勾地盯着她,那双眼神带着极强的侵略性,仿佛要直接把谭以蘅生吞活剥了似的,“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姐姐不肯让你接受公司了,就你这直来直去的脾气,能谈的下来几个生意?小以,要能沉得住气,否则你连获得继承权的门票都不会拥有。” “我不在乎继承家产这件事情,我也无心卷入你们的纷争当中,我只想让我妈好好地活下去。”谭以蘅死死地盯着她,“告诉我,是不是你制造的那一场车祸?” “我制造的车祸?我为什么要制造车祸?关于监控录像,想必你也已经看过了,那分明就是一起意外。”说着,谭乔慢慢地走到谭韫身边,俯下身来,冷不丁地用手掌心抚摸了一遍那张毫无温度可言的脸蛋,“只能说——我这位好姐姐的命太薄了,天妒英才,慧极必伤,这说的不就是姐姐你吗?” 最后这半句话显然是冲着谭韫说的,只可惜床上的人已然陷入昏睡,根本听不懂话的意思。 谭以蘅还是不太相信她的话,“真的不是你做的?那你就不怕等我妈一醒过来,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吗?” “我不怕。”谭乔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公司还有一揽子事情等着我处理,我就先走了。你就好好陪着她走完最后一程吧。哦对了,你别忘了定时和宁玉联络感情,我们家还需要继续和她们宁家合作呢,你可别损害了公司的利益。” 等她走后,谭以蘅无力地跌坐在了椅子上,啪嗒一声巨响,但是她却丝毫感受不到疼痛。 妈妈,难道说你真的回来不了了吗? 妈妈,我嫁给宁玉之后过得一点都不好,要是你也不在了,那还有谁能把我当小孩子一样看待? 想到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咚咚咚敲门声砸在了她的耳畔,谭以蘅下意识回头去看,见是主治医师来了,急忙从椅子上蹭起来,着急忙慌地询问医生,差点连舌头都捋不直了。 “医生,我妈情况究竟怎么样了?苏醒的概率大概是多少?您能捎我一个准信儿吗?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主治医生是朝阳医院里数一数二的专家医生,如果连她都束手无策的话,恐怕确实是只能听天由命了。 主治医生一边仔细查体,一边安抚她的情绪,“谭小姐,您千万不要太焦虑,救治病人是我的责任,我肯定是会尽心尽力的。病人现在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但是也不能够否定医学奇迹的发生,不过也请您务必做好最坏的打算,倘若病人一周之后仍旧没有苏醒的迹象的话,那么应该是很难再苏醒了。” “那医生您知道国内还有哪些医院是有足够高的医疗水平救治我妈妈的吗?或者采购国外的特效药什么的?不论金额,只要能够救我妈就行了。” “国内的话还有像华西、中山、麓山医院,这些都是医疗水平相当高的,但是这些医院大都远在外地,进行转院的话反而不太利于病人的恢复。至于特效药的话,德国确实最近新研发出了一批,但是金额太高了,而且也不是百分百成功的,所以并不是非常建议谭小姐去尝试。” 谭以蘅现在不想管这么多,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她都愿意倾尽全力去试。 “那这批德国药运回来大概要多久呢?” 这个问题主治医生一时间也回答不出来一个准确无误的答案。 “这个……倘若由医院采购的话估计最快也得要花上半个多月的时间,毕竟得要向上层报告,流程战线会被拉长。但如果谭小姐有人脉可以私人购买的话,想必会更快一点。” “好,谢谢医生。” 谭以蘅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喜悦,她送别主治医生之后,就坐在椅子上思考购买特效药这件事情,她一直以来都是深耕艺术行业,没和学医的人打过交道,谭家倒也勉强算得上家大业大,购买特效药估计也不是一件难事,只是她顾虑着现在是谭乔把控着整个家族,恐怕会为了留住自己的权力而拒绝这件事情。 思来想去,谭以蘅把主意打到了好朋友容月身上,她一刻也不敢耽误,马上就给对方拨了一通电话过去。 容月接到电话的时候,脑袋里面已经能够模拟出谭以蘅哭得稀里哗啦的模样了,她立刻摁下接通键,语气焦灼,“以以,你还好吗?阿姨情况怎么样了?你要是心里面很难过的话,就尽管给我打电话,让我陪你做什么都成。” 她垂着头,抿了一下嘴唇,强装平静地说:“我挺好的,我妈情况也还好,毕竟才刚出抢救室不久嘛,还在昏迷也是正常的。” 容月是和她穿同一条裤子,涂同一支口红长大的好朋友,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对方在强装冷静?她也同样很清楚,这句话只是谭以蘅对自己苍白的安慰。 “真的吗?以以,你在我面前就不要装着了,好不好?” “真的。我打电话给你是想拜托你一件事情。”谭以蘅跟她简单地说了一下特效药的事情,“你看能不能帮我买到那一批特效药?” 容月拖长声音“嗯”了一下,似乎是有点难为情,思来想去还是实话实说,“以以,这个忙我可以帮,但我得要说服我家人,毕竟那人脉不是我自己的,可能中间还得耽搁一些时间。其实,你应该去找宁玉的,宁家一直都有在做医疗行业,况且宁玉又是宁家的掌权人,做起决定来也迅速了当。最关键的是,宁玉好歹也是谭阿姨的女媳,现在谭阿姨住院了,她出点忙也是应该的。” 宁玉吗?她那个人真的会帮这个忙吗? 谭以蘅瞬间陷入了沉默,她并不了解宁玉,所以根本不知道宁玉会不会答应帮这个忙。 听见对面的人不说话,容月便也知道了她的顾虑,谭以蘅这两年在宁家的处境,她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也真心心疼谭以蘅,想到这里,不禁在心里面默默地叹了口气,“以以,你放心,我家那边我也会去说的,一定给阿姨弄来特效药。” 她的声音低沉沉的,“好,辛苦你了。” 谭以蘅挂断电话之后,就双眼无神地盯着被挂断的通话界面,脑袋里面想着容月说的要让她去找宁玉这件事情,可是她总觉得宁玉这人不会答应,因为直到现在这位好女媳也没来看看谭韫,打电话给秘书处,也只是一味地说“抱歉,宁总正在开会”,她让秘书处的人转告谭韫住院这件事情,秘书处的人回答得也是相当敷衍客气,似乎根本没有把她当成是一个会见总裁的客人。 但是这个时候救母亲要紧,谭以蘅觉得自己也应该以大局为重。 尽管自己内心特别不解、特别憎恨这个人。 她深呼吸几口,直接拨通了宁玉的电话。 也不知道这位日理万机的总裁会不会接电话? 刚在心里面默默吐槽完这一句,对方就接听了电话,几乎是毫不犹豫的那一种。 快到谭以蘅都有一些怀疑对面接电话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宁玉了。 她试探性地开口:“宁玉?” 宁玉听见对方这么疑惑地唤了一声自己的名字,以为她是伤心过度又去外头灌烈酒去了,她翻阅着手里的文件,有些漫不经心地问:“嗯?又喝醉了?” “你觉得我现在有时间有精力去喝酒吗?” “那你找我什么事?” 又是一种熟悉的公事公办的语气。 谭以蘅已经习以为常了,她早就已经把宁玉当作是自己的工作伙伴了,想起来这号人的时候就去假意寒暄几句,以促进感情,好让对方不那么快地就忘记自己还有个妻子,想不起来的时候就去外面旅游采风,十天半个月都不冒个泡的那种。 “我想跟你聊一下我妈的事情。” 这件事情宁玉已经从秘书处那边得知了,这一次没能及时去探望谭韫,确实是她办得不对,只是她最近确实忙着公司的事情,实在是腾不出多余的时间。 “我知道了,过几天等我忙完了,我就来医院看看阿姨。” 说实话,宁玉来不来探望,谭以蘅压根儿就不在乎,反正两个人之间也没什么感情,当初结婚也不过是家族联姻。 “我不是跟你说这件事情。”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央求 宁玉用钢笔在文件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字迹豪迈,和她冷淡精致的脸蛋完全不契合,她没有那么多和别人兜圈子的精力,直截了当地问:“那你是要和我说什么?” 和这个人结婚了快两年,谭以蘅已然清楚宁玉的行事作风,知道这位日理万机的老总不会跟自己多废话,于是便简单地说了一下特效药的事情,“就是这样,宁玉,我希望你能帮我这个忙。” 宁玉刚一张开口,还未来得及把嘴里的那些话说出口,就见自己的助理严沁抱着一沓文件,推开门进来了,她低头看了一眼笔记本电脑上显示的时间,想必是来提醒她去开会的,只好先暂时挂断与谭以蘅的通话。 “我这边还要开会,得先挂了。至于你说的特效药的事情,两个小时后来分公司办公室,当面聊聊。” 话音刚落,还没等到对面谭以蘅的回应,宁玉就已经擅作主张掐断了电话,然后顺其自然地接过了严沁手里的车祸报告意见,一边翻阅,一边朝着会议室走去。 谭以蘅一脸平静地盯着手机屏幕,她就知道宁玉这个人不会那么轻松地就同意下来,因为宁玉对身边的人总是一副冷淡至极的模样,哪怕是对自己的亲人。 一想到自己曾经热脸贴冷屁股的样子,她就觉得特别好笑。 不过还好,至少宁玉没有立刻拒绝,想来她还是有一丝机会的。 她坐在病床边又陪伴了一会儿,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拎起包离开医院。谭以蘅坐在计程车上面,车辆以一个平缓的速度行驶在柏油马路上面,她低头浏览着消息多得快要爆炸的微信。 自昨晚母亲出事儿之后,就有不少的人都发消息来慰问,不管是平时走得近的还是不近的,都多多少少发了条消息。 只是,亲自来看望了的简直是寥寥无几。 这个时候恰好是下班高峰期,马路上的车辆跟牛皮糖似的,半天都拉不开距离。 谭以蘅转头瞥向窗外,外头的写字楼鳞次栉比,透明玻璃窗映出了里头工作人员忙碌的背影,旋即又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锁屏时间,两个小时已经快要过去了,如果不能尽快赶到的话,恐怕只有扑空了。 因为她知道,宁玉是不会等她的。 “师傅,能抄别的路吗?我有急事。” 师傅一脸幽怨地看着前面塞得满满当当的马路,偶尔还有几辆不怕死的摩托车在其中刺啦刺啦地穿梭,“小姑娘,你自己看这前面都堵成啥样了,恐怕只有我这车变成飞机才能快点把你送到广贸大厦去。” 谭以蘅无奈地点开和宁玉的微信聊天界面,踌躇着在输入框里面输入文字:路上有点堵车,你能不能等一下? 这条消息自发出去后就石沉大海了,直到谭以蘅都已经赶到广贸大厦楼下了,也没有等到宁玉的回复。 她急急忙忙地乘坐电梯来到28楼,总裁办的人大多都认识她,所以看见谭以蘅来了,都礼貌地冲着她打了一声招呼,之后便是由严沁亲自带到办公室去。 严沁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宁总,谭小姐来了。” “让她进来。”宁玉说话向来不拖泥带水。 严沁侧身将门推开,然后冲着谭以蘅礼貌地微笑,“谭小姐,请进。” 谭以蘅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只见宁玉正坐在椅子上看着文件,她还是自然而然地问出了那句熟悉的话,“吃饭了吗?” 宁玉将文件合上,咔哒一声脆响把银光灿灿的钢笔合上,“找我办事就说事,不用说这些。” “……行,特效药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谈起这件事情,她就没有了先前的淡然,语气中难免带着着急和哽咽,“我妈现在情况特别不好,但是如果有了这一批特效药,就有可能醒得过来了,这样我妈就能活下去了。我知道你们宁家有涉猎医疗行业,和国外的医疗科技公司也打过交道,对你来说不算难事,你能不能帮我一次?就这一次。” “那如果特效药没有用呢?先前你在电话里面说的这个药,我之前也有了解过,临床试验成功率并不高,还有副作用,而且光是一支就要上百万,要是每天都一支一支打下去,最后人没活,钱也不在了,怎么办?” 听完这一堆屁话,谭以蘅冷静的面庞上出现了一丝裂痕,她佯装镇定地深呼吸了一口,默默捏紧双拳,坚硬的杏仁甲几乎要嵌进手心里了。 “宁玉,在你眼里,只有利益重要吗?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是我妈!不是别人,是生我养我的亲妈!别说一支百万了,就是一支千万,我也要硬着头皮买下来给我妈用!再说了,用了我妈可能会死,但是不用的话我妈肯定是不行的了。” “既然一支千万,你都能硬着头皮买下来,那你还来找我做什么?你谭家也不是没钱没关系,怎么不自己想办法,还要来找我?” 办公室里面静悄悄的,隔绝了马路上的滴滴鸣笛声,也隔绝了外头总裁办工作人员来来往往的噼里啪啦脚步声,一股子凉风从虚掩的窗户中钻了进来,黑色窗帘小幅度地飘荡着。 谭以蘅坐在椅子上,身上只穿着一条单薄的黑色裙子,明明不冷,但是双臂上却冒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不想把谭家的那点破事讲给宁玉听,一是没必要,二是家丑不可外扬。 换作平时,谭以蘅早就摆出大小姐脾气来了,直接桌子一踢,板凳一推,就拎着包趾高气扬地离开了,才不会死赖在这里,低三下四地看着宁玉的脸色过日子。 但今非昔比,她不得不顾全大局,在谭韫的性命面前,她那点面子和自尊心都不重要。 谭以蘅破天荒地用这种带着可怜和委屈意味的语气央求着眼前的人,“宁玉,这次算我求你了,好不好?我妈就只有这一条命,那些钱我之后会还给你的,我只求求你帮我搞到那些特效药。” 宁玉这次没有说话,只是沉着脸,让谭以蘅根本猜不透她心里面在想些什么。 谭以蘅再一次腆着苍白至极的脸出声央求:“宁玉,我求你了,只要你肯帮我这个忙,你让我答应任何要求都可以。宁玉,能不能别这么心狠?好歹我们也维持了两年的婚姻关系,就帮我这一次忙都不行吗?” 其实宁玉早就已经从别人那儿听来了关于谭家的事情,想必她是不愿意去求她那位小姨才来找的自己。 下一秒,只见宁玉双手环抱在胸前,双腿交叠,浑然一副上位者德高望重的模样,她那双冷淡的目光在谭以蘅身上停留了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凭什么?你想要救她,就靠自己的真本事把企业抢回来,而不是在这里低三下四地恳求我。” 听及此,她的双眸猛地一颤,谭以蘅的情绪瞬间激动起来,她两手啪的一声撑着桌子,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宁玉,你早就已经知道我小姨掌权的事情了是不是?既然你已经知道我在谭家那边走投无路,你居然还是不肯帮我的忙?这两年我没有哪一件事情麻烦过你,更没有求过你什么,唯一一次求你,你就要这样?” 在她说话的时候,宁玉已经打开了笔记本电脑,两只手搭在黑色键盘上,飞速地挪动着,显然是已经失去了听她说下去的耐心。 谭以蘅一气之下“啪嗒”一声就把她的电脑合上,愤愤地盯着眼前平静的女人,“宁玉,你真的不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宁玉倒也没一下子把她的希望消灭,而是缓缓靠在椅背上,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被气得双颊绯红的人,“如果我答应帮你这个忙,你能给我什么好处呢?” “倘若我说没有好处呢?” 虽然离事故发生才过去一天,但是手术费和icu的住院费用一点也不低,再加上给谭韫用的那都是上好的医疗仪器,一天下来都已经快六位数了,而这些钱都是从她自己的钱包里面掏出去的。 偏偏谭以蘅也清楚宁玉是个喜欢狮子大开口的人,要是没有足够丰厚的利益的话,宁玉是断然不可能答应的。 “没有好处,那我就不会帮忙。” 宁玉的这一句回答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内,本身就是一个很现实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做出无私的事情来呢? 谭以蘅开门见山,想要探探她的底线,“你想要多少?” 她轻飘飘地报出了一串数字,“一千万。” 一开口就是八位数,还是她的作风。 “抱歉,我目前给不出这么多。”谭以蘅站直身子,拎起被遗忘在椅子上面的贝壳包,“抱歉打扰宁总这么久了,我先走了。” 宁玉听见这番话后,竟出乎意料地抬起了头,眸色复杂地盯着她离开的背影,突然冷不防地开口:“外面开始下雨了,在我这儿拿把雨伞离开吧。” 谭以蘅不禁在心里面咒骂:哼,宁玉,你个狗东西,假惺惺地装给谁看啊?我才不会要你的伞,说不定还是破洞的! 她的步伐并没有因为宁玉的话而暂停下来,反而是加快了不少,看起来似乎是非常急于逃离这里。 最后还孩子气地摔了一下门,发出了足以地动山摇的咚咚声。 宁玉盯着被关上的办公室门,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又埋头继续工作了。 谭以蘅站在电梯面前等候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了特别急促的脚步声,啪嗒啪嗒,越来越清晰。 “谭小姐,请拿上伞吧。” 她转过身去,一看,说这话的人正是宁玉的特助——严沁。 “你们宁总让的?” “是啊,宁总还是很关心您的。” 谭以蘅在思索了0.0001s之后,还是选择了接过这把伞,毕竟不能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而且还是为了这么一个没心没肺的狗东西,简直是太不值当了。 “呵呵,她关心个屁,纯纯是在惺惺作态罢了。” 严沁张了张嘴,但最后还是一个字儿都没有憋出来,从面部表情上看,浑然是一副便秘一百年的表情。 滴滴滴一声,是电梯到达楼层是发出来的提示音。 她转过身去,走进电梯厢,然后摁下一楼,三秒之后电梯门才缓缓关上。 谭以蘅没什么胃口,所以今天一整天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就喝了几杯水,现在倒是突然感觉到一阵乏力头晕,她无力地靠在墙壁上休息,伸手从包里掏出手机,点开微信,找平时那些朋友打听特效药的事情,甚至连几百年没有联系的人都顺带问了一下。 她坐在网约车上面,看着微信里面间断涌进的消息,有些人明确地拒绝了,有些人则是说“好吧,我去问问看”,还有一小部分人干脆装死不回复了,也许是想到现在谭家的掌权人已经成为了谭乔,自己这一边已然大权旁落,失去了可巴结利用的机会吧。 这么一看,也就只有容月还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一想到自己活了二十几年都没有得到过几个真心朋友,谭以蘅就忍不住低头自嘲一笑,不仅朋友没交到多少个,就连自己的结婚对象对自己也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如今自己亲妈命悬一线,要是连唯一的亲人都离开了,那她在这世界上还真担得起“孤苦无依”这四个字。 回到医院病房之后,谭以蘅就将折叠椅展开,盖着一条薄薄的被子,继续在微信上面联系着身边的人。 叮咚一声,是容月的来信。 ——以以,我跟我姐说了,我姐说会尽力去联系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徒劳 看见这条消息的时候,谭以蘅高兴地一下子就从折叠椅上面弹了起来,嘴角不受控地向上扬起。 谭以蘅回复:好,谢谢你,还有你在真好。 容月刚从自己姐姐办公室里头出来,看见这条消息的时候,脚步瞬间顿了下来,心里面莫名有些慌乱,她直接发了一条语音过去。 “怎么了呀以以,是不是被你们谭家那些亲戚欺负了?你放心,我一直在你身边呢,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铁定给他一锤子!” 谭以蘅盘腿坐在椅子上面,用大拇指摁下语音条,“没有,我刚刚去见了宁玉,发现还是朋友靠谱。” “啥意思啊?该不会宁玉不肯帮忙吧?不是,她真的就一点良心都没有?好歹躺在病床上面的人是她岳母,不能见死不救吧。” 容月简直无法想象这世界上居然真的有这种毫无同情心和善意的人。 “宁玉就是这样的,她说要我拿出一千万,不然就不帮我这个忙。” “为什么?此人如此心狠,看来我应该把她曝光在微信群里面,让所有人看看这个宁玉是个怎样人面兽心的狗东西!” 她靠在坚硬的墙上,腰后面只有一个又薄又硬的枕头垫着,完全不贴合生理弯曲角度,但是现在也就只能暂且忍着,谭以蘅一边将被子拢紧,一边沉着脸说:“她觉得就算是用了特效药也不一定管用,有可能到最后人死了,钱也没了,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不划算’。算了,我不想再提这个人了,你好好休息吧,不打扰你了。” 容月听完这段语音消息之后,眉心间染上了几分担忧。 谭以蘅躺在狭窄的折叠椅上面,连翻身都不敢随便翻,模模糊糊间她好像听见了周围有细微的脚步声,不过这里毕竟是icu,晚上有医护人员来查房也是正常的,况且她现在困得不行,甚至都有些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于是扭过头去又继续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上又多了一层被子,脑袋上不禁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我靠,怎么多了一条被子?不会是昨晚我梦游了,去哪里偷过来的吧? 还是说有田螺姑娘? 不对不对,怎么都跑偏到了神话传说上面去了? 谭以蘅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思索了五分钟,最后认为是医护人员看她太可怜了,所以才大发善心分了一张被子给她。 于是等到医护人员来查房的时候,谭以蘅还每人送了一杯咖啡,嘴里连连道谢。 众人一脸懵逼地接过了咖啡,并坦然地接受了感谢。 主治医生笑脸盈盈地说:“谭小姐不必这样的,救死扶伤是我们的职责。” “医生,特效药的事情我已经在想办法了,应该很快就能到了。” “谭小姐真的很有孝心啊,要是谭总醒来知道你又是买特效药,又是去请中山医院的张医生来做飞刀,肯定会很欣慰的。” “飞刀?飞什么刀?” 主治医生这句话可算是把谭以蘅搞糊涂了。 主治医生看她这表情,一下子也懵了,“嗯?不是你联系的张医生吗?张医生今早才和我院了解了谭总的情况,现在啊已经在来这儿的飞机上面了。张医生可是咱们医学界的大拿,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请的来的。” 谭以蘅疑惑地将各位医生送走,她想自己身边能请得动张医生的人,也就只有宁玉这一个人了。 可是这人昨天不是还说一点忙都不会帮吗?怎么又连夜给她找来了飞刀? 谭以蘅不知道这只老狐狸心里面在打什么算盘,总之还是得要先感谢她一番。 【谢谢你帮我妈请来了张医生。】 宁玉收到消息后只是简单回复了两个字“不用”,接着就坐在椅子上面听着助理念叨今天的会议。 她将手机放到床头柜上面,两手握住谭韫冰凉且毫无血色的手,“妈,你肯定会好起来的,千万不要抛下我。” 谭以蘅哪里都不敢去,就是下楼去拿外卖也是速去速回,生怕自己不在的时候出现什么突发情况,谭韫如今的情况还是不太稳定,基本生理特征都要靠高昂的仪器维持,一旦撤去这些设备,那么谭韫就会立刻呼吸停止,谭以蘅每天除了跟她说说话,陪在她身边,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听从谭韫的话去学金融或者工商管理的,这样一来至少还不至于让大权旁落。 谭以蘅双手捧着脸蛋,面无表情地盯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亲人,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着奇迹的发生。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医生才刚不久来查过房,按理说这个时候不会来的,而且也不会有别的人来看望。 那还会是谁呢? 她顶着这个疑惑走上前去开门,只见自己面前站着宁玉和一位年逾五十的女人,她身上穿着剪裁极好的西装,但看不出来身份。 宁玉率先开口介绍:“这位就是张雪,张医生。” 谭以蘅礼貌地向她伸出自己的右手,“您好,张医生,我叫谭以蘅。” 张雪回握了一下她的手,接着就走到病床面前看了一眼谭韫的情况,那些所使用的医疗设备她也扫了一遍,脸色不禁沉了沉。 “张医生,我妈的情况怎么样了?” “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可以——可以再等等看,然后用药这些我一会儿再去和病人的主治医生了解一下。平时也可以和病人多说说话,也许可以唤起病人活下去的意志力的。” 谭以蘅认真听着,微微颔首,“好,谢谢张医生。” “那我先去和主治医生了解下具体情况。” 她上前一步,正打算送张雪去医生办公室,却被宁玉给伸手强势拦下来了。 宁玉还是一副不肯多说半个字的老样子,“不用你送,我去。” 谭以蘅连半个感谢的字还没有说出口,宁玉就已经和张雪一块儿离开了病房。 出了病房,张雪把宁玉拉到旁边没什么人的地方去,压着嗓音说话,“病人情况不好,可以开始筹备一下后事了。” “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了吗?如果用上特效药呢?” “昨天你跟我说的特效药我也了解过了,说实话,这个特效药本来就不是包活的,而且病人已经属于是没有医疗设备维系生命就几乎不能独立活下去的那种了,用特效药的话没有什么意义了已经。” 张雪无奈地摇了摇头,“刚才在里面的就是你昨晚跟我提到的你那位妻子吧?她看上去状态也不是很好,这件事就还是不要提前告诉她了,等事情自然发生结束吧。” 宁玉低头沉思片刻,又问:“所以您是觉得特效药是完全没有必要用上了吗?” “对,没有必要了已经,使用那批特效药完全是在拿钱去烧。” 宁玉点点头,“我明白了,我送您去办公室吧?” 张雪摆了摆手,“不用,当务之急还是去安慰一下你妻子吧。” 张雪虽然已经快要六十了,但是依旧精神矍铄,身上愣是半点毛病都没有,甚至步子比年轻人跑得还快,这不一眨眼人就不在了。 宁玉回到病房门口,她透过门上那一小处玻璃看向里面,谭以蘅正坐在病床面前说着话,她能够依稀听见里面的人在说些什么,总之都是些“你肯定会活下来”的这种自我安慰的话。 她抬起手敲了敲门,没等来里头谭以蘅的许可就直接推门而入,宁玉只简单说了一句话:“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 谭以蘅最恨她的就是这一点,总是喜欢亲手扑灭幻想,她不知道宁玉这个人为什么总是这么狠心,亲手掐掉了每一个美好幻想,而偏偏这些幻想都是由她自己编织出来的。 她连头都懒得扭,直接对身后的人说:“虽然你还有几分良心,我对你也心存感谢,但是我还是不得不说,你这个人依旧半点都没变,还是这么冷漠,这么现实。也是,要死的不是你在乎的人,你当然不会在乎——哦不对,我想就算是你在乎的人,你也不会在乎吧。” 宁玉没有顺着这个话茬说下去,她一边将门合上,一边说:“我还有会议,先走了。” 反正她该说的也都说了,谭以蘅不相信现实,那她自然不会强求,宁玉也干脆不待在这里。 等宁玉离开后,谭以蘅用指腹擦拭了一下湿润的眼尾,她的脑海里面霎时间浮现出了一帧帧画面,是小的时候谭韫陪她一起玩芭比娃娃,搭积木的画面,是读书的时候谭韫再忙都会亲自开车接她上下学的画面,是她第一次开画展的时候谭韫偷偷来画展支持的画面。 接着,脑海中又莫名其妙弹出来关于宁玉的画面,但是由于两个人感情不好没有同床睡觉,而且宁玉总是忙着工作,经常出差,所以两年来留下来的画面并不多。 就那几帧画面还都是谭以蘅这辈子都不愿意回忆的,她觉得那些画面里的自己简直是太耻辱了,太不要脸了,但凡她当时要点脸,也不至于被宁玉欺骗。 谭以蘅不想再去想过去的那点儿破事,她猛地晃了晃脑袋,脑浆都差点儿被摇匀了。 她将脑袋从掌心里抬起来,拿起旁边的苹果和水果刀,刚打算削个皮,裤兜里的手机就恰好响了起来。 掏出来一看,是容月的电话。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荒唐 想必是关于特效药的事情,所以谭以蘅立刻就接通了电话,还没有等对面的人开口,就着急忙慌地抢先开口:“是不是特效药有消息了?” 容月能够很轻易地感知到她语气中的期待和激动,也正是一想到这一点,她就一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谭以蘅那边只能通过听筒听见一些很细微的杂音,不知道容月为什么打电话过来却不说事儿。 她有些忐忑不安地问:“怎么不说话?” “以以,我姐和德国那家医疗科技公司交流了一下,对方公司说有另外一个公司抢先一步采购了最后一批特效药。” 容月的嗓音很轻,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仿若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刺痛着她的心脏。 谭以蘅也不例外,她忽然间跌坐在了椅子上,后背砰的一声撞在了铁质椅背上面,嘴角也开始控制不住地抽搐,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只觉得上天真的很喜欢开玩笑,上一秒才给了她希望,让她觉得妈妈应该很快就会醒过来,然后一家人再像以前那样过日子。 然而,下一秒,上天就毫不犹豫地泼了一盆冷水下来,将她浇得浑身湿透,大约是上天看她之前过得太幸福无虞了吧,所以才对她这么狠心。 容月见对面的人迟迟没有说话,急忙将手机从耳朵边拿开,然后让司机朝着香山医院驶去,接着她把手机重新靠回耳畔,试探性地唤了几声“以以”。 谭以蘅有些呆滞地给出了回应,她强行打起精神,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可能这就是命运吧。” “以以,你也别太难过。反正那个特效药不是也就一半一半的概率嘛,用了也不包好,说不定阿姨不用特效药都能醒过来呢?咱们也别太悲观,我再给你联系联系别的,看能不能搞到别的什么药。” “谢谢你,不过这件事情你就别再替我操心了,好不好?” 谭以蘅盯着谭韫那张越来越毫无生气的脸蛋有些出神,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如果一周之内还是无法依靠自身器官运转基础生命特征的话,那么就没有救治的必要了,她很清楚这一次不会有神仙眷顾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以以!难道你——” 容月话说一半,电话就被谭以蘅掐断。 她不想再麻烦身边人了,如果这真的是命数的话。 谭以蘅用纸巾一角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扭头将纸巾扔进垃圾桶的时候,恰好撞见了镜子里的自己,那是一个憔悴不堪、满脸倦容、不修边幅的女人,这三天她都没着过家,洗脸就用手掌心接点儿清水往脸上浇几下,身上的裙子也有一天没换过了,和往日精致无比的谭小姐大相径庭。 嘟嘟嘟,是微信来信。 她摁亮屏幕,定睛一看,是助理小桦的消息。 【姐,你上个月画的那副《月光》有买家出价25万,您看怎么样啊?】 作为一个没啥大名气的画家,谭以蘅很爱惜自己的每一幅画,不是那种有人出价,她就立刻卖掉的那种画画商人,她向来视自己的画作为珍宝,只有当她认为卖家是真正欣赏并理解这幅画的人,才会同意将这幅画卖出去。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谭以蘅现在可谓是捉襟见肘,每天都是好几大万的医疗费,花人民币简直跟泼水一样,所以看见有人愿意买画,就立刻同意了。 【行,我这几天都得待在医院里面,那边就你去交涉吧。】 小桦回复:【好嘟~】 谭以蘅收起手机,百无聊赖地盯着窗外血红的太阳,脑袋里面不断回荡着宁玉的那一句话——“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她明明觉得没有救治的必要,没有帮忙的情分,又为什么要去把张医生请过来呢?是宁家人的吩咐吗?还是说她只是为了做做样子?谭以蘅完全看不透这个人,不知道这个人做的每一件事情是不是在为了未来的某一件事情铺垫。 就好比说当初两家缔结姻缘的时候,原本宁家是看不上谭家的,但是宁玉那会儿想要拓展公司业务板块,就找上了做珠宝首饰一类的谭家,当时宁家的人都不同意,觉得宁玉简直是疯了,一个做医疗行业起家的怎么能够利用搞珠宝首饰的呢?所有人都不同意这门亲事,宁玉干脆直接找上了谭以蘅,现在想来她真是觉得自己那个时候太单纯好骗了,居然就那么简单地因为那些花言巧语和对未来虚无的承诺而答应了下来。 到后面她才知道,原来当时宁玉负责的医疗公司medicinepulse年净利润额并不理想,想要扩张新品,于是计划打造一款医疗类手环,专门用于监测各项生理活动,有了谭家的助力,宁玉成功推出了兼具功能性和美观的医疗手环,又因为本身手环就由专业医疗公司打造,所以刚一上市,就被哄抢而空。 那个时候,谭以蘅才知道原来她只是为了挽救自己的公司而已,可是更傻的是,她那个时候居然还没有死心。 想到这里,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痛恨那个时候单纯好骗的自己,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就是一个可以用以榨干价值的利用品。 直到那个荒唐的夜晚,一切猛烈的占有,甜蜜的耳边私语,越界的亲密触碰,让谭以蘅以为一切的虚无都已经成为了现实,只可惜——不对,换做现在,应该说是庆幸宁玉第二天就亲自打破了所有的幻想,将她对未来的规划一击即溃。 也就是从那天起,谭以蘅觉得自己在她眼里就像是一个商品,既可以用来给她提供商业价值,又能给她填补那些可恨的欲望。 咚咚咚,又是一阵敲门声。 谭以蘅收起飘散的思绪,扭头一看,站在门口的是风尘仆仆的容月。 容月放心不下她一个人在这儿守着,也怕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她会手足无措,有自己在这儿陪着她,总归比一个人好些。 “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容月反手将门关上,“刚刚在想什么呢?我敲了好几次门,你都没什么反应。” “宁玉从外地请了一位专家医生过来。” “她不是说不帮忙的吗?怎么还请了飞刀过来?” 谭以蘅直起身来,从床头柜上的水果篮里面翻了一串葡萄出来,然后塞进了容月的怀里面,她单手撑着太阳穴,语气尽显疲惫,“我怎么知道?不过宁玉不是向来都这么捉摸不透嘛,我也习惯了。” 容月低头看了眼怀里的紫葡萄,她现在也没什么心情吃,就把葡萄又给放回了水果篮里面,“你和宁玉到底是怎么打算的?真就要这样浑浑噩噩地过完下半辈子的婚姻生活?” 说实话,她虽然恨宁玉,但是却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她们之后究竟是应该将就着过下去,还是应该爽快地一刀两断,因为谭以蘅觉得决定权并不在自己身上,而在谭家和宁玉的手上,一旦离婚,就相当于切断了两家利益,谭家肯定不愿意看到那么粗一根大腿就这么跑了,而宁玉肯定还想要从谭家身上榨取利益。 而她,谭以蘅,只有被支配的份儿。 “反正我跟她现在也不住在一起,婚姻关系早就名存实亡了,将就着,也不是过不下去。” “你当真就要这样将就下去?你们两剩下的日子不是几天,是好几十年!”容月作为一个清醒的旁观者,是真心不希望看见谭以蘅再被那个姓宁的狗东西伤害了,她抿了抿嘴唇,有些犹豫地开口,“你就不怕那样的事重蹈覆辙吗?” 谭以蘅的眸中流露出一丝痛苦,她心乱如麻地将脸蛋埋进手掌心里面,“我也不清楚,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她不知道自己始终无法彻底和宁玉断得干干净净,究竟是因为谭家,还是因为—— 她根本还爱着宁玉,根本无法舍弃宁玉。 她仰头深呼吸了一口气,随后一声不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将谭韫的手从温暖的被窝里面抽出来,不轻不重且不太专业地给谭韫按摩手臂肌肉,避免肌肉萎缩,容月见状也来帮忙按摩另外一条手臂。 容月掀起眼皮,看向对面眼下一片乌青的人,作为朋友难免会心疼,“一会儿给阿姨按摩完之后,咱们下楼去旁边的面馆吃点东西吧,我看你这几天都憔悴了不少。” “你帮我带一份上来吧,我不敢离开我妈。” 谭以蘅害怕,时间过去的越久,她就越是害怕。 “也行,你想吃什么?还是红汤馄饨?” “嗯。” 容月怕她饿着,所以得到她肯定的回答之后,就立刻攥着手机下楼去了,不过这时候恰好是吃晚饭的时候,医院里头人又多,每一张嘴都要吃饭,所以容月愣是在那家面馆门口顶着暴烈的太阳等了将近半个小时,她双手接过沉甸甸的塑料口袋的时候,额头那块的粉底液已经被汗水晕染了。 她担心谭以蘅饿着,于是连忙加快脚步,硬生生穿过人群,挤进已经快被填满的电梯厢里面,到了五楼之后,容月按照脑中的记忆走到那间特护病房,可是刚一推开门,却见病床面前围着几位医护人员,而谭以蘅正脊背僵直地杵在原地。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后事 看见这个场面,容月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心里陡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怎——怎么了这是?” 谭以蘅扭过头来,双眸已然被泪水模糊,她刚一张口,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塞了一个大鸡蛋一样,愣是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半晌才垂下眸,颤抖着声音说:“我妈……刚刚……去世了。” 生死仅存于一瞬之间,她知道死亡终将会来临,但没想到居然来得这么早,这么突然,就像一阵忽然袭来的暴风雨一样,谭以蘅还完全没有做好任何准备。 她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两眼呆滞地盯着病床上的人看,谭韫身上的温度正在渐渐消散,明明外头是高达四十度的高温,但是谭韫的皮肤温度却是冰冰凉凉的,她甚至连最后一句话都没有留下就走了。 谭以蘅小步走近,抬起手臂,紧紧握住谭韫略显僵硬的手,对方已经不似从前那样会温暖地回握,随后她便后退一步,扑通一声跪在坚硬的瓷砖上面,朝着谭韫磕了三个响头。 容月见最后一个响头磕完了,连忙走上前将她扶起来,接触到她手臂的时候,才发现谭以蘅浑身都在打颤。 医护人员纷纷道了声“节哀顺变”后,便也叹了口气就离开了这里。 病房一时间再次陷入空荡寂静的氛围,这一次连医疗器械发出来的“滴滴滴”的声音都没有了。 “我有个朋友认识殡仪馆的人,那儿的一条龙服务搞得挺靠谱的,我帮你联系一下。” 谭以蘅微微颔了颔首,“好,麻烦你了。” 她从病床下面掏出一个洗脸盆,然后转身迈步走近独立洗手间里面去,打开水龙头,热水哗啦哗啦地流进洗脸盆里面,看着水接的差不多了,就摁下水龙头关上,抬手将置物架上面晾着的毛巾取下来。 谭以蘅端着脸盆走到病床前,将脸盆放在床头柜上面,容月主动提出要帮她,但却遭到了她的回绝。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是,你帮我去联系一下殡仪馆吧。” “好。”容月刚一转身,忽然间又想起来了一件事情,于是顿下脚步,扭头询问:“那——宁玉那边要不就我去通知吧?她好歹也算是至亲,晚上守灵的时候总得在吧。” “她那边我来说吧。” “行,那我出去打电话了,有事儿叫我哦。” 谭以蘅用热毛巾擦拭谭韫的四肢,谭韫本来就是一个爱干净的人,身上干干净净的,所以只是简单擦拭了一下,她将洗脸盆和毛巾放回原位之后,就给宁玉发了一条微信。 ——我妈刚刚走了,今晚抽得出空的话就来灵堂守灵行吗? 此时宁玉那边,她刚刚结束完一通视频会议,拎着自己的包准备走vip通道登机,就恰好收到了谭以蘅发来的消息,宁玉看清楚消息的那一刻,脚步下意识就停顿了下来,她转过右手腕,低头看了一眼表盘上的指针。 还有五分钟就登机了,和那边的公司负责人也已经约好了会面时间,临时更改总归对未来的合作以及公司形象不太好,宁玉一边回复谭以蘅的消息,一边吩咐屁颠屁颠跟上来的严沁,“严沁,你去一趟朝阳医院,安葬的事情多帮衬着她。” 严沁跟了她这么多年,自然清楚她话里面的“她”指的是什么,于是微微颔首,“好的宁总,那——那批特效药怎么处理?” “捐给旗下医院就是。” 话音刚落,机场登机广播就已经响起,“从北宿国际机场飞往海亚虹兰机场的hu3037航班已开始登机,登机口为b231,请旅客们尽快登机……” 紧接着又是一段模糊的英文播报。 宁玉走到公务舱登机通道的时候,又忽然转过身去,走到严沁面前,“对了,如果她状态很不好的话,你就打电话给我。” “放心吧宁总,我肯定会好好帮着谭小姐的。” 交代完这些之后,宁玉才放心地踏上玻璃廊桥,然后钻进机舱里面。 咔哒一声,谭以蘅愤愤地将手机关闭,导火线是宁玉发来的那条回信。 消息上说:节哀顺变,但我要出差,已经派严沁过来帮你了。 这个宁玉还真是一点没变,永远把自己公司的利益凌驾于一切之上,亏她刚才还抱有一些虚妄的幻想,认为宁玉怎么着都会看在这两年婚姻的情分上来看一次,明明都在宁玉身上吃过一次亏了,但是她还是会对这个人抱有幻想,此时此刻谭以蘅真心觉得自己就是个傻蛋。 在等待殡仪馆工作人员过来的时候,谭以蘅坐在椅子上面,在手机上咨询离婚律师相关事宜,虽然结婚之前做了婚前财产公证,但是结婚这两年里面,她们两个人也不是没有置办不动产那些,只是依照她对宁玉浅薄的了解,她并不觉得宁玉会分割财产,只是宁玉不会这么做,不代表着宁家不会这么做。 律师认为可以先达成商议,然后拟下离婚协议书,之后再去民政局拿离婚证。 谭以蘅不知道怎么向她开口谈离婚这件事情,她怕宁玉那个狗东西不肯同意,会为了谭家的利益死活不肯松手。 想到这儿,容月就已经带着殡仪馆的人过来了,甚至谭乔也来了。 谭乔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不过看那双眸子也像是刚刚哭过一场的样子,她吩咐着殡仪馆的人手脚小心一点,然后走到谭以蘅身边,冷不丁地带着安慰性质地开口:“人各有命,别伤心了。与其伤心,不如想想自己未来应该如何打算,毕竟从今以后就没有人罩着你了。” 她这话说得倒是不错,谭以蘅现在确实是连半个亲人都没有了,从今天开始她只能靠自己了。 殡仪馆的人将谭韫送上了灵车,按照谭家的规矩,得要先停灵两天,然后在第三天的时候才进行火化安葬,谭以蘅从来没有自己一个人操持过红白喜事,对这些事情完全没有经验,而谭韫自出车祸开始就成为了各大媒体的焦点人物,估计灵车还没到殡仪馆,死亡消息就已经铺天盖地了,所以谭乔为了维持谭家颜面,就主动接过了大任,让容月陪着谭以蘅回去休息一下。 宾利车上,谭以蘅将脑袋倚在车窗上面,两眼空洞,不知道心里面在想什么。 容月出声安慰:“以以,不要太伤心了,人总归都会有这一天嘛。这两天晚上还得守灵呢,你要是休息不好,还不吃不喝的,阿姨看着也会很伤心的。再说了,宁玉肯定也会来帮着守灵的,你总归也不是孤零零一个人。” 谭以蘅现在完全不想听见“宁玉”这两个字,生怕脏了自己的耳朵。 她很平静地说:“我打算等葬礼一结束,就和宁玉离婚。” 一听见这句话,容月惊讶得差点儿从车椅上弹起来,就连语速都跟着加快了不少,“啊?什么?离婚?不是,你这决定得也太突然了吧?你先前不是还说打算就这么将就着过下去吗?该不会是宁玉又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狗事儿吧?” “她这次有工作要忙,回来不了。我就搞不明白了,难道利益这种玩意儿在她看来就那么重要吗?这两年的时间,我总算是彻彻底底看清楚了这个人的本性,就是一匹吃人不吐骨头的野狼。”谭以蘅靠在椅背上,车内冷气比较足,觉得有点冷,于是抱着自己的双臂,“之前她还会稍微装模作样一下,会说些漂亮的场面话,现在愣是连话都懒得和我说了。” 谭以蘅始终记得那天晚上她明明还贴在自己耳畔,嘴里说着“以以,我爱你”,但殊不知那只是骗人的话,而她那个时候也还傻不拉几的当真了,其实现在想来,她觉得自己在那个时候就应该直接提出离婚的,不应该继续对这个虚伪的人抱有幻想。 容月之前听她说起过那件事儿,还记得当初谭以蘅气得一整晚都泡在酒吧里面喝闷酒,骂了宁玉整整三个小时,还不带重复的,最后还是因为被隔壁的客人投诉太闹了才停歇下来。 “你还是在介怀之前那件事情吗?” 要说不介怀,那当然是假的。 “你觉得呢?她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说是因为自己昨晚喝得太多了,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你不觉得很恶心吗?她喝醉了酒就能那样欺骗我了吗?最可恨的是她喝醉酒的时候还和我聊了未来,说要给我补上蜜月,说以后每个月都跟我一块儿出去旅游,说以后一日三餐都由她来做,就像一对幸福的新婚小两口一样,但醒来之后也是她亲自把这么美好的未来都给打破了。” “确实,那宁玉看着长得倒是人模人样的,没想到能做出这样倒胃口的事情出来。” 嘟嘟嘟—— 谭以蘅包里面的手机响了起来,仓促地打断了两个人的聊天。 她将磁吸包扣打开,掏出里面的手机,一看来电人信息显示,没有备注,只有一串数字号码。 她疑惑着将电话接了起来,“您好,请问您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灵堂 手机那头传来了一道清脆甜美的声音,“您好,谭小姐,我是宁总的特助严沁,宁总嘱托我帮您好好打理谭总的丧事,请问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 谭以蘅沉着脸摇了摇头,对于她而言,无论现在宁玉做什么事情都不过是在惺惺作态,她说得很是客气,“不用,你叫宁玉别管我谭家的事情,我欠不起她这份人情,也请不动她这尊大佛。” 严沁在那边听着这句话,额头上不禁沁出一层薄薄的汗,她可是奉了宁玉的死命令的,要是没办好,还不知道宁玉要怎么唯她是问呢!真是的,妻妻俩吵架关她一个打工人毛事啊!我不要成为你们play中的一环啊!!! 严沁在心里面发出了最悲痛的社畜吼叫。 “谭小姐,宁总得知悲讯之后就很是担心您,但是因为公司事务繁忙,所以才抽不出空来亲自安慰您。” “得了吧,她能担心我?那可真是小刀剌屁股开了眼了,这件事情我们谭家自己会好好操办的,不用她这个外人来担心。严助理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即可,如果宁玉拿这件事情挖苦你,你就告诉我,我会跟她说清楚一切的。” 外人?严沁在心里头琢磨出了一丝不对劲,以前谭小姐喝醉了酒来公司里面一哭二闹三掐宁总脖子的,都没有说过像“外人”这种非常明显地代表着划清界限的词儿,看来这次宁总肯定是做了什么天打五雷轰的事情。 严沁懂得适可而止,语气还是一成不变的礼貌客气,“好的谭小姐。但若有麻烦,可随时吩咐我。” 谭以蘅简单地“嗯”了一下,就将电话掐断,旁边的容月因为八卦电话内容,所以专门凑了过来,将两个人的一来二往听得清清楚楚。 “这宁玉还算是有那么一点点良心,去出差了还专门把身边的特助留下来帮你。” “现在再有良心也没用了。” 回到家后,谭以蘅先是简单地冲了个澡,洗了下头发,接着就将身上的衣服换成了一条黑色无袖长款连衣裙,然后穿了一双平底鞋,就和容月一块儿乘车前往谭家老宅。 谭乔在老宅设了一处灵堂,灵堂偌大,墙上挂着白布白花,正中间摆放着谭韫的遗像,前面的两束往生灯常亮,此时灵堂已经围满了人,有谭家的人,也有平时和谭韫交好的人,还有和谭家打过交道的人,众人纷纷掩面啜泣,明明这里人来人往,却又显得十分孤寂。 谭乔为谭韫选的遗像是在她刚大学毕业的时候拍下来的,身后枫叶飘飘,而穿着一身浅色大衣的谭韫正倚靠在枫树边上,脸上带着一丝温和的笑容。 谭以蘅一来,谭乔就立刻把她捉了过来,“拿着这三根香,去跪着祭拜一下你妈妈吧。还有,一会儿要是有人来祭拜你妈妈,你也要跟着在旁边祭拜,知道了吗?” 还没等谭以蘅点头说“明白了”,谭乔忽然又皱眉问道:“宁玉呢?我们谭家出了这事儿,她都不来?” “她出差去了,回不来。”谭以蘅巴不得她死都别回来了。 听及此,谭乔只是微微颔了颔首,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大概是看在了宁家的面子上吧。 不过宁玉虽然说是没来,但是宁玉的母亲宁若琳倒是大驾光临了一番,只是没有留下来多和亲家寒暄几句,就随了礼上了香便转身匆匆离开了。 谭以蘅一直以来都看不惯这样的人,既然只是来走走样子,不是诚信祭拜,那又何必过来?这样一来反倒还扰了自己妈妈在天上的安宁。 中午,大家都去餐厅用餐了,容月则是留下来陪着她一起守在灵堂。 谭以蘅坐在椅子上面,扭头看向身后谭韫的遗照,那时候的她是多么的年轻,多么的意气风发,和病床上面黄肌瘦、奄奄一息的模样有着云泥之别,每每一看到这张遗像,她的脑海中都会情不自禁地浮现出谭韫的遗容,一想到这儿,眼圈瞬间就变得通红。 她哭得有些喘不上气了,单手抚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容月在旁边看得甚是心疼,但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只是安抚似地一直用手掌心拍拍他的后背。 叮咚一声,手机锁屏界面上弹出来一则新的微信消息。 是来自于宁玉的一则转账消息。 不得不说,宁玉不愧是出生于北宿顶端金字塔的人,一出手就直接转了二十万过来。 ——随礼,节哀顺变。 非常礼貌客气的六个字,不像是妻妻,反倒像是合作伙伴。 谭家虽然不及宁家那么财大气粗,但是也不至于连二十万都觉得稀奇,谭以蘅毫不犹豫地将这笔转账退了回去。 ——不用,你妈妈刚才已经过来随了礼了。 可是宁玉又把二十万转过来了,发来的消息上说:那就当是给你丧礼结束后出去散心用的钱。 这两年里面谭以蘅都没有花过她给的钱,况且都已经决定要和宁玉离婚了,心里面自然是不想再和这个人有任何利益牵扯了,于是毫不犹豫就把钱退回,甚至连一条消息都没有发过去。 宁玉盯着那笔被退回来的钱,脸色不禁沉了沉,直到对面的助理叫了一声自己,才收回心绪,继续忙碌手上的事情。 谭以蘅手里端着玻璃杯,抿了几口温水,只觉得眼前的一切渐渐变得模糊、扭曲,紧接着四肢有些发麻,之后又是脸部发麻。 再然后—— 她砰的一声晕倒在地。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谭以蘅已经被容月送到了医院,她躺在柔软但狭窄的病床上面,睁开眼睛,呆滞地盯着纯白色的天花板,左手手背上扎着针,扭头一看,那输液瓶里面还有大半瓶。 她醒来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手机。 谭以蘅四处张望,最后在床头柜上找到了手机,她本来只是想打开手机看一眼现在的时间的,却不曾想恰好看到了微博最新推送的八卦新闻,标题相当引人注意。 ——爆!谭大小姐因母去世而哭晕在灵堂! 她不用点进去看,也能知道那些营销号会怎么编排自己这件事,无非就是阴阳怪气地感叹“哇塞!原来豪门当中也能见到真情啊!”,尽管如此,谭以蘅还是从心地点进去了。 主要是想要看看有没有营销号搞虚假传销。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大部分网友的注意点都发生了偏移,没有关心谭以蘅,反倒是关心起了宁玉。 谭以蘅浏览着底下的评论区,眉心快要皱成一座山峰了。 【怎么亲家母走了,宁玉都没去啊?】 【我靠楼上的姐妹是不是才通网啊,两家本来就是利益联姻,宁玉才懒得搭理这种事情呢】 【宁玉会来才有鬼嘞】 【但是之前不还有八卦记者拍到她们两个夜游锦江吗?】 【这种狗屁作秀新闻你也信啊?】 【你信她俩关系好,还是信我是武则天?】 谭以蘅气得白眼都快要撅上天了,什么叫做“宁玉才懒得搭理这种事情”,姐还不待见这种狗东西混到葬礼里面来呢! 于是,她一气之下切换到了平时不怎么用的小小小号,然后找到同一篇博文,愤愤不平地在下面回怼。 ——宁玉死了,估计谭大小姐也不会去呢~ ——是啊,谭大小姐也懒得搭理宁玉这种东西呢~ ——宁玉本来就是鬼嘞~ ——什么夜游锦江?那肯定是宁玉买通营销号发布的假通稿 ——就是就是,不能信,谭大小姐眼光那么刁钻,审美那么高尚,怎么可能看得上宁玉呢? ——俺信俺是武则天! 回怼完这几条之后,谭以蘅顿时觉得心里头畅快多了,恰好这个时候容月缴完医药费回来了,容月看见她刚才兴致冲冲地拿着手机哐哐打字,就知道她肯定是看到网上的那些消息了。 “别看手机了,医生说你是缺钾,得静养着。” “哦。”谭以蘅抬头盯着输液瓶看了许久,“这得什么时候才能输完啊?怎么大半天都不见少的?” 容月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面,一边给她倒了一杯热水,一边苦口婆心地说:“医生说了这玩意儿得慢慢输,输快了手疼。” 俗话说初生牛犊不怕虎,谭以蘅不信,于是将输液管的速度调快了一点,三秒之后,残酷的现实就教会她怎么做人了,急急忙忙就把速度调得极慢,然后一脸平静地躺在病床上。 看起来没事,但其实已经走了一会儿了。 照这个速度的话,等全部输完,估计都得要四五个小时之后了。 “对了,刚才宁玉助理给你打了通电话,你要不回一个过去?” 谭以蘅一向是敢爱敢恨,恨一个人的话,也不会把这个恨意同等地嫁接到和那个人熟悉的人身上,她知道严沁也就是个老老实实打工赚钱的,没有必要因为宁玉而让她为难,于是就拿起手机回拨了过去。 严沁接到电话的时候,心里面的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刚才宁玉给她打电话问了一连串关于谭以蘅身体的事儿,但是因为那家医院是私人医院,容月又怕有记者偷拍就安排了保密性极强的特护病房,她愣是怎么着都混不进去,电话也打不通,支支吾吾好半天都没办法向顶头上司汇报。 现在看到谭以蘅给自己打电话过来了,严沁一下子就活过来了,心花怒放地摁下了接听键,“谭小姐,您怎么样了?刚才我们宁总可担心坏了呢,一连给我打了好几通电话。对了,现在快要到吃晚饭的点了,要不我给您送点补身子的饭菜过来?” 呵呵虚伪的女人,我才不信那个狗东西会担心坏了呢~~~ 假惺惺的。 谭以蘅现在已经用水泥封心锁爱了,可没以前那么好骗了,她只是简单说:“我没事,你不用给我送晚饭过来,我到时候随便吃点就行。” 严沁默默在心里面流泪,心说可是宁总下了死命令让我照顾好你啊!!要是一会儿又出了啥事那该咋办?我不会被大卸八块吧? “谭小姐,这也是宁总的一番美意,这一次不能陪在您身边,宁总也很遗憾,所以才想尽力地补偿您。” “补偿我?”谭以蘅轻轻地笑了一下,宁玉若真要补偿的话,可不是靠这点三瓜两枣就能成功的,况且她还不一定会接受宁玉的补偿。 “严助理,麻烦你告诉宁玉,等她一回来,我们就协议离婚。” 严沁一听这话,眼皮都忍不住跳了跳,这种要命的话让她去说,那她还要不要命啦?而且凭借她对宁玉的了解,她觉得宁总要是知道谭小姐要跟她离婚,恐怕会直接订一张临时机票飞回来。 “谭小姐,恋人之间有什么误会是很正常的,要不等宁总忙完工作回来后,你们当面聊聊?” “不想聊了。”她抛下这句话之后就直接掐断了电话。 另外一头的严沁倒是着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她还没想到怎么把这句话转告给宁总啊!!! 谭以蘅将手机放到床头柜上,紧接着就听见容月问:“你就不怕宁玉不肯跟你离婚?”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离婚 “宁玉一向看重利益,只要给到了她想要的利益,她就不会不同意,她这个人没什么原则。” 看见自己的好姐妹终于要挣脱牢笼,容月倒也跟着轻松地舒了一口气。 输液瓶见底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在病床上面躺了大半天,谭以蘅愣是觉得腰疼背疼屁股疼,待容月去请医生拔针后,谭以蘅才从病床上蹭起来,站在地上,左扭扭右扭扭,然后就攥着手机,跟着容月一块儿离开病房。 殊不知,刚一走到医院门口,就恰好碰上了严沁。 严沁站在路边,身后是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她一看见前方有目标人物的出现,就立刻冲了上去,“谭小姐,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谭以蘅的嘴角扬起一抹商业假笑,“谢谢严助理关心。” 严沁看见她整张惊为天人的鹅蛋脸都从原本的容光焕发变成了像水泥一样的灰白色,心想要是让宁总看见了,岂不是要把自己生生活剥了? “谭小姐用过晚膳了吗?需要我跟您送一份饭菜到谭家吗?” “不用,谢谢严助理,我现在只拜托严助理能够把我之前说的那句话成功带到即可。” 话音刚落,谭以蘅就爽快利落地打开了银白色宾利车的后车门,然后一骨碌钻了进去,丝毫不给严沁说下一句话的机会。 在她看来,这都是来自于某个姓宁的惺惺作态,换做以前,她的心里面可能还会有一丝丝的触动,可是现在谭以蘅只觉得非常恶心。 严沁盯着匆匆驶去的车背影,两行清泪不禁哗啦哗啦留下。 呜呜呜呜呜呜,这让我怎么腆着老脸跟宁总说“宁总,你老婆不要你了,要跟你离婚啦!你要成为孤家寡人啦!”,她已经完全可以想象宁总听到这个消息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了。 咦,太恐怖了,根本不敢去想。 严沁失魂落魄地回到大g上面,刚系好安全带,兜里的手机就发出了一阵如同催命符一样的来电铃声,急忙掏出来一看,来电人正是宁玉。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她胆战心惊地摁下了接听键,“宁总好,请问有什么吩咐吗?” 此时宁玉刚结束完会议,正走在回分部公司的路上,“她情况怎么样了?” 说话依旧是这么的言简意赅。 “谭小姐看起来似乎是有些忧思过度,脸色不是特别好。”严沁说话声音虚虚的。 宁玉没有对这个汇报做出什么反应,而是又问:“那让你帮着打理葬礼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那个——”严沁心一横直接把实话说了出来,“谭小姐不允许我插手谭家的事情,她说——她说她不喜欢外人插手自己家的事情。” 严沁说完这句话,两只眼睛闭得死死的,看起来是已经做好了迎接暴风雨的准备了。 “外人?”宁玉的声线很是冷淡平静,但其实只要仔细一听,会察觉到其中隐藏着一点笑意。 谭以蘅,你倒是挺有意思的,结婚证都还在,就把我归到了“外人”这一类。 宁玉掐断了电话,对面的严沁顿时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宁玉坐在车上,将安全带系好,旁边的助理linda贴心地将屏幕亮着的ipad递了过来,上面正显示着实时财经新闻。 她一向都有一个习惯,那就是一上车就用ipad看财经新闻,但是今天linda发现这位日理万机·一心只有工作和赚钱的劳模总裁居然连ipad屏幕都不带瞟一眼的,一上车就紧紧盯着手机屏幕,两根手指在键盘上面疯狂地敲打着。 linda是个知趣的助理,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将ipad放到了车门的杂物屉里面。 【谭以蘅,你不回我的微信是几个意思?严沁是我派来帮你的,你可以随便使唤,但别驳了我的好意。】 可是这条消息刚一发出去,就收到了一个大大的红色感叹号。 嗯,她被谭以蘅拉黑了。 宁玉知道她是在生气什么,无非就是气她没来参加葬礼嘛,可是她也有工作要忙,怎么抽的出身呢? 要是抛下工作不谈,花费几天时间去参加葬礼,还不知道宁家那些人会怎么看待自己。 宁玉盯着被拉黑的微信界面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又直接给谭以蘅拨了一通电话过去,可是她还是小瞧了谭大小姐的手段,没想到谭以蘅居然把电话号码也一同拉黑了。 宁玉知道谭以蘅有很多社交平台账号,但是她自己所拥有的也就只有电话号码和微信两样,如今这唯二的两样都被拉黑了,宁玉一时间还真没办法找到她。 “给我调一下之后两天的行程。” linda收到吩咐后,麻溜地用ipad点开了一个特定的软件,上面记录着每一天的日程安排,她将ipad捧到宁玉眼前,“宁总,明天的话您要和齐元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的齐总会面,后天的话是有一个酒会,明家举办的。” “把酒会推了吧,就说我有私事要处理。” linda一脸“我都懂”的样子,点点头,连连应好。 她早就从严沁那里听到了一点点风声,知道自家总裁马上就要被抛弃并变成孤家寡人的事情,本来严沁跟她说这件事情是想要拜托她给宁玉做做心理抚慰,打一针预防针的,不过linda现在看这模样,似乎是不需要心理抚慰了。 看来很快就要上演小别胜新欢了,linda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在心里面疯狂磕糖。 宁玉瞧见linda脸上洋溢着一种莫名其妙的花痴笑容,心中不解,冷脸说:“在想什么?” linda这才知道自己磕得有点过于明显了,连忙整理好面部表情,也做出宁玉那样一副冰山脸,“没什么宁总。” 宁玉一向尊重下属的隐私,于是也没有多问,她撇过头去,贼心不死地给谭以蘅发消息。 【谭以蘅,能别拉黑我吗?】 【每次生气都把我的微信拉黑,你这老毛病能不能改改?】 【谭以蘅,把我放出来。】 可是那一头的谭以蘅根本就收不到她的消息,现在谭以蘅在灵堂里面忙得已经快要晕倒了。 注意,是真的晕倒,物理性质的。 容月扶着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面,又让人给买了一瓶电解质水过来,谭以蘅猛地拧开瓶盖,仰着脖子咕噜咕噜灌了好几口,冰爽的口感和荔枝的甜味儿在口腔里面交缠,塑料瓶子外层沁出一层薄薄的水滴,将她整个手掌心都打湿了。 谭以蘅将瓶盖拧紧,随手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面,一抬头,就看见表情严肃的谭乔正往这边走过来。 “明天就该下葬了,宁玉来不来?” “她来不来重要吗?她又不姓谭,也算不上是谭家人,我妈下葬,不需要她来送最后一程。” 谭乔听她这番话,似是隐隐察觉到这两个人的感情关系好像出现了问题,“怎么?你们两个吵架了?” “嗯。”谭以蘅的声色非常平静,“我打算等葬礼一结束,就跟宁玉离婚。” “什么?”听见“离婚”这个关键词的谭乔登时气得暴跳如雷,周围有几位宾客纷纷好奇地转过头来看,谭乔注意到她们的眼神之后,强行扬起唇角,“没事。” “谭以蘅,你疯了?你要跟宁玉离婚,你有没有把谭家放在心里?谭家的利益你都不管不顾了是不是?我告诉你,现在我们家正在筹备新的项目,还需要宁玉的帮衬,你可别在这个节骨眼上面生事。” 谭乔怕家丑外扬,于是将声音压得很低,只有谭以蘅才能听见,那语气中掺杂着威胁的意味。 “当初你们就是为了挽救日薄西山的珠宝公司,才把我送到了宁玉那边,她确实是不怎么管我,但是这两年的日子我真的受够了,总是要为了什么所谓的家族利益,伏低做小,我也是个有尊严的,我不想看宁玉的脸色,也不想看宁家那群人的脸色。既然你担心我离婚会伤害到两家的利益关系,那小姨你可以嫁给宁玉啊,反正我看你现在仍旧风姿绰约,那宁玉也是个不挑的,刚刚好。” “你!”谭乔被气得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只连忙用手掌心抚着胸,给自己顺顺气儿,“你怎么说得出来这种话?” “反正这婚我是离定了,那狗日子谁爱过谁过。” 谭以蘅扔下这句话之后,就从椅子上蹭起来,继续去接待那些前来悼念的宾客,顺便和殡仪馆的人核实一下明天的下葬流程,免得到时候出现什么意外,那可是不吉中的不吉。 不过巧的是,又在这里碰到了严沁。 谭以蘅冲着她莞尔一笑,“严助理。” “谭小姐,明天就该下葬了,现在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吗?” “我只有一个忙需要委托严助理去办。” 严沁听到她终于要给自己安排任务了,不禁悲从中来,心想终于可以在宁总面前交差了! “严助理只需要告诉宁玉,等她一忙完回来,就立刻跟我一起去民政局扯离婚证。” 听见这下半句话的时候,严沁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早知如此,就不应该高兴这么早的。 “好的,谭小姐,我一定会转告给宁总的。”严沁整日都跟在宁玉身边,自然是很清楚宁玉都默默为谭以蘅做了些什么的,到了如今这个紧要关头,忍不住为宁玉说几句话,“谭小姐,您真的想好了吗?其实我觉得宁总心里面还是有您的,只是她没说而已。” “她没说,我就权当她没有做过。” 况且谭以蘅和宁玉在一起生活了两年,实在是没察觉到她默默为自己做过些什么好事,不过背后捅刀子这事儿她倒是干得不少。 谭以蘅见严沁还想要说点什么,便急忙抢先一步说:“严助理,你不必给那个狗东西说好话。而且我想如果是严助理被自己自认为最亲的人给骗了,也会恨她一辈子吧。所以我觉得严助理根本没有劝我的必要,我真的受够了。” 严沁听得有些懵,站在原地,疑惑地用手指挠了挠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远渡重洋 纯白色的灵车上面簪着白花,里头的人一路撒着纸钱,恰好今天刮着大风,泛着黄色的纸钱漫天纷飞。 谭以蘅抱着遗像,从灵车上面下来,她穿着一身黑色无袖长款连衣裙,脚上穿着一双3厘米高的黑色高跟鞋,面容憔悴,脸颊上还有一条若隐若现的风干的泪痕,这是在殡仪馆里面亲眼看见谭韫被推进焚化炉里面时留下来的。 谭乔之前和风水先生来这块墓园算过风水,所以很清楚这里的路线,于是就走在前面,领着众人前往选定的墓碑面前。 容月担心她的精神状态,毕竟为了今天下葬的事情,谭以蘅愣是只睡了一个多小时,所以她便走在谭以蘅身边,免得出现什么意外。 谭韫的墓位于墓园的西南部,四周山清水秀的,空气清新,也没有什么噪音,适宜长眠。 谭以蘅将怀里的遗像放在了墓碑面前靠着,接着就小心翼翼地把一个小小的骨灰盒放在了那四四方方的墓里面。 遗像前面放着供品,左右两盏长生灯熊熊燃烧,周围放着一圈的鲜花。 黑白相片在火焰背后变得有些扭曲,火烧出来的烟有些熏,站在前面的谭以蘅顿时觉得眼睛有些难受,忍不住用指腹轻轻点了点眼头和眼尾的位置。 葬礼结束之后,谭以蘅因为有些不舍得,所以就走在了最后,无意间听见有别的人在咬耳朵,本来她无心去偷听的,但是她的耳朵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宁玉”这两个字,于是便偷偷靠近了一点,想要听清楚她们究竟在聊什么。 “怎么这都当下葬的关头了,也还没看见宁玉?该不会她们俩真的就跟外头传的一样早就貌合神离了?” “我的姑奶奶啊,你怎么这么天真啊?居然还相信爱情,她们俩打从一开始就是商业联姻,两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之间能有个毛的感情啊,再说了那宁玉什么时候把谭以蘅揣在心里面过啊?你就等着看吧,只要谭家对宁玉来说没有任何助力,宁玉丢她跟丢蟑螂一样轻松迅速。” “但是好歹在一起相处了两年啊,也不至于一丁点感情都没有吧?再说了,这两个人还没离婚呢,宁玉不可能不赏点面子给谭家吧?” “请你搞清楚,谭家才是那个跟屁虫,只有谭家求宁家的份儿,没有宁家赏谭家脸面的份儿。” 就当那位穿着chanel2025年夏季高定连衣裙的女生打算再说几句的时候,突然间一道极其冷冽的声音狠狠劈向了她们二人的后脑勺。 ——“你什么意思?” 两人一脸惊恐地转过身来,尽管她们并不看得起谭以蘅,但是好歹谭以蘅还是宁玉的表面妻子,总归还是不敢直接当面拂了谭以蘅的面子的。 “不好意思,我和宁玉早就已经离婚了,她不来参加也是人之常情。而且就算她来,我也不会欢迎的。” 听及此,两个人的面部表情纷纷由惊恐转变成了八卦,但是又不敢多问,只能默默脑补。 谭以蘅坐在回家的车上的时候,脑子里面还在思考着刚才那两个女生说得话。 虽然话听起来很刺耳,但是有一句话她却觉得说的很对。 她和宁玉从头到尾都只是两个彻彻底底的陌生人而已,谭以蘅不应该期盼着一个为了利益而结婚的陌生人能够爱上自己。 相处了两年也没有半点感情,看来这两年的结婚关系真是维持得失败至极。 想到这儿,谭以蘅不禁笑了一下,坐在副驾驶的谭乔听见后座传来一阵短促的笑声,疑惑地扭过头去,“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想到马上就要和宁玉离婚了,挺开心的。” 这句话虽然不是她刚才内心真正所想,但也确实是一句实话。 “真想好了要结婚?” 谭乔昨天被气得快要撅过去之后就和谭家几位老一辈的说了说这件事情,老人们都觉得这两年的联姻确实是委屈了谭以蘅,觉得她一小姑娘也挺不容易的,刚大学毕业就结婚,还是嫁给一个自己根本就不认识的人,所以也就对离婚这件事情不持有非常强烈的反对意见。 既然老人家们都这么想了,那谭乔也就懒得管这件事情了。 谭以蘅认真地点了点头,“当然,离婚协议书都已经加班加点拟定好了。” “你速度倒挺快,离婚的时候别忘了让宁玉大出血一次,好歹还是做了两年的伴侣,如今离婚了也应该多分一点财产给你。” “分财产太麻烦了,耽误时间,我只想早点结束。” 谭乔听得出来她的言外之意,不就是打算一点赔偿金都不拿嘛,她拿自己这个侄女儿没办法,简直就和她的好姐姐一样,都是个倔脾气。 谭以蘅回到自己的小别墅之后,连坐都来不及坐,就直接啪啦啪啦跑上楼去收拾自己的行李。 之前有一次吵了架,谭以蘅就毅然决然地从宁玉那栋占地面积为max级别的大别墅里面跑了出来,搬回到自己的小家来住,后来宁玉也没有对这件事情做一个结尾,也没有把她请回去,两个人就一直分居到现在。 划拉一声,行李箱的拉链被拉开,然后掰成两半,取下自己衣架上挂着的衣服就往里面扔。 行李箱很快就被她杂七杂八的东西给填满了,比如说水彩颜料、1000块的蜡笔小新拼图、diy毛线钩针材料包、刮刮画等等,谭以蘅刚一站起身,正要从储物柜里面把那个33寸的行李箱掏出来,裤兜里的手机就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她猜得到是谁的电话,大约是容月的来电,来和她说出国的事情的。 谭以蘅一手将手机掏出来,摁下接听键,一手将行李箱从储物柜里面拎出来,“喂,容月。” “真要去伦敦啊?什么时候走?我舍不得你,我跟你一起去呗。” “你啊还是安安心心待在北宿吧,再说了我又不是不回来,就算我去了伦敦,也会每天给你打电话维持友谊的。”谭以蘅蹲在地上,继续整理着新的行李箱,“今晚我就走了,现在已经在收拾行李了,等我收拾好之后,我就把离婚协议书送到宁玉家去。” 容月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动身,急急忙忙从天鹅绒大床上面翻下来,“你不等宁玉回来啊?” 谭以蘅听到了那边的动静,她低头笑了一声,没有回答容月的问题,而是说:“你就别来机场送我了,我怕到时候看见你,就狠不下心离开这儿了。” “那行。”被拒绝了之后的容月又麻溜地翻身上床了,“你真的打算去那个艺术学院进修一年?那费用可不低哦,而且这个艺术学院在全英排名也不咋地,风评也很一般,真想好了?” 在选择这所学校的时候,谭以蘅就已经做好背调了,从学术方面来讲,这个艺术学院确实比较山寨,但是从衣食住行这方面来讲,这个学校算是很不错的了,她决定去这里,无非也就是看中了这边的环境,本来她这次出国也就是为了散散心的,也不是真心实意要去学习,就是怕自己到那个人生地不熟的伦敦会觉得无聊,所以才申请的。 “我知道,我主要是去散心的,学习只是顺带的。” “那你一年之后会回来吗?” “单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都会回来的。好了不说了,我得收拾行李了。” “好叭,那你可别忘了我qaq” 谭以蘅将电话掐断后就专心致志地收拾行李,因为是出国,再加上听说英国的食物并不好吃,而且欧洲物价也高,所以她专门用了一整个30寸的行李箱来装吃的,比如说康师傅、香飘飘、火锅底料这些。 五个颜色各异的行李箱在门口排排站好,她打开房门,手里拿着一张离婚协议书和一张纸,纸背沁出了一块一块不太清楚的墨渍,看不清正面写的是什么。 来到宁玉家的时候,她发现这个房子还真是冷清得不行,仅仅有几位佣人在打理花园和房间。 这里的装潢和半年前一点没变,谭以蘅对这儿的路线轻车驾熟,她把离婚协议书和信纸放在书房的办公桌上就速速离开了。 之所以放在书房,是因为她了解宁玉最喜欢泡在书房,在公司忙了一整天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钻进书房,之前谭以蘅一直很好奇她为什么总是这么忙,好似手里面的事情永远都忙不完一样。 究竟是真的因为工作忙,还是因为她根本就不想搭理自己。 直到现在,她也没有找到答案。 所幸,她现在不用,也是不必找答案了。 谭以蘅回家后,就直接拎着五个行李箱上了车,司机小陈开车稳稳当当,提前了两个小时到北宿国际机场。 北宿国际机场的t3航站楼人来人往,在这儿每走一米就能瞅见一个外国人,谭以蘅在自动打印机那儿取了纸质版机票,就跟赶鸭子一样推着几个行李箱去了自动托运行李处,由于行李超重,再加上航空公司掉进钱眼里面去了,她愣是出了七千多的超额费,气得一整晚都没吃东西。 波音777的头等舱布置得并不算得上豪华,不过所幸是鱼骨型的,隐私性较强,谭以蘅今晚也能睡一个好觉了。 但也许是引擎声音比较大,也有可能是因为谭以蘅有些认床,所以戴着眼罩迟迟睡不着觉,她心烦意乱地将眼罩推到额头上面去,接着又将椅背调成120度,她用手机连上了机上wifi,打开微信,一时间涌入了不少消息,但因为机上wifi实在垃圾,所以愣是在微信界面卡上了两分钟才全部加载出来。 谭以蘅本来是想要回复容月的消息,但自己的手指却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和宁玉的聊天界面,她有些好奇拉黑宁玉这几天,对方有没有发送什么消息过来,也好奇宁玉知道离婚这件事情了没有。 于是,她又一次鬼使神差地解开了屏蔽,宁玉之前发的那几条消息瞬间弹了出来。 那些消息字里字外都带着强势,还真是宁玉一如既往的风格。 不过对方并没有发消息说起离婚的事情,看来严沁并没有把话带到或者并没有看见离婚协议书。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对方毫不在乎。 谭以蘅咔哒一声关上手机,拨下静音拨片,随手将手机甩到旁边的置物台上,紧接着将椅背调成180度,拉下眼罩,将被子拢紧,继续合上眼皮睡觉。 殊不知,此时被反扣在置物台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弹出来一则微信消息。 恰好这条消息是来自于宁玉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伦敦 【你终于消气了,我马上就回来了。】 宁玉笑着舒了口气,发完这条消息后就把手机放在大腿上,将安全带系好,撇头看向椭圆形窗户,外面如天际一般辽阔的跑道上已经没有几架飞机了,只能看见两位工作人员正站在地面上招手。 本来她是打算明天才飞回北宿的,但是宁玉想到这一次确实是自己处事儿处得不太妥当,所以就想着赶个红眼航班回来,早点见到谭以蘅,早点跟她解释一下。 刚才她试着给谭以蘅发消息,却发现能够发出去了,就说明谭以蘅取消了屏蔽,也就说明了谭以蘅已经不生她的气了。 宁玉太了解她了,每一次生气就会像小孩子一样赌气拉黑联系方式,但过几天气消了又会偷偷取消拉黑,气性大得很,但很快也就消了。就像之前那些日子,喝醉了酒就骂把她骂得狗血淋头,宁玉好心背她,却还要被认成是自己的助理严沁,她就这样一路背着谭以蘅回家,谭以蘅也就靠在她的肩膀上骂了一路,有次还吐了她大半个身子。 当然,这些喝醉酒之后的时刻,某位醉鬼自然是记不清楚的。 很可惜,也很幸运。 宁玉想到这些,嘴角不禁弯了弯,她将窗户挡光板拉下来,戴上空姐递来的眼罩,靠在椅背上小憩。 从海亚飞到北宿只堪堪2小时15分钟的时间,落地北宿国际机场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了,宁玉取完行李箱之后就直接上了车,严沁坐在驾驶位上面,两只小眼睛偶尔透过前视镜往后面眯着眼睛休息的宁玉身上看去。 宁玉刚一睁开眼,就看见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宁总您工作实在是太辛苦了。” “……” 宁玉懒得理会这种场面话,她回到家后,管家就主动上前接过严沁手里的行李箱,谨慎地为宁玉整理着里面的东西。 她一边给谭以蘅发消息,一边去书房处理一点紧急事务。 【我回来了,明天见一面吧。】 发完消息后,她便单手推开书房的门,吱呀一声,面前漆黑一片,冷凄凄的,不知怎的她竟然有点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咔哒一声,繁杂豪华的水晶吊灯亮起,宁玉一眼便留意到了书桌上凭空多出来的两张白纸,能趁着她不在家的时候溜进来的无非也就只有那一个人。 宁玉走上前,拿起最上面那一张,定睛一看,上面写着离婚协议书这五个大字,眉头微微一皱,她翻开协议书,简单浏览了一遍里面的内容,谭以蘅什么都没有向她索取,她想要的只是解除婚姻关系而已。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要求,宁玉却并不是那么的想要满足她。 她又拿起垫在下面的那一张信纸,只瞧着那上面写着:把名字签了吧,一个月之后我们就去民政局扯离婚证。 简单的一句话只占了这张a4纸的一小点位置,剩下的大半部分都被谭以蘅用黑笔乱涂乱画去了。 但是那五个字很醒目,也很刺痛人心。 ——宁玉,我恨你!!!!!! 六个感叹号,谭以蘅的认真程度扑面而来。 这张纸有些皱皱巴巴的,想必是谭以蘅写完之后还觉得不解气,所以就揉成团在地上狠狠砸了几次吧。 宁玉拿着纸张的两只手在微微颤抖。 “宁玉,我恨你。” 这五个字她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记得之前有次谭以蘅喝醉了酒,打电话说让宁玉去接她回家,她本来是让严沁去接的,但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亲自去接更放心一些,于是就把严沁从半途上叫了回来。 但是谭以蘅那时候喝得烂醉,根本认不出来面前来接自己的人在半路上被换了,她以为是严沁,愣是吐了十分钟的苦水。 “宁玉,我恨你,我恨你,恨死你啦,宁玉就是个狗东西!” 宁玉不是个很小心眼的人,自然不会把她的醉话放在心里面,反倒还觉得她这副喝醉酒的模样还挺有意思,跟她逗了好久。 谭以蘅用手指给她挠痒痒,还不忘给自己配个音,“咕叽咕叽咕咕叽。” 见宁玉对此不为所动,她有些灰心丧气,“你为什么不笑?” “这有什么好笑的?”宁玉不太能理解她的脑回路,为什么她摸自己的后脖颈,自己就得要笑? “我在挠你痒痒啊!挠痒痒不是都会控制不住想要笑的吗?你这人好奇怪,肯定是你这人的笑穴长偏了。” 谭以蘅从小到大都不知道“内耗”两个字怎么写,她并不觉得是自己挠痒痒的技术不好,只觉得肯定是宁玉的笑穴有问题。 “行,是我笑穴长偏了。” 宁玉可不觉得自己是在哄着她,只是单纯不想搭理这个醉鬼而已。 那个时候,宁玉真心以为谭以蘅说的那句“我恨你”是句玩笑话,现在想来兴许是真的。 既然她都恨了自己这么久,宁玉还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呢? 她拿起笔筒里面的万宝龙限定款钢笔,在协议书上面洋洋洒洒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之后便把信纸和协议书都放在办公桌的抽屉里面。 宁玉坐在椅子上面,一手搭在扶手上,一手攥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和谭以蘅的微信聊天界面。 难怪她解除了屏蔽,难怪她一直不肯回消息。 她肯定是已经离开北宿了,而且走得很远,不然也不会主动解除屏蔽。 宁玉又转而点开了和严沁的聊天界面,本想拜托她去查一下谭以蘅的行程,但仅仅过了一秒就将手机屏幕熄灭了。 算了,她都走了,何必还要去打听她的行踪? 我可不是那种喜欢热脸贴冷屁股的人。 之后她又点开了手机日历,一个月之后就是八月二十五号,宁玉是一个极其合格的j人,总是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有条不紊的,也会在日历上面备注好自己之后几天的行程,精准到了几分几秒,但是这一次她却没有把离婚写进八月二十五号的行程里面。 宁玉本欲关上手机,可是又忍不住点开微信,她就想问问谭以蘅,究竟是什么事情导致离婚的? 【谭以蘅,为什么要离婚?】 谭以蘅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落地希斯罗机场的t4航站楼了,她去行李转盘那里取了千吨重的行李箱,之后就给自己提前找好的司机打电话,由于她之前就已经把自己的航班信息发给了司机,所以司机此时此刻已经到了希斯罗机场的地下停车场等候了。 接到谭以蘅的电话之后,司机就让谭以蘅站在到达大厅那里,自己则打开车门上来接她。 司机是一位在英国留学的女学生,平时就做点这个来赚点零花钱。 司机非常热情,先是帮她把行李箱搬上了后备箱,之后又跟她聊了聊伦敦这边好吃的好玩的,以及一些网红打卡地方,甚至还不忘跟谭以蘅说说这边的盗窃犯。 谭以蘅连连点头,把她说的安全注意事项一一记在头脑里面。 她扭头看向窗外,这个时候伦敦时间才五点多,正是日出之时,天边已经开始泛起金黄色,有些金发碧眼的老年人在公园里面遛狗,而北宿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了,她垂眸看向亮着的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着宁玉之前发过来的几条消息。 谭以蘅自认为没有必要和她解释离婚的缘由,因为过错方自己都不认为自己有错,那么她就算说了,那个人也依旧不会理解。 而谭以蘅也不想再给自己找罪受了,她跨越大半个亚欧大陆,来到伦敦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就是希望自己能够彻底放下过去,放下对那个人的执念,放下对母亲的思念,然后重新开始,好好的一个人过完自己剩下的日子。 她将手机关上,司机问她,“你怎么想着自己一个人来啊?伦敦这边小偷还是挺多的,是你自己一个人住吗?一个人住的话可得小心点。” “对,我自己一个人住。”因为她觉得有的时候可能室友比小偷还恐怖。 “那你可得小心着点,不过你租的那套房子地段还比较好,周围设施也很齐全,可能不会偷窃事件不会很频繁。还有,记住很重要的一点,不要打车,欧洲打车超级贵的,省下来的那些钱可以拿去买专柜打折的护肤品和化妆品。” 谭以蘅笑着道谢:“好,谢谢。” 到了租的房子后,本来司机是想要帮她把行李搬上去的,但是谭以蘅不想麻烦陌生人太多,于是就连忙摆手拒绝了,她将行李箱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之后,一看手机,竟然已经穿越到了五个小时之后了,谭以蘅站在地板上,两手叉腰,环视了一遍自己的小房子。 嗯,装修都还是不错,唯独少了一张床。 欧洲的物价远比她想象的还要高昂,谭以蘅这一次出来没有带特别多的钱,也不打算伸手向谭家要,想着要是到时候当真缺钱了,就去打工赚点小零花,实在不行还能当个代购嘛,虽然当代购失败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五。 谭以蘅光是买了一张舒适柔软的床,剩下的这半个月就得要吃土了。 傍晚,日不落帝国的太阳还是缓缓落下了,余晖遍照整座城市,此时的伦敦被照映的像是一座教科书里面的人文古城,外面没有人吵吵嚷嚷,对面街角的咖啡厅坐满了人,各种面容的人坐在一起,喝着咖啡,品着茶,一同在渐渐消散的余晖下谈笑。 她坐在靠窗的小沙发上,缓缓收回眼神,苍白的侧脸被阳光照射,倒是显得温暖柔和了许多。 谭以蘅怀里抱着小时候妈妈送的布偶,右手手心里攥着手机,她低头看向和宁玉的微信聊天界面。 她没有回复宁玉的消息。 而宁玉也知趣地没有继续来骚扰她。 明明自己好不容易甩脱了这个狗东西,但不知怎的,她居然高兴不起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相逢 一个月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 谭以蘅很快就适应了这边的生活,除了这里的炸鱼薯条,简直是难吃到惨绝人寰。 吃完晚饭后,她又一次坐在空白的画板面前,提起画笔,竟还是下不了手,脑袋空白一片,不知道这笔尖应该落在何处。 来这儿快一个月了,她连一幅画都没有画出来,每天都在重复着一样的程序,坐在画板面前,然后拿起画笔,接着就坐在椅子上发呆,最后还是无奈将画笔放回原位。 她现在没有画画的灵感,而这对于一个画家来说是致命的问题,没有灵感就等于说她画不出来画了,没有新的画活跃在世人面前,那么谭以蘅终有一天会被新星取代。 谭以蘅默默叹了口气,将画笔搁置在一边,然后拿起手机,上面显示着今天的日期——8月23日,都这个时间点了,北宿那边肯定已经24日了。 她怕宁玉忘了扯离婚证的事情,于是特地发了一条微信来提醒她。 【记得25日在民政局领结婚证。】 与此同时,medicinepulse总部的总裁办公室里面依旧亮着灯,宁玉正坐在办公桌面前,一丝不苟地参加着跨国视频会议,滴滴滴一声,这时电脑右下角跳出来一则微信来信通知。 这时候都已经凌晨两点了,还有谁会发来消息? 这个问题,宁玉很快就想通了,因为八月二十五号——也就是约定好的拿离婚证的日子——快要到了,肯定是谭以蘅发消息来提醒自己。 点开一看,果不其然。 宁玉不便用电脑直接回复,只好拿起旁边被充电线充得发烫的手机。 【我知道。】 谭以蘅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这么快回复,这个时间点都还没睡,要么是在工作,要么就是在陪伴新欢,不过她更倾向于第一种可能性。 【到时候就直接民政局见,拿了离婚证之后我们就一别两宽,谁都别联系谁了。】 宁玉垂眸无奈地笑了下,这确实是谭以蘅的风格,敢爱敢恨——不对,应该去掉“敢爱”这两个字才对,因为她知道谭以蘅从来就没有爱过自己。 大约过了好几分钟,谭以蘅才收到对面的消息,但当看见消息的那一秒,她的瞳孔瞬间瞪大。 【在国外过得还好吗?】 谭以蘅:ooo! 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在关心我吗?不对不对不对,她为什么大晚上的要关心我这么一个前妻呢?该不会是又要和谭家达成什么利益合作,所以才来挽留她的吧?不对不对不对,宁玉怎么可能会挽留人呢?再说了,宁家家大业大,也不差一个谭家的帮扶。 难道说宁玉被夺舍了? 她头脑风暴了十分钟,终于想出来了“夺舍”这么一个可能性最大的原因。 但谭以蘅可不是那种不要自尊的人,都已经离婚了,才知道来关心她,俗话说迟来的深情比草还贱,她可没这么容易上当。 【我过得好不好,不需要前妻来过问,也没有义务告知给前妻。】 谭以蘅一口一个“前妻”,宁玉气得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在离婚协议书上面签字的。 宁玉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双眸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她没有回复谭以蘅的消息,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后,就继续投身于工作了。 谭以蘅见对面的人没有回复消息,也没有放在心上,她将画笔和画板放回原位后,就上床去睡觉了,毕竟明天还得赶长途飞机。 天际线由极致的黑色,又转变成了带着希望和朝气的金黄色,之后就变成了一束火红色穿插在天际,被誉为空中女皇的波音747在万米高空之上沿着航线平稳飞行,偶尔的颠簸也会让客舱里的旅客倒吸一口凉气。 谭以蘅这一次没有花高价购买飞机wifi,因为也没有什么可聊的人。 她靠在椅背上,扭头看向窗外,层层薄云之下是连绵的山脉和一望无际的海洋,此时才堪堪飞了五个小时,也就是说飞机才刚飞到一半的路程,但随着离北宿越来越近,谭以蘅的心脏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咚咚咚。 她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甚至内心中萌生出一丝紧张和不安。 是因为害怕飞机坠毁吗?还是因为想到要见到宁玉这位老情人? 谭以蘅不相信自己会因为想到要见到宁玉而紧张,她并不觉得那个狗东西还能引起自己的情绪波动。 但是心脏的猛烈跳动,手心的一层薄汗,这些反应都不是虚假的。 这到底是为什么? 谭以蘅垂着头,猛地甩了几下脑袋,好让自己清醒几分。 她不会再因为宁玉产生多余的情绪了。 深夜,外面一片漆黑,唯独白色机翼上闪着间断的红灯,此时飞机的高度已经下降了一些,对于地面上的景象也看的更加清楚了一些,城市的霓虹灯光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消退,高空上同样也有飞机正急速驶往目的地。 咚隆一声,飞机不太丝滑地降落在了跑道上面,谭以蘅被颠得屁股都弹起来了一下。 等到飞机已然安全平稳停靠在了廊桥,客舱内的灯光才被全部打开,旅客们纷纷默契地站起身来,打开脑袋顶上的行李层,费力地将自己的行李取出来,谭以蘅没有把随身行李放在行李层里面的习惯,所以她麻溜地下了飞机。 她一边朝着到达大厅走,一边回复着容月约自己吃火锅的消息。 可是刚一抬眼,谭以蘅的心脏就猛地一颤,呼吸控制不住地加快,因为她看见那一抹熟悉的身影,那人正衣冠楚楚地站在到达大厅等候。 谭以蘅强行平复好紊乱的呼吸,然后硬着头皮推着行李箱往前面走。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等等,这画风不太对啊,我是这场悲剧婚姻的受害者,我为什么看到她要心虚? 想到这里,她又变得雄赳赳气昂昂起来,抬头挺胸地朝着前面走。 可是刚走没几步,宁玉就大步向前走来,伸出一只手将她拦了下来。 谭以蘅板着一张脸,语气中尽是不耐烦,“搞什么?你别逼我在这儿扇你。” “来接你。”她言简意赅地解释了自己的来意。 谭以蘅不理解自己这位前妻究竟在心里面打着怎样的算盘,刚张开嘴巴,还没来得及说出半个字,就感觉到自己的手心一空,低头一看,宁玉居然把自己的行李箱给抢过去了。 “我们已经离婚了,你还装什么深情?把行李箱还给我。” 然而宁玉居然直接拖着行李箱转身离开了,气得谭以蘅想要直接骑在她头上,然后呼呼扇她两巴掌。 谭以蘅顾及到自己还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家,怕被别人认出来发在网上,于是只好红着脸跟在宁玉身边,压低声音朝着她问:“宁玉,你要搞什么花招?我告诉你,今天咱俩扯离婚证的事情是不可能有任何变动的,你别想再打什么歪主意了。” “我知道,我这不就是来接你一块儿去民政局离婚吗?速去速回,我一会儿公司里面还有事。” 她气得哼笑一声。 呵呵呵,无情无义的狗东西,我就知道你肯定没憋什么好屁,原来特意来机场接我,就是怕我耽搁了你工作的时间,我还真巴不得你公司早点被同行搞垮,然后看见你拿个破碗在街边要饭,看你那个时候还敢不敢在我面前趾高气昂的。 “放心,我肯定不会耽搁你的时间的,毕竟我也巴不得快点跟你真正结束婚姻关系。” 宁玉当然知道她巴不得和自己解除婚姻关系,因为当时她一出完差回来,发现周围的人都说她们俩已经离婚了,当事人都还尚不知道,整个圈子里面就已经传开了,甚至还有人传言说是因为两个人那方面的生活不幸福才迫不得已离婚的。 宁玉没出声,只推着行李箱乘坐电梯下楼,来到地下停车场,然后将行李箱放在了宾利的后备箱里面。 谭以蘅站在后座车门面前,弯着腰,瞪大眼睛朝里头看,确认里面没有藏着什么花样,才放心地打开车门,顺带问道:“对了,你怎么不让严沁开车?” “严沁没有把你的话带到,也没有帮着你处理葬礼的事情,已经被我外派了。” 宁玉轻描淡写地说着,接着缓步绕到前面去。 “你这么关心我的助理做什么?” 谭以蘅知道她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没能力的人就弄下去,有能力的人就顶上去,但是这一次严沁没有做到宁玉吩咐的事情,是因为谭以蘅不同意她插手,所以她也不想置身事外,不想因此连累了严沁。 “是我不让严沁插手的,你责怪她做什么?” 听及此,宁玉那张刚刚触碰到车门把手的手掌心猛地收了回来,接着缓缓握成了拳头,随后在谭以蘅的疑问声中转而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紧接着,砰的一声关上,可怜的宾利车都忍不住抖了抖。 谭以蘅瞧见她钻进来了,下意识往后面缩了缩,“你想干什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一别两宽 车内霎时陷入了一阵难以忍受的死寂。 宁玉没有说话,只是一味地向她靠近。 谭以蘅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于是慌乱间将自己的手伸到背后,打算打开车门跑路,可是宁玉的反应却相当敏捷,提前一步算到了她的行为轨迹,眼疾手快地将车门锁上,然后单手扣住谭以蘅两个细小白皙的手腕。 她被宁玉这一番熟练的行为弄得怒火中烧,死死地瞪大两只眼睛看着眼前渐渐失控的人,“你到底要做什么?我们已经离婚了!” 她企图用“离婚”这个字眼儿来唤醒宁玉如今仅存的理智。 下一秒,却只见宁玉单手扯下自己颈部系着的彩色方巾,迅速地将谭以蘅的两只手绕到身后捆好。 “你怎么就这么关心我的助理?一个月不见,怎么也不见你关心一下我的近况?明明我才是和你结婚两年的妻子。” “宁玉,我已经不是你的妻子了!” 谭以蘅梗着脖子朝她着急地怒吼,身后的两只手也在不断努力地挣扎,但奈何宁玉系得实在太紧,一时间根本难以挣脱。 可是宁玉根本就不理会她的话,直接低头吻了上来,也许是带着点被忽视的愤怒,所以这个吻只带着报复的意味,没有甜蜜的感觉。 她被宁玉吻得上气不接下气,两条长腿不断地扑棱着,以示自己的不情愿。 但到后来,谭以蘅渐渐没了力气,手脚发软,浑然失去了抵抗的力气,不禁在心里面责备自己真不争气。 宁玉吻完之后,还忍不住狠狠地咬了一下她的下嘴唇,疼得谭以蘅忍不住颤了一下。 “谭以蘅,宁家……还需要谭家的帮助,现在不适合离婚。” 话音刚落,未等谭以蘅说出拒绝的话语,宁玉就再度吻了上来,她的亲吻始终带着占有欲和侵略性,从来都不让人觉得温柔。 谭以蘅阖上双眼,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之前那混乱的一晚,那个时候宁玉也是这么亲吻自己的,也是一句情话都不曾说,只是将她困在床上,完全沦为了宁玉的掌中之物。 她的心脏登时像是被人用手猛地捏了一下,好疼。 宁玉忽然间感受到了一股冰冷的湿意,将她放开一看,发现谭以蘅竟然哭了。 她的脸色哗的一下就变了,眸色变得深沉复杂,嗓音有些哑,“你哭什么?” 这个时候停车场的不远处传来了汽车的鸣笛声以及稀里哗啦的脚步声,谭以蘅害怕被人发现,就用脚将面前的女人踢远了一些,可宁玉倒好,竟然直接捉住她的脚腕,冷着脸问:“我问你,你哭什么?” “你这么凶巴巴的做什么?!搞得好像你才是受害者一样!”谭以蘅一边说话,一边抽泣,说话显得有些断断续续的,气势都不禁比面前的人虚弱了几分,“我哭是因为我讨厌你,我恨你,我不喜欢你碰我。莫名其妙地,我不就替严沁说了一句话嘛,你就发哪门子的疯牛病?我已经不是你的妻子了,你再非礼我的话,我可以告你猥亵。” 宁玉垂着头,看不清她究竟在想什么,半晌才缓缓从嘴里吐出一口气,然后抬手想要替她擦干眼泪,可是手指刚刚触碰到谭以蘅的面部肌肤时,她却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脑袋。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是因为还在计较葬礼的事情?”她一边问,一边用指腹轻柔地擦拭着谭以蘅眼尾的泪花。 谭以蘅忽然笑了一声,“宁玉,像你这样的人,是不会知道自己究竟哪里错了的。” “所以你坚持和我离婚?但是现在宁家和谭家还处于合作阶段,宁家还需要谭家的帮助。” “在你眼里,我只是给你们两家牵线搭桥的可以用来牺牲的物件儿吗?” 要说之前谭以蘅兴许还有过一瞬的心软和纠结,但现在可以说是铁了心要和宁玉离婚了。 谭以蘅已经不想再听见她的解释了,因为此时此刻,一切说辞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她只想离婚,离开宁玉,然后回到伦敦,过好一个人的生活。 “行了,我们快点去民政局拿离婚证吧,一会儿你不是还要工作嘛,我可耽搁不起你的宝贵时间。” 宁玉自然不会勉强她,给她解开方巾之后,就打开车门,挪到驾驶位上面去了。 她虽然在气头上,但从来都不会开赌气车,那是因为她知道谭以蘅胆子比较小,不敢飙车,每次一加速,她都会赶忙劝着宁玉把车速降下来。 宾利以不慢不快的速度在柏油马路上面行驶,谭以蘅安安静静地坐在后排,脑袋一团乱麻,她想不通为什么宁玉方才要那么做,明明也没喝酒啊。 这时,她的耳畔响起了宁玉那道冷如雪中寒松的声音,“我没有把严沁外派出去。” 谭以蘅没有回应,只把头偏了过去,看起来是还在介怀宁玉强吻她的事情。 机场到民政局的距离并不短,但是谭以蘅却觉得很快就到了,仿佛一眨眼的时间。 宁玉将车辆停在马路边上,在她打开车门下车前一秒及时叫住了她,然后从包里面掏出来一张银行卡,转身将此卡递到谭以蘅面前。 “在国外生活可需要一大笔钱,你拿着。” “我不用,我缺钱了会自己去挣,不用你施舍。” “拿着吧,就当是这两年的补偿。”宁玉直接将银行卡强行塞进了她的手心里面。 谭以蘅低头看着手心里的这张定制银行卡,不禁想起当时她在办公室里面苦苦哀求宁玉的模样,需要她大发善心的时候她不肯,不需要的时候又搁这儿扮演起慈善家的角色了。 她只觉得宁玉这个人实在是太会伪装了。 下一秒,就瞅见谭以蘅气呼呼地把银行卡不偏不倚地扔在了宁玉身上,“当初我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你怎么就不帮呢?现在我不需要你了,你就开始假惺惺地要为我好了,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个人这么恶心,这么虚伪呢?” 谭以蘅推开车门,下了车后就咣当一声将车门甩上,其中含着满满的怒意。 宁玉无奈地将银行卡收好,她哪里是不帮?只是帮了最终还是无济于事,要是把实情都告诉给谭以蘅,还不知道她会有多么自责、懊悔,因为拼尽全力最终也没有救回谭韫的命,只会让她觉得更加无力,更难走出来。 离婚程序进行得井然有序,很快就办好了所有事项。 谭以蘅将深红色的离婚证揣进包里面,二话不说就打开宾利后备箱,将自己的行李箱取出来,然后头也不回地招了一辆计程车上去。 她把行李箱放到自己家门口,恰好这个时候容月也马上到自己家门口了,两个人先前在机场的时候约着一起在谭以蘅家煮火锅吃。 容月过来的时候,还带来了一束鲜花,“恭喜我们的谭小姐恢复了自由身!” “谢谢。”谭以蘅勉强扬起一抹笑容,伸手接过了芳香四溢的鲜花。 “我怎么觉得你离了婚之后还是不太开心?” 谭以蘅将鲜花放在大理石茶几上面,坐在沙发上,一边给她倒了一杯热茶,一边反问:“是吗?” 容月看得出来她的眼神中透露着疲惫,神情也不是特别开心,脸色也不怎么好,像是被虐待了好久的流浪汉一样,“你别告诉我,你对宁玉还没有死心?” “怎么可能?我可没那么傻。” 其实她自己也察觉到自己并没有意料之中的那么开心,谭以蘅本来以为离了婚,就可以彻底了解之前一团糟的生活,可是她发现一切好像都没有产生变化。 “好啦,咱们别想那么多了,一起去煮火锅吧?我都快要饿疯了tvt” 容月拉着她一起去厨房把锅碗瓢盆从消毒柜里面掏出来,然后洗干净食材,将火锅底料丢进冷水锅里面去煮。 忙着忙着,谭以蘅也就渐渐忘掉了先前宁玉对自己做的事情。 与此同时,香雅楼的顶层包厢里面传来了惨绝人寰的歌声。 只见孔曼站在舞台上,右手握住纯黄金打造的麦克风,陶醉地为观众席上的宁玉献歌。 “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 “分手应该体面,谁都不要说抱歉。” “那些痛的记忆,落在春的泥土里。” “心中有江山的人岂能快意潇洒,我只求你共华发。” “轻弹一首别离还在爱你,缘分竟然默许你离去。” 宁玉受不了这个醉鬼的歌声,干脆戴上万元降噪耳机,拿起手机开始忙碌公司事务。 孔曼见自己唯一的观众都不认真听了,有些灰心丧气地放下麦克风,端着一杯白兰地走了过来,“怎么不听了?是我的歌声太动人,还是因为这些歌词都唱到你心里面去了?” “你对自己的歌声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吗?”宁玉往旁边挪了一下,和孔曼之间拉开了一些距离,“拉我来这里做什么?” “这不是想着你离婚了,来陪你解解闷嘛。” 孔曼瞧着面前西装革履的女人正低着头一丝不苟地处理工作,一时间竟有些心烦,干脆把她的手机一把夺了过来,“我总算是明白为什么人家非要跟你离婚了,就你这工作劲儿,谁能忍受得了?” “我不工作,底下的员工也就会懈怠。宁家那群人还对我这个位子虎视眈眈,我能不专心工作?” 她和宁玉从小就认识,知道宁玉作为独生女,从小到大就承担了更重的一份责任,但是今天孔曼叫她出来不是看着她勤勤恳恳工作的,她把手机关机以后,就随后甩到了沙发的一个边角。 “你就是太专心工作,老婆才跟别人跑了的。” “她明明是因为对我没感情才走了的。” “谭以蘅要是对你真的没有半点感情,会在一开始就同意和你联姻?当时所有人都不太赞同你们这门婚事,按理说谭以蘅想要拒绝跟你结婚是非常简单的一件事情,但是为什么她偏偏还同意了呢?” 宁玉是当事人,怎么可能会不清楚这场联姻的真相? “那是因为她们谭家要求的,谭家当时珠宝企业一蹶不振,要是没有别的企业注资早就死完了。” 孔曼意味不明地摇了摇头,“倘若你们之间真的只是单纯的商业联姻,利益交换,那么为什么你们当时初见的时候,谭以蘅会问你那些问题?按理说,联姻对象是不会在乎那些的,因为大家都是各玩各的,这是我们这个圈子里面约定俗成的。” 听及此,宁玉微微眯了眯眼睛,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可是她依旧记得清楚她们初见的那一天。 那时,是宁玉亲自上门拜访谭家,第一次见到谭以蘅的时候,她才只是个刚大学毕业的女生,而自己则比她要大四岁,倒是显得成熟老练不少。 谭以蘅那个时候还有些害羞,知道她就是自己的联姻对象后,想着这个人看起来谈吐得当,长相端正,应该嫁过去之后不会过得特别苦,于是就把她偷偷叫到后花园里面去。 宁玉看向面前穿着一身鲜黄色吊带长裙的她,那时候的谭以蘅扎着半侧麻花辫,因为从小到大就被家里人保护得很好且又刚刚踏出社会,所以一举一动都尚显青涩。 “怎么了?谭小姐。” 谭以蘅垂目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了一会儿,意识到自己这副样子看起来兴许很是扭捏羞怯,于是在心里默默为自己鼓气,掀起眼皮大胆地直视眼前的人,并且说明自己的心里话。 “宁玉,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你必须得要老实回答我。” “好。” 谭以蘅歪着脑袋认真思考,掰着手指说:“首先,你之前有没有谈过恋爱?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私生活干不干净?家里人好相处吗?你平时抽烟喝酒吗?” 宁玉耐心地一一解答:“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喜欢的人,私生活很干净,从来不会乱搞,家里人都还行,平时不抽烟,偶尔会喝酒。” 她比较满意宁玉的回答,脸蛋冒出一层飘忽的粉红色,“好,那我答应和你联姻。” 宁玉之前并没有特别在意过这几个问题,因为结婚之前想要了解一下对方的底细也很正常,“她应该只是单纯地想要了解我而已,不是对我有感情。” 孔曼无奈地摆了摆手,“行,她喜不喜欢你咱们就暂且先不论,你喜欢她吗?” “嗯。”她没有直接说出那两个字,但也是下意识地就点头了。 宁玉本来以为自己不会对一个仅有过一面之缘的联姻对象彻底动心的,但是那一晚谭以蘅喝醉酒之后,靠在她怀里面,红着脸问:“宁玉,你每天都在忙工作,难道不会觉得累吗?累了,我们就休息一下好不好?” 在此之前,没有人真心实意问过她工作累不累,因为在别人眼里,宁玉继承公司大权,就有责任承担起那些劳累,这是她身为宁家继承人的本分,没有说累的权力。 接着,孔曼就忍不住发出了灵魂拷问:“那你为什么不对人家好点?” 宁玉没说话,站起身来,将自己的手机从沙发上面捞起来,一边不回头地朝着门口走去,一边说:“不谈过去了,我要回公司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跟踪 冬天的伦敦又冷又潮湿,谭以蘅裹着厚厚的羊绒大衣,围着浅灰色暗花纹围巾,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面,眼前的一切雾蒙蒙的,大风寒冷刺骨,路边总能看见几个流浪汉,她小心翼翼地护着自己胸前的包,生怕自己又被抢劫。 之前她就已经被这儿的劫匪抢了好几次了,也报了警,但是几个月过去了,连根毛都没找回来,她只好自认倒霉,从此以后她走在大街上,都只能警惕地用两手护住自己的背包,然后摆出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将自己伪装成一个神秘的小偷。 谭以蘅今天约着和在艺术学院认识的jade——中文名是许诚青——在咖啡馆喝会儿咖啡,然后去中古店淘点东西。 可是今天她总觉得自己身后好像有人在跟踪自己。 该不会是又被哪个小偷给盯上了吧? 她下意识将自己面前的包抱得更紧了一些。 谭以蘅往前面走了大概一百多米,发现身后似乎还是有人在跟踪自己,她偷偷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尖,余光间瞥见身后有一个戴着口罩和贝雷帽的女人,那人身上穿着的是罗意威冬季新品,肩膀上挎着的包也是要配货上六位数才能买到的爱马仕,看这行头也不像是小偷。 可是她身后最贼眉鼠眼的就只有这么一个人。 她不禁加重了警惕心,连忙加快脚步,朝着咖啡厅走去,谭以蘅到的时候许诚青已经坐在玻璃窗边开始喝咖啡了,她一边坐在椅子上,一边警惕地四处张望。 许诚青看她反应很是奇怪,忍不住问:“怎么了?” “哦,没事。” 谭以蘅坐在椅子上,抬眼看着面前许诚青,许诚青是纯正的中国人,家里面比较富裕,闲的没事就被家里人打发来伦敦读个学校镀一层金,因为同为中国人,语言交流丝毫不费力,所以两个人很快就处成了朋友。 许诚青将桌子上那杯还没有动过的太妃榛果拿铁往前推了推,笑容明媚,“快尝尝我给你点的咖啡好不好喝?” 她笑着端起热乎乎的咖啡杯,用吸管喝了一小口,裹挟着奶油味的暖意瞬间涌进她的四肢百骸,不过刚一放下咖啡杯,谭以蘅就发现那个神秘女人正坐在咖啡厅的对面,两手撑着一张报纸,手边放着一杯经典英伦红茶。 那个人虽然拿着报纸,但是眼神却时不时朝着咖啡厅这边看来。 谭以蘅能够感觉到这个人是在偷看自己,可她不明白这个一身好行头的人为什么要跟踪自己? 难道是私家侦探?还是星探?看中了她独一无二的美貌,打算来挖她进演艺圈? 许诚青注意到她一直都在盯着对面街角的那个时尚达人看,于是也情不自禁地将视线挪到了那位神秘人身上,“怎么了?那人你认识?” “不认识。”但是谭以蘅总觉得那人身上的气息很熟悉,不过那人将面容遮盖得严严实实,她根本就认不出来这个人究竟是谁。 旋即她又看见那个神秘人掏出手机,并且将手机立起来,看起来似乎是在拍照。 这人拍照做什么? 谭以蘅想不通,反正这人目前也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威胁,索性就不去多想了,于是转过头来和许诚青聊着学校的事情。 “以蘅,再过几个月,你就该回国了是吗?” “对啊,你呢?” “我打算再去附近的几个国家玩一圈,玩尽兴了我再回去。” “挺好的。” 许诚青又点了一杯热可可和两份提拉米苏,“话说你怎么又想着去隔壁学校旁听犯罪学啊?你不是搞画画的吗?犯罪学和画画有什么关联?” 谭以蘅用勺子很轻地刮着咖啡上面浮着的一层绵绵的奶油,“犯罪学跟人的心理有很大的关系,而想要画好一副画,就得要能够深入人的灵魂,剖开一个人的内心。最近一直都没有画画的灵感,就想着去学点新鲜的东西,看看能不能有什么灵感。” “欸对了,你之前跟我提到过的那位前妻有在这半年里面找过你吗?” 她之前曾经和许诚青提过一嘴宁玉这个人,因为谭以蘅发现自己来了伦敦,开始了新的生活,却还是不能彻底忘掉宁玉这个狗东西,就想要找个人来吐槽一番,也让自己铭记那个狗东西干的好事,这样一来自己就不会再一次陷入旋涡。 “没有,怎么了?” 就算宁玉来了,谭以蘅也不可能见她。 “没什么,我就是特别好奇你之前说的那个人做了一件特别伤你心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你看你人品好,性格好,长得好,还很有能力,到底是谁忍心伤害你?” 谭以蘅和她本就是萍水相逢的同学,再说等六月份她回国以后,说不定以后也都见不到了,所以便就跟她聊起了两年前的那件事情。 两年前的一个春天,宁玉和别人出去聊了生意,喝了些酒,回到家的时候都已经快零点了,谭以蘅怕她大晚上一直不回来会出事,就一直在家里面等着她回来。 宁玉回到家的时候,看见家里面有人在等着她,眸中不免有些惊讶,她走进主卧,坐在床榻上面,喝了酒之后觉得浑身发热,于是就将衬衣上面的几颗扣子解开,那对锁骨极为明显,骨节分明的手缓慢地整理着衣领。 “怎么还没睡觉?” “我在等你回来。” 她一把将颈部那张布满小马图案的方巾扯掉,随后放在了床头柜上面,“没必要,到时间睡了就是,我又不会出什么事。” “你出去谈生意了是吗?”自她刚才一进来,谭以蘅就闻到了一股酒味,她掀开被子坐起来,“我去帮你熬一碗醒酒汤吧?不然的话会头疼的。” 可是谭以蘅的左脚刚接触到冰凉的地板,自己的手腕就忽然被身边的人给紧紧握住。 宁玉摇了摇头,意思是不用去给她准备醒酒汤,“你为什么会担心我?” “因为我是你的妻子啊,多多少少也会担心嘛。” 卧室的冷气很足,谭以蘅又迅速把自己的脚缩回到被窝里面去,她见宁玉就这样坐在自己面前却又不说话,心里面莫名开始发毛,正欲开口问她还有什么事情要说,宁玉就直接靠了过来,紧接着又单腿跨过谭以蘅的身体,双膝跪在柔软的天鹅绒床单上。 宁玉连一句废话都没有,就单手掌住她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手则是轻轻地抚摸着谭以蘅那发烫的耳垂,随后二人的距离渐渐拉近,近到都能听到对方紊乱的呼吸声,迟疑了几秒钟后宁玉猛地吻了上来。 “唔!”谭以蘅完全没有意料到对方的动作,有些震惊,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愣在原地,等着被对方占有。 她有些惊讶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宁玉,谭以蘅那时觉得既然像宁玉这么冷漠的人突然对自己示好,肯定是因为她也喜欢自己吧。 所以,谭以蘅并没有反抗,反而是满心欢喜地迎合她的每一个动作。 宁玉做事都是一副雷厉风行的模样,床下是这样,床上也是这样的。 她将床上碍人的被子全部掀开,一大半都已经掉在了私人订制的羊绒地毯上面,宁玉将她的手反扣在谭以蘅自己的身后,接着又是强迫她跪在床单上,但是谭以蘅后来体力渐渐不济,直接累趴在了床上。 谭以蘅感觉自己的面颊已经红得像是西瓜一样了,她眼神迷离地靠在宁玉怀里面,那人身上常年的檀香味一下子全部涌入她的鼻腔里面,顿时觉得甚是温暖。 “宁玉,你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好感的?” 宁玉之前在酒席上喝多了酒,头有些发疼,她微微拧起眉毛,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侧身将怀里的女人抱得更紧了一些,“以以,等我这段时间忙完之后,我就带你去海岛玩几天,就算是弥补我们的新婚蜜月。要是之后的每个月我都能腾出几天时间,我们就一起出去旅游,我们就好好过好剩下的日子。” 过好剩下的日子? 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要和我过一辈子吗? 想到这里,谭以蘅的嘴角不受控地向上扬了几分,她像一只小猫咪一样用脑袋蹭了蹭宁玉心口的位置,“好,都听你的,我们好好过日子。” 那个时候的谭以蘅完全沉浸在了人间欢乐后的软玉温存当中,丝毫没有留意到宁玉回避了最重要的那个问题——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自己有好感的。 现在想来,还是怪自己那个时候太单纯了,所以才会在第二天被骗。 翌日清晨醒来,谭以蘅就发现自己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她缓缓撑起身来,甜甜地唤了一声“宁玉”,很快就看见宁玉推开门进来了。 谭以蘅刚打算开口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去海岛度假,就听见那人用一种含着冰碴子的声线说话:“昨晚的事情我很抱歉,我不该喝那么多的酒,不然也不会轻易冒犯你。你放心,之后我喝醉了都不会回这里来,不会再发生像昨晚那样的事情了。”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昨晚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情,说的那些话,都是因为你喝醉了?” 谭以蘅活了二十三年,还没有碰到过这么令人无语的事情,她硬生生被宁玉的话给气笑了。 “昨晚的事情我记得不太清楚了,如果有什么话、什么事做得太越界了,还望谭小姐能够说出来,我一定会赔礼道歉的。” 宁玉站在红丝绒床尾凳旁边,身上穿着一如既往的宝蓝色西装,左臂臂弯挎着一个黑色鳄鱼皮托特包,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非常冷静客气,仿佛罩着一层冰霜一般。 谭以蘅死死地盯着她,一时间竟气不打一处来,无语地哼笑一声。 谭小姐?昨晚还一口一个“以以”,喊得亲热得很。 果然喝醉酒之后说的情话都不可信。 她愣是越想越气,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一个女人骗了心,还骗了身。 谭以蘅抄起自己身上的被子,狠狠地朝着宁玉扔去,紧接着还有一个接一个的枕头,直到床上所有东西都被扔完之后,她才像是泄了力一般,瞬间跌坐在了床榻上面。 宁玉瞧见她这副样子,下意识就要伸出手,但刚刚伸出一点距离就又被马上收回,她无奈地弯腰将地上那个kitty玩偶捡了起来,刚要放在床上,却被谭以蘅狠狠地甩了一下手掌心。 “你别碰我的东西!我嫌恶心!你给我滚!” 她气得原地发抖,上气不接下气,不想让宁玉看见自己哭红的双眼,于是就把脸蛋撇了过去。 宁玉把玩偶放在床上后,一句话没说就直接转身离开了。 谭以蘅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远,下意识转头去确认那个人是不是真的走了,看见那抹身影越来越模糊,没有丝毫转身的意思,于是生气地双手握成拳头,猛猛捶了床榻几下。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两个人的关系一下子降到冰点,宁玉平时本来就不怎么找她,所以对她而言变化并不大,但是在此之前,谭以蘅还是会偶尔去找找宁玉说话,顺带示好,可这次事情之后,她就懒得理宁玉了,十天半个月都说不上半个字的那种。 许诚青听着竟也忍不住哀叹一声,将服务员刚送上来的提拉米苏递到谭以蘅面前,“没想到你以前竟然和这样的狗东西一起生活过,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快尝尝提拉米苏吧,我听说这家的提拉米苏很好吃,吃点甜的,就可以忘掉过去那些苦的了。” “谢谢。” 谭以蘅端起甜品盘,周围的一圈还印着青色的花纹,她用小勺子一点一点地挖着吃,可可粉不可避免地沾在了她的唇瓣上,许诚青注意到后贴心地递了一张纸巾到她面前。 她一边道谢,一边接过纸巾,“谢谢。” 干净的纸巾轻柔地擦拭着唇瓣上黑色的可可粉,所幸谭以蘅今天并没有涂口红,只涂了一层润唇膏,否则这唇妆可算是彻底毁了。 许诚青见状,下意识低头挪开视线。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本来是计划着要去中古店逛逛的,但没想到居然在咖啡厅坐着聊了一下午,之前的那些计划可算是都落了空。 和许诚青分别之后,谭以蘅就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正要用钥匙开门,却发现门口的信箱里面有一封信。 谭以蘅取出来一看,这信封相当厚实,里面装的不像是信纸,反倒像是一沓钞票。 她打开一看,将里面的英镑拿出来数了数,居然足足有十万英镑。 正当她疑惑这是不是最新诈骗方式的时候,无意间瞥见了信封背面右下角的落笔——容月留。 我靠,这天杀的容月怎么一下子给我爆金币了?这可是十万英镑!不是一百,不是一千,更不是一万,而是整整十万!换算成人民币就是92.5万人民币!也就是将近一百万! 有了这十万英镑,她就再也不用紧巴巴地过日子了,也可以去吃正宗一点的中餐馆了! 谭以蘅掏出手机给容月发了条微信。 【爱死你啦,我就知道这世界上还是只有你最靠谱!!!(* ̄3)(e ̄*)】 此时正在做美甲的容月看见消息后却是一头雾水。 容月:ooo? 这人不会是拿我的名字去挡了什么劫数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见她 这时候的北宿已经到了春暖花开,春回大地的时候了,气温渐渐升暖,身上的衣服也随之减少。 medicinepulse的总裁办公室采取的是恒温系统,宁玉坐在白色苹果台式电脑面前,一丝不苟地处理着工作,手指搭在薄膜键盘上面,时不时地敲打着字母,她的右耳上戴着一个蓝牙耳机,偶尔出声,似乎是在和别人通话。 今天公司里面的事情不算很多,再加上晚上一个朋友组了个局,所以宁玉今天很早就下班了,严沁本来说开车送她去满香楼,但是宁玉却交代她留在公司处理一些剩下的琐碎事务,就自己一个人开车过去了。 包厢里面人都已经差不多来齐了,大家都在等着宁玉过来。 孔曼端着酒杯,瞧见贵客来访,忍不住戏谑一声,“哟,没想到你还真的来了。来回伦敦,应该挺累的吧?” “什么来回伦敦?”一位穿着风衣的名叫秦雅的女生认真发问。 宁玉没说话,拉开餐椅坐下。 孔曼身为她的发言代表人,慷慨激昂地位大家伙儿指点迷津:“我们日理万机的宁总居然能够腾出仅仅两三天的时间往返伦敦,只为了远远地看前妻一眼。” “孔曼,不说话会死是不是?” 说着,宁玉那双冷冽的眼神就不偏不倚地落在了笑嘻嘻的孔曼身上,孔曼登时觉得芒刺在背,唰的一下立刻收起笑容。 孔曼:不嘻嘻tvt 秦雅和宁玉是同学,虽然毕业之后她就经常待在澳洲,但圈子里面的八卦她可以说是一个都没有错过,知道宁玉结婚又离婚的事情,本来还想要多八卦一嘴的,但是瞅见宁玉这反应,又只好硬生生吞下去了。 孔曼拿起红酒瓶,一边给宁玉倒酒,一边说:“生什么气啊?咱们又不是在笑话你,你这每个月都腾出两三天时间去伦敦,怎么还是没把人家哄回来?” “我又没和她见面,她压根儿也就不知道我去了伦敦。” 听及此,孔曼讶异地张大嘴巴“啊”了一声,旋即略微不可置信地笑着问:“不是吧宁总,您居然玩儿默默付出这一套?这可不是您一贯的作风啊。” 宁玉抿了一口红酒,入口醇香,口感丝滑,的确不愧是98年的罗曼尼康帝。 她没有接着孔曼的话茬说下去,对自己在伦敦做的事情绝口不提,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孔曼,你与其关心我的私事,不如也跟我们聊聊你和你那位未婚妻的事儿吧?” 八卦别人的感情生活永远都是津津有味的,一谈起自己的感情,就立刻变得兴致缺缺的了,孔曼有些头疼地扶了扶额,“哎我靠别提了,容清就是个木头,我跟她真的根本聊不起来。上次见面我俩就那样面对面大眼瞪小眼,我觉得气氛挺尴尬的,就想着说开个有趣的话茬,我就开玩笑问她结婚之后打不打算跟我一起养几个孩子,结果我被容清泼了一杯红酒,她骂我脑子有病,我的衣服和丝巾全都毁了。” 秦雅笑了一声,“你也是,哪有刚见面就直接问人家要不要养孩子的啊?” “我这不就是想着缓和一下气氛嘛,哪能想到她这么反感有孩子,还直接泼了我一瓶红酒。我已经完全可以预料到婚后我的日子该有多么的无趣了。” “那你去向咱们宁总取取经呗。”秦雅将视线挪到了一旁低头看手机的宁玉身上。 宁玉将手机关上,随手反扣在了桌子上面,“跟我取什么经?说得好像我的婚姻生活多美好一样。” “宁总啊,我之前看有人在网上开设恋爱班,你要不去学学?” 孔曼好言相劝,宁玉只觉得这是属于蠢人的灵机一动,没说话,就只是轻嗤了一声。 在座的人都不敢随便八卦宁玉的私事,所以这个话茬也就暂时到此结束了,吃完饭后,孔曼吆喝着要来一盘赌局,大家都一哄而上,唯独宁玉坐在沙发上面,单手拿着手机,不知道在浏览什么,不过大概率也是和工作相关的。 秦雅端着水果盘坐在她旁边,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宁玉的手机屏幕,“原来是在看德国那家生物科技公司最新研究的药品啊。对了,刚刚孔曼说你经常去伦敦,是还没有放下谭以蘅吗?”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宁玉转而点开谷歌邮箱,开始用英文编辑一封邮件。 “我只是觉得你没有必要那么执着,你们都已经离婚快一年了,何必还要对她念念不忘呢?” “我对她是否念念不忘,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况且我也不喜欢被人过问太多关于我的事情。” 秦雅听得出来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好适可而止,她用棕木叉子叉起一块水灵灵的莲雾,亲手递到宁玉面前,“宁玉,吃块水果吧,别一直忙工作。” 宁玉垂眸看了一眼那块水润的莲雾,迟疑片刻还是用手接过水果叉,随口道了声谢谢,她咬了一口莲雾,脆沙沙的,虽然果肉多汁,但是却一点味道都没有,是一种很枯燥无味的水果,就和苹果一样。 秦雅偷偷瞥了正在吃水果的宁玉几眼,侧脸骨骼感极强,带着一种生人勿进的气质,眼眸向下垂着,长而直的睫毛在下眼睑的位置留下了一处不规则的阴影,莲雾的汁水将宁玉那双水红色的唇瓣衬得十分水润,让人一时间挪不开眼。 坐在牌桌边的孔曼一连输了好几盘,她靠在椅背上怀疑人生,偏头看向沙发上的宁玉,“宁玉,你快过来帮我赢回来几盘呗!” “我先回去了。”宁玉拎起挂在衣架上面的墨绿色西装外套,离开前只给孔曼留下了短暂的两个字,“好运。” 宁玉匆匆离开,是因为收到了宁若琳的消息。 消息上说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过问自己。 等她赶到南洋独栋别墅的时候,宁若琳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身上搭着一条薄毯。 瞧见门口有了动静,宁若琳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就收回眼神,不扭头道:“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忙完了公司的事情?并购的事项处理得怎么样了?” “秦雅回国了,叫我去吃顿晚饭,我总得给她个面子。”宁玉换好鞋子后,就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椅上,也没有挨着宁若琳坐,“并购的事情进展挺顺利的,你就不用担心了。” 宁若琳弯腰,拎起茶几上的古董茶壶,倒了一杯白毫银针,她端着青花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随后才慢条斯理地引入正题,“对了,我最近听说你每个月都会乘坐私人飞机去一趟伦敦?但是每次都只待一天时间,不可能是去谈生意。说说吧,干什么去了?” 宁玉就猜到她火急火燎把自己叫回来,不可能是为了聊公司的事务的,毕竟宁若琳已经当太上皇许久了,且她平日里在工作上都没有出过什么差错,因此宁若琳几乎不会过问公司里的事情。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平时没见你关注一下我的生活起居,这时候倒是装起慈母来了。”宁玉不喜欢跟别人废话,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如果没有别的重要的事情要说,我就先走了。” 她刚刚转身往门口的方向走了几步,身后就传来了宁若琳那道毫无感情的质问声。 “是去找谭以蘅了吧?” 宁玉向前迈的脚步猛地顿下,她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不回头道:“没想到你居然在我身边安了眼线。” “不安眼线,我怎么能知道原来我的好女儿这么痴情呢?你是宁家的继承人,但不是唯一的,在你的地位还没有完全稳定的时候,就别去想那些情情爱爱了,那都是虚的,都是最不值得花费时间花费精力去呵护的,只有财富地位权力才是真正有用的。” 宁若琳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否的意味,“以后不准去伦敦了,否则我就会让你吃到苦头的,就像你小时候那样。” 小时候那样? 宁玉的双眸瞬间蒙上一层薄雾,仿若清晨雾蒙蒙的深山老林,思及此,她不由得在心里面无所谓地闷哼一声。 小时候不听话,无非就是把年仅几岁的她锁在没有一丝光亮的地下室里面,不给吃饭,不给喝水,冬天开着冷风,夏天开着热风,一次一次地挑战着她的生理极限罢了,也是一次一次地宣扬她作为母亲的权威。 她一开始不能很好适应那个安静黑暗的环境,就想要发出什么响声来引起别人的注意,于是就踹墙,蹬脚,拍墙,直到指尖都开始冒血了,也还是没人过来。 慢慢地,也就习惯了,也威胁不了现在的宁玉了。 “我的私事,不容你干涉。” 留下这句话后,宁玉就直接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里。 打开车门上了车,恰好接到了孔曼的电话。 宁玉点击了一下车内显示屏上的接听键,对方的声音立刻混杂着电流声和空气的杂音一块儿传了过来,“阿姨叫你回去干什么?” “没什么,你打电话过来如果只是为了八卦这个的话,那我就挂了。” “别啊别啊!”孔曼着急忙慌地说出自己打电话过来的目的,“下个月月初亚美美术馆那边要开一个画展,主办方打算在月底的时候举办一个宴会来预热一下。” 宁玉心里清楚之所以主办方要专门花大价钱办一个宴会,无非是因为想要在宴会上拉拢几个好骗又没什么智商的土大款,到时候画展一结束就能直接将那些画以高价卖出去,说不定还能达成长期的合作。 可惜了,她不是这种土大款。 “你知道的,我对画展和宴会这种东西不感兴趣。” 听及此,孔曼缓缓摇了摇头,饶有兴致地勾勾唇角,“你会感兴趣的,因为到时候会有一副名为《罪欲》的油画在画展上面展出,最近这幅画相当炙手可热,想要拥有它的人不计其数。” 引擎被发动,发出了不小的轰隆轰隆声,成了四下唯一的噪音。 宁玉没什么耐心地重复着刚才的话,“我说了我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 “《罪欲》这幅画就是谭以蘅画的,到时候的宴会她也会来,还不感兴趣吗?” 听到这里,她握住方向盘的手微微握紧了一点,宁玉的声线没有什么多大的起伏,“一会儿把具体的时间地点发我手机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重逢 白色双层飞机“咻”的一声从希斯罗机场起飞,穿越云层,哐当一声落在北宿国际机场的跑道上面,谭以蘅拉开遮光板,透过尽是划痕的窗户玻璃往外面看,此时其他跑道上正有一架接一架的飞机排队起飞。 她不禁想到了一年前自己离开这里的时候,没想到一年竟然过得这么快,再一次回到这片陌生又熟悉的国土,谭以蘅的心脏有些紧张地砰砰跳了起来,像是鼓点节奏一般。 谭以蘅有很多想要见的人,比如说容月、褚林,还有那个狗东西,她真的很好奇那个姓宁的女人现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最好是过着一贫如洗,人人喊打如过街老鼠一般的日子。 到时候她就可以狠狠地拿捏宁玉,然后恶狠狠地报复回去,看宁玉还敢不敢吱一声。 不过,这都只是她美好的幻想罢了。 她现在并不想见到宁玉,若是不幸碰上面了,谭以蘅也不想和她产生任何正面交流。 谭以蘅下了飞机之后,一边朝着行李转盘处走去,一边给容月打电话,邀请她一会儿来自己家喝下午茶。 毕竟容月每个月都在自己家门口塞了十万英镑,谭以蘅当然得要好好报答一些这位散财童子。 容月很爽快地点头答应了下来,“行啊,今晚就要去参加那个宴会了,你担不担心?” “我担心什么?” “担心你会遇上某个你认识的人。” 谭以蘅轻嗤一声,耸起右肩,将耳畔的手机夹住,一边两手用力将自己的行李箱从转盘上取下来,一边说:“我对她又没有任何感情了,就算是见上面了,也没什么。” 容月听她说话语气这么轻松,想来应该是真的断情绝爱了。 两人小叙了一会儿,就因为谭以蘅忙着赶车而匆忙掐断了电话。 别墅虽然一年没有回来住了,但是因为有佣人定期打扫管理,所以里面仍旧干净整洁,谭以蘅将行李箱交给了管家打理,她盘腿坐在沙发上,左手拿着手机,右手端着空空如也的茶杯,然后矫揉造作地摆出几个上镜的pose,最后只挑出了一张照片发在朋友圈上面,并配文:回国第一章: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qaq 刚发完朋友圈,手机顶部就跳出来一则唐锦丽的消息,她是亚美美术馆的负责人,也是这一次晚会的主办方。 唐锦丽:【谭小姐,需要我派人来接您去参加晚宴吗?】 谭以蘅有自己的私人司机,于是便婉拒了她的好意。 之后又接连收到了来自小桦的消息,是关于《罪欲》买家出价的消息,有人出30万,有人出50万,还有人愿意出价75万。 她不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文艺病画家,之所以这两个月一直留着不卖,还是因为想要再炒作一番,把价格炒高一点。 这样一来,她就可以拿下佳士得拍卖会的那颗椭圆形浅蓝钻了。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容月才风尘仆仆地赶到自家门口,她随手将手里的风琴包扔在茶几上面,然后嗖的一下扑到谭以蘅身上,“以以啊,我真是想死你啦!!” 谭以蘅的脖子都快要被容月给勒断了,她赶忙用手狠狠地拍了几下容月的手臂,然后弯腰咳咳几声,“我离开的这一年里面,北宿都发生了些什么事?” “没发生什么大事,就和我姐结婚那嫂子挺麻烦的,三天两头惹我姐生气。” “谁啊?” 容月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也认识的,孔曼,你那位前妻的好友。” “真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都是些一丘之貉。”谭以蘅低头看了眼浅白色的杯底,一时竟有些出神,半晌才缓缓开口,“宁玉呢?” “你不是说你已经对她没有任何一点感情了吗?”容月一听见她关心宁玉的近况,气得直接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我跟你说你可别再重蹈覆辙了。你要是还对那死东西没死心的话,你信不信我现在就从这一楼的窗户跳下去?!” “你放心,我知道,我只是单纯地好奇她现在过得怎么样而已,要是过得不好,我好去奚落一番。” “那你的愿望可得落空了,你那位前妻如日中天,旗下的医疗公司和医院都已经一骑绝尘了。”说到这儿,容月忽然间又阴恻恻地补充了一句,“对了,这一年里面宁玉都没有再婚,也没有和谁暧昧过,不知道是无心恋爱呢,还是对某个人牵肠挂肚。” 谭以蘅垂眸没说话,眸色有些复杂,旋即她笑着掀起眼皮,语气中掺杂着一点自嘲,“她再不再婚跟我有什么关系?况且谁看得上她那种狗东西啊?跟她结婚,简直就是自讨苦吃。” 此前她就已经吩咐厨师准备咖啡和糕点,这个时候恰好厨师将下午茶端了过来,将一个一个一尘不染的小盘子摆放在茶几上面,谭以蘅端起咖啡杯,上面漂浮着白色的樱花形状的花沫,凑近一闻,咖啡豆香气浓郁。 抿了一口,除了有点烫之外没有任何缺点。 只可惜美味的千层蛋糕还没有享用完,司机小陈就来提醒她该上车出发去满香楼了。 谭以蘅依依不舍地对千层蛋糕告别,但是刚跨出家门半步,又忽然转过身回到客厅里面去了,容月一瞧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小陈则是一脸懵逼地站在门口,独自在风中凌乱。 她将那块千层蛋糕连碗带叉地带走,管家因提前看了天气预报,说是今晚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会起大风,所以就去衣橱取了一件厚一点的披肩,“小姐,带上这件披肩吧,今晚恐怕会起大风,您只穿这一条裙子的话估计会受寒。” 谭以蘅笑着接过披肩,“谢谢刘姨。” 刘姨果真是一个有高瞻远瞩的人,这宴会厅里开得冷气也是真够足的,好似这电费是免费的一样,谭以蘅觉得有些冷,于是就把这条金色的披肩搭在身上,至少温暖一些。 容月一进宴会厅,就直接跑得没影儿了。 不过巧的是,她在这里碰上了褚林,当初母亲在医院奄奄一息的时候,谭以蘅也曾求过褚林帮忙,她倒是也尽力帮了,只是仍旧没有挽回母亲的生命。 褚林端着一杯干邑白兰地走了过来,身上的斜肩水蓝色修身长裙将她的身材勾勒的相当完美,肌肤也被衬得雪白,在日光灯的照耀下,甚至白的有点不像是真人。 “以以,好久不见。” “确实是好久不见。”谭以蘅用酒杯轻轻碰了一下褚林的酒杯杯沿,发出了一声清脆短暂的碰撞声,接着就将杯里醇香的红酒一饮而尽。 “不去跟那个人也说句好久不见吗?”说着,褚林扭过头去,将视线投向了不远处正坐在沙发上歇息的宁玉。 谭以蘅忐忑地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当真真切切看见那个一年未见的人的时候,她只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人猛地捏了一下,那些支离破碎的回忆瞬间涌入脑中,她匆匆忙忙地收回视线,佯装镇定,似乎是生怕被那人发现。 我靠这个从来不赏画的土鳖怎么破天荒跑到这儿来了? 谭以蘅此时内心超级崩溃:tvt早知道这土鳖来了,我就不来了tvt 褚林看她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打心底里不相信她心里面真的是不动如山,“真是冤家路窄,现在你也成了小有名气的新生代画家,不去她面前耀武扬威一番?” “不去,不值得。” 她否定得相当迅速,丝毫不拖泥带水。 在这种冷漠无情的大土鳖面前耀武扬威根本不值得,因为宁玉根本不会赏给她多余的表情。 也就喝醉酒之后,有点人模人样。 殊不知,此时不远处的宁玉早就已经注意到了谭以蘅——不对,应该说是在谭以蘅刚刚进场的时候,她就已经注意到了。 宁玉盯着她的那双眼神相当炙热,只见谭以蘅穿着一身深红色的帝政裙,颈部搭配了一条巴洛克风格的珍珠项链,和裙子胸前那两条垂着的珍珠链条十分押韵,手臂上挎着一条金色的真丝披肩,真丝面料光滑,在灯光之下犹如星河,浮光跃金。 谭以蘅和一年前完全不一样了,头发被染成了深红色,用发卡盘成了一个高高的丸子头,将那修长白皙的脖子展现出来,宁玉能够感受到,她身上多了一分沉稳的气质。 不过那双熟悉的眼神,丝毫没变,依旧带着一种善良天真的感觉。 “哟,这久别重逢,都不上去亲一个啊?” 孔曼毫不避讳地轻嗤一声,拿她开涮。 宁玉没理会她,她垂眸思考了片刻,还是决定端着酒杯过去跟她寒暄几句。 “谭小姐,您好,我叫宁玉。”宁玉客客气气地将自己的右手递到她面前,“谭小姐如今可是炙手可热的小画家,不知道愿不愿意赏我个面子,做个朋友?” 谭以蘅轻飘飘地扫了她一眼,宁玉的眉间好像比之前多了几分憔悴,身上没有穿着所谓的礼裙,而是穿着一条普通的无袖中长款灰色西装裙,一看就知道是刚刚下了班从公司赶回来的。 仅仅一秒,她就立刻把眼神收了回来,没有理会宁玉。 呵呵呵,你以为我是那种会轻易回头的人吗?还搁我这儿装模作样的,装久了难道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吗?本小姐才不会搭理你呢,就要晾着你! “谭小姐,这才一年过去。就变成哑巴了吗?” 宁玉特地咬重了“哑巴”这两个字,还没等谭以蘅开口,就直接用手狠狠地揽过了她的腰肢,甚至还用手指轻轻掐了一下她侧腰上为数不多的肉。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纠缠 谭以蘅疼得差点忍不住惊呼一声,她随意地瞥了一眼周围来来往往的宾客,然后有些嗔怒地对宁玉警告:“宁玉,你想干什么?我跟你说,这儿有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可别想对我为非作歹!” “我怎么会对你为非作歹?我只是想和一年没见的妻子叙叙旧而已。” 说着,宁玉拿起旁边长桌上的一份拿破仑,递到她的面前,“我记得你挺喜欢吃甜点的,吃点?” 谭以蘅低头看着那盘子里做工精致的拿破仑,细细一闻,千层酥的香味扑面而来,但是一抬眼看见的是宁玉的脸,又强行把这种垂涎欲滴的感觉硬生生憋住了,“我不吃,我的喜好早就已经变了。” 宁玉听后淡淡地笑了笑,慢条斯理地把拿破仑放回了原位。 “宁玉,我再重申一遍,我不是你的妻子,我是谭以蘅,一位天资聪颖的画家,请你之后不要来纠缠我了。” 宁玉听见这话,没急也没恼,反倒是气定神闲地揽住她的腰,然后微微用力将她揽入怀里面,她低头看着怀里的人,谭以蘅气呼呼地将脸撇了过去。 “难道我就不能和我的前妻联络联络感情吗?好歹一年没见,总得有些话要聊。” “我跟你没有任何话要聊!” 谭以蘅再也不想和这个人牵扯上半点关系了,否则只会重蹈覆辙,因为宁玉根本不会以真心待人。 她想要挣脱,但是力量却无法企及宁玉,谭以蘅气得整张脸都开始泛红。 “谭以蘅,我们有话要聊,比如说那一千万。”宁玉垂头,凑到她的耳畔,侧头观察她的反应,压低声音说:“你还欠我一千万,只要那一千万还没有还清,我们之间始终有话要聊。” “什么一千万?” 谭以蘅这一次果然有了反应,她惊疑地转过头去,想要问个清楚,却不曾想唇瓣恰好擦过宁玉的面颊,也正是在这短暂的片刻中,她留意到宁玉的右眉眉角有一小块断裂,兴许是之前受过什么伤。 但是她没有问出口,毕竟前妻受伤关她什么事情。 “当时你母亲出车祸后,其实我帮你联系了德国那个公司,也给你搞来了一批特效药,只是最后没赶上。” 再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关于母亲的事情,谭以蘅的眼眶还是蓦地红了起来,她原本以为一年过去自己已经释怀了母亲的死亡,没想到她还是一点没忘,一想起来还是觉得遗憾。 “我妈都已经死了,你还说这么多做什么?那一千万我之后会还给你的。” 宁玉松开了揽着她腰肢的手,“我知道现在你的唯一经济来源就是卖画,你那个小姨没有遵循你母亲的遗嘱,每个月给你定额的生活费,毕竟你们之间是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不给也很正常。而你一幅画只能卖六位数,要凑到一千万,岂不是得要画上上百幅?那我得什么时候才能拿到这一千万?” 谭以蘅微微拧起眉头,看向宁玉的眼神中带着怨恨,“你又打听我的消息?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说过了,既然一年没见,那就重新认识一下,交个朋友。” 宁玉嘴角始终挂着一丝淡漠的笑容,眼里无甚感情,谭以蘅最讨厌她这副模样,总有种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感觉。没曾想一年过去了,这人的臭脾气还是一点没变,还联络感情,谭以蘅没把她捶进地里,让她和自个儿的老祖宗联络感情都不错了。 恰巧这个时候一位着装规整的侍应生端着酒盘过来,谭以蘅顺手拿了一杯红酒,然后二话不说就冲着宁玉身上泼去,“我告诉你,我不可能再和你产生任何关系了,这种话我在一年前就已经说过了。你要是再纠缠我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啊!” 狠话还没放完,谭以蘅就被宁玉直接扛了起来,她就算是被倒着,也能感受到周围宾客的视线,于是尴尬地紧紧闭着双眼,不敢睁开,生怕一不小心和谁对视上了。 这时,旁边正好有宾客在七嘴八舌。 “哎,那不是宁总吗?她身上怎么扛了个人?” “估计是一不小心惹宁总生气了吧,一路走好啊。” “那个被扛着的人有点像谭以蘅啊,就是画《罪欲》那幅画的。” “还真挺像的。” “你们不知道宁玉和谭以蘅以前是一对儿啊?这老情人见面,肯定得要在一个私密的地方好好叙叙旧嘛。” 说这句话的人是孔曼,也恰好被宁玉给听见了。 宁玉现在懒得理会那些话,过会儿直接交给严沁去做就是,她扛着谭以蘅乘坐电梯来到顶楼的一处总统套房。 这儿的总统套房一晚都是五位数,所以设施相当齐全,还会有侍应生定时送水果、甜点等过来,谭以蘅瞅见那窗边茶几上放着一盘甜点和咖啡,口水都差点要流出来了,不过一想到宁玉可能要对自己欲行不轨,刚扬起来的嘴角又瞬间耷拉下去了。 随后她被宁玉放在了两米大的大床上,被子柔软轻盈,床旗毛茸茸的,触感相当舒服,谭以蘅愤愤不平地翘着二郎腿坐在床尾。 见这个地方没人了,她才开始大吵大闹起来,“你要做什么?你疯了是不是?宁玉,我们已经断了,你别想再利用我了!” 宁玉站在minibar面前,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喝点水,说了这么多话也不嫌累?” 听及此,她微微愣了一下,才缓缓抬起头来,视线途经宁玉的手、手臂、脸蛋,宁玉比起一年前可以说是几乎没变。 谭以蘅迟疑片刻,没有接过水杯,她双手环抱在胸前,坐在松软的床尾上,摆出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我不喝陌生人端来的水。” “行。”她没强求,转身把水杯放回原位。 而谭以蘅却趁着这个空隙,嗖的一下跑到了门口,迅速将门打开,明明脚都迈出去一半了,却被身后无声无息靠近的宁玉给猛地拉了回来。 宁玉的脸色有些阴沉,“就这么讨厌我?” “你觉得呢?难道说你都忘了之前你对我做过的那些事情了吗?”谭以蘅被逼到玄关的角落里面,她气得握紧双拳,紧接着说出来的话就像是一颗深水炸弹一般,“再说——再说,你这样做,我女朋友会吃醋的。” “女朋友?”宁玉轻轻地哼笑一声,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了那个名叫许诚青的女人的身影,她知道在伦敦的那一年里面都是许诚青待在谭以蘅身边,两个人如影随形,也总有聊不完的话题。 想到这儿,宁玉心里面有些怨恨,也有嫉妒,更有懊悔,早知道她要跑那么远去,当初就不应该心软答应离婚的,就应该把谭以蘅牢牢地拴在身边。 不过没关系,人已经回来了,已经回到了她的领地。 谭以蘅看她一直盯着自己却又不说话,心里面莫名开始发虚,她强装有底气地质问:“怎么?不行吗?我这么有魅力有才华的一个人,谈个女朋友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宁玉将她横抱起来,不疾不徐地朝着卧室走去,“在伦敦谈的?” “你怎么知道我去了伦敦?”谭以蘅只把这件事情告诉给了容月,她坚信自己的好姐妹不可能把事情偷摸告诉给宁玉,所以也就只有那么一个可能了,她抬起手臂,猛地用手揪住宁玉的衣领,“你派了人去打听我的行踪?还是派了人跟踪我?” 宁玉的眸中浮现出几分笑意,她没有直截了当地告诉真相,而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大画家回国开巡回画展,这行踪自然会被曝光到网上。” 谭以蘅想了想,觉得这个逻辑好像也没有很大的问题,而且她也并不觉得宁玉会对一个毫无感情的前妻劳心劳力,于是便相信了宁玉的话。 她把谭以蘅轻柔地放在了床上躺着,自己则是坐在旁边的墨绿色单人沙发上面,“既然是在伦敦谈的,那就不必在意。早点断了吧,异国恋可没那么容易维护感情。” “我的感情生活还用不了你做主!” 说着,谭以蘅就噌的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可是脚尖还没着地,整个人就立刻被宁玉给禁锢住了,只见宁玉挡在她的身前,单手扣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则是不轻不重地掐着谭以蘅的脸蛋。 谭以蘅用蛮力挣扎了几下,却是纹丝不动,气得眼眶通红。 “你个遭瘟的狗东西到底想要干什么?!” 宁玉注意到她表情有些不太对,于是弯下腰来,与她平视,这才发现谭以蘅眼眶发红,眼尾的睫毛被泪珠弄得有些湿润,她将掐着谭以蘅脸蛋的手松开,语气有些无奈,“你哭什么?” 谭以蘅撇过头去,咬着嘴唇,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半晌都没有说出一个标点符号出来。 见她不肯说,宁玉自然也不会强求,她单手叉腰站在床前,居高临下地盯着眼前的女人,“既然回来了,那就在我这儿住段时间吧。” 听见这句话,一直宁死不屈的谭以蘅才终于又有了反应,她仰起脖子,眉心快要被皱成了一座山峰,“你什么意思?你要把我关在这里?” “不行?” “当然不行!我是谭以蘅,我是一个人,不是你豢养的小猫小狗,你有什么权利把我关在你那儿?” 谭以蘅自知不能让宁玉目的达成,否则就会重蹈覆辙那两年的生活,她使出全身力气,将宁玉一把推开,脚下像是踩了风火轮一样,扑通扑通地就踩着柔软舒适的羊绒地毯跑了出去,只是刚一跑到客厅,就被宁玉给拉了回来。 宁玉死死地扣住她的手腕,几乎是用尽了所有力气,谭以蘅觉得自己的手腕都快要被她握断了。 “谭以蘅,你都回来了,就不要再走了。” 她的声音几近哽咽,但好在将面上的表情伪装得一丝不漏,所以这样哽咽的声线只会造成一种虚幻的错觉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两个月 谭以蘅被她硬生生扯到卧室里来,她不知道这个宁玉究竟是想要做什么,不过依照自己对她的了解,想来宁玉应该也不会对她动什么真格。 既来之,则安之。 她仰头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手铐,决定抱着咸鱼一般的态度和宁玉相处。 “你把我锁在这儿做什么?就这么怕我跑了吗?可是就算我跑了,你不也能马上就把我逮回来吗?” 宁玉迅速回复完工作消息,随后就把手机扔在一边去,她从单人沙发上蹭起来,转而直接坐在了床沿,眼眸沉如雾霭,从声线听上去她的心情似乎并不好。 “我问你,你是想跟我玩儿?还是跟我谈?” 听及此,谭以蘅的眉头陡然皱了起来,眉心已然成为一道深深的沟壑,她没有回答,而是不断地晃动被拷起来的手腕,铁质的银手铐因为她的动作不断撞击着床头,发出了哐啷哐啷的剧烈声响。 不过好在套房的隔音效果极好,所以并没有吵到周边的人。 “我能选c吗?” “只有ab。” “宁玉,你还想对我怎样?难道之前那两年你耍我耍得还不够多吗?我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就又要折磨我?我是造了什么孽啊。” “我耍你?” 她倒觉得是谭以蘅在耍她,曾经明明她也对自己好过那么一点点,可是为什么那并不是出于好感才有的好意?与其如同昙花一现般对她示好,倒不如从来就没有对她好过。 宁玉从床沿上站起来,还算体贴地给她盖好被子,“自己在这儿好好想想吧。” “不是,你——”话说一半,谭以蘅下意识想要伸出手拽住她,只可惜一不小心直接摔倒在了地毯上面,所幸地毯柔软,所以摔下去了也安然无恙,只是样子看起来有些狼狈。 在前妻面前丢脸,而且还是在自己讨厌的前妻面前丢脸,谭以蘅的脸蛋唰的一下变得羞红,恨不得马上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的左手被用手铐拴着,基本上没有办法靠自己重新躺回床上面去,只能瞪大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宁玉,意思是你赶快把我抱上去,不要等本小姐亲自开口求你。 宁玉自然看得出来她心里面在想什么,她在心里无奈地笑了一下,忙不迭弯下腰将谭以蘅从地毯上抱了起来,放在床上,甚至不忘帮她整理好刚才乱掉的裙子。 谭以蘅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神情有些微妙,总觉得她好像比起以前变了些什么,但是一时半刻又说不出来。 不过毕竟是前妻,而且谭以蘅自认早就对她没有任何意思了,所以自然不会深思,只在脑子里面琢磨着该怎么逃出去。 “我去书房开个会议,你自己在这儿想清楚,等我开完会议回来必须要听到你的答案。” “不是,你总得把手铐给我解开啊,万一我一会儿要上厕所呢?信不信到时候我憋不住,直接在你床上解决?而且,我还要洗澡,还要吃饭,还要看电视剧。” 谭以蘅人娇气,事情多,宁玉早就已经习惯她这两个特点了。 咔哒一声,她将手铐解开,随手丢在了红木制成的床头柜上面,接着又转身去minibar那边把侍应生送来的甜点端到床头柜上面放着,“一会儿我让严沁送几套衣服过来,你先去洗澡吧。” 谭以蘅没说话,一骨碌缩进了被窝里面,像个蜗牛一样,听见脚步声渐渐消失后,才一把掀开头顶上的被子,然后冲着偌大的卧室怒骂:“我靠这个死东西居然跟我玩这一套!本小姐就是死都不会让你得逞!” 刚刚走到书房门口,尚未来得及关上门的宁玉听见卧室里面陡然爆发的咒骂声后,竟然破天荒地忍不住笑了一下,随后便用手机联系严沁,让她去买几套衣服。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谭以蘅悄悄咪咪地光着脚走到卧室门口,她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见宁玉那边没有半点动静,才安心地弓着腰,小步小步地往门口走,她拿起茶几上的浅木色房卡,然后回头瞥了一眼书房的方向,见门始终关着,才立刻拔腿朝着门口跑。 滴滴滴—— 咚—— 房卡在感应器上面发出的声音和谭以蘅被宁玉甩在墙壁上的声音同时迸发出来。 宁玉毫不费力地捉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则是掌在她的后脑勺上面,这才没让谭以蘅的脑袋撞在坚硬的墙壁上面。 她二话不说就直接从谭以蘅的指缝中抽走房卡,接着干脆地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面。 宁玉气得太阳穴直突突地跳着,眉头微微蹙起,眼眶中似有一抹若有若无的绯红色,她死死地盯着眼前连看都不愿意看自己一眼的谭以蘅。 她的语气听起来相当迫切,这实在是不太容易出现在宁玉这样一个冷静自持的人身上,“就这么想跑?就这么讨厌跟我待在一起吗?” “你说呢?宁玉,我恨你这三个字我早就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也从来不是开玩笑的,我是真的恨你,恨你对我所做的一切!是,你是帮我弄来了特效药,可是为什么在我当时在办公室里求你的时候,你却是那么的居高临下、目中无人?难道在你看来,折辱我的自尊心就是你获取快感的方式吗?还有那次——” 话说一半,谭以蘅却又猛地止住了,她将之前那些愤恨、幽怨和着唾沫一块儿吞进肚子里面去。 算了,反正就算说出来了,宁玉也不会感同身受,反倒还会让自己伤心。 让自己伤心憔悴的事情,谭以蘅再也不会做了。 “算了,不想聊过去那些了。总之你放我走吧,我真的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牵绊了。” 偌大的套房中霎时陷入了死寂。 这种沉寂大约持续了一分钟,宁玉蓦地勾唇一笑,她绕过谭以蘅,用自己的那张备用房卡打开了套房的门,她靠在门框边上,好整以暇地盯着谭以蘅,“那行,你出去吧。” 见她这一次这么爽快地答应了放自己离开,谭以蘅的心里突然间有些忐忑,她一边用好奇的目光盯着宁玉,一边迟疑地往走廊外面走。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宁玉不会这么轻易放自己离开,否则为什么之前不这么做呢?不可能只是为了戏耍她。 刚在走廊上走了几步,身后倏地响起宁玉那道略微带着嘲讽的声音。 “如果你不想知道你母亲当年车祸的真相的话,你就放放心心走吧,我也不会派人来找你,我说到做到。” “!” 听见这句话,谭以蘅的身形猛地一颤,脚步开始变得有些虚浮,眼前一切富丽堂皇的酒店装潢霎时间变成了黑白两色,她仿佛又看见母亲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模样,整个人形容枯槁,没有意识,然后“哔——”的一声,生命检测仪发出尖锐的警报声,一个原本活生生的人就那么轻易地死在了病床上,连一句遗言都没有留下。 她之前也曾怀疑过车祸可能不是意外,也曾经去问过内部人员,但是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可以说是一场天衣无缝的意外车祸事件。 后来谭韫死了,谭以蘅也觉得再去追究这些都没有必要了,强行说服自己这就是一场意外,也不再和谭家的人有任何来往。 只是,直至今日,突然有个人告诉她这并不是意外,谭以蘅顿时觉得有些恍惚。 她缓缓转过身来,嘴唇微微颤抖,那道如同寒光一般的眼神瞬间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风轻云淡的宁玉身上,“你——你说什么?” 宁玉轻笑一声,朝着她招手,“你回来,我们慢慢聊。” 谭以蘅没有片刻犹豫地回到了她的套房,她靠着墙壁站立,垂着脑袋,那点微末而又倔强的自尊心蠢蠢欲动,她不想让宁玉看见自己忍着不要哭泣的模样。 “你怎么会知道我妈车祸的真相?你当初不是说不会插手我们谭家的事情吗?” 宁玉两手向后撑住玄关储物柜,尽管她现在脚上只穿着一双酒店提供的一次性拖鞋,但是仍然比谭以蘅要高上十厘米左右,她的脑袋微微扬起,视线却是朝下看着谭以蘅。 她是个商人,做任何事情都不会是出自无私奉献的心理,既然是要了却谭以蘅的一桩心愿,那么宁玉自然也会从她身上索求一些什么别的,用以交换。 “随手查的。你要是想要知道真相的话,就跟我在一起玩两个月,两个月期限一到,我会把当年的车祸调查报告拿给你看,到时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谭以蘅不信她这个日理万机的总裁会去管这些分外之事,想必是为了把自己彻彻底底困在她身边才临时去查的,又或者根本就没查,毕竟对于宁家来说,就算是两个月期满临时去查,也能不费吹灰之力查到。 “你当我没有去查看过车祸调查报告吗?没有任何纰漏,就是一场意外。” “那倘若是有人买通了相关人士篡改呢?” 宁玉缓步上前,慢条斯理地用双手搂住她的腰肢,将下巴轻轻地搁在谭以蘅那白皙细腻的肩膀上面,朱红色的嘴唇一张一合,说话时喷出的热气让谭以蘅觉得痒呼呼的。 “就两个月时间,期限一到我就把真相告诉给你,那一千万也就免了。” 谭以蘅有些别扭地扭了扭脖子,“我可以自己去查。” “除了我之外没人查得到的。” 客厅的窗户没有被关上,这时候已经快要接近零点了,外头开始刮起风,显得这夜有些冷潇潇的,浅灰色的窗帘被微风吹得微微飘起,似是微风正在起舞。 谭以蘅偏过头去,透过窗户,看向那黑夜里唯一的明月,明月高悬,银光普照大地,她不禁想起了小时候在四合院的大院里面和母亲一起躺着数星星的时候了。 她从小到大就是由母亲一个人带大的,把母亲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要说此时此刻丝毫都不关心母亲的真实死因,那肯定是假的。 谭以蘅无奈地在心里面叹了口气,收回飘散的思绪,她扭过头来,直视着宁玉那双近乎毫无温度的眸子,“我答应你,两个月一到,你必须放我走。” “乖。”宁玉含笑道,顺带用唇瓣轻轻擦了一下谭以蘅光滑修长的脖子。 她下意识地往旁边偏了一下,试图躲避宁玉的亲密接触,语气坚定地说:“不过我们得要约法三章。” 宁玉毫不要脸地凑了过去,单手掌住谭以蘅的脸蛋,让她没有办法躲避自己,她一边用唇瓣轻柔地吻着谭以蘅的肩膀和脖子,一边用一种不可置否的语气回答:“以以,你没有跟我讲条件的资格。” “可是至少我们不能发生实质性关系吧,这样传出去让别人怎么看待?” “你口中的实质性关系指的是上床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巴掌 谭以蘅有的时候真的相当佩服这个人是怎么做到可以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说出这么露骨的情趣词汇,关于性这个方面,她总是说得很直白,可是关于爱这个话题,宁玉却是连半个字都不愿意说。 她怀疑上床只是宁玉用来舒缓工作压力的一种经济便宜的方式。 “当然,毕竟我还有女朋友的嘛!”谭以蘅还没有忘记“女朋友”这个借口,“要是被我女朋友知道了,可不得把我扒层皮。” “真有女朋友了?” 宁玉这个问题不是以玩笑话的语气抛出来的,她是真的在非常认真地询问。 “当然了,我跟她感情好得很,天天都干。” 谭以蘅歪着脑袋,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宁玉的反应。 然而宁玉脸上并没有出现她所想要看到的表情,反倒是一直维持着云淡风轻的模样,她没有说话,只是哼笑一声,就当谭以蘅正想要把话题绕回到约法三章上面的时候,宁玉一下就把她抱了起来。 “你又要把我锁起来?就因为我说我和我女朋友天天都做?你不会是因为这一年来都没人陪你,羡慕嫉妒恨了吧?啊——你要做什么?” 说到后半段话的时候,她的语气显而易见地变得有些慌张。 谭以蘅被反压在床上,慌乱间她回头看向宁玉,呼吸霎时变得有些紊乱,着急地说话的时候差点都捋不直舌头了,两手下意识地撑着宁玉的双肩,以防她再一次靠近自己。 “我说了不能有实质性关系的,我女朋友会吃醋的!而且——而且我们之间什么关系都不是,要是被人传出去了,让别人怎么看?” 宁玉真是受够了她一口一个“女朋友”,为什么曾经结婚的时候,她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表明自己是她的伴侣?为什么曾经她想要带着她以妻子的名义参加晚宴,她却不肯?为什么她一直以来都这么地抵触自己? 可现在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许诚青,就有这么爱她吗?不过就认识了短短一年,为什么可以这么喜欢她? 而为什么她就这么不讨人喜欢?为什么从来就没有人爱她?为什么就没有人愿意为她付出真心,哪怕是一点点。 心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在作怪,宁玉鬼使神差地将先前准备着用来绑着她的布条塞进谭以蘅的嘴巴里面,被禁言之后的谭以蘅只能从嘴里发出“哼哼哼”“呜呜呜”的声音。 她单手钳制住谭以蘅的两只手,另一只手则是将谭以蘅身上繁杂的裙子脱掉,手指滑落到裤边的时候又突然顿了一下,兴许是尚有一丝理智存留。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极近,几乎快要贴在一起,宁玉的头发被拢至一侧,发尾轻轻地扫着谭以蘅的肩膀,刺激着她浑身上下的每一个角落。 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瞬间涌入谭以蘅的四肢百骸,她下意识仰起脖子,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打湿,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即将爆发,她像以前那样用手紧紧地握住宁玉的手腕,眉头扭在一起,也不知是舒服还是不舒服。 “呜呜呜呜呜呜——” 她费力挣脱,却是徒劳无功。 宁玉单手紧紧地搂住她,用指腹给她擦了擦眼尾的泪水,“乖,以后别提你那个女朋友了。现在你在我身边,必须得把我放在首位,你那女朋友顶多算是一个情人,明白了吗?”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谭以蘅发不出声来,口腔因为长时间被布条塞着而变得有些麻木,眼眶中的泪水像是没有尽头一样,不断地流着,和汗水交融在了一起。 嘟嘟嘟。 宁玉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用纸巾简单擦了一下自己湿润的手指,然后一边拿起手机,一边叮嘱她:“别出声,我接个电话。” 来电人是严沁,是来告诉她衣服已经买好并放在了酒店房间门口这件事情。 她简单“嗯”了一声,就爽快地掐断了电话。 手机被duang的一声扔在床头柜上面,宁玉翻了个身,靠在床头,将谭以蘅放到自己大腿上坐着,松软的被子环绕在谭以蘅身上,相反宁玉还始终维持着衣冠楚楚的模样。 谭以蘅的手被她扣着,根本没有办法自己把布条扯下来,她低头看了一眼布条,又抬头看了一眼宁玉,其暗示意味相当明显。 “想解开?可以啊,以后别在我面前提女朋友,也别提要求。” 俗话说卧薪尝胆,方能成就大事。 她现在不得不暂时听从宁玉的话,于是像小鸡啄米一样点点头,嘴里不断发出“嗯嗯嗯”的声音。 宁玉满意地笑了下,将她嘴里的布条扯走,“真乖。” 谭以蘅被解开束缚之后,扬起手臂,啪的一下将掌心狠狠甩在宁玉的脸蛋上面,那白皙的肌肤上很快就浮现出一抹鲜红的巴掌印。 可宁玉却出奇地没有出言责怪,也没有动怒,而是面不改色地用指腹轻轻抚摸刚才被她扇过的地方。 “宁玉,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我们之间明明都没有感情了,你为什么就非要把我锁在你身边?”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直接踩着拖鞋下了床,接着就转身离开了卧室,去套房门口的储物柜里面取了严沁买的那几套衣服。 宁玉把口袋放在了单人沙发上面,“去洗澡换身衣服吧,我去书房忙点事情。” 谭以蘅盯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面竟然觉得有些失落。 好奇怪,我怎么会觉得心里面空荡荡的呢?我不是已经不喜欢宁玉了吗? 她连忙收起这些飘散的思绪,随便在袋子里面挑了一套睡衣,就去浴室里面简单冲了个热水澡,睡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面,谭以蘅难免觉得有些不安,闭上眼睛之后迟迟都睡不着觉。 恰好此时手机微信来了新的消息,谭以蘅便两手撑着床单,疲惫地蹭起来靠在宝蓝色丝绒床头,拿起手机一看,是小桦和容月的消息。 容月:【诶?你人呢?偷偷跑走怎么不带着我?对了,搞了半天宁玉也来了,你俩有没有碰上?】 呵呵呵,何止碰上,刚才都在床上勇斗了几百回合。 小桦:【姐,今儿晚宴上有个冤大头神秘人出价六百万!要不咱们出了吧?这种极品冤大头可不多见,肯定是个土包暴发户。】 六百万,这个价格确实是不低了,尤其是对于谭以蘅现在这个名气来说。 谭以蘅率先回复了小桦的消息——行,卖了吧。 之后才回复了容月的消息——我刚觉得有点不舒服,就先回家了。你知道这一年里面宁玉都在干什么吗?有没有谈女朋友? 容月看见这条消息的时候,脑袋上瞬间冒出来一个巨大的黑色问号。 嗯?不是吧,我的好姐妹不会要和前妻复合吧? ——我平时有事没事去打听宁玉做什么啊?你不会是又对她一见钟情了吧? 谭以蘅当然不会直截了当地向她坦白和宁玉达成交易的事情,于是就随便打了个马虎眼糊弄过去了。 她摁了一下静音按钮,将手机塞在枕头底下,谭以蘅始终想不通宁玉心里面究竟在打什么主意,按理说她不会善良到会去调查谭韫死亡的事情,也不会专情到还对一个已经离婚一年不见的前妻有感情。 可是宁玉又不图钱,不然也不会让那一千万就那样轻而易举地一笔勾销。 不过她怎么觉得不图钱比图钱还可怕呢? 谭以蘅心烦意乱地用枕头捂着自己的脸,用被子裹着全身,在床上来回打了好几个滚。 “啊啊啊啊啊啊!我恨你,狗东西!!” 与此同时,在书房听见了来自卧室的咒骂声的宁玉刚刚好结束了会议,她将笔记本电脑合上,拉开第二个抽屉,那里面放着一本离婚证,指腹在上面金色的字体上面来回摩挲。 还好你回来了。 不然这离婚证真的就只能是离婚证了。 宁玉将抽屉关好,慢条斯理地来到卧室,床上的人虽然背朝着自己,但是她知道谭以蘅肯定没有睡着,于是便绕到她那一边去,“还不睡?在想什么?你那女朋友?” 谭以蘅气呼呼地闷哼一声,接着就赌气般地翻了个身,嗓音中像是掺杂了冰碴子一般,“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 “我只让你陪我两个月,难道很过分吗?” “你就是让我只陪你两分钟,我都嫌恶心。” 宁玉单膝跪在床榻上,一把将躺着的谭以蘅从床上捞了起来,接着一转身顺势坐在了床沿,怀里的谭以蘅也就顺其自然地跌坐在了她的怀里。 “宁玉,你是不是恨我提出了离婚,让你没办法继续压榨谭家,断了你的利益?” 除了这个理由之外,谭以蘅根本找不到第二个合理的理由了。 “不恨你,我只恨我自己,当初竟然心软同意和你离婚。” 谭以蘅并不觉得她的这个答案和自己的设想有什么很大的差别。 她缩进被子里面,绵柔厚实的被子覆盖着她的全身,谭以蘅翻了个身,蜷缩成一块,被子发出了窸窸窣窣的碎响,宁玉知道她想要逃避自己,但她偏就不让谭以蘅如愿。 她翻身上床,将被子里的人硬拖了出来,然后单手揽着谭以蘅比之前圆润了不少的腰肢,强行将枕边人锁在自己身边。 “在国外过得挺滋润的?都长胖了。” 虽然说英国菜并不是很好吃,但也并不代表着没有好吃的,只是好吃的比较贵,尤其是对于当时被打劫了好几次的谭以蘅来说实在是无法企及的天价,只是还没饿几天肚子,她最最最最亲爱的好闺蜜就爆了十万英镑,甚至之后每个月都爆了这么多的金币,靠着好友的接济,她顺利地过上了小康生活。 这才越吃越胖的。 “没有你,我当然过得滋润。” 宁玉轻哼一声,但是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谭以蘅抱得更紧了一些。 “谭以蘅,记住了,以后别再跟我提起你那女朋友,也别跟我提起你在国外的生活。” “你凭什么管着我?你要是非要这么做的话,那我们之间这契约还是断了为好。” 听及此,宁玉的嘴角蓦地上扬,漫不经心地开口:“可以啊,我都无所谓的。只要你不想得知当年的真相,我现在就可以派人把你送走。” “你!”谭以蘅气得一个鲤鱼打挺蹭了起来,她怒气冲冲地用两只像狐狸一样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宁玉,但最终又对这个奸诈的人无可奈何,只好又砰的一声倒在床上躺着。 “那至少我们之间不能发生什么实质性关系吧?如今我们两个是离婚关系,你又是被外界盯着的商界红人,我又是刚海归回来的小有名气的画家,最关键的是我还有一个女朋友,要是哪一天被谁爆出来我们之间这种见不得光的关系,那我岂不是会受尽千夫所指?到时候我女朋友也得跑路了。” 明明先前宁玉三番五次叮嘱了不要提“女朋友”这三个字,可是谭以蘅这番话里面左一个“女朋友”,右一个“女朋友”的,宁玉听着心里面倒不是一番滋味。 宁玉的语气骤然变冷,语调中掺杂着点儿不容人反驳的意味,“我说过了,不准提你那个女朋友。” “那我要是不提她,你能保证这两个月里面不和我发生任何一次实质性关系吗?” 她盯着谭以蘅看了几秒,旋即爽快地颔了颔首,“可以,我答应你。” 见宁玉终于肯松口答应了,谭以蘅霎时间就松了口气,她像一只小虫子一样往另外一边挪了挪,两人之间立刻隔出一长段距离,这距离甚至足以容纳两个成年人。 “我明天得要回一趟我家去收拾行李,你放心,我肯定——” 谭以蘅虚伪苍白的保证还没有说出口,宁玉就抢先一步说:“我让严沁去给你收拾,反正以前严沁也去过你家打包行李,也熟悉,你也能放心。” 谭以蘅悄悄在心里叹了口气:tvt 为什么这个人总是那么快猜到我心里面在打什么坏主意? 我感觉我好像已经能够看到未来两个月的悲惨生活了tvt 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人生真是悲催至极,现如今谭以蘅脸上的表情完全可以媲美呐喊那副名画。 “你这什么表情?”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同居 ooo! 糟糕!因为想到之后的生活实在过于悲惨,我居然没有再这个混蛋面前做好表情管理!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谁和眼镜王蛇生活在一起会不担忧害怕呢? “我做了什么能让你这么讨厌我?” 问完这个问题之后,宁玉有些烦躁地从床头柜下面的架子上取出一本杂志来翻阅。 谭以蘅对这个问题闭口不答,脑海里浮现起了往昔的碎片,不禁觉得鼻头发酸,喉咙像是塞了一个鸡蛋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慢慢地转过身去,用被子蒙着脑袋。 眼前虽然漆黑一片,但她仍能感受到眼前一切正在变得愈加模糊,她不敢猛地吸气呼气,否则擤鼻涕的声音就会被宁玉听见,谭以蘅才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竟然还会为了过往的事情暗自神伤的一面。 于是,她又翻了个身,将脸埋到薰衣草味儿的枕头上面,小幅度地用脸颊擦拭着枕头,试图把泪水全都转移到枕头上面去。 哗啦一声,宁玉翻动着手里的杂志,无意间瞥见旁边的人正趴在床上睡觉,和谭以蘅同居共眠那么久,她还从来没发现这人还有趴着睡觉的习惯。 宁玉轻笑着用手握住她的手臂,用力将她翻了一面,谭以蘅眼疾手快地将被子扯到自己脸蛋上盖住。 “你这样睡觉,就不怕半夜把自己捂死了?” 谭以蘅一动不动,不慌不乱地撒着谎,“你的床前灯太亮了,刺我眼睛。” 咔哒一声,眼前一片立刻陷入黑暗。 宁玉无言地将床前灯关掉了,紧接着又是一阵书本被关上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她感受到枕边人歇下了,谭以蘅才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来,她盯着宁玉的侧脸,五官仍旧是那么的标致出众,就是脸色看起来似乎比一年前疲惫了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工作太忙了?毕竟这人是个工作狂,忙个通宵都是正常的。 还有那眉角断缺的地方,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伤着了。本来长得就够凶的,现如今这断眉倒是显得更凶了。 这么想着想着,她忽然间敏锐地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等等!谭以蘅,你这是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干嘛要去关心宁玉啊? 宁玉是什么狗东西,难道你还不够清楚? 肯定是太久没有休息,糊涂了,真是糊涂了,而且简直就是糊涂至极! 谭以蘅说服自己不要陷进去,然后就翻过身去,两个人皆是背对着对方,显得疏离又冷漠。 翌日清晨,谭以蘅被自己的闹钟给吵醒了,由于今天上午要去亚美美术馆参加画展,所以不得不早起捯饬一番。 可是刚醒来,靠在床头回复了几个重要信息,谭以蘅就瞅见宁玉走了进来,宁玉今天身上穿着一条黑白配抹胸长裤,衬得腰身比极好,肩宽腿长,这样的身材确实是难遇。 不过只可惜这人是宁玉,谭以蘅瞬间就失去了欣赏的心思。 “你进来做什么?还不去公司上班吗?” “这是我的套间,我怎么不能进来?”宁玉慢条斯理地坐在沙发椅上,旁边的小圆桌上放着一杯温暖而香气四溢的馥芮白,她用小勺轻轻地在杯中搅拌,“起来收拾,我送你去我家住着。” “不行,我一会儿得去亚美美术馆。” 谭以蘅回复完消息后,就把充得发烫的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去,“再说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家在哪儿,到时候画展结束了,我自己去就是。” “你觉得我放心你自己去吗?” 宁玉绝不可能给她一丝一毫逃走的机会,她右手攥着手机,匀称白皙的大拇指在屏幕上面操纵着,左手端着青釉咖啡杯,微微抿了一口,一举一动十分优雅。 她将咖啡杯放下之后,就将自己的手机页面展示给谭以蘅看,“今天就别去美术馆了,是你自己给唐锦丽打电话,还是我来帮你说?” 谭以蘅总觉得如果让宁玉来给唐锦丽说明情况的话,有很大概率会口出狂言,于是只好迟疑着从她手心中接过手机,“我自己来吧,不过之后你就不能阻拦我去画展。” “放心,我知道。” 她拨通了唐锦丽的电话,唐锦丽那边一接到宁玉的电话,立刻接了起来,丝毫不敢有半点怠慢,“喂,宁总,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谭以蘅紧闭双眼,抱着豁出一切的决心,硬着头皮没有憋出来半个字儿,唐锦丽又疑惑地叫了几声“宁总”,但谭以蘅还是没有出声。 她怕一出声,唐锦丽就知道自己和宁玉在一起,毕竟自己对唐锦丽的交情并不深厚,对这个人也并不了解,但是人总归都是喜欢八卦的,再说这个圈子里的消息都是四通八达的,指不定会不会被传出去。 但是又不好直接挂断电话,这样一来也显得不太有礼貌。 谭以蘅张了张嘴,刚准备憋出第一个字,手心忽然一空,手机被宁玉迅速夺了过去。 宁玉将手机贴在耳畔,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对唐锦丽说:“今天我要和谭小姐谈点合作,很抱歉无法参加今天的画展了,真是麻烦唐总监了。改天唐总监有空了,我请您吃顿饭吧,就当是我今天的歉礼。” 唐锦丽心说自己哪好意思让宁总主动请自己吃饭啊,陪笑道:“宁总您真是客气了,等您有空了,我请您吃顿饭吧?” “行,那我还有事,就先挂了。” 宁玉掐断电话之后,就恰好对上了谭以蘅那双略带疑惑以及好奇的眼神,“你这什么眼神?”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宁总扯谎的能力还真够好的。” “也不算撒谎吧,毕竟我确实有合作想要和你谈谈。” 听到有可能有钱赚,谭以蘅两只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什么合作?” “等你跟我回了家之后,我们再慢慢聊。” 抛下这句话之后,宁玉便端着咖啡杯出去了。 谭以蘅掀开被子,踩着拖鞋站了起来,她走到落地窗面前,亲手将窗帘拉开,独属于朝阳的浅金色光线全都倾泄在了她的身上,晒着暖洋洋的,心里面也跟着舒服了不少。 她想着,两个月也不过就堪堪六十天而已,很快就能够过去的。 再说,要是能够从宁玉身上搜刮一些羊毛,那也挺不错的。 事已至此,谭以蘅也只能这样默默安慰着自己,随后就转身从衣柜里面翻出一条挂脖长款黑色裙子,捏着裙子,拿着手机,钻进洗手间里面去了。 大概过了将近一个小时,谭以蘅才慢悠悠地从洗手间里面出来,她来到客厅,没有见着人,只看到了一桌的早饭,她又回头瞥了一眼那扇关上的门,想来宁玉已经吃过早饭了。 谭以蘅拉开餐椅坐下,从中挑了一样最简单朴素的吐司面包吃,她心事重重地啃着略显干瘪的面包,随后又端起一旁的豆浆喝了几口。 她正在心里面琢磨着母亲真正死因这件事情。 如果说宁玉没有骗我,妈妈的死的确不是意外的话,那最有可能动手的岂非就是谭乔?毕竟她觊觎掌权人这个位置多年,若能找到机会,定会见缝插针。可是谭乔真的有那个能力可以让上面的人冒着极大的风险拟一份假的车祸报告吗? 谭家什么地位名声,难道她还不够清楚吗?虽然有点钱,也有点人脉,但是完全不足以做到这一件事情。 谭以蘅一时间想不通,脑子一片乱麻,只在心里面默默祈祷:但愿宁玉不是为了把我困在她身边而骗我的。 吃完之后,她起身走到书房门口,曲起手指,轻轻地叩了叩房门,自己尚未出声,就听见里头的人淡淡地说:“进。” 一年不见,还是这么的惜字如金,一点废话都不愿意多说。 她在心里面不满地吐槽了几句,才摁下门把手,将门推开,率先入目的是乳白色的羊绒地毯,随后视线缓慢上移,最后定在了坐在笔记本电脑后面的宁玉身上,只见她戴着一副无边框的窄方形眼镜,面上略显不悦神色。 谭以蘅一瞧她这副狗样子,就知道肯定是下面哪位员工没做好事情,惹娇滴滴的宁总生气了。 “什么时候走?” 宁玉一边啪嗒啪嗒地敲打着键盘,一边不抬头地回答她的问题,“半个小时后。” “行,那我去收拾一下我的东西。” 话音刚落,谭以蘅就直接转身离开,反手关上书房的门,去卧室里面把昨天严沁送来的衣服用袋子装好,严沁买来的这些衣服都实在是太成熟性感了,她并不是特别喜欢这一类裙子,又紧身又不方便行动。 之后她和小桦聊了一下那个土大款神秘买家的事情,就差不多到时候了。 严沁已经将车停在了地下停车库,收到“到达”的消息后,宁玉就带着谭以蘅一块儿乘坐电梯下楼,宁玉打开一侧车门,本打算先让谭以蘅上车,可是谭以蘅见状,直接掉头绕到另外一边去了。 严沁看见这一场面,迅速维护好表情管理,心说宁总和谭小姐之间这是又发生了什么啊?之后我不会又被扣薪水吧? 宁玉上了车,砰的一声把车门关上,她习惯性地从车门边的杂物屉里面拿出ipad,一声不吭地浏览着今天的日程和会议事项。 谭以蘅虽然有点不太喜欢这种微妙的沉默,但是她自然是不可能主动开口打破沉默的,她靠在头枕上,两只脚搭在脚踏上头,清闲地靠着椅背小憩。 约莫过了二十多分钟,她缓缓睁开双眼,却见窗外的路并不是通向悦湾的,谭以蘅微微拧起眉头,扭过头询问宁玉,“你不住在悦湾了?你要带我去哪儿?” “柏府。” 宁玉并没有回答她的第一个问题,但是谭以蘅已经心下了然了。 柏府在郊区,虽然四周安静,环境甚好,但是出行并不算得上非常方便,而悦湾是位于市中心的高档公寓,周边设施齐全,交通方便,她知道宁玉是断然不可能搬到柏府去住的,因为这样一来来往公司并不方便,路上耽误时间。 谭以蘅很明白她把自己安置到郊外的小别墅去是因为什么。 她自嘲地笑了一声,“果然,像我这种小情人是见不得光的,都只能安置在郊区住着,生怕被别人发现,坏了咱们宁总的好名声。” “那边环境好,周围也没有噪音,方便你安心画画。” 宁玉这一次没有骗人,这确实是她把谭以蘅安置在柏府的一个原因,不过还有一个原因她并没有宣之于口。 “你觉得我信吗?不过我也不在乎,反正我也怕被别人发现,到时候还要影响我卖画。” 谭以蘅嘴巴上虽然是这么说,但心里头却莫名其妙地有些郁闷,她双手抱臂地坐在车椅上面,偏头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高楼大厦,然后又是高大的树木,最后是一栋两层小洋楼。 宁玉不常住在这儿,只会偶尔来这儿歇歇,所以只买了一套稍微小一点的别墅,不过尽管许久未来,这儿的池塘、马场、花园都被佣人们打理得井井有条。 别墅里头也被打扫得一尘不染,这时候已经快要接近正午了,厨师已经在厨房里面开始着手准备午饭,谭以蘅的卧室被她安排在了二楼比较边角的位置,这个地方虽然比较偏远,但好在光线充足,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露台,站在露台上面还能看见别墅后头种满各种各样草类植物的田圃,浑然是一片无量的苍绿,以及那一池清澈的哗啦作响的小泉。 谭以蘅迟迟地收回眼神,故作神色轻松地转过身来,倚靠在栏杆上,她盯着站在玻璃门旁边同样盯着自己的宁玉。 “宁玉,你就打算把我藏在这儿两个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合作 “怎么?你不满意这里?” “满意啊,当然满意,山清水秀的,也见不着几个人,挺好的。”谭以蘅垂下脑袋,又抛出来一个问题,“那你还是会住在悦湾吗?” “我自然是住在这里,看着你,免得让你跑了。” 谭以蘅无语地扯了扯嘴角,刚才还在思考从这二楼跳下去会不会摔死,没想到宁玉竟然也要搬到这里来住,看来是没有办法那么快脱身的。 佣人手脚麻利,很快就把谭以蘅睡的这间客卧收拾得一尘不染,也将她行李箱里面的东西整理得井然有序,这间客卧虽然不是主卧,但是内部面积却是一点也不小,两米宽的大床,双人座小沙发,书桌,咖啡机,衣帽间等一有尽有。 露台边还放着一个画架,旁边的长方体储物架上搁着各种各样的美术用品,这是宁玉提前给她准备的。 严沁向宁玉简单汇报了一下工作后,就极有眼力见地招呼着周围候着的佣人们一块儿下楼去了,从而给她们留下足够多单独相处的时间。 谭以蘅坐在沙发上,不羁地翘着二郎腿,难得仰起头颇有气势地说话,“你说的合作是什么?你不会是想借着合作的名义,来敲诈我吧?就像之前那样,不断利用我来榨取谭家的利益。” 宁玉单手端起书桌上的星空灰笔记本电脑,她很自然地坐在了谭以蘅身边,一边不急不忙地打开电脑,一边说:“别再提之前的事情了。” 谭以蘅听后略有些不屑地闷哼一声。 因为在谭以蘅看来,宁玉不让提之前的事情无非是因为她根本就不在乎往昔,反正她也正好不想提及过往,免得平白无故又惹自己伤心。 她用指腹在灵敏的触控板上面操纵,随后点开了一个文档,上面只是简单地列举了几个要点,“现在medicinepulse打算再开发一种智能戒指,不过只是单纯地用于检测身体状况,也有进一步打造成医疗专用器械的打算。不过基于之前的智能手表销售量渐渐下滑,所以这一次我们公司想要和你的画进行联名,打造联名款智能手表和戒指,将你的画作的图案化作表带上的图案,来促进销量。” 对于打造联名款商品这一点,谭以蘅并没有任何异议,也不反对这一次的合作,不过她只关心一个问题,“那我能从中分利几成?” “我们会先支付你一笔八十万的授权费用,之后的销售额将采取七三分成。” “八十万?我才只值八十万?还有,七三分的意思是我只能从中分三成?” 她的这句话显然是对金额不太满意,想要狮子大开口的意味。 谭以蘅在心里面轻蔑地哼了一声,搞了半天这人还是想要压榨我,实在是太可恶了,简直就是十分罪恶的资本家! 不过,仔细想想,之前medicinepulse刚推出智能手表的时候销售量一路飙升,还引来了很多竞品公司的纷纷效仿,如果这一次推出的戒指销售量也能达到当初的峰值,那么其实这么一算下来的话能拿到手的钱也还是不算很少。 只是谭以蘅觉得合作的机会少之又少,能多从这匹名叫宁玉的羊身上多多搜刮一些羊毛也是好的。 在事关公司利益这种大是大非的事情上面,宁玉向来是头脑格外清醒,绝不徇私,只见她轻轻地哼笑一声,“谭小姐之前去国外销声匿迹了快一年,一个月前才凭借《罪欲》小火了一把,在国内的知名度并不是很高,也没有形成一种长久坚固的影响力,而且粉丝粘性几乎是完全不行,八十万已经是我们公司能拿出来的最大的诚意了。” 好气哦,她居然说我不够有名!还说我没有粉丝!想当年我可是艺考第一名!没想到今时今日竟然沦落到了这般田地tvt 谭以蘅在心里面悄悄哭诉着,但是又不得不羞耻地承认宁玉说的话确实没有什么错,能开八十万的授权费还有后续的分成,这确实已经算是比较良心的了。 只是谭以蘅心里面还很疑惑一件事情,这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怎么会愿意和她一个平平无奇的小画家进行联名合作呢?想要促进销量,难道不应该去找现在的当红小花吗?还是说宁玉嫌自己钱太多了? 宁玉瞧着她一直闷着脑袋不出声,便主动开口:“你觉得怎么样?” 不行,谭以蘅,你不能为了这么区区五斗米而折腰,你应该为了五十斗米折腰才是! “宁玉,虽然说我现在名气确实不够大,但是我最近也在筹备新的画作,绝对能够艳惊世人,还有我那副《罪欲》都有私人买家开口六百万了,这就说明了我的画作还是很有商业价值的。而且我还可以帮你设计独家表带和表盘主题这些啊,这样一来你的产品岂不是更有竞争力了?” 她听得出来谭以蘅说这么大一段话是为了什么,宁玉不疾不徐地合上笔记本电脑,一道清脆而又冷冽的声音和电脑关上的声音同时响起,“我知道,你想要涨授权费?那小画家想要涨到多少?” 谭以蘅没有想到她会把主动权让给自己,于是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一百万?” “你想要一百万?一下子就给我涨了二十万,你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不行吗?”她不敢直视宁玉那双如寒刀一般的眼神,谭以蘅弱弱地反问,不过这并不是因为她害怕宁玉,而是害怕宁玉会直接为了二十万那点毛利而终止和她的合作。 宁玉没有说话,而是将笔记本电脑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面,随后向着谭以蘅的方向悄然靠近,谭以蘅见她和自己之间的距离霎时从楚河汉界缩短为了仅咫尺之距,忙不迭地往后挪了挪屁股。 可是两人座沙发位置总归有限,谭以蘅已经退步到了极点,她害怕宁玉又要像昨晚那样故技重施,慌乱间将两只手掌心撑在宁玉的肩膀上。 “不行,你答应了我的,而且我不会为了利益向你出卖我的自尊的。” 宁玉才不想管她说的话,整整一年都没有见到的人,没有触碰到的肌肤,已经让她想得如痴如醉了,现在人好不容易回来了,她得好好地占有这一切。 她强硬地向前靠近,吻了吻谭以蘅鬓角的位置,接着温暖柔软的唇瓣擦过细腻的脸颊,一点一点地挪到了唇角的位置。 谭以蘅能够很明确地感受到自己的嘴巴已经被面前这个流氓给猛地撬开了,紧接着便是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流进自己的四肢百骸。 她无力地用脚尖踢着宁玉的小腿,以示自己的不满和反抗。 只可惜宁玉很强势地对此不理不睬。 咚咚咚! 一阵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倏地落入两人的耳畔。 谭以蘅吓得哆嗦了一下,然后急急忙忙地推开宁玉,像个弹簧一样从沙发上蹦起来,她低头无措地整理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接着便是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地去了露台。 宁玉冷冷地对着门口说:“进。” 进来的人是严沁。 严沁站在门口,右耳戴着一侧蓝牙耳机,“宁总,一小时后有个会议。” “嗯好。” 宁玉从容淡定地站起来,她扭头看向露台,谭以蘅正站在画板面前装模作样地握着一根画笔在那儿隔空画画,她看得出来谭以蘅其实是在偷偷观察进来的人是谁。 临走前,宁玉说:“定了,一百万。” 谭以蘅听见这话的时候脸上并无多余表情,等到宁玉关门离开之后才激动地跺了跺脚。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要发财了!! 好不容易可以逮着机会敲她一笔,谭以蘅势必要从她身上搜刮更多的羊毛。 谭以蘅放下手中的画笔,从口袋里掏出自己那忽闪忽闪的手机,锁屏的信息中心上弹出来了一则消息,是有一笔钱款到账银行卡的消息。 是《罪欲》的那笔六百万巨款。 她点开工商银行app,查询账户余额,里面差不多有一千万了,谭以蘅在心里面琢磨着那这一千万在北宿置办一套房子,或者说去投资什么产业。 不过她自诩没有什么经商理财的天分,如果去投资产业的话兴许最后会闹的血本无归。 这么一盘算下来,她还是打算去买一套房子。 嘟嘟嘟—— 容月的电话横插进来。 “怎么啦容月?” “你你你你不是答应了我不会和宁玉搞到一块儿去吗?怎么我听别人说昨天晚上你进了宁玉的套房?” 今早容月和其他几个千金小姐凑在一堆儿喝茶聊天,不曾想竟然听到了谭以蘅和宁玉同回包间并大战几百回合的桃色传言,原本她还不相信的,始终坚信自己的好姐妹不可能会再一次被猪油蒙了心,没想到竟然有图有真相,可把她气坏了,一连塞了五个拿破仑到嘴巴里。 听见此话,谭以蘅一拧眉毛,连忙问:“你听谁说的?” 她最担心被别人发现自己和宁玉之间的事情,先不说宁玉的那位严肃而又偏执的母亲会做出什么遭天谴的事情出来,就光是别人的那些流言蜚语都足够把她给埋汰死了。 她现在好不容易凭借一幅画又回到了大家的视线里面,可不能再出什么差错了。 容月现在只想听她亲口说她和宁玉之间究竟是怎么了,旁的她都不关心,“这个重要吗?所以说你真的和宁玉那个狗东西复合了?你不是说绝对不会复合的吗?你不是说完全没有感情了吗?果然,闺蜜说不爱不能信。” 谭以蘅听得头疼,她要是有c选项的话,是绝对不可能再和宁玉扯上任何关系的。 “不是我主动的,是因为她跟我说当年我妈的车祸另有隐情,而且这个真相目前我只能从她口中得知,所以我不得不接近她,答应她的要求。” 听见自己的好姐妹并不是真心实意和宁玉挨在一块儿的,容月登时就舒了口气,“宁玉应该不是在骗你吧?她要求你做什么?” “依我对她的了解,她虽然比较卑鄙无耻,但是也不至于拿我的亲人来利用我。她的要求倒也不算是特别过分,就是让我跟她在一起待两个月而已,时间一到就立刻放我走。” 谭以蘅说的委婉,但是容月心里面却是清楚得很,她立刻拍桌而起,“什么?那这不就是权色交易嘛!不行,以以,那家伙肯定还打着别的算盘,我来接你回家,然后我给你想办法调查车祸的真相。” “你放心吧,我都明白的,也没有以前那么傻,那么单纯了。”谭以蘅坐在露台边的像鸡蛋壳一样的小沙发上面,“对了,你是从谁那里听来的?” “秦雅说的,还拍了照片呢,当时我看见照片的时候,都不敢相信——” 话说一半,电话就被谭以蘅给匆忙掐断了。 居然还有照片?秦雅…… 她对这个叫做秦雅的人不是很了解,只是之前依稀听见过这个名字,不过因为没有亲自打过交道,所以没有什么印象。 谭以蘅干脆给宁玉发了条消息过去。 谁惹出来的祸就应该让谁来收拾烂摊子。 ——有人看见了昨晚我进你的房间,还有照片。 宁玉很快就回复了——谁? 谭以蘅:【秦雅。】 这一次大概过了十分钟她才收到了宁玉的回复:我会处理。 做了两年的名存实亡的伴侣,仅剩的默契也就这么一点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邀约 虽然说宁玉让她住在这里,目的是不让她随时逃走,但其实柏府里面的管家和佣人都以善待人,也不怎么管她,顶多就是在她出门的时候问一嘴“谭小姐这是要去哪里”,想来这也是宁玉叮嘱的。 谭以蘅在这儿无所事事的,骑马骑不来,花园光线又太强,怕逛久了晒黑,钓鱼吧钓了大半天桶还是空空如也的,本来想着说约着容月出去喝点下午茶,逛逛街的,她又怕到时候被宁玉的哪个眼线瞧去了,通风报信说她在和别人私会。 到时候,还不知道宁玉回来会发什么疯牛病。 她闲来无事地坐在沙发上,朝着不远处正在打扫的佣人小美招了招手,“小美,你过来,我想问你点事儿。” 小美才二十出头,算是来这儿干兼职的,两眼都还透露着清澈,“您想问什么呀,谭小姐。” “我问你,宁玉一般什么时候会来这里一趟?” 小美在漂亮姐姐面前没有任何防范心,问什么就答什么,“宁总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里,差不多快有半年了吧,就算来这里住也只是住一两天就走了。” “那平时宁玉都和什么人走得比较近呢?” 小美只是个负责打扫的佣人,对于宁玉的人际关系并不是特别了解,她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最终无能为力地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谭以蘅又接着问:“那宁玉之前有没有找过女朋友?哪怕是那种约的也算。还有,她平日里和谁走的近?这段时间有和谁见得格外多吗?” 她并不放心宁玉,也不完全相信她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既然现在处于一种互相利用的中性关系中,谭以蘅认为自己还是有必要好好了解一下她,否则到时因为她受到了什么无妄之灾那可就不妙了。 这几个问题仿若一道道雷电,不偏不倚地劈在了小美头上,小美的慌张反应十分明显,她连忙摆了摆双手,然后小心翼翼地环视了一下四周,接着才小声说:“这几个问题宁总嘱咐了不能说的虽然我很想告诉给你,但是我怕丢工作。” 她特意嘱咐的?难道说宁玉真有别的情况?真在心里面还打了另外一副算盘?难怪要把我藏在这栋最偏远的小别墅里面,难怪什么都不愿意和我说,就连当初买特效药的事情都不愿意告诉我。 真是不知道宁玉的心里面究竟在想些什么。 要是一会儿我被她连累了怎么办?能脱得了干系么? “那她还有没有嘱咐一些别的?”这句话里面掺杂着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愠怒。 小美人精聪明,瞬间就察觉到了谭以蘅身上的隐隐怒火,“宁总还嘱咐了我们要观察着您的行动,让您别见不该见的人,也让我们提防着不让您去悦湾那边。” 不让我去悦湾?限制我的行动,难道说那边藏了人? 不让我提女朋友,自己反倒是喜欢朝三暮四,哪有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歪道理啊! 啪——的一声,谭以蘅愤愤地将手里握着的茶杯放在了玻璃几何茶几上,她噌的一下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连身上的家居服都懒得换,就直接攥着一部手机朝着门口冲去,决定找宁玉问个清楚。 不过她可不是去找宁玉对峙的,毕竟她还没有傻缺到这个地步,她不过只是单纯地不服从这种州官放火,百姓不能点灯的歪道理,并且想要搞清楚那个人心里打的算盘仅此而已。 可是当手指刚刚触碰到门把手上的时候,冰冰凉凉的金属让她的火气一下子降了不少。 等等,不对,我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地去找宁玉?就算见了面,那又该如何开口?该以什么样的立场开口?难道我问了,她就一定会说吗? 况且那个狗东西在在外面沾花惹草,跟我有什么关系? 何必自找没趣。 我接近她,也不过是为了获取母亲当年死亡的真相,顺带多捞一点油水,又不是真的想要跟她复合。 谁会傻缺到还要和这种狗东西复合? 我现在可是巴不得快点逃离这个鬼地方。 没错,我现在是非常厌恶待在宁玉身边,在她身边只是为了妈妈,除了利用,没有别的感情。她只是一个完全无法信任的“金主”而已。 谭以蘅悄悄在心里面进行了一场辩论大赛,她收回手,蓦地转过身来,忽地把身后的管家吓了一跳。 王姨是个很慈祥和蔼的人,她笑着问:“谭小姐是要出门吗?” “呃——我突然又不想出门了。” 王姨虽然被宁玉吩咐着要盯着她的动向,但是以前还没有离婚的时候,她和谭以蘅相处得很好,所以并不打算完全执行宁玉的吩咐,刚才那样一问只是随口问问,并没有要汇报给宁玉的意思,她走过来是为了另外一件事情。 “对了谭小姐,刚才严助理说请您今晚和宁总一起去参加一个饭局,今晚八点在柏悦酒店。” 谭以蘅心里面还在计较着刚才小美说的那番话,甚至这次饭局的邀约都不是宁玉亲自邀请的,还是拜托严助理,这种种迹象都足以说明了宁玉根本就只是把她当成一个工具人来玩,而不是把她放在了一个平等的地位上来看待。 她非常不喜欢这种被人看扁的滋味,尤其是在去年母亲去世以后。 她脸上没有什么情绪,但仔细一看能够捕捉到她紧绷的嘴角,谭以蘅淡淡地回应:“王姨,麻烦您跟严助理说我今天身体不舒服,没办法去了。” “谭小——”王姨话还没有说完,就见谭以蘅的背影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了二楼边角的那处卧室里,只好站在原地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剩下的话咽进肚子里面去。 王姨算是从小看着宁玉长大的,宁玉也一直将她视作自己的长辈,此时此刻瞧着谭以蘅的模样,想必是宁玉又做了什么对不起她都事情,她打算今晚等宁玉回来以后和她聊一聊。 谭以蘅侧躺在床上,将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她两手捧着充电充得发烫的手机,不过心地浏览着网上的八卦帖子,可是她一个字儿都看不进去,只觉得心烦意乱。 她干脆把手机丢到床头柜上面去,两手捂着脸蛋。 啊啊啊啊啊啊啊!谭以蘅啊谭以蘅!你到底在心烦意乱个什么劲儿啊?你和她只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啊,她心里面打着什么样的算盘和你有什么关系啊?她姓宁,你姓谭,两个人之间八辈子都搭不上半点关系的,就算她出了事也不可能连累到你头上来啊。 谭以蘅,你要是再这么容易被骗的话,以后迟早会被骗到缅北的。 哗啦一声,身上的被子全部滑落下来,谭以蘅从床上蹭了起来,她两手紧紧握成拳头,狠狠地暴揍着面前的天鹅绒枕头,浑然是把这个可怜兮兮的枕头当成了宁玉的脸蛋。 可是枕头终究是枕头,打起来还是不够得劲儿,打了一会儿谭以蘅就歇菜了,她无聊地靠在床头,电视上播放着最新都市情感狗血电视连续剧《女人的致命诱惑》。 不得不说,土虽然是土了点,但是剧情真的很带劲,谭以蘅越看越上瘾,全然忽略了时间的悄然流逝。 指针默默转到了七点,楼下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紧接着又是一阵不疾不徐的上楼声,当脚步声变得愈加清晰明显的时候,谭以蘅才猛地从电视剧的精彩剧情当中脱离,她赶忙用电视遥控板关闭了电视,然后躺在床上,阖上双眼假寐。 可是意料之内的开门声并没有准时出现,门口反倒是出现了一阵交流的声音。 谭以蘅忍不住竖起两只耳朵认真听,但奈何卧室门的隔音效果实在太好,只能依稀辨认出是宁玉和小美在说话,但是叽里咕噜一大堆根本听不清楚的话。 大约过了五分钟,卧室门的门把手才被咔哒一声摁了下来,门吱呀一声打开,宁玉瞧见里面的人正躺在床上睡觉,便反手轻轻地关上了门,步履也不由自主地放缓。 她坐在床沿,声音听上去很平静,“别装睡了。让你跟我一会儿去参加饭局,怎么称病拒绝了?” 宁玉知道她,不想去参加的社交场合都会选择称病不去,都已经成老生常谈了。 “zzzzzzz~” 谭以蘅选择继续装睡,不过睫毛却是轻轻地颤了一下。 宁玉将掌心不轻不重地搭在她的手臂上,尽量控制住自己的语气,“又想装睡听不到我说话是吗?我问你,为什么要拒绝?” “zzzzzzzzzzzzz~” 谭以蘅依旧对她不理不睬。 宁玉的耐心已经在一点一点地耗尽了,她最后一次耐着性子说话:“谭以蘅,别再跟我装睡了,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给严沁回复的理由吗?” 谭以蘅翻了个身,将脑袋钻进枕头底下,两手压着枕头两端,很明显是一副不想听王八念经的模样。 见她还是不肯理会自己,宁玉直接握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扯了起来,随后用另外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腰,她的眉头微微蹙起,声音不禁拔高了一点分贝。 “谭以蘅,你别再跟我装懵了行不行?哪儿让你不满意了不舒服了,你就给我说出来,别对我不理不睬的。” 宁玉承认,她实在是难以猜透谭以蘅的心思,即便平时会偶尔自诩了解,但终究也只能了解到一点皮毛。 她的心,从来没有进去过。 谭以蘅的手腕被握得疼得不行,她吃痛地扭了扭手腕,试图挣脱但确实徒劳无功。 她仰头哼笑一声,语气中含着不可多见的凉薄,“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我一个小小的情人,对宁总一点儿也不了解,哪儿来的面子跟着宁总去参加饭局啊?我怕到时候又被人拍下照片,又被人肆意造谣,又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宁玉心里的某一处忽然变得柔软,这种感觉既陌生又熟悉,她垂目思忖片刻,眸光沉如雾霭,原本握住她手腕的手也跟着松了松力道,“你说的那件事情我已经处理好了,不是也跟你说了吗?你这是又突然发哪门子脾气?今天早上都还是乖乖的,这会儿怎么就又变了副模样。” 她总是在担心着一件事情,因此总是惴惴不安,但是又不想说与谭以蘅听,以免让她烦心。 谭以蘅抓住字眼拷问她,“乖?你要是只想要一个听你话的,对你百依百顺的小情人,去外面找一个就成,不要找我行吗?我回国是为了参加画展,发展我的事业的,不是成为你的情人的。抱歉,我的自尊心不容许我做这样低三下四的事情。” 宁玉总觉得她这个反应有些奇怪,“你是从哪儿听到了什么风声吗?”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谭以蘅也懒得和她兜圈子了,她单手撩了一下额前的碎发,佯装不经意地说:“宁总之前说虽然我已经有了女朋友,但是在这两个月里必须得要把你放在首位,那宁总是不是也应该把我放在首位呢?而不是对我处处欺瞒,沾花惹草,左拥右抱。即便我是你的情人,但也请你不要忘了,我们之间也是利益合作关系,我们之间是平等的。” 听到这儿,宁玉总算是明白了,她笑了一声,没想到谭以蘅竟然会真的介意且生气这一点,看来她也算是赌对了一把。 宁玉默不作声地及时收住嘴角的笑意,“在你心里面,我是这种风流的人吗?难道你还不了解我的人品?” 谭以蘅一鼓作气将自己的手腕猛地抽了出来,她缩在床头,扭过头去看向外面的露台,“你可别这么说,我一点都不了解你,也并不觉得你有什么人品。过往种种,我从来没有忘过。” 宁玉单手捧着谭以蘅的脸蛋,强行扭了过来,强迫她直视着自己,就在二人气息交错之时,宁玉陡然靠近,丝毫不给谭以蘅反应的时间。 她用温润的唇瓣轻轻地触碰着谭以蘅的下巴,痒呼呼的,弄得谭以蘅忍不住将脑袋往后缩了缩。 “我们不是伴侣吗?你怎么会不了解我?” “我们之间算哪门子的伴侣,我觉得我们从来都不是。”谭以蘅说这话的时候,嗓子有些哑。 宁玉用手指轻柔地捏着她的耳垂,密密麻麻的吻遍布下巴和脸蛋,二人脸颊相贴,她对着谭以蘅的耳畔轻声说:“我们始终是伴侣,永远都是。” “因为我们……”说到这里,宁玉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那一幕幕婚礼的景象仿佛再度在她的眼前浮现。烟花、礼炮、鲜花和穿着婚纱的谭以蘅,这一切都历历在目,她平稳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声线,“也是宣过誓言的。” 砰砰砰—— 谭以蘅的心脏猛地一颤,继而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跳动着,但又仿佛被人用刀子在上面一刀一刀地划着,血液顺着银色的刀片滑落,但是滚烫的,她后知后觉,原来是自己的泪水。 心脏跳得很快,心也很疼。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1、委曲求全 谭以蘅掀起眼皮看着旁边的人,但很快就有些无奈而又倔强地收回了眼神。 不对,不能信,这个人还是这么喜欢说谎,跟当初一模一样。 她迅速找回理智之后,就猛地用双手将面前的人推开,“我们已经离婚了,不会复合的,永远都不会。今天的饭局我不想去。” 最后一个字落地时伴随着一声响亮清脆的巴掌声,谭以蘅抡圆了手抽她的脸,好让宁玉能够清醒一点,明白现在她们两个人是绝不可能复合的,只是单纯的予取予求的合作关系。 宁玉这一次连手都懒得抬起来一下,面上仍旧波澜不惊,不过声音冷得像是掺了冰碴子一样,“不管你想不想去,今天的饭局你都必须跟我一起去。既然你都很清楚自己是我的情人,那请问这天下哪有情人敢违逆金主的道理?” 谭以蘅用指腹轻轻抚摸着刚才被扇红的掌心,不明意味地笑了一声,“我又不懂经商,也没有什么礼貌,怕冲撞了你的合作伙伴们。” “今天的饭局我给你请了北宿大学美术学院的杨教授过来。” 宁玉话尽于此,至于最后谭以蘅究竟想不想要扭转心意,就全看她自己了。 毕竟杨教授是国内知名美术学院的教授,还是家喻户晓的艺术家,曾经一副《干农活的女孩儿》拍卖价就高达了整整八千万,虽然教课,但几乎不收门徒,尤其是现在年逾五十了,精力渐渐不济,且现在的美术圈已经不再是她曾经所希望的那样了,于是连教授的职务都请辞了。 谭以蘅这才明白了为什么宁玉非要她去参加这个饭局了,原来是想要给她牵线搭桥,倘若能够成为杨教授的亲传学生,那么画技定会比起现在提高不止一点点高度。 她抬起头来,略带着一种复杂的眸色看了看宁玉,要怪就怪这个人说话不说清楚,要是早些说这饭局是为了给她引荐,谭以蘅早就点头答应,然后巴巴地去参加饭局了。 她又不是那种假清高的人,难道她还会傻到因为介意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而赌气不去? “我现在就去收拾一下。” “那我在楼下等你,不用打扮得非常隆重,只是吃一顿普通的晚饭而已。” 等宁玉离开之后,谭以蘅才钻进衣帽间里面,随便挑了一套比较简约的衣服,然后用素颜霜在脸蛋上随便抹了抹,尽管没有浓妆装饰,但也足够衬得她清丽脱俗。 宁玉瞧着她穿着一身十分简约的白色连衣裙,方领设计和颈部的那一条珍珠项链倒是给她平添了几分优雅的气质,她的眸光微微一动,唇角不可自抑地上扬了两个像素点。 “走吧。” 谭以蘅跟着她来到门口,那辆熟悉的宾利就停在马路边上,今天是宁玉亲自开车过去,看来确实并不是一次非常严肃的饭局。 本来她是想要坐在后车位的,但却被宁玉给硬塞进了副驾驶里面待着,宁玉弯下腰探进车内,不动声色的给她系好安全带,谭以蘅嗅到了她身上那股熟悉的玉兰花味道,清新幽微。 紧接着,一道冷冽的声音在她头顶上响起。 “今天你是以我妻子的身份参加这个饭局的,一会儿好好演戏,别穿帮了。” 谭以蘅听后微微有些愠怒,“你为什么要说我是你的妻子?说我是你的朋友不可以吗?这要是传出去了,你让别人怎么看待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 宁玉单手转动方向盘,将车内广播的声音调低了一些。 她的语气略有不善,“之前你不都已经和我装了两年的伴侣了吗?那会儿你不还装得真真的,怎么现在让你装一次,你就不行了?如果你不想装的话也可以,我们现在就回去,反正我身边认识的画家也不是只有你一个,想要做杨教授的学生的画家也不计其数。你不想要,有的是人想要,你可得想好了。” 谭以蘅从小到大还真没受到过这么多的憋屈,也是直到母亲去世之后,她才明白了那些人无非是看在了“谭家大小姐”这个名头才跟她交好的,并非是因为她是“谭以蘅”。 再说,当初哪里是装得真真的?那分明就是真的,都是我的真心实意,没曾想到头来还是被辜负了。 她憋屈地深呼吸了一口气,现在寄人篱下,不得不委曲求全。 “行,装就装。” 宁玉微微扬起嘴角,“真乖。” 到了柏悦酒店后,宁玉牵着谭以蘅的手,却发觉她的手有些冰凉,于是问:“怎么手这么冰?体寒虚弱的老毛病还没治好?” “没有时间去治。”谭以蘅懒得和她多废话,随便甩了一个理由糊弄过去。 宁玉见了难免有些心疼,她这一年在伦敦过的是什么生活,宁玉并非是不知道,因为谭家给她断了生活费,偏偏屋漏还逢雨,谭以蘅倒霉地被别人打劫了几次。 她只在心里面默默地叹了口气,“明天我给你请个中医来家里面给你看看吧。” 但是现在的谭以蘅显然是已经不会再被这点小恩小惠打动了,只听她轻哼一声,“宁总,这还没到包间呢,您就开始演戏了啊,有这么好的演技怎么不进军好莱坞啊?不然就凭您这演技,高低也能拿个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吧。” 宁玉被她呛得不轻,可是面上仍旧保持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是说:“这好意随便你领不领,不过今天这好意你竟然领了,今天晚上也就得要付给我相应的酬劳。” 谭以蘅忽然间觉得很冷,她双手抱臂,指腹感知到了手臂上细小的鸡皮疙瘩,轻轻靠在身后的落地镜上,她扭头看向镜子里面的自己,在心里面拷问:谭以蘅,你真的要变成这样的人吗?真的要变成那种靠自己的自尊来轻易获取所有高等资源的人吗?真的要为了当年的真相这般委曲求全吗?妈妈,你愿意看见我这样吗? 说实话,她内心里是很讨厌这样的自己,因为她一直以来都很痛恨靠潜规则来抢夺资源的人,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也会成为这样的人。 半晌后,待电梯门缓缓打开之际,谭以蘅的回复才姗姗来迟,“好,我会好好报答你的。” 谭以蘅最终还是决定昧良心一次,不过也似乎掺杂了一点彻底死心的意味,毕竟谁让宁玉许诺她的东西那么的珍贵且重要。 嗯? 宁玉听后,在心里面微微疑惑了一下。 以以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不过看着她这副模样,好像是有什么心事? 难道是因为今天下午小美说的话?还是方才我说的话太过分了? 宁玉单手揽着她的腰,跟她并肩走在铺满羊绒地毯的走廊上,这个时候正是吃晚饭的时候,走廊上人来人往的,难免会碰到几个熟悉的面孔,她们瞧见谭以蘅和宁玉走在一块儿,而且举止极为亲密,八卦之心呼之欲出,但碍于宁玉的面子,不敢多说什么。 走到包间门口的时候,宁玉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将她轻轻摁在墙上,郑重其事地说着,“除了你之外,我没有找过任何一个女朋友,一直以来都是。” 谭以蘅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之间要和自己说这个,不过听了之后竟然还是莫名心安地点了点头,至少可以减少得病的风险。 她微微颔首,平平地说着:“我知道。我们快进去吧,不要让杨教授等久了。” 宁玉走在她的前面,屈起手指,轻轻叩了一下包间门,然后才缓缓打开,笑着对里面的杨教授打招呼,“抱歉杨教授,我们来迟了。” 杨教授为人友善,很好说话,她笑着摆摆手,“没事的,你们年轻人工作忙,可以理解的。快进来吃饭吧。” 杨教授客气,可并不能够代表中介人孔曼就客气了,她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边拿着红酒瓶给两个空酒杯斟酒,一边朝着宁玉不要脸地打趣儿,“宁玉啊宁玉,来这么晚,是不是和你的相好在一起耽搁了一点时间啊?” 宁玉掀起眼皮,朝着嬉皮笑脸的孔曼射去一道冷光,“抱歉,我妻子今日身体不适,所以回家后关心了一下她的身体,从而耽搁了一点时间。” 孔曼这个人,谭以蘅是认识的,以前跟着宁玉一块儿出去参加饭局的时候,偶尔几次能够见到孔曼,不过交流次数不多,但也很清楚这两个人之间交情颇深。 不过谭以蘅倒是特别佩服孔曼,能和宁玉这种狗东西在一起处快三十年的朋友,确实是不太容易。 有这样的毅力和忍耐性,想必做什么事情都能成功吧。 谭以蘅被宁玉特意安排着坐在了杨教授身边,杨教授慈祥和蔼地盯着面前长相清秀的女孩子,“怎么身体不舒服啊?” “没什么,可能就是吃坏了东西,肠胃有些不太舒服,不过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杨教授用筷子给她夹了几块鱼肉,笑眯眯地问:“你今年多少岁了啊?” 谭以蘅受宠若惊地连忙道谢,然后才回复她的问题,“今年刚满26岁。” “哦,那你和宁玉之间倒是差了好几年啊。最近感情还不错吧?” 杨教授不爱关心名人那点儿芝麻小事,所以并不知道一年前两个人就已经离婚的消息。 谭以蘅现在可以说是逮着个机会就要讽刺宁玉几句,“是啊,说起来宁玉都要马上满三十了,都有点老了呢。” 听及此,在一旁看热闹的孔曼笑得噗嗤一声,抬手半掩着嘴唇,“宁总啊,没想到你还有被人嫌老的时候。” 宁玉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睨了谭以蘅一眼,意思是警告她好好说话。 谭以蘅登时感觉芒刺在背,如坐针毡,在强权的威胁之下,她不得不乖乖服从,连忙改了话头,非常违心地说:“不过她就是老得两鬓斑白了,我也喜欢她。” 俗话说八卦之心人皆有之,杨教授那颗深藏于内心深处的八卦之心突然之间蠢蠢欲动起来,她抿了一口红酒,问:“你怎么喜欢上宁玉的?” 这个问题一问出口,在场三个人都纷纷变了变神色,不过皆各不相同。 孔曼身为这场饭局的唯一场外人,在自己位置上看热闹看得不亦乐乎,她是知道这两个人的现状的,一个想要靠着强硬的手段强迫对方爱上自己,一个视对方为豺狼虎豹,巴不得躲得远远的。况且谭以蘅原先对宁玉本就没有丝毫情思,所以她特别期待谭以蘅接下来的回答。 宁玉身为当事人,对谭以蘅这个人自然是再清楚不过的,不管她接下来会说出多么绚丽多彩的漂亮话,她也清楚那都是骗人的,于是并不是十分好奇谭以蘅的回答,甚至想避而不听。 谭以蘅听及此,不禁垂下脑袋,记忆犹如洪水般袭来,关于她当初是怎么爱上宁玉的,直至今日她还是记得很清楚。 甚至当她回想起曾经宁玉施舍给她的那点小恩小惠的时候,谭以蘅的内心竟然还是会不争气地产生一种怀念的感觉,因为那个时候一切都是好好的,有母亲,有很多朋友,还有尚在接触感情的“伴侣”。 她垂眸思考了良久,才抬起头来,眉间似乎多了一分忧愁。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2、逃跑 “因为宁玉对我也算包容,而且她这个人呢有的时候嘴硬心软,比如说明明不想来接喝醉酒的我,说是让助理来接我,但最后还是亲自来了。宁玉妈妈有的时候对我有些偏见,但我也不好跟宁玉抱怨,可是宁玉就像是能读心似的,会背着我偷偷跟宁阿姨说不要对我有什么偏见。” 谭以蘅说到这里,情不自禁地哽咽了一下,强行扬起一抹笑容,继续说下去,“她有时也很会说情话,会默默地计划好我们的未来,只可惜她工作忙,这些计划全都扑空了。” 宁玉清楚她最后一句话指的是哪件事情,可是她当时也并非是真的想要那么做,她也不过是迫不得已的。 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谭以蘅竟然记得喝醉酒之后的事情,只是不知道她究竟记得的是哪一次的事情。 会是她对自己说“我恨你宁玉”那一次吗?倘若真是这样,那她还真是够恨我的。 一旁的孔曼也瞬间意识到这些话可能都是真假参半的,就是不知道其中的情意究竟是真还是假。 杨教授丝毫没有感知到别样的气氛,还笑呵呵地说:“看来宁玉对你还真够好的啊。伴侣俩,最重要的是相互信任,相互扶持,不要因为一点嫌隙或者别人的一番话而生了裂痕,明白了吗?” 谭以蘅虚心地颔了颔首,之后两个人一块儿交流了一下《罪欲》这幅画产生的缘由,以及她对自己未来画画生涯的考虑,两人还凑在一起喝了不少红酒。 只是惭愧的是,谭以蘅一个正当头的年轻人居然还喝不过年逾五十的杨教授,谭以蘅趴在桌子上面,面色绯红,眼神迷离,嘴巴一张一合着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杨教授越看她越是喜欢,直接一拍桌子,豪放地说:“你这个学生我收下了,以后每周日有空就来我家吧,我亲自教你。” “真的吗?杨教授真好!”谭以蘅喝醉酒后胆子大了不少,她直接两手抱着杨教授的手臂,肆无忌惮地把脑袋搁在杨教授的肩膀上面。 她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到过这种类似的温暖了。 虽然说在伦敦那一年,一个人过得很自由自在,但总归还是觉得孤独了些,在那个举目无亲的陌生地方,就是遇到了委屈,都没办法向别人倾诉,只能自己默默受着。 宁玉瞧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就拜托孔曼将杨教授送回家里去,不过孔曼在离开之前,忽然间把宁玉揪到了卫生间里面去,在外面依旧有些神志不清的谭以蘅见此情形,立刻清醒了一分,连忙跟了上去,鬼鬼祟祟地把耳朵贴到卫生间的门上。 跟捉奸似的。 孔曼反手将门锁好后,就直接开门见山,“刚才谭以蘅说的那一番话,你都听清楚了没有?” 宁玉像是学了读心术的一般,似乎是猜到某个人可能会偷听,于是在回答问题之前,率先把水龙头打开至最大,以掩盖说话声。 “我耳朵又没聋,自然是听清楚了的。”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当初她也喜欢过你?” “不可能的。”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反驳了,“谭以蘅这个人我清楚,那些话不过是用来应和的,不能听,也信不得。” 宁玉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将水龙头关上之后,一打开门,就正好抓到在门口偷听且尚未来得及逃跑的谭以蘅。 谭以蘅对上她那双如狼一般狠厉的眼神,心里头不禁有些发怵。 “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这句话是真的,她真的一点都没有听到,要怪就怪这个门实在是太隔音了,根本听不清楚里面的动静。 宁玉站在门口没有说话,只有那道眼神始终停留在谭以蘅的脸蛋上面。 谭以蘅知道她没相信自己的话,于是比出一个“四”在太阳穴旁边,郑重其事地重复:“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听到,我发誓!” 她懒得计较谭以蘅有没有听到,反正就算是听到了,等她明天酒醒了也一样会忘得一干二净。 宁玉拎着包,转身打开包间门,谭以蘅巴巴地跟在她身后。 “宁玉,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听到,你相信我。” “我信你。” “那你倒是等等我啊,我喝多了,走路走不稳。做戏可得做全套,难道宁总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吗?” 谭以蘅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中带着点讥讽的意味。 宁玉心软转身,单手扶着她,“行了,好好走路。” “宁玉,等两个月一到,你答应我的不准反悔,不准骗我,不准再骗我了。” “我不会骗你的。” 话音刚落,身边的女人就忽然站定了身子,然后气呼呼地跺了跺脚,谭以蘅仰着脖子朝她控诉:“你哪里没骗过我?你骗我的时候那可海了去了。” 走廊上灯光明亮,周围行人来往匆匆,谭以蘅靠着墙壁,脚底像是被用胶水黏住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宁玉瞧着她这副模样,似乎是有一点委屈。 宁玉耐着性子站在她面前,语气不太温柔地哄着她,“你倒是说说看,我哪里骗你了?” 谭以蘅撇过头去,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旋即她单手半掩着嘴巴,假装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唔——我记不得了,啊好困啊,你背我回去吧。” 她看向宁玉的眼神中没有带着半点的期许,因为她知道宁玉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九九都会拒绝,但是说一句很难堪很不要脸的实话,谭以蘅真的很怀念,也很贪念自己靠在她背上的时候。 那个时候一切都很好。 因为知道宁玉不会忌讳一个醉鬼说的话,所以可以肆无忌惮地骂她;因为靠在宁玉的肩膀上很舒服,还总是带着一股花果香气,所以她很喜欢枕在宁玉的肩膀上睡觉;因为知道自己喝醉了酒,第二天醒来可以装傻充愣,所以只敢在喝醉的时候戏弄她。 大约过了几秒,宁玉背过身,微微弯下腰,“上来吧,我背你。” 宁玉知道谭以蘅每一次喝醉酒都要闹着缠着让自己背着她,她喜欢听谭以蘅吐苦水,喜欢看谭以蘅每一次都用不同的方式来捉弄她。 目的达成后,谭以蘅竟然变得有些迟疑地爬上了她的后背,她是真的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人了,不知道宁玉究竟在打着怎样的算盘,就算是做戏,也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 这种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在那个清凉的锦江旁边,当时谭以蘅无论怎么骂她,怎么捉弄她,宁玉都是不恼不怒,还顺带吐槽了一下宁若琳对自己要求太苛刻的事情。 没曾想竟然第二天,宁玉就真的破天荒主动回一趟宁家老宅见宁若琳一面,只为了让宁若琳不要管谭以蘅的事情。 谭以蘅当时从别人口中得知此事的时候,心里面真的很感动,这种有人撑腰的感觉真的很好,她觉得自己现在有两个爱的人都能为自己撑腰,想想就觉得很幸福,也在揣测宁玉是不是也在默默喜欢她。 但是给予她缥缈希望的人是宁玉,亲手打碎希望的人也是宁玉。 想到这里,一滴滴掺杂着暖意的泪水忽然间模糊了双眼,从眼眶中流了下来,啪嗒啪嗒掉在了宁玉的衣服上。 宁玉听见自己身后冒出了细微的啜泣声,于是问她:“你哭什么?” “你这样问,是在关心我为什么要哭?还是在责备我不识好歹?”谭以蘅将脸蛋埋进她的肩膀,泪水全都糊在了宁玉的衣服上面,这很难不让人怀疑谭以蘅带着一点报复心理。 “我现在没有亲人,身边也就只有一位最好的朋友,我想到一些伤心难过的事情的时候,就不能自己偷偷哭一哭吗?” 此时走廊上有几个人认出来了她们两个人的身份,见此情景忍不住偷偷咬耳朵。 “喂,你们看那不是宁玉和谭以蘅吗?” “我天,她们俩不会复合了吧?” “应该不会复合吧,当初两个人闹得可不太好看,还没离婚谭以蘅就到处散播谣言说已经和宁玉离婚了,宁玉回来知道后气得半死。而且我听说离了婚之后谭以蘅还到处说自己的前妻已经死了,还是死无全尸的那种。” 谭以蘅默默听着,越听越尴尬,心里面还有些虚,她靠在宁玉的肩膀上,一口大气都不敢喘。 宁玉没去管嚼舌根的那些人,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声,“说我死了,还死无全尸,谭以蘅你还挺会传谣的。” “zzzzzz”本画家已睡。 “谭以蘅,你很巴不得我死是不是?” 谭以蘅依旧不出声,打算装睡到底。 宁玉这次也没有接着这个话题继续问下去,而是直接狠心地把背上装睡的人丢了下来,自己则大步朝着电梯门口走去。 被半途抛下的谭以蘅下意识就要迈开步子追上宁玉的脚步,可是脚后跟还未落地,就被立刻收了回来。 她觉得这倒是一个天赐的逃跑良机,于是着急忙慌地走安全通道逃走,来到柏悦酒店门口,就顺手招了一辆计程车,让司机赶快开车到自己那座位于西郊的房子那儿去。 呵呵,宁玉,这一次是你自己给了我可乘之机的。 我就不信你能一下子就找我在西郊那栋房子里面。 谭以蘅摁亮手机屏幕,点开微信,从顺如流地把宁玉这位联系人又给拉进了熟悉的黑名单里面去,接着心满意足地关上手机。 反正这世界上又不是就只有你一个人能够查到车祸真相,你又不是什么一手遮天的女皇,我自去找别人帮忙,才不会低眉顺眼看你两个月脸色。 宁玉上了车,不慌不忙地系好安全带,然后慢条斯理地从副驾驶车位上捞起手机,她试着给谭以蘅发了一条消息,果不其然被对方给拉黑了。 她很清楚谭以蘅偷偷溜走,是要往哪里去。 谭以蘅看着笨笨呆呆的,但心里面却是藏了不少事,有的时候鬼精鬼精的,依照她对谭以蘅的了解,定然是不可能回市中心那一套房子的,而且这人名下房产不多,若要逃走肯定会选比较偏远且离机场高铁站很近的。 那么这样一排除下来,就只剩西郊了。 宁玉不疾不徐、从容不迫地驾驶着车辆,她这一次要亲手扼杀谭以蘅从自己这里逃走的希望,她不会再让谭以蘅从自己身边离开了,她也会用剩下的时间让谭以蘅慢慢接受自己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