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鱼是我的老婆》 第1章 01 雾,如同白色的汪洋,从上至下淹没了整片山林。 高大树木之间,雾气相对稀薄,湿润的草泥地能看出一路走过的深浅脚印。 那是一支二十来人的年轻队伍,每个人装备齐整,在这水雾中稀疏前行。 “哎!”苔石滑脚,一人眼见着就要摔向前方湿地。 幸好身后同伴眼疾手快,当即出手,拽住背包一个发力将人拉起。 “走路小心些,湿气大,地滑。”把人扶正,凌霄弯身低头,边说边帮忙整理那人被吊起的衣服。 衣服弄齐整后,还是没有听到一声回应。 “嗯?”凌霄看向了面前的包子脸,“怎么了?” 鼓着脸颊的辛玥,心有不甘,这差点一摔,将接连几天的情绪一股脑甩了出来。 她看着自己英挺的友人:一身黑色的冲锋衣,显露修长的身形,麦色的皮肤,匹配俊秀的五官,黑白分明的眼眸正专注地看着自己。 “...凌霄...我感觉...我就是没苦硬是找苦吃,”辛玥说着,语气哽咽,眼圈也跟着泛红,“早知道...早知道我就不报名什么考察活动了!呜...太累了......” 凌霄鼻子下笑呼一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快了,学长们前面带路,昨晚不是说这两天就要到地点了么。” “可是,我们已经连续走了三天了!”辛玥有些绷不住,转而质疑,“真的不是迷路了么?!” “不会。”凌霄看向前方。 雾气半朦的树林中,她们所有走过的路几乎都差不多。而第一次来这带队的学长,在手机几乎没信号的情况下,还在继续带路.….. ... “蛇啊——!!!” 一声凄厉尖叫蓦地打破空气的沉闷。 她们两人被这一声惊吓到。 凌霄抬头看向声源处:“我去看下,你先呆这。”随即丢下背包,跑了过去。 那尖叫声附近的几人连忙走近。一人动作快,眼见情况不对,立即转头,跑去队伍前方。 其余几人靠近些,才看清什么情况。 只见一头棕发的女生僵直地站着,面无血色,一双眼睛惊恐地注视着前方。 原来距离她一个手臂长的短枝上正盘踞着一条蛇,缓缓缠绕着,通体颜色异常鲜艳。相对比粗壮的蛇身,那三角的蛇头显得小巧许多。 这无疑是一条毒性很强的蛇! 此刻它正吐着信子,猩红蛇眼冰冷锁定着不远处的女人。蛇头高高昂起,小半身子往前倾——不好!它要准备攻击! “别动!那蛇——啊!”有人试图和女生说些什么,话才一半。 毫无征兆,毒蛇蹭地弹射而出,大张毒牙,准备给予这女人致命的攻击。 众人惊惧喊出,女生更是尖叫着闭上眼睛。 视线中寒光一闪,众人只听接连两声: “嗖——!” “嗤!” 再回神,那蛇已被钉死在后树干上,蛇身不断扭曲缠绕,却撼动不了身上的短刃分毫,猩红的竖瞳展露出它的愤怒。 一黑衣的女子闪进众人视线,弯腰用左手捡起地上一根较粗的树枝,快步逼近,果断出手!树枝捅抵住挣扎的毒蛇七寸,右手飞快拔出自己的短刀,顺势旋转手腕切断蛇头。 整个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无头的蛇身无力垂落在地,在稀疏的草丛里开始疯狂扭曲,掉落的蛇头短时间内会有咬合反射。 她用树枝戳碰蛇头,立即被猛地咬住。 确保咬合够紧,连棍带蛇头,像投标枪一样,手臂一扬,一个完美的弧度投掷出去。 做完这一切,还不到一分钟。 “小心上面!” 人群爆出一人惊呼,那树上竟然还隐藏着一条蛇! 比刚才那条更粗更长,缠绕在头顶的树干上,仍是一样的花色条纹,一样的赤色竖瞳! 凌霄仰头,与这一条毒蛇对视,一人一蛇,此刻异常沉寂。 它细长的红信嘶动,感受着空气中流动的信息。 似乎是探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直勾勾地盯着她。 明明是冰冷的蛇类,红瞳中却带出越发炙热的颜色,她居然从它的瞳孔中看出了一丝...满意? 如果自己没看花眼,那就是: 这条蛇,有些邪门了…… 手中刀柄深深印刻掌肉中,凌霄不敢有一丝懈怠,她不敢随意去赌。 在正面进攻对峙下,赌人类的反应速度与蛇类的攻击速度,谁更胜一筹么? 她如果在这被不知名的毒蛇咬伤,结局可想而知:一只普通的校园考察团队,没有配备专业的医生与解毒设备,而他们深入这片山林已经三天。 没有信号,没有通讯,最近的医院根本来不及到达! 在这僵持下,凌霄的后背已经渗出了冷汗,蛇不动,她不动。 突然! 那蛇昂起头,朝远处探了信子,感知到什么后。回望了凌霄一眼,摆了摆尾巴,向树木更高处爬去。 凌霄在蛇回头向上的时候,立即拉着不远处的女生离开了这棵树。 “凌霄!”辛玥急切地跑上前,查看身体情况,“快让我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 周围几人也都陆续围过来,询问安慰两人。 ... 很快,不远处几人的匆忙脚步声传来,夹杂着催促:“快!学长,就在前面了!” 待人靠近,雾气消弥后众人发现,是之前快跑去前面的人,带了领头的学长们回来。 来的几人中有一人的外貌格外惹眼:身姿如松,窄腰长腿,裸露出的肤色白皙如玉,整个人气质温润。 此刻墨眉微皱,一双凤眸掩在眼镜后面,带着凝重。 他一眼就看到了被人群包围住的凌霄,快步走前。双手一把按在了她的肩膀上,急声关切道: “没事吧!有没有哪里被咬?”说着想要查看她的全身,但猛地想起什么,制止了自己的动作。 凌霄理解学长的关心:“温学长,我没事。” 边说边轻拍了下学长的手,示意他放开有些过于用力的握按。 “抱歉。”温叙白后知后觉自己用了力,很快松开手。 凌霄把一旁被蛇吓到的女生带到他面前,解释道:“就是她被吓得不轻。” 女生在过度惊吓后直接哭了出来,现在已经止住了哭泣,但因为哭得太过,气息还在一抽一抽。 一抬头,看向温叙白:“温学长...”闷闷地喊人,眼睛和鼻头都红红的,好不可怜。 “嗯,你们没事就好。”他松了口气,确保无人受伤后,清越声线缓和下来。目光带出着笑,越过女生轻轻落在了凌霄的脸上。 ... 一众人远远离开那条毒蛇盘踞的树木短暂休整,在温叙白刚说完注意事项,前头有人匆匆赶来,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温学长,我们在前面看到一个人!看衣服样式,很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来的。” “太棒了!走了三天老子腿都要断了,终于在这破地遇到人了!” 不知道是谁的欢呼起了头,很快大家都激动起来: “哈哈,兄弟,我的手机终于能复活了!”一个瘦高个用力拍着旁边胖子,“村子信号一定好!等会我就让它充上电,自由翱翔!” “看吧,我就说我报的是一个考察团,不是一个暴走团!” 众人都很高兴,背好各自的行囊,一下子仿佛忘记疲劳,脚步加快往前走去。 大树上游走的粗壮毒蛇,轻快吐着信子,目送一行人远去。 而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那颗早就被飞远的蛇头,也仍死死睁着红瞳盯着他们的方向。 那猩红带着诡异、不祥的气息。 等人群彻底走远,附近再没有一丝人的活息后,蛇头的竖瞳由红色退成了灰色,瞳孔发散。 渐渐地毒牙一松,从卡在半截的树枝上滚落,“啪”的一声,结束它最后的生机...... 喜欢的小天使,多多收藏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01 第2章 02 没走多久,后面一行人很快看到了前面队伍的人影。发现这边的十几个人三三两两站在一起,绕出了一个小半圈。 还未完全走近,就听到有吵声,最明显的是两个女人的争执。 “你给我放开!听到没有!”这是一个年轻姑娘的声音,不耐中夹杂显而易见的怒火。 “求求你,放我走......放我走吧。”另一个是年迈老妇的哭诉,无助、凄楚灌注其中。 “你个疯婆子,你弄脏我了!”姑娘的情绪越发外露,每一个字带上了咬牙切齿的意味。 “我让你,给我!松开!!” 后来的人纷纷上前,插在人墙的空隙中察看。 圈中心是一个身穿灰蓝盘扣斜襟衫,头发花白但编着一头漂亮麻花的老妇人,此时正死死拽着身前女生的袖子。 老人枯瘦的双手之前在哪摸到了泥,现下全沾到了女生的衣服上。惹得女生通红怒容,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她的血气上涌,她开始疯狂甩动手臂。 旁边还有一个男人帮忙拽开老妇人,嘴里边说着,手上使了劲:“老太太,您好歹松松手啊。” 可就这样,那老妇的手如同枯藤生根,竟然纹丝不动! 老妇人喑哑的哭声一直没停过,她被两人拉得身形摇晃,可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死死盯着女生。 嘴里翻来覆去还是那句“求你,放我走吧......” “住手!”温叙白的厉呵吸引了大家注意,他快步上前准备处理这场闹剧。 但晚了—— 在他刚喊出的那一刻,老妇人突然卸了劲,在力的惯性下,单薄的身子突兀地被甩飞出去! “别啊!”刚才还帮着拽的男人,吓出魂来,连忙伸手去拉人。 这一看就**十岁的老人,这把年纪再猛摔一把,不得出人命么! 可前伸的手眼睁睁地错开老妇衣袖,没够到! 完了! 幸好,有人动作更快,在后面接住了老妇人。众人都跟着虚惊一场,松了一口气。 凌霄小心扶正老妇人站稳,她早在过来发现几人情况时,就顺着人圈站在了老者后方位子,以防万一。 辛玥也跟了过来,帮忙搀着。凌霄上下检查了一下,没发现什么大问题,开了口问下感受:“奶奶,身体感觉还好么?” 老妇人的眼神已经虚空,眼泪顺着沟壑纵横的脸滚落,她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只是低声呢喃:“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凌霄与辛玥对视了一眼,没再说什么。 … 宋颖搓磨着自己的衣服,讪讪来到温叙白面前。 “温学长…我不是故意的。”她吞吞吐出几个字,伸出两侧衣袖,看到上面挂着显眼的泥手印,转而有了底气。 “都是这个疯——这个老人她突然用脏手抓我,还说着莫名奇妙的话,我都被她吓到了!而且我这衣服新买的,是双C家的限定款!” 温叙白还未发话,倒是辛玥听完这话开口就是怼:“呵,你那衣服再怎么贵,能抵得上什么?” 她回按住凌霄轻拍肩膀的手,继续一顿输出:“幸好奶奶没出什么事,要有个三场两短,你拿你那三瓜两枣来抵么?” “你!”宋颖一股怒火直冲脑门,就要骂回去时,看到刚才帮他的男人不停朝他使眼色,她强压怒气顺着视线一看。 温学长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不见一丝笑意! 她立即噤了声,低下头。 辛玥也别过头停了骂。 一些与温叙白相熟的,知道他这是真的动了怒。平时一个总是和颜悦色的人,突然冷了脸,也是怪吓人的。 “顾瑞,你来说,怎么回事?”温叙白看了一圈,点了那还站在原位的男人。 顾瑞乍一听到自己名字,条件反射抖了一下。反应到这是学长在点自己,苦着一张脸走了过来。 “温学长,这事…唉,真的就是个乌龙啊。”他迎着温学长那没有什么表情的俊脸,叹了口气,一板一眼说了下去。 “就是学长你们几个在被人说遇到毒蛇喊走后,没多久,我们就看到雾里出来个老太太,穿着一看就很有特色的衣服。就猜和我们这几天要去的地一定有关系,于是叫了一个人去后面通知你们。” “那老太太看着也挺正常,低着头不说话,我们还以为她是找什么蘑菇之类的山货,就要推一个人出去和她交谈。宋颖最先站了出来,她说她可以,很讨老人家喜欢。” 说到这,他停了一下,看了眼宋颖。后者缩在那,一声不吭。 “谁知道宋颖刚过去,我们也就听着问候一句‘奶奶’。那老太太突然就发了疯,死拽着宋颖衣袖不松手,嘴里说着什么‘放过我吧’,把我们都惊呆着了!当时几个人上去拉,都没拉开,真的!” 生怕有人不信,顾瑞点了几个人名,那些人直点头直说对。 “我都快怀疑那老太太是什么深山隐士高手,练了金刚爪了,小说里不都这么写么。”看到温叙白微微皱起的眉,他当即意识到自己说偏了,又接回道: “后面有人看这么拉也不是办法,就提议先晾着,幸好这老太太就只是抓人衣袖不松手,说点胡话,也没其他什么。所以打算等学长你们来,再看怎么处理。” 挠了挠自己眉毛上的一道旧疤,顾瑞继续:“但我想放着宋颖一个女生应付怪老太婆,也挺难为她的。而且我看她也越来越不耐烦。想着过去帮一把,早点分开,谁知道......后面的你们都看到了。” 是有些倒霉在身上的...... 众人沉默,等着温叙白说点什么。 说起来,他们的这一次校考察行动从刚开始就透着点霉运。 大家都是A大在校的学生,A大从建校以来就保留着“实践出真知”的良好学风,定期由老师们牵头开展相关专业方面校外调研、考察活动,每一个年级都允许参加。 这一次是由历史人文系的程教授组织了一个小型的校外民俗考察团,原本只打算招纳大四对口专业的学生。 虽然安排在了节假日出发,但报名人数仍然超标了,不少其他年级、专业的学生冲着程教授的名声来挤了进来。 本着求知就是好的心态,程教授并没有裁人,给所有报名人员分了两组,计划轮流外出探访。第一次就由程教授亲自带队,主选大四生去调研一个叫“不老村”的古老村落。 但就这第一次人数还是超了,足足四十多人,只能做个短期。不巧的是程教授在临近出发日子,病倒了,于是就由他自己手下的几个研究生带队出发。 原本还在自喜终于能和学界大佬一同出行的学生,一下子蔫了。国庆中秋的连假到来,就一个个开始花式请假,想要混到下一次出行中,陆陆续续最后还剩二十多个。 凌霄是大四毕业生,作为冷门民俗学专业的学生,在整个系里都是极寒存在,整个专业就十来个人。为了自己毕业论文的素材收集,参加了这一次活动。 一路上由温叙白主要负责带队,在颠了两天大巴后,一众人被送到了茂林的山脚下。 随后开始了攀登之路,但人刚进林子就生了雾,雾气还越来越浓,手机信号也是越来越差。 想着教授的安排,就这样还硬是带着走了三天,眼下好不容易遇到人,却发生了这种事。 众人眼巴巴地望着他们的主心骨:美貌和智慧的担当,程教授的首席大弟子——温叙白,他们的温学长。 一路上要是没他,这队早散了。 表面上的温学长,实际上的温老妈子,被一众拿这种“我好没用,这该怎么办啊”的眼神看着,觉得头有点疼。 揉了揉眉心,正准备说点什么。 一道柔媚的男声突然传来。 “你们好~请问——” 转头看去,“我的老天奶,这男的也太美了吧!”一人惊叹,随机意识到自己发出了声,立马红脸捂嘴。 那美人对此只是轻轻一笑,就万般风情。 柳眉舒展,桃眼微弯,鼻梁秀挺,唇若涂朱,肤色细白中还透着淡淡的粉。 整个人身量纤长,尤其是那柔韧腰肢让人感觉能盈盈一握。 美人含笑,莲步轻移,继续刚才询问:“请问你们在林中有没有看见我的阿母?” “阿姆?”有人疑惑。 “就是我的母亲。你们有见到么,她不高的,人比较瘦,穿着一件灰蓝色的衣服。对了,”美人音色柔美轻缓,他比了一下自己的青色襟衫,“和我这件差不多样子。” 早在美人说找人的时候,众人就觉得刚才遇到的老妇人就是他要找的,只是年龄对不上。 老妇人看起来最少都八十大几了,而这貌美的男子撑开估也就二十五,奶奶辈分才对。 但随着他的描述,凌霄肯定,他要找的就是这位老人。 她侧开了身子,露出无意中被她高个挡着严严实实的老妇人。想着要把人送到跟前,美人眼尖,唤着“阿母!”,人就快步走来。 美貌近在眼前,凌霄能直观感受到他的昳丽姿容,辛玥更是睁大眼睛看呆在一边。 凌霄拉着辛玥走远几步,留出更多空间给两人。也就几乎无人注意到:那个美人在距离最近的时候,隐蔽地朝她方向轻嗅了一下。 随即他低头快速且细心检查了一下自己母亲,除了看到手背两道抓痕微微一滞外,没有其他的问题,舒了一口气,开始拿自己衣摆擦拭母亲手心的泥污。 尽管老妇人从头到尾看都不看自己的孩子一眼,仍然沉浸自己的世界中。 美人牵起自己的母亲,含笑向众人道了一圈谢:“不好意思,给各位添麻烦了。我是这附近的村民,姓滕,藤蔓去草头的滕;名是两个字:极渊。” “这是我的阿母,她情况有些特殊,今天不小心跑进这山林中,本来还担心天黑前都找不到,现下找到了。很感谢各位,帮我找到了阿母,真的非常感谢。” 众人连忙推脱,表示没帮上什么。 他回头看向凌霄:“谢谢你,心善的姑娘。”额外附赠一个媚眼。 “......”凌霄被这媚眼闪到,还是礼貌回了句:“客气了,我也没做什么。” 接着便得到一个类似奖励性质、愈发美艳的笑容。 轻铃似的笑声晃荡在耳畔。 “……” 所幸温叙白朝着他们走近,他来到滕极渊面前:“滕先生你好,刚才你说你是这附近的村民。想问一下附近这个村是不是‘不老村’?” 又附带了解释了一下缘由:“我们是学校组织的民俗考察团队,这次来就是探访古村。但来到这山林中,我们已经走了快三天还没到,所以想问下你。” 滕极渊凝眸一弯唇:“那是了,这片山林就我们一个村子;不过‘不老村’这个名号都是外人随便喊的,因为村民都姓滕,所以我们都是叫‘滕家村’。” 他表现出他的友善,含笑看向众人。 “我刚好也要带着阿母回了,你们要是不嫌弃,那就由我带路,跟着一道儿走吧。” 众人连声道谢,滕极渊一一应下,由他牵着母亲带头,众人整装跟在后头出发了。 凌霄愣了愣, 这个男人说“一道儿”时,她能感受到他的视线和语气都打着弯明晃晃地绕在她身上... 他这是什么意思…? 有点毛病。 第3章 03 雾气越发浓厚,过了小半个钟头,一行人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村口处是一栋石门楼,能看出有百年的岁月沉淀,楼身被风雨侵蚀已出现一些斑驳、裂纹。 但上面的方遒红刻字仍清晰展现,从右往左,赫然是:滕家村。 令人惊奇的是,这浓雾竟然就以这石门为界,不再扩散到村中!展目一看,几百来户的村庄直接映入眼帘。 靠近村口处,已经有好几个村民看到了他们,在探头观察。 滕极渊看到越来越多村民走了出来,笑了一下,同众人告别,就带着母亲先离开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个鲜颜的少女轻快走近,她新奇地看着他们的穿着打扮。打量离她最近的一个,贴近脸笑道: “你们是外来人吧,也是要来我们村游玩的么?” 少女看着十七八岁,天真无邪,模样可爱娇俏,被她靠近的学弟迅速涨红了脸,眼睛慌得不知道看哪,话都说不全。 “是的,我们是大学的考察团队,想来你们村庄做一次调研。不知道能不能和你们村的负责人对接下,说明具体情况。”温叙白在一旁作出了回答。 “可以啊!”一下子又聚过来好几个少年,模样都十分出彩。 其中一个准备拉上温叙白的手,被快步走前的宋颖一下子挤开了,瞪了她一眼。 少女不甚在意,转而去拉旁人。 温叙白余光看到,同少女道了一声歉,转而回头去看宋颖,她满脸不平地写着“我没错”。 他似是无奈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走,我们带你们去!”第一个来的少女大声招呼,拉着羞赧的学弟就往前走,侧头喊了声:“阿弟,你跑快些,先去和村长打个招呼,说有客人来了。” 一个少男应了一声,飞快跑走,众人身边已经围上了一圈人。 凌霄身侧贴站着两个,看模样是一对俏丽的双生子。 原本还有其他少年要靠近,都被这对双生子怒视着离开,但转头对着凌霄又是一副烂漫的笑容,“姐姐,姐姐”地亲昵喊着。 凌霄对此有些无奈,寡着一张脸被两人亲热拉着走,幸玥就跟在后面笑个不停。 这些少年领着一行人前往村子的中心,一路上负责介绍和回答聊天,十分热闹。 踩着铺得平整的青砖路,凌霄注意到村民的房子排列很整齐,规格也都很相近,都是两间一层房子贴合,一个矮小院墙围起来为一户。 院门大开,能看到黑瓦白墙,老式的屋檐带着翘角,墙面仔细看是块块石头紧紧堆砌,涂上了白漆。 青砖路由主路延伸出去一条条到每家每户,院里大都带着一口井。 老人们三三两两闲坐在门口聊天,穿着盘扣斜襟衫,多为灰色暗调,而身边的村民衣着颜色多为青色、蓝色等亮调。 听到笑语,村里老人们也都停下了自己的话题,带着和蔼可亲的笑看着他们这一大帮人,时不时还有人点头打招呼。 这些老人的岁数看着都不小了,起码都在九十岁以上,但精神气都非常不错。 在得知村子老人年均百岁多时,众人一阵稀奇,怪不得要叫“不老村”了,的确很长寿。 ... 往前继续走,场地突然开阔。一座规模壮观的庙宇呈现在众人面前,门口两座石狮子,大门紧闭,众人抬头看到门上挂着一块匾。 仔细去看,却发现匾上字迹完全看不懂,还有些眩晕。 “这是我们村子的祠庙,每天都是特定时间打开,那牌匾是请了法师题字开光的。” “我们要到了,前面就是村长家了。" 果不其然,绕开这座祠庙,有人指出后面正对的就是村长的房子。 相对比其他普通村民,村长家规模明显大了很多,是一眼看过去唯一有两层的房子,院墙更高更结实,院门更大更宽阔。 临近地点,队伍中的村中少年们纷纷安静了下来,开始规规矩矩地全部排队站在后方。 此时在院门前已经站着一帮人,最前面的是三个身穿黑色的中年男人,气势沉稳。 最中间的一位,岁数最大,看着有六十多,很是和善地向众人打了个招呼:“你们好啊,孩子们,这一路辛苦了。” “我是这个滕家村的村长,你们就喊我村长就好。你们是来考察学习的那批学生吧,这件事不久前你们学校有老师和我们联系过了。 “本来想着按日期差不多两天前该到了,还有些担心,现在可算是让我们等到了。明天,就来安排人带着你们参观,你们想呆多少天都可以,我们表示热烈欢迎!”说罢,村长抬头看了看天。 “今天天色已经不早了,我让人先安排你们的住处,休整一下。” 凌霄刚好看了眼左手腕电子表:17:08 “来者就是客人,今晚,我在这设宴,为你们好好接风洗尘!”村长侧头,“滕成啊,你来负责客人们的住处。” 众人只见村长右后方的一个同样黑衣的高壮男人走了出来,四十多岁,面相严肃,细致地给所有人安排好住处。 … 因为村子没什么空房子,都是借住在村民家中。凌霄和幸玥被安排了在同一户村民家,正巧是之前遇到的双生子家。 此时小院中,两个双生子围着凌霄,“姐姐”长,“姐姐”短的。 “我们和姐姐真的是很有缘分!”哥哥滕天云轻轻捏着凌霄的一抹衣角,白嫩的脸蛋通红一片。 “是啊,是啊!凌姐姐,我们三个太有缘分了!”妹妹滕天朵与人浑然熟稔,已经双手握着凌霄一只手慢慢摇晃。“凌姐姐这么好看,我当时一眼就看到了!现在还能住在一起,可不是缘分么!” 凌霄:“……”这就用上缘分二字了......? 辛玥在一旁笑着看戏,刚好这个时候,收拾完房间的双生子父母从屋里出来。 他们赶忙过来一人一个拉开孩子,表示歉意:“不好意思啊,这两孩子从小就不怕生,很容易就缠上人,给你们添麻烦了。” 周叔——因为名字中带个周字,继续说道: “房间我们已经收拾出来了,你们进去看看,要是还缺什么,和我们说下就行,我们就先不打扰你们休息了。” 周婶在一旁拢住孩子点头笑看着她们。 凌霄和辛玥道过谢,拎着背包走进房间。 空间虽然不大,但胜在整洁,一扇木框窗户透着光,基础家具的也都齐全。 这是原本双生子的房间,所以有两张木质床,上面已经铺上了干净被褥,以及一个小木桌和两张竹凳子。 辛玥一进屋放下背包就翻包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充电器,满屋子找插孔,谁知找了三遍都没发现有插孔。 “怎么回事,这个房间的插孔设计在哪了?”人都找得有些躁了。 凌霄抬头看了眼,指了指桌子上的老式煤油灯:“有个可能,房子没通电,晚上我们得拿这个灯来照明。” “不会吧……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能有地方没通信号、没通电?!”心微死,但人仍不太能接受。 “信号难说,但电的话,晚上出门时看一下就知道这个村子有没有通电了。要是其他家有电,我们就借一个同学的地方充上。”凌霄简单安慰了一下,继续整理自己的东西。 辛玥开始认命:自己住的地方没电没信号这个事实。她从背包一侧掏出了手电筒,这是个充电和电池双用的手电筒。 出门前电没来及充满,经过几天的使用,电量已经告罄警告,幸好带了赠送的一板电池,今晚打算用它来配合照明。 发泄式地用力一撕,几节电池噼里啪啦砸在地上,四散滚开。 辛玥:“......”她有些悲愤。 凌霄听到声,把她附近看到的几节电池捡了给她。 “你看看还少么?” 辛玥数了一遍:“还少一节,房间地面我看了一圈,没有。估计滚床底了,我来看下。” 说完她蹲下身子,一手撑地去看最近的床底。这底下有些昏黑,看不清。 拿来手电筒,剩下的电堪堪能够照亮床底,看到了一节电池在床头角落,旁边还有一个灰白色的块状物。 凌霄在后面递了一根拉长的登山撑杆给她,她成功拨近了电池还有那个灰白物体,探身去拿。 抓住后回身,无意中看到了床脚朝里一侧有很多深浅不一的斑驳褐色块。 头皮顿时一麻! 这床都生虫发霉了! 光速起身,抖完两下手臂后,发现手上拿到的物体是一个充电宝,裹着一层灰,一个角上还带着锈迹。 整体已经被严重损坏,显示屏四分五裂,明显被暴力摔砸过,无法再继续使用。 … “估计是上一个客人落下的,他当时走得匆忙.…..也怪我们,后来没检查床底。唉…等他下次来,我们再交给他吧。”周婶接过这充电宝,拇指擦拭着那块锈迹,质朴面容上展露愁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03 第4章 04 “咚咚”,叩击木门声。 在院子中交谈的三人看向出声处,院门口大开,温叙白正站在门口处。 翩翩公子,彬彬有礼,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快进来吧,小伙子。”周婶热情邀请。 温叙白进入院中,手上拿着一本本子,说明自己的来意:“阿姨你好,我来统计一下同学们的住宿信息。” 说着,拿出兜里的笔。 “这一家就学妹你们两个住一起是吧?”他和凌霄辛玥俩人确认信息。 凌霄看到温叙白的本子上已经画出了村子的大致地图布局,如同一个同心圆,层层展开,一些地方被打上了记号。 很明显有记号的地方就是团队有人在住,现在这个标识正在写的是她们两的位子信息。 “学长,为什么要统计这些?”辛玥在旁边找话问了一嘴。 “我们毕竟这次来得人不少,全部加一起有二十七个人。现在住宿是安排好了,但还要确认好大家都被安排到了哪里,哪些人在一起,方便后续清点人数和应对一些突发事件。”温叙白耐心地做出了解释。 “不过还好,我问过成叔。他给我们安排都集中在一个方位上了,也算便利,趁着还有时间,我就先来看一下大家情况。” “哦哦,原来这样。”辛玥表示明白了。 温叙白笑了笑,又说:“别忘了今晚有村长家的晚宴,时间在八点。你们如果有什么特殊情况去不了,和我说一下就可以。” 说完与三人道别,去采集下一家的信息。 天已经有些暗了,辛玥看着温叙白离开的背影,由衷发出感叹:“温学长,好负责啊。” 凌霄一旁点了点头。 周婶家的一对双生子已经被喊走,去给晚宴帮忙了。看时间还有近一小时,两人简单擦洗了一下,换下了身上的脏衣服。 等到出门的时候,天完全黑了,几家灯火微微透出窗外,一派安宁。 村长家的方向很好认,村子最中心,也是最亮的一家。 … 凌霄和辛玥两人被人邀进门,一进门就能感受到这厅堂的古朴大气: 非常经典的中式布局,梁木开阔,正对着的就是一副巨大山水画,四周柱木上点满了蜡烛,整个房间可谓是灯火通明。 辛玥摸出了自己手机,确认了,这个村没通电没通信号,很古朴! 正中间摆放置张超大的四方桌,整个一桌坐下三十人绰绰有余,仔细看能看出是由四张普通方桌拼成,桌子上已经摆满了佳肴。 看了眼腕表:19:47,人已经基本来齐了。 村长几人请人落座,晚宴正式开始。 “来!作为滕家村的村长,热烈欢迎各位的到来。这第一杯酒,我敬各位!”村长一开口就是满满的酒桌文化,同时眼神看向后方,“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过来给客人倒酒、夹菜,好好招呼!” 众人纷纷起身回敬。同时十几个年轻貌美的村民应声围站了过来,开始倒酒、夹菜,贴心服务。 凌霄尝了口,轻压眉头,放下小酒杯。旁边传来了压低的熟悉声音:“凌姐姐,要不要我给你换杯茶?” 回头,果然是双生子之中的妹妹,眉眼弯弯,正看着她。 哥哥在一旁,对上凌霄的眼神,害羞地抿了抿唇。 谢绝了妹妹的提议,这两双生子开始花精力在给凌霄夹菜上,碗里很快叠出了一座小山。 凌霄假装漠然。 “难得的高兴日子,哑婆!去把我那珍藏的好酒拿过来,大家一起分享。”村长出声。 众人只见角落里走出一个年纪有七十多岁的老妇人,带了几个人走进来了内室。 没过多久,几人就合力搬来了两坛酒。 村长费力拎起一坛,吹了吹上面的灰,夸道:“这酒可不简单啊!需要选特定时节、特定的配样,花上好几道工序酿成,工艺十分复杂,一年也就能成七八坛,但它的味道啊…” 说罢,掀开坛盖,一股醇厚醉人的酒香就扑面而来,勾住了在场的所有人,“那可是一绝!” “来,满上!这酒不管男女都能喝!喝了,延年益寿!” 满座哗然。 凌霄端起酒杯,饮了一口:好酒!她和辛玥来了个对视,能看出双方眼里的惊艳。 一饮而下,回味了一番,但不再贪杯。 刚放下酒杯,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从后方伸来,拿过她的酒杯,随着动作手腕处滑下一片莹润肌肤。 视线随之向上移动, 哦,是之前遇到有点毛病的漂亮男人。 注意到凌霄的视线,滕极渊展露自己的美貌优势,盈盈一笑,在煦暖的烛光下,更显十分美丽。 如果说普通人的颜值基本上是A、B级的话,那么刚进村遇到的这批年轻村民,已经是S的等级,每一个放在普通人中属于很好看的类型,颜值当个普通明星,完全没有问题。 而滕极渊的美貌,更胜周围一筹,已经是SS级,就是哪怕在一众美人中,他也是一眼就会被看到的惹眼。 而且他美得妖艳,美得张扬,此时那双迷情桃花眼注视着凌霄,睫毛如蝶翩翩眨动,仿佛有满满的情意要溢出来。 凌霄只看了一眼就转回头,正襟危坐,仿佛老僧入定,不为所动。 滕极渊倒酒的动作顿了一下,还是轻轻将酒杯放在凌霄面前,倾声在她耳边柔语:“凌小姐,再喝一杯吧~” 温热的气息吹拂。 她的耳朵! 所幸对面有几人看到了滕极渊,有些激动喊他过去喝两杯。 凌霄默默揉着自己起鸡皮疙瘩的部位,余光看到对面几人开始勾肩搭背,互相劝酒。 辛玥凑近,眨巴一下眼睛,小声道:“你说,这个叫滕极渊的,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她有些兴奋地打趣着,“瞧瞧,刚才第一个给你倒酒,那么眼巴巴地看着你,现在去了那边…哎!那眼神还黏在你这呢!” 凌霄不语,只是用无波眼神看向八卦的辛玥。后者渐渐软了,撇了撇嘴: “吃菜,来,多吃菜。”心虚下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两人也没注意到:身后原本还有些吵闹的双生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在了。 … 刚出锅的菜还在陆陆续续上,这时,两道一起上的菜吸引了众人视线。 两道菜,各个桌角都上了一次。其中一道看着就是普通的肉菜,鲜香四溢,重点是这另外一道菜: 哟!不知道是蛇还是鳝,没了头,被活切成一段段的,血丝相连,就上桌了。甚至还能看到,有的节段还在时不时蠕动、抽跳两下。 “这是......”有人发出了疑惑。 “各位,这是我们滕家村的特色美食:鲜食鳗鱼。这些鳗鱼是村里精心饲养的,具有滋补的功效,男人吃了,壮阳强骨;女人吃了,更是养颜补血。” 成叔站出来为众人介绍,黑沉的眼睛带着光,语气透着兴奋,“尤其是生食,最是大补!瞧我们村的孩子,一个个多水灵,都是吃这鳗鱼的效果!” “当然了,怕各位第一次吃生不习惯,旁边还有一盘是烧的熟食,就是效用…会打一些折扣,各位请便。” 听完这一段话,众人表示惊奇,再抬头看看这些站在后面或俊或美的年轻村民,心中更是一热,立马拿筷子夹向了那道鳗鱼。 有人选择生食,不忍看那还在滴血肉块,闭眼就往嘴里一送,大块嚼咽起来。 有的夹起煮熟的鳗肉,放入嘴中,细细品尝,肉质爽滑细腻,让人连连赞叹。 凌霄还在观望,一双筷子已经夹了一血肉块,放在不知道时候出现在她面前的新碗里。 “凌小姐,尝尝。”筷子的主人贴心发话了。 看着碗里这血肉模糊,还在蠕动的物体,凌霄表示:“不好意思,我没吃生食的习惯。” 移开了碗,委婉拒绝了。 “那多浪费啊,难得我特意为你夹的。” 他顺势又用筷子夹起,放进了自己嘴里,细细咀嚼起来,还慢慢伸出一点舌尖把嘴角残留的血迹勾起、抿入……显得唇色愈发红润,溢出一声满足。 “嗯~” 做完这一切,他好像才看到凌霄看向他有些迷茫的眼神一样,害羞的红晕点点呈现在面颊上:“怎么了?我这不是想着不浪费么。” 凌霄慢慢撇过头:“......”他有大病!谁正常人当别人面这样吃东西! 她过往的二十几年来从来没见过!她也不想长这见识! 凌霄感觉时间变得有些难熬。 这时,吃得开心的辛玥,给凌霄空出来的碗夹了一块熟鳗鱼,极力推荐:“你快尝尝,味道真的不错!” 凌霄一口吃下,随口夸了一句:“嗯,是不错。“ 起身,借口说要出去上个厕所。 滕极渊原本还想跟上帮忙带路,凌霄一口拒绝。 “不用了,谢谢。我自己慢慢找就好。” 随后快步离去。 … 远离热闹明亮的村长家,凌霄在夜色村庄中慢慢走着。月亮已经升至半空,再过几天就是中秋,今晚的月色已是皎洁,能够照亮脚下道路。 她呼出了几口气,刚才喝了两小杯酒,坐着还没什么感觉,现在感觉气血有些往上涌,估计脸色已经发红了。 轻拍了拍自己脸颊,打算继续走一会,透透气再回去。 路上静谧,点点烛光透出窗外。 “这次有二十几个......可不是么,还得是天泽,怪不得他......要是我们再...前能分到一个...就好了......” 一段意义不明的奇怪对话传入耳中,但因为隔得有些远,听不真切。 这次有二十几个?什么这次?什么二十几个?是指…他们这队人么? 凌霄满心疑惑着,隐隐觉得和自己有关,身体悄悄接近了这户人家,贴在墙上,透过模糊的玻璃窗往里看了一眼: 两个普通的中年男人正围在玻璃窗的小桌子上吃饭,一个靠窗一个正对窗户,正在神情振奋地说着什么。 “阿哥,你说要是我们兄弟俩也生得好看,哪里还有他什么事!哈哈哈哈。” “哈哈,可不么,到时候大把大把的女人贴上来,还要看那帮家伙什么脸色,他们看我的还差不多。” 听到这,凌霄换了个姿势,继续小心贴近。 “到时候啊,别说什么天泽,就连那极渊,我都能让他跪趴我面前,当狗使唤——” “哗啷!”一声炸响,玻璃碎片四散开来,打断了那人讲话。 “你这婆子,笨手笨脚,我养你干什么吃的!” 紧接着就是男人的怒吼声,响亮的耳光声和老妇痛苦的求饶声。 凌霄听不下去了,准备起身去前门。 突然! “滴滴!滴滴!”手环发出反复尖叫,糟了!她的闹钟没关! 飞快关掉。 显示9:40,正是每晚结束运动的时间。 “谁在外面!”怒火转移了目标! 第5章 05 人影已经走到了窗边,完全地躲藏已经来不及! 凌霄动身准备跑到屋后拐角,夜色昏暗,她赌那人认不出她的背影。 谁知道刚倒退两步,肩膀碰到一片温热。 凌霄一惊。 有人!什么时候来到她身后的?! 条件反射之下,猛拽这人一条胳膊,后腰弯曲,以背部作为支点,下盘扎稳,快速将人狠狠甩出去! 同时准备利用自身体重,腾空肘击这人胸口! “别怕——啊!”半空腾飞的时候,凌霄辨出这人的声音。 不是滕极渊是谁? 然而动作太快,只得强制将肘击的行为暂停,但半腾空的身体已来不及移开。 凌霄立即一手两腿撑地稳住,尽量减少了冲撞,俯压在他小半身子上,只听又是一声闷哼。 “吱呀——”老式木窗打开,探头的男人看到床外一幕,破口大骂: “好你们两个外乡人,打情骂俏,打到你爹我窗边来了!看我今天不得给你们点厉害瞧瞧!” 丢下一句,“有本事呆着别动!”就骂骂咧咧,招呼另外一个男人开门风风火火准备过来。 凌霄看着身子底下还在哼唧的人,连忙爬起来:“你没事吧?还能动么?” 借着月色勉强看到男人拧着的秀眉,想要试探把人扶起来。刚抬起身,这人哼哼两声,嘴里飘出一个“疼”字。 慢慢给他放下,凌霄不敢再动了。 那边烛光带急切脚步声,夹杂着两人骂声已经走近。 凌霄觉得事情发展有些荒谬,但问题不大:顶多这两村民过来骂几句,不痛不痒,自己说不小心路过,态度诚恳道个歉就过了。 当务之急,是把地上被自己摔的男人,抬去找个医生好好检查下。 保不定,她刚才一惊没收着力,哪里骨头被摔断了。 当烛光照亮了他们,凌霄抬头,刚准备开口,她却明显看到,离她最近的中年男人脸上表情迅速切换:从盛怒到惊诧到心虚到谦恭微笑。 戏剧变脸都没这么快! 他最终说出的话变成了:“原来是阿哥呀!” 阿哥?谁? 凌霄顺着视线看向身后,刚才还躺着哼唧的男人,现在已经一手支着头,神色悠然。 “这么好的夜晚,阿哥是和这位外乡姑娘一起看月亮的么?”那中年男人说着,还朝凌霄很是友好地笑了笑。 大哥,你刚才可不是这态度,还说要教训一顿来着…… …而且是怎么得出他们俩是在看月亮结论的,靠人窗边看被遮一大半的月亮么? 滕极渊直接接了话:“是啊,我邀请这位俊美的姑娘在这一起赏月,谁知道被你们打扰了。” 他不悦地皱眉抬眸,“你们实在是太吵了。” 凌霄:“......”倒反天罡。 俩中年村民:“............”自己靠在他们家窗户旁边赏月,还嫌他们家吵。 “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另一个中年男人很快下了这话梯子,“我们兄弟俩的确是太吵了,刚好我们也吃饱了,要出去好好走走。就不打扰阿哥你们两个了,哈哈,慢慢看哈。” 他话还没说完,滕极渊已经很不耐烦地摆手驱赶,两人恭敬且迅速地带着光源离开了,四周又回归了灰暗。 “你其实…没什么问题吧?”凌霄再次开口询问,“你们村有医生么?我去给你请来。” 但刚刚还看着有活力的男人,仿佛是回光返照,现在又半死不活了:“没什么医生,小病都是自己上山挖草药,大病直接埋。” 说完这句,接着躺那又哼一声:“好疼啊,疼死了~” “……” 凌霄叹了口气:“别乱动,我给你摸一下骨头,看有没有骨折,你也给我一些反应。” 说完就从手臂上手,秋意不深,所以衣服还比较薄,可以清晰感触到皮肤温度,辨认骨头情况。 凌霄一边轻缓摸捏,一边询问反馈:“这里疼得厉害么?感觉能动么?……那这呢?” 滕极渊不哼了,时不时配合给出回答。 两个人就窝在这一户村民的窗边,借着窗内那点灯光加冷淡月光,凌霄把他全身骨头摸了一遍,自己微微出了点汗。 情况还算乐观,没有摸到什么骨头折断的情况,但是有些骨裂不好说,加上光线不足,看不清楚具体皮肤情况,做不了更准确的判断,也看不清男人的表情。 凌霄站了起来:“你先躺着,我去喊个人搭把手给你抬回去。早知道刚才应该直接说,喊那两个人帮把忙。” 最后一句声音有点低,是她在自言自语。 凌霄说完,没管地上男人什么反应,就直接快步往回走。 谁知没走多远,后面就脚步声跟来,回头一看,发现是正需要躺着的滕极渊。 “你跟跑过来干什么?!”凌霄感觉火气上窜,“我不是让你躺着么,这样乱动你不怕再来个二次伤害么?” “没什么问题了,你看!我可以走、跳,一点都不疼了。”边说着,原地展示两下。 凌霄看了他两眼,深吸了口气,平复心情:“没什么事就好,已经不早了,滕先生早点回去好好休息吧,我也要回了。” 顿了顿,又道:“今晚摔了你,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我身体下意识的反应。” “没关系的~我那么突然,吓到了凌小姐,被摔也是活该。”滕极渊发挥与他颜值等长的厚脸皮,慢慢靠近凌霄,适当距离后停了下来。 “那么作为摔疼我的赔偿,凌小姐能不能赏脸去我家里坐坐?” 在凌霄要冷漠说出拒绝之前,他又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你难道不好奇刚才屋内在讲什么么?和你们有没有关系?我就直说了,有哦~” 月色下凌霄虽然看不清他嘴脸,但这语气有着十足的奸计得逞的感觉。 “去我家里坐坐,喝杯茶,我可以慢慢告诉你你想知道的,全部。”他语气带上了笑意,“过期不候哦~后面再想问,可就没这机会了,这个村子里不会再有人告诉你这些的。” 凌霄微微抬眸,注视着他在夜色下莹润的眼睛,久久不出声。 就在滕极渊以为还不行,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 “好。”她答应了。 … 等两人弯弯绕绕,转过几个房子走了一段时间,来到了整个村子的最外一圈。 从这看,村子中心的明亮不再那么显眼,热闹也与这里没有什么关系。 滕极渊带着凌霄来到了一个小院子前,推开门,里面也是两间房,一间还留着灯。 打开大门,他侧开身,邀请凌霄进入。 小小烛火在一张小方桌上跳动着,屋内很干净,就几个普通家具,没有什么多余物件,也没有什么奇怪味道。 反而带着一种淡淡的清香,这倒是和他整个人的气质有些出入。 他半倚着门,挑眉看她:“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 “没什么,感觉你挺会过日子的,和我想得不太一样。”凌霄微微摇了摇头,弯起唇角,“也是,你把你母亲照顾得很好。” 这话擦过耳畔,滕极渊飞快地眨了下眼,他感觉胃里像是有几只蝴蝶在扑棱,最后都撞向了左肋骨。 痒,胀,疼。 很新奇的感觉,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 他低下头带上门,越过凌霄,拿起了桌子上的蜡烛,往里屋走去。 留下一个背影:“到里屋来吧。” 凌霄感觉他这句话的语气,与之前不太一样,还没细细琢磨出什么,室内传来了催促声,她果断抛在脑后,走了过去。 里屋和外面也差不多,一张床挂着素帐,一张椅子,还有一个柜子,就没了。 滕极渊脱了鞋,半坐在了床上,又是那副惑人的样子,不,更胜从前。 “你去把那柜子打开,底下第一个抽屉里的瓶子拿过来。”正在散发自身魅力的美人,发布了进入这个屋的第一个任务。 凌霄没说什么,直接去打开柜子,是个衣柜,衣服颜色一眼看去:除了青,就是蓝。 打开了下面第一个柜子,里面就一个瓶。 凌霄拿起瓶子,闻了一下,一股辛辣刺激味直冲脑门。 等她关好抽屉和柜门,再回身。 床上的人已经趴下了,上身不着一物。 他伏在已有些褪色的被褥间,白皙的脊背如同上好的瓷釉,闪着细腻的光泽,越发衬得后腰上的大片青紫惊心。 还有几处皮肤泛红,渗出细密的血珠,有一滴顺着脊沟滑下,没入腰线下的裤腰,泅出一点深。 他抬起头望向凌霄,红唇无声地笑,带着惊艳,那双眸子看似楚楚,实则带上了勾,在静静等待猎物前来。 “先来帮我背上涂个药吧,轻些~”有声的邀请。 他实在是生得一副好相貌,精致的五官在昏暗朦胧的烛光中显得越发柔美。 凌霄皱眉:“你刚摔得这么重,你怎么……”你怎么不说呢? 后半句咽了回去,也是,事情已经发生,说了也还是这样,没必要再过分指责。 她自然地转移话题:“你这是药酒,现在的情况不太适合用。” 把药酒瓶放在椅子上,人离开,留下句:“你先别动,等我一会。” 凌霄记性和体力都很不错,不到十分钟,又折返回来,人只是微微气喘,手上带了一个小包。 走到床跟前,坐在侧边,床上的人这回有在好好趴着,听到她回来的声音,特地回了个动人的笑,随后只觉得后背一凉。 因为伤裹在衣服里面,衣服没有破损,就不用太担心有泥沙混进伤口。 凌霄动作很快打开了医疗包,用镊子拿起碘伏棉球,由内而外螺旋式地擦拭背部几遍,进行清洁。 擦伤破口的面积都不大,只是零星几处,贴了两块透气创口在最大两处进行止血。 “啊哈——”从他喉咙间挤出一声短促的惊喘,后腰猛地绷紧,“什么东西?!” 凌霄抓住了他想往后摸的手,另一只手继续按着一次性冰袋在后腰上,淤青最重的部位。 “别乱动,我用冰袋在帮你消肿。垫了几层纱布,温度不会冻伤你的。” “哦……”他慢慢收回了手,闷声不动。 卧房内,两人都不再说话。 凌霄垂眼,静静看着:一手按住的冰袋,遮住了他大半个腰。 好细…… 十分钟后,在凌霄想要拿开冰袋时,他开了口,只不过语气有些奇怪,内容也很奇怪: “凌霄,还来得及,你……可以先去其他地方看看。” 倘若摔伤了还是要去医院专业医生处理哦,本文涉及的医疗知识是作者常识或者参考百度,专业严谨性不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05 第6章 06 “嗯?” 这么一句前后不着调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 “为什么这么说?” “对了,来之前你说要告诉我,那个屋里的谈话,到底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凌霄嘴上这么说着,手上不停,拿下冰袋后,找出一管外用止疼凝胶,薄薄一层涂抹在后腰瘀伤处,放轻力度进行简单按摩,促进吸收。 整个房间在一盏烛光下,一切都显得柔和、静谧,只余下滕极渊因为吃痛,细细密密的喘息声。 尾调上扬,平添几分旖旎。 “好了,这些药就留给你了,你记得用。还有,药酒的话,过了二十四小时后再用,在此期间不要再剧烈运动。” 说完,站起身,凌霄双手下意识地“啪啪”拍击两声,拍掉手上水珠,也拍掉了最后一丝旖旎。 她拿起药酒,坐在了椅子上,正对床前:“说吧,你答应告诉我的。还有刚才你跟在我身后干什么?” 滕极渊静默一瞬,抬起一张眼尾泛着红的娇媚脸庞,楚楚可怜地表示疑惑:“哪有什么好说的?想跟就跟喽~” “你——” “我只有一点想要衷告:离我们任何人都远点,”他截住了凌霄的质问,“尤其是你身边那对双生子,他们可不是什么善类。” 提到那对双生子,他的眼神中飞快闪过鄙弃和厌恶。 “小心你身边的人。” 凌霄神色一凛,没等她再问,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咚咚——” “你好,有人么?” 整个屋子只有一盏烛火,亮在内室,从外院前看不真切。 凌霄听出了来人的声音,起身放下瓶子,“我去开门。” 院门打开,发现门外站着好几个人。 “凌霄!”辛玥最先扑了过来,左右查看,“你没事吧!你说你去上个厕所,一上快大半小时,人还没回来,我都以为你出事了!” “去厕所看了,压根没人。我又问附近几个人,都说不清楚,最后只好去找温学长。”话语讲到这,已经带上了哭腔。 “幸好我们后来出门遇到了滕云朵他们,他们说知道你在哪,就一路赶来了。” 凌霄有些心疼和愧疚地看着怀里的姑娘,虚揽轻拍了拍:“对不起。” 抬头正要再感谢一同前来的几人:温和微笑的温叙白,臭着脸的宋颖,还有缩在后面的双生子两个。 “哎呀呀,大晚上,我家门口来这么多客人呢~” 滕极渊松垮穿了件外衣走出,行动间露出胸前大片细腻白皙的皮肤,以及上面的红痕——之前趴在被褥上压出来的。 来到凌霄身旁,瞟了眼她怀里的幸玥,开口:“不好意思啊,小姑娘,都怪凌霄,她把我弄疼了,所以在我这儿耽误了时间,实在不好意思。” 说完还嗔了凌霄一眼。 凌霄:“......” 忘了哭的辛玥:“......!!!” 听到瓜的宋颖:“!!” 还在保持清润含笑的温叙白:“......” 双生子——双生子没什么变化,两人还是警惕地站在后面,不发一言。 凌霄在几人异样的眼神中想要叹口气,怀里的视线已经开始灼热。 连忙替自己正名:“你们不要误会,之前我出来上完厕所,就散了会步。他拐角突然出现,我没看见就不小心撞倒了他。看他摔得重,我只好先扶他回来。” “我想着送完他回家,请个医生给他看下就回,但他说村里没医生,我不放心就自己给他检查、处理一下伤口…然后你们就来了。” 避重就轻,解释完,她先看向辛玥。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没能及时和你联系。”又看向后面几人,语气陈恳,“不好意思,因为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温叙白表示人没事就好。 宋颖感到无趣地摆了摆手。 双生子在后面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滕极渊柔美的笑淡了淡。 凌霄拉着辛玥转身,同他道别:“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休息,就不打扰你,你好好养伤,再见。” 对他点了下头,招呼其他几人回去。 滕极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别离去。 走在最后的温叙白回头和他对视了一眼,随即转头跟着离去,直到再也看不到人影。 他嘴角最后一点弧度淡了下去。 … 几人在一个路口分开,这边凌霄四个回到了住处。 在凌霄和辛玥要走进房间的时候,滕天朵忍不住喊了:“姐姐!” 两人疑问回头。 “我想喊凌姐姐,凌姐姐,我们有事和你说,你能过来一下么?”她有些紧张,滕天云站在旁边也不安地看向她。 “你先收拾收拾睡,我等会就来。”凌霄和辛玥说了下,朝两人走过去,“有什么事?” 两人匆匆拉她到一个角落,妹妹滕天朵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带着哀求的语气:“姐姐,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和他......有来往了。” “谁?”哪个他? “就是刚才我们从他家回来的那个。”左右避闪,就是不直呼滕极渊姓名。 “哦,是他。”凌霄不解,“有什么问题么?” “就是......就是......姐姐你今晚遇到他,绝对不是巧合!一定是他故意的!” 巧了,凌霄她知道。 “他不是什么好人......他,他——” “他就是个疯子!”哥哥滕天云望了一眼那个位置,语气有着压抑后的激动,与妹妹如出一辙的脸上透着满是关切。 “姐姐你再和他有接触,你会有危险的!” “对,有危险!”妹妹跟着强调一遍。 巧了,这话她今晚刚听过类似的,凌霄黑眸中带上了审视。 一个两个都这么说对方有问题,要么其中一个一定有问题,不然就是两个都有问题! 表情、语气不变,“嗯,知道了。不早了,你们也赶紧回去睡吧。”说罢,就要离开。 “姐姐!”滕天朵又拉住了凌霄,“我们是认真的!没开玩笑。” “嗯,我知道。”停住脚步,“还有什么事么?” 在凌霄的注视下,滕天朵期期艾艾地开了口:“我们…知道他很美,凌姐姐你或许喜欢——但我们也不差的!姐姐可以多看看我们么?” 话越说到后面越小声,最后还是飞快补充了句:“我和哥哥都成年了!” 说完,就像一朵喇叭花娇滴滴地垂头开在那。 再一瞄,旁边高一点的,早就红得快落下来了。 两朵娇花对着的凌霄:“......”这都什么事! 沉思了几秒,她组织好语言:“是这样的,虽然他的确很美,但我对他没有什么想法。” 指了下那个方位后,对着他们继续说,“你们也很漂亮。” 两个样貌秀丽的少年抬头,期待地注视着,呼吸轻不可闻。 “但我只是把你们当成弟弟妹妹,也没有其余的想法。” 两朵娇花瞬间蔫巴,眼眶泛红,泫然欲泣。 凌霄轻叹一口气,说了最后一句:“很晚了,睡吧,晚安。” … 烛芯爆出一簇火花,那唯一一道纤长的身影也跟着一颤。 滕极渊侧卧在床,枕侧是凌霄刚才留下的药物,他手里拿着那瓶药酒,闭眼靠近,细细闻着那辛辣之中一股不同的气息。 长长喟叹一声,声线柔媚动人。 多么美妙的味道啊,真期待明天再和她相见,但,这样不行…… 缓缓闭上了眼,仿佛人睡了。 … 暗道中,传来脚步声,两人一前一后。 “吱——嘎——”一声钝响,厚重的铁门打开,光亮从门那头透了出来,照出了两个男人的身形。 其中一个走进,重新关上门。 里面是一个封闭的房间,四周挂满了灯盏,光线很足。 比普通卧房大些,一边是一张简单的床,床边一个柜子,里面塞满了书,上面放着一件叠好的衣服。 另一边就是就是一个方形的水池,澄蓝的水下似有什么东西在游动。 “阿墨,出来吧。”男人走到池边,对着水中说了一句。 水中有什么在快速靠近,激起一层水波,但在有什么要冲出水面时又慢慢消失了。 缓缓地,一个长发少年的身形从水中探出来,靠近了男人所造在的池边。 这是一张出尘的面容,雌雄莫辨,倘若这个世界有造物主,那这一定是祂最精心的作品。 露出水面的湿发贴在身体上,衬得皮肤越发苍白,粉色的唇是一片白中唯一的亮色,玻璃珠般的眼眸,不带一丝情感地倒印着对方。 真是一个美到极致的人! 或者说,美到极致的人鱼,更加准确。 站在男人的视角俯视,头发如墨般散逸在水中,水下的半身赫然是一条黑色的鱼尾,在水中轻轻摆动,折射出绚丽光彩。 男人满意地看着,终于俯下身来。伸出他的手,摸上阿墨——这个人鱼的脸。 男人的手与常人不同,大拇指先天多一个关节,显得稍细长,更灵活。 感受到手心底下细腻温凉的温度,男人脸上勾出了笑意,摸了摸,从脸抚滑至脖颈上的铁锁圈,往后,掀起了头发,露出一侧被遮住的耳朵。 那是一只墨蓝色的鳍耳,耳尖带点红,随着男人的触摸,那点红有微微加深的趋势。 “好孩子,快要进入定情期了吧。”男人虽是询问的语,语气确是肯定。 “等你熬过这一段时间,成为真正女人的那一天,你就可以离开这里。我会娶你,成为我的妻子。” 男人越说身体越发靠近,语气夹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我们会生儿育女,过上快乐日子,你也会是最幸福的妻子!” 阿墨往后游移,离开了男人可以触摸的范围。 男人看了眼已经空空的手心,收回手,露出一个慈爱但又夹杂着爱欲的扭曲笑容: “好孩子,吓到你了吧。不好意思,我等得实在太久太久了,我也实在是太爱你了……” 喊着孩子,却有着欲念的爱,真恶心...... 爱的誓言一句句从这男人嘴里吐出,在阿墨眼中那些话像是倾倒这在水中,没有回音,不为所动。 一抹陌生的气息飘来,吸入,阿墨的瞳孔骤缩后急剧扩大! 这味道! 短短一息,呼吸开始不稳,鳍耳的红在快速蔓延,直至整个面颊和脖子! 体温在快速上升!牙齿开始发紧,喉咙带上痒意! 身体比大脑做出了更快更诚实的反应! 不行! 还不到时候! 迅速纵身潜入水下,尾鳍溅起水花打在喋喋不休的男人身上。 人鱼出场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06 第7章 07 男人站起身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表情变得阴沉。 他并没有看到刚才人鱼的异常,只当是快要进入定情期,这段过渡期间比较敏感,对他的排斥加剧。 眼神阴鸷地盯着水下不断游动的身影。 快了,等这杂种一进入定情期,那一星期都会和他锁在这个房间里。 他就不信,这杂种还能不把他放眼里! 到时候分化成为女人,再剖取了成形的人鱼妖丹,让一辈子都离不开他! 眼里只有他! 他要让她成为一条为他是命,像狗一样听话的女人! “阿墨,是不是我太啰嗦了?......好吧,那我就不打扰了,明天晚上再来看你。” 脸上还是那副阴沉表情,嘴里却说出与表情截然不同的温柔话语。 “明天别忘了,是特定的日子,你做好准备。那么再见了,我的好孩子。” 直到铁门的钝声再次响起,男人离开了。 许久。 阿墨浮出水面,绯红已经散去,但那双眸子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毫无情感。 迷恋、惊诧、慌张,糅合在一起。 那是刻在血肉与灵魂中的命定之人的气息! 每个人鱼的一生,都会贯彻一个最基本的使命:那就是寻找自己的命定之人,心爱之人。 只有找到命定之人,并与之度过定情期进行期望的性别分化,这个人鱼的一生才算是圆满。 阿墨本以为自己这样的杂种,这样的命数不会有,哪怕有,此生也不会遇到。 谁知道,哪怕在这样的境遇下,还能这么近感知到自己身心向往的人! 这是命运的补偿么?! 本以为定情期将近,自己只能在痛苦中孤独完成性别分化,进入成年期,之后的余生也会与痛苦相伴。 而且那个男人一定会千方百计地让自己成为女性,成为他的妻子,被囚禁一辈子。 不是不愿意分化为女性,是不愿意被强制成为女性! 不是不愿意成为妻子,是不愿意成为只会伤害利用、虚情假意的人的妻子,成为永远失去自由的妻子! 男人诉说的爱实在是太虚假、太廉价了,贪婪欲念的眼神,浑身黏腻的腥臭味! 那男人的血肉、灵魂已然肮脏不堪,却一直在觊觎自己,迟迟而至的过渡期不是走向成熟,而是走向完全的死亡…… 阿墨在麻木中痛苦绝望地想着,但是—— 有些紧张不安地摆动着鱼尾,命定之人来了,一定就在附近! 会是男人还是女人?这么纯净清新的气息,该会是如何纯澈的灵魂?真想和命定之人度过这难耐的定情期...... 渐渐地鱼尾幅度减小。 是啊......命定之人只是自己感知在附近,而自己被囚禁在这,根本出不去...... 不会就仅是这样了吧? 空欢喜一场,最后还是被囚禁的绝望日子。 不!不行,不允许,绝对不允许! 阿墨焦急地埋入水底,整个水池掀起一**巨大的水花。 阿墨快速游动,整个人鱼没有发觉到,自己浑身泛起了一层淡淡的光,这是妖丹开始凝结的前兆。 人鱼性别分化后会凝结出完整妖丹,标志着已经成为一个成熟的人鱼,阿墨身形明显还在幼年体。 但,快了,妖丹已经开始慢慢凝聚,妖力会开始提升,也会发觉之前没有的能力...... … 深夜,卧室内。 凌霄在和双生子聊完后,动作极快地完成洗漱。忙碌了一天,人已经有些疲惫,躺下后很快就进入了熟睡状态。 还做了一个梦。 但这梦却不太安稳,这是她记忆以来第一次经历这么粉的梦。 梦中,整个世界全是粉色,她浮在这片粉中,除了颜色有点晃眼,倒也没别的不适应。 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这一天是经历过什么粉色事件么? 就在凌霄半空中飘浮沉思时候,四周冒起了很多泡泡,也是粉色。 并且从小到大,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在人快要被这泡泡淹没的时候,从泡泡中窜出了一个人,直直扑向凌霄! 撞进凌霄怀中,带着她陷入了身后的泡泡海洋中。 没有任何的窒息感,也没有什么被扑倒的重压感。 果然是梦里… 在“啵——啵——”的泡泡清脆破裂声中,怀中的人抬起了头。 是一个泛着粉色的雪底可人儿,粉粉的脸颊,粉粉的唇,粉色的衣服,真是个异常漂亮的少年! 这是凌霄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人,连滕极渊这种级别都得给这少年让半步。 这张脸上的每一笔、每一画都是这世间凝聚的精华。 看到少年顺滑的黑长发,穿的是粉色的长裙,像是一个女孩。 此刻“她”琉璃的眼眸中满满都是凌霄的脸,小嘴微微张开,看着有些呆呆的,可爱极了。 凌霄仰躺在泡泡堆里,用手指点了点怀中少年的鼻尖,柔声笑问:“小妹妹,你是谁啊?” 少年的眼神眨了眨,像是有点不敢相信这么略显亲昵的触碰,反应过来后,直接把整张小脸蹭着,送进了凌霄的手掌心。 边蹭边回:“我是阿墨,我的命定之人……” 声线清脆柔和,如小鸟轻鸣。 这粉色的鸟儿带着意外和深深满足:“没想到,居然真的能见到、触碰到您。” 嗯?命定之人?凌霄看着闭着眼,沉溺在她手掌心的美丽脸蛋,发自内心疑惑: 她这场梦做得是什么日番系列么?这么热血少年的台词? 但是很快,她释然接受了,毕竟梦而已,怎么奇怪都很正常。 阿墨在蹭满意后,睁开了美眸,全心全意地看着凌霄的模样: 身前的女人,中长发随意扎在脑后,显出整个人轮廓更加干劲利落,蜜糖色的皮肤上,眉目清冽,鼻梁挺直,下唇微厚,带着健康的色泽。 凝着那唇,竟是痴了! 凌霄就看着这少年目光在她脸上慢慢游移,然后顿在嘴那就不动了。 内心刚在捉摸:盯着自己的唇干什么?难不成觉得好看想亲? “!”下一秒,心想成真! 少年双手捧着她的脸就闭眼凑近来! 幸好,凌霄反应快,一只手挡在了中间,少女的唇直接贴在了掌心上,触感柔软。 “…小妹妹,这可不行,未成年不在我考虑的范围。”凌霄严辞拒绝。 阿墨愣愣地将唇移开了手掌心,命定之人喊她小妹妹、未成年,是因为“她”的样子还太小么?命定之人不喜欢? 一定是的,那试试可不可以长大些。 凌霄看了眼重新把头埋进她怀里的少年,能够察觉到“她”的沮丧,但自己说得没错,哪怕这是自己的梦也不行。 说归说,安慰还是得安慰。 凌霄把手环在少年的背上轻拍,准备继续说些什么。 可是这一环,手感却和之前不太一样,这人明显大了一大圈。 “??” 凌霄低头再看去,还是一身粉色长裙,但无论是变宽的肩膀和变长的身高,以及慢慢感知压上来的增重,都在告诉一件事——“她”长大了。 而且身型明显比她还大几码,是很大只了。 凌霄有些感叹,自己今天怎么连做梦都奇奇怪怪的。 怀里人变长的手环上了她的腰,再度抬头: 还是那般清丽脱俗的面容,淡色的眼眸好像世界上最昂贵透亮的宝石,白皙的肌肤细腻如玉,五官越发精致立体,显得更加美貌动人,外貌已经是二十左右的青年。 长睫缱绻,深情羞怯凝视着:“我的爱,喜欢我现在的样子么?” 声音照样清澈动人,却是个扎扎实实的男声。 女变男了?还是本来就是男的?凌霄有些发愣地看了眼这圣洁惊艳的大美人——的平坦胸部和粉色的连衣长裙。 对上那双温暖的眼眸,回忆名字,对着提出了疑问:“阿墨,不好意思,我想…冒昧问一下:你是男人还是女人?” 漂亮的琉璃目缓缓亲近:“您希望我是男人,我就会是男人;您希望我是女人,我就会成为女人。” “一旦定下来就不会再改变,但在这里我好像可以随意改变,您喜欢我什么样子,我就愿意变成什么样子。” 大美人盈盈一笑,一只指骨分明的手轻托住凌霄的头,微微抬起,试探性地印了一个吻在她唇角,轻柔中带着微微湿润。 极致的美貌,极致的温柔,极致的圣洁,这个吻,凌霄并不讨厌。 阿墨见凌霄不拒绝他,心中满是喜悦与柔情,他的命定之人,他的爱,真真是个极好的人! 纯澈的气息哪怕是在梦里都能让他感到舒服和亲近,想再靠近一点。 再近一点。 近一点…… 更多的吻如羽毛般落了下来。 她的额头,“我的命定之人。” 眉心,“我的爱。” 鼻尖,“我完全属于您。” 唇,完全地印上,双唇停驻,“我会成为您的妻子,与您长久一辈子。” 双唇分离,睁眼,两人目光相对,眼中互相倒映,他用目光轻轻落下爱意。 “我的爱,快来到我身边吧......” … “滴滴——滴滴——”连续不断的机械声钻入脑中,凌霄闭着眼精准按下手表关闭。 揉着头迷迷糊糊坐起,睁开疲惫的双眼,看了眼时间:7:05 昨晚约定,今早九点村长家门口集合。 昨天一整天的事,晚上睡得比往常迟,于是很快睡着了……好像还做了一个梦,但梦的具体内容已经忘了。 只大致记得:一大片的粉,铺天盖地的粉,还有很多吻。 吻的对象模糊不清,只记得是个很貌美的人…… 凌霄默默捂住了脸,开始思考:她难道很喜欢粉色和…亲吻? 第8章 08 凌霄下床拉伸了两下,尽管人还是困乏,但生物钟让她正式起床了,换了身衣服,先去洗漱。 回来时,发现幸玥还在睡,笑了一下,轻声把她唤醒。 收拾一下今天出门要带的东西,昨晚进村有些迟,所以没有来得及好好参观。 今天队伍集合就是由村民带领,好好深入了解这个村子的文化习俗。 队伍中稀有的民俗学专业,准大四毕业生——凌霄,拿出了旅行背包中的笔记本子和笔,任重而道远。 带上了手机,因为路上没有信号,她手机也就没怎么用。 解锁打开,电量还有百分之七十,够一天的拍照和记录。 迟疑了一秒,凌霄还是把自带的折叠短刀插进了靴子里,里面有她专门留下的一个夹层。蹬了两下脚跟,和辛玥一起走出了房门。 “周婶早。”一出门就看到周婶正在井边清洗衣裳,两人打了一声招呼。 “你们起了,饿了吧,早饭好了,赶紧去吃吧。”周婶笑着,同时往身后屋里喊道: “老大、老二,赶紧出来,带两个姐姐吃早饭。” 声音刚落下,两个身影从屋内跑了出来。 “凌姐姐,辛姐姐,早上好!”两个俊俏的少年一前一后,拥过来,喊完拉着凌霄两人进了厨房。 安置两人在小方桌上坐下,端上了盛好的早饭。 “谢谢。”凌霄接过滕天云递过来的勺筷,道了一声谢,少男回了个腼腆的笑。 看来昨晚最后的谈话没有给两人造成什么芥蒂,还是和之前一样自然亲近地和她相处。 双生子完成母亲的任务后,一人一个凳子,坐在了旁边,兴致勃勃地给她们介绍这早点中的特殊之处。 门外好像有人和周婶谈起了话,能听到周婶中气十足的声音:“起了,起了,我让老大老二带去,正在吃早饭呢。” 坐在靠近门边,正在吃着的凌霄抬起头:是有人要找他们么? 放下来筷子,对着辛玥说了句:“你先吃着,我出去看一下。” … 院内,温叙白立在那,微笑着和周婶聊天。 余光看见有人,朝走近的凌霄看了过来。 公子端方,如琢如玉,很适合形容他。 “温学长。”凌霄喊了声。 温叙白应着点了一下头。 周婶看到凌霄来了,说了句自己衣服还没洗好,让两人好好聊,继续去一旁井边洗衣。 “凌学妹,”他稍微贴近,端详了一下凌霄的气色,话语透着关切,“怎么眼下带点青?是昨晚没睡好么?” “没事,昨晚我们睡得迟,但都没什么问题。学长有事?那我去把辛玥喊来。” “不用。”他柔声喊住了凌霄,“我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来看一下每个同学的身体情况。” “昨晚的宴会,结束时间已经不早了,大家好多喝了酒。虽然昨天提醒过今早九点还在村长家集合,一起参观。” “但我怕有些同学昨晚喝了太多酒,今天身体不舒服。因为都没有手机信号,沟通不方便,所以我想着来看一下,顺便再来提醒一下集合的事情,怕有些同学忘记。” 温叙白温和地说完,又问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就同凌霄道了别:“那等会再见,我先去看下其他同学。” “嗯。”凌霄礼貌挥了挥手,他也笑着挥手离去。 “学长就这么走了?我还不知道他来是什么事。”辛玥用纸巾擦着嘴,走到凌霄旁边,有些迷茫。 没人喊她,她出来的时候就只看到学长挥手走了。 “没什么,就看一下我们要不要请假。吃完收拾好东西,我们就去集合吧。” … 凌霄两人在八点四十五到了村长家的门口,门口已经来了一半人,村长和其他几个村民招呼着每个到的人去他家里吃点早饭。 凌霄她们吃过了,就在门口这一大块空地上慢慢转悠。 温叙白在九点前也到了门口,清点了一下人数,说让大家再等一会。 9:07,又来了一个人。 再次清点一次,能看到温叙白舒了一口气,他和村长点了一下头。 凌霄跟着点了一遍,到了二十三个人,也就是有四个人身体不舒服请假了。 温叙白站在了众人前,和大家简单说明一下团队人数和请假情况,随后介绍今天上午的任务: 主要是由村长派一名村民带领他们参观了解一下村子的大致信息。 村长依旧笑呵呵地说了两句,让村里一个开朗俊秀的少女出来担当导游的角色。 这个少女大家有些眼熟,正是昨天进村遇到的第一个上前打招呼的村民。 “各位哥哥姐姐们好,我叫滕久琪,可以喊我的小名琪琪。”滕久琪落落大方地同大家打了个招呼,随后准备开始具体介绍村子。 凌霄也拔下了笔,翻开了自己带的本子。 “大家来的时候一定非常清楚,我们的滕家村可以属于是一个山村,同时也临近海边,在西南方位四五公里外是海滩,过往我们经常打渔,也可以算半个渔村。” “村子是在地势缓和的地方搭构起布局:整个村可以算是一个圆形,中心就是我们脚下这一片比较开阔的地方。从这往四周环绕展开每个房子,并且也可以看到,每户村民房子的样子都是差不多的,就是为了显得齐整。” 滕久琪一边讲述,一边用毛笔沾水在地上画出村子的构图,一边用手指着最近的一户讲述。 众人为了更好观察到,呈圆形围了她四周。 凌霄对着地上的图画了下来,突然想到之前温叙白本子上给她们看的简图,和这地上的几乎没什么差别。 学长不愧是学长,默默地想了一句,随机注意力放在了少女的接下来话语中。 “还有一个方面,大家应该也注意到了。滕家村并没有通电,都还是原始的手工以及使用蜡烛、煤油灯照明,信号不太好,手机之类的不能使用。” 她面露歉意:“但我们村庄不是完全和外界断联,村长定期都会派村民外出送信,以及采买交易一些物品。” “不过这段时间不会,因为时节到了,外边开始有雾气,不适合行路。你们昨天来的这个时间还算幸运,雾气还没那么浓。” “话又说回来,你们来得也是巧,马上要到月神节,这可是我们村子的大节日,会举行大型的仪式活动,你们到时候可以看到。特别精彩!会让你们终身难忘的!” 她回头,带着甜甜的笑容,绝对自信地向众人保证。 接着,带着众人慢慢来到最中心的祠庙正前方,此时大门已经敞开,天光正好,更显外表的红、黄,颜色明澄、庄严,站在门口能够闻到淡淡的沉香味。 “这是我们滕家村的祠庙,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它的大门只在白天的上午九点到下午五点打开,允许村名们进去祭拜。” “当然了,也允许外来人进去参观,我们一起进来吧。”滕久琪领头最先进入。 凌霄跨过门槛,掀过长长的遮帘布条,一个约三米高的巨型彩色雕像,矗立在眼前,十分刺激人的眼球。 “这座像雕刻的是滕家村第一任村长,他斩杀作恶鱼妖的样子。” “据说在百年前,村子刚刚形成的时候,从海边爬来一只修炼成精的鱼妖,它化形为美艳的女子,欺骗诱惑单纯的村民,并残忍杀害、吃掉,死了不少人!” 滕久琪绘声绘色地讲述,仿佛这件事情她曾经亲身经历一般。 “后来村民识破它的身份,在当时滕村长的组织下,尽力一场恶战,最终村长斩首了这罪恶深重的鱼妖,这个像展现地就是这一刻。” “而滕村长在杀死鱼妖的同时,也受到了诅咒,没过多久就逝去,我们这片海也被诅咒,下海的村民再也回不来,就此放弃了捕鱼。为了纪念这位滕村长,从那以后,村子改叫‘滕家村’。” 凌霄抬头看着这像,这是一个轮廓方正的男人,看不清具体的五官,穿着渔民标准的短款对襟衫和宽松长裤,卷起了裤腿,一脚蹬踩在底下肥厚宽长的无头鱼妖尸体上。 鱼妖上半身就像是个普通肥胖的人,而从腰腹开始是深蓝色的鱼鳞,延续到尾,下半身完全就是巨大版的鱼尾。 人像的左手高举着那鱼妖的头颅,狰狞丑陋的面容,尖利的牙齿,贝壳一样宽厚的耳朵。 右手则是握住那砍下鱼妖头的大柴刀。 整个雕像初看只觉得一奇,渐渐地,觉得它越发让人寒栗,由衷地想要远离。 滕久琪继续带人去其他地方,众人迅速跟着离开。 凌霄跟在了最后出门,仍在看着这像。 突然,她发现一个细节:那握住砍刀的手,拇指显得过分长了。 凑近看,这大拇指居然有三个指节! 换了个方向,发现那抓着头颅的手,同样如此,也是三个指节。 在每只手其余四根手指以及底下鱼妖的手指,比例全都正常情况下,这滕村长雕像的大拇指显然是特意的。 古代经常说有帝王、天命命格的人,相貌往往都会有其奇特之处,比如说重瞳、双手过膝、赤须等等,都是通过外貌强调这些人异于常人,天命所归的说法。 这里的三指节应该也是这样,毕竟斩杀鱼妖什么,只是传说。 凌霄这么想着,离开了这里,跟上了大部队。 滕久琪带着众人在村子里又转了一圈,来到了村子最外层的小石道上。 雾气稀薄地漂浮着,往村外看去,全是白茫茫一片。 果然,雾气更浓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08 第9章 09 由滕久琪带头,路上刚好还经过了滕极渊家。 同其他户村民一样,大敞着院门,他正在院中帮呆呆坐着的母亲梳头编发。 美人垂眸,画面十分养眼。 众人同他打了个招呼,他笑着回应。 一眼看到了队伍中的凌霄,刚好听见声音也望向了他。 他长眸微动,笑意加深,一点风情透了过来。 凌霄跟着挥手打了个招呼,继续随队伍前行。 等回过头有时间,她得来找一趟他,问清楚昨晚他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 这一趟参观结束,基本上午的时间也就过去了,中午村长家留了饭。 饭后,温叙白告知众人下午开始自由活动,为期两天。 说完注意事项后,众人各自开始找人组队,四散开兴致冲冲地探索。 凌霄被辛玥拉着,同温叙白组了一个六人小队。 同队当中还有时时刻刻跟着温叙白的宋颖,之前帮宋颖拉开老妇人的顾瑞,以及与顾瑞熟悉的好兄弟孟丹诚。 这个小队中,除了辛玥是非历史人文系的金融专业之外,还有就是孟丹诚。 他的身高外貌,很经典的体育系。个高体壮,黑皮寸头,脖子上挂着自己随身带的专业照相机。 他喜欢摄影,尤其是自然风光的景象,所以这一次校外山村考察,一早就抢着名额报上了。 这来的一路上,在众人蔫蔫赶路时,他有些醒目:全程兴奋地龇着大白牙,用相机拍个不停,一点也不嫌累,可以看出是发自内心的热爱。 上午在村民的带领下,已经对整个村子的大体风貌进行了解,具体的一些细节,可以额外进行访谈。 村民们都非常热情质朴,对于他们提出问题都是知无不言,耐心地一一解答,一下午了解到了许多。 譬如他们的着装,都是一样的样式,棉布衣制作的盘扣斜襟衫,颜色也就是青、蓝、灰、黑这么几种,全是从山中获取材料,自己染色形成。 但是穿着颜色有一定要求:青、蓝多为年轻人穿着的颜色,灰色则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在穿。 而黑色除了村中有身份地位的人可以日常穿着之外,其他人只有在重大节日才可以穿。 与年老的村民谈话,必然少不了问起“长寿的秘诀”,要知道这可是有不老村之称的村庄! 但当顾瑞问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凌霄发现他们面前的几位老人的笑凝滞了一下,随后仿佛恢复了正常弧度。 但凌霄觉得那笑容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居中一位老妇人笑看着顾瑞,开口:“长寿的秘诀?哈哈哈,这可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老,才有意思呢......”说到这一句,老人语气缓缓加重,浑浊的眼睛带上了光亮,里面酝酿着执着、痴迷。 顾瑞还是那一副显得呆里呆气的笑,完全察觉不出老人语气、表情上的变化。 在他还要开口的时候,温叙白拍了他的肩膀,把他往后别了半个身子,自己走到了最前面。 “谢谢几位老人家的回答,我们今天收获了很多。时间不短了,我们就不再打扰,再见。” 温叙白谦和的声音道完谢,那居中开口的老人就像突然清醒过来,懊恼的情绪在眼底一闪而过,面上再度回到了最初的慈祥笑容,同他们道别。 离开的路上,顾瑞还是不理解:“学长,你刚才为什么阻止我,不让我再问,他们还没说长寿的秘诀呢! “还有,难道真的有不老的秘诀?!”语气带上了兴奋。 “该说你瞎呢,还是说你傻好。”温叙白没说话,孟丹诚的声音回答了他,“你是真没看到那老人盯着你的眼神么?活像是要把你吸了!” “而且她的话多恐怖啊,还长寿没意思,要不老呢,这不是要成精么?能问什么?!” 孟丹诚说着就把刚才自己拍到的照片怼到顾瑞面前,让他睁大狗眼好好看看。 “真的么...我刚才也没看见......那这老人还能再找着谈话么?…能不谈了么......”宋颖揉了揉自己胳膊上应激起的鸡皮疙瘩。 她想到了之前进村前遇到的死抓着她衣服的疯子,突然觉得这个村子的老人有些邪性。 “天啊,好恐怖。”辛玥凑近看了照片,有些后怕。 温叙白轻拍了拍离他最近宋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我刚也只是觉得有些怪,但老年人上了岁数,语言变得奇怪,做出什么不正常的动作也都在常理当中。” “今天素材也收集得可以了,我们后面几天重点找年轻些的村民谈话就行。” 他的一席话如同一颗定心丸,让其余几人安下了心。 但凌霄还是觉得有些奇怪,那个老人的话,意思是: 长寿轻而易举,但保持不老才有价值,不是人不老压根做不到,而是有人能不老…… 但那个人不是她! 凌霄被自己的猜想惊到了,顿在了原地。 “凌霄?”一旁的辛玥疑惑地看着突然停下来她。 “没事,走吧。” 应该是自己想多了,现代科技社会,长生不老怎么可能的事,只是一种妄念吧。 … 之后顾瑞提议去海边看一下,好兄弟孟丹诚表示双手赞成。 之前提到这个村庄的地理位置,有一面靠海。 只不过孟丹诚是想去看看海景,并拍几张美丽的照片,而顾瑞是冲着那传说去的,他想去看看这传说中的受到诅咒的海域长什么样子。 其他几人没有异议,就一起去了。 出发前向一个遇到的村民问了路,在他再三强调不要下海后,给他们热情指了路。 路上雾气明显淡了许多,大约走了大半个钟头后,几人朦朦胧胧看到了海岸线。 海水近岸颜色浅淡,没有什么海浪,因为还有着雾气的缘故,边际看不真切。 两旁放目望去,能看到雾气中若隐若现的山峦。 几人踩到海边的沙地上,慢慢行走,孟丹诚有些激动地四处拍照。 “啥也没有啊......”顾瑞蹲在海水能够冲刷到的地上,提着自己的鞋,苦大仇深地看着海里。 他还以为这传说中受到诅咒的海,有什么不同之处呢。刚才问路村民,郑重其事地和他们说别下海,他还以为海里有什么,一个劲地点头想来看看。 结果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海,啥东西也没有,连个贝壳小螺什么的都看不见! “你们瞧,前面那个。”辛玥看到前面淡雾中有着什么。 走近一些。 “是鱼船啊,好多…都堆在了这里。”宋颖走在了比较前面的位子,说出了自己看到的。 凌霄凑近看这些层层叠起来的小渔船,形成了一堵墙。 “看这样子,这些渔船有些年头放在这里了。” 船身都是木头制成,在风雨侵蚀下,最底层的船只陷入了沙地里,上面能见到的船身。 木质已被腐蚀得千疮百孔,只剩下一些金属框架在支撑,上面爬满了深色的苔藓。 绕过这船墙,眼前还是一片空旷的沙地。 唯一不同的是,这片沙地中有一大块的颜色较其它地要深许多,灰褐色,隐隐透过来一股铁锈味。 凌霄蹲着身子,试探着捏了一小把沙石。 底部触感有些阴冷,她看到一块较大的深红色沙粒上,许是被风吹得干燥,龟裂成蜘蛛网状的纹路。 “这应该是之前有什么铁块长时间放在这,风吹雨淋,再加上海边湿气重,生了锈后渗入了底下。”温叙白也蹲在旁边,抓了一把碎沙分析。 “刚好最近这段时间被挪走了,所以形成了这么一块深色的地方。” 顾瑞跟在后面,听到了温叙白的话,看了一眼地面,有气无力:“…那这块铁还挺大挺圆的。” 的确,这灰褐色的区域是一个比较完美的圆形,面积挺大,大概半径能有三米左右,不然不会一眼被看到颜色不同。 几人猜想了一下是什么物体这么大曾被搁置在这,猜想无果后,就抛却脑后,继续沿着海边走了一会。 越走发现雾气越来越浓,堪堪能看见前面一个人的身影,停下了步子,几人转身,打算原路返回。 “好神奇,刚才雾气还那么浓,谁知道往回走,雾气又淡了!”孟丹诚瞪着眼睛前后两头来回看。 辛玥也点头表示赞同:“昨天进村的时候也是,雾气明明那么大,一进村就什么也没了,就像——” “就像一个天然的雾气屏蔽仪!”顾瑞来了些劲,急忙接话,“一直屏蔽到这块海域。” “是啊,真是一个奇妙的现象。”温叙白走在了凌霄身侧,对着她的方向温和一笑。 凌霄应了一声,看到辛玥在前面,加快脚步追了过去。 温叙白望着她离开的背景,直到左侧手臂被人碰了下。 “温学长。”宋颖有些娇羞地拉着他的衣袖,他们两个走在了最后。 她想问学长能不能牵手,但话到了嘴边又开不了口。 想表明心意的女子垂头羞赧,白皙脸上晕开的红云别样好看。 温叙白垂眸看了一眼,无甚波澜:“嗯,我们跟上吧。” 仿佛没有看见,错开轻拉着的手,往前走去。 宋颖怔了怔,看到他走远,“学长,等等我。”连忙追去。 第10章 10 等几人回到村子里,天色已经有些黑了,村民们点上了屋里的灯,星星点点透了出来。 “姐姐!”远远听到有人的呼喊声,两个身影带着脚步声飞快跑来。 原本已经打过招呼准备分开的几人,停下了脚步,看着这一前一后两个身影跑近。 “姐姐......呼...找了你们...嗯...好久......” 原来是双生子。 刚来到面前,跑得急气还没喘匀,滕天云站定在凌霄身前,询问起来,“姐姐,你们....呼......去哪了?” 凌霄帮他拍了拍背,顺了两下气,回道:“我们下午去了一趟海边,有什么事么?” “海边!!”滕天朵跑得慢些,还没站稳就惊出了声,尾音都破了。 “怎么了么?”辛玥扶了一把,对她这样的表现有些搞不懂缘由。 下午去的时候还问了一个村民去海边的路,当时也没见他有这么大的反应,最后还是同意让他们去了。 滕天朵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过头了,缓了一口气说: “没什么......就是我们村子一直说那是一片受到诅咒的海,阿母阿父告诉我们那边很危险,从来没让我们去过,所以听到有人去那么恐怖的海边才会吓了一跳......” “哈哈,哪有什么恐怖,就是一普通的海滩。”顾瑞笑着打趣,“一定是你们爸妈怕你们去海里贪玩,故意吓唬你们的!” 兄妹两眼神中露出了迷茫,互相对视了眼,交换了更深的困惑。 “好了,没事了。刚才还没说,找我们有什么事么?”凌霄安抚了两个少年。 滕天云回过了神,看了一眼和凌霄在一起的六人小队,告知了缘由: “今天晚上久琪家来招待客人,她阿母做的菜可好吃了!但下午一直没找到凌姐姐人…” “是啊,我们村子里找了好久,直到刚才老远看到有人影过来,我可是一眼就认出了凌姐姐!”滕天朵凑到了凌霄的身前,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温叙白在旁边看到这幅场景,弯眸笑了笑,朝双生子问道:“所以人都差不多到齐了,就差我们几个了么?” “对的,对的,我数了一下已经有十五个,有两个哥哥说身体不舒服就先回去了,就差姐姐你们几个了。”滕天朵活泼回应了,又点了一下凌霄这队的人数。 孟丹诚摩拳擦掌,他早就有些饿了,急忙道:“那还等什么,我们吃饭去!” “不好意思,你们去吧,我身体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去休息了。” 凌霄对着队友说完,缓缓拉开了挽着她手臂的滕天朵,有些歉意地看着她和滕天云:“让你们找了我这么久,真对不住。但我的确累了,今晚我就不去了,你们一起去好好吃吧。” 辛玥担心地靠了过来,伸手想摸一下她的额头:“凌霄,你怎么了?” “我没事,就是人累了,比起吃饭更想睡一觉。”凌霄握住了探向她额头的手,解释道。 凑近能够看到眼下带着青,显然昨晚没有睡好,今天还跟着一天的活动,人到晚上精神明显差了好多。 “我也不去了,我跟着你回去。”辛玥果断道。 “我们也陪着凌姐姐!”双生子异口同声。 凌霄有些无奈地笑了,她只是人累了,又不是人大病了,睡觉哪里需要人陪着。 “没必要,你们去吧,我就回去躺着睡觉而已。” “但是——” 辛玥还要再说些什么,双生子也跟着有些愤愤不平,都被凌霄按了回去。 凌霄眨了眨愈发沉重的眼皮,想再开口劝劝,温叙白的声音轻柔地插了进来: “凌霄就是累了想休息,你们三个人跟着回去反而会打扰她。不如让她好好睡一觉,等你们吃完饭再回去看她也不迟。” 见辛玥还有些不放心,他又补了一句:“没事的,凌霄的性格你还不清楚么,她要是真的需要人陪,肯定会说的,没必要太担心。” 语气十分自然带着劝慰意味,说完抬头向凌霄又温和地笑了笑。 凌霄舒了一口气,朝他投去感激一眼,对着三个人点了点头:“好了,你们快去吧,晚上好好吃、好好玩,不用太在意我。” 话说到这,温叙白拍了一把滕天云的肩膀,同凌霄说了声:“那我们走了,你好好休息。” 双生子依依不舍地看了眼凌霄,三步一回头地带着人走了。 辛玥回头挥了挥手:“那你好好休息,我早点回来,顺带带点吃的给你。” “嗯,好。”凌霄也挥手道别。 … 回到住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屋子没有亮光,周叔周婶也不在家。 借着手表的灯光,走进房间,摸出昨天使用的打火机,点燃了煤油灯,室内被这盏灯重新照亮。 拖着疲惫渐渐涌上的身体,凌霄随便吃了点,简单洗漱就沉沉睡去。 希望今晚能好好睡一觉,不要再做梦了。 最后一点意识,凌霄许了个愿。 … 密闭的房间内,水池边。 细细密密的刀割声,混杂着痛楚的喘息声。 “额......嗯......呼呜......”绸缎般的黑发遮挡住了面容,看不清具体的表情,但不用细看,也能感知他的痛苦。 **光洁的半身下漫延开蓝色的水迹,那不是什么普通的液体,那是他的血,正从破开的鱼尾中汩汩涌出。 那伤口足有碗的大小和深度,能清晰看到底下的骨头,切口十分平整,是被人用刀一刀刀活生生剜下。 又一刀刺入,手腕旋转,在肉质最丰盈的地方再度划下一大块肉。 “唔嗯!!” 铁索发出挣动的响声,片刻后又恢复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突然响起的脚步声非常刺耳,走远,听见水被舀起;走进,“哗啦——”水一泼而下,直接冲刷了伤口,冲淡了地上留下的血迹。 “好了,阿墨,”温柔的声音,仿佛带着安抚,靠了过来,“结束了,表现非常好,我的好孩子。” 乌发覆着脸,阿墨闭上了眼,能感觉到伤口处照旧被撒上了一些刺鼻的药粉。 犹如伤口处撒盐一般,滚烫的灼热感疯狂袭来,但身体仍旧一动不动,感受这已经令它麻木的疼痛。 男人拨开他的头发,轻抚上那张绝色的面容,眼中轻易带上了痴迷和贪婪:“我的阿墨,再等等,快了......很快,你就会成为我的女人……我的。” 当那粗糙的手要顺着面庞滑下到光裸的上半身时候,一只手快速地握住了手腕,桎梏了他的接下来的动作,无机制的美丽琉璃瞳透过长发看了过来。 “哈哈,害羞了是吗?”男人笑着,三个指节的拇指挣动,手臂往回收了收,那只修长精致的手立即放开。 “那好,等到时候我们再亲热一番。” 男人缓缓站起身。 “亲热一番”这几个字被他放在嘴里反复咀嚼,带着一种势在必得。 恶心...... “我先走了,阿墨,你好好休息。”男人端起地上满满一大碗的肉,语气像是情人之间的道别。调开了锁链长度,离开了这。 好恶心...... 铁门再次关上,整个空间内寂静得可怕。 太恶心了......恶心......恶心...... 阿墨躺在湿冷的地面上,死寂冷漠,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胸膛看不出起伏,几乎没有呼吸...... 许久,阖上了眼,失去血色的唇微微张开,一声喟叹从中发出。 “好想...好想你......我的…命定之人......我的爱......”虚声呢喃。 不曾看到过光明,尚且还能忍受黑暗;不曾感知到温暖,还能欺骗自己煎熬孤寂的寒冷...... 阿墨侧过身,鱼尾回复了双腿,丝毫没有顾及完全没有止住血的腿,蜷缩了起来。 极致的白肤与浓黑的发交织着,闭上眼,陷入沉睡,他想远离这,去另外一个世界。 … 凌霄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睡前的愿望没有实现,她又出现在了梦里,还是昨天那个熟悉的粉色梦境。 不同的是,这一次她没有飘在半空中,而是站在了地上,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方池水,清澈却一眼看不到底。 意外地有吸引力。 她这梦是什么意思? 让她潜水、游个泳么? 凌霄疑惑着,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是入睡前换的一套宽松的短袖长裤。 站了一会,她还是挽起裤腿,坐在了池边,将脚伸进池水中,清凉舒缓,这梦应该是来缓解她这几日疲劳的。 往后躺下,舒适地闭上眼睛,她决定睡一个梦中觉。 闭目感觉还没几分钟,脚上蓦地一沉。 有东西在水底拉她! 凌霄一惊,想要抽回脚却为时已晚,大半个身子已经被拖下水中,而四面光滑,没有任何凸起能够让手抓住。 就这么一瞬,整个人没入了池底! 第11章 11 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池底光线要暗上许多,刚才抓住她脚的东西已经松开,周围能够看清的地方却看不到任何其他生物。 这像是一个玩笑。 凌霄并不觉得有趣,她旋身就要往上游去。 就在她旋身的同时,有滑凉的物体缠上了她的小腿,紧接着腰身一紧,有什么东西搂了上来。 “!!!” 凌霄低头看去,只见满眼的如同海藻浮动的黑色发丝中,绽放出一张圣洁高雅的洁白脸蛋来。 但那脸上明晃晃的两抹绯红,生生破坏了这份圣洁,此刻眸色迷离,红唇微张,不断贴近她的… 什么鬼,谁好人家水底索吻! 凌霄抬手就是一肘击,狠狠击在了那人头上,撑着他吃痛愣神的时候,飞快挣脱怀抱和缠绕,爬上水面来。 站起身迅速倒退了一段距离后,她静静地看着水池:她倒要看看这水池里的是个什么东西。 她有预感,那东西很快就会出来。 果不其然,在凌霄抱着手臂等了没半分钟,水面传来了波动。 先是一头黑发,慢慢浮出,贴在那张刚才水底见过的高贵华丽的脸上,紧接着是**白皙的上半身,被头发挡了大半,然后…. 然后就停在那不动了。 只从水面露出了半个身子,但就这样,也能看出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展露出的身段、样貌,可谓是风姿绝代。 超级大美人此刻的模样稍显狼狈,额头处是一大块的红,泪眼婆娑,像是要哭了...... 不,已经在哭了,凌霄眼睁睁看到一颗晶莹的硕大泪珠从眼角滑落,沿着面颊滴入水中,泛起一圈涟漪...... 大美人红起的眼眶和在白皮上显得越发红肿的额头,都在控诉着凌霄刚才的暴行。 她是个坏蛋,是个负心人...... 那凝望她落泪的眼眸分明这么诉说着。 凌霄:“......” “我的.....呜嗯...爱......您讨厌我......了么......呜呜呜...”抽抽噎噎,说出了这么几个字。 尤其说到“讨厌”两个字的时候,如同洪水决堤,两行泪就这么涌了出来,一只手还虚掩上受伤的脑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可怜。 阿墨很伤心,明明昨天不是这样的,昨天他的命定之人还会紧紧抱着他,摸摸他,亲亲他。 怎么今天,他刚搂上就被打了?没有温暖的怀抱,没有香甜的吻,就连人都站在老远不愿意靠近他,他是被讨厌了么…? 呜呜呜......不要啊,他好不容易进来的......他不渴求其他任何人,但不能接受没有她啊...... 阿墨越想越难受,越哭越想哭。 正当他沉浸悲伤中,好像听到一声叹息,虚掩脑门的手被拉开,来人朝红肿的头轻轻吹了一口气,给有些火辣辣的伤处带来一丝清凉。 “疼得厉害么?” 泪眼朦胧中,看到他的命定之人来到了身旁,表情心疼、关切地注视着他! 阿墨飞快地摇了摇头,顺带甩掉了眼角的泪珠,抬头仰视着:“不疼了,一点也不疼了。” 经过泪水洗礼的眼睛也更加明亮了。 凌霄被他这热切专注的视线看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五味杂陈: 这是她的梦么? 怎么越来越奇怪? 这么一个突然出现,又是哭又是笑的美人,这种性格的人,她也没印象啊? 凌霄低头看着已经由哭变笑的人,他仿佛完全忘了刚才是谁把他惹哭,开始一个劲地往前凑,凑到凌霄怀里。 原本她是半蹲着的,被一个人的重量往后带着,半坐在了地上。 “说好,不能再突然把我拉进水里;不然,我照样揍你。”事先约法三章。 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凌霄看着慢慢爬出水面,不断往她身上压得起劲的美人。 她由半坐变成了半躺,直至完全躺下,阿墨心满意足地整只压在她身上。 半撑起手臂在两侧,绸缎般的黑发从背后顺滑而下,给两个人笼出了一块呼吸相融的私域。 凌霄就这么躺着看向上方翻涌潮红的脸,奇了怪了,动不动就脸红,看他动作和表情,既大胆又羞怯,既纯情又…诱惑? 话说,这张脸怎么越看越觉得眼熟...... 她就这么看着思考着,察觉到那张脸离自己越来越近,意识到什么,凌霄立即偏过了头,一个吻擦在了面颊上。 凌霄静默且强硬地推开了身上的人,果不其然,又哭了。 “我的命定之人......您果然...讨厌我了......”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凌霄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个大美人,赤身**,仅依靠墨发遮盖住了大半个身体,身姿玲珑,此刻犹如堕落的天使,引人犯罪。 她敢肯定,如果在这的是其他人,早就发了狠忘了情地扑上去了。 她脱下来自己身上的短袖,给他套在了身上。 “阿墨,”命定之人这四个字提醒了凌霄,犹如一个开关,“啪”地打开了昨晚的记忆,“我没有讨厌你,你是个好姑——好孩子。” 今天梦里的是个青年男性体,不是最初见面性别模糊的少年,凌霄说到一半意识到,连忙改了口。 给他套上衣服,阿墨顺势偎进了凌霄的怀抱,凌霄这会儿也不躲,拍了拍他的后背,权当安慰。 “你可以喊我的名字,凌霄。”想起来还没告诉过他自己的名字,一直命定之人喊来喊去的。 “还有,好孩子,是不能随便乱亲人的。”她耐心地进行教育,哪怕这是梦,也全然不提昨晚梦中心安理得地接受亲吻。 昨晚的梦,凌霄本来以为是白天自己受到什么刺激,才会做那样的梦,心不慌,脸不红地全盘接受了。 今天再来一次,很明显,有问题了,接连两天连续剧,主角还是同一个,不是她有问题,就是这个梦有问题。 但梦怎么会有问题? 阿墨乖乖地依靠着,听到凌霄后半句,急切地解释:“阿墨不会亲别人,只亲您。” 说完,就要验证什么,想要仰头吻去,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停在了半路。 “好。”凌霄又摸了摸他的发顶,缓和他的情绪。 再摸几下发现手感有些变化,低头,怀里的阿墨闭上了眼仿佛沉睡,但他的身影在逐渐透明,不光是他,整个梦境的色彩都在消散。 “阿墨?!” 凌霄喊了一声,伸手去环,环了个空! 一个踉跄,凌霄醒了,眼前场景变了。 四周寂静漆黑,她一个人突兀地站在了大门紧闭的祠庙门口! … 夜晚,祠庙门口。 凌霄在这黑寂中呆了几十秒。 她从来不记得自己有梦游的习惯啊? 话说她做什么梦了,要走这么远? 凌霄看了眼自己穿作睡衣的短袖长裤,幸好脚上没光着,还踩了双放在床侧的短靴。 她蹲下身把鞋子穿好,脑袋里还是没想起自己刚才是做了个什么梦,空空一片。 看了眼时间:00:41,已是深夜。 今晚的月亮被浓云遮挡住了,朦朦胧胧只透出淡淡冷光,不足以照亮地面。 这个点,辛玥应该吃完晚饭回来睡了吧,自己梦游起身开门的时候,没有吵醒她么? 或者动作轻,她睡得太沉没听到?还是,吃完饭太晚了,在别的地方睡下了? 不会,凌霄直接否定了最后一点,辛玥说过她会早些回来的,她一向说到做到。 凌霄这么想着,动身准备往回走。 抬头时,刚好看到前面有光,在四周一片漆黑的情况下,这光显得有些突兀。 都这个点了… 凌霄下意识地躲了起来,祠庙门口有两座石狮子,刚好够她隐藏自己身形。 光近了,鞋底在地面拖沓的缓慢摩擦声也传了过来,这人应该有点年纪了。 当她发现这人就是径直来她这个方向的,她躲藏得更加隐蔽了,确保自己卡在来人的视线死角。 脚步声停在了祠庙门口,烛火照亮围边一小块区域,凌霄避着光躲在了石狮子侧边。听到开锁声,抬头看了一眼: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左手挎着用块布遮住的篮子,还提着一盏灯,正在低头有些吃力地开着大门锁。 这个老人她见过,在进村那天晚上的宴席上,当时村长喊人去拿好酒,就是喊的她,凌霄记得名字:哑婆。 哑婆开了锁,就推门进去,并带上了门,四周再度恢复黑寂。 凌霄站直了身子,刚才她注意到哑婆挎着的篮子,里面有东西在动。 好奇怪......深夜里,一个老妇人带着活物,走进只在白天限时允许村民祭拜,晚上紧闭大门的祠庙,这是在干什么? “扑通——扑通——”在这黑夜中,凌霄感觉自己的心跳声都变得清晰。 她要不要跟着进去?还是选择回去,继续睡觉? 她在抉择。 “离我们任何人都远点。” 脑子里突然清晰蹦出了之前滕极渊对她说的话,她还没来得及去找他问。 但是现在,随着这句话闪现在脑子里。 凌霄的直觉断定:她要进去!里面一定有什么秘密在等着她!如果今晚她选择回去了,她一定会后悔...... 凌霄来到了祠庙门前,四周张望了一下,推门: 果然,门只是虚掩,里面没锁。 第12章 12 摸进了祠庙,一股檀香味,漆黑一片,因为无窗,室内月亮完全照不到,黑得更加纯粹。 凌霄小心地避开白天看到的雕像和供奉桌子的位子,来到了雕像的后面。 在这里,从底下透出一丝光亮。 她弯身,拨开了遮挡的木板,这像是一个小门,随后更多的光透了出来,小木门背后是一条往下延伸的石阶。 居然还有密道! 凌霄摸着墙边,放轻脚步往下走着。没多久就走到底,前面是一条狭长的过道。 光线十分有限,从楼梯下踩到底,再到现在站在这过道的一头向前看去,一共就点了两盏细蜡烛在侧墙上,只能大致照出个轮廓。 还是贴着墙边,小心走着,在转了一个弯后,凌霄看到了尽头有一扇门,留了一道缝,有明显的亮光从缝隙中照出来。 她收着呼吸,动作更加轻声走近,隐约听到有什么声音从门后传出。 靠近了,声音愈加清晰,却仍听不出个所以然。 凌霄贴在了门上,这是一扇非常厚重且年代久远的铁门,透过缝隙往里看。 里面是一个烛火照明非常充足的密闭房间,凌霄一眼就看到了声音的来源处: 哑婆拿着一节粗厚的短木棍,使劲殴打着已经躺在地上的一个人! 那人浑身**,没有穿任何衣服,看着身形是一个瘦削的少年,皮肤在光下显得异常的白;同样也就直白显出哑婆每一棍抡下的红痕—— 有些地方甚至已经皮开肉债,渗出了鲜红的血迹! 明明是一个走路都拖沓缓慢的老人,却在此时像是失了神志、发了疯一样,狰狞着面目,下了死劲一样挥舞着木棍,尽数落在那动都不动的少年身体上。 整个房间,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拉风箱声,已然年久失修,每呼吸一口气都要耗尽全身力气。 但高高悬起的木棍以惊人的速度落下,带出凌厉的风声,重重落在少年皮肉上! “啪——”的一声绽开一道血花! 哑婆粗喘着,狞笑着,凌霄从未见过那样渗人丑陋的笑容,紧接着看到: 哑婆她慢慢俯下腰,裂着嘴角,双眼突出,兴奋地用短木棍捅那少年的大腿内侧。 凌霄注意到那一块好像被撕了皮,完全是血红的一块,木棍一下一下竟是直接捅压在血肉上! 凌霄忍不住了,她推了一把铁门挤身进来,三步并作两步,抬脚就是一踹! 一点力不带收的。 连棍带人踹飞出去! 凌霄气愤地走上前,拽起这没人性的老东西的领口,管她有没有缓过劲,一拳就是送上脸,重重一拳当即松出两颗带着血渍的牙! 老人仿佛痛昏了头,眼泪鼻涕从那破了相的老脸上淌下。 她终于想起来害怕,凹陷的眼球呈现的不再是残忍的欢愉,而是痛苦的祈求。 她双手抵住凌霄紧紧拽着衣服的手,头拼命地摇晃着,嘴巴疯狂地一张一合,除了气音,没有任何话语表述出来。 凌霄也注意到了,她嘴里空荡荡,没有舌头! 所以…叫哑婆么… 嘴里还剩了一点舌根,断口非常平整,很明显:是被人整条刀割了下来。 又松了一拳,老人不再挣扎了,昏死了过去。 凌霄撤回试探老人鼻息的手,赶忙来看地上少年的情况。 下意识地摸上了被头发挡着的脖颈,想要准确地感知脉搏,却先摸到了冰冷的锁扣,一条铁链延伸出去。 凌霄眉头皱得更深,直接趴伏在地上,小心地贴上少年的胸膛,触感温热,心脏的跳动相较常规虽然缓慢但还算有力。 还好,人只是昏迷,还有生命迹象。 呼了一口气,接下来她重点先摸了下少年被殴打处的骨头,发现主要是皮肉伤后,将少年身体慢慢从侧躺平铺开来,然后去看大腿内侧。 刚才离得远,加上少年侧躺的姿势看得没那么真切,现在直接对上,凌霄倒吸一口凉气。 这不是少了块皮那么简单,这两大腿内侧的肉都各少一大块! 原本应该是有一层淡淡的痂止住了血,但刚才被那老东西戳破了一半,又因为躺平的动作,血已经开始疯狂往外涌! “该死!” 凌霄快速脱下自己的上衣,想起靴子夹层里的折叠匕首。 立即抽出,用它将衣服一分为二,成为两块布条,快速在两处伤口上方处用力缠绕,并打了个死结。 利用全身重量死死按住两处大腿的股动脉,过了好一会,凌霄感知到指缝间的渗出的液体减少。 再按一会后,凌霄拿起丢在地上的匕首,从裤子上割扯下两根长的细布条,一圈圈加紧缠上刚才的止血处。 等血差不多止住,凌霄拂开少年覆盖脸上的头发,有些意外少年的美貌,但视线没多作停留。 扫了一眼没有什么颜色的唇,看来主要问题是大腿上的伤口,再加失血过多,幸好头上没有什么额外的严重伤口。 剩下来要解决的…就是这个村子。 这个村子问题大了,他们不能再留下去。 最起码,短时间内这个房间不能再呆,但少年现在的情况还不能随意移动。 而且还需要尽快给他消毒,医疗包在她住处的背包里。 怎么办? 沉思了一会,凌霄决定: 她要回去一趟拿医疗包过来,给少年消毒;同时让辛玥通知一下学长们,今晚他们就走! 做好了决定,凌霄看向陷入昏迷中的少年。 就这么走了不行,哪怕只有几分钟,他现在失血过多,就这样直接躺在湿冷的地上,很容易失温。 凌霄注意到了房间的一角有床,走过去捧来了所有的被褥,垫好了在旁边,随后非常谨慎地抱起少年,轻柔放在了地铺上。 特意给他的臀部位置垫高,抬高伤着的两腿,再给他裸露的上身盖好保暖。 做完这一切,凌霄走向已经昏死过去的老东西,又是一脚! 听到她胸口处痛苦的一声闷哼,确保她今晚绝对不会醒来。 提起老人放在一旁的灯盏,旁边靠着摆放的,是她跨带进来被黑布遮得严实的篮子,层层起伏从布料中透出。 凌霄掀开了篮子上面的布,发现里面是几条正在互相缠绕的蛇......不,不是蛇,这个头的样子,像是...... 她盯着这篮中的黏腻、滚涌、交织,记忆带她回到了村长家晚宴上,成叔特地介绍的他们村的特色美食: 鲜食鳗鱼。 这篮里蠕动的颜色和形象不正是那道生食的菜么?只不过没人告诉她们,这有头的特色鳗鱼是长这样。 长度有一成人的手臂那么长,但它的嘴部明显不长在寻常的位置,而是在头的下方靠腹部的位置。 与其说是嘴部,不如说是口器,那是呈现环形锯齿状的口盘,里侧布满螺旋状的尖牙,配合它更加尖厉的头部,能轻易钻入血肉中,进行吸食! 怪不得要剁了头才端上桌,就它原本的样子有人敢吃么? 或者,应该问:这东西,人真的能吃么? 明显已经变异的物种,还大量养殖着,热情地推销来客品尝...... 凌霄的心往下沉,不想再细想下去。 拔出匕首,将篮子里的几条变异鳗鱼切了头。 提起灯,原路退回去。 把灯留在了昏暗的过道里,凌霄没有带出来,她这一身有些惹眼了,上身还剩个背心,底下是一条被割得破破烂烂的裤子。 面料上面都被贱满了血,还有满手的血,她不能带着灯照明自己被任何人看到。 夜色中,迅敏地往住处跑去。 … 很快到了,院门是开着的,进了院。 静悄悄的。 一共两间房子,就凌霄、辛玥两人睡的,还亮着一盏灯,也是房门大开。 ......她脚步一滞。 不对! 为什么灯还亮着! 凌霄快步走进房间,果然,没有一个人,辛玥没回来过! 她的心沉了又沉,这个村......辛玥没回来绝对不是偶然,一定发生了什么! 凌霄紧了紧自己的拳头,感受到掌心传来的顿痛,深呼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拎起自己的包,飞快收拾必需品,给自己换了一套衣服,最后多带了一件外套塞进包里。 拉起拉链,吹灭了灯,再跑回到地下室去。 凌霄又重新走到过道的拐角处,看着前面透着光的铁门,轻声缓缓靠近。 在看到她留下的缝隙大小和底下的印子,仍然和离开的时候完全重合时,松了一口气,推开门进去。 里面唯二的两人都还昏迷着,凌霄走到少年身边,放下背包,从里面掏出了医疗包,抬眼仔细看他大腿上的伤处。 出人意料,这伤口已经在恢复了,结上了一层淡痂,血是完全不流了! 凌霄走的时候只是止住了大出血,但不是完全不再流血,她原本计划拿来医疗包后,用干净的纱布来包裹暴露的伤口,现在看来不太需要了。 这人的恢复力有些恐怖,不是正常人可以做到的…… 第13章 13 这短短一小时,已经经历了太多,这不正常的恢复速度在凌霄看来无足轻重。 这么重的伤势早些恢复再好不过。 她手上动作不停,快且稳地给腿根消毒,以防万一还是再裹上一层纱布,透气防尘。 处理好最严重的腿部后,凌霄拉开了遮盖在上身的毯子,准备处理棍伤,并不惊讶地对上了一双淡色透彻的眼睛。 凌霄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来的,但根据他恐怖的恢复速度来看,清醒过来只是早和更早的时间问题。 “别动,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凌霄就事说事,直接告诉一声。 被棍子击打的地方,破口的地方不算的多,但少年的皮肤明显单薄娇嫩,留下的淤青红肿不少。 凌霄先全部给伤处消毒了一遍,处理完破口地方后,挤出药膏涂抹在肿胀淤青的地方。 全程少年不发一言,只是专注地看着她的脸,感觉满世界里只有她… 凌霄处理他身上的伤口时,没有任何躯体的瑟缩反应,仿佛那不是自己的身体,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什。 凌霄从医疗包里翻出一板抗生素胶囊,掰出一粒,右手递了过去。 “等会吃下去,防感染的。”同时转头,准备包里拿出一瓶饮用水,给他就水服下。 左手刚摸到水瓶,右手指尖感觉到一点湿润。 回头看去,少年已经直接把药含进了嘴里,在凌霄看过来的时候,“咕咚”一声轻响,胶囊就这么咽下去了。 完全吞咽下去后,甚至还轻张开嘴,确保凌霄看到后,一个极其开心且温柔的笑,绽放在那尚且透着惨白的小脸上,带出了鲜活的美丽。 他的表情就像在无声地说:我吞下去了,我乖不乖! 凌霄眨了下眼,她刚才本意是胶囊递给他,他自己先用手拿着,等她拿来水再一起喝下去。 谁知道他就这样,直接用嘴接了过去......幸好她手也消了毒。 迎着笑,凌霄还是摸了一把他的头作为回应,触感很柔顺。 “喝一口水。”开了瓶盖子,轻抬起他的头,喂了一口水,少年非常配合。 凌霄看着这柔弱美丽的少年,视线最终落在了他的脖子上的锁环——那是束缚自由的锁圈,没有人权的象征。 “你先躺着不动,我等会带你离开。” 凌霄留了一句,利落起身走向了角落里半死的老人。 “凌......霄......凌霄......”少年音色有些喑哑,但是底调很是柔软清澈。 许是很久没有说话,前两个字咬字生涩,音量轻微,后面两个字开始就能流畅发出,声音大了些,成功地传入了凌霄的耳中。 顿了步子,凌霄寻声回顾,看到那躺着的少年眼巴巴望着她,琉璃的眼神里带着苦苦的诉求。 一只朝着她这个方向的手,直往这够,生怕她丢下他。 “我不走,”凌霄也不在意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今晚的事情太多了,一个名字而已,她先安抚下不安的少年,“等我,我就来。” 看到少年明显定心下来的神情,凌霄加快了的动作,来到了老人身侧,伸手摸了她全身上下的衣服口袋。 只摸到一把钥匙和一包火柴。 这钥匙形状和大小,很明显是祠庙大门的,她身上没有少年脖子上锁环的钥匙。 凌霄拿走了祠庙大门的钥匙,折身回到少年身边。 她并不意外没有找到锁环的钥匙,毕竟很少有人会把锁着人的钥匙带到被锁人的身边。 只是有点奇怪,那铁门看样子也是有锁的,但没有时间去顾及这零碎不重要的了。 “凌霄......”很轻柔的一声呼唤,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嗯。”凌霄应着贴近,仔细观察他脖子锁环的构造,也就没能看到少年脸上开始浸染的潮红与痴迷。 凌霄拔出了匕首,贴近了锁环,“别怕,我来试试。”感受到身下变得有些急促的呼吸,认为是他太紧张了,出声安慰。 这东西有些年头了,锁孔已经完全生锈,就算有钥匙也未必能成功打开。 她用刀刮了一下锁环锈蚀的接缝处,左手已经卡进锁环里,垫在了最底下,刀尖抵住了锁舌斜面,对准用劲!手腕发力猛地一撬! “咔嚓——”一声脆响,开了! 凌霄握拳,收回匕首,再抬头。 “!!” 少年的脸上已酡红一片,眼睫紧闭,细密的汗珠从额头鼻尖冒出,变得嫣红的唇张合着,在费力吞咽着空气。 怎么回事!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么?! “你怎么了?”凌霄有些焦急,试探地拍了拍少年的面颊,触手滚烫! 怎么突然温度这么高? 许是听到询问的声音或是感知到脸上的触碰,少年眼尾通红,竟是颤着眼睫睁开了眼。 但那眼神明显涣散,氤氲着水气。他重重喘吸了一口气,“...凌…霄......”灼热地吐出这两个气音。 “我在。”凌霄在他耳畔回应,“别睡,我带你走。” 拿出背包里多备的一件外套,轻柔地给他套上。 凌霄的身形比他高大许多,她的外套可以轻松盖过他大腿根,很好地遮掩了他因高热而泛着粉的躯体以及一身的伤痕。 外面再裹上一层毯子,彻底给少年包个严严实实,背上背包,凌霄小心地将他抱起,拢进自己的胸怀。 动作要快了,得尽快离开这,这个少年需要专业的治疗,还有辛玥。 她一定要找到辛玥,一找到,她们就走,先去报警,这个村子问题太大了...... 凌霄思考着,步子沉稳,抱着少年走出祠庙,还顺手锁上了大门。 接下来具体怎么做?去哪?怎么找人? 她感受到自己心中的诘问,听着怀中人的呼吸,定了定神,抱紧了人,接着往一个方向直走去。 凌霄刚才第一反应,是想到考察团队的领头带队负责人温叙白,随即否定了。 他当时和辛玥一起被邀请去吃晚饭了,辛玥没能出来,难道他就一定出来了么?哪怕出来了,她不清楚他现在在哪里。 住的地方很大概率是不会再回了,凌霄也不知道学长他之前住哪。 这个没有信号的地方,真是一个死局,能轻而易举地割断他们之间的联系......那么,在这里只能找那一个人了。 … 凌霄脚程很快,没多久就来到了村子的最外圈。 雾气已经有如实质,堪堪胶着在最外层的篱笆墙上,此刻,它仿佛是一只身形巨大的野兽,隔着篱墙,窥伺着她,或者说他们这些外来人...... 这雾是越来越浓了…… 凌霄拧起眉,看了一眼这异常浓厚的雾气,快步来到了记忆中的一户。 没有走正门,而是直接绕到了后面,她记得他卧房有一扇窗,尺寸不小。 没有想到,那窗还亮着灯。 “笃笃”两声,凌霄将怀里人重量压在了一侧手臂上,稍抬出一只手快速敲击木窗。 “谁!?”卧房内的人声音非常清醒,立刻质问道。 “是我,凌霄。”她压低了声音。 “凌霄?!”这声带着浓浓的意外,和一丝欣喜。 室内有些凌乱的脚步声快速走近,凌霄后退了一点。 窗户突然被人向内打开,一张芙蓉面探了出来。 “真的是你!你——”看清人之后,嘴角下意识上扬,但看到来人抱着个很大的东西后一愣,“这是......” “先别问,小心接着。”凌霄不和他在外多啰嗦,把怀里的人稳妥递过窗,自己利落地翻身进来,带上窗。 滕极渊看她非常谨慎地把那东西递过来,下意识顺着话小心接过来。 到手一看,是个人,还是个顶顶漂亮的人,又是一愣。 “谢谢,我来。”进来之后,凌霄又接过人,直接走向了滕极渊的床,“你的床借我用一下。” 床的主人慢半拍给出了同意,她把人轻放在了床上。 少年半睁着眼睛,水色氤氲地看着她。 凌霄摸了一把他额头,还是很烫。滑下背包,先是喂了口水,又找出一包一次性冰袋,捏揉两下,裹上厚厚的一层纱布后放在他额头上。 再拉开给他严密包裹的毯子,拉下衣服拉链查看伤口。 预料之内,身上的伤口在飞速愈合,有的地方只剩下浅浅一道红印,完全看不出半小时前红肿青胀的样子。 往下,揭开腿上的纱布看了眼,很稳定的厚痂在慢慢填补血肉的空缺。 凌霄割开了腿根处还扎着的止血布条,已经没必要了。 现在的问题是,少年明明有这么强的恢复力,为什么还会高热不退?是快速恢复伤口带来的副作用么? 这严重涉及到了凌霄的知识盲区,她喜欢运动,所以一直很重视自己的身体健康,再加上母亲是个医生,从小耳濡目染,比普通人多了解和掌握些医疗的知识与技巧。 但眼前的情况,很明显,已经脱离了正常人体的范畴,是可以被当做医学研究的存在。 滕极渊就静静地立在一旁,他看着凌霄把人放在他的床上后,就专注地处理那人的情况。 哪怕隔着段距离就站在这,他也能看出床上的少年烧得很严重,整张脸烧得通红,意识模糊。 虽发着高烧却难掩那绝色容貌,刚才抱在手上那样被包裹着,只是一瞥,就能轻易看出他的模样极其出众。 现在躺在那,整张脸完全露了出来,雪肤乌发,面庞霞红,更是惑人。 没有人不会赞美,没有人能拒绝他的美,她也一定不会例外,不然怎么会这么用心...... 第14章 14 滕极渊低垂着头,心底发酵出了一股不知名的酸涩,他回避着,抗拒分析这突如其来的情愫。 直到凌霄第二遍,稍加大声音喊他的名字才回过神。 “嗯,”抬头,下意识他又挂上了魅惑的笑容,“怎么了?” “我想知道这晚发生的事。”凌霄坐在床沿,开门见山,“晚上的饭局我没去,我的朋友去了,一晚没回。” “这不正常,不是么?”她直直地望进滕极渊的眼睛里,目光如炬,“可不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他们在哪。” 虽然是询问的话,却是陈述肯定的语气。 他的笑容淡了下去,美艳的面容上难得出现了严肃的神情,思考一瞬,问出一个关键问题:“你没去?后面没人再来......找你么?” 他顿了一下“找”这个字,那说明来人不是“找”这么简单,应该是“抓”之类吧。 “我不清楚,”凌霄摇了下头,头往后一侧,眼神觑指了下床上躺着的人,“我这一晚光忙着把他带出来,从你们村的祠庙地下室里。” 滕极渊眸子瞪大了一瞬,凌霄这话的内容超出了他的预知 ——从出生到现在,他完全不知道祠庙底下有间地下室,更不清楚这地下室里还一直关着个人! 他的眼神越过凌霄,看向了床铺中已经睡着的少年,皱眉: 是收藏品么? 这样容色的孩子被圈养起来,自己享用;或者是像他一样,准备用作“诱饵”的,并且一定是最好的那一个,藏着钓最大的“鱼”...... 不论是什么,现在凌霄已经把他带了出来,事情变得严重了…… 滕极渊视线回到了凌霄脸上,看到她依旧平静无波,缓缓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苦笑,眼神里带着自己没有察觉到的怜爱与关切,走近了她。 在凌霄还要再开口问什么的时候,滕极渊用掌心轻轻按住她的头,让她靠在了自己胸腹处,不等她挣脱,说道: “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你们来的所有人…从林中见到我的那一刻起,已经是成功掉进了这个陷阱,最后只会凶多吉少,除了你。” 凌霄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幽香,仰起头,对上他的目光,那目光温柔明艳却带了份脆弱。 “除了我?” “是的,早在一个多月前,天泽就寄回来了信,说你们团队会在什么时候来。” “但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的信里提到了:他会带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回来,他要与她成婚,后面附上了这个女人的名字:凌霄。” “是你,凌霄。” 滕极渊看着她,又念了一遍她的名字。 “村子里要与外来人成婚,这是极其少见的情况,而且也不是什么能随便说的玩笑,这是天泽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提出,能看出,他真的很喜欢你。” “村民们都很新奇,包括我,想知道这个叫凌霄的人,到底有多大魅力,带着点期望想见识一下。” “然后我就见识到了,”他又弯起了桃花眼,顺抚了一把凌霄的头,“真的是个极好的女孩,怪不得他喜欢。” “气质飒爽凌冽,气息纯净至极,生机澎湃,关键是你还有一颗至善的真心,多么难得,多么宝贵,对于我们这群人来说,你无疑是无法抵挡的诱惑。” “天泽是运气极好遇到了你,你却不幸地来到了这里,但不幸中的万幸,天泽的请求被那个人同意了,你被‘预定’成婚了。” “你可以摆脱死亡,但过了这个夜晚,一辈子只能永远呆在这里。” “而你的同行人,死亡会是他们最终的命运,至今没有人能幸免,摆脱不掉的……所以…” 滕极渊俯下身子,与凌霄近距离地对视,他能看到她眼神中升腾起的怒火,轻叹了一口气。 “逃吧,凌霄!不管不顾,一个人,才有希望逃离!” “忘了所有人,别再回来......” … “不,”凌霄直截了当。 她已经不在乎,也不想去探究天泽、那个人、成婚什么的,她当前只想明确一点。 “我不会这么做。我要确保我朋友的安全,然后带着他们离开。” 她回头看了眼少年,语气成稳且坚定,继续道:“我会去报警,这个村子需要被好好调查。” “不可能的......”他的语气似是悲伤,似是惋惜,似是回忆,凌霄一下没能读懂他脸上的表情,“被标记过的猎物根本出不去。” “何况你还要带上他。”滕极渊视线看了凌霄的身后,“他被关在那里,整个村子应该没几个人知道。他绝对不简单,别说你把他带走,你现在把他带出来,已经给你带来了麻烦。” “听我的,别管任何人,逃吧,凌霄,就现在。”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带上了丝祈求。 “我做不到。” 凌霄从头到尾没有避开过他的眼神,她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她也知道带着人逃出这片山林很难。 奇谲的浓雾,诡异的村庄,从来就没有看透过的村民...... 她明白所有人仅凭借她一个人的力量救出来,根本不可能。但在有可能的情况下,她要尽多地带人走,她从来不是知难而退的性子。 已经藏了自己的私心,她答应过少年带他走,好,她重诺;那其他人中,最起码让她带出辛玥吧,实在不行,她得确保她现在的安危,哪怕只是...... “带我看一眼我的同学,”她执着地望进他的眼瞳深处,“求你。” 滕极渊避开了她,他直起身,将自己埋入了黑暗。 十秒...三十秒...一分钟......三分钟......过去了。 “...好。”良久,他开了口,答应了凌霄的请求。 “...不过,你先等一下,我马上回来。”丢了一句,他转身离开了卧房。 凌霄听到开门声,脚步身渐远。她看了一眼少年,替他擦了擦额头两侧滚下的水珠。 没多久,滕极渊回来了,手上带了两把镰刀。他捏着刀头,递过其中一把。 凌霄接过镰刀柄,接着迅速往自己口袋里放了一卷绷带和小瓶碘伏。她不问他去干了什么,他突然开了口: “我把阿母托了人,天亮我要是还没回,会有人把阿母接过去照顾的。” 凌霄立刻抬眸看了过去,滕极渊却背过了身,吹灭椅子上的蜡烛,屋子里昏黑一片。 只听他冷清一声:“走吧。” … 凌霄紧跟在滕极渊身后,穿过最外圈的房子,来到了对角方向一间同样规格的房院前。这户没有灯光,同周围其他房子一样,沉浸在死寂中。 如果说凌霄从祠庙门口出来时,还只是认为深夜时间,村子处在带着人气的沉静中。 那么到了现在,哪还有什么活气,渗人的寂静里,好似能听见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在腐烂、消散。 滕极渊只是轻轻一推,院门就开了,根本就没有锁,正对着的屋门也同样,能被轻易推开。 凌霄跟着进入屋内,眼睛已经完全适应了黑暗,她看都滕极渊站在了屋子一侧贴墙的落地柜子前。 他打开了柜门,是个极其空荡的柜子,什么都没有,然后他手贴柜底,摸索着,一声轻响后,往外开出了一道门,透出了光亮,明朗照出往下延伸的台阶。 还有密道! 凌霄一惊,她现在合理怀疑这个村子里,是不是每家每户都有一个通往地下的密道。 滕极渊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柔笑了一下,轻声说道:“除了你说的祠庙底下的和眼前这个,应该没有其他的了。” 解释完,他就先下去了,凌霄紧跟其后。 走下几步台阶,她就发现这个过道十分宽敞,是祠庙的近两倍,并排走三个人都不是问题,光线也很充裕,两排粗厚的火把挂墙头熊熊燃烧着。 两人下了台阶,沿着道往前走去。只是随着往里走,一些奇怪的声音传入耳中,很杂很乱,辨不出具体内容。 但能肯定,那是很多人聚一起才能发出的声音。 凌霄左手握紧镰刀,右手拿出了自己的匕首,这时走在前面的人却停下了,僵了一下转过身看着她。 凌霄有些奇怪他脸上的表情,秀眉紧蹙,似是厌恶,似是难堪,还带着浓厚的羞耻。 像是不知道怎么和她开口,张了张嘴,还是压低声音告诫她: “等会不管你看到什么,都别出声!” 凌霄知道事情的严峻,她点了头应下,继续前行。 越接近,声音越发清晰,凌霄脸色变了,眉头下压,嘴唇紧抿,同时整个人腰身微微下弯,如果能透视看到袖子里,就会发现她两个手臂已经绷出青筋。 等两人终于走到拐角尽头,悄声探头去看。 瞳孔骤缩!! 凌霄肯定,这是她过往二十来年人生轨迹中,从来没有见过的,也压根无法设想出的画面! 无疑让她的精神遭受了巨大的冲击,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直冲眼球的: 是一个巨大的、血腥的、黏腻的、恶心的交/媾现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14 第15章 15 满场充斥、回荡的是痛吟与欢呻… 那一刻,凌霄只觉得恶魔在耳边嘶吼,猛力撕扯着她的理智。 近百颗头颅,或下或上,或仰或俯,如同腾蛇般纠缠一起。 凌霄撤回身子,紧闭双眼仰靠在后墙上。 肩膀上感受到几下轻拍,睁眼看去,是滕极渊在拍抚她,他脸色也带着惨白,满目关切。 “我没事。”凌霄摇了下头,气音连带嘴形回应他。 皱着眉头,咽下喉咙间泛起的酸气,缓了一会儿,再次睁开眼睛,眼神重新回到清明。 …… 有些不对劲.... 凌霄垂眼回忆刚才看到的,这些人:过于沉溺了。 深吸一口气,眼神朝滕极渊示意后,蹲下再次探头。 已经做好准备后,这些蠕动的肉/体有了明确的脸。 凌霄认出了一些同学以及见过的眼熟村民:那个躺在地上,脸色灰败但仍带着痴笑的男人,应该是顾瑞,她认出他左边眉毛上的疤痕。 后方不远,在上位的女人是滕久琪,抱着她身子的也是凌霄同学,瘦高一条,但不知道名字... 还有.…..孟丹诚,他脸色都发白了!却毫无知觉,陷入享受。 两道雪白的身体缠绕在他健壮黝黑身躯上,一前一后低头伏在他的胸口和脖颈上,看不到脸。 许是满意了,两人纷纷抬头,鲜血顺着嘴角滑至白皙的身体,如同照镜子般意犹未尽地互相舔舐唇边。 凌霄认出来他们—— “呵,那对双生子。” 滕极渊也靠了过来,顺着凌霄的目光看到,附耳说道,“我早和你说过离他们远点,他们的手段可恶劣了。他们总缠着你,幸好只是闻着香但吃不到。” 两人的头离开那一秒,凌霄分明看到孟丹诚的身体上全是啃咬出的血口,那片地上的深色都是他的血。 “他暂时死不了的,还没到时候,不允许任何一个就这么死了。”滕极渊这么安慰她。 看了两圈,有很多人压根没见过,但是,“我找不到辛玥。”凌霄问向他,“我眼睛不会看错的,两遍了,这里没有她。” “辛玥.…..是那天晚上来找你,被你抱进怀里的那一个么?”两人转回了墙后,小声交谈。 “嗯,是的。” “...那事情好办很多了,她应该被单独带了出去。”他思考了一下,很快回答,“我应该知道她在哪。” 这是凌霄一晚以来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她语气带上了激动:“好,那我们走。” 两人原路折返,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 … 两人夜色中快速穿行,很快又来到一户房院,这次没有走前门,而是绕道了后面。 凌霄注意到这一户后面多修了一堵高墙,只是挡住后窗,并没有比别户长出多少。 采取滕极渊的建议,她很轻松地翻爬上院墙,搭把手把他也拉了上来。 不重,他身姿很是轻盈。 两人谨慎地踩上房瓦,来到一处,滕极渊揭开了一片瓦,灯光打在两人脸上。 凌霄稍凑近,底下的是一空间很小的房间,点着一盏煤油灯照明,唯一的窗户被木板封死,另一侧半人高的铁门紧闭,很明显是被单独隔开的一间房。 狭小的房间内放着一张床,床上躺着两个人,其中一个赫然是辛玥,还有一个也很熟悉,是宋颖。 瞧着凌霄就要动身翻下去,滕极渊制止了她:“先别急,人还没来。贸然动手,会打草惊蛇。” “这人比较无赖难缠,等会我下去藏床底,趁机解决他,你盖好瓦片等我信号。” 他一边说出自己的打算,一边挪开瓦片。 “好。”凌霄嘴上答应,帮着一起揭瓦片。 当揭出的空间大小足够时,滕极渊正要往下探身,一道身影比他更快! 越过他,钻进房架,借着房梁勾了下脚,空中转半圈,轻声落地。 凌霄站直后,抬头看了一眼滕极渊,无言对视中他呆了两秒,随后开始无声复原屋顶了。 凌霄则快步走向了辛玥。 “辛玥,辛玥。”凌霄小声摇晃她。 辛玥昏昏沉沉,她好像做了一个噩梦,梦到同学们喝了酒完全失去了神志,被突然变了脸的村民强行抓住拖走。 还梦到自己被一个变态男人追赶,没能逃过,被他狠狠打晕过去。 她似乎听到了凌霄的声音…凌霄,她记得答应过要早点回去...... 她缓缓睁开了眼,看到了眼前的凌霄,用力眨了眨,刚才恐怖的记忆涌上心头,眼泪花很快冒了出来。 “凌霄…呜呜……” 凌霄倾身半抱住了她,轻拍后背,细声安慰:“没事了,我在。” 没等辛玥哭诉些什么, 突然,铁门一阵声响,生生打断了她的哭声。 有人在门外开锁! 凌霄迅捷一瞥,留了一句“别怕”,闪身滑入床底,身形完全藏匿了起来。 下一秒,“砰”的重响,铁门被打开。 因为铁门只有半人高,在门朝内被用力摔开后,最先进门的是一个箱子。 滑进来的是一个木箱,能看出用了很多年,外面有很多划痕,以及大片大片的、深浅不同的褐色块,那是长久且反复多次被液体溅撒上才能产生的痕迹。 什么液体干涸后会是褐色,最重的地方已经带出了黑? 凌霄认为:那是血。 因为她看到来人走进来关上门后,从里面摸出了一条带着深红色血迹的鞭子,然后靠近了床。 “…唔……”宋颖被响亮的铁门撞击声吵醒,下意识摸上受伤的后脑勺,痛呼一声,视线慢慢清晰起来: 从简陋的屋顶,往下晃过灰蒙的墙,再到眼前这个手握鞭子,不断逼近的男人! “啊!!”宋颖惊惧,完全清醒过来。 是他! 打昏她的疯子! 面前的是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本可以算是端正英气的五官,却硬生生被脸上的猥琐与眼底的淫|欲破坏干净。 “小美人们,哭啦?”滕极江贪婪地盯着床上的两个姑娘,这么年轻貌美的女人他好久没有玩过了!他这一次走了大运,居然可以弄到两个。 哈,他得好好玩才是,不能辜负他特意给她们准备的礼物啊… “怎么了?看见我不高兴么?!” 说着就是一鞭子抽过去,“啪——”的一声脆响,立即衣服破裂,一道血痕出现。 “呃啊!”宋颖痛极了,却不敢去看伤口,尖叫着往后躲去,与辛玥互相紧紧搂住。 滕极江的脚步加快一迈,一把拽住了宋颖的脚踝,用力往自己怀里拉。 因为极致的兴奋而大裂嘴角,嘴唇颜色都拉扯得发白。 他可太享受女人恐惧的尖叫了,尤其是这么对他胃口长相的女人,上一次这么对胃口的还是十年前了吧。 他向天泽讨要了那个恋慕他的女人,在她肉|体遭受巨大痛苦时,再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她心爱男人允许的。 哈…嗬哈……那种表情实在是…实在…太精彩了!! 他的握劲加大! 都怪那个女人,怪他让自己这么开心,开心到直接把她掐死,害他被族长惩罚,还好几年不能参与节日,难受死他了…… 幸好,他熬过来了,还能再碰这么妙的女人。哦,他得小心着,慢慢来…… “啊!不要!不要过来!”宋颖鼻涕眼泪全部流了出来,撕声喊叫,腿上不断挣扎,辛玥也急着用力拖抱住她。 床底。 凌霄拔出了匕首,面无表情,瞄准位置狠狠朝男人站在床边的小腿扎去! “啊!”滕极江一声痛呼,松了手,下意识拱身朝自己腿捂去。 辛玥立刻把宋颖拉倒自己身边,两人匆忙爬下床,一起站到最边上的角落。 凌霄从另外一侧滚翻出了床底,护在辛玥她们身前,朝床一个用力蹬踢。 “哐当——”一声,木床直接卡着膝盖撞倒弯腰的男人,他一头还重重磕到了墙壁。 不做停留,凌霄跳踩上床,一个跨步后,一脚精准下劈在男人头上,硬质的靴跟可以清楚地听到与头的砰击声。 滕极江眼前直发黑,他被力带着直接倒在地上,剧烈的疼痛与眩晕迫使他生理呕吐,闷声哼吐出酸水与白沫。 仅剩的最后一丝神志,让他挣扎要摸上自己的胸口。 “别让他手碰到东西!”滕极渊已经打开了一片屋顶,急忙对里喊到。 话音未落,凌霄一个纵身落踩在男人身上,一腿抵住了他的肩膀,抓住那只往身子底下探的手,整个手臂一掰,直接卸了。 当机立断另一只也卸下。 男人的头猛地仰起,嘴唇大张,却发不出任何惨叫,瞳孔开始涣散,很快眼仁上翻,眼一闭头一垂,彻底昏死过去。 凌霄从他怀里掏出了一个类似遥控按钮的小物件。 滕极渊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顶上下来了,走到她身边,解释道: “这应该是颗小型炸弹类的按钮,我记得之前听人说过,他求人从外面带了一个,不知道他又要玩什么花样。” 说完,极其厌恶地踹了一脚。 第16章 16 另一边边辛玥搀扶着宋颖往他们这边走来,中间看到那个最先被推进门的木箱子。 里面东西塞得极满,琳琅满目,全是各色刑具,都浸染过深红色的血迹。 两人脸色俱是一变,加快脚步往凌霄身边靠去。 “凌霄...”辛玥的声音鼻音很重,还带着颤,宋颖也眼巴巴地看着她。 凌霄继续蹲身在那,目光放柔,安抚了两人:“没事了,再等我一下。” 在昏死男人身上摸索一阵,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一把钥匙,递给了滕极渊,示意他开门,带两人先出去,自己起身去看那木箱子。 从里翻出了一根血陈斑斑的粗麻绳,拿来给男人全身紧紧捆上,她把他的腿和被卸掉的胳膊往后折,全捆绑在一起,连打了四个死节。 然后用刀从他身上衣服割下布条,刀尖撬开牙齿,她把刚才从他怀里掏出的遥控按钮,捅进他嘴巴深处,又塞进一块布料,直把脸塞得变形。 最后用布条缠住嘴,在头上绕了几圈,用力收紧,同样打了四个死节在脑后。 弄好后,又是一脚,把这团东西踢到了床底,灭了灯,凌霄也离开了这里。 … 几人先回到了滕极渊的家,宋颖被鞭子抽到了腿,破了块皮,不算严重,凌霄让辛玥给她简单消毒处理一下。 她来到了床边,床上的少年闭着眼,呼吸还是那么烫。 时间不够了,扫了眼表:03:27,再过几小时天就亮了。 滕极渊说过,这一晚,是他们离开的最后机会...... “我们走。” 凌霄背上了带来的包,辛玥要来背被她劝住了。 背包对于她来说一点不重,里面也只放了最刚需的物品。 把镰刀给了辛玥,用作防身,并让她搀扶着宋颖。拿下了少年额头上的冰袋,凌霄又给他裹上外层的毯子,正准备抱起。 “我来吧。”滕极渊来到近前,半伸出了手。 凌霄有些吃惊地看着他,正要说话,他抱起了少年,眼神中闪着光,秾丽的脸上带出了笑: “你忘了吗?我已经把阿母安排好了。没有我,你们没那么容易找到出路的。” 凌霄深深地看向他,他美艳的笑容完美无缺。 她退后几步,让出了道。 “谢谢。” … 一行五人在夜幕中离开了滕家村,扎进了浓雾中。 雾气是前所未有的浓郁,又是在黑夜中,几乎看不清前面有什么。几人像是坠入了能够呼吸的深渊,被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寒冷湿润无处不在。 几人紧跟,摸索着走出一小段路后,凌霄打开在出村时就从包里拿出的手电筒,强光照射下,竟只能勉强看清前面两三米的距离。 凌霄皱起了眉,她将手电筒先交给了后面的宋颖,对着滕极渊说:“人还是我来抱吧,这路不好走,你一边抱人,一边在前面认路,不方便。” 刚才几人出村那一小段被雾气完全笼罩的路,他抱着少年,看不清脚下,被东西一绊,差点两人一起摔倒。 幸好凌霄贴跟在他旁边,一直高度警戒,听到身旁动静不对,凭直觉精准快速出手: 一手揽住了他的腰肢帮助稳定,另一只手托住了少年,大半重量压在那一只手臂上。 滕极渊反应也快,站稳后又牢牢抱住了少年。这时听凌霄提出,没再多说什么,把人给交移过去。 末了,还是有些不安的情绪,说了一句:“你要累了,还是换我来抱......我会小心的。” “好。”凌霄抱稳。 让宋颖把手电筒给了滕极渊,他在前面带路,她们几个跟紧在后面。 进入林中,耳旁只听到他们几人行走在草丛间的窸窣声,四周静得让人发慌。 “怎么停了?”辛玥拉着宋颖走在凌霄和滕极渊身后,发现前面的两人停下脚步,站着不动,她疑惑地探头往前看去。 “...为什么…前面会有光.…..”走在最后的宋颖也探身发现了,吃惊地讷讷出声。 凌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她刚才就注意到,这光一直在前面不远不近地赘着,滕极渊带着换了几个方向,但还是跟着。 看来是盯上他们,非要让他们过去打招呼了。 “别怕,我们去看看。”凌霄开口。 … 两方光线交融,凌霄他们逐渐看清了前面光影下的人。 宋颖兴奋地脱口喊到: “学长!” … “学长!” “温学长!” 宋颖和辛玥两人同时欢喜地开口。 灼灼燃烧着的火把举着,温叙白身长如玉,静驻在那,黑色的眼眸在火光下越发彰显出温柔。 “温学长,真的是你!”宋颖很是开心,不顾腿疼,一脚重一脚轻地急切跑到他跟前,喜极而泣,“太好了!你也逃了出来!” 辛玥一路习惯了搀拉着她,下意识地跟在她身后也跑去。但没跑几步,她觉得有点不对劲。 回过头,发现凌霄和滕极渊都还原地站着,一点没动,目光齐齐地看着前面的温叙白。 辛玥定在了原地,困惑、不安,但选择了跟着看向了前面。 温叙白低头温润地注视着,面前的女人在激动地说个不停,轻柔地帮她擦拭眼泪。视线往下一撇,注意到了她被包扎的腿。 “你的腿怎么了?”语气关切。 “嗯?我的腿么…被人、被人抽了一鞭子!”宋颖也顺着看了一眼自己的腿,被提到腿伤,想到自己被打的那一鞭,语气里更是带上了怒气和委屈。 “那真的是一个超级大变态!打晕我和辛玥关起来,一进门就拿鞭子抽过来,疼死我了,幸好凌霄出现了。” “真的是太倒霉了我们……” 宋颖在他的柔怀下打开了压抑许久的情绪,一股脑诉说着自己的遭遇。 完全没有注意到,温叙白的视线从她身上转向了后面,他越过滕极渊,径直看向了凌霄。 “遇到你们,都还安然无恙,我真是太高兴了。”他一只手按在了宋颖的肩上,停住了她的话后,对着他们说道,“我也是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刚好我们可以一起赶紧走。” 温叙白的目光再次对上宋颖的,带着她看向了对面。 宋颖转过身,这才发现,自己身后空出一片,除了她,没有人靠近! 辛玥站在中间,神色有些慌张地看着她。 “…怎么了?为什么不过来?这不是温学长么……”宋颖被看得人开始发虚,不安且疑惑地看向了最远处的凌霄两人。 …… 双方无言,僵持了十几秒。 凌霄最先打破了僵局,声音没有波澜。 “学长,你从刚才就看到我们的光了吧,为什么一直没有过来。” “我逃出来后在这片迷路了,后面我看到有光,我不敢靠近,我怕是村民再来抓我。” 温叙白眼中有些伤心和不敢置信,他不明白凌霄为什么要这样冷漠质问自己,但还是做出了解释。 “但我又觉得这光颜色不太一样,只有手电筒才有这么稳定透澈的光线,所以我想着会不会是逃出来的同学,就远远跟着。” 说完他垂下了眼眸,好像陷入了悲伤的情绪漩涡,宋颖一旁急忙安慰。 说谎。 他的戏演得太假了。 正常逃出来的人,倘若在黑暗中看到有其他灯光出现,第一反应应该是躲避逃离,怎么会一直跟着? 就算胆子大跟上,谁会亮着自己的光跟这么近,当别人看不见么? 他就是故意引他们过来。 而且他的神情,哪有什么紧张、害怕,那明显是在耐心的等待。要真是好不容易从村子里逃出来,看到他们队伍里的滕极渊,第一反应应该是质疑。 他太淡定了,见到他们,甚至,他对滕极渊的存在表现不出一点意外,也忽视她怀里抱着的人…… 凌霄的眉眼完全压了下来,她的眼神已经带上了决绝。 “宋颖,回来,他是内鬼。” 凌霄说完,不管几人的反应,把怀里的少年塞给了被震惊住的辛玥。 辛玥吃力,仅能做到半拖半搂着。 “等会站我后面,能跑就跑。”语气沉静,落下最后一句。 拔出了匕首,凌霄拇指抵住刀柄,反手直握,微微躬身,放缓了呼吸,环视起四周的黑暗。 滕极渊握紧了镰刀,敛目站在她身旁。 温叙白眸色加深,名为嫉妒、愤怒的情绪在翻涌:又是这样…她身边总是有各式各样的人,却吝啬给他一个位置! 宋颖呆愣住看着面前的变故,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这样,她去看学长的脸,想要一个解释。 却看到了一向温润谦和的学长,摘下来了眼镜,露出了可以堪称扭曲变形的笑容。 “啊!”宋颖短促惊呼,开始止不住地后退,她很怕,为什么会这样,凌霄那句话什么意思,她不敢去细想。 她从一开始的后退几步到仓皇转身逃走,温叙白没有拦她,让她跑到了同样开始恐惧的辛玥身边。 他们从来没有彻底逃离出来,不清楚从哪个时间开始,他们全部被盯上了。 看似守株待兔,实则四面埋伏。不管有没有踩这个陷阱,他们都很难逃出去了…… 第17章 17 “阿爹,出来吧,他们都发现了,没必要再藏着了。”温叙白彻底撕破了温柔的假面,他恣意地笑了,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凌霄。 四周的静被彻底打破,窸窸簌簌声中一道道火光亮起,十几个人出现并围了过来。 十几个村民包围起凌霄五人,好几人手举火把,在这浓雾中照明一大块空间。 每个村民手中还拿了把利器,或是鱼叉或是砍刀,死盯着他们慢慢逼近。 辛玥、宋颖害怕地靠近了凌霄。 为什么会突然出来这么多人?! 还拿着长叉、砍刀! 包围的十几个村民中走出一个近五十岁中年男人,一身黑衣,气度稳重。他看了眼温叙白后,目光转向了他们,最后定在了滕极渊身上。 凌霄认出了他,队伍来到村子的第一天,大家见到村长时,他就站在了村长左后方,也穿这么一身黑。 “混账东西,我看你是完全疯了,还不滚过来!”中年男人厉声呵斥,夹杂着怒火对着腾极渊。 滕极渊站着不动,只是握紧了手里的镰刀柄,嘴角上扬,竟是笑了出来,笑意不达眼底。 那眼里满满的都是讥讽,这无疑刺激到了男人。 “阿爹,别生气。”温叙白走到了中年男人的身边,恭声轻慰两句,也看向了滕极渊,说道: “渊叔,看在我还愿意喊你一声的面子上,我劝你别再做傻事。毕竟,寡不敌众。” 最后一句视线转移到了凌霄身上,这话也是对她说的。 他们一共就五个人,只有两人拿着像点样子的武器,但怎么和十几个拿着鱼叉、砍刀的人敌对,他们根本没有胜算,温叙白对此非常坚信。 “把东西放下,乖乖和我们回去,我保证你们一路不会有事;如果非要挣扎抵抗,没人可会保证这刀会不会砍伤谁。” 所以合着,投降乖乖回去也是死,在这挣斗失败被带回去也是死。 横竖是死,搏一把又能怎样! 毫无征兆,凌霄突然动身,冲向了离她最近的村民! 侧身避开戳刺过来的叉头,左手握住叉杆,肩背骤然绷紧,一个发力,把人拉近后一刀捅进了他的侧腹。 “呃!”那人大惊,疼痛使他下意识要抓住凌霄使刀的手。 果断拔刀,一个顶膝把人送出去! “动手!留活口!”中年男人喊道。 “嗡——”刀锋破空,竟是照面袭来! 凌霄来不及躲避,横起匕首,两刃碰撞擦出一声刺耳尖鸣。手臂猛地一沉,“嗤!”那砍刀劈进右肩几分! 刀刃卡在了肩骨缝隙间,她咬牙忍住剧痛,自知匕首受不住砍刀的持续劈压,右臂猛地发力往上一顶,同时倾斜刀面往外卸力! 火星迸溅,那砍刀顺着她的匕首斜滑出去。 左手掉转鱼叉头,悍然刺了出去,在那人因被刺痛动作延迟的一秒里,凌霄抓牢鱼叉,一个侧踢。 一下子,包围圈被她活活撕开了一个口子。 “啊!!” 身后传来女人尖叫声,凌霄倏地回头,发力一掷,左手的鱼叉扎入逼近辛玥两人的男人身上。 她迅速跑去,弯腰躲身,低扫过又一个近身来人的小腿,趁他踉跄跪倒后夺过砍刀,闪回辛玥身边。 更多的人冲了上来,凌霄骤然旋身抡刀,火光下刀刃划出道道银弧,砍伤最前排三人后,又是一记斜劈,力道大得直接带飞一人的鱼叉,惊得众人连忙后退。 她巍然挺立,后背已经被汗湿,胸膛起伏,但鼻息依旧绵长平稳。 只有她知道,这又深又缓的呼吸下,她的右肩流血已经泅湿小半个后背,肌肉在来回抽搐,连带整个右手都在衣袖里不自觉地抖动。 她死死扣住刀柄,指节因为过度的忍耐、镇压而发青。 凌霄把浑身渗出多道血痕,气喘不止的滕极渊也遮在了身后。 一双沉沉的黑眸越过众人直直看向了黑衣男人,像是一头狼在注视,浓浓的兽性,那是嗜血欲|望的展现,让被盯住的人遍体生寒。 …… 场面陷入了僵局…… 滕极海——身着黑衣的中年男人,温叙白口中的“阿爹”。他看着眼前的一切,脸色发黑,下颌紧绷,脖子间的血管像蚯蚓般突起。 他深吸一口气,强硬地把脸转向了自己的儿子。 看到儿子那样,还能不明白什么。 “天泽,她就是你说要成婚的人。” … “她就是你说要成婚的人。” “凌霄。”滕极海念出了这个名字。 温叙白——或者叫滕天泽,在这里更为合适,强压下了眼底的痴迷,却压不住他从面部扩散到脖颈的红晕,回道:“是的,阿爹。” “我看你这婚是成不了,”滕极海粗粝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她活不久了。” 滕天泽的脸红唰地一下褪去,“阿爹!” 却被父亲一个眼神定住了动作,他咽下了所有要说的话。 “族长留不了她了,你应该清楚,她偷了宝,现在还伤了这么多人。”做父亲的还是耐心解释了一遍,末了,安慰一句,“会遇到更好女人的,你还有很多次机会,我的孩子。” 滕天泽缓缓低下头,他不敢当面忤逆父亲的话。 但是, 他不甘心! 他好不容遇到这么喜欢的一个人,这么多年唯一一个让他心悸,让他心痒难耐却求之不得的人! 他都计划、准备好了一切,求得了族长的同意,把人都带回来了! 却告诉他,这个女人必死无疑,你永远无法得到她!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 他刚才看到她打斗的样子,无论是那俊逸的身姿,一挥、一捅、一刺、一踹...... 还是她被砍伤时,眉头都不带皱的坚毅神情,她衣服上透出的血迹,脸上流出的汗滴,气息的呼动,一张一吸都仿佛熨在他的身上,发热、滚烫。 眼里只有她,只剩她!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移不开丝毫的视线。 她的存在就已经牵引他,更别说现在的英武斗姿,足以令他痴迷直至窒息,胸膛里剧烈跳动的心,好像要撕开他的血肉蹦出来,去往属于它的归宿。 他甚至开始羡慕、妒忌,每一个可以触碰到她的!他也想成为那把被紧紧握住的叉杆、那能陷入她血肉的砍刀...... 她旋转着砍出一片威严,就那样站在中心,却无人敢靠近。 那是胜利者的姿态,那是他的最高荣誉!他很快就要得到这份嘉奖了! 然而,父亲却告诉他:她要被毁掉......这意味着:他永远无法得到此刻这近在眼前的荣耀! 他不甘心! 他不甘心!! 他不甘心!!! 滕天泽赤红着双眼抬起了头,狠狠盯上她,夺过一人的砍刀,挥舞着,向中心冲去。 既然得不到,注定要失去,那不如就让她在他手里毁灭吧...... 就在他已经冲到面前,挥刀就要和凌霄的出刀相抵时。 “!!” 凌霄浑身一震,“咔”的一声闷响,刀锋卡进了她后脑勺,嘴唇无力地张合两下;“噗呲——”拔出,足以毁天灭地的剧痛切断了她所有的行动。 她瞪着眼,不敢置信!紧接着被余力带着,直挺挺地往前栽倒,眼珠往后滞转,画面的最后一刻: 滕极渊还保持着拔出镰刀的动作,猩红的血眸毫无感情地看着她倒地,默认她就应该是个死物。 “凌霄!!!!!!” “啊——!!!!” 热流顺着脖颈汩汩下淌,眼前已经完全暗黑下来,闻着泥土的腥气和自己鲜血的铁锈味,所有的声音都如潮水般退去、模糊...... 彻底失去意识前,她好像听到了大片惨叫声...... … 光线昏暗,空寂一片。 凌霄茫然地站在岸边,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面前是一滩死水,无风无波。 “啵——” 一声轻响,一个小气泡从水中出现并很快破裂。 “我好疼啊……”一个年轻女人的话,淡淡地飘散在耳边。 “啵——” “啪——” 两个稍大的泡泡出现、破裂掉。 “求求你们,放我走吧。”一个女人的哭声。 “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一个男人的大声质问。 “噗噗——” 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的气泡出现,相继破裂,女人、男人,更多、更大的声音传入了凌霄耳中,她只能听着,挪不了一步。 “啊!怪物!那不是我的孩子,那是怪物!!” “我已经够听话了,为什么还不放我走…为什么!” “不要!不要!别过来……啊——!” …… 泡泡不断地出现、破裂,凌乱的、嘶声的、悲伤的、愤怒的、疯狂的……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如同炼狱低吼。 浓稠、黏腻的水中浮现了挣扎的手,密密麻麻,一双双黑手无方向地摇晃,徒劳地想要抓住什么。 突然,一切声音消失了,没有泡泡再产生,黑手也停止了动作,就像根根钢筋插|入水中。 下一秒,所有的手都伸向了凌霄,拉长手臂 争先够上了她的小腿、脚踝、鞋子,用力将她拉下了水。 凌霄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动弹不得,眼睁睁看自己被拖下了更黑暗处。 入水那一刻,翻倍的嘶吼声在脑子里炸开,死亡的窒息感也随之而来…… 第18章 18 “!!” 凌霄猛地睁开了眼,大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远离那股窒息感,发现只是一个噩梦。 看到眼前完全陌生的房间,失去意识前的所有画面统统闪现在脑子里。 滕极渊居然背后砍了她! 他也搞背刺么?! 但她想起最后一眼:他的眼睛猩红,完全不是一个正常人会有的:很不对劲…… 还有,她没死,那她现在在哪?她的朋友怎么样了? 凌霄想要坐起来,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手和脚都被绑了起来,整个人是被侧躺在一张木板床上。 没有人任何床垫、被子,就是一张光秃秃的木板。 后脑上的伤,应该被处理过了,凌霄能感受到她头发重量减少了,整个脑袋有被布条缠绕的束缚感。 有些意外这脑袋的伤比自己认为的要轻上很多,现在哪怕她转头四周看,也只是感觉到有些顿痛,完全在自己能够忍受的范围之内。 在她还在打量这间房,试探着坐起身时,房门被推开了,进来了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 “怎么样,孩子,好些了吗?”严肃的面容配上温和关切的话语,以及毫无温度的眼神,整个人非常违和。 凌霄默不作声,看着面前的熟人:成叔。 成叔一改之前的冷肃稳重风,走起了和蔼宽厚风。 看到凌霄不说话,弯曲了眼睛: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呢。你被带回来的时候,可是差点死了,我好不容易让人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 “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吗?”说完,伸手要摸上她的脑袋。 凌霄往后一仰,避开了他的手,同时发现,他的大拇指上有三个指节。 不动神色,照样盯着他。 真是恶心,还救命恩人,他怎么说得出口,要她谢谢他,让她晚点死么? 成叔在摸空后,没有半分尴尬,反而叹了口气,表现出一个长辈对无礼后辈的大度、宽容。 “我朋友呢?”凌霄不想再看他惺惺作态,问出了自己在意的。 “不急,”成叔收回了手,搓了搓指节,音量加大几分对着门外,“天泽,你也进来吧。” 滕天泽进了门,躬身向成叔行礼,姿态非常恭敬端正,他喊:“族长。” 滕天泽口中尊称的族长,正是凌霄一行人简单认识的成叔,族长一定是真的,这个成叔的称呼是个什么由来,真真假假就不好说了。 此刻,族长有些意味深长地望向了她,忽视了滕天泽的礼,并不急着让他起身。 凌霄意会到这中年男人眼中的调侃,看向了刚进门的俊秀青年,过往熟悉的温学长只是一层假面,真实身份是这诡异村庄的村民:滕天泽。 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浅蓝色的盘扣斜襟衫,底下一条宽松白棉裤,如果不是他衣衫上逐渐透出的血迹,和越发惨白的面容,到还能夸得上一句翩翩好儿郎。 眼看他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流下,身形颤抖,就要维持不住姿势时,族长才开口:“好了,天泽。” “谢谢族长。”滕天泽道完谢,吃力地站直了身体,不再多说一句,安静地恭候在一边。 他的唇没有一丝血色,而身上的浅蓝衣服已经渗出一道从右胸口斜横到左腹的深紫色,还在蔓延和加深的趋势。 族长拉起了笑,侧头左右看了看凌霄和滕天泽两个人,说道:“你们也算是有缘啊,天泽这个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难得见他对一个人这么上心。” “本来还想着撮合你们,成一个好婚事——可惜啊,你不争气,凌霄。” 被点到名字的凌霄没有什么反应,只觉得可笑。她的嘴挑出一个细微弧度,却是满满的讥诮:“是么?” “原先我见你,还认为你是一个好孩子,谁知道你手段这么恶劣,偷了东西,还重伤了我们村的人。” 凌霄不置可否,继续看着他自导自演。 “按照村规,你应该被当众处死。”族长加重了这一句。 凌霄没有什么反应,倒是站那不动的滕天泽看了眼她。 族长吊足了恐吓,发现没有达到预期后,也不失望,继续说:“不过我很开明,只要你完成一件事,我保证你平平安安,甚至......” 他的话停顿了,拖长了“甚至”两个字,笑得别有深意,随即转身:“天泽,来。”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瓶,半个手掌大小。 “把上衣脱了。” 滕天泽乖乖照做,解开了扣子,把那件被血染的衣衫褪去,露出了白皙光洁的上身,腰身劲瘦,骨肉匀停。 如果不是身前三道极深的伤口,可以说是一具非常有美感的男体。 那伤口已经血糊一片,随着喘息,仍在不停地渗出新鲜血液,能够看出是被什么极其锋利的东西先是刺入深陷肉里,又猛力拖拽、撕拉出三道口子。 族长把瓶子递给了他,滕天泽堪称虔诚地接过,道了一声谢后,有些迫不及待地打开瓶子。 一股淡淡的腥味飘在空气中,从中倒出了一个拇指盖大小的药丸,黑色中透出妖异的红,立即塞进了嘴里干咽下去。 “额嗯...”随着他带着痛意的闷哼声,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深得能够隐隐看到肋骨的伤口,在肉眼可见地生长、愈合,短短几个呼吸,就再也看不到任何破口,只有皮肤上的残血在证明刚才的伤口存在。 族长满意地拿过滕天泽交回的瓶子,把这瓶子在凌霄面前晃动。 那张脸凑到近前,眯起冷漠的双眼,如同童话故事中象征诱惑与堕落的蛇在嘶语,每一个字都浸润上了蜜,埋藏下了毒: “只要一颗,不管多重的伤都会立刻痊愈,当然,定期服用,甚至可以青春永驻、长生不老。” “你,要来一颗吗?” … 凌霄瞥了一眼瓷瓶,转而对上那双阴鸷、黑沉的眼。 “不用。”她直接决绝。 “我可以答应完成你的事,只有一个条件:我的朋友,不能动她们。” 族长眯起的细长目光,更加尖锐,他审视着,试图从凌霄的眼中读出什么。 但他失败了。 笑了起来,觉得很有意思:“好啊。” “长生不老的机会摆在你面前,都比不上自己的朋友。佩服,实在是让人佩服。” 族长说着,两手配合地鼓起了掌,哈哈大笑起来。 止了笑,他才继续去看她,明明脸上还带着笑的弧度,说出的话语却透着寒: “孩子,大话可没那么好说,要付出代价的。你完成了这件事,你和你的朋友可以没事,但要是成不了——” 只是残影一闪,一只粗厚的手掐上了凌熙的脖子! 凌霄被猛然掐翻身,后脑抵上了木板,“咚——”一声闷响,感受到脖颈间越发加重的钳制,和脑后传来尖锐的疼痛,隐隐觉得有湿意。 是伤口裂开了…… “我会先让你看着朋友被折磨死,再让你来体验那种死亡。” 手指的力道越来越大,族长眼中真正露出了一点笑意,他看着底下凌霄的脸,逐渐红得发紫… 最后一刻,松开了手。 “咳咳——咳——”整间屋子充斥着她的咳嗽声。 凌霄咳着,生理性地溢出了眼泪。缓着气,她清楚眼前这个男人刚才真的差点就掐死她! 族长朝滕天泽摆了摆手:“天泽,你先回吧。” “是,族长。”滕天泽全程低着头,听到对自己的要求后应着就要离开,忍住了想要再看一眼凌霄的冲动,却在出门时又被喊住。 “慢着,”族长再度降为冰点的目光对上他,沉声,“下次,可别再这么冲动了,你把你阿爹都吓到了。回去,好好和他道歉吧。” 滕天泽额头、后背透出了冷汗,语气有些僵硬:“是,我一定牢记。” 人影急切离去后,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族长把视线放回凌霄身上,有趣地打量她眼里满满的戒备。 “说实话,天泽这个孩子的眼光很不错。”他状似感慨,将那只刚才掐过凌霄的手放在了鼻子下,深吸一口气,“你的味道非常好闻,好闻到我都想尝一尝。” 咬出最后三个字,他那张衰驰的脸上展现出浓浓食欲,好像下一秒就要舔咬上带有她气息的手。 但下一秒又恢复正常:“但我爱惜我的孩子们,我做族长的,怎么能夺人所爱呢?所以我答应了他的请求,想着单独留下你,不是一件坏事,只要你不犯什么大错误——” “但你为什么要去偷我的东西呢?哪怕这是一个怪物、杂种,那也是我的!”他的语气带上了怒火。 凌霄垂下了眼眸,她不明白他的话,他愤怒得莫名其妙。 她很确定她没有偷任何东西,她只想要带着半路救下的少年以及自己朋友逃离,只想活着,她没有一点错! 等下, 他说怪物、杂种…… 凌霄想到了那个初见面就被锁在地下室的少年,他一丝/不挂,满身伤痕,是她给他处理上上下下的伤口。 她能看得清清楚楚,这个少年——是一个没有性别的孩子,单薄、苍白且美丽。 第19章 19 少年受了那么重的伤,人还能活着。 普通人腿上别说少两块那么深的肉,就说少一块大肉在腿根处—— 那么多重要血管密集的地方,不做任何处理,疼痛都是次要,就那出血量,一小时内人就会因为失血而休克死亡。 可他却挺了过来,在她到来之前不知道伤口出现了多久。 还有他那极其快速的愈合能力…… 种种迹象都指向,那不是普通的人类。他应该就是族长口中那个怪物、杂种。 凌霄觉得自己的胃里像是塞了一条死了三天的臭鱼,强烈地刺激下,让她恶心至极。 把一个本应该青春洋溢的少年死死囚禁在不见天日的地下,那样残忍地殴打、伤害他,视他为所有物。 却又因为他的身体特殊,唾骂他为怪物、杂种,甚至在她就要带他离开时,却敢站在道德制高点,谴责她的行为是偷! 少年!她!她的朋友!生死居然全由他来掌控,他完全不把人当人!! 恶心、愤怒、震惊、担忧……这些情绪冲击着她的大脑、贯穿着她的胸膛! 族长注意到凌霄脸色变了,红中带青,他明白她知道自己“偷”了他什么东西。 “它很漂亮,是不是。”他在肯定自己的私藏。 “本来按照计划,它就要成为我的人。就是因为你!打破了我这完美的计划!” “它都不再让我靠近,还敢攻击我!…也不知道你给它罐了什么**药,张口闭口全是你的名字:凌!霄!!” 盛怒已经爬上了这个中年男人的脸,他一把揪起凌霄的衣领,上身直接提离床面,最后一句把凌霄这两个字撕咬成碎片。 完了狠狠推开! “呃…”他的力道极大!凌霄在后背撞上床时,后脑勺也重重磕上床板!这一磕,只觉得眼前发黑,视线模糊。 这伤是彻底崩开了吧…… 族长到底还不想杀了她,留着她有用,看着凌霄的样子,收敛了脾气,终于讲出要她去做的事: “给你一个星期,也许会再多两天的时间,和它单独住在一起,它既然那么喜欢你,那么一定会很听你的话。” “你要和它说:‘你喜欢女人’,明白了么?” 凌霄咳了一声,眼前终于明朗,就听到上面这么一段话。 “一个多星期后,你出来,它也成为了一个女人,你和你的朋友都会没事;如果不是……” “好,我答应你。”凌霄截断剩下的话,她早就作出了自己的选择,“希望你也能说话算数。” 族长再次温和笑起,回到了最初的模样:“当然了,好孩子。” 他没有提,如果时间到了后,她出不来……她一定是死在里面了,她的朋友嘛,该用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 毕竟,那是一个非人的怪物,怪物处在特殊时期,发起狂来有什么人性么? 她那么好闻,把她吃了最有可能。 他记得,已经很久没喂过什么像样的食物给它,饿坏了吧。 如果真的成功出来了,再好不过,先挖定了性怪物的内丹,再把她杀了,让他好好品尝她的血肉。闻着香,吃起来一定更香! 不管哪种,他都很期待,他等了实在是太久太久了…… … 凌霄腿上的绳子已经被解开,现在被两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带着走。 离开了那间房,她才知道之前躺的,是村长家的二楼。 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但仍能看清周围的一切。 之前村民们院门敞开,还会有人拿着小凳坐在门边上,几个人说说笑笑。 现在一眼望去,全都院门紧闭,没有一个人。 青砖路上,寂寥廖,空荡荡。 与其说是被带走,其实是完全被推拉着走,凌霄脑后的伤口已经完全崩开,血花花往下直流。 她被突然拎着站起来,只觉得头重脚轻,脚踩不着实地。 手还是被死死绑着,一个人在前面扯着绑住她手的多余麻绳头子,强拉着她走;一人在后面嫌她走得慢,一个劲地推。 凌霄废了很大努力在跟着走,才使自己不至于摔倒。 三人直接来到前面的祠庙,门关着。凌霄身上除了衣服外所有东西都被搜走,她不能再看手表知道具体时间。 但现在看到门锁和天色,能推断出,应该是下午六点左右,如果这真的是下午的话。 因为,她也有可能昏迷了整整一天。 为首的男子开了锁,继续拉着人走。三人进入昏黑的石阶、过道时,凌霄觉得有些庆幸: 她之前留在过道里的煤油灯还在,并且亮着,它的灯光照亮了一些这封闭空间,让她不至于摸黑踩空。 在这摔上一跤,可比平地摔要严重许多,她不确定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能不能经得起这一摔。 但大概率不行了,因为失血过多,她眼前已经开始发黑了…… 强撑着来到那厚重的铁门,凌霄看到一个男人在靠近门轴一侧的墙面上摸索,摸到一个小石块突起后,往外一拉,竟然是做了一个隐藏式类似抽屉的墙面! 他从里面拿出了一把同样厚大的钥匙,开了铁门锁后,放回,把拉出的一小块墙面推回原位。 凌霄光顾着侧头着看墙面,她就说那哑婆为什么身上只有一把大门钥匙。也就没有在意另一人已经拉开了铁门,身后的一个用力,把她推了进去! “!!” … 凌霄身形不稳,踉跄几步就要跌倒。 条件反射,手臂抬起来作为缓冲,已经做好了要面朝下重摔在硬质地面的心里准备,甚至都想好自己会直接昏过去的可能。 紧闭眼睛,铁链晃动的清脆声传来耳中。 直直倒下,但她接触到的不是冰冷坚硬的地面,而是一个暖柔馨香的怀抱。 ……? 一个大大问号,缓缓地飘过凌霄眩晕昏黑的眼前。 她还没缓过来,身下那人已经一手揽着她,撑身半坐了起来。 割开了她捆绑着手腕的麻绳,动作轻缓托着腋下,把她往上送躺在了自己胸前。 凌霄感觉脑袋上缠绕包扎的布条被松开,那人轻柔地拨开她脑袋后的头发,应该是看到了那狰狞的刀口。 下一秒,她只觉得脑后传来一片温热的湿润感,然后—— “咕噜——咕噜——” 这片安静的空间内响起连续吞咽声,凌霄的感官还处在混沌之中,看不明,听不明,只觉得脑后传来隐隐约约的刺痛,还有一种非常怪异的感觉: 那刀口好像在被什么活物舔舐吮吸…… 等耳边的嗡鸣声终于退去,她清晰地听到了身旁的吞咽声,也看清了她现在的情况: 她正被一个人抱在怀里舔脑袋! 凌霄彻底清醒了,她蓄力,挣开这人的怀抱后,尽量使力推开。 那人完全没有防备,轻易就被推倒在了地上。半抬着头,带着委屈地看着因为过度使力又开始眼前发晕的凌霄。 也是了,在这里的,只有那个少年。 凌霄模模糊糊看着,迷迷糊糊想起。 那一张脸,华贵圣洁,在这火烛的暖黄色下,如月神皎然,那是无关性别的极致美貌。 无论是谁,哪怕只是远远看上一眼,这辈子都不会再忘记。 此刻凌霄面前的月神,向她洒下了清辉,独独垂照一人。 明澈透亮的美眸深情款款,带着淡淡的悲伤和落寞,红唇湿润,嘴角还残留着一点血迹,生生多了两分妖艳。 他好像长大了些,之前抱他离开的时候,估摸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现在看着有十七八岁了,身形明显也撑开了些。 他身上还穿着凌霄的外套,也变得合身了,就是上面出现了很多的破洞。 “…凌霄……” 他就躺那竖着头,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轻声喊了她的名字,音色比之前柔滑清亮许多。 “……嗯。”她对着那双水眸,无法拒绝,开口回应了他。 听到凌霄愿意理睬自己,他恢复了神采,漾起笑仰起身子继续贴近。 凌霄微微皱起了眉,右手抵住了他过近的距离。眼瞅着,他又变成了可怜兮兮的样子。 “你——” “阿墨。”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半路的一声“阿墨”打断。见她没有什么反应,他再次启唇: “阿墨,我,你妻子。”用手指了指自己。 凌霄有些了然,“阿墨”这应该是他的名字,后面的“沃尼妻子”,这或许是名字后缀。 她跟着简短版本,喊了一遍:“阿墨?” “嗯!!”阿墨——这个过分美丽的少年,听到凌霄终于喊出了自己的名字,眼里闪出了星星。 她看着这笑成花的少年,只是喊了他的名字,就高兴成这样,可见心性十分的单纯、良善。 这样的心性,这样的样貌,却被禁锢在这里。 她注意到阿墨的脖颈处,是一个新的锁环,透着冷冽的银灰色泽,因为被衣服的领子遮了一大半,没有那么醒目。 凌霄左手拉下些衣领,看到了全貌:这是一个比之前更粗更硬的锁环,稍细一些的链条从后年延伸出去。 她握住一边把它往上提,重量明显也增加了许多,压磨着,少年白嫩皮肤一大圈通红。 “疼么?”凌霄顺口问了出来。 阿墨很喜欢凌霄的主动靠近,喜欢她的触碰与抚摸。 在她观察他脖子上的锁环时,阿墨也在全神贯注地凝望着她,用目光轻轻地吻过她俊挺的脸,闻着她越发迷人的气息… 第20章 20 听到凌霄关切的询问,阿墨摇了摇头。 在她的手就要收回去时,连忙双手抓过来,贴在了自己柔软细滑的脸颊上,左右蹭了蹭,像只猫咪在强制与人类贴贴。 凌霄挣了两下手,没挣回,也就随他蹭了。右手收了回来,往后小心地摸上了后脑勺。 她从刚才就察觉到,那种生命在慢慢流逝的感觉消失了,脑后的血好像止住了。 轻轻触到了伤口边缘,果然没有再摸到出血。 放下右胳膊,凌霄望着还沉迷在蹭她手心的少年,开始思考。 她顶多就是一个身体素质好些的普通人,她没那么大本事让上一秒还哗哗流血不止的伤口,下一秒就自动止血成功。 能做到这样奇迹的她只见过两次,一次是阿墨的腿伤快速自愈,还有一次是滕天泽吃下一颗族长给的黑红药丸,伤口很快恢复。 她没吃什么奇怪药丸,那就是眼前阿墨做的。而他刚才出格的就是舔了一会儿她脑后伤口…… 他的唾液可以帮助别人伤口愈合?! 凌霄的脑中冒出了这么一个观念,她看向阿墨的瞳孔微微放大——好神奇! 而阿墨还是弯着眼眸,荡着绵绵情意。他鼻翼翕动两下,鼻子贴近了手心,翻过凌霄的左手掌心。 指关节下方和掌根处带着一层老茧,阿墨并不在意这干燥粗糙的茧子摩刮他细腻的颊面。 现在他有些心疼地看到:掌心中间有一个微隆起的约两厘米长的黑色硬痂,淡淡的红肿扩散在周围。 凌霄想起来,这是之前用匕首开老旧锁环时,左手防护地垫在底下,在匕首撬开锁孔后余劲收不住,扎上了掌心,并不算严重。 就是一路抱人,拿握东西,还打架,这伤口裂裂合合,但她完全没在意。被砍中后脑昏迷的时间,这口子也就结痂了。 凌霄回忆着,这边阿墨心疼着就往前送到嘴边,伸出了一小截粉色的舌头。 “别!” 凌霄看到他舌头伸出,联想到了自己被舔后脑壳的不好经历,急忙扯回了手。 虽然猜到了他的唾液可以帮助别人伤口愈合,但知道是一回事,直接被人当面舔是另外一回事! 然而阿墨并不了解她的想法,他不在乎什么尴尬难堪,他只想好好帮她处理伤口。 他有些着急地开口:“阿墨,给凌霄弄伤口,不疼。” 他说出的话语带着滞涩,磕磕绊绊的语言逻辑,阿墨说完这句就想哭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心中想得很完善流畅,但现实一张嘴,自己就完全表达不出来了。 他好像忘了,在遇到凌霄前,被囚锁在这,他几乎没说过什么话,只有孤寂的内心在凋零…… 很话语大体意思很明了,他想要好好为凌霄处理是伤口,让她不再疼痛。 凌霄虚握住左手,无奈着——为什么阿墨突然就哭了?不声不响,注视着她,一滴莹泪就那么落下了,眼眸里蓄起了一汪水池。 美人伤心落泪,这让她抬不起这罪魁祸首给他拭泪。熟悉她的,都知道她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凌霄掏了掏的口袋,别说纸巾了,什么都没有,而身上是沾了泥土的脏衣服。她只能尽量放柔声音哄道:“别哭了,对不起…我的手…给你。” 说完,迟疑着将自己的左手递到他眼前。 阿墨泪水不止,又是一颗连线落下。但他双手捧握住了他的手掌,再度伸出了截粉色的舌头,轻轻舔上。 凌霄不忍直视,紧着眉头看向了别处。但越是不去看,感触就愈发强烈。 湿润温软的舌尖反复舔着掌心那一块,凌霄一直认为自己不是那种手心怕痒的人,一双手可以做很多事,为什么会敏感。 直到现在,她觉得被舔的那一块很痒,还带着一点麻,她强忍了下来。 等阿墨离开头,凌霄的视线又移了回来。她的左手心,别说伤痂了,连个疤痕都看不到,平平整整,伤口完全消失了! “凌霄,肩。”阿墨细闻到她右肩处,也有血腥味。 凌霄认命,脱下了外套,里面是一件背心,倒是方便了他的动作。 她肩膀上是被砍刀劈出的一道长口子,不深,因为这一块血肉没其他地方那么充盈,她的肩骨首当其冲。 阿墨如愿以偿地靠了过来,刚升腾起的一点喜悦在看到伤口时化为泡影,眼泪突然开始滴落。 这里完全没有被处理过,刀口处暗红色一片,有些地方已经发黑,血肉外翻,还在流出深红色的残液。 凌霄跟着侧头瞅见:“……” 她被绑着手推拉走的时候,因为后脑勺上的疼痛无疑是最尖锐的。她几乎要忘记右肩上还有这回事,手臂一路被拽,还被推倒抬起,她都快麻木习惯了这痛苦了。 现在一看,疼痛后知后觉地翻涌上来,再不处理,这肩膀不能要了吧。 凌霄转过头,越过阿墨看到了身后的池水,开口:“你先帮我……”拿水擦一下。 还没说完,他的脑袋压了过来,温热的湿润感袭来。 凌霄一个激灵,震惊混着尴尬、无奈。他的手也环了过来,凌霄被迫卡在那,有种引颈受戮的局促感。 温润、细密的舔舐,两人偎得这么近,她可以清清楚楚地听到他浅浅的呼吸,黏腻的水声,轻微的吞咽。 闻到他身上的清香,感受到泪水滴在肩头,缓缓滑落,舌尖滑过外翻的皮肉,卷走脆弱的凝血块,探进下面鲜红的活肉…… 凌霄望着方顶,她的喉头不自觉地上下滚动,痛楚、刺痒、酥麻…… 时间在这一刻异常地慢… …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墨的呼吸离开了她的肩窝。 “好了。”声音柔和清亮。 右肩原本的伤口留下一处新生的粉色皮肤,没有疤痕,只有一层薄薄的水光。 一丝伤痛也没有,能够随意耸动。 再看见一次,凌霄感觉还是很新奇。抬头带着笑意对少年道:“阿墨,谢谢你。” 阿墨肤色极白,带着常年不见太阳的苍白,现在因为她道谢而显露出的羞赧极为明显。 纤长的睫毛翩迁,一双琉璃目有些躲闪,兜兜转转几下,还是放在了她身上,缓缓滑过她的肩膀、脖颈、嘴唇、鼻子、眉毛…… 最终定在了她的额头。 准确说,他是想透过她的额头看她后脑勺。 凌霄的呼吸有些滞涩,笑意僵了僵,她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他期期艾艾又对上凌霄的眼睛:“凌霄,头。” “……”他想治疗她的脑后上的伤,这等于他要舔她的头。 凌霄沉默一瞬,她可以勉强接受掌心和肩上的处理方式,但她再也不想体验,被人抱在怀里舔后脑勺了。 幸好下一瞬,她脑子里滤出了一句: “头不疼了,这个伤疤我想留着,永远记住,谢谢你。”凌霄说完,顿了一下,补上了名字,“阿墨。” 她觉得这个说法可以,脑后的刀口她摸过,血被止住了,应该是长了一层厚痂。 只要短时间内不被人重敲,过段时间后就会很快恢复,她现在这恢复情况已经很惊人了。 此刻这个房间就他和阿墨两个人,族长说过,至少会关她一星期,这就意味着,起码她有七天的时间来自我修复伤口。 凌霄想得很好,发现阿墨微蹙着眉,欲言又止。 她能猜到他在纠结什么,摸了一把他的头,发质如同绸缎般顺滑清冷凉,忍不住多揉了几下,阿墨直接舒服得闭上了眼。 凌霄移开了手,她拿起自己衣服,抬眼发现发现掉落一边沾满血的布条—— 是之前缠绕在脑后伤口一段的布条,已经吸饱了血,在地上都浸出一点湿痕,可见当时伤口撕裂开有多严重。 … 她进来前被里里外外搜过身,鞋子也被仔细检查过,手上、兜里的所有东西都被拿走,她那把常用的匕首,在被砍晕后也不知去向。 不让她带任何东西进来,是怕她会利用工具逃跑么? 但口袋里的医用绷带和消毒水为什么不留给她,她不信他们没人看到她脑后的血流不止,只是都直接忽视了而已。 她走的那一段路,血也滴了一路,没人在意罢了——她是活是死。 族长表面上说给她任务,让她和阿墨呆一个多星期,看起来不管这事成与不成,都起码有七天的时间能活着。 但谁都清楚,她那个样子被丢进来,什么也没有,能活两天已经算她命大。 这个任务从一开始就是个幌子,是个死局,从一开始就没想让她活着。 就算她七天结束之后成功出去,等待她的,是她和朋友的一起被杀死。 她只能赌! 她必须要答应这个任务,她提出了唯一条件是朋友。 她把自己和朋友的命一起放在了天秤的一边,只不过朋友是在砝码该放的位置上,她是被悬在底下的加码。 她拿自己的价值来赌:她有用,她活着会很有用,用朋友性命威胁她、并且继续活着的她会更加有用! 现在,起码她赌赢了一半,她用自己的价值延续朋友最少七天的存活,虽然最后他们给的命运都是一起死亡。 但是多一分、多一小时、多一天…她们就还有希望! 她不能放弃,她还活着,就是最大的希望! 第21章 21 还有一次最近机会,在开门的时候找准机会逃出去! 而且......凌霄转头看向了阿墨——他就是最大的变数! 目前看来,还没人对他了解透彻,绝对没人想到,他会替她治愈伤口,让她活了下来。 凌霄慢慢站起了身,朝还坐着的阿墨伸出了手,由衷:“阿墨,谢谢你,真的非常感谢。” 阿墨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安静乖巧,看着她递出的手,迅速用自己白皙优美的手做出了回应。不等凌霄拉,他非常轻盈地起身,走近一步。 “这是我作为妻子的职业。”他说出一句极其流畅却奇妙的话语,好像曾经在心底默念无数遍,搭配上那完美无缺的笑容。 ……妻子? 这和妻子有什么关系? 凌霄想了一下,这好像是阿墨名字后缀......的缩称? 很快释然。 她准备往床边走去,那里重新铺上了被褥,她想过去休息一会。 脚上踩到了麻绳,是麻绳的一小节子,她注意到麻绳已成碎条四散开来,每一小段,包括脚下的一节。 断口极其平整,像是被什么利器切割开。 她注视了几秒,转头问道:“阿墨,你身上是藏了把刀么?” “没,”阿墨摇头,带动长及腰身的黑发轻微晃动,他举起了一只手到面前,“有这个。” 凌霄眼睁睁看到那圆润粉白的指甲一瞬变黑,刷地一下暴长三寸,根根泛着锋利的光泽。 很快就收了回去,还是那修长的指头。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阿墨会,不久。” 这是他最近才发觉出的一项新技能。 凌霄从进门这段时间,她已经震惊了好几次,事情越来越突破她的过往认知,但她很快适应过来。 她越是了解,越是明了阿墨为什么会被关禁在这,他的价值太大了。 价值本身并没有对错,有问题的一直都是觊觎、非法夺取本就不属于自己能拥有的那类人。 而且他是人,有自己的思想,不是个可以被随随便便拿来换去的物品。 “很漂亮。”凌霄发自内心赞美,客观地作出了评价。 有艺术的美感,还具有极强的攻击力。 随后她问出一个关键:“可以割开锁链么?” 阿墨没有直接回答,他转过锁环和长链的焊接处,那里密密麻麻的划痕,但是撼动不了它的存在。 “会有,办法的。”被束缚的人反而进行安慰。 他很是欢悦地抱住了她,他现在的个子和凌霄差不多,非常方便他把脑袋托抵在她肩膀上。 来回蹭着她的颈窝,嘴里不停地呢喃着:“凌霄,凌霄……” 他真是爱惨了和命定之人在一起。 十分钟后,凌霄终于能够得偿所愿,把脏外套丢在床尾,她躺上了那张床上进行休息。 她睡在了内侧,留了一半空间出来,宽慰交代了阿墨几句就沉沉睡去了。 她的身体极需休息和进食,连着几天没睡好,再加上体力的严重消耗和失血过多,她需要一场深度睡眠。 她的胃早就空了,但这一览无余的房间看不到任何什么吃的,她只能先睡下。 熟睡中,意识昏昏沉沉,她似乎发起了高烧,全身滚烫,四肢异常沉重,嗓子还很干哑,里面像是卡了一把刀片,随着呼吸割得她生疼。 迷迷糊糊,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触碰她的嘴唇,柔软湿润。 牙关被推开,温热的液体滑过舌头流入喉间,舒缓了那份干涸,就是余味泛着苦涩。 费力睁开眼 ,她看到了阿墨,鲜红的唇一张一合,但一个字都没法听清。 眼皮沉重,很快再度陷入黑暗…… … 再次睁开眼,仍是一片光亮。 头顶上方的烛火正在灯盏里燃烧,烛身非常粗厚,一根白色烛芯从它的底部贯穿,连在另外一个还未点燃的蜡烛上。 这么根根相扣,不熄不灭,点上十天半个月都绰绰有余,四个方位都是如此。 这个闭室藏在地下,烛火通照,没有白天黑夜。 不知道哪根烛芯突然“噼啪”炸响,清晰传入耳中,衬得这个房间,静过了头。 阿墨呢? 虽然他一直很安静,只会说简短的几个字,大多是看着人在微笑。 他的锁环后的链条,会时不时传来清脆的金属碰撞声,还有他靠得极近的时候,会闻到带着呼吸节奏的清浅香味。 但现在一眼看去,根本看不到他的身影。 静......太静了...... 凌霄掀开被子,套上靴子站起身。 很奇怪。 她醒来的时候,只是觉得自己的烧退了。 现在一站起来,整个人特别有劲,不像是简单睡了一觉,像是被送进科幻小说里的高科技疗养仓里治疗了一番。 毫不夸张,她现在觉得,从头顶的发丝到脚底板都蓄满了能量,非常舒适、清爽。 凌霄握了握自己的手,她猜到应该是阿墨在她睡着的时候,对他做了什么。 环视一圈,整个房间只有一个出口,就是那扇陈年厚重的铁门。 铁门还是紧闭着,门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瓷碗,能看到是半碗清淡的白粥。 谢谢他们,居然还记得喂食,凌霄觉得讽刺。 她来到床铺相对的另外一个角落,那里是一个方形的水池,她上次来的时候看到了。 只是有些奇怪:一个空间没那么宽阔的房间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水池,说是拿来洗澡也太夸张了。 而且,这池水看着澄澈,但是一眼看不到底,深蓝色后是一片黑。 此时,水面平稳,没有任何波动。 凌霄记得,不管是上次还是这次睡着前见到的,阿墨脖子上锁环相连的锁链都是延伸到水池里。 她现在看不到锁链,那大概率就是人没出去,在这池水底下。 可是,她从醒来到站在水池边,起码过去了四五分钟。 给普通人已经是溺水死亡的时间,但水面仍然如同一面平镜。 他难道还可以在水底呼吸? “阿墨。”凌霄朝着水池唤了一声。 以水镜为界,她的身影被完整倒映,她能清楚地看着自己的倒影。 从唤出那一声后,她水中的脸开始摇晃,线条被拉成了越来越大的波浪状。 有东西在水底急速靠近。 “哗啦——” 水镜被彻底打碎,有个身影从凌霄的倒影处,破水而出。 水珠滴滴答答,沿着他的墨发、从柔和的脸颊流下,顺着脖颈、锁骨、肩膀落回水面。 阿墨仰着脸,水色润泽、放大了他的美貌,乌发玉肌。 一缕湿发贴合在他脸侧,勾延至纤长的脖颈,隐入了锁环内。原本空灵清美的面容染上了魅惑,清纯、诱人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 他的眼神迷离,更显艳色的唇瓣微张着,细细喘息,丝滑轻缓地游向岸边的人。 凌霄注意到,他的脸上带着薄红,凝着她笑得痴痴,更添一丝娇憨。 “凌霄…” “凌霄……”声音绵软地勾着人。 那样一张倾国绝色的脸,眼眸里只深映你一个人,咬着唇,暧昧、欲|求地念着你的名字,神仙来了,都得怔神,凌霄也不例外。 她被他这样的美给震慑,呆呆看着,一时间忘了要做什么。 阿墨靠近了凌霄的脚边,闻到他所痴迷的气息,面上的红又浓了一分。 他往上探出了更多的身体,衣服不知道脱在了哪里,**光洁的半身展露,湿透的长发贴合在身上,从后脖到腰身一段,线条极其精致、流畅。 他朝凌霞伸出一双玉臂,声线带上了喑哑与浓浓渴求:“凌霄……抱…” 凌霄顺从弯腰,也伸出了自己的手。 两条麦色的手臂肌肉紧实,刚刚伸出,就被雪色缠绕。 阿墨双手滑摸过诱人的焦糖色,一把挎抱住她,就往水里拉去! “噗通!”水花炸开! “咕噜!咕噜!!” 凌霄被拉进池水里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的呼吸就让她呛进了两大口水。 见鬼! 她猛地清醒,看清自己在水底后,下意识地推开抱搂在身上的人,用力划水向上游去。 就在快要划破水面时,脚腕被抓住,一股力带着她直往下堕。 力气好大! 凌霄震惊这股巨力,被带着又呛入一口水,难受地闭上眼,她快憋不住了! 这时,握住她脚腕的人影如同水草般缠绕上来,柔软擦过脸颊,贴上了她的唇,渡过来了一口气。 凌霄本能地索取空气,她睁开了眼,是阿墨的美颜暴击。 闭着长睫,墨发在水中四散开来,肤色在稍暗的水中显得越发白皙,黑白映衬下,那深红的鳍耳尤为明显! 视线往下,玉白柔美的半身下,是一条折射出碎光的黑色鱼尾,细长的尾部紧紧缠绕在她腿上。 这是一条货真价实的人鱼! 此时那紧密贴合的红唇不再满足,伸出了小巧灵活的舌尖,试探地撬开她齿关,想要游进来肆意驰骋...... 开什么玩笑?!这是给他接吻的场合么?!还他爹地想要蛇|吻! 凌霄被这小动作惹出了火气,她牢牢捧住了那张美丽的脸,吸过最后一口气后,脑袋往后一扬,重重往他脑门上一砸。 因为水的阻力,缓和了她的速度和力道,但凌霄能通过自己耳骨传来脑内“嘣——”的一声,这攻击性不会弱。 再双腿提膝,顶了他的小腹,迫使他因为疼痛松开尾巴的缠绕。 双腿一获得自由,凌霄立刻往池边游去! 第22章 22 这一次成功破开水面,她一秒不停,手撑在池边把自己带上去后,就地一滚,让紧追其后的手在池边抓了个空。 凌霄起身,又往后退开几步,面色不愉地盯着水池。 阿墨浮出了头,他悻悻地收回了池边的那只手。 又是一副泫然若泣的面容,通红的额头,红粉的面颊,美眸盈泪直勾勾看着她。 凌霄不为所动,眼神冷酷无情。 只能委屈美人主动了。 阿墨侧身坐在了池边,一头长发贴在背上,纯黑鱼尾垂在水下,只见原本从下腹开始层层覆盖的黑鳞开始消退。 如同冷月破开遮蔽的黑暗,透出姣白一片——修长光滑的人类双腿替换了鱼尾。 将腿从水中撩出,起身,整个人浑身赤|裸地朝凌霄走来,身姿妖娆,步步生花。 “凌霄......”这极致惑人的美人唤她。 凌霄撇开了头,如老僧入定,依旧不为所动。 玉足芊芊,一步一个湿印,就要靠近心念之人。 脚上一崴,直直向她摔去,凌霄下意识伸手接住了他,让他扑进了怀里。 变得浓郁的香味包裹了她,说不上来具体什么香调,但闻着清冷诱/惑。 身下的双腿又变成了鱼尾,为了方便,凌霄板扶抱着他蹲下了身。 眼神不自觉被光下五彩斑斓的黑尾所吸引,她瞄了一眼,半透明的尾鳍在地上拍出了两声节奏。 凌霄理直气壮对着委屈的阿墨说:“不允许随意把我握拉进水里。” 摸上了他红肿的额头,“不然,下次砸得还是你。” 阿墨越发觉得委屈,边落泪边点头。 后知后觉,凌霄觉得这句话有些熟悉,但她想不出还对谁说过类似的。 手下的温度有些高了,一开始还以为是红肿起来的炎症,但发现半躺在她怀里的人鱼,整个脸色变得潮红,身上都带上了粉。 “你又发烧了?”她问正在掉小珍珠的人鱼。 阿墨点头又摇头,呜呜咽咽,说不说一句完整的话。 凌霄倒是抓住了一个陌生的词:“定情期”。 看向怀里烧得神志不清的人鱼,想到他没有性别的身体,族长那句莫名其妙的交代,猜测: 他应该是处在一个比较特殊的时间段——可以定下自己性别的时期。 “凌...霄......霄......”阿墨含糊地轻吟着,痴痴缠缠地吻咬着他所能够到的地方: 她的背心,裸露在外的手臂,往上伸头够到锁骨,因为锁骨的明显凸起,他毫不客气地咬了下去。 “嘶。”突然被咬,凌霄到吸一口气,另一只手把他脑袋拔了下来。 锁骨上留下了两颗尖尖的牙洞,两道血流了下来。 看到两抹艳色,阿墨甩开了她的手,又是一脑袋埋了过来。 但这下没再咬了,变成了小口舔舐,没多久伤口就愈合完整,他的嘴离开了那块锁骨,回味地舔了一下唇角,刚好对上了凌霄探究思考的眼神。 明明身体还是火热,炙热的温度都透过衣服染上了她的身体。 但她那眼神黑色分明,瞳孔漆黑纯粹,明明没有过多的情感,却让他感受到了疏离和寒冷。 阿墨觉得一桶冰块在他脑内炸碎开,意识一下子回来了,这比待在水底降温来得快速有效。 他又瞄了眼泛着水光的锁骨,再缓缓迎上凌霄的目光。 他完了,他干了什么,他咬了凌霄,他咬伤了自己的命定之人! “你很渴望...我的血?”安静中凌霄先问出了声。 她没有生气,也没有害怕,她只是单纯地表示困惑。 她也没有对阿墨有厌恶、远离的想法,只是她在思考时的脸一向如此,面无表情,她看到了阿墨的瞳孔剧烈收缩,他应该是误会了什么。 如果他真的很渴求自己的血液,她不介意在合理范围内给出几百毫升,毕竟她现在还能活着,都是他的功劳。 哪怕要她的命也不是不行,但,不是现在,她还有事情没完成。 阿墨明显吓坏了,豆大的泪珠滚落,他难以面对凌霄,难以宽恕自己。 他现在只想拖着自己的尾巴,回到水底藏起来。 凌霄的拥抱比他动作来得更快,在刚察觉到他的意图时,她一把紧抱在了怀里。 “阿墨!我没有讨厌、害怕你,”凌霄把侧脸靠在了他的头发上,平静直述,“我只是疑惑,我对你还不太了解。如果你需要我的血......” “不要!!”我可以三个字她还没有说出,怀里的人鱼反应很大,第一次挣开了她的拥抱。 他仰起脸,整张脸上水汪汪的,眼里蓄满了泪与悲沉,讨好地亲了亲凌霄的嘴角,哽咽着道歉:“对不起...阿墨......不要...血,再也...不要......” “太香了......阿墨没用...没忍住...再也......不咬了...呜...呜呜...凌霄...不要...不要...离开我...” 他哭得非常伤心,仿佛心尖被捅了一个洞,喷涌出了满满的酸涩与苦楚,那是他过往不为人知的孤寂与痛苦的重压。 他哭得像是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 凌霄再次环住了他,左手轻拍着他的后背,替他顺气。 在哭声中,贴着他的头发,不厌其烦,反反复复说着一句:“我不怪你,我不离开…” … 怀里的哭声停了好久,凌霄缓缓让他倚靠在一侧手臂上,一看,睡了。 睡过去的眼角还淌着泪滴,眼睛、鼻子留着残红。烧退了,鱼尾也化为了双腿。 凌霄抱起他,轻轻放在了床上,盖上被子。她坐在床边,用身体挡了一块阴影在他脸上,无声地注视着他。 是个可怜的孩子啊...... 人鱼这个只在故事中存在的种族,现实中居然真的有。 那意味着,这个滕家村的斩妖传说恐怕是真实发生的,但未必是他们所说的那样: 作恶的鱼妖被勇者斩下,极有可能是贪婪罪恶的村民对人鱼做出了不好的事,她不清楚那条人鱼是不是阿墨。 百年前的传说,那么阿墨又被关了多久? 这样一间无尽孤寂,永被照明,一直囚禁的房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那会是怎样的心境? 明明是神奇稀有的人鱼,被禁锢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被肆意地伤害、侮辱,那轻飘飘的一句“怪物、杂种”,是对他所有自由、权利的否定。 否定着他,却利用他;厌恶着他,却渴求他! 真恶心啊...... 真该死啊...... 凌霄压抑着心中的愤怒,头脑风暴中想到一件事:阿墨说,她很香。 凌霄下意识地闻了一下自己,没有任何味道,他之前也没听其他人提过。 倒是那个变态族长,他说过她很好闻,这应该不是什么表层嗅觉。 她闻不到自己的,但是她能闻到阿墨身上的香味,她不清楚其他人是不是也能闻到。 现在靠近一点,香味还在,只是变淡了许多。 岔开一想,刚才心头那团怒火被压了下去,但想法不变,她是一定要找他们算账的。 门口那碗粥还在那,这应该是他们两一天的食物了,准确说,是她一天的食物。 门口那个位置,以阿墨碎链的长度根本够不到,只有她可以拿到。 放一碗粥,是确认她每天是否活着,也确保她还活着,所以没有必要会下毒。 凌霄把那碗粥从门边拿过来,床边没有什么床头柜,她就把碗放在了床前的地面,一般不会被踢到的位置。 她不饿,这碗粥等阿墨醒来让他喝了吧。 没有钟表,不知道今天是几号几点了,不清楚她被关在这里已经多久了。但根据这送来的一碗粥,起码过去了十二个小时。 阿墨在安睡着,呼吸清浅。 凌霄视线看到了床内侧的书柜上,不高,最上面放了一件粉色的衣服,底下每一层都密密麻麻挤满了书,她有些惊奇。 这些书放在这有些时候了,书脊都已经摩出了毛边,越往下痕迹越多,室内并不干燥,所以底下好多书都泛黄发黑了。 凌霄从最方便的一层,抽了一本出来,这本套了一层粉色的书壳,最外面没有显示书名,看纸页边缘,应该被翻开过很多次。 她翻开书壳,映入眼帘的是五个大字《妻子的涵养》。 这是什么东西……? 凌霄不确定地往后翻看,很快合上了,这是一本训诫如何成为贤妻的珍藏书。 这已经是上上个世纪的书了,为什么会放在这? 她又去另外一层,随机抽了两本,同样也有护衣,看不到封面。 翻开一本,上面写着:《如何让亲爱的永远爱你之妻子的觉悟》。 另一本:《妻子的秘密:驭郎十八式》 …… 不死心,再去拿了几本,只翻第一页,就明白是什么内容。 所以,这满柜子装满的书,全部都是教导如何从身到心成为一个值得“被爱”的妻子。 是什么人带来的,又是给谁看的。整个房间里只锁着一个阿墨,除了他,还有谁会在漫长时间里有幸成为读者呢? 阿墨没有性别的身体,她又刚好在他特殊的、确定性别的时期被送进来,还有那句初次听,觉得匪夷所思,现在回想起来异常反胃的一句话: “你要和它说你喜欢女人”。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族长的算盘珠子,很早之前就在拨动了。 凌霄此刻想把这些书全部摔进族长那老变态的脸里,砸穿那冰冷紧闭的铁门,砸破所有狼狈为奸的人的脑袋。 她捏住一把书,尖锐的愤怒使得她的指尖扣进了书里。 阿墨一声嘤咛,拉回了她的理智。 他应该是做了噩梦,月眉深蹙,垂睫紧闭,一滴剔透的泪无声从眼角滑落至黑发中。 凌霄放下了手里的书,把床上所有拿出来的书放在了地上。 侧躺在了旁边,拭去他眼尾的泪痕,轻拍着他的胸口,安慰着,看他眉眼逐渐舒展。 拍着拍着,有了一丝睡意,她也闭上了眼。 第23章 23 再次醒来,凌霄是被脸上的痒意弄醒的。 有什么遮挡了视线,模模糊糊,看不透彻,下颚带着脖子处湿漉漉的,不断传来痒意,身上还有些沉。 她扒拉开盖在脸上的头发,并不意外地余光扫到一个黑脑袋埋在她脖子里,环着她肩膀,不停地来回舔/吮着那一块皮肤。 再抬头一瞧,大半个身子都压在她身上了。 感受到凌霄的动作,阿墨也仰起脸,露出一个软绵绵的笑意,脸蛋凑近,在她的嘴角亲了亲。 她没有拒绝,只是在人亲完后,深呼了一口气,把旁边唯一的一个枕头拿来,垫高在脑后。 那只被阿墨压着的手,从他的腰身的曲线伸出,连人带被子,被她搂进了怀里,脑袋按在了胸膛处。 “我看到床旁柜子里的,有很多书,你都看过么?”看他状态还不错,凌霄开了话匣子,了解一些事。 “嗯,看过。”所有书,每一本都看过好多次,这几乎算得上是他为数不多的可以做的事。 “那你知道,这些书都讲了什么?” 听到这句问话,怀里的阿墨撑起了上半身,很认真地看着凌霄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阿墨,作为妻子,必须要学的。” 妻子,所以他对自己的身份有了一定认知和认同么? “那个男人,要我成为他的,但不会。”说完,他很坚定地摇头,视线很专注再次对上凌霄,带着一种决绝的语气,“阿墨是凌霄的,妻子,一辈子。” “为什么会是我的...妻子?”她清楚阿墨口中的“那个男人”是谁,那个老变态龌龊下流,处心积虑地达成他的念头。 很好理解阿墨对他的厌恶,但,为什么会成为她的妻子? 先不提性别,他们总共才认识几天,就要一辈子认定、成为她的伴侣了么? 他像是对凌霄提出的问题表示疑惑,不应该有这个问题一样,不过还是诚实地给出心中的想法: “凌霄,命定者,成为你的妻子,一辈子,在一起。” 他是在说凌霄是他的命中注定一定会相爱的人,所以成为她妻子这个身份后,就可以以妻子的名义永远在一起了。 凌霄缓了缓这话的意思,咂摸出这事应该是人鱼的种族特性,何尝不是一种真正的缘分,给她碰上了。 阿墨说完这句见她没有提出反对,侧首靠过去,轻易地吻上了她的唇瓣。短暂的触碰后分开,眨着弯月眼: “和你一起,定情期,阿墨很开心。”又印了一个浅吻,他的表情带上了满满期待以及羞涩,“凌霄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被子下感受到一些动静,凌霄看到一截子鱼尾伸了出来,尾部细长那一段一圈一圈很努力地缠上了她的脚踝。 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凌霄长这么大,还没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 她的想法是,对于真正喜欢的,你爱上的是她(他)这个人,是这个独一无二的灵魂,而不是单纯的生理性别。 你会爱屋及乌,由这个灵魂爱上身体的躯壳,以及她(他)的其他种种。 所以,她不介意自己以后的爱人是男还是女。以她现在的认知,这个世界不为人知的角落被她窥探到了一角,哪怕未来的伴侣不是人类,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爱,是与喜欢的人分享,不偷不抢,轮不到其他人来说什么。 阿墨问她这个问题,她能看出来,他现在很喜欢她,愿意因为她的喜好而改变性别。 但是—— “阿墨,喜欢一个人不需要完全依照对方的喜好来改变自己。” 脑中再次响起族长的那句“你要和它说:你喜欢女人”,凌霄眼睫眨动,她很确定自己说的内容。 “无论你是男是女,都不影响别人喜欢、爱上你。” “我明白你的心意,我对你也有好感,也许以后我们会有很长时间待在一起,来培养感情,我会更深厚地爱上你。但现在,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凌霄抚摸上他柔软的脸,大拇指轻轻抚动。 “我和我的朋友、同学被做局来到这里,面临死亡的威胁;你一直被圈禁,之后一定会有更大的危险等着你。” “我们最先要做的,就是活下去,我想尽可能地带着朋友们,包括你,一起逃离出去,好么?” 白皙的手覆上了她的,握住,阿墨更用力地贴合上她的掌心,眼神清明透亮。 “好,都听凌霄。” 感受到手心里溢出来的软肉,凌霄觉得自己的心底某处也跟着一起柔软,呼出一个笑:“谢谢你,阿墨,这么信任我。” “你的...定情期,如果需要我做什么,直接告诉我,我会照做;毕竟,我对我有救命之恩。” 阿墨点了下头,又摇了摇头。 凌霄在他要开口时,大拇指点了点他的唇瓣,她明白已经他的意思:“我知道了,不用再解释。” 他漾开甜甜笑,继续握着凌霄的手,侧头重新躺回了她怀里。细细呼吸,感受这从未有过的温暖与甜蜜。 凌霄但笑不再语,真是神奇,明明还是那样一张伟大圣洁的脸,笑起来会那么甜...... … 两人呆在这个房间又过了两天,床边的瓷碗也多出了两个,看不到时间,只能通过送粥的时间来大致推测。 凌霄发现在门旁边的墙壁下,有一个小口,平时堵着看不出来。除了第一次送粥来,她睡着没看见了。 第二次的时候,她听到了轻微的动静,看到门边墙底下被拉出一个洞,同她在外面看见放铁门钥匙的抽屉一样,朝外开。 一个头部弯成一个圆的铁钳,刚好夹住碗底送了进来,平稳放下,就迅速抽离,堵上洞口。全程不过十几秒,看不到任何人,非常谨慎、小心。 凌霄去看过那个被堵住的洞口,成年人两个并拢手掌的大小,与墙壁非常贴合,只有几条细细的小缝,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 她试过用手去推,试了一下没推开,外面应是被什么扣上了,也就停了手,不再打草惊蛇。 期间阿墨又发了几次烧,凌霄询问过他原因,他断断续续回答:这是定情期的正常反应,只要熬过断断续续的情潮热,他分化出性别,就会真正成熟。 所以,在此之前,他都还处在幼年期,被囚禁百年的幼年人鱼...... 凌霄静默了,他当时正趴头,搂着她的腰,语气轻悦:“阿霄在,很舒服。”似乎她的存在,可以大大减轻了他分化、成长的痛苦。 她听他慢慢讲着他小时候的事,因为人鱼的种族特殊,他出生不到一年就开始能记事。 从他有记忆的时候开始,就是阿母和很小很小的阿妹陪着他,在那小小黑黑的房间里,很开心的三个人。 他小时候一直是人类孩童的模样,他也不觉得自己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就是长得快些,很早就能走路。 有一次阿母和阿妹不在,他偷偷打开了门跑到了外面,他看到了很多不认识人,还有和他一样的孩子,他想和他们一起玩。 笑着走过去,却是被一块砖石砸了头,血一下子就出来了,糊了他一只眼。 他慌忙地捂住伤口,发现他们好多拿起了石头,厌恶、惊恐地看着他,骂他“怪物、杂种、滚回去”。 好多好多的话夹着四面的石头一起朝他砸来… 他不懂,但他很痛,他跑回来家,把自己藏进了被子里。 阿母那天很晚才回来,流着泪着抱起睡着的他,阿妹也在一边大哭。 他不明白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他们打他、骂他,为什么阿母眼睛里也流出水。 后来,他就再也没有离开过那个房间,阿母有时会把阿妹留给他,然后关上门,门外传来锁声。 再后来,一群人挤进那个小小的房间,没有人在意阿母的哭泣与祈求,他认识了那个男人,被他关在了这里。 无期的囚,无限的痛,无数的谎,无穷的寂…… 直到,他感受到了她的气息,魂牵梦萦。 久违地感受心跳、感受真正活着,原来他也可以有人去爱,可以去被爱,他渴求着,如同飞蛾扑火,至死方休。 他居然也会有这一天,那他真的等了太久太久...... … 阿墨与她说的时候,省去了漫长的囚禁时光,他提到长大些后知道阿母只是一个交给抚养的养母。 并非亲生母亲,但那也是他的阿母,后来他被单独关在这房间,再也没有见过阿母。 那个男人有次告诉他,阿母死了,难产死了。 许久以后,他见到了阿妹,长大变老的阿妹,她歇斯底里地唾骂、殴打他。 但,那是阿妹啊,他不会伤害她的。 凌霄问阿墨,他阿妹是谁,结果验证了她的猜想——就是哑婆,第一次来这里刚好让她看到,正在发狠打他的老东西。 … 阿墨很快又高烧起来,他回到鱼尾的状态,整条浸在了池水里。 凌霄裤子卷上,把脚也伸进水中,坐在池边耐心安慰、轻抚在她腿边游转的人鱼。 “阿墨,你这次,是不是烧得更厉害了?” 她目光从他满面潮红,到快要红得发紫的鳍耳,那里极其醒目。 第24章 24 “阿墨?” 凌霄用手指轻轻碰了他鳍耳的尖尖,脸贴放在她腿上的阿墨浑身一震,像是被电了一般。 不敢置信地抬头,双目震惊,那眼白也染上了些红,怔怔地摸上自己的耳朵。 他不明白刚才是怎么了,求助地看着她。 嗯......她估摸着这种样子下的耳朵应该是他的敏感区。 凌霄发现阿墨一旦烧起来,整个人都会显得呆呆的,思维都慢上半拍。 她摸上他的头顶,顺着头发往下滑,语气安稳:“没事了,不用担心。” 与他体型相衬的鱼尾在水里加快摆动,些许水花溅到了手臂上,这是他身体在开心地回应。 掬起一捧水,淋在他的脸上,按上额头,滚烫一片。 “真没事么?” 凌霄看着难耐地蹭着她手心的人鱼,她体温比他低上许多,贴上去他会感到舒服。 边蹭边给她摇了下头,表示没事。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的温度非但没有降下来,反而还上升了。 他的脸、上身,就像被开水浇透的西红柿,糜红绵软,甚至黑色的半尾都透出了深红,他像是一条快要煮熟的鱼。 他张着越发艳红的唇喘息着,焦躁地在游来蹭去,水花四溅。 凌霄哪怕再不清楚人鱼的习性,眼前这种情况明显不在之前的正常范围内了。 “阿墨,阿墨!”她放开了声,一声比一声大,但明显他已经听不进去了。 凌霄想要抓住他,但伸出的手立即被他握住了。 他眼神迷朦,盯着望了好一会,又拉近深深闻嗅一番,像是认出了她。 “...阿墨,想阿霄抱,水里......”他强压下了浑身的燥热,呼着热气,在等着凌霄的回答。 他都烧这样迷糊了,还记得之前她说过的话。 下一秒,她就下了水,他身子立马贴近过来,凌霄另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一个“好”字落在他耳边。 池水中,他扶抱着凌霄。从下往上倾身,试探地落了一个吻在她下巴上,缓了两秒,又往上吻在了唇角,还轻舔了一下嘴角。 凌霄不清楚这舔吻嘴角,是人鱼的独有问好方式,还是他看那堆“贤妻养成”书里学来的…没有拒绝,全盘接收。 他的体温高,连带着每一个吻都炙热、馨香。 是的,现在的他整条都很好闻。 吻,不拒绝,那就是愿意接受。 阿墨喟叹一声,整张脸覆了过来,完整地印上她的唇,探入她的舌。 湿润、炙热、**…他没有任何的章法,完全发自内心的渴望与本能,沉醉其中。 阿墨人鱼形态下,会有两颗前牙格外尖锐。 此刻吻得忘了神,待舌尖回味到甜美的鲜血,他刷地睁眼,被刺激到蓦地离唇。 凌霄的下唇被咬出了两个口子,被吮吸掉最初急切流出的血液后,此刻缓缓冒出两颗血珠。 作为受害者,她的脸上没有一丝疼痛,嘴被咬出血像是一件再稀疏平常不过的事,不值得大惊小怪。 在他又要陷入自责、自我厌弃的情绪前,一个温柔的吻贴上了他的眉心,留下两道别致血痕,让瑰丽的脸上像是多了一朵花钿。 凌霄贴近他的耳朵:“阿墨很乖,很好。” 再去看他的脸,眸光闪闪。再又一颗血珠要落不落之际,他的舌舔了上去,细细地舔着饱满的下唇。 很快伤口愈合,水色润泽,又深深吻上,收着牙,小心翼翼地献出自己。 尾巴慢慢缠上了她的腿,缠吻着,两人慢慢没入水中...... 房内只剩一池春水波荡。 … 凌霄抱着阿墨,两人再度浮出水面,门边也多出了一个碗。 两人来带床边,她脱下湿透的衣服,随意披了一条毯子,拿来床内柜子上的粉色衣服,递给还赤/裸着的阿墨。 白皙修长的手臂接过,抖开。 “裙子?”凌霄挑了一下眉,随即想到什么,“尺寸还行,你先穿上吧。” “好。”音色柔和,多了一些低沉,音质干净,如同玉石在空谷相击,带着轻微的回响与不自知的......蛊惑。 这一丝蛊勾着她仔细注视起他: 还是那张月神般华丽圣洁的脸,但是因为气质的些许改变,给这份美带上了攻击性。 淡淡的红从不再那么苍白的皮肤下透出,印着他浅淡的琉璃目染上了温度。 粉色长裙垂落,遮住了他腹上紧俏的线条,留下一截白嫩匀称的小腿。 从外表看去,穿好裙子的阿墨俨然是一个长发及腰,个子高挑,体型清瘦的绝色美人,完全看不出这裙下是一副男性的身躯。 美得雌雄莫辨,令人心醉。 穿上衣服后,他很自然地拉着凌霄坐在床边。视线带着缱绻的依赖,软软倒在她怀里。 凌霄顺势揽过,他刚刚完成性别分化,还有些乏力。 “你喂了一颗什么东西给我?”她垂眸看向怀里。 在水里,阿墨嘴对嘴喂了她一颗冰感的珠子,才刚进嘴就化作一股气流顺进了身体里。 “我的妖丹,水底和阿霄在一起时,它就出现了。” 因为完全分化、成熟,连吐字都更加清晰流畅,更重要的是有了陪伴,想要开口说话的欲/望变得强烈。 “它感受到阿霄的存在,一分为二,一颗是给你的。” 说着他的手放在了凌霄丹田处,她也摸去,但察觉不出什么东西。 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以及两人的谈话声。 其中一人明显不耐烦:“啧,你说,我们还要再看这破门几天啊?!” “别急,快了。”另一人有意劝慰。 “快了?!我看好日子也快过了!我可不想待这破地,什么都参与不了,本来还想着这次轮到我来两刀子呢!” “族长喊我们守着,你敢去?别守不好,你和我都跑不掉!” “......哎,阿哥...哈,我说着笑呢,别当真、别当真啊,这话可不能让族长听到!” “放心,过了今晚,族长忙完。这里面的两个也就快了,族长不会亏待我们的。” “是是是,还是阿哥说得有道理!等我们结束,你说族长...会不会赏我们不老丹?” 最后三个字明显压低了声音,凌霄专注去听,倒也听见了。不知道门外两人做了什么表情动作,接着就是一顿大笑。 从来都是朦朦胧胧的声音,这次格外明朗。凌霄来不及感叹喜悦自己突然过人的耳力,那两人交谈的内容让她感到头皮一紧。 今晚、两刀子、里面两个,这可不是好消息。 还有那什么不老丹,她第一反应就是族长那怀里拿出来的黑红药丸,能快速治愈,但气味腥浊,一定不是明来路的正经东西! 突然,一道电流从脑内闪过,她想到了很多东西: 祠庙里的人像、村中老人的古怪笑容、族长的三指节、能治愈重伤的不老丹、恢复力极强并且唾液也能治愈伤口的人鱼...... “阿墨,你的血肉如果别人吃了,是不是也会帮助恢复伤口,甚至延长寿命...?” 问出这个回答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一定会的。 不然为什么那晚,他的大腿处有那么深的一块缺口呢? 那里的肉呢? 这一览无余的地方,可没有什么肉块啊。 都被吃了吧... 这只第一次吃么?不会,以他被关在这里的时间,他的恢复力,“好东西”可以留多久?一次、两次、三次... 究竟会有多少次? 被挖出血肉,被吃掉,等长好,再挖,再吃,再长好,挖!吃!!长!!!挖!!!!...... 被剜出的肉做成了不老丹。 族长一定吃了! 他不光是个变态,还是个活久了的老怪物。 村里的老人一定吃了!轻松谈笑着长寿,贪婪渴望着不老,她们还想吃人! 他们是怪物! 村子里的少年、青年一定吃了! 从进村开始,这些人的眼神就从没离开过他们,那地下室的怪异恶心! 他们也是怪物! ...... 白沙在涅,与之俱黑。 这个村子里的所有人,都吃了! 都是一群披着人皮的怪物!! 他们这只队伍,是这群怪物再寻常不过的一次戏弄、消遣、也许还是食物...... … “阿霄?阿霄?!阿霄!”阿墨喊着她的名字。 刚才她问他一个问题后,就阴沉下脸,目光虚空地盯着一处。 他期间叫了好几次,都没有反应。 此时,凌霄的脸色更黑,眼底亮着一抹红光,她的一只手扣住了底下的床板。 “咯吱…吱嘎…”木头不堪重负,发出越发明显的木纤维断裂声。 终于,“蹦!”木头彻底断成两节,整个床身往下一震! 凌霄被震回了神,看到阿墨焦急地拿起自己的手,来回反复检查,嘴里问着:“疼不疼?哪里伤着了?” “我没事,”她目光放在自己的手上,毫发无损,甚至一点刺红都没有,仿佛捏碎一根粗木快和捏碎豆腐一样。 她又眯着盯了两秒,露出这么久以来第一个舒心的笑。 她笑着对上阿墨担忧的眼神,说道:“阿墨,我们的机会来了。” “相信我。” “白沙在涅,与之俱黑。”摘引自荀子《劝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