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柚芝士夏日颂》 第1章 怪天气 最近庭洲正是入夏的季节，早上还是倾盆大雨，中午就艳阳高照。这会儿天色渐晚，日头却还没完全落下，街道上还四散着柔和的霞光。 今天周五，一周中最放松的时刻。牧溪然刚下班，就收到好友孙依可的消息，约她去看最新上映的一部电影，说是要承包她今晚所有的活动安排。 牧溪然不由轻笑，步子都变得轻快许多。 走出写字楼，地面已经干透，一阵雨后淡淡的潮气，裹挟着树木枝叶的气味拂面而来，不觉让人清醒几分。 这次会面她们约在环悦中心周边，孙依可早早就等在一家饮品店，牧溪然公司离环悦不远，就选择坐地铁过来。 这时手机发出提醒，来自可可呗：【到哪啦？我的大小姐？】 手机的主人轻点屏幕，不紧不慢回复：【还有两站就到。】 可可呗：【okk】 五分钟后，到达目的地，牧溪然一出地铁站就给孙依可打了个电话，说自己从地铁C口出来。孙依可告诉她在老地方买喝的，自己马上往这边来。 牧溪然于是慢悠悠地晃过去，没过两分钟，就看见一抹活力四射的人影朝自己飞奔而来。 “嘿，我的溪溪，来个抱抱！”孙依可高举手中两倍奶茶，一把环住牧溪然的脖子。 牧溪然展颜一笑，嘴角露出大大的弧度，松松回抱她：“嘿，我的可可。” 两个女孩脚尖动了动，愉快地抱住对方，巧然迈步转了个小圈，左右晃了晃对方，相视而笑。 汇合完毕，孙依可放下双臂，立刻将手中的一杯奶茶递给牧溪然，“喏，你的橙漫山茶。”说完，眼光上下不住打量着牧溪然：“你怎么上了一天班看着还这么清爽怡人啊？” 牧溪然抬手接过,面对这么一个会体贴人又嘴甜的好朋友，常常被她突如其来的夸赞搞得不知如何回应。她伸手戳了戳孙依可的酒窝：“那是你对我有强大的友情滤镜，谢谢。”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搂着胳膊去往电影院。到了影院，取完票，距离开场还有二十分钟。想着闲着也是闲着，刚好看到附近有个小型展示台上放着一些造型前卫、外观独特的耳机设备。 牧溪然对这些不太了解，孙依可说这是近年来比较流行的骨传导耳机，不入耳即可达到传音的功效，这家做得很出色，鼓动她试试。 她有些犹豫，心想这周围也没人看着，是可以随意试听的吗？孙依可告诉她放宽心，可以自己试听。望着这些新奇的耳机造型，她认真看了看产品介绍，伸手拿起设备，戴好。 黑色机身贴上小巧的耳朵，指尖按下台面上的播放按键，下一刻清冽低沉的男声传来，那是一首抒情歌曲。 旋律婉转跳动，歌声萦绕耳畔，仿佛在四周放着音响，音质清晰剔透。尤其，听着那声音久了，从脑海里跳出一个人。 直到手背被拍了一下，她才反应过来，取下耳机。 “怎么样，是不是很不错？看你都入迷了。” “呃，是啊……就像我面前放了台音响似的，好神奇。” “是吧？我就说。” “嗯。” 孙依可得意地扬扬下巴，看了眼时间：“啊，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买点爆米花准备进场吧。” 牧溪然点头附和，随后买完东西就去检票入场，找到座位，坐等电影正式开场。 她们这次看的是一部喜剧片，这场人不多，时不时的笑点，特别解压。 只是，偶尔牧溪然脑海中会突兀的想到点别的什么东西，她懊恼地甩了下脑袋，拿起奶茶喝了几口，冰凉丝滑的液体让人醒神，她重新投入剧情。 看电影就要有看电影的样子，这是对电影最大的尊重。 不多时，电影散场，孙依可说带她去吃一家烤鱼，味道一级棒。 店名叫渔界，店内装修很特别，海盗船风格，墙上有的涂鸦和装饰和小时候看的某个动画片很像，童趣可爱，很有特色。 到店后，她们选好口味点好单，继续闲聊最近各自的日常生活。 孙依可是一家会展公司的活动策划，平时经常会外出工作。今天就是因为最近跟的一个项目结束得早，才有机会提前过来找她。 “我妈最近老给我张罗相亲，我都快麻木了。”她忍不住叹气。 “我妈也是，生怕我不结婚，老是让家里人给介绍，不过我都拒了。”牧溪然表示理解，虽然她也一样无可奈何。 “哎，说到这我突然想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您请问。” “你跟江劲知还有联系吗？”孙依可歪了歪头，眨眨眼。 这时，她们的餐上来了，光是闻着味儿，就知道这烤鱼味道差不到哪去，旁边还配有几个小菜。 临时被打断，等上完菜后牧溪然才摇摇头：“没有，很久没有了。” “那你还想见到他吗？” “我……好像想见到他，又怕见到他。” “你一直不谈恋爱，我以为你是一直记着他，所以才拒绝认识新的人。” 牧溪然垂下眼，点了点桌面，指尖微动：“我总觉得刻意营造的相亲不如自然而然的环境下认识一个人舒适，相亲像是被动地被人推着向前走，为了完成一个任务而已。” “好吧，只要你自己舒服就好了，咱们边吃边聊，虽然我知道你不怎么吃鱼，但这家口味绝对值得你尝试！”孙依可骄傲地抬起圆鼓鼓的脸蛋挑眉。 “嗯，好，快吃快吃。”牧溪然拿起筷子，夹起一小块烤得油滋滋的鱼肉送进嘴里，果真如同孙依可安利的那样，很好吃，鱼刺很少，鱼肉鲜嫩入味。 “怎么样？怎么样？合不合你的口味？” “果然是最了解我的，你真的很会品鉴。”牧溪然双手竖起大拇指，为孙依可点赞。 “哈哈，以前和同事一起吃饭发现的，就想到下次一定要和你一起来。”孙依可笑说。 被人时常记挂在心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牧溪然内心感叹。吃得差不多时，她先一步起身去前台结账。 结完账回来的路上，突然感觉到一阵若有若无的视线时不时向她投来。 她好奇扫了扫周围一圈，也没看到什么认识的人，真是奇怪。 孙依可还在饭桌上收尾，看到她回来笑眯眯地说：“谢老板请客。” 牧溪然摆手：“免了，还要感谢你让我吃到一顿满意的晚餐。” 离开餐厅，她们打算四处转转消消食。路边的街道灯光已经亮起，大街上人来人往，悠闲自在。 路过一片林荫茂盛的小街，她们走进一家卖饰品的小店，琳琅满目的小饰品让人挑花眼，各种风格一应俱全。 远处传来一阵男女对唱的的流行音乐，大概是街头表演之类的。 二人各自选好中意的饰品，按照老样子为对方挑选了礼物，这是她们互相的小默契。 走着走着她们就来到了围着部分人群的街头表演这边，也想凑个热闹。 “接下来这首歌，我会在现场随机挑选一位有缘的朋友和我一起合作。”那个拿着麦克风的歌手说。 不一会儿，歌手慵懒的的声音随着前奏流出： “一样在六点，泡一样的咖啡，其实早有预谋……” 牧溪然脚步定住，孙依可拉着她慢慢靠近中间位置。 其间，歌手的目光不住在人群中寻找，蓦地，恰巧看到一双透亮的茶褐色眼瞳。 歌曲已到副歌部分，话筒停在了牧溪然面前。 似乎只是停顿了几秒，抑或没有，刚好卡上间奏，她自然而然地接了下去。 “怪就怪天气，像曾哭过的旧电影，那些是非对错留下的痕迹，满街都是未干的记忆……” 柔和清透的嗓音娓娓动听，有种别样的味道。 平时的牧溪然很少会有这样的时候，在陌生的人群中大胆表现自己。今天也许有点奇怪，奇怪的天气，奇怪地频繁想起某个人。 自己唱了没几句，那种被人注视的目光突然又来了，只是这次的的更为强烈。她本能凭着感觉抬眼直视对方。 猝不及防，对上了那双黑漆漆的眼。 那人身穿深色外套，目光锐利，紧盯住她的，仿佛要将她看穿。 她有一瞬间的恍神，以为自己看错。 ** 今天因为谈成了一个新项目，江劲知应何子扬的热情要求，结束后大家聚在一起吃个饭。却临时接到家里电话，让他去趟医院拿调理的中药邮寄回锦昌。 一来二去费了些时间，不好让大家等，便让众人先吃着，自己可能赶不上，最后他来买单。 到达环悦中心，按照何子扬给的定位到指定位置，江劲知利落买好单，走进包间，里面给他留了个位子。 “江总终于大驾光临，好难等啊。”柯华打趣。 “劲知，你来了，快坐啊，知道你不喜欢吃鱼，特意给你叫了点别的。”一旁的短发女人将提前点好的菜移到他面前。 “谢谢，不用，我没什么胃口。”江劲知沉声拒绝。 场面似乎冷了下去。 这次吃饭除了三两个老熟人，剩下两位一个是公司的骨干成员，另一位则是老熟人介绍的合作伙伴。合作中见过几面，对江劲知很有好感。 老熟人何子扬赶紧出来圆场：“嗨，他就是这几天食欲不振，什么都吃不下，就想回家喝点粥，咱甭惯着他。” 短发女人捋了捋而耳边的头发，笑道：“这样啊，那就不勉强了。” “感谢大家共同的努力，为这次项目的顺利，单我已经买好，大家吃好喝好，我先走一步。”江劲知起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唉，我说你今天怎么回事啊？”柯华几步跟了上去，“感觉你不太高兴。” “没。”江劲知转头回应。 “那就好。”柯华跟着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撞了撞他肩，神秘兮兮地说：“你没来之前我在前台看到个美女，特亮眼，是你喜欢的那种长卷发美人。” “哦。走了。”那人嘴里淡淡吐出几个字。 柯华还要说些什么，江劲知已经大步流星往停车的地方走去。这附近人流量多，不好停车，他来的时候只好把车停在一条林荫小道的车位上。 刚走到周边，就听到一阵女声，唱着熟悉的歌，那女声似是带着钩子，吸引他快速靠近。 他止不住地心跳加速，想要上前确认，哪怕知道这不可能。 终于，他看到了，他确信，这是真的。 此刻他无比庆幸，脚下站定，黑眸紧紧锁住目标。 可眼前的人，似乎只是愣了愣，避开了他的眼神。 他耐心等待，音乐停止，他毫不犹豫上前，那姑娘却转身就跑。 江劲知倍感无奈，拿她实在没办法，只能大声叫住她：“牧溪然，你跑什么？” 文中的歌词源自：黄宣《怪天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怪天气 第2章 好天气 牧溪然从没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和江劲知相逢，这令她措手不及。再小的城市也可能几年遇不到一个熟人，何况庭洲这么大的城市。 几年了，不是一样从没遇到？ 可今天，居然就这样遇见了。多么巧合，一个普通的周五，反复多变的天气，突如其来的频繁想起一个人，还做了和他有关的事。 他就这样出现了。 怎么回事，这首歌是什么江劲知召唤曲吗？ 这是牧溪然看到江劲知的第一想法。 她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只觉心里一紧，不自觉躲开了他的眼神，耷拉在一边的指尖不禁攥了攥裙侧。 副歌结束，歌手继续伸手向她示意，配合他共同完成剩余部分。 一曲终了，掌声响起一片，有人不吝夸赞：“随便找都唱得这么好听啊。” 歌手看向牧溪然，走到她面前：“刚才一和你对视，就觉得你一定会唱，果然让人惊喜啊。” 牧溪然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没那么夸张，还要多谢你的配合，才让我没那么紧张。” 青年歌手被她注视着，回以友好的微笑。方才选她一是发现她听这首歌的状态十分专注，二是她在人群中比较显眼，年轻的姑娘总是容易抓人眼球。 他正打算说些什么，还没来得及，发现眼前的姑娘和旁边的女孩抬眼往别处看了看，下一秒居然转身就跑。 “溪溪，你跑那么快干嘛？”孙依可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跟着一起跑。 牧溪然一边跑一边低声跟她交代：“你先去附近打车，回家再跟你解释。”说完就加速往前跑，活脱脱像个躲债的人。 孙依可不懂，但老实照做，停下步子。 这边江劲知刚想冲上前叫住她，人群中不知从哪窜出个人形玩偶，差点被撞到在地，江劲知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再抬头，那人已经跑出一段距离。 于是，他大声开口叫住她。 那姑娘就跟没听见似的，一股脑往前，他被气笑了，“呵，我是什么洪水猛兽么？” 有必要这样？真让人伤心。 后面被吸引来的熟人同事们被这一幕弄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至于吧，听人唱个歌，这疯狂追出二里地的架势。 何子扬看着，心里有了一丝猜测，看向身后跟来的短发女人，“我建议你还是别费心思了，人心里可有块儿宝贝疙瘩呢。” 女人眼神微闪，良久，没再说活。 ** 牧溪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像是大脑不经思考下达的指令，极其自然的反应，就这样懵然前进。 先前她在那样的注视下，努力忽视内心的异样，专心唱歌，借此转移注意力。她知道，就在结束之后。 果然，那人出于尊重默默等到最后，期间一直紧盯着她，抬脚就要上前。 她控制不住下意识的反应，转身就跑。当然，也没错过那声呼喊，她承认，她是个胆小鬼。 江劲知总是很快在人群中找到牧溪然，他加快速度，两步并作一步，仿佛追不到她誓不罢休。 小街路面空旷，方便行人过路，牧溪然呼吸逐渐急促，步子也渐渐慢下来，转身试探地回头一看，发现人没追上来，暗自吐了口气，放下心。 刚想回头，一阵久违的气息将她整个人完全包裹，猛地被人拦腰抱起，霎时间双脚离地，在空中晃荡。 那人的呼吸喷洒在脆弱的脖颈，毛孔瞬间微张，她泛起一阵麻意，皮肤表层起了一层细密的疙瘩。 不敢回头，一颗心被吊了起来。只好闷闷开口：“江劲知，你放开我。” 那人一动不动，只把她抱得更紧，呼吸埋得更深了。 “你弄疼我了。”略微发颤的女声听起来委屈巴巴的。 下一秒，人就被小心翼翼地放下。但很快，温热的大手再次搂住她，将她带到隐蔽的一侧墙角，双手支撑，将她困于怀中。 他目光逼人，紧追不放。牧溪然避无可避，仰起头，与他对视。 两道目光交缠，视线清晰得可怕。江劲知看着她，终于忍不住开口：“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江劲知不想再跟她兜圈子，直截了当：“那首歌、以及为什么逃跑？” 问话间，他的身体压得更低，无形之中给人带来隐隐的压迫感。 牧溪然眼睫轻颤，眸底划过浅浅水雾，开口：“没什么，捧场而已，适当配合，你好我好大家好。” “是吗？可我不好，很不好。”江劲知的声音听着有些沮丧。 你感觉不到吗？没有你我很不好。再见到你我以为很好，简直太好了，但你很不想见到我，躲我好快，所以我更不好了。 牧溪然五指深陷掌心，答非所问：“成年人应该要照顾好自己。” 江劲知没有听到想听到的，胸腔似被不知名的情绪霸道网住，执着问下去：“第二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不想说，没必须回答你问题的义务。”牧溪然硬下心，偏过头去。 “不说今天别想走。”他开始耍无赖，语气加重。 “怎么，你想当流氓？我腿长在自己身上，你还能给我绑了？”牧溪然不服气，又觉得这场景有点诡异，跟闹别扭似的，他俩现在又不是这样的关系。 眼前高大的身影凑得更近，男人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让她心悸，双方呼吸起伏都能明显感知。 “那你绑我，我不反抗。”他一本正经。 “说什么疯话。”她被他这不按常规来的路数弄得不知所措，此刻大脑宕机，半天想不出如何结束这混乱的场面。 “我认真的，我……” 见他还要开口，牧溪然忽然踮脚，一把捂住江劲知的薄唇，不许他讲话。 眼看这么纠缠下去没完没了的，没法收场。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原来是贴心的孙依可小姐由于时刻挂念她的好友，打到车就开始在附近兜圈寻找好友的踪迹。 她对今晚牧溪然的行为感到无比好奇，果断拨通电话。牧溪然几乎秒接，和她确认位置，并让她到了之后通知她。 挂掉电话，发现人的嘴唇还被自己牢牢捂住，牧溪然赶忙松开。 “抱歉，可可在等我，我还有别的事要做，得走了，好吗？”她用商量的语气问他。 江劲知的嘴唇好不容易解放，他知道就这么放她走，下一次见面真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我送你。”他当即反驳。又见她神色有变，改口道：“那给我你现在的电话。” 他随即妥协，而后拿出自己的手机递给她。 牧溪然没犹豫，快速输入号码。江劲知马上拨过去，她的手机响了，这才确认好。 接着滴的一声提示，是孙依可到了。牧溪然悄声说了句再见，准备离开这里。 走出去没几步，脚步声传来，又被人从身后抱住：“对不起，我好想你。” 低哑的声音苦涩又无措，让她觉得心里酸酸软软透不过气。真是没辙了，牧溪然忍不住叹了口气，双手终究还是覆上腰间人的手，用自己的指腹轻触那人的手背，似有似无地揉了揉。 身后的人克制不住地僵了一下，她察觉到，瞬时挣开他。趁他没反应过来，又迅速走近，踮起脚尖勾住他的脖子，张口就咬。 动作一气呵成，完事儿就走，活像个潇洒不羁的男人。 这次是真走掉了。 江劲知被她这莫名其妙的举动搞懵了，呆立在原地好一会儿没动。 良久，男人唇角扬起，嘴角不再是平滑的直线，兴许是感受到久违的安慰。 然后拿出手机，长指滑动，找出那个号码发送信息，接着迈步离开去往停车的地方。 ** 华庭雅苑，牧溪然的公寓。 本来一坐上车，孙依可就问开始问个不停，牧溪然说到家再说。明天周六都不用去公司，正好今晚可以彻夜长谈。 所以到家后，孙依可率先冲进浴室洗漱，牧溪然看着她的动作，无奈失笑。 回忆今晚发生的种种，真是混乱的一天，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又把搁置了许久的手机拿起，看到躺在里面的信息：【到家告诉我。】 指尖来来回回动作，思索着不回复礼貌，回了又还有后续一系列的事。犹豫再三，还是选择发送。 她认为，这是必要的礼貌，仅仅出于人家对自己关心的客套回应而已。对，是这样没错。 半个小时后，浴室门开了，孙依可搞定，牧溪然紧随其后。所有睡前工作做完，两个女孩躺在榻榻米上聊天。 “刚那是江劲知吧？今天提起他，居然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出现了。”孙依可眨巴眨巴大眼。 “嗯。”牧溪然点头。 毫无预兆吗？也许有，也许是她想多了。 “话说以前你们那么好，突然一下断联了，那时看你一直绝口不提，后面发生那么多事，这么久我也不敢多问，怕你难过。” 牧溪然长睫扇动，陷入回忆，徐徐讲述给孙依可听。 结束后，两人分别回到不同的房间休息。 睡前牧溪然有关闭手机网络和调静音的习惯，再次翻动手机发现又有新的信息进来。 【好，晚安。】后面跟了一个可爱表情。 这人什么时候走这种风格了，喝多了么？她放下手机，这次没再回复。 ** 江劲知走到自己车前，那里已经有两个探头探脑的人等着，二脸问号望着他。 不等他开口，何子扬就跟他确认：“是她吧？” “嗯。”江劲知会意。 柯华一头雾水：“谁啊，唱歌那美女你们认识啊？可真巧了，我说遇见的那个长卷发美女就是她。” 江劲知眉头一挑，眼底露出意外。 心心念念，冥冥之中，意外之喜。 “缘分呐缘分，挡不住。”何子扬意有所指，出声感慨。 那人哼笑一声，弯腰打开车门，拿出准备带回家自己品尝的珍藏好酒分给二人。 二人受宠若惊，爽快收下。有个眼尖的突然发现这人的脖子侧面似乎有红色的印记。 “怎么回事，老实交代，整这么生猛？”柯华嚎着嗓子指着人怪叫，何子扬也马上注意到，看向被标记红痕的人。 两人默契往前凑，想要看清楚。 江劲知嗤笑，后退一步，懒得赏赐给他俩眼神：“东西拿好，慢走不送。” 停顿几秒，忽的又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不怎么样。” “就是，一会儿风雨一会儿晴的。” 男人意味深长，撇了下嘴，“是么？我觉得，今天是个好天气。” 第3章 奇妙误会 早上十点过，牧溪然睡醒洗漱后就起来做早餐，平时她自己一个人周末在家索性早饭和午饭一起吃。 这边孙依可在，她特意提前起来做了双人份三明治。表哥发消息说一会儿就把她的宝贝送回来，她不由笑弯了眼，可想死那小家伙了。 手机短信提示页面又多出一条信息：10:15【今天见面好吗？】 牧溪然指尖划动几下屏幕，思索如何回复，最终还是放下手机。转身去敲孙依可睡那间房的门，她没起床气，很快出来。 吃完早餐收拾好，她告诉孙依可表哥李易要过来，中午一起在家做饭。 他们之前见过几面，孙依可已经自来熟了，表示没问题。 不多时，门铃响起，牧溪然走去开门。一打开，就看到李易大包小包的，赶紧邀他进门。 “哥，你怎么给它买那么多东西啊？”牧溪然边说接过包，放出那毛茸茸的一团。 李易放下东西，笑说：“没办法，太可爱了。” 一边站着的孙依可跟李易互相点头示意，转头发现牧溪然怀里的小家伙，睁着滴溜圆的大眼探头探脑。 “哈喽，哈喽呀，好久不见呀，小宝贝。”孙依可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 中午吃饭，懒得往外跑，他们就网上下单所有需要的食材，等待送货上门。 外送到的时候，孙依可坐在沙发上和李易看电视，中间时不时搭个话。牧溪然拿好外卖，就先去厨房备菜，他们打算中午吃家庭版烤肉。 中途李易渴了，起身去倒水，桌面上的手机不停发出振动，他提醒妹妹：“溪然，有你电话。” 厨房传来回应：“哦，哥，我这儿腾不开手，你先帮我接一下，今天周六，应该没什么重要的事。” 李易随后接听：“你好，溪然正在忙，不着急的话我一会儿让她给你回个电话。” 那头没说话，过了几秒，一道冷沉男声开口：“你哪位？” 他才准备回答，孙依可的大嗓门就传进耳朵：“溪溪，你看你们家小宝贝，短胳膊短腿的还总想爬高，哈哈。” 电话另一端好像发出一阵声响，李易正纳闷，电话却已然挂断。 他刚注意到这号码没有备注，没太在意，就没跟牧溪然提起。 这顿午餐吃得很尽兴，想到什么聊什么，吃完大家一起整理干净。因为李易开车来的，孙依可依依不舍跟牧溪然告别完就搭便车走了。 倏然空旷下来的公寓，让人感到宁静。牧溪然窝在软和的沙发里小憩，猛然想起什么，去桌上拿来自己的手机。 显示有3条信息未读。 11:02【睡醒了吗？】 11:37【给我个地址，我来接你。】 12:30【真不回我？】 她心头一跳，点开通话记录，13:05有个通话记录，只有27秒。 那种奇异的情绪又向牧溪然袭来，这次，她没再犹豫，回拨。 咚咚的心跳声此刻听得很是清晰，可那端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尝试好几次都是这样，牧溪然不再勉强，干脆将这件事放在一边。 ** 一周过去，生活依然平静，一切犹如没有发生。 周一电梯人挤人，上班族已经习以为常。电梯到达7楼，牧溪然迈步走出。 进入公司第一步，打卡签到。走到自己工位，她放下包包和楼下买的早餐就去洗杯子。 回到位置吃完早餐，同事陈霜霜就靠过来跟她吐槽：“启越科技那边的人不知道咋回事，以前都线上沟通工作事宜，这次居然要求面对面开个会，小小画稿能有多大的问题啊。” “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牧溪然有些意外，这次启越的项目只是为了他们旗下的一款游戏做的小周边，之前已经合作好几次了，那边很好说话，基本线上就能完成。 “你一天就画画画，哪有空看我们的小群。哎，甲方心思真难猜，想一出是一出。”陈霜霜吐吐舌头。 到了正式上班的点，设计部主管就通知几个插画设计师，说是一小时后甲方会过来参与内部例会，明确项目需求，让大家提前到场。 时间差不多，陈霜霜拉着牧溪然跟着其他同事走进会议室，坐等甲方到来。 上午十点半，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主管方丽清带着甲方的人进来，居然不止一个。 为首的是一个年轻男人，看上去文质彬彬，穿着休闲，身后跟着个披肩发女人。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启越的何总……”方丽清话还没说完。 “方经理，抱歉打断你，都是老朋友，不用这么客气。”何子扬很随和，接着道：“大家放轻松，只是随便聊聊。” 方丽清微笑：“好的，何总、张助，快请坐。” 披肩发女人跟着何子扬随后落座，何子扬又说：“我还有个伙伴对这个项目有些感兴趣，想来现场参与，晚几分钟到，希望大家不要介意。” “当然不会，我们热烈欢迎。”方丽清从容回应。 牧溪然看到何子扬的时候走了下神，太阳穴跳了跳。他怎么会在启越？ 某种预感悄然而至，下一瞬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推开。来人一袭黑色正装，个子挺拔。 会议室特意给甲方安排好了位子，公司员工统一坐在甲方对面。 不等何子扬开口，坚定沉稳的步伐已经选择好，像是早有目标。 牧溪然垂眸，睫毛微动，意料之外又在预料之中。 人都到齐了，方丽清清了清嗓子：“何总对这次的设计稿有什么建议吗？画师们都在，可以直接提出来，不满意的地方我们随时改进。” 何子扬扑哧一笑，“不好意思大家，以往两家公司的合作都很愉快，工作事宜都是通过线上沟通，突然改变方式，可能给大家造成了误会，以为我们对画稿不满意。” 他继续补充道：“这次只是单纯想来看看贵公司画师们平时的工作环境，是怎么产出这些作品的，不用那么拘束，随便聊聊天。” 话说到这，气氛渐渐放松。何子扬健谈，随口找了一些有趣的话题，平时比较外向的同事们顿时就有的聊了。 牧溪然坐在倒数第二个位子上，没有参与讨论，这个项目她知道，但不是主创，就偶尔帮个忙。 忽略对面灼热的视线，不知不觉发起了呆。恍惚间，脚尖被人不小心踢了一下。 她立马缩回脚，结果对面的人腿好像伸得更长了。 实在没忍住，牧溪然抬起头瞪了对面那人一眼，那头的长腿收回去，低头开始玩手机。 “那今天就到这，辛苦大家。”何子扬示意她们可以先离开。 牧溪然听到这话果断起身，快步走出会议室。回到工位，拿起水杯喝了几口水。 期间听到其他同事们小声讨论：“哇，后来的那个帅哥是谁啊，好有型！” “那脸，那大高个子，身长腿长的，简直了。” “希望他们经常来，多养眼啊。” “诶，看，帅哥出来了，要走了吗？不对，帅哥过来了，咦？帅哥好像更近了……” 牧溪然趴在桌子上听着众人八卦，倏地，感觉自己被一阵阴影笼罩。 工位似乎变得有些逼仄，周围人声也小了，头顶传来好听的男声：“待会儿一起吃饭？” 她无意识抬头，张了张嘴，看向那人：“我和同事先约好了。” 男人站在原地不动，直勾勾看着她，仍是执着，“我等你。” 话落就走向前台休息区的沙发，大喇喇坐下，旁若无人似的又开始摆弄手机。 牧溪然被他这么一出弄得脑子发懵，顾不得同事八卦的眼光，思虑几秒就起身朝休息区去，在离他几步的地方停下。 “你出来。” 那人置若罔闻，一动不动。 “江劲知。”她微恼，说完管也不管，扭头就往外走。 沙发上的人终于还是起身，默默跟着她，来到楼梯间。 “你什么意思江劲知，今天故意的是不是？”她质问他。 “一起吃个饭，我有话问你。”他低头望着她的眼睛。 “何子扬他们呢？你们不是一起来的？我都说了先和同事约好了。” “我让他们先走了，我就想我们两个人，不受任何人打扰。” 牧溪然深知今天“这顿饭”是非吃不可了，于是答应他：“好，午休时间我们一起。” 江劲知抬腕看了看时间：“还有一小时三十六分，我在地库二层等你。” 分开后牧溪然回到工位，仰靠在椅背上。头号八卦陈霜霜就探头过来，“什么情况呀溪然？你们看起来关系很不一般哦。” “好久没见的朋友，别好奇了，手里的稿画完了吗？不怕又有新需求啊？”牧溪然转移话题。 陈霜霜知道她不喜欢在公司讲自己的私事，就没再多问，耸耸肩就去忙自己手里的事了。 上午时间通常过得很快，到了午休的点，牧溪然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就去等电梯。手指按下负二层按键，等待到达。 叮的清脆声响，不知响起几回，抵达最终楼层。电梯门开，牧溪然抬脚走出去。还没来得及问江劲知具体位置，就有人发出提醒。 “这里。”黑色的人影隐在暗处，一看就是在这等了有一会儿了。 江劲知这时候才更放肆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和上次重逢不同，她那时候穿着衬衫裙子，看起来很温柔。今天又穿着修身上衣搭配休闲七分牛仔裤，活力俏皮。 半晌，他温和开口：“带你去一家私厨。”然后提步向车位走，示意牧溪然跟着他。 牧溪然没再说话，跟上江劲知。走到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前，江劲知按下解锁，先帮牧溪然打开副驾驶的门，自己再绕回主驾。 车内空气清新，但气氛格外沉默，谁都没有说话。 忽的，咔哒一声车门落锁。江劲知耐不住发问：“你已经结婚有小孩了？” 牧溪然为他的语出惊人感到愕然，不明白他的脑回路。“你在说什么？” “回答我，有还是没有？” “这么没谱的事你从哪听来的？”她反问。 “第二个问题，如果我没有找你，你是不是会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再也不理我？”他同样没直接回答。 “我不知道……”牧溪然也不确定。 “好，那换个问题，你是不是希望这辈子再也不要见到我？”江劲知的声音低低的。 牧溪然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 “还喜欢我么？”江劲知不给她思考的机会，步步紧逼，“只要你说不，我会消失在你面前。” “我……”牧溪然刚发出一个音节，就被人堵住了唇，高大的身影压了下来。 第4章 记忆中的那个TA 滚烫的唇在另一瓣上找寻，呼吸紧密交缠，细微的啧啧声虚虚实实，车厢内部温度一下子变得灼热起来。 牧溪然被江劲知轻易地覆住，包裹在他怀中，后脑被掌控，腰部阵阵发热，也被人搂得严实。 突如其来的吻打乱呼吸，脑子里一片浆糊。清爽好闻的气息萦绕鼻尖，令她放松下来，双手也不知什么时候缠上了江劲知的脖颈，将他抱得更紧。 直至察觉到那人似乎正试探着打开她的唇缝，牧溪然这才清醒过来，轻推眼前宽厚的胸膛。 感受到怀中的推拒，江劲知有些不甘心，但还是停了下来。下一瞬，又忍不住低头亲了一口，这才离开她柔软的唇。 两人缓了缓，牧溪然的脸红扑扑的，声音还有些不稳：“你现在怎么这么无赖了，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不知道吗？” “呵。”江劲知哼笑一声，眼里止不住的笑意，给她系好安全带，启动车子。 回想起重逢那晚，看到牧溪然回复到家的信息，他的一颗心安定了些许。 她没有不理他，还肯回他信息。心情多云转晴，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吃饭，就去随便弄了点吃的。 入睡前，手机屏幕上敲敲打打好几次，按下发送键。 江劲知有点兴奋，第二天很早就醒了。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机，果不其然没有新的信息，他想她可能睡得太早没看到。 他开始规划接下来的安排，估摸着牧溪然的起床时间，怕直接打电话会吵到她，先试着用她给的号码添加好友，却搜索不到。 最终只能发去短信，将眼下最想做的事，直接告诉她。然而一直没有等到回复，耐心耗尽，这才打过去。 没想过电话那头会是个男人接听，他居然有接牧溪然电话的权利。更让他难受的是，还在电话里听到小宝贝爬高之类的词。那一刻他的心慌乱无比，觉得完了。 之后再看到她后来回拨的电话竟然没勇气去接，冷静下来以后，一时也不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办。牧溪然后面几天也没再联系他，他明白自己不主动就不会再有后续。 幸运的是，何子扬给他带来一个好消息。他无意间看到朋友圈的合作公司发布了员工团建的照片，里面其中一员正是牧溪然，于是就有了今天发生的事。 他想死也要死个明白，不管怎样都要当面问清楚，上次心软被她糊弄让她逃了，这次说什么也不能放过她，所以他来了。 还好是个误会，他就知道。不过他不会告诉牧溪然，自己还以为她已经结婚生子的这一乌龙事件。 车子在一处僻静的小院停下来，江劲知带她进了一个包间，这里环境清幽，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想吃什么？”江劲知把菜单递给她。 “你看着点吧。”牧溪然选择困难症，就让他决定。 江劲知收回手中菜单，点了菜单上的两个招牌菜、一份山药排骨汤、一份清炒时蔬，又要了一份百香果布丁。 午休时间已经过去大半，上菜后两人优先选择先填饱肚子，安静吃完这顿饭。 吃得差不多江劲知先去结账，牧溪然还在包厢里等他。眼看还有些时间，他选择乘胜追击，他迫切想知道她的真实想法，不管是好的坏的。 牧溪然见他回来，拿起包包准备和他一起离开。江劲知却伸手抓住她，把她按坐在椅子上，自己也拉来椅子和她面对面坐下，膝盖抵住她的。 对面的牧溪然很疑惑，“这是做什么？饭也吃了，你的问题我也回答了，下午还要上班呢。” “放心，不耽误你，我会按时送你回去。现在还有时间，和我好好谈谈，好么？”江劲知认真道。 牧溪然不置可否，接着听他说。 “你对我不是没有感觉，对吧？环悦重新见到你那天，一见我就跑，后面还咬了我。”说到这，他眼底隐隐有笑。 “就凭这个？你怎么不说我是讨厌你才咬你的？”牧溪然辩驳。 “你主动碰我了，以前你讨厌一个人根本都不会让人靠近，连看都不愿多看一眼。况且你还偷偷亲了一下我，我感觉到了，别以为我没发现。”江劲知眸光闪了闪。 “你管咬你一口叫亲啊？你现在这么自恋了？”牧溪然瞪大眼，被他的话惊到。一边在内心复盘，思来想去总觉得最多是不小心蹭到了而已。 “我的感觉不会错。”他一脸无辜，见她不承认，又说：“好，就当你不小心，那今天呢？我吻你你还抱我了。” 牧溪然一时语塞，说不出话。 “你什么都不用说，我来说好了。我想重新和你在一起，和从前一样。”江劲知语气坚定，直勾勾看着她。 牧溪然并不意外，重逢那天她就已经感觉到了。但心中始终有个疙瘩消不掉，她想，要是没有那天的巧合呢？ “江劲知，我们已经分开三年了，彼此再没有出现在对方的生活里，没办法和从前一样了。你确定，我们还是从前的我们吗？” “没关系，如果你觉得我们变得陌生了，那就慢慢相处，慢慢熟悉。只要你别再躲我，别不理我。”他哑声道，声音含着委屈。 牧溪然心尖像是被戳了一下，没有回答。江劲知也不勉强，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于是起身准备送她回公司。 一路上两人相对无言，临下车时，江劲知扣住她的手腕：“可以加好友吗？我加不了你。” 牧溪然没犹豫，从包里拿出手机调出二维码，通过验证。“我一直有设置不能通过手机号码添加好友的习惯，不是特意针对你。”她跟他解释。 江劲知愣了一下，低声说：“好，上去吧，改天再见。” “嗯，再见。”牧溪然下车，去等电梯。 江劲知盯着她的背影，直至看不见，才驱车离开。 结束一天的工作，牧溪然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敞开怀抱拥抱可爱的猫猫。门一打开小家伙就坐在玄关的鞋柜台面上迎接她，发出粘人的叫声。 检查完小家伙的状态良好，撸了会儿猫头，她才去换了身家居服。现在一天天热起来，她没什么胃口，就给自己做了份水果燕麦沙拉当晚餐。 吃饱喝足舒舒服服洗了个澡，牧溪然穿上睡裙躺在床上放空思绪。 今天白天发生的事，她不明白为什么每次见到江劲知自己总会乱了阵脚，慌不择路想要逃，与此同时又有某种隐秘的期待。 见不到想见，见到了又怕，真是矛盾。似乎就是仗着感知到他心里一直有她，所以在他面前控制不住释放本性。 他一再出现，让牧溪然不断盘旋过去的回忆。往事一件件跳出来，由近及远，远到了他们初次相识，那些片段时隔这么久，居然还能那么清晰。 ** 江劲知送完牧溪然回到启越科技，启越是他和何子扬、柯华大学毕业后一起创办的。公司体量不算大，目前在业内小有名气，处于稳步发展上升期。虽然是合伙人，但他主要精力放在核心的软件开发那块，相比于管理公司，他更侧重技术。 晚上下班回到澜景岸，有些口渴，他打开冰箱拿出一瓶水，几口灌下去，大脑逐渐清明。晚饭在公司叫了外卖解决，回家自然就省去这一步骤。 总结今天种种，开心的是牧溪然没有结婚生子，甚至在他吻她的时候，她还给予回应。比较棘手的是，牧溪然对他有距离感。总是一阵冷淡逃避，一阵又和当年没什么两样，把他的心吊得不上不下。 他能清楚感受到他们之间存在隔阂，那道屏障，现在还不能翻过去。转念一想，至少，他今天吻到她了，也算是一种安慰。 想着，心里好受许多，江劲知告诫自己不要太心急。 闲来无事打开手机，再次查看牧溪然的个人信息。她的头像依旧是自己手绘的，很可爱的简笔画。昵称一直没变：xixi不嘻嘻。 江劲知看着，翘起嘴角。又点进她的动态，悉数查看她近几年的生活状态。 这时，手机响了，来电显示：何子扬。 他长指一滑，接听。“有事？” “啧，这么冷淡，哥们儿我可给你帮了这么大个忙，你就这么对待我的？”电话那头何子扬抱怨。 “你就是为了说这个来的？” “哎，这不是看你和心上人终于再见面了，想知道你心想事成了没？” “你先操心好你自己吧。”江劲知淡声说。 “哟呵，听你这口气，看来结果不太妙啊。”何子扬调侃。 “没别的事挂了。”某人懒得搭理他。 眼看江劲知真要挂断电话，何子扬不再看他笑话，说回正事。连忙道：“别，真有事儿，刚跟你活跃气氛呢。” “有话快说。” “我今天晚上去医院拿体检报告，你猜我看见了谁？你放心，不是你的宝贝溪溪，算是我们曾经的熟人吧。”何子扬卖了个关子，紧接着说：“就那个突然消失好久的钟意希。” “然后呢？没去打个招呼？”江劲知脑海跳出一个模糊人影，不由皱眉。 “我有病啊我跟人现在又不熟，打什么招呼？就是没想到还能再遇见。当时还以为看错了，就跟上去看了眼，不看不知道，我去，她怎么也到庭洲来了？” “好，知道了。你离远点，她跟我们不是一路人。” “嗯，就是给你提个醒，当初你虽然没提过，但我多少猜到点，这个人出现消失得太巧合了。” 通话结束，江劲知坐在沙发上，把手机随意丢到一边。他十指交叉，手肘分别撑在敞开的双膝，许久未动。 时光的背后，往昔藏于记忆深处。生活就像一个奇特的怪圈，酸甜苦辣来回兜转，人被困在这方包围圈，说不清其中滋味。 这一晚，同样有人思绪飘远，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第5章 从前从前 锦昌市，二零一六年初春，彼时牧溪然刚来到锦昌这座陌生的城市。 她跟父母原本在禾沣生活，由于锦昌的教育资源比禾沣优越，她成绩很好，父母就托关系想办法让她来锦昌这边借读。恰好牧溪然小姨一家就在锦昌，所以接下来的日子都在小姨家生活。 新学期开学，已是二月下旬。学生们陆陆续续走进学校大门。牧溪然已经和小姨提前来学校周边熟悉过路线，开学第一天就自己坐公交来了。 看着眼前全新的环境，她内心有些忐忑不安。这阵子天气还是有点冷，牧溪然在外套里穿着毛衣，呼气时都还能看见呼出的白气。 以往她看到电视剧里的转学生，觉得来到新学校是一件新奇有趣的事情，毕竟大部分人不愿轻易脱离自己原本熟悉的环境，没想到自己也体验了一回。 可惜和别人不同，她紧张得不行，反倒没那么好玩。学校里谁也不认识，人生地不熟的。现在都是高二下学期了，分好班的同学们早已彼此相熟，应该形成固定的朋友圈了。 她怕自己融入不进去。 所有手续已经办好，她看了看时间，来到教务处，等待教务处老师的安排。教务老师将她带到一位姓寇的老师面前介绍：“这是高二七班的寇晴老师，也是你的班主任，你跟着她走吧。” “好的老师。” “走吧，带你去新班级，放轻松，就当认识一群新朋友。”寇晴看出她有些不自在，笑着安慰她。 “我知道了，谢谢寇老师。”牧溪然点头，不安的情绪因为老师温柔的话语得到缓解。 跟着寇晴来到高二七班，这里的同学正在早读。寇晴先一步进入教室，敲了敲黑板，教室里安静下来。 “同学们先暂停，给大家介绍一下，今天班里来了位新同学。”说罢转头望向门口：“进来吧，牧溪然。” 牧溪然深吸了口气，抬脚进入教室。 一双双眼睛打量着进门的人，这都高二下学期了居然还有新同学，众人不免意外。 “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吧，让大家认识一下你。”寇晴提醒她。 牧溪然早已打好腹稿，目视前方，轻声开口：“大家好，我叫牧溪然，很高兴来到七班和大家成为同学，希望和大家愉快相处。” 说完她松了口气，台下响起表示欢迎的掌声。寇晴接着给她安排了一个座位，“你坐那吧。”指了指靠窗第五组第五排的一个空位。 她走向座位，忽的感受到一道目光似乎在打量她，她不自觉与之对视。 那是一个身穿白色校服的清俊男生，他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反而自然朝她点头。牧溪然匆匆收回眼，只想赶紧入座适应新环境。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男生看她的眼神好像有点奇妙，像是有点意外。这个男生外表很容易让人记住，在人群中很显眼。牧溪然确定自己没见过他，他就坐在她身后的位置，存在感很强。 座位安顿好后，牧溪然放下书包。同桌是一个戴眼镜的女生，一看她坐下，就凑过来跟她说话。 “你好，我叫周静语，以后我们就是同桌了，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随时问我。”周静语态度很是友好。 “好的，谢谢你。”牧溪然朝她笑笑。 高二七班是理科班，牧溪然其实偏文科，她的数理化成绩中等。之前的高中因为父母想着理科好就业，所以分班时牧溪然也选择了理科班。 教材已经提前领好，牧溪然看了看黑板一侧的课表，第一节是语文课，她拿出课本。 第一节下课后，她想了想，还是主动问了周静语。刚才来教室的路上班主任寇晴就告诉她，校服的事去找班长。 “能告诉我班长是谁吗？老师说领校服找班长。”牧溪然小声发问。 “就第四组第七排的那个看上去有点壮的男生，你回头看看，他人很好说话的，你要不好意思我陪你过去跟他说。”周静语热心道。 牧溪然摆摆手，刚要开口，就被后方一道男声打断。“班长，过来一下，这里有人找。”说话的男生朝后招手示意。 班长听到起身走到他们这边，用眼神询问。 “不好意思班长，是我有事，寇老师说校服的事情找你。”牧溪然礼貌地说。 “哦，小事儿，没问题。一会儿大课间休息时间长，我带你去领。”班长回复。 牧溪然点头表示感谢，接着又对刚才帮她叫人的男生道谢：“同学，刚刚谢谢你。” 男生爽朗一笑，“客气了，同学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我叫何子扬，很高兴认识你。” 牧溪然也回他：“很高兴认识你。”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个人望着自己。不等她说话，那男生自己倒是先开口了。 “我是江劲知。”男声清冽，不同于这个年纪男孩子特有的粗哑。 “你好。”牧溪然不知如何跟这种外表高冷的男孩子打交道，只能干巴巴地说这么一句。 叮铃上课铃响，及时解救了她。这边教学风格和禾沣那边不同，节奏紧凑，因此给人感觉时间过得特别快。 大课间班长如约带她去行政部办公室，选好尺码交完费用领取了两套校服。一套春秋款，一套夏季的。 回到班级，牧溪然把校服整理好，放回课桌桌洞里。想要快速熟悉一个环境，首先就要熟悉班级里的人。 于是她开始向周静语打听班级所有人的名字，默默开始记人。 锦昌市一中学生一部分住校，一部分走读，学校内部食堂对所有师生开放。除了住校生，走读生中午不想回家也可以在学校吃食堂，办张饭卡就行。 上午课上完，牧溪然想着小姨家虽然离得不远，但小姨也要上班，中午家里没人，没时间回家做饭，但她妈给的钱足够让她在外面吃。 周静语是住校生，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就问牧溪然午饭怎么解决，要不要跟她一起去食堂。牧溪然还没来得及办饭卡，就先刷的周静语的。 打好饭，二人随便找了一张桌子坐下，边吃边聊。“真是多亏你了，本来我一个人很不自在，幸好开学第一天就认识了你。”牧溪然感叹。 “哈？牧溪然同学，原来你是这样的。早上你刚来那一阵，看起来特文静，问一句答一句的，话很少的样子。”周静语一边吃，一边向她发出疑问。 “看人吧，你很好说话，我觉得很亲切。相比较来说你们都是熟人，我是个初来乍到的陌生人，所以我多少有点放不开。”牧溪然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哦，这样呀，放宽心。你看我，其实我也和你差不太多，只是来的比你早了些。高二刚分好班的时候，我生病了，在家休养了一段时间。” 说话间周静语顿了顿，见牧溪然专注倾听她的话，便接着讲下去。 “所以来到新班级我的座位旁边就一直空着，因为来得晚，分宿舍也不是和自己班的人在一起。大家基本都是和自己一个宿舍的玩，所以我也常常一个人，习惯了就好了。”她说得坦然。 牧溪然佩服她的淡然，她从小到大读书身边都有人陪伴，很少自己一个人，更对她多了一层好感。 她摸了摸后颈，“那我以后可能需要你多多指教啦。” “好说，指教说不上。” 两个女生相视一笑。 想到牧溪然拜托她要熟悉班里人的名字，周静语推推眼镜，一本正经。 “想要认人呢，首先就先从我们周边开始，今天给你做自我介绍那两个就不用多说了。何子扬和江劲知，俩都是学霸，尤其江劲知，他平时话很少，但人很温和，剩下的后面慢慢跟你讲。” “嗯嗯，好。”牧溪然笑眼弯弯。 吃完午饭，周静语就先回宿舍睡午觉，牧溪然则回到教室趴着休息。 这会儿教室没什么人，很安静，适合午休。刚打了个盹儿，有人从外面进来。 “这家店口味还不错，下次还去啊。”声音有点大，趴在桌上的人被惊动，把头换了个方向，继续埋在胳膊里。 “小点儿声，没看见有人在睡觉？”刻意放低的声音暗自提醒，某人的胳膊被人捣了一下。 “知道了，这不刚进门没看见嘛。”男生小声嚷嚷，两人放轻脚步，在牧溪然身后一排坐下。 拉开凳子期间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教室都静悄悄的，偶尔窗外传来几声鸟叫。 牧溪然这个午觉睡还算安宁，听到周围越来越嘈杂的声音，自然转醒。 她看了眼手表，还有十五分钟就到上课时间，周静语姗姗来迟。 她随即往前挪了挪凳子，给人腾出过路的空间，周静语快步进去坐好。 “你的脸上有道红印子。”女生提醒牧溪然。 “哦，没事，刚睡觉压的。”牧溪然不以为然，刚睡醒眼神还有些懵懵然。 她揉了揉脖子，接着开始做眼保健操。周静语被她这一套动作逗笑：“这年头还这么老实认真做眼保健操的不多了。” “爱护眼睛，人人有责。”牧溪然面不改色，这是她的习惯。从前在禾沣就是这样，学校一天广播两次眼保健操，她一直遵守。 身后忽然发出扑哧一声低笑，很小声，但牧溪然听见了，她没有回头。 高中的课业排得比较满，作业也越来越多，大多数课间时间都被利用起来，能写一点是一点。 下午的课上完，天色近乎昏暗。牧溪然是走读生，不用上晚自习，因此收拾好东西跟周静语打完招呼就走了。 市一中到小姨家小区的公交每隔十五分钟一班，牧溪然走到公交站发现已经错过了，于是坐在站台继续等车。 学校不允许带手机，牧溪然早就听说，只能百无聊赖坐着发呆，时不时伸直双腿，两个脚尖玩对对碰。 漫长的十五分钟过去，是的，漫长，寒冷的天气等待的时间都格外漫长。56路公交到站，牧溪然刷卡上车。 这条公交路线人不是很多，车上还有几个空位。她喜欢靠窗，就挑了靠后的座位坐下。 正准备观察窗外的沿途景色，身旁倏地坐下一个人。高高的个子，目测起码180往上。 原来是同班同学，不打招呼也不合适。真是的，跟人半生不熟，偏偏碰上个话少的，还得自己起话头。 “你好，江同学，你也坐这班车啊？”牧溪然硬着头皮开口。 男生冲她歪了下头，不咸不淡的回应：“你好，牧溪然，是的。” 第6章 吃饭偶遇 牧溪然回到小姨家就先去把校服洗了，房子里有暖气，第二天上学前应该能干。 做完这些，她打开房间抽屉拿出手机，就看到好友孙依可给她发来消息： 【溪溪，开学第一天过得怎么样啊？】 牧溪然快速打字回复：【还好，认识了个新朋友，有她带着我呢。】 【哦哦，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会不适应，心里难受呢。】孙依可回得很快。 【没事，一点一点慢慢来吧。】 【嗯嗯，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虽然我们暂时分开，没有我陪你，你要想我哦。】孙依可发来飞吻表情。 【好，时刻记着你。】牧溪然回复她一个抱抱。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闲聊，小姨叫她出来吃饭。 “新学校能适应吗？你妈今天还打电话过来问呢。”吃晚饭时小姨也问了和孙依可一样的问题。 牧溪然说了个大概，让小姨安心。 “一定要好好吃饭，中午小姨没时间回来给你做，自己在外面吃好点，把这当自己家，钱不够一定给小姨讲啊。” 牧溪然小姨和她妈亲姐妹，连带着对牧溪也很好。现在家里就她们两个人，小姨父常年在外工作，表哥在读大二。 “小姨，我这么大人了饿不着自己，我妈给的钱足够我花，放心吧。” 开学第一天就这么安然度过。 清晨闹钟响起，牧溪然起床，洗漱过吃完早餐换上校服就出门了。 坐上公交，忽的想起昨天，尴尬的遇见，空气都凝固了似的，最后还是以她先下车告终。 不怕遇见熟人，就怕遇见半生不熟还得礼貌打招呼的。 一到教室，大部分同学已经落座，周静语已经拿起书本开始课前预习了。 虽说锦昌市一中已经分好分文理科，但高二还是会九门功课同步学。其中还有一些选修课程，需要参加会考，以及物化生的实验操作，因此课业繁多。 但通常最后都能顺利通过，会考结束后就只需学习理科课程。 “早上好。”周静语抽空跟她打招呼。 牧溪然礼貌回应，环顾教室一圈，人都到得差不多了。 她后座两位同学还没到，牧溪然拿出课本，开始勾勾画画。直到预备铃响，身旁才掠过两道人影。 周静语趁着课间十分钟跟她闲聊科普，告诉她平常会滚动轮换座位。各分组组别不变，每周一换，即横向第五组变第一组，第一组变第二组，以此类推。 且每组的前后排随之轮换，每人都有机会坐第一排，这样视力不好的同学也方便看黑板，不怕高的同学挡住视线，这很公平。 一边讲还分心观察穿上校服的牧溪然，她皮肤白皙，扎着马尾，发尾微卷，看着特别乖巧。 上午一共有五节课，通常大课间是在第三节下课后，有三十分钟休息时间，中途还要做广播体操。 周静语陪她一起去办了饭卡，说是食堂的早餐挺好吃，到大课间也还有卖的。 可能是考虑到青春期的孩子们正在发育，饿得比较快吧。 最后两节课是连着的数学课，牧溪然昏昏欲睡。好不容易熬到中午放学，开始纠结今天中午吃什么。 昨天尝试了食堂的饭菜，今天就想试试外面的，她心里这么计划就和周静语说了，周静语表示没意见。 走出校门，天气冷，牧溪然决定吃点热乎的东西。她在学校周边转了一圈，走进一家砂锅土豆粉店。 点了一份原味土豆粉，付好钱，然后从桌上放着的纸巾盒抽出几张纸擦拭桌子，等着出餐。 服务员把她的土豆粉端上来，提醒她小心烫手。黑色砂锅咕嘟嘟冒着热气，闻着很香，里面有青菜、丸子、香菇，看着颜色有些清淡。 牧溪然撕开一次性筷子的包装，两根筷子交叉，来回划拉几下，磨掉多余的木刺。 要想知道砂锅土豆粉好不好吃，首先就看它的汤好不好喝。接着，她拿一旁的勺子舀起汤，张口吹了吹，感觉稍微凉了点，才下口。 入口汤汁鲜香，她又用筷子夹起里面的配菜和土豆粉，软嫩爽滑，牧溪然很满意，决定以后还来。 正细嚼慢咽着，被一道男声喊住，她身体不由自主哆嗦一下。就看见何子扬也来了这，两个人大眼对小眼看着对方。 不止何子扬，还有他身边的江劲知。是了，这两个人经常一起出现。 “哎，牧溪然，你今天怎么在这啊，不回家吃饭？”何子扬扬眉。 “我家没人做饭，就在外面吃了。”牧溪然回。 “那正好，不介意我们跟你坐一桌吧？” “不会，你们随意。” 两个男生大步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 不一会儿，他们的餐也上来了，何子扬点的看上去鲜红油亮，应该是麻辣口味的，旁边江劲知点的似乎和她一样。 牧溪然一开始有点不自在，还好何子扬开朗健谈，江劲知不时搭个话，牧溪然渐渐放松下来。 “如果你以后中午不回家吃饭的话，要不要和我们一起？”何子扬问她。身边江劲知闻言，也抬头看她。 “啊？”牧溪然愣住，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个问题。 “你刚来，我们照顾照顾新同学嘛。怎么，不方便吗？看你跟我们话很少的样子。”何子扬抛出一连串的话。 “不是，我以前读书男同学比较少，基本都和女生一起玩，所以不知道和你们说什么。”牧溪然看着他们有些无措。 她抿抿唇，接着补充：“还有就是，有时候我会和周静语一起在食堂吃。” “那没关系，以后要是一个人吃饭可以叫我们，人多热闹嘛。”何子扬大方笑笑。 “好，谢谢你们的好意。”牧溪然低头继续吃饭。 吃着吃着发现对面没了动静，忍不住抬头瞄了一眼。两个男生已经解决，正安静坐着，应该是在等她。 她奇怪，明明自己先吃的，怎么那两人都比她快？她有点着急，于是悄悄加快速度。 “慢点吃，不急。”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男生突然出声。 “要不你们先回？别耽误你们时间。”牧溪然忙说。 “没什么耽误的，你慢慢吃。”江劲知抬抬下巴，语气平缓。 “就是，别不好意思，反正这会儿大家都没事。”何子扬一旁表示赞同。 牧溪然不好再说什么，低头继续默默进食，还是略微加速吃完了。 餐桌上的纸巾所剩无几，刚才用的时候感觉比较粗糙，她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纸巾，擦了擦嘴。 “你们还要纸吗？”刚才没注意他们用没用店里提供的纸，牧溪然试探询问。 对面两人眼神交换，何子扬先一步伸出手。 牧溪然将纸巾递给他，让他自己拿，接着调转方向，对着江劲知。 男孩子的手不同于女孩，宽大、骨节分明。江劲知手指微动，轻轻抽出一张，示意她够了。 回程路上，何子扬说他口渴去买水，另外两人都不需要，他就自己去了。 一路上，牧溪然和江劲知一前一后走着，相顾无言，气氛不尴不尬。 “你鞋带开了。”江劲知温声提醒。 牧溪然低头看向自己的运动鞋，还真是。迅速蹲下身子重新把鞋带系好，一抬头发现江劲知居然还在原地等她。 这边江劲知看着她三下五除二系鞋带的动作，简直可谓是行云流水，眉头不住一挑。 “谢谢你提醒。”牧溪然意外江劲知的观察力，她自己都没发现鞋带开了。 “小事。”停顿半秒，江劲知继续开口：“你每次和我说话就几个字，怕我？” “啊？没有，我看你平时话很少，我这人不太会找话题。”牧溪然摇头。 江劲知点了下头，没再说什么，看她系好鞋带就缓步继续往前走了，牧溪然不紧不慢跟上。 今天天气很好，天空蔚蓝，太阳光照穿过云层，洒在人身上，暖烘烘的。 没多久就走到了教室，回到座位，牧溪然还是老样子趴下午睡，半天就这么过去了。 下午第三节课上完，班主任寇晴通知，过两天有个数学随堂小测，让大家做好准备。 学生们早已习以为常，高中生嘛，除了写不完的作业，就是各种大小考。 最后一节是同学们都很喜欢的音乐课，难得的休闲娱乐时刻，愉悦身心，一周只有那么一节，且上且珍惜。 音乐老师这次教了一首教材上没有的歌，需要单独学习。同学们很积极，一堂课很快在欢歌笑语里结束。 最后一节下课铃响，黑板上东一片西一片都是今日要完成的作业。牧溪然抄完，整理好东西，重复昨日流程，和同桌打完招呼就走。 跟昨天不一样的是，离开前，后座的开朗男孩何子扬开口打趣：“只跟同桌再见，这还有两个大活人呢，怎么说也是一起吃过饭的关系，不要厚此薄彼噢。” “好的，何子扬同学，你也再见。”牧溪然笑眯眯扭头看他，尾音上扬。 又看向一旁，“再见，江劲知。”这才迈步离开。 一旁的江劲知似笑非笑，唇间吐出几个字，可惜有人走得太快，没有听到。 今天赶巧，刚出校门到公交站没两分钟，56路公交车就到站了。 牧溪然随便在后排找了个空位，把书包抱在怀里置于膝盖，等车子起步，才侧头看向窗外。 今天应该不会碰上他。 公交车稳步行进，此时夜幕昏沉，道路灯光全部亮起，泛黄的灯光像是给这座城市打上了一层朦胧的滤镜。 此刻人在车中坐，心往窗外飘。 第7章 绿油油的大块儿西蓝花 数学随堂小测来得很快，一上课班主任寇晴就把小测试题下发给每组第一排，依次向后传递到每人手中。 恰好数学课连着两节，一节课做完，休息十分钟，下一节课接着讲。 牧溪然比较偏科，尤其数理化，之前只能算得上中等。小测试题一眼扫过去她心中就有了数，做题的途中时不时支着太阳穴转转笔。 时间一到，寇晴就发话不用上交，前后四人交换批改。牧溪然和周静语对视一眼，同时转向后座。 后座两人了然，很快配合交出自己的试卷。四张小测卷子放在一起打乱，随机一人抽一张。 刚到手就听到何子扬逗趣：“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前后交换呢，费这劲儿。” 很显然，四人自以为默契的举动多此一举了，最后的结果分别以前后两人交换呈现。 等寇晴对完答案讲解完毕，牧溪然看着江劲知的卷子，接近满分，心思转了几转。 不由失笑，怎么那么大个子的人字迹跟小学生似的，方方正正，一笔一划。 卷面是相当工整，可就是这小学生字体，偏就这么直愣愣对着她，飘红的高分看着特骄傲。 确认批改无误，牧溪然拿着江劲知的试卷回身递给他，看他低头写着什么，犹豫再三还是选择先不打扰。 安静地把卷子放在他桌面的一角，正要转身，听见江劲知让她稍等。 转回一半的身子就这么顿着，有些僵硬。这么别着身体难免不适，牧溪然调整方向，干脆整个人面对江劲知，等他改完。 男生短发干净利落，鼻梁高挺，神情专注，修长的手指骨节突出，手中的笔不断移动，似乎能听见笔尖的唰唰声。 牧溪然有点走神，揉了揉眼睛。 一只手轻叩桌面，“好了，你的。”江劲知把她的卷子递给她，牧溪然低头看着只比及格线高几分的试卷，心中早有预料。 她不意外，但能及格也算还好，至少没想象中差，还有空间改进。 但自己试卷上洋洋洒洒再次出现那一板一眼的方正字体，实在很难让人不在意。 江劲知给她批改完，同时把错题的解题过程写在旁边，一清二楚，完全不需要她再花费时间进行这一步骤。 “抱歉，没有经过你同意就在你的试卷上写了，你要是介意我的试卷给你，你随便用。”江劲知看她半天没吭声，以为她不高兴自己在她卷子上写东西。 牧溪然赶忙摇头，冲他笑了笑，“不会不会，我还要谢谢你呢。”说完收好自己卷子侧过身坐好。 看着来到新学校的第一份答卷，她想，这是新的开始。 刚才只是草草看了个大概，回过头仔细查看，才发现江劲知不仅在她的试卷上写了解题过程，居然还批注了做这类题的技巧。 简洁明了，通俗易懂，不愧是周静语口中人很好的学霸。牧溪然发现虽然他话很少，但其实很细心。 刚才怎么就没好好跟人道个谢呢？牧溪然懊恼。这会儿再说一次，好像有点突兀不合时宜吧。 她只能默默在心里给江劲知说谢谢，嘴唇动了动，哪知竟真出了声。 几乎是霎时间发生的，后背传来清晰的回应：“没事，不客气。” 牧溪然发誓，她发出的声音极小，应该只有自己听得见，周静语坐她旁边都没反应。 但她就是知道，江劲知那句话是跟她说的。 他的听力有这么好么？ 后座的何子扬将一切尽收眼底，意味深长地冲热心的江劲知笑笑。 这时周静语的也改完了，问牧溪然介不介意看一下她的分数，牧溪然不在意这个，没觉得低分不好意思。 两人互相看了看对方的试卷，忍不住笑出了声，半斤对八两啊，下次一起努力。 窗沿被一束阳光斜踩进来，擦过人脸庞，皮肤上的绒毛清晰可见，最近气温大有回升。 大课间从操场回来途中，牧溪然觉得肚子有点饿，周静语二话不说就拉她去学校食堂，买她之前推荐的土豆饼。 这个时间来食堂的人居然还不少，窗口里各式各样的饼，菜的、肉的、鸡蛋饼、卷饼看看得人眼花缭乱。 牧溪然和周静语买到土豆饼，想着时间还很长，直接就在食堂吃完才回教室。 锦昌市一中的教学楼整个都是封闭式的，没有露天连廊，走廊里的窗户很多，大开着通风。 通常学生们下课放松都聚集在走廊里，除了那些就连课间十分钟都要去打篮球的运动爱好者们。 还没到高二七班门口，就看见教室后门一个长发女生和江劲知说着什么，江劲知站姿笔挺，只微微低着头听那个女生说话。 “咦？有一阵子没看见她了。”周静语疑惑，小声自言自语。 牧溪然看她这样子，有些好奇，“你认识她吗？”侧头问身边的人。 “不认识，只知道她是江劲知高一时候的同学，分班后时不时会来找江劲知，时间长了就记住她的脸了，看起来他们关系还挺好的。”周静语实话实说。 牧溪然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两人一起回到教室。 因为周静语的推荐，牧溪然发现食堂还有可尝试的别的吃的，欣然决定中午这餐去食堂解决。 时间一到，两人就快步奔向食堂，毕竟到饭点了人多，不想挤来挤去。 周静语带她去了一个米饭炒菜的窗口，今天的菜色是辣子鸡丁、红烧豆腐、花菜炒肉、西红柿蛋汤，外加清炒西蓝花。 说是这家虽然可供选择的菜色少，但是味道都很好，方便选择困难症的人，省事还快速。 牧溪然表示赞同，之前周静语推荐的都很合她口味，无需纠结，无脑跟随。 除了……面前餐盘其中一个格子里，绿油油的、大块大块的西蓝花。 周静语和牧溪然相对而坐，随意闲聊，想到什么说什么。短短一周，两人基本熟悉了。周静语发现牧溪然没有一开始那么收着自己，可以跟她侃侃而谈了。 这样很好，人在放松的状态下最真实，可以舒适的做自己。 这头何子扬正和江劲知计划去哪吃饭，江劲知冷不丁说了句外面的饭吃腻了，今天去学校食堂吃。 二人即使不常在学校食堂吃饭，弄到饭卡也是件很容易的事。何子扬跟上前面漫不经心大步走的江劲知，心想怎么一个二个的今天都爱往食堂跑。 到了食堂，两人要了两份炒面就刷卡走人。偌大的食堂扫视一圈，江劲知目光一定，随后迈步走过去。 何子扬走近才发现那不是前桌两位女同学嘛，江劲知这家伙怎么一屁股就坐人家新同学旁边了，那么多人咋就一眼锁定了，也不等等他。 “嗨，前桌们好啊，旁边没人吧？那我坐了？”何子扬笑着打哈哈，恨铁不成钢似的，撇了对面江劲知一眼。 对面的人毫不在意，稳坐在那，一口一口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 周静语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是哪门子的西边太阳啊，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两人来食堂吃饭。 吞咽一口饭菜才缓缓开口：“第一次在食堂看见你们，真是难得。” “哈哈，每天在外面吃多了，尝试一下新口味嘛，正好看看食堂有什么吸引你们的美食在这里。”何子扬吃了口面，嘶哈舌头，这炒面里的青椒有点辣。 牧溪然也有点意外，刚才正吃着饭，忽然鼻尖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洗衣液清香。紧接着旁边位子就坐下个人，空间一下子就没那么宽敞了。 她不经意转头，一下和那人对上视线，睁大的双眼已经不需要再多说什么。江劲知唇角微勾，看她这样子，对她点点下巴。 直到一时无话的沉默，被迟来一步的何子扬打破。 江劲知和何子扬的加入，临时打断了牧溪然和周静语的聊天，说到一半也忘了从哪继续，索性都埋头吃饭。 中午食堂人多，环境嘈杂，即使没人说话也并不尴尬。 何子扬是个耐不住安静的性子，看着对面的好友，又看看牧溪然，张口准备说些什么。很巧的，也被一道女声打断。 “江劲知、何子扬，好巧，你们今天也来食堂吃饭？”说话的是今天在教室后门找江劲知的那个女生。 女生头发很长，留着齐刘海，说话轻声细语，正微笑看着江劲知。 没等人回答，她又转头跟何子扬商量换位置，坐在周静语和何子扬的中间，江劲知对面。 何子扬没说什么，看了一眼江劲知，爽快换座。 女生坐下，放下餐盘。看见周静语和牧溪然，思考几秒，向她们做起自我介绍。 “你们好，我叫岳黎，高二十班的，江劲知和何子扬以前高一的同学。”她伸出手掌晃了晃，和两个女生打招呼。 牧溪然和周静语觉得这场面有点尴尬，人家和自己也不认识，出于礼貌才打招呼，反正也不是会常见面的关系，自我介绍就不必了。 于是两人也点头回应，笑着说了句：“你好，你们聊你们的，不用在意我们”了事。 岳黎并没有因为陌生同学在场感到不自在，一边吃饭，时不时和江劲知聊几句。江劲知吃饭很安静，偶尔回一个嗯字，提醒她先吃东西。 岳黎明白，点到即止，没再多说什么。 周静语吃得差不多了，抬头看向牧溪然餐盘，“溪然，菜不好吃吗？还是你不喜欢吃西蓝花？”之前几次吃饭也没见牧溪然剩这么多。 “没有，挺好吃的，就是，西蓝花太大块儿了……”牧溪然面露窘迫，有些难为情，这么说也许有点矫情。 “哈？你嗓子眼儿小吞不下啊？”周静语歪着头看她，忍不住打趣。 此话一出，牧溪然瞬间感觉另外三道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 没来得及接话，“你要不想吃的话给我吧，我挺喜欢吃的。”一旁岳黎忽然出声。 牧溪然立马摇头，“虽然我没碰过，但是不想吃的就给你，这不太好。”她认为这不合适。 “没关系，我不介意的。正好我想吃点绿色蔬菜，别浪费了。”岳黎大方笑笑，推过自己的餐盘。 牧溪然不好再说什么，就把面前餐盘往岳黎那边推了推，示意她自己夹。 岳黎会意，自己动手夹菜，然后继续用餐。 见周静语已经吃完，牧溪然囫囵几口，把剩下的大部分解决掉。周静语看出她想快点走，当下主动揽话。 “我们吃完先走了，你们慢慢吃。”周静语适时开口，恰到好处，牧溪然在心里为她鼓掌，她可真贴心。 “哦，好。” “等下，一起走。” 江劲知和岳黎和同时出声。 第8章 《温柔》 气氛一时间凝滞，牧溪然被这场景弄得愣住，本能看向说这话的江劲知，眸底似有不解。 很明显，在场认识最久的当属他们三个。周静语和她已经吃完，就算离开，桌上也还有人，不是撇开江劲知留他一个人。 虽说是这么个道理，牧溪然面上不显，还是和周静语暗暗坐着没动。 江劲知见她这一系列小动作，什么也没说，快速吃完剩下的。 何子扬和岳黎面露疑惑，吃个饭怎么跟着急去赶集似的。本来就来得晚了点，吃得慢也无可厚非。 牧溪然莫名觉得氛围有那么点诡异，看着何子扬的表情，不由开口：“没事，我们不着急，等大家一起走吧。” 旁边江劲知已经迈出一步的脚默默收了回来，拿出兜里的纸巾，漫不经心地擦面前的桌子，像是打发时间。 一顿饭不尴不尬的吃完，周静语还是老样子，回宿舍休息。一开始让等着一起走的某人怔了怔，才反应过来耽误了同学的休息时间。 冷不防被人挤了一下，“我说你今天抽什么风，霸总上身了？还一起走，人家不休息的？”何子扬在江劲知身边用只能他俩听见的音量质问。 江劲知懒得搭理他，耳根有热意扩散，别过头双手插兜，看上去很是高冷。 周静语和他们分开后，岳黎就和牧溪然并排走，牧溪然不知道说什么，一直很安静。 岳黎看何子扬和江劲知说完话，这才走上前，想要继续和江劲知聊聊近况。毕竟在学校不主动找他，平时基本见不到面。 何子扬倒是很有眼色，见状立刻凑到牧溪然面前和她一起走，随后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前面江劲知倏地回头，扫了一眼过来，然后转回去目视前方，目光平直，回答岳黎的问题。 快到教室，只听见岳黎说了句：“江劲知，放学有空记得多看下手机。”然后就上楼了。 高二七班和十班，一个在二楼一个在三楼，距离也不是很远，岳黎这样想。 一周过去，牧溪然大体适应了学校环境。唯一不舒服的就是午休，趴在桌子上睡不踏实还容易脖子疼。她睡醒后每次都要按压脖子，转一转活动活动。 今天星期五，学生们最喜欢的一天。意味着即将迎来两天的休息时间，终于可以走出校门透透气，该回家的回家，撒欢的撒欢。 下午的课比较轻松，本来有一节生物课，但生物老师请假了，和音乐老师换了课。 因此下周的音乐课提前到了今天，真是来自周五最美好的馈赠。 一上课，打扮时尚的音乐老师款款走来，张张唇：“同学们好，上节课教的内容大家还记得吗？课本上没有，所以我要检查大家有没有认真把歌词记下来。” “如果没有的话，那就罚……”音乐老师停顿一下，卖了个关子,“那就罚那个人上台表演个节目怎么样？" 接下来，音乐老师真就挨个从头开始检查。 此话一出，学生们一个个都开始翻找之前做的歌词记录。 牧溪然平时会做归类整理，笔记资料都会都夹在相关的课本夹层里，听到这话有条不紊，很快就找出之前音乐课做好的笔记。 这头周静语可犯了难，当时上音乐课没怎么记歌词，随手写了几句不知道放哪了。 “完了完了，我可不想上台表演节目。”周静语不自觉悄声嘀咕，很是慌乱。 牧溪然看了眼音乐老师所在的位置，眨了眨眼，当机立断拿过平时用的本子飞速落笔。 幸好她们在最后一组，还有时间可以争取，笔尖迅速在纸面划动，不一会儿就把歌词写了大半。 操作行云流水，字迹可谓是龙飞凤舞。 后座热心肠的何子扬见此情景决定仗义出手，拍拍周静语的背，刚想把自己的歌词笔记给她。 就见牧溪然飞快的把自己的本子给周静语，低声说了句：“放好，手压在下面别动。” 周静语被她这动作惊呆，低头一看，短时间内已经写了这么多字，还和原歌词完全对得上，只剩两三句没写完。 恰好音乐老师马上就检查到她们这，一看这两人端坐毫不心虚的样子，音乐老师只随意瞄了两眼就继续往后检查了。 周静语松了一大口气，推推自己的眼镜，双眼放光，忙对牧溪然说：“同桌可以啊，艺高人胆大，多谢。” 后面何子扬也是看了一场好戏，忽然间有点佩服看起来安静内向的牧溪然。 一旁江劲知眼底尽收，撑着头望着前座的后脑勺，有意无意的。 所有学生检查完，就只有两三个同学没拿出来，按照说好的上台表演节目，一节课就这么悠然过去。 下午课少，又是周五，时间混得比较快。上完课就开始每周五集体大扫除，每个人都出力，很快就结束。 周静语周五要回家，就先回宿舍拿收拾好的行李，跟牧溪然说了声就急匆匆走了，一颗归心似箭。 牧溪然也被她感染，看着擦得锃亮的玻璃，窗外暖色的夕阳，内心一片轻快。 仔细确认需要带回去的东西，分别装进书包夹层，拉好拉链，单手提了一下，还真是不少。 准备起身时，发现距离身侧一步之外站着个瘦高个，江劲知目光深沉，不知道在那看了她多久。 见她似乎才发现自己的存在，江劲知忍不住弯了下唇角，低声道：“今天一起走吗？” “啊？好。”牧溪然眼露迷蒙，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还是礼貌答应。 她起身背好书包，把凳子推到桌子下面。江劲知后退一步，给她挪出空间让她走在前面。 吃瓜群众何子扬在后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想不明白江劲知这哥们儿今天各种怪异的举动，这家伙什么时候主动要跟女生一起走的？ 他想都没想直接开口问：“哎，我怎么不知道你俩家在一块儿呢？” “不是，我们只是同一班公交。”牧溪然立刻解释。 “是吗？”何子扬朝江劲知挤眉弄眼，他才不信。 三人边说边往校门口走，何子扬跟江劲知家不是一个方向，平时没事在校门口就分道扬镳。 他和坐一路车的两人摆摆手再见，单肩甩着自己的背包就潇洒走人了。 牧溪然被他疾步快走的样子逗笑，观察到这“哥俩好”都爱单肩背书包，那么多书在他们身上像是感觉不到重量。 星期五校外人群熙熙攘攘，赶着回家的，约好去玩的都聚在校门口，热闹非凡。 “走吧，到站台找地方坐。”江劲知温声提醒。 牧溪然跟上，往56路公交站台方向走。还好，即使周五坐这班车的人依旧很少，到的时候，站台还有地方可以坐。 三月初，天色渐晚时分，偶有冷风袭来，但至少不会像刚开学那会儿说话还冒气儿。 江劲知先找到位置随意坐下，又给牧溪然腾出空位，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56路应该还要再等一阵子。 转头看旁边牧溪然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十指交错捏着自己指尖，像个随时等待老师提问的好好学生，不禁背过身笑了。 沉默的空气发酵，安静的氛围总要有人打破，下一刻，有人率先发问。 “怎么等个车这么严肃，不拿手机打发时间？”江劲知随口说道。 “学校不是不让带手机吗？”牧溪然反问。 “原则上是这样，其实只要不被发现就好。” 牧溪然一本正经，“初来乍到，我得遵守规则。” “只要不影响学习就没关系，老师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尤其周五。毕竟有同学家远，需要用到。”江劲知解释。 “没关系，对我来说还好，目前来说没什么不方便的。” “真要把遵守规则贯彻到底啊？”江劲知看她一脸认真，忍不住打趣。 “遵守规则不好吗？” 她认为遵守规则不等同于墨守成规，前者顺应公众，保险且安全。 重要的是，她还没有感受到这里的“绝对安全”。 “只是怕你无聊，告诉你规则之外可行的路径，只要你自己觉得方便就好。”江劲知说。 56路公交就是这时候到站的，比平时晚了点，大概每个人都在过幸福的周五吧。步伐快的慢的，踏踏实实走进这珍稀的时光里。 两人一前一后刷卡上车，连贯的嘀嘀声先后响起，格外清脆。江劲知跟着牧溪然坐到最后一排。 “你讨厌吃西蓝花？”依旧是江劲知先展开话题。 “说不上讨厌，就是觉得太大块难以下口。”牧溪然脸突然开始泛起淡淡的粉色。 “嗯？”江劲知有些好奇。 “其实吧，我就是觉得它绿油油那么大一坨，就像一棵小树，密密麻麻的，总觉得里面有其他生物。”牧溪然头一次跟他说这么多话。 轮到江劲知愣住了，他歪着头静静注视牧溪然，像在思考她的大脑回路。 “如果，也许，切得很小块我就能把它吃了。”牧溪然囧着脸补充。 “哦，是这样，切得小就看得清楚，好排除了是吗？”江劲知脸上漾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这是牧溪然第一次看他笑得这么开心，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笑眼弯弯，可真好看。 她张了张嘴，意外他居然理解她心中所想，两人不约而同，一起笑了。 江劲知勾了勾唇角，从包里拿出手机，“要听歌吗？” “好啊。” 一只白色的耳机递到牧溪然的手中，牧溪然接过，指尖不小心擦过微凉的皮肤。 江劲知只觉手指有点痒，像被羽毛挠了一下，有些出神。耳机孔插入对应孔位，他戴上耳机，按下播放键。 音乐缓缓滑入耳道，是五月天的《温柔》。 车窗外的风景一帧帧从眼前跳跃，车窗成为画框，定格画面里的动态。路灯亮起，车灯亮起，看上去一派温柔。 嘿，我是一颗孤独的西蓝花小树……[托腮]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温柔》 第9章 流浪乌龙 一旦沉浸某个环境专注做某件事，时间就如抓不住的指尖飞沙，转瞬即逝。 牧溪然来到新环境已一月有余，这期间她已经把班里人都认了个全。她的前桌是一男一女两个同学，分别是体育委员和学习委员。除此之外，随着每周座位的轮换，和周围离得近的也都能说得上话。 除了必要沟通，她还是一如往常的你问我答。遇到她不擅长特别难懂的题，前后都可以寻求帮助，同学们都很热心，乐意解答。牧溪然理解力不错，一点就通。 闲时偶尔还能和何子扬开个玩笑，周静语自是不必多说，两人早在开学一周就一见如故，十分熟稔。 有时放学回家牧溪然会和江劲知一起，不像一开始那么拘谨。 每月一次的月考来临，考完无事一身轻。成绩下来，牧溪然排班级17，年级89。周静语班级15，年级第72。传闻中的学霸江劲知果然名不虚传，班级年级第一，何子扬紧随其后，班级年级第二。 阳春三月一晃而过，气温大幅回升，大部分时间都太阳当空。盎然青绿争相探头，脱掉厚重的毛衣，崭新的四月降临。 四月有个简短的小假期，清明节。牧溪然小姨工作很忙，节假日还要加班，早上出门顺便把午饭给做了，到时牧溪然直接微波炉热热就可以吃。 好不容易休息，牧溪然多睡了会儿懒觉才起床吃早饭。 因为刚月考完，所以清明这三天假期老师们也很体谅学生，没有布置作业。全看学生个人自觉，牧溪然琢磨这几天该怎么过。 说来也巧，不等她有什么想法，禾沣那边的堂姐牧怡就给她打来电话。说最近来锦昌工作，在这租了房子，想着这几天假期，问她要不要过去找她，后面两天带她一起玩。 牧溪然爽快答应，挂断电话嘴角咧着就没放下来过。有什么是比和家人相聚一起更快乐的呢？ 堂姐牧怡虽说比牧溪然大八岁，但牧溪然从小跟着牧怡屁股后面长大，两人相处跟同龄人没什么差别。 吃完早饭，牧溪然又倒头睡了个回笼觉，中午还是收到她妈章清文的电话轰炸才醒。 章清文知道她一放假就这德行，不知道按时吃饭。清明节就这么几天假，肯定懒得跑回家，这才打电话提醒她。 母女俩絮叨半天，牧溪然她爸只在一旁听着，时不时插几句话，知道女儿没有情绪不好就放心了。 牧溪然听从父母教导，老实爬起来吃午饭、洗碗，一气呵成。 一切搞定后，她收拾起换洗衣物和必需品。和牧怡约好的是晚饭，时间还早，她拿出手机开始追剧。 看了大约两个多小时，眼睛有点干涩，牧溪然揉了揉。困意上头，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通常知道自己有事要做，临到点牧溪然都不会睡得很踏实，像是有一股隐形力量警醒她，不可以耽误事。 果然，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六点半。牧溪然一把捞过床头的手机，看到牧怡发来的消息。她那停电了，又临时接到工作通知需要改个文件资料，她现在去了住处附近的网吧。 后面紧跟着一条定位，让牧溪然不着急，她那儿会耽误些时间。 牧溪然理解，慢悠悠起床换好衣服，又给小姨章清雅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小姨交代她注意安全，牧溪然这才出门。 出发时已经七点多，坐上公交到达导航目的地，手机显示八点一刻，天色有些暗了。 给牧怡发消息，牧怡说自己还要一会儿，让她直接上三楼网吧。牧溪然上去找她，网吧里环境昏暗，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不绝于耳。 找到堂姐后，牧溪然就跟她说自己还是去外面等，她呆坐着也无聊。牧怡怕她饿着，直接给她先转了200块让她先买点东西垫垫肚子。 牧溪然也不跟她客气，利索收下。她中午吃的晚，这会儿也不太饿。 出来下了三楼，牧溪然看到附近有个花坛，边上有条长椅，就去那坐下了。把背上的书包抱在怀里，下巴支棱在上面，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打量周边一圈，心想反正闲来无事，就给好友孙依可拨了个视频过去。 欢快的语音铃响了十来秒，孙依可的圆圆脸就暴露在屏幕当中，呲着个牙冲她傻乐。 “莫西莫西，我的溪溪，是不是想我啦？” “嗯，想你，超想你的。” “想我你还不回来？好不容易放假。”孙依可小嘴一撅。 “就那么几天懒得跑，时间都耽误在路上了，而且我猜你肯定要去扫墓。” “好吧，我就说说，快给我分享分享你在新学校的点点滴滴，我都要知道！” 牧溪然很是配合，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个没完，很快四十分钟过去，她们才勉强结束对话，挂断视频。 一阵凉风吹来，牧溪然打了个冷颤，看着路上的行人思绪缥缈。 低头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过了。这时，不远处有片阴影正向她这里移动，牧溪然抬头，发现对面超市有个人影走过来，越来越近，手上还拿着些东西。 她心头顿时跳了一下，双手不安地绞紧。待那人走近，这才看清，是个陌生的男人面孔，那人面色和气，看起来不像是坏人。 “给，你拿着吃吧。”那人展开塑料袋，里面装着面包、火腿肠、牛奶之类的吃的。 几乎刹那，脑海里电光火石，牧溪然意识到什么，随即得出结论：这大哥应该是以为她离家出走四处流浪呢。 学生模样，抱着书包，坐在花坛边吹凉风。大晚上天黑不回家，也不去室内待着，还一直跟人打电话，一直没人来找。这可不就是活脱脱一副高中生一时想不开，离家出走无处可去的形象嘛。 “哈？没有没有，我姐就在楼上，我真的没有离家出走到处流浪啊。”牧溪然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还一边不停摆手，急忙跟人解释。 “没事，拿着，不要钱，我马上就关门回家了。”那大哥指指对面超市，灯已经关了大半。仍是执意要给她，把东西径直搁在牧溪然坐的长椅边上，让她收下。 牧溪然觉得她解释不清了，干脆接受大哥好意，站起身对热心大哥道谢。 大哥一副“我懂，一切都在心中”的样子，洒脱转身就回去关店的卷帘门了。还暗自感叹：“这小姑娘看着可怜兮兮的，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又是充满爱心的一天呢。” “呵呵……”一声不大不小的轻笑，从另一个人喉尖溢出，朦胧夜色里格外低沉好听。是的，牧溪然才发现还有一个人在场，不知道看了多久。 江劲知一身运动外套内搭连帽卫衣，宽松运动裤，神色慵懒地靠着花坛侧边的路灯杆子，一脸戏谑地盯着她，目不转睛。 他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靠在那的？看完了全程吗？ 牧溪然彻底呆住，半天嘴里蹦不出一个字。 江劲知今天和何子扬还有其他朋友约在附近打台球，散了之后刚想去附近买瓶水喝，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不远处的牧溪然。 准确来说，是和学校里完全不一样的牧溪然。 她穿着米色针织和牛仔长裤，浓密的头发挽在一侧，散落出来的一缕随风而动，时而顽皮抚过唇角，被她用手指轻轻挑开。嘴唇一张一合，坐在那满脸笑意的跟人不停说着什么。 原来话有这么多？ 看得出来她很开心，时不时摇头晃脑，目光炯炯盯着屏幕，即使不在她身边都能想象到那眼神里的光彩。 江劲知停下脚步，驻足看了她很久。当她结束通话，似乎情绪又没那么高了，望着一个地方发怔。 他瞬间捕捉到她的低落。 不假思索迈步，又见一个男人从超市出来，向牧溪然走去，他立刻加快脚步往牧溪然那走。 于是就发生了接下来的一切，他旁观全程。 所幸是虚惊一场，结果出乎意料，啼笑皆非，安全事故在她这变成了搞笑故事。 此时此刻，故事主角发生变化，退场节目演变成干瞪眼儿。 这场窒息的沉默总要有人打破，看来某人已经难为情的说不出来话了。 “离家出走？四处流浪？无家可归了？”江劲知调笑的目光直直撞进牧溪然的眼底。 不用多说什么，牧溪然已然明白。“你都看到啦？”她垂下头耷拉着眉眼，脸颊涨得通红，脚尖不自觉开始刮擦着地面。 “不用不好意思，我不会笑话你。老板人很好，你也很……”他刻意停顿，不再说下去，只一味的低声笑。 牧溪然仰头直视他，觉察他并不是看笑话，只是单纯被刚发生的离谱事件逗笑，确实，她自己回想也觉得搞笑。 至于江劲知说自己很怎样的省略未知部分，她也无心知道。随便吧，这神奇的一天。 “不许再笑了江劲知。”话中间都不带间隔的，牧溪然瞪他。 “哦。”江劲知点头，挑了挑眉。 牧溪然悄声嘟囔：“有这么好笑吗？笑这么久，再笑收费。” “嗯？”江劲知低下头靠近，“说什么？” “没啊，你听错了，我自言自语呢。”牧溪然否认，被他突然的凑近惊得后退一步。 “好吧，那是我听错了。”江劲知若有所思，深邃的眼睛亮了亮，又状似无奈，没再追问。 两人之间有什么被打破，看不见也抓不着。 牧溪然好奇他这么晚怎么也在外面，他家离这应该也挺远的。江劲知简单解释，只能说也是挺巧的。 “吃饭了吗？”江劲知看着牧溪然刚才收获的食物问她。 “还没，在这等我堂姐，她有事在网吧忙。” “不饿么？” “还好，中午吃的晚。” 江劲知听完她说的，马上就猜到她不在网吧等她姐的原因。思忖几秒，回忆这附近有什么可以吃的。 “一起去吃点东西吧，我有点饿了。”他说。 牧溪然看了眼手机，“好，等一下，我跟我姐说一声。”见他还一直站着，下意识一遍拨电话一边轻轻扯过他的衣角，拉他在长椅上坐下。 一高一低两道身影并排，似乎有人挡住了风，凉意逐渐褪去，不再强烈。 第10章 有来有回 和牧怡打好招呼，牧溪然挂断电话，“好了，走吧。”顺便把之前超市老板给她的吃的装进书包。 江劲知徐徐起身，等她收拾完毕，才提步和她一起去找吃东西的地方。 转悠一圈，都没看到什么特别想吃的，于是两人走进一家麦当劳，江劲知点了份双人套餐。 等餐时间江劲知忽然问牧溪然：“是不是想家和以前的同学了？” 牧溪然有些许诧异，还是诚实点头。 “嗯，有点。” 江劲知在学校就听何子扬周静语两人问过牧溪然从前在哪上学的事，只知道她从小在禾沣读书，初中高一都在同一所中学就读。 “没关系，以后慢慢适应就好了。试着去接纳新事物，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江劲知安慰她。 温和的话语从他唇边流转，和风细雨般沁入人心，牧溪然莫名觉得松快。 “第一次见你说这么多话，除了你讲题的时候。”她长睫微闪，觉得新奇，褐色的瞳仁晶亮。 江劲知眉心一拢，似是惊讶牧溪然会这么说。 “难道我平时让你觉得难以接近，所以你才跟我没什么话聊？” “不是，就是觉得你话很少，干什么总是淡淡的，永远专注学习，我不知道从哪找话题。”牧溪然回答。 “是吗？你的话好像也很少呢。”江劲知意有所指。 牧溪然不知该作何反应，呆愣几秒，她总不能说她跟熟人话可不少。这时店员送上点好的双人套餐，临时截止这段对话。 两人吃东西都很安静，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牧溪然在心里暗暗感激江劲知，她这会儿是真有点饿了。回想江劲知的说辞，他看起来不像是那种吃饭要人陪的人，不会是看她那么晚没吃饭才带她来吃东西的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人也太好了，真是面冷心热的一个人。 下次有机会一定要请他吃东西。 两人解决完套餐里的食物，余光瞥见店面透明的玻璃门窗印出道道水痕，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果真是清明时节雨纷纷，倒也应时。 江劲知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了，这雨似乎没有停下的意思。他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牧溪然。 “下雨了，不介意的话就穿上吧，别着凉感冒。” 牧溪然看着他没接，摇头拒绝。 “不用了，我不冷，我堂姐住的地方就在附近，没多远就能到，你穿上吧。” 江劲知没动，以为她不好意思。 “给我了你怎么办？不要以为你是男生就不容易感冒。”牧溪然坚持道。 她接着补充：“放心，我让我姐忙完来接我，我就在这等着不出去，真的没关系的，我明白你的好意。” 江劲知目光深深，依旧不言语，神色难辨。 “可是你也会冷的。”牧溪然又小声说道。 江劲知看她一脸认真，心头微热，低头失笑，终于收回外套穿回身上。 牧溪然有出门包里必带伞的习惯，正好在此刻派上用场。“你把我的伞拿去吧，不要淋湿了。”说着把书包里的伞拿出来给他。 “谢谢。”江劲知伸手接过。 话落，两人互相道别，说了再见。 江劲知转身，迈出两步又忽然回头，“这回带手机了，加个好友吧。” 牧溪然掏出手机，嘀的一声发出，添加成功。 “照顾好自己，开心点。” “嗯，知道了。” 这是当天他们最后的对话。 牧溪然看着他走向门口，打开店门。片刻后，雨幕里出现江劲知撑伞的瘦长背影。 阴雨天气总是不好打到车，江劲知打算多走一段路再说，毕竟晚上在台球厅就吃过东西，现在突然多加了一餐。 街道上夹杂着淡淡的土腥气，间或弥漫着树木吐芽的特殊味道，潮湿、柔润。十几岁的少年人已经身材挺拔，此时撑着一把素色的伞，大大的人和小小的伞，却一点也不违和。 生动，自由。 二十分钟后江劲知坐上出租车，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查看好友界面。那是个萌趣的卡通头像，昵称：【xixi不嘻嘻】。 噗嗤一声，透着些微光亮的出租车里，有人笑出了声。 车子还在继续行进。 “哒哒哒哒”键盘敲击声结束，宣告牧怡终于搞定了所有工作。接到妹妹消息的她利索收拾东西，前往目的地。 出门背包带伞是姐妹俩作为女孩子独有的默契，牧溪然已经等她到十点半了，麦当劳里的人也没有几个。 “久等了，小溪。还好有你同学陪着，不然今天白让你等那么久，后两天姐姐好好补偿你。”牧怡声音透着疲惫。 牧溪然知道她一定很累了，即刻起身拉着牧怡离开。 “没多大事姐，你的事比较重要，赶紧回去休息吧。” 牧怡租住的房子离这里大约500米，姐妹俩几分钟就走到了。在网吧接到牧溪然要和同学一起去吃东西的消息后，她抽空在网管那要了个泡面充饥。回到家已经来电了，两人快速洗漱睡觉。 第二日两人睡到自然醒，牧怡带牧溪然去了锦昌市的动物园、植物园，一路吃吃喝喝，小龙虾、烧烤吃了个够。 假期最后一天，牧怡听本地的同事说，锦昌市一中有家早餐店的包子特别好吃，推荐她去试试。知道牧溪然喜欢吃包子，就特意带她去了。 店面是一对夫妻开的，老板娘是位听障人士。 包子味道真的很好，牧溪然吃得很满足。吃完早餐，两人直奔游乐园，玩累了找地方吃午饭，午餐他们吃的火锅，接着又去逛街。 牧怡给牧溪然买了两条连衣裙，自己去试衣间试衣服的时候，牧溪然一个人在外面等着没事干，左顾右盼，扭头环视周边环境。 对面有家书店，她看见个眼熟的。真巧，假期三天有两天都能遇见。 江劲知和一个女孩子，那女孩子牧溪然见过，上次在学校食堂一起吃饭的岳黎。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书店。 牧怡试完衣服，买下中意的几样，看时间还早就带牧溪然去了KTV唱歌。结束后没再约晚饭，不然太晚不放心牧溪然一个人回去。回住处收拾好东西，牧溪然就回她小姨家了。 小姨章清雅做了海鲜粥，牧溪然回来刚好赶上。她在的时候从不让牧溪然洗碗，只让她安心学习。 牧溪然就先去洗衣服洗澡，收拾好躺在床上，想起还欠江劲知一顿饭，心里有了打算。 假期开学第一天，她吃过早餐就和小姨说以后不用特地给她做饭，她和同学约好每天提前一点在学校附近吃，也能更早到校学习。 她不想看小姨那么忙还每天早起给她做饭，还是少让小姨操点心。 章清雅不疑有他，一切为了孩子学习，只关心她钱够不够花。 清明过后一天天热起来，里面穿长袖外面套校服刚好，体感温度适宜。牧溪然到校的时候人还来的不是很多，一进教室，发觉今天江劲知已经到了。 她们这组周静语和后面的何子扬，前座的体委学委都还没来，每周滚动轮换的座位已经被提前到的同学顺手换好。 牧溪然走到自己座位，感觉空荡荡的，发现是自己的凳子不见了，应该是换座的时候被哪个同学不小心移开的。看了看前后左右，都没有多出来的，她一时茫然，有些不知所措。 江劲知见她站着半天不坐，还四处东张西望，觉得纳闷，便倾身探头，察觉她没有凳子。 扫视一圈，他不假思索，当即站立把自己凳子拎起来搬到她面前，“你坐。” “那你怎么办？” “不用管我，你安心坐着。”说完就往转头往后面走了。 教室里人越来越多，牧溪然不再纠结，放好书包坐下。 又欠他一份人情，该怎么回报呢？ 没一会儿江劲知就回来了，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凳子。 周静语跟何子扬差不多同时到的，两人头发都剪短了些。何子扬一到座位上就开始咋呼：“好啊江劲知，今天居然到的比我早。” 江劲知侧过头昂起下巴，给他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几天不见，趁着还没上早读，大家都闲聊起假期生活，周静语和牧溪然也不例外。 课间操做完，牧溪然就跟同桌周静语打招呼让她先走，自己去商店买点东西。 回来时手里提着塑料袋，有序分好以后把自己的那份留下。接着转过身，后座的江劲知正低头看书。 “江劲知。”牧溪然喊他。 后排江劲知一开始被她转身的动静吸引，听到她叫他名字，立刻抬头，用眼神询问。 “我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就各买了一点。” 牧溪然拿出袋子，里面装着可乐、牛奶、酸奶、汽水。 江劲知被她惊住，眼睛瞳孔不自觉微微放大，牧溪然觉得他这样子看起来好有趣。 不等他说话，牧溪然接着说：“都给你。”说完就把东西一股脑塞他怀里。 江劲知有些哭笑不得，稍加想想，就清楚牧溪然为什么突然要给他买喝的，但这么多他一个人也喝不完啊。介于大概琢磨出点她的性格，江劲知没有拒绝，照单全收。 “哎哎，为什么给他不给我啊？不应该见者有份吗？牧溪然同学。”吃瓜群众何子扬在一旁嚷嚷。 然后伸手就往江劲知怀里掏，江劲知反应迅速，“一边去。”没让他得逞。他抬眼看着牧溪然，没说话，意思很明显，在询问她的意见：你给我的，介意我给别人吗？ 牧溪然想江劲知帮过她，给他的就是他的，他可以随意处理。但刚看他下意识躲避不给何子扬，当下有了决定。 “我这还有你要吗？”牧溪然问何子扬。 何子扬双眼放光，“当然！还有什么？” 牧溪然翻了翻桌洞，拿出一板，一共4瓶，撕开包装。“娃哈哈。”说着把整板递给何子扬，让他自己拿吸管。 何子扬看着绿莹莹的包装直发愣，上面明晃晃的标着：娃哈哈AD钙。张着嘴好半天没合上。 “你不喜欢这个？”牧溪然看他表情不太妙。 “怎么会？挺好的，哈哈，你还爱喝这个啊？”何子扬回神，从中拿出一瓶，笑着回答。 “嗯，经典永流传，从小喝到大。”牧溪然被他刚才那样逗笑，又顺手给周静语一瓶，周静语愉快收下。 “我也想要一个，可以给我吗？”江劲知中途倏然出声，音色干净清冽。 牧溪然旋即递给他，想到什么，又冲他招了招手。江劲知靠近，耳边传来微弱的的吐息，喷在他皮肤上，有点痒痒。 她声音轻缓，略带忐忑，但足以让他听清。 “中午可以和我一起吃饭吗？” 第11章 你来我往 课间休息吃东西、闲聊、讨论学习、翻书页的声音各种各样，应当很是嘈杂，可江劲知就觉得四周特别安静，任何细微的动静他都能听清。 听完牧溪然说的话，心像是被什么戳了一下，他抬眼注视她的眼睛，回她：“嗯，好。”语调上扬，隐约泄露一丝喜色。 牧溪然见他答应，如释重负，这才回过身，插上吸管喝她的娃哈哈。 江劲知胳膊肘被同桌何子扬捣鼓两下，他侧过头，就看见这人贼兮兮的，低声问他和牧溪然什么情况。 “想知道？给我跑腿一星期，随叫随到。”江劲知乜他一眼，冲何子扬挑眉。 何子扬可不做这亏本买卖，不再八卦，扭头就开始享用刚才蹭来的喝的。 这天课间，四人桌上人手一瓶同款。江劲知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果真是童年回忆，经典流传，是挺好喝。 上午只要大课间一过，剩下两节课就好熬了，没一会儿就到了中午放学。 牧溪然提前和周静语说好她今天在校外吃，就在座位上多坐了一会儿。 何子扬拍着江劲知肩膀随口问：“朋友，今天咱去哪吃啊？” “你今天自己去吃，我还有事。” “这大中午的休息了，不吃饭还能有什么事？给哥们儿从实招来。”何子扬十分费解。 江劲知回他：“你先走，改天说。” 何子扬看他一脸严肃，耸了耸肩，表示明白，就先走一步。 后背被人轻点一下，牧溪然回头，听见江劲知开口：“好了，走吧。” 离开教室走下楼梯，室外的空气更为清新，此时微风习习，顿时让人神清气爽。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牧溪然试探性问旁边的江劲知。 “我都可以，能填饱肚子就行。”江劲知应声。 “哦，那好，我们四处转转，转到哪家是哪家。” 江劲知点头：“嗯，可以。” 市一中附近的吃的五花八门，更多的是小吃类的，正餐来回就那么几家，要想吃更多的只能往更远的地方跑。 两人转了没多久，牧溪然不再浪费时间，跟江劲知去了一家卖煲仔饭的。之前她没来过，就当尝试新口味。 她要了一份香菇滑鸡，问江劲知要什么，江劲知以为她来过这家，就让她帮他点。牧溪然在菜单上看见一个不常见的菜名，给他点了一份窝蛋牛肉。 他们坐在靠墙角的位置，牧溪然见旁边有茶水，拿过一次性纸杯给江劲知倒了一杯，再给自己倒。 “我刚看菜单上有汤，你要不要喝汤？” “不用，有茶就够了。”江劲知意外她今天的热情。 不多时，他们点的餐好了，两人不约而同拿起勺子，动作竟一致同步，开始吃饭。 盲选的一家店，味道意外还不错，以后可以换别的菜色试试。 席间对坐的两人都没怎么说话，牧溪然偶尔抬头看江劲知，他正闷头吃饭，心想应该还算合他口味。 江劲知察觉到她的目光，咽下饭菜，缓缓开口：“今天只是顺手的小事，你已经给我买了那么多饮料，足够了。” “这回是为了感谢你那天请我吃东西。”牧溪然回答。 “非要这么有来有回，生怕欠我的？”江劲知忽的往后一靠，紧紧盯着她。 “我知道那天你是想陪着我才说是陪你吃饭的，我想谢谢你。”牧溪然眼神真诚。 对面的人轻笑一声，点点下巴，算是接受她的说法。 牧溪然继续吃饭，扒拉几口想起一个问题，觉得还是跟他解释一下比较好。迟疑几秒说：“抱歉今天只叫了你一个，何子扬在的话我不太好说，不过你放心，只此一次。” 话落，江劲知几不可察的皱眉，算是明白她的意思了，感情他以为人家跟他熟了，人家只是有来有往回请，不会有下次。 仅此，而已。 内心极小的一块地方有种说不出的感受，是失落吗？他不确定，只知道这感受并不是积极的。 “你想多了，这没什么。”江劲知别过脸，这话说得有瓮声瓮气的味道。 他快速几口解决剩下的饭，擦擦嘴准备起身，被牧溪然叫住，“你不要动，我去。”她这次倒是吃得很快，整理好就快步走向收银台结账。 江劲知被她这命令式的话语和生怕被他抢先付钱的样子弄得忍俊不禁，之前都规矩有礼，这会儿还有点霸道。 心情就像过山车，一上一下的稳不住。 人家女孩子压根没给他开口的机会，他只好听话，定定在那坐着没动，看着她背影。 付完钱的牧溪然回头就看见江劲知坐在那看着她，难怪刚才有一阵觉得如芒刺背。 两人视线相对，江劲知站起来，跟她一起出门。 他们在路沿边慢慢往学校方向走，牧溪然在里，江劲知靠外侧。气氛有些沉闷，二人一时无言。 走着走着，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小孩子的声音，越来越近，吱哇乱叫的。甫一回头，那小孩手里抓着什么东西横冲直撞往前跑，也不看人，眼见要撞上牧溪然，江劲知反应迅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调转方向。 牧溪然晃了几下才站稳，虽是躲开了，江劲知却被那小孩撞上了。路沿边有个凸起，谁都没注意，江劲知被那小孩撞得后退一下踩空，整个人往后一仰。连带小孩的重量，摔在了地上。 “嘶。”小孩还在缩在江劲知怀里，牧溪然这时看清楚那小孩手里拿的什么东西了，是那种织毛衣用的签子，难怪。 江劲知的袖子因为吃饭是挽起来的，这会儿很明显可以看到他右手手腕被划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牧溪然赶紧上前，轻轻扶起江劲知受伤的右手仔细查看，还好伤口不深。 “你手流血了，没事吧？还有没有哪不舒服？”她焦急问道。 “我没事，先让我起来。”江劲知说完就抱起怀里的小孩站起来，牧溪然小心翼翼在一边扶着他。 那小孩被这场景吓懵了，手里的签子早掉了，双手抱着江劲知的脖子不肯撒手。 他的家长也在此时赶到，小孩知道自己犯错，一看他妈来了可劲往江劲知怀里拱。双手乱挥，甚至扒到江劲知脸上，江劲知无奈，却没把人手弄开。 “你给我下来，让你不要乱动我东西你偏动，还拿出来乱跑。听到没有，从哥哥身上下来，我不打你。”男孩妈妈慢慢冷静下来。 “真的吗妈妈？真的不会打我？”男孩眨巴着眼睛问。 “真的，你听话妈妈就不生气。” “好的妈妈。”男孩终于松手，江劲知把他放到地上。 女人注意到江劲知手上的伤，立刻要带他去看医生，江劲知摇头说没事，伤口很浅，不用麻烦。 见他坚持说没事，女人犹豫再三还是不放心，给江劲知留了个电话，说是有问题就马上联系她，她会负责，江劲知没再拒绝。 说罢，又教育了男孩几句，跟他说：“给哥哥道歉，还要说谢谢他保护你。” 男孩抠着双手，偷瞄几眼面前的大哥哥，他只能看到江劲知的大腿，鼓起勇气抬头，“哥哥，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到处乱跑撞到你们，还让你流血了。” 又停顿片刻，努力回想妈妈刚才教他说的，“还有，谢谢你保护我，哥哥。”男孩一字一句道。 “没关系，以后不要调皮，听妈妈的话，在路上乱跑是很危险的。”江劲知低头撑着膝盖，伸出没受伤的手摸了摸男孩的脑袋，语气温和。 男孩这下看清他的脸，似乎发现了什么，有点心虚的样子，飞快地垂下头，没有出声。 江劲知只当他脸皮薄没当回事。 女人拉过儿子的手，再次跟江劲知道谢。离得近了，她也神色怪异的看了江劲知一眼，刚想说什么，注意到一旁的牧溪然，微妙的笑意一闪而过，拉着儿子走了。 “真的不去校医室看看吗，都流血了。”母子俩一走，牧溪然就问他。 “真没事，伤口不深，随便处理一下就行了。”江劲知不以为意。 “不行，要不是我你今天也不会受伤，不去校医室那就去药店买点药品处理一下。”牧溪然坚决道。 “这么较真啊？反正今天这情形总要有一个人遭殃，不是你就是我，那还是我遭殃好了。”江劲知口气随意又认真。 牧溪然不说话了，就那么直直看着他。江劲知浑身开始不自在，有什么东西往骨子里钻，心脏发紧，拗不过她执着的眼神，终是妥协，“走吧，去药店。” 牧溪然步伐加快，带着他到就近的药店，给店员说明情况看了伤口，问题不大，买些碘伏棉签一类的必要用品就可以了。 买完东西，他们在附近找了个公共椅子坐下，牧溪然立即着手给他清理伤口。 “疼吗？”牧溪然托着江劲知的手腕，低头给他处理划伤，下意识朝伤口轻轻吹气，一下一下，带着微微的凉意。 江劲知右手颤了一下，忍不住瑟缩。牧溪然以为弄痛他了，马上停手，不敢有所动作。 “不疼，就是有点痒。”江劲知回答，另一只手抓了抓后颈。 被尖锐的签子划下去，穿过皮肤，刺进肉里，怎么可能不疼？他到底是嘴硬还是男生皮肉真就这么抗造啊。 牧溪然听他这样说，放下心来。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让他别乱动，眼前还是先处理伤口比较重要，她继续手上动作。 午后的风吹动树叶，唰唰作响，撩起春天的羞涩，路边小树笑弯了腰。 并排相对的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也没有打破此刻的宁静。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江劲知留意到牧溪然手上动作娴熟，好奇发问：“你看起来好像很熟练的样子。” “还行吧，我奶奶以前打吊瓶的时候医生护士不在，打完都是我给拔的针，一点血没往外流，没多难。”牧溪然随口道。 江劲知听完，眼中止不住的笑意。 伤口处理好，牧溪然又收拾用完的垃圾，那么接下来该处理另一个问题。 “好了，接下来该收拾收拾你自己了。”她对着江劲知说。 “什么？”江劲知一时懵怔，不明白她的意思。 牧溪然难得看他呆愣的样子，心中不免好笑。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脸，又指了指江劲知的，“这里。” 江劲知看着牧溪然纤白的手指，指来指去，仍是没反应过来。 牧溪然无奈轻叹，干脆让他站起来，推着他面向一家店面的玻璃门走。江劲知见到玻璃上映照出的自己，如梦初醒，所以刚才自己顶着这么一张脸到处乱晃？ 他扭头就看向牧溪然，“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牧溪然很无辜，“一开始太着急没注意，后面才发现的。你的脸跟你的伤，当然是你的伤更重要。” 这话说得理所当然。 语毕，那人居然不吭声了，像只顺毛的猫，突然柔和下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你来我往 第12章 花脸猫的请求 牧溪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他，江劲知接过，开始擦自己的脸，结果几下都没擦掉，这怎么回事，小孩手上到底粘了什么？锅底吗这么难擦？ 发觉一直这么站在人家店跟前不太合适，外面能看到里面，里面自然能看到外面，显然此时此刻，场面滑稽不太合适。 想了想，他们还是回到原来坐的长椅上。牧溪然又从校服口袋翻找出一包湿巾纸递给他，江劲知打开抽出一张，接着胡乱擦拭。 纸巾淡淡的香味令他走神：女孩子的东西都这么香吗？ 一旁的牧溪然看他半天不说话又在自己脸上乱揉，心不在焉的样子。耐心耗尽，从他手中一把拿过湿巾纸，“我来吧。” 江劲知像是被点醒，回过神，慢吞吞把脸转向她。 牧溪然抽出一张新的，伸手擦拭他的脸颊，“头低一点。” 江劲知照做。 擦了好几下，江劲知脸上黑色的痕迹也只是淡了点，牧溪然手上稍稍加大力度，但这个姿势不太好受力，她索性双手扶住他的脸。 两人眼神一瞬不瞬对上，江劲知僵住，只看到牧溪然低垂卷翘的睫毛，透过阳光在脸上留下一层阴翳。 不时上下扇动的睫毛犹如一把小刷子，江劲知别扭地别开眼，搭在腿上的手紧了紧，连带脸也轻微调转了点方向。 牧溪然本来心无旁骛，看他忽然偏过脸不配合，一股逆反心起，径直捏住他的下巴转向自己，提醒他：“别乱动。” 好了，这下是真老实了，江劲知一动不动盯着她。 再次加大手上的力道，黑色印记的一部分终于被擦掉。牧溪然觉得找准了方法，一手扶着他的脸，另一只手往别处没擦干净的地方去。 擦着擦着，她感觉对面人的脸有些发烫，热乎乎的，但表面看上去没什么异色，也不红，就开口问他：“怎么了？我太大力把你脸搓疼了吗？”她认知可能是摩擦生热。 “没有，不疼。”江劲知眼睫快速眨了几下，语气不再像平时那般镇定，没有人注意，他的耳根红了一片。 这东西是不太好擦，牧溪然一直昂着脖颈，这个姿势坐久了有些不好受，她站起来，江劲知被迫仰头，牧溪然在上方俯视他。 脸上的黑色脏污大部分都被牧溪然擦去，只剩一小块，她把力道集中在一处，一只手指指腹轻压在江劲知脸上。 江劲知看着牧溪然专心致志地帮他擦拭，手指掠过之处皮肤隐隐发热，心蓦地一软，想到她之前在饭桌上说的“只此一次”，忍不住开口： “我们可以做朋友吗？不止是同学。”话音似乎带着期待。 他的眼神落在牧溪然眼里，漆黑明亮，还有点湿漉漉的。她觉得此时的江劲知毫无攻击性，反而像幼儿园里啪嗒跑来说我可以跟你做朋友吗的小朋友，加上他脸上残留的痕迹，居然有点可爱。 手指无意识动了动，指腹上触感细腻，软软弹弹，她不受控悄悄捏了一下，反正给他擦脸用了点劲，应该不会被察觉。 最近发生的好几件事冥冥之中都与他有关，他都因为她受伤了，牧溪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或许，能在新环境结交到新朋友是一个意外之喜。 “当然。”她对他笑笑。 “那以后还可以一起吃饭吗？” “可以。” “可以跟我多说话吗？”他得寸进尺。 “嗯。” “那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江劲知再次跟她确认。 牧溪然被他逗笑，他今天话有点多。“嗯，朋友。” “那……”话没说完，就被牧溪然打断，“好了，这下干净了。”她的双手从他脸上移开。 江劲知看她在笑，歪头问她：“你笑什么？” 牧溪然回忆他刚才说的话，轻笑一声，诚实说道：“笑你是个花脸猫。”接着顺手把用过的纸团成团塞他手里，“自己用掉的自己处理，我的朋友。”言毕，故作严肃地看他。 “哈哈……”两人同时发出声音，眼角弯弯，笑声漾在空气里。 “自己的东西，拿着。”牧溪然把用剩的医药用品给江劲知，再没跟他客气。 是的，朋友就该这样，不需要过分客气。江劲知扬起唇角，伸手接过。 有什么东西悄然发生变化。 经此一事，有人的心扉敞开一个口子，两人的关系拉近，相处愈发自然。他们的变化另外两位同桌看在眼里，初始觉得新奇，后面就渐渐习惯了。 尤其后座的何子扬，什么时候见江劲知这么主动过。他这人除了身边特别要好的朋友，对待同学从来都是沉静礼貌的，两耳不闻窗外事，只对学习有关的事感兴趣。 江劲知这样的，长得好学习好，难免引人注意。他这人跟人接触不是聊学习就是在给人讲题的路上，就没见他跟哪个女生走的那么近过。 显然，牧溪然是个例外。 事情是从江劲知没跟他一起吃饭那天起发生改变的，何子扬私下问过江劲知，江劲知只意味不明的一笑而过。 后来的日子里，何子扬经常看见江劲知等牧溪然一起吃饭，有时去食堂，有时去校外，当然，这里面也包括他。 前后四人组越来越熟悉，互相都能聊起来。接触久了，何子扬发现牧溪然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文静内向，不时还能和大家开个玩笑。他觉得这样挺好，看来新同学敞开心怀融入集体了。 高中生活就是这样，除了上课学习、作业习题，就是各种大小测，充实又枯燥，学生之间可以消遣的就是课间短暂的十分钟。 这天课间，牧溪然和周静语从小商店回来，给江劲知和何子扬一人分了两个棒棒糖，大家都没客气。 前座学委王梦琪不在，一个男生坐在她的位置上。男生名叫吴晨，和旁边体育委员潘鹏远关系比较好，此时正嬉皮笑脸和两个女生说着什么。 说着说着他突然回过头，一脸神秘，“牧溪然，刚我们说的你都听见了吧?不要告诉我你不懂。”一边朝她挤眉弄眼。 事实上牧溪然根本没听见他们在讨论什么，表情茫然。“抱歉，我不懂。” “装吧你就，你还能不懂？”吴晨意味深长地笑，语气咄咄逼人。 牧溪然察觉他的话并不友善，并不像是同学熟稔之后的调侃玩笑，反倒让人不适。 她淡淡开口：“什么意思？能说清楚吗？” “你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啊？”男生不以为意，自以为牧溪然装模作样。 “砰。”牧溪然感觉后座传来一阵响动，有人吸了口气。她确信这个人是在冒犯她，她决定不再忍耐。 “什么叫我装不懂，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压根就没听你们在聊什么，因为那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吴晨同学，你倒是说说，你们聊的什么应该是我很懂的，我现场给你分析分析，看我是真懂还是假懂。” 男生愣住，动了动嘴，嗫嚅几下，又噤声。 “怎么不说了？是你讨论的东西不适合在公众场合说出来吗？看来你也知道啊，那为什么我就一定会懂呢？” “你以为你是谁，你很了解我吗？你跟我很熟吗？就给我下定义。下次你要还说些有的没的，我就不会跟你扯这么一堆，而是直接让你闭嘴。” 她直视吴晨，目光炯炯，一字一句坚定有力，班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吴晨被她质问得说不出一句话，自知理亏，众人都看着，他面色难看说了句：“开个玩笑而已。”就起身低着头回到自己座位。 一段突如其来的小插曲就此揭过。 “同桌，原来你还可以这样啊。”周静语被牧溪然一番话说得一愣一愣的，意外极了。 牧溪然平时说话都温温和和的，跟谁都很客气礼貌，谁都没想到她会发脾气。 “嗯，我就这样的。”牧溪然心平气和说。 “佩服佩服。”周静语拱拱手。 后面有人戳了戳牧溪然肩膀，牧溪然回头，何子扬一脸震惊望着她，只默默对她竖起大拇指。江劲知则一脸兴味，唇角勾着一抹极浅的笑。 牧溪然莞尔，神色平平。 中午饭点，何子扬风风火火跑到牧溪然跟前说要请她吃饭，牧溪然不明所以，好好的干嘛请她吃饭？ 何子扬大方笑笑，“想请就请喽，没那么多为什么，就是当下的想法，这么想就这么做。” 牧溪然没再多说，何子扬热情随和，跟他说话轻松没压力，她乐意和他交流。 江劲知跟在后面，看他俩这样一来一回，觉得有趣。 何子扬同学这次请吃麻辣烫，三人边吃边聊。 “牧溪然，没想到你平时看着安安静静的，还有这一面呢。那架势，给我都整懵了。” “很正常，是个人都有脾气。何况他说话阴阳怪气的，明显不带善意，让人很不舒服。我要忍着他就觉得我好欺负，我又不傻，才不会忍。”牧溪然说得理所当然。 何子扬义愤填膺，“对，就该这样，有些人就爱蹬鼻子上脸。” “我都没和他说过几次话，跟他也不熟，之前好几次还看到他捉弄人，把用过的胶带放人家帽子里，还有后背、头发上都是。”牧溪然撇撇嘴。 “哈哈哈，你这是“新仇旧怨”跟他一起算呐，有点凶哦。” “对，就是这么记仇。”牧溪然毫不在意，埋头吃了几口东西。 何子扬嘴里鼓动，嚼着吃的接着说：“你是不知道，我们当时都准备上去把吴晨拉出去聊聊了，结果没想到完全没我俩的用武之地。” “以后少搭理他。”江劲知皱眉，淡淡吐出几个字。 “我刚很凶吗？”牧溪然问。 江劲知凝视她眼睛，否定她的疑问。“没有，我不觉得。” 哇塞，居然真的有人在看耶！好神奇！[星星眼]特别感谢给我第一个收藏、评论灌溉的可爱读者，说来很巧，你的ID名我刚好也喜欢，第一章居然就已经闪现出场过了，感觉真的好奇妙。真心的谢谢你哦，我看到非常开心，祝你开心快乐每一天。[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花脸猫的请求 第13章 台球厅有个午睡窝 午饭过后，何子扬看见路边有家小店有街机游戏，邀请牧溪然一起去玩。牧溪然摇头，“我想先回教室睡会儿午觉。” “不是经常睡得不舒服脖子疼吗？”江劲知一手插着口袋问。 “嗯，是有点，但总比不睡好，不睡午觉我一下午都没精神，你们去玩吧。”牧溪然随口道。 江劲知没说什么，心下了然，若有所思。何子扬也表示理解，三人在此分开。 后来过了两天，体委潘鹏远在楼梯拐角叫住牧溪然，旁边还跟着吴晨。吴晨开口就跟她道歉：“对不起，牧溪然，那天是我的错，我玩笑过分了，以后不会再这样，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牧溪然因他这突然的转变有些莫名，不等她说什么吴晨就和潘鹏远离开了。偶尔碰见的时候还跟她礼貌打个招呼，牧溪然更是一头雾水，也没去在意，事情过去就过去了。 周静语跟牧溪然说食堂开了个新窗口，邀她一起尝试，牧溪然欣然应约。何子扬听说，和江劲知一起跟着去了。 月底又即将迎来月考，吃饭时周静语还和牧溪然讨论继上次月考之后的学习成果，说是月底见真章。 吃完饭周静语照例回宿舍躺着，牧溪然刚准备回教室。江劲知叫住她：“我们出去打台球，你也一起吧。” “我不会打台球，去了也是浪费时间，我只想好好午休。”牧溪然无奈道。 “不会，你去了就知道。”江劲知眸光微闪。 牧溪然有些困惑，江劲知什么时候这么说过话，以往她说不想干什么，他从来不勉强，今天说不出哪里怪怪的。 迟疑几秒，还是跟着他们走了。 出了校门，何子扬和江劲知轻车熟路，带着牧溪然来到一家台球厅。这家台球厅不是很大，这个时候也没几个人。 一进门就能看到七八个台球桌，除去前台，单独有两个房间，其中一个房间门口放着长形沙发，侧手边是一个单人皮质座椅。 “来了弟弟们？我说怎么回事儿呢。”说话的是个年轻男人，语气吊儿郎当，打量一眼牧溪然，就交代前台女孩把东西给江劲知。 江劲知跟何子扬是这儿的常客。 “谢了，秦哥。”江劲知抬手示意。 “说这话，还要多谢你俩经常来哥这捧场，小事儿，甭客气，放心用吧。”说完那个叫秦哥的男人又看了牧溪然一眼，冲她笑笑，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何子扬迷茫，他俩这打什么谜语呢？他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 “不是打台球吗？走啊。”他挠挠头。 “你先去，我马上来。”江劲知沉声回答。 牧溪然在一旁站着没说话，就见江劲知朝她走过来，把一把钥匙递给她。 “这是？” “房间钥匙，你可以进去休息。”江劲知侧过头，用眼神示意其中一间房。 牧溪然有些担忧，不想给人添麻烦。“这不太好吧，人家上班的地方，还要做生意。” “放心，没事，都说好了，你安心睡。”江劲知肯定地说。 说罢，看牧溪然犹豫在原地不动，索性直接拿着钥匙去开门。门一打开，就可以看到内部的格局，设施简单，干净整洁，除了一张桌子，还有一个简易的行军床，上面铺着一张软毯。 “毯子是我从家里洗干净带过来的，垫上应该不会太硬。”江劲知摸了摸后颈，解释道。 话已至此，牧溪然没法不接受他的好意，这下知道他今天特意带她过来的用意。于是迈步走进房间，温声说：“那等会儿时间差不多你叫我。” “嗯，好。”江劲知顺手帮她把门带上，又几步走到何子扬在的台球桌前。 “江劲知，你不对劲，该不是春心荡漾了吧？这才多久啊。”何子扬叹口气，怒其不争。 江劲知怔了怔，思绪仿佛被什么牵引，无序飘远。须臾，定神开口：“别乱说话，只是想她能好好休息。” 人家能不能好好休息关你什么事儿啊，你在这操心，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关心我，何子扬心想。 他努努嘴，接着摆弄他的台球杆子。“哦，行吧，你开心就好。” 手表上的指针循环往复，很快就到时间。江劲知揉揉手腕，几步走到房间门口，轻轻叩了叩房门，后退一步。很快，牧溪然打开房门走出来。 三人一起走出台球厅，一路上，气氛异常安静，没有人说一句话。 之后一天，江劲知依旧和何子扬带牧溪然去台球厅午休。牧溪然拒绝，她实在不好意思拖着两个人一起陪她耽误时间。何子扬倒先说让她不用在意，他们喜欢打台球，累了旁边有沙发也正好可以休息。反正和老板都说好了，别辜负人大家的一片好心。 都说到这了，牧溪然听不得这个，尤其是能清晰感受到人家善意的帮助，再拒绝显得有点不识好歹。她点点头，不再纠结，内心暗自盘算以后一定要为他们做些什么。 台球厅午睡这事算是确定下来了，至此，午休三人组成立。 一晃又是一周周六，牧溪然特意早起出门，准备去书店买些习题册和参考书。 到了书店，挑挑选选好几本，又走进漫画区闲逛，打算当成考后休闲的精神食粮补偿自己。 随手拿起一本漫画翻阅，画风是她一眼就看中的，试读过后被深深吸引，她找了个地方坐着细细品读。 充满书香的书店只有唰唰的翻页声，让人沉浸式体验书中世界、画中世界，自由畅想，不受拘束。 胃部发出饥饿警告，牧溪然的肚子咕咕作响。平时周末两天休息起得晚，睡着时不觉得，今天起得早，肚子已经打起鼓点，叫嚣着很饿，牧溪然这才回神。 低头一看时间，已经到饭点了。 她拿起手里的书和漫画，去收银台付钱。付完钱，把所有东西放进书包里，几步走出书店。 没走多远听见背后有人喊她，回过头看到是何子扬，两人都很意外居然这么巧遇上了。 何子扬率先开启话题：“好巧，在这遇见你了。” 牧溪然：“嗯，我也没想到。” 何子扬看到她一个人出来，又接着问：“现在是要回家了？” “不是，肚子饿了，打算去找点东西吃。”牧溪然回答。 “那正好，这会儿我也一个人，咱们一起吧。”何子扬提议。 “好。” 牧溪然跟着何子扬去了一家米线店，两人都点了这家的招牌番茄牛腩米线。现在已是四月，气温一天天上升，店内还没到开空调的程度，吃完热汤米线，二人的鼻尖都冒出了点虚汗。 何子扬看这次牧溪然带了手机，顺道跟她加了好友，列表又扩展一位新朋友。 两人吃完闲聊，何子扬想着反正也是遇见了，要不再去喝点东西，难得这么一回，加深一下同学情谊。 正四处转悠着寻觅店面，结果又遇上了熟人。不同的是，这次碰见熟人的是何子扬。对面三三两两几个人，有男有女，都是何子扬以前的同学朋友，他这人酷爱交朋友，经常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在学校就只看见他和江劲知哥俩好。 今天真是陷入偶遇熟人的场面走不出来，先是牧溪然，再是何子扬。 顿时，众人形成了大部队队伍，三言两语聊了几句，有人推荐了一家水吧。 牧溪然刚和何子扬约好，不好拂人好意临时变卦，还是跟着去了。 这家水吧装修别致，灯光偏暗色，有单独隔出的半包式沙发。桌子很大，足够一群人坐下。何子扬豪迈请客，牧溪然要了杯冰蓝柠檬气泡水。 他们和何子扬都认识，好奇旁边的女生。何子扬简单介绍：“这是我现在的同学，牧溪然，坐我前排。” 牧溪然礼貌颔首，跟所有人打了个招呼，就坐在何子扬旁边安静喝东西。何子扬见她没怎么说话，时不时和她聊几句。 一群人回忆往事，欢声笑语遍布。 中途，何子扬电话响了，这环境嘈杂听不清，他走出水吧去外面接听。牧溪然看他出去，思索一番，拿着自己东西走出店门，等待何子扬打完电话。 通话结束，何子扬回头注意到牧溪然站在门外墙边等着，抬脚走向她问：“怎么了？要回家了吗？” “对，我得回家了，还有别的事，先走一步，谢谢你的饮料。”牧溪然回他。 “好吧，那你先回，路上注意安全。” “嗯，再见。” 对话结束。 ** 江劲知今天在家没事，做完习题后就打开电脑随便找了部电影看。 手机发出提醒，是以前同学发来的消息。此人名叫徐阳，算是何子扬跟他初中的共同好友。 【哥们儿，何子扬什么情况啊？今天和一个挺好看的女生一起逛街，他说是前座同学。】 江劲知回复：【什么意思？】 徐阳：【那个女生看着蛮文静的，只和我们打了个招呼就不说话了，自己坐在一边就只和何子扬说话。人何子扬出去打个电话，没多久她就追出去再没回来，我看是关系不一般。】 【少八卦。】江劲知没什么情绪，草草打出几个字。 【得，我就好奇那么一说，回见。】 江劲知没再回他。 动动手指，划动几下屏幕，看着和牧溪然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之前的学习经验交流上。他和牧溪然自从加了好友，很少聊天，就算偶尔聊几句都是跟做题有关。 迟疑片刻，江劲知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果汁，回到电脑桌前给手机那端发去消息。 J&Z：【今天在忙什么？】 xixi不嘻嘻：【刚到家没多久。】 J&Z：【今天不宅家了？】 xixi不嘻嘻：【嗯，今天去书店，还碰见何子扬一起吃了个饭。】 J&Z：【都没想着叫我？】 xixi不嘻嘻：【呃，一时没想到。】 J&Z：【好吧，其实我知道。刚有朋友说遇到你们，你们看着关系密切。】 xixi不嘻嘻：【何以见得？】 J&Z：【说是你只跟何子扬一个人说话，还跟着他跑。】 xixi不嘻嘻：【谣言止于智者。】 J&Z：【你什么时候跟他这么关系这么好了，我们不才是朋友吗？】 xixi不嘻嘻：【拜托，那里我就只认识他一个人，不跟他说话跟谁说？】 J&Z：【知道了。】 小剧场： 何子扬：“不是，江劲知，你……[问号]背如刺。。。”[小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台球厅有个午睡窝 第14章 公鸭嗓 第二次月考按时来临，有人摩拳擦掌兴致勃勃，有人抱怨不断烦不胜烦。 成绩出来后，牧溪然松了一大口气，这次比第一次有进步。班级一共52人，年级七百多人，她排班级前十。位于班级第9，年级第46名。 江劲知依旧年级班级第一，何子扬班级第二年级第三，学霸双人组，稳坐前端。 “哇，同桌，这次可以啊，进步一大截。语文和英语考那么高，语文就不说了，英语居然考了一百四十七？”周静语感叹，看着自己的成绩并不气馁。只比上次前进了三个名次，还得继续努力。 牧溪然腼腆笑笑，“也就这两门还可以，这次进步总算没枉费我努力进步的心。”后半句玩笑说道。 月考结束，大部分同学都撒丫子往校外跑，美名其曰好好犒劳辛苦奋斗的自己，周静语也跟着牧溪然他们到校外吃饭，一路上说说笑笑。 第二天，牧溪然在那家堂姐推荐的早餐店慢吞吞吃完早餐，到教室比平常要晚一点，班里基本所有人都到齐了。还没打铃，教室里声音杂乱。 坐到座位上，周静语跟她问早，牧溪然只是颔首回应。这让周静语以为她心情不好，“你怎么了溪然？怎么感觉你情绪不高的样子，跟你说话也不吭声。”她好奇问。 牧溪然轻叹一下，把头微微凑过去，在她耳边用嘘声跟她说话：“我嗓子不舒服，失声一样，有点发不出正常声音。” “啊，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心情不好呢。”周静语恍然大悟。 “嘿，你们俩声音一大一小说什么呢？神神秘秘的。”何子扬突地探出一颗脑袋，就跟村头老太太大打听谁家八卦似的。 周静语和牧溪然被他这下子吓一跳，身体一激灵，回头瞅他。 “牧溪然同学，今天来了怎么不说话，听不见你的声啊。”何子扬声音听着欠欠的。 “我嗓子不太舒服。”牧溪然小声张口说话。 何子扬看她今天别别扭扭的，一时摸不着头脑，直接问她：“什么？你大点声，我听不清，怎么跟我说话还用上悄悄话的音量了？” “我说我嗓子不舒服，发不出太大声。”牧溪然不管不顾说道，她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小事上，就破罐破摔。 “啥？哈哈哈哈，我没听错吧？牧溪然你咋成公鸭嗓了？”何子扬爆笑如雷，没成想牧溪然平时说话柔和清细，今天听着这么粗犷呢。 牧溪然声音收回，变小，没好气说：“懒得理你。”她知道他没别的意思，纯粹就是听她这声儿搞笑。是的没错，她自己也觉得好笑，今早起床她就发现了，尝试开口就是这么粗哑的声音，嗓子不痛不痒也不咳嗽，就单纯不能发出平日里的正常声音。 小姨知道了要带她去看医生，她觉得除了不能大声说话之外没其他不适，就说下午放学看看情况再说。小姨知道她不愿意耽误学习，就先应了。 “看医生了吗？吃药了没？”沉默许久的江劲知低声询问。 “还没，下午放学去，中午时间不够。”牧溪然只能悄声回他。 “那你今天得少说话，及时看医生。”江劲知提醒她，微微呼了口气，内心不知为何有些焦躁。 “嗯。”牧溪然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中途上课，有老师点牧溪然回答问题，牧溪然刚站起来，何子扬和周静语齐声抢答：“老师，她嗓子哑了，说不了话。” 老师关心地看了牧溪然一眼就让她坐下，“那就往后顺一位，江劲知来回答这个问题吧。” 后座江劲知站起身回答，干脆利落。 “哈哈哈，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江劲鱼。”自认拯救完牧溪然的何子扬在一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小声调笑起江劲知。 老师下一秒就叫到何子扬。 看来是自己这波吸引了老师的注意力，下一个就轮到他本人，何子扬眉头一跳。 周静语和牧溪然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苍天饶过谁。 中午吃饭走在路上，江劲知问牧溪然：“今天想吃点什么？” 牧溪然动动唇，思考几秒，决定喝粥，开口道：“喝粥吧，清淡不油腻。” “什么？”因为是在校外，这会儿人多嘈杂，江劲知听不太清，低下头，略微弯腰问她。 牧溪然见他没听清，只好踮脚把脑袋凑过去在他耳边虚声说：“我说想喝粥，比较清淡。”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江劲知耳边，他轻微瑟缩了一下。思虑不过半秒：“算了，你少说话，打字给我看，拿着。”说着，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开机解锁，递给牧溪然。 空气安静一刹，牧溪然没反应过来：原来他之前说的手机问题，他是真随时带在身上啊，这时候算是派上用场了？她的思路开始跑偏。 一边何子扬看到，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可以啊，手机都拿出来了，有手机就是好。不用传纸条，那该多有意思。 江劲知听清牧溪然刚才说的，和何子扬商量：“她想喝粥，你呢？” “我？我没问题，就是光喝粥吃不饱，到时候我去买俩肉饼就行。”何子扬爽快说。 牧溪然被这走向弄得不知所措，张了张嘴想说没说出口：你们想吃什么就直接去，不用顾忌我跟我一起，我怕你们吃不饱。 江劲知看出她欲言又止，打断她：“没关系，吃不饱再去买别的。”末了，又补充一句：“别说话，简单打几个字就行。” 怎么搞得我像哑了一样？牧溪然心里嘀咕。 随便找了一家合眼缘的粥店，三人就进去了。江劲知让牧溪然把想吃的打在他手机备忘录里，他去点餐。 吃完，何子扬又去买了俩肉饼和江劲知分着吃，接着来到老地方——台球厅。午睡的午睡，打台球的打台球，累了就蜷在沙发上闭眼休息。 下午最后一节课，外面已经下起了细雨，一阵风吹得校园里的绿树左右摇晃。 放学后，江劲知打算和牧溪然坐一班车回家。一出教学楼，牧溪然从书包里拿出把伞，看起来是崭新的。 江劲知忽然想起之前清明放假，牧溪然借给他的那把伞。因为自己没有随身带伞的习惯，放在家收好就没动过，后来一直天晴也就忘了带到教室还给她。 “对了，忘了你的伞还在我那，不好意思，下次带给你。”江劲知抱歉地说。 “没事，不用，你拿着吧，我还有其他的。”她也想起之前那把伞的事。不过是一把伞，反正买了不止一把，就没在意。拢了拢校服外套，把手机还给他。 “好。”江劲知回。 牧溪然撑开伞举高，眼睛一抬，邀请江劲知一起。江劲知没说话，自觉和她一道进入伞下，两人一同走向公交车站。 坐在车上，江劲知想和她说些什么，考虑到牧溪然现在的情况，还是作罢。再次拿出手机点开歌单递到她面前，让她自己选择听什么。 牧溪然摇头，拿过江劲知的手机，快速打了几个字：不了，我坐车长时间低头看手机会晕车。 接着把手机还给江劲知，江劲知看完不再言语，只温声提醒她不要忘了看医生，牧溪然点点头。 一回小姨家，小姨就开车带她去医院挂号。看完医生后，说是急性声带充血，开点药做雾化吸入，减少发声，大概一周左右就能好，小姨这才放下心。 到家后，小姨章清雅让牧溪然请假在家休息。牧溪然本来怕耽误课程，后来想想担心自己这个情况会影响同学。尽管医生说了她这个情况不是病毒细菌引起的，基本不会传染，她觉得还是避着点人比较好。 于是同意小姨说的，让小姨给班主任打电话请假一周。章清雅挂完电话又给牧溪然她妈说了这事，牧溪然爸妈问清楚情况也让她在家好好休息，给章清雅转了笔钱，章清雅没收。 晚上九点半，江劲知给牧溪然发来消息。 J&Z：【怎么样？去看医生了吗？】 xixi不嘻嘻：【嗯，看了，医生说是急性声带充血。】 江劲知隔了一会才回她。 J&Z：【用嗓过度还是受凉了？】 xixi不嘻嘻：【应该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受凉了，医生说我受凉导致声带充血，才会突发失声。】 J&Z：【不仅要吃药还得去做雾化是吗？】 xixi不嘻嘻：【对，最好还不要说话发声，所以我已经请了一周的假。】 J&Z：【知道了，我把一周你错过的课程给你整理成笔记，不用担心。】 xixi不嘻嘻：【好的，那就谢谢你了。】 J&Z：【不用谢，别熬夜，晚安。】 牧溪然奇怪，他怎么和医生交代的一样：不要熬夜。 第二天上学，周静语发现同桌牧溪然一直没来。何子扬也发现了，两人二脸困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隐隐有了猜测。没等说出来，身旁就有人淡淡开口： “她请假一周。”江劲知淡定地说。 在家休息的几天，除了按时吃药做雾化，牧溪然也收到来自何子扬和同桌的问候。之前她没带手机只和周静语交换了账号，周末放假的时候才加上。 都是让她好好休息，快点康复，诸如此类的话，她挨个回复。 江劲知则每天给她发当天课程重点的内容笔记。 牧溪然无比感激，庆幸自己在这座陌生的城市认识了这样几个同学，不，是朋友。 夜晚四下静谧，楼下偶有狗叫，她开始期待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