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吻过雪松》 第1章 夏风掀动书页 九月的风卷着热浪撞进高三(4)班的窗户,把温念安摊在桌上的数学练习册吹得哗哗响。她正对着一道几何题犯愁,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好几个小洞,辅助线画了擦、擦了画,始终理不清头绪。 “哗啦——”练习册突然被风掀起大半,她慌忙伸手去按,指尖却先一步触到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对方的掌心带着点温热的汗湿,轻轻捏住页角,稳稳按住了那本快要散架的练习册。 温念安抬头,撞进一双清浅的眼睛里。是江秋雁,同班的学霸,此刻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得微湿,白衬衫领口松了两颗扣,锁骨处洇着一小片浅淡的汗痕,带着刚从篮球场回来的燥热气息。他手里还攥着个篮球,指尖沾着点草屑,却在触到练习册时刻意收了力,指腹轻轻摩挲着纸页边缘,生怕弄脏那已经卷了角的封面。 “你的?”他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微哑,目光落在练习册封皮上歪歪扭扭的“温念安”两个字上,尾音不自觉地放轻了些。 “嗯。”她慌忙缩回手,指尖有点烫,连带着耳垂都开始发热。刚想再说点什么,后桌的男生突然从窗户探出头喊他:“江秋雁!就等你了,最后一局!” 他应声回头,篮球在指尖灵活地转了个圈,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转动的手腕上,勾勒出流畅的骨感线条。可就在转身的前一秒,他又低头看了眼练习册,手指点在第三页的某道题上,轻声说:“这道辅助线画反了。你看,把外角延长,用钝角三角形的外角定理,能少算两步。” 他的指尖在纸页上虚虚划了条线,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划过的地方仿佛留下一道浅痕。温念安盯着那道虚拟的辅助线,脑子突然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原来如此。 等她回过神,江秋雁已经跑远了,篮球在地面上敲出“咚咚”的声响,和着他渐远的脚步声,像敲在她的心尖上。风又起,吹乱了温念安的八字刘海,她低头看练习册第三页,刚才被他按住的地方,恰好就是那道卡了她半小时的题。 晚自习时,温念安对着那道题改了又改,草稿纸上画满了不同角度的辅助线。最后一笔落下时,窗外的蝉鸣突然低了半调,她想起他说“外角定理”时,耳尖泛起的那点浅红,笔尖顿了顿,在页边画了个小小的篮球,旁边又添了个歪歪扭扭的箭头,指向那道终于解出来的题。 第二天早自习,温念安抱着练习册去办公室问老师,恰好碰到江秋雁也在交作业。他路过时,目光扫过她摊开的练习册,在那道题的辅助线上停了半秒,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然后才转身离开。温念安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或许加入学校的数学兴趣小组,也不是什么坏事。 而江秋雁回到教室,从书包里翻出自己的错题本,在相似的几何题旁,加了一行小字:“外角定理的简化应用——适用于辅助线画反的情况。”字迹工整,却在句尾多了个小小的、像省略号又像句号的圆点,像是藏着什么没说出口的话。 第2章 篮球场白衬衫 数学兴趣小组的第一次活动定在周五放学后,温念安抱着笔记本站在活动室门口,犹豫了三分钟才敢推门。教室里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人,江秋雁坐在靠窗的位置,正低头演算着什么,侧脸被夕阳镀上一层暖边,白衬衫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蓝黑墨水。 温念安悄悄找了个离他不远的空位坐下,刚摊开本子,就听见组长宣布要分组做题。她心里一紧——上次摸底考她的数学成绩在及格线边缘徘徊,万一被分到和学霸一组,岂不是要露怯? “温念安,你跟江秋雁一组吧。”组长的声音刚落,温念安感觉全班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她捏着笔的手指瞬间收紧,抬头时正好对上江逾白看过来的视线,他眼里没什么情绪,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拿到题目才发现,竟是道比上次更复杂的动态几何题。温念安对着图形看了五分钟,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偷偷瞥向江秋雁,发现他已经在草稿纸上画好了初始图,笔尖在“动点轨迹”几个字上顿了顿。 “试试建坐标系?”他忽然开口,声音比上次在走廊里更清晰些,“把定点设为原点,用参数表示动点坐标。” 温念安愣了愣,按照他说的方法提笔,果然顺了不少。只是算到中间步骤时,她卡壳在一个三角函数转化上,笔尖在纸上反复划着,耳尖又开始发烫。 “这里。”江秋雁的草稿纸轻轻推了过来,上面用红笔圈出一个公式,旁边注着“诱导公式逆用”。他的字迹清隽,红笔圈过的地方像朵小小的花,落在她眼里格外显眼。 等两人把解题步骤理顺,活动室里已经只剩他们俩。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温念安收拾东西时,发现他的草稿纸上除了题目,还画着半个篮球场的轮廓,篮筐的位置标得格外清楚。 “你很喜欢打篮球吗?”她没忍住,问了句。 江秋雁叠草稿纸的手顿了顿,点头:“嗯,周末会去。” “我们班男生说,你投篮特别准。”温念安说完就后悔了——这话听着像在刻意搭话,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他却没觉得奇怪,只是淡淡道:“练得多而已。” 走出教学楼,恰好碰到温念安班上的男生抱着篮球去操场,看到江逾白就喊:“学霸要不要来一局?我们缺个人!” 温念安以为他会拒绝,毕竟刚做完题,额前的碎发还软塌塌地贴着。可他看了温念安,竟点了点头:“好。” 篮球场很快热闹起来。温念安抱着笔记本站在边线外,看着江秋雁脱掉校服外套,露出里面干净的白衬衫。他跑动时,衣摆被风掀起,露出纤细却有力的腰腹线条,阳光落在他扬起的发梢上,像撒了把金粉。 有个球朝着边线飞来,眼看就要砸到温念安脚边,江秋雁几乎是瞬间转身,长臂一伸稳稳截住,篮球在他掌心转了半圈,落地时发出“咚”的一声。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关切:“站远些。” 温念安往后退了两步,心跳却比刚才解题时更快。她看着他回到场上,起跳、投篮,动作干净利落,篮球穿过篮网的瞬间,场边传来一阵欢呼。而他落地时,目光越过人群,恰好与她对上,白衬衫被汗水浸得,跳起来的时候,像要抓住天上的星星。” 而江秋雁回到家,把今天的几何题步骤重新誊写了一遍,在末尾加了行小字:“坐标系解法——适合对动态问题不熟练的情况。”写完又觉得不妥,划掉重写,最后改成:“附:篮球场三分线距离篮筐6.75米。” 台灯的光落在纸上,把那行字照得清清楚楚,像个藏在公式里的秘密。 第3章 拿错的练习册 周一早自习的铃声还没响,教室里已经弥漫着琅琅书声。温念安抱着一摞刚收齐的数学练习册往办公室跑,走廊拐角处突然撞上一个人,练习册哗啦啦散了一地。 “抱歉!”她慌忙蹲下去捡,手指刚触到最上面一本,就听见对方也在捡,动作比她快半拍。 “是温念安吗?” 熟悉的清冷嗓音,温念安抬头,果然是江秋雁。他手里还捏着自己的练习册,封面上印着烫金的校名,边角却磨得有些发白——和她这本卷了角的练习册,竟是同一个版本。 “对不起啊,我太急了。”温念安把散落的册子拢到一起,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像被细针扎了下,猛地缩回来。 江秋雁没说话,只是把捡到的几本递给她,目光扫过她怀里的册子,忽然顿了顿:“这本是你的?” 他手里捏着一本练习册,封面上的名字被水洇过,字迹模糊,但温念安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的——上周下雨时不小心淋湿的。而她怀里,赫然躺着一本封皮干净、写着“江秋雁”三个字的练习册。 “啊!拿反了!”温念安脸颊一热,赶紧把他的练习册递过去,换回自己那本。指尖碰到他的册子时,摸到扉页里夹着的东西,硬硬的,像块卡片。 江秋雁接过自己的练习册,指尖在封皮上顿了顿,忽然说:“你的册子……第三页好像掉页了。” 温念安低头一看,果然,上次那道几何题所在的页面,边角已经松脱,只剩下一点点纸粘连着。她昨天翻书时太用力,竟没发现。 “没事,我回去用胶带粘一下就好。”她抱着册子想走,却被他叫住。 “等等。”江秋雁从笔袋里抽出一卷透明胶带,“我帮你粘吧,办公室有剪刀。” 他的胶带是温念安没见过的款式,细窄的米白色,粘在纸上几乎看不出来。温念安站在旁边,看着他用指尖捏住纸页边缘,小心翼翼地对齐,胶带剪得不长不短,刚好能固定住脱页的部分,又不遮住题目。阳光从走廊窗户斜照进来,落在他低头的侧脸上,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出一小片阴影,连带着那卷普通的胶带,都显得格外温柔。 “好了。”他把练习册递回来,胶带在纸上贴得整整齐齐,像条细细的银线。 “谢谢你!”温念安接过册子,指尖触到纸页,还带着他掌心的余温。 走进办公室,温念安把练习册放在桌上,忽然想起刚才摸到他册子扉页里的东西。她犹豫了一下,翻开自己的练习册——第三页粘好的地方,除了胶带,还多了一行小字,是江秋雁的笔迹:“坐标系解法的另一种思路,附在你册子最后一页了。” 她赶紧翻到最后一页,果然夹着一张便签,上面画着简洁的坐标系图,步骤比上次更详细,末尾还标着“辅助线别再画反啦”,后面跟着个小小的笑脸,比上次便签上的那个更圆了些。 而江秋雁回到教室,翻开自己的练习册,发现扉页里夹着的、上周篮球赛的门票根不见了——那是他投进制胜球的那场,本想夹在里面留作纪念。他愣了愣,忽然想起刚才捡练习册时,温念安的册子掉在地上,门票根大概是那时滑进去的。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练习册,封皮上还留着温念安指尖的温度,忽然没由来地觉得,这本一直干干净净的册子,好像多了点不一样的重量。 那天的数学课,老师抽查练习册,温念安翻开自己那本,看到江秋雁粘好的页面和便签上的字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而江逾白翻开册子时,目光落在扉页——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涂鸦,是个拿着篮球的简笔画小人,旁边写着“三分球超准”。 他指尖在涂鸦上轻轻碰了碰,耳尖悄悄了。窗外的风卷着梧桐叶飘过,带着夏末特有的清爽,像在为这场意外的交集,哼起一段轻快的调子。 第4章 借走的半块橡皮 数学课上的随堂测验正进行到一半,温念安咬着笔杆盯着最后一道填空题,笔尖悬在卷面上方迟迟未落。草稿纸上画满了辅助线,却总觉得哪里算错了,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才发现橡皮早就被自己蹭得只剩一小角,还沾着铅灰,根本擦不干净。 她偷偷瞥了眼斜前方的江秋雁,他正低头写着什么,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笔尾轻轻敲着桌面,节奏均匀。温念安攥紧了手里的残橡皮,犹豫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用笔杆轻轻碰了碰他的后背。 江逾白回头时,睫毛在眼下扫过一道浅影。“怎么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试卷纸张的沙沙声。 温念安把沾着铅灰的橡皮举起来,脸有点烫:“那个……能借我块橡皮吗?我的用完了。” 他没说话,只是从笔袋里拿出一块半新的白色橡皮,轻轻掰成了两半,把其中一块递过来。橡皮的断面很整齐,边缘还带着他指尖的温度。 “谢谢。”温念安接过来,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指腹,像被羽毛扫过,痒得她赶紧缩回手,低头假装擦题,心跳却乱了节拍 那块橡皮带着淡淡的薄荷味,擦起来特别干净,连最难擦的铅笔印都能一抹而净。温念安很快改对了答案,抬头时正好撞见江秋雁回头看她,眼神里带着点询问,见她点头,才转了回去,嘴角似乎轻轻扬了一下 测验结束的铃声响起,温念安把半块橡皮小心翼翼地放进笔袋,想着下次一定要记得还他一块新的。 第二天早自习,她特意从书包里翻出一块包装没拆的草莓味橡皮,攥在手里捏了半天,才趁着江秋雁去接水的空档,悄悄塞进他的笔袋。橡皮上印着只小兔子,是她昨天放学特意绕去文具店挑的。 可到了下午,那只小兔子橡皮又出现在了她的课桌抽屉里,旁边还多了张纸条,字迹清隽:“薄荷味的比较适合擦数学题。”末尾画着个小小的铅笔图案,笔尖歪歪扭扭,像在笑她选的草莓味太甜。 温念安看着纸条,忽然想起昨天借橡皮时,他掰橡皮的动作——明明可以直接给一整块,却偏要分成两半,好像在刻意留个由头,让她有机会再还点什么。 放学收拾书包时,她摸出那块薄荷味的半块橡皮,在上面轻轻画了个小小的对勾,又塞回了江秋雁的笔袋。这次,他没再送回来。 后来的日子里,温念安的笔袋里总躺着半块薄荷味橡皮,江秋雁的笔袋里则多了块印着小兔子的草莓味橡皮。偶尔两人同时伸手去拿橡皮,指尖撞在一起,就会像触电似的缩回,然后低头抿着嘴笑,任由脸颊悄悄发烫。 走廊里的风带着桂花的甜香吹过,把这些藏在橡皮里的小心思,都吹成了少年心事里最柔软 第5章 图书馆邻座灯 周三傍晚的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卷着几片落叶,轻轻拍打着图书馆的玻璃窗。温念安抱着《数学竞赛真题解析》站在阅览室门口,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走进去。 靠窗的区域只亮着一盏台灯,暖黄的光晕像个温柔的茧,将那个穿白色连帽衫的身影笼在其中。是江秋雁。他支着下巴,笔尖在草稿纸上飞速滑动,侧脸线条干净利落,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一点眼尾,只有睫毛在灯光下投出的一小片阴影,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 温念安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砰砰直跳。她下意识想换个位置,脚步却像被钉住了似的。就在这时,江秋雁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头,视线恰好与她对上。 “坐吧。”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纸张摩擦的沙沙声,像窗外被风拂动的叶子,“这里安静。” “哦……好。”温念安有些慌乱地应着,抱着书走到他旁边的空位坐下。她刻意把椅子往外挪了挪,拉开一点微妙的距离,指尖却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她把书小心地摊开,假装专心致志地看着题,眼角的余光却总是不受控制地往旁边飘。 江秋雁似乎丝毫不受影响,依旧低头演算着。他的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清晰的痕迹,偶尔会停下来,眉头微蹙,手指在下巴上轻轻摩挲,像是在思考某个难题。温念安看着他专注的样子,心里那点莫名的躁动,竟也慢慢沉淀下来。 看了又看,辅助线画了擦、擦了画,草稿纸上一片狼藉,可思路就是卡得死死的。她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很轻,却还是被旁边的人捕捉到了。 一张草稿纸突然从旁边递了过来,上面不知过了多久,温念安被一道几何证明题困住了。她咬着笔杆,盯着图形用黑色水笔画着一条清晰的辅助线,旁边还潦草地写着几个关键步骤,思路一目了然。江秋雁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轻,像是怕惊扰了这安静的氛围:“这样试试。” 温念安愣了一下,接过草稿纸,顺着他画的辅助线仔细推演起来。果然,原本堵塞的思路瞬间变得豁然开朗,几个步骤下来,证明过程就完整了。她心里一阵轻松,忍不住小声说了句:“谢谢。” “嗯。”江秋雁应了一声,又转回去忙自己的,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台灯的光线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叠在桌沿。林,温念安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混合着纸张和墨香,并不浓烈,却让她莫名觉得安心。她偷偷调整了一下呼吸,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书本上,却意外地发现,效率比平时高了不少。 时间在笔尖的沙沙声和翻书声中悄然流逝,窗外的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图书馆里的人也渐渐少了。温念安终于做完了今天计划的题目,舒了口气,正准备收拾东西,却发现江秋雁也停下了笔,正将草稿纸一张张叠好。 “要走了?”他问。 “嗯,闭馆时间快到了。”林溪点点头。 江秋雁已经背上了包,站在不远处等她。“一起走?” “好。”温念安跟上他的脚步,两人并肩走在安静的校园小径上。路灯的光芒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把他们的影子晃得忽长忽短。 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江秋雁先开了口:“你也在准备数学竞赛?” “嗯,”温念安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基础没你好,得多练练,不然肯定选不上。 江秋雁沉默了几秒,脚步没停,声音却清晰地传到她耳中:“有不会的,可以来问我。” 温念安猛地抬头看他,夜色中,他的眼神很亮,像是映着天上的星辰。“真的吗?” “嗯。”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最近也在复盘真题,正好可以一起。” 温念安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烘烘的。她用力点了点头:“好!” 那之后,周三傍晚的图书馆邻座,就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约定。温念安的数学错题本越来越薄,解题的思路也越来越清晰。而江秋雁也发现,自己讲题时似乎变得更有耐心了,甚至会提前把那些他觉得可能难理解的步骤,用更通俗的话写在草稿纸上,就怕她听不懂。 有一次温念安来得晚了些,远远就看到那个靠窗的位置,江秋雁正坐在那里,手里拿着她的水杯,把她常坐的位置上的台灯,悄悄拧亮了些。暖黄的光线温柔地洒在她常放书的地方,也落在她突然发烫的脸颊上 她轻轻走过去,放下书包,坐下时,江秋雁头也没抬,只是把水杯往她这边推了推,低声说:“刚接的热水,小心烫。” 温念安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原来,靠近一个人,是这样温暖而安心的感觉。 第6章 运动会递水时 秋季运动会的下午,阳光被云层滤得像融化的蜂蜜,金晃晃地泼在塑胶跑道上,也泼在林溪攥着运动饮料的手背上。操场上人声鼎沸,加油声浪一层叠着一层,她抱着一沓号码布站在班级方阵旁,目光却像被磁石吸住,牢牢黏在跑道终点线附近。 江秋雁刚冲过1500米的终点。 他弓着背,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气,额前汗湿的碎发一缕缕黏在皮肤上,运动服后背洇开一大片深色,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林溪盯着那片深色,心跳也跟着他的呼吸节奏,“咚咚”地乱起来。 “发什么呆?”旁边的同桌推了她一把,语气带着促狭,“快去送水啊,看他渴的,嘴唇都快裂了。” 温念安被推得一个趔趄,手里那瓶提前拧松了瓶盖的运动饮料差点掉地上。她深吸口气,指尖因为用力攥着瓶身而泛白,这才抬脚往终点线走。越走近,心跳越像要蹦出胸腔。 快到江秋雁面前时,他恰好直起身,带着运动后薄汗的视线扫过来,精准撞进她眼里。那目光里有疲惫,有松快,却又好像藏着点别的什么,让她瞬间忘了该说什么,只能把水往前递。 “给。”声音轻得像羽毛,被风吹一下就散了。 江秋雁白没接话,只是伸出手。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温热的、带着薄汗的触感让两人都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接过水,仰头就灌了一大口,喉结滚动的弧度清晰得像慢镜头,瓶身上很快凝出一层薄薄的水珠,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淌。 “谢了。”他把水递给旁边的同学,转身就要走,却被温念安下意识叫住 “你……没事吧?”她看着他还有点泛红的脸颊,想起他平时体育课跑八百米都要抱怨“要了老命”,“1500米很难跑的,你以前不是最讨厌长跑吗?” 江秋雁愣了愣,喉结又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吞咽什么。随即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浅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还行。”顿了顿,又补充,“为了班级积分。” 温念安“哦”了一声,心里那点刚冒头的、带着甜意的雀跃,像被扎破的气球,倏地瘪下去大半——原来只是为了集体。 这时,班上的体育委员拿着另一瓶水跑过来,熟稔地拍了拍江秋雁的肩,声音洪亮:“可以啊江秋雁,居然坚持下来了!你不是最讨厌长跑吗?上次体育课跑个四百米都喊累,说‘跑步是反人类运动’。” 江秋雁没看他,目光落在温念安还捏着空瓶的手上,声音轻得像叹息,只有离得近的林溪能听清:“……想试试。” 体育委员没听清,还在咋咋呼呼:“下次接力赛还得靠你!你这耐力,练几天绝对能当主力!到时候咱班肯定能拿第一!” 温念安没再说话,默默退开,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想起昨晚在教室,江秋雁对着那张印着“长跑训练计划”的A4纸,眉头紧锁了快半小时,手指在“间歇跑”“配速”几个词上反复敲击;想起今天早上,她看到他往书包里塞了好几颗润喉糖,问他,他只含糊地说“预防嗓子疼”。 原来不是“还行”,也不是“为了班级积分”那么简单。 闭幕式时,班级得了团体总分第三。领完奖回来,温念安发现自己座位上多了颗大白兔奶糖,糖纸被手指捏得有些发皱,上面用铅笔潦草地写着:“1500米,不难。”字迹是她熟悉的清隽,却比平时潦草许多,像藏着什么心事。 她抬头找江秋雁,却见他正被几个男生围着庆祝,夕阳把他的侧脸镀上金边,嘴角扬着她从没见过的、明朗得近乎耀眼的弧度。他好像在笑,又好像只是呼吸时牵动了嘴角,可那一点点上扬,却让温念安的心跳又乱了。 而江秋雁校服口袋里,还放着温念安刚才递水时,不小心蹭到他运动服上的、一张印着枫叶的贴纸——那是她为了给运动员的号码布做标记,特意去文具店挑的。他指尖反复摩挲着贴纸边缘,粗糙的纸质蹭过皮肤,有点痒。他看着不远处温念安和同学说笑的背影,耳尖悄悄爬上一层薄红,像被夕阳余温烫到了。 第7章 被曲解的关心 晚自习的铃声刚响过,走廊里还残留着课间的喧闹余韵。温念安抱着一摞刚收齐的物理作业往办公室走,经过江秋雁的座位时,脚步像被无形的线牵引,不由自主地顿了顿。 他桌上摊着的《物理压轴题精讲》几乎是空白的,黑色水笔随意地扔在一旁,笔帽都没盖。江秋雁的侧脸抵着冰凉的窗玻璃,眉峰皱得很紧,连带着眼尾都染上几分疲惫,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像栖息着倦意的蝶。 温念安想起早上路过医务室时,无意间听见校医压低声音说:“……低血糖犯得这么厉害,脸色白得吓人,要不是同学扶着,都该晕过去了。”当时她心里就揪了一下,总觉得有点不放心。 犹豫了两秒,她从书包侧袋里摸出颗水果糖——是她妈上周特意塞给她的,橘子味的,塑料糖纸被体温焐得温热,据说能最快补充能量。她悄悄把糖放在他习题册的页角下,用纸张轻轻压住,像做贼似的,没敢抬头看他,转身就快步走进了办公室。 刚在办公室门口站定,手指触到冰凉的木门框,准备把作业交给值班老师,就听见身后传来男生刻意放大的哄笑。 “哟,江大学神也有人送糖啊?”是后排的捣蛋鬼卢思浩,声音里的戏谑几乎要溢出来,尾音都带着上扬的调调,“不过温念安也太有意思了,明知你最讨厌橘子味,还送这个?” “橘子味”三个字像冰锥,瞬间扎进温念安的耳朵里。她的脚步猛地僵住,后背像被人瞬间泼了盆冷水,凉得彻骨。她从不知道他讨厌橘子味,那糖是她自己书包里常备的,想着能应急……原来他不喜欢。 江秋雁的声音紧跟着传来,冷冷的,没什么温度,像初冬的风:“不关你的事。” 但温念安没听见后面的话,那些字句像被什么东西隔断了。她攥着作业本的手指关节泛白,指腹因为用力而有些刺痛。转身时,正好撞见江秋雁看过来的目光。那眼神里没什么情绪,甚至可以说有点冷淡,像结了层薄冰,看得她心里一慌,所有准备好的“关心”都堵在了喉咙口,只能慌忙低下头,几乎是逃也似的冲进了办公室。 那天晚上,江秋雁的习题册旁,那颗橘子糖始终没被拆开。他盯着糖看了半节课,指尖在糖纸边缘反复摩挲,糖纸被体温焐得发软,印着的卡通橘子图案都模糊了些。最后,他还是把它放进了笔袋最深处,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 第二天早自习,温念安刚到教室,放下书包时,指尖就触到了冰凉的金属——是她那支总卡墨的钢笔。她拿起来,愣住了:笔尖被仔细打磨过,光滑得能映出自己的影子,连墨囊都换成了新的,是她常用的那个牌子。她愣了愣,下意识抬头,瞥见江秋雁正低头刷题,耳尖却悄悄红了,被额前的碎发遮了大半,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课间,卢思浩又凑过来,胳膊肘撞了撞温念安的桌子,语气带着促狭:“温念安,你昨天给江秋雁的糖,他居然没扔!我还以为他要当场丢垃圾桶呢,毕竟他最讨厌橘子味了。” 温念安的心猛地一跳,刚想解释“我不知道他讨厌”,就听见江秋雁冷冷地开口,声音比平时更沉,像含着冰:“那是她自己放在那的,我没看见。” 温念安脸上的热度瞬间退了下去,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瓢凉水。原来,他不仅不喜欢,还要用“没看见”来撇清。她抓起那支修好的钢笔,转身就走出了教室。走廊里的风有点凉,吹得她眼睛发酸,她看着笔尖在阳光下闪着的光,突然觉得有点委屈——她只是想让他舒服点,怎么就变成了“自作多情”? 而教室里,江秋雁看着她快步走开的背影,捏着笔的手指紧了紧,指节泛白。他其实想说“糖很甜”,却不知怎么,话到嘴边就变了味,成了最伤人的辩解。他翻开笔袋,看着那颗安静躺着的橘子糖,透明糖纸里的橘色糖块像小小的太阳,却暖不了他此刻的心情。第一次,他觉得自己好像……搞砸了什么。 第8章 刻意避开的走廊 误会像一层薄薄的冰,悄无声息地覆在温念安和江秋雁之间。 之后的几天,温念安总在刻意躲着江秋雁。 以前她会算着时间去走廊打水,就为了能和去办公室问问题的他“偶遇”;现在她宁愿课间渴着,也不肯靠近那个可能撞见他的区域。以前她会借着问数学题的由头,在他座位旁多站一会儿;现在她抱着习题册,宁愿绕远路去问数学老师,也不肯再把题目递到他面前。 最明显的是在走廊。 教学楼的走廊不算宽,两人迎面走来时,本该是自然侧身让一让的距离。但温念安每次远远看见江秋雁的身影,都会提前放慢脚步,要么假装低头找东西,等他走过去再动;要么干脆拐进旁边的教室,等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才敢再出来。 有一次,她和同桌正说着话,一抬眼就看见江秋雁抱着书从楼梯口上来。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拽着同桌往旁边的储物柜后躲,心脏砰砰直跳,直到那道熟悉的身影走过,才松了口气,却又莫名觉得有点闷。 同桌奇怪地看着她:“你躲什么?江秋雁而已。” 温念安扯了扯嘴角,没说话。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是躲他冷淡的眼神,还是躲那颗被“曲解”的橘子糖带来的窘迫? 而江秋雁,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疏远 他发现温念安不再绕到他座位旁问问题了,连打水的路线都变了。有好几次,他在走廊里看见她的背影,刚想开口叫住,她却像受惊的小鹿,脚步更快地拐进了教室。 周三傍晚,图书馆靠窗的位置依旧亮着那盏台灯,只是旁边的座位空了。江秋雁把草稿纸推到桌沿,又默默拉回来,指尖在纸上无意识地画着圈。他想起温念安上次说“数学竞赛题好难”时,眼睛亮晶晶的样子,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周五下午的体育课,自由活动时,温念安和女生们在树荫下跳皮筋,眼角的余光却总能捕捉到篮球场上那个穿白色球衣的身影。江秋雁投篮的动作很标准,引来场边一片欢呼,可他进球后,视线却若有似无地往树荫这边飘。 温念安赶紧低下头,专心数着皮筋的节奏,心跳却乱得厉害。 放学铃响,温念安收拾好书包,刚走出教室,就看见江秋雁站在走廊拐角处,手里捏着什么。她心里一紧,正想转身从后门走,就被他叫住了。 “温念安”。 她顿住脚步,慢慢转过身,攥着书包带的手指又开始用力。 江秋雁走到她面前,把手里的东西递过来——是一颗用透明糖纸包着的草莓味糖,糖纸上画着只小兔子。“这个……给你。” 温念安愣住了,看着那颗糖,又看着他微垂的眼睫。 我……”江逾白似乎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又把话咽了回去,只低声道,“上次的事,对不起。 温念安的心跳得更快了,她想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想告诉他“我只是不知道你讨厌橘子味”,可话到嘴边,却只变成了一句:“没、没事。” 她飞快地接过糖,攥在手心,温度透过糖纸传来,有点烫。“那我先走了。”说完,她几乎是逃也似的跑下了楼梯。 江秋雁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手里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轻轻叹了口气。 那颗草莓味的糖,温念安攥了一路,直到回家才舍得拆开。糖在嘴里化开,清甜的草莓味蔓延开来,比橘子糖更甜,却甜得让她有点想哭。 第9章 他课桌的感冒药 深秋的风裹着寒意钻进教室,温念安缩了缩脖子,把校服外套的拉链拉高了些。早读课刚上到一半,她就听见后排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断断续续的,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嗓子。 她没回头,笔尖却在语文课本上顿了顿。那咳嗽声有点耳熟——是江秋雁的声音。 前几天降温,班里已经有好几个同学感冒了,没想到他也没躲过。温念安想起他低血糖时苍白的脸,心里莫名揪了一下,却又想起走廊里刻意避开的身影,指尖悄悄蜷了蜷,把那点关心压了下去。 一整天,江秋雁的咳嗽声都没停过。 数学课上,老师让他上台演板,他刚站直身子,就被一阵猛咳绊住,脸憋得通红,握着粉笔的手都在微微发颤。温念安坐在下面,看着他转身去拿黑板擦时,肩膀不经意晃了一下,心里像被细针扎了似的。 午休时,大部分同学都趴在桌上睡觉,教室里静得能听见窗外的风声。温念安假装整理书包,眼角的余光却始终没离开斜前方的座位——江秋雁趴在桌上,侧脸埋在臂弯里,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偶尔响起的咳嗽声,证明他没睡着。 她从书包里翻出自己备着的感冒药,是妈妈特意买的中成药,说是副作用小。药盒是浅蓝色的,上面画着片小小的银杏叶,她昨天刚拆封,自己还没吃过。 捏着药盒的手指有点凉。送过去吗?像上次送糖那样,会不会又被当成“自作多情”?可听着他压抑的咳嗽声,她又实在坐不住。 犹豫了足足十分钟,温念安终于站起身,脚步放得极轻,像怕惊扰了谁。她走到江秋雁的课桌旁,看见他的眉头皱着,连睡觉都不安稳。桌角堆着几本习题册,最上面的一本摊开着,上面的字迹比平时潦草了许多,显然是强撑着写的。 温念安咬了咬唇,把药盒轻轻放在他的习题册旁,又从笔袋里摸出颗草莓味的糖——是上次他给的那颗,她一直没舍得吃,此刻剥开糖纸,压在药盒底下,像在做什么秘密标记。做完这一切,她没敢多待,转身快步回到自己的座位,心脏跳得像要撞碎胸腔。 下午第一节课前,江秋雁醒了。 他揉着太阳穴坐直,目光扫过桌面时,落在了那盒浅蓝色的感冒药上。愣了两秒,他拿起药盒,指尖触到下面硬硬的东西,掀开一看,是颗没包糖纸的草莓糖,躺在药盒里,像颗小小的心。 他的动作顿住了,咳嗽声也停了。 温念安假装看窗外,眼角的余光却看见他捏着药盒的手指紧了紧,然后把药和糖一起放进了校服口袋,动作轻得像在呵护什么。整节课,他的咳嗽声明显轻了,连回答老师问题时,声音都比早上清亮了些。 放学时,温念安收拾书包,发现自己的数学笔记本不见了。她急得在座位周围翻来翻去,江秋雁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在找这个?” 她抬头,看见他手里拿着她的笔记本,封面上还贴着她画的小篮球贴纸。“刚才掉在地上了。”他把笔记本递过来,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 “谢……谢谢。”温念安接过笔记本,心跳又乱了。 “药,”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半调,“谢谢你。” 温念安猛地抬头,撞进他的眼睛里。他的眼尾还有点红,大概是咳嗽咳的,却没了之前的冷淡,反而藏着点她看不懂的情绪。“我……我正好有多余的。”她慌忙低下头,声音有点飘。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转身背起书包。走到教室门口时,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嘴角似乎轻轻扬了一下,像被风拂过的湖面,漾开一点浅淡的涟漪。 温念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里,低头翻开笔记本,发现最后一页多了一行字,是江逾白的笔迹:“第37页的错题,辅助线可以这样画。”下面画着条简洁的线,比她之前的画法更巧妙。 她捏着笔记本的手指微微发烫,窗外的风好像也没那么冷了。 第10章 第 10 章 初冬的雨来得猝不及防,放学时还只是零星飘着几滴,走出教学楼就成了倾盆之势。豆大的雨点砸在伞面上,噼啪作响,林溪抱着书包站在公交站台下,看着雨幕里模糊的车流,心里有点发慌——她的伞早上落在家里了。 站台下已经挤满了避雨的学生,喧闹声混着雨声,显得格外嘈杂。温念安往角落退了退,刚想掏出手机给妈妈打电话,肩膀忽然被轻轻碰了一下。 她回头,撞进一双熟悉的眼睛里。 江秋雁站在她身后半步远的地方,手里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伞沿还在往下滴水。他的校服外套搭在臂弯里,里面的白色毛衣沾了点雨星,头发梢也湿了些,显然是刚从雨里跑过来的。 “没带伞?”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被雨声滤过,显得格外清晰。 温念安愣了愣,点了点头,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书包带。自从上次在走廊里接过那颗草莓糖,他们之间的气氛就变得有点微妙——不再像之前那样刻意疏远,却也没回到能自然说笑的状态。 “等几路车?”他又问,目光落在站台的线路牌上。 “678。” 江秋雁“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把伞往她这边倾斜了些。伞很大,足够遮住两个人,他自己的半边肩膀很快就被雨水打湿,深色的痕迹顺着毛衣的纹路慢慢晕开。 温念安看着那片深色,想起上次运动会他为了给她递水,跑得上气不接的样子,心里忽然有点软。她往他那边挪了挪,小声说:“伞往你那边挪点吧,你会淋湿的。”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眼尾的红还没完全褪去大概是前几天感冒没好透,却轻轻摇了摇头:“没事。” 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站台下的人渐渐少了,只剩下他们两个。雨声成了背景音,衬得周围格外安静,温念安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地和着雨点落地的节奏。 她偷偷抬眼,看见江秋雁正望着雨幕出神,侧脸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柔和。他的睫毛很长,沾了点雨珠,像落了层细碎的星星。 “你……感冒好了吗?”温念安没忍住,先开了口。 他转过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轻轻点头:“好多了,谢你上次的药。”顿了顿,又补充道,“草莓糖也很甜。” 温念安的脸颊瞬间热了起来,慌忙低下头,盯着自己湿漉漉的鞋尖:“没事就好。” 这时,678路公交的车灯穿透雨幕,缓缓驶了过来。江秋雁收起伞,抖了抖上面的水珠:“车来了。” 温念安“嗯”了一声,跟着他往车门走。上车刷卡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公交卡忘在了课桌里,钱包里也没带零钱。正窘迫着,身后传来“滴”的一声——江秋雁用他的卡帮她刷了。 “下次还你。”她小声说,脸颊更烫了。 “不用。”他找了个靠窗的双人座坐下,拍了拍旁边的空位,“坐这吧。”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穿行在雨里,窗外的霓虹在玻璃上晕成一片模糊的光斑。温念安看着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忽然听见江秋雁说:“上次……橘子糖的事,对不起。” 她猛地转头看他,他正望着窗外,耳尖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红:“我不该说那种话的,也不是讨厌橘子味,只是……”他顿了顿,好像在找合适的词,“只是当时有点慌。” 温念安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原来他都记得。她摇摇头,声音很轻:“没事,是我没问清楚。” “那以后……”江秋雁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你还问我数学题吗?” 温念安忍不住笑了,眼角弯成了月牙:“应该是我问你才对。” 他也笑了,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像被雨洗过的天空,干净又明朗。 公交车到站时,雨已经小了很多。江秋雁撑开伞,把大半伞面都让给她:“我送你到楼下吧。” “不用了,雨快停了。”温念安接过他递来的伞——是他刚才撑的那把,“伞我明天还你。” “好。”他看着她跑进楼道,直到那扇单元门关上,才转身走进雨里。 温念安站在楼道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手里的伞还带着他的温度。她低头摸了摸书包侧袋,那里放着她特意准备的草莓味糖,明天终于可以“自然”地递给他了。 第11章 晚自习后脚步声 破冰后的日子像被温水泡开的茶叶,渐渐舒展得温润起来。 温念安不再绕着江秋雁走,遇到难题时会抱着习题册,大大方方地走到他坐位旁:“这道解析几何,你能再讲一遍吗?”他总会停下笔,指尖在图形上划出清晰的辅助线,声音比课堂上更轻,带着点只有她能听懂的耐心。 而江秋雁,也开始主动出现在温念安的“轨迹”里。她去图书馆占座,回头总能发现他坐在邻座;她在食堂排队打饭,他会端着餐盘,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等她找到座位,再“恰好”坐在斜对面。 变化最明显的,是晚自习后的那段路。 学校晚自习结束得晚,初冬的夜晚已经黑透了,路灯在路面投下长长的影子。温念安以前总跟同桌结伴走,自从上次雨天借伞后,不知从哪天起,身后总会多一道脚步声。 第一次发现时,她正和同桌说着话,转身想叫住落在后面的人,却看见江秋雁背着书包,站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和她的重叠在一起。 “你也刚出来?”他问,语气自然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 “嗯。”温念安的心跳漏了一拍,同桌在旁边挤眉弄眼,识趣地说:“我家就在前面路口,先走啦!” 只剩两人时,空气忽然安静下来,只有鞋底蹭过地面的“沙沙”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车鸣。温念安攥着书包带,偷偷侧过脸看他——他的侧脸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清晰,睫毛很长,走路时脊背挺得笔直,像株被月光洗过的白杨树。 “你家不是在反方向吗?”她没忍住问。 江秋雁的脚步顿了顿,耳尖在夜色里泛着浅红:“嗯,今天绕点路,去买点东西。” 温念安“哦”了一声,没再追问。其实她知道,他所谓的“绕路”,不过是把她送到小区门口,再掉头往相反的方向走。 那段路不长,却被他们走得很慢。有时聊几道晚自习没弄懂的题,他会停下来,借着路灯的光在她草稿纸上画辅助线,指尖偶尔碰到她的手背,两人都会像触电似的缩回,然后低头抿着嘴笑;有时什么也不说,就只是并肩走着,听着彼此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夜里交织,像一首没填词的歌。 有一次,温念安的鞋带松了,她弯腰去系,抬头时发现江秋雁也停在原地,正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好像在研究什么。她忍不住笑:“你鞋带没松。” 他猛地抬头,耳尖更红了:“知道,就是……等你。” 那天晚上,温念安躺在床上,耳边总回响着晚自习后那段脚步声。她摸出手机,点开和江秋雁的聊天框——之前只有“这道题怎么做”的对话框,现在多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明天降温,记得多穿点”“图书馆三楼靠窗的位置被占了,我在二楼帮你留了座”。 而江秋雁回到家,会把晚自习时温念安问过的题,重新在错题本上写一遍,步骤比平时更详细,甚至在旁边注上“温念安可能卡在这里”。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期待晚自习的铃声,期待走出教学楼时,能看到那个抱着书包、站在路灯下等他的身影。 周五晚上,晚自习结束得比平时早。两人并肩走在空荡的街道上,温念安忽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摸出个小小的保温杯:“我妈妈煮的姜茶,你要不要喝点?” 江秋雁接过,杯子温热的触感透过掌心传来。他拧开盖子,姜茶的辛辣混着淡淡的甜味漫出来,像此刻心里的感觉,有点暖,又有点说不清的悸动。 “好喝。”他说,声音比平时更低。 “那我明天再给你带点?” “好。” 走到小区门口,温念安接过空杯子,正想说“再见”,江秋雁忽然开口:“下周数学小测,你……有把握吗?” “应该还行吧,”她有点不好意思,“最近刷了不少题。” “嗯,”他点点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点认真,“我觉得你进步很快。” 温念安的脸颊瞬间热了起来,慌忙说了句“晚安”,转身跑进了楼道。 站在窗边,她看见江秋雁还站在路灯下,手里攥着书包带,抬头望着她房间的方向,直到她拉上窗帘,才转身慢慢走远。他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一步一步,像踩在她的心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