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她每天都想离职》 第1章 第 1 章 窗外的梧桐叶被秋风裹挟着,打着旋儿飘入水中,在落满桂花的池子里晕开一圈浅金色的涟漪。 凤仪宫内,李归玉在案前哗啦啦地翻着那本烫金名册。 侍女沅香捧着个乌木托盘进来,上面放着新沏好的菊花茶,水汽氤氲里,她的声音带着些小心翼翼。 “娘娘,这是在找什么?” “有个叙州刺史金家你可有瞧见?” 进入殿选的有五十余人,按照原书所写,金苁蓉会在此次选秀中脱颖而出。 “叙州刺史?”沅香将茶放在李归玉手边不远处,仔细回想了一下,“倒是不曾记得此人,不过是个七品小官的女儿,娘娘找她做什么?” 李归玉捏着名册的手顿了顿,心说别看现在是七品小官的女儿,没过多久就要母仪天下。 她端起桌上的菊花茶抿了抿,随意扯了一个借口:“未入宫前,有位大师给批过命,她克本宫。” 温热的茶汤划过舌尖落入胃中,因为久坐而僵直的身体回暖,李归玉稍微活动了一下脖子。 七品小官的女儿命格克中宫皇后,听起来无比荒谬,就好像说一个蝼蚁能够干翻大象。 沅香却是听进去了,她凑近,压低了声音:“娘娘打算怎么做?” “别让她出现在殿选上。”李归玉也顺势降低了音量,毕竟是做坏事的,也不好大声嚷嚷。 沅香露出一个“我都懂”的表情,行礼退下。 才到门口,李归玉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把人叫了回来:“尽量别伤她。” 差点忘了自己是皇后,掌控着别人的生杀大权,要是底下人会错意把人杀了,不知道世界会崩塌成什么样。 沅香的脑子转得飞快,她从小跟着自家娘娘,不曾听说有什么大师给她批过命,就算真有,那对于这种人,应该除之而后快,怎的自家娘娘只是不让她出现在殿选? 不过作为侍女不需要知道太多,沅香行礼告退:“是。” 娘娘这么做自然有娘娘的道理。 莹白的指尖在金苁蓉的名字上抚过,李归玉陷入了沉思。 一觉醒来,自己从打工牛马变成了炮灰皇后,结局被皇上的一杯毒酒送走。 为了实现自己在后宫的退休躺平的生活,她只能从源头掐灭火苗。只要女主不进宫,皇上就不会爱上她,自己也能安安稳稳,在宫里有吃有喝地孤独终老。 殿选这日,天朗气清,微风和煦。 李归玉起了个大早,今天是大日子,皇后要去主持殿选,得穿正装。 盛装的流程繁琐,洁面、敷粉、描眉、点唇都比平时更加耗时,好像她是一个马上要出嫁的新娘子,被人翻来覆去打扮。 “娘娘,金家那个已经处理了。”沅香在她身边小声汇报。 听得昏昏欲睡的李归玉眼皮一跳:“处理了?怎么处理的?” “打晕了关在柴房,殿选之前绝不会出现。”沅香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 “好。”李归玉想点头,可为她描眉的侍女正聚精会神地给她画一种叫“远山眉”的眉形。 她也就僵着脖子没动,直到眉间的冰凉消失,才跟着松了一口气。 大殿外站着许多选秀的女子,五颜六色的裙摆像春日里的花,挤挤挨挨好不热闹。 太后端坐于宝座之上,四十多岁的年纪却没有丝毫老态,身着深青色朝服,朱红滚边,凤冠上的金凤傲然而立,口衔宝石,愈发显得她威严无比。 李归玉坐在侧座,一身朱砂色凤袍衬得她面色平静。 数十张案几摆在大殿之中,上面不仅放着笔墨纸砚,一旁还有绸缎和丝线。 外头的秀女有不少踮起脚往里面张望:“不是说选秀吗?怎的跟科考一般?” “嘘,小点声。” 那位秀女立马低下头默不作声。 内侍省的太监陈双全拿着册子点名:“请念到名字的秀女进来。” 李归玉努力睁大双眼不让眼皮合上,果然前世老师说的监考比考试还累,诚不欺她。 太后放下手中的茶盏,不大不小的声音传来:“皇后,今年怎的多了这一项?早些年间的选秀不过是考察才智性情。” 被点名的李归玉不由得坐直了身体,微微颔首之后才回答。 “回禀母后,臣妾想着这是皇上登基之后的头一回选秀,需要的不仅是貌美贴心的女子,更重要的是能够协助料理后宫的大小事务,后宫安宁,皇上在前朝也能够安心。” 实话李归玉自然是不敢说,她还能说自己不想管,想招个实习生进来当牛做马? 太后默不作声了好半天,手里拿着的佛珠也不继续盘,李归玉如坐针毡,这答案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良久,等到她脖子都僵了,太后才发话:“皇后有心了。” 面前的秀女换了一批又一批,来来往往,看得李归玉又开始犯困。 今日本就起得早,害怕自己监考的时候肚子叫出声,早餐她还多喝了两碗粥。 现在倒好,饿是没饿,反而有点晕碳。 眼皮沉重得不停往下,身旁的青黛见状捧着一碟子桂花糖糕上前。 “娘娘,这是小厨房今早新摘的桂花制成的糖糕,按照娘娘的吩咐,特意制成从前的一半大小,正好一口一个。” 李归玉瞌睡一下子醒了大半,她脑子依然有些混沌,胡乱地挥了挥手:“不想吃。” 青黛脸色一变,赶忙捧着东西退下:“奴婢知错。” 趁着李归玉还没反应过来,太后找准了时机。 “皇后是六宫之主,虽说掌管后宫需要宽严并济,可若对待下人一味苛责,反倒是失了皇后的体面。将来史书工笔会如何记载你这位皇后?” 这属实是冤枉,但想来是原身的脾气一向不好,这才让青黛的反应如此大。 可今日是秀女殿选的日子,太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明显是想敲打她。 婆媳矛盾果然什么时代都不可避免,李归玉从位置上起身,额间那颗东珠晃了晃,她恭恭敬敬地向太后行礼:“臣妾谨遵母后教诲。” “明白就好,起来吧。”太后轻轻转动手中的紫檀木佛珠,目光转向大殿之中。 最后一位秀女放下手中的针线,她把绣好的花样交给一旁的陈双全。 以为监考结束的李归玉刚要起身,一个穿着碧色罗裙,头戴桂花样式珠花的女子急匆匆踏入大殿。 见到高位上的两人,女子赶忙行礼:“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圣安,民女金苁蓉来迟,还望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见谅。” 侧座上的人蓦地抬头看去,跪着的女子一身素雅,不施粉黛,因为跑的急,前面的额发被风吹得微微凌乱。 李归玉顿住,女主怎么会来? 沅香从侧殿匆忙赶来,附耳说道:“娘娘,不好了,瑞王殿下把金苁蓉救走了!” “平身吧。”太后语气平静,看向底下的人多了几分审视,“你可知这是殿选?” “民女知错,只是今日晨起身体不适,不是无故来迟,还望太后娘娘见谅,给民女一次机会。”金苁蓉哐哐磕头,看得李归玉的额头都跟着痛起来。 “陈双全,给她准备一份考题。”太后发话,李归玉一个皇后自然不敢说什么。 只是偷偷在心里感慨,女主不愧是女主,什么时候都有贵人相助。 金苁蓉看到案几上的东西先是一愣,很快就进入了状态,拿着笔刷刷写起来。 李归玉准备的考题有作诗、核对账目、绣花,眼看着金苁蓉马上要完成,她有些坐不住。 “你来得迟,考核自然不得与旁人相同,本宫再增加一道考核,你可愿意?” “民女愿意!”金苁蓉连连点头。 待她放下手中的针线,李归玉坐在位置上缓缓开口:“今有笼,内有雉兔,不知其数。但知首十有二,足三十有四。问:雉、兔各几何?” “回皇后娘娘,兔有五,雉有七!” 金苁蓉的声音不卑不亢,不疾不徐,主位的太后手上一滞,看向她的目光中多了些赞赏。 “如何解得?” “回太后娘娘,若将笼中的兔子抬起两只脚,便只有二十四只脚,多出了十只是因为这些脚属于兔子,所以臣女才得出兔有五的答案。” 李归玉急得抓心挠肝,只是面上不显:“不错,算术过关。本宫今日见你有缘,再考你一题。” “今有一方塘,宽一丈整,正中央生一芦苇,芦苇出水一尺,若将芦苇引向岸边,恰与岸齐平。问:池水多深?芦苇长几何?” 闻言,太后把茶盏搁在案前,发出“咚”的响声,李归玉的心跟着重重一坠。 “皇后是要选秀女还是选状元?” 李归玉还在纠结这个时候是否要跪下认错。 “回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民女算出来了。”金苁蓉看着算盘上的数目,胸有成竹,“池水深十二尺,芦苇长十三尺。” “好!”男子身着明黄色龙袍,头戴盘龙金冠,李归玉还在分辨来人,只见周围人齐齐下跪。 “参见皇上!”李归玉慢了半拍,但好在赶上了,做了个口型,并没有出声。 那位皇上的注意全在面前淡妆素裹的女子身上,除了太后没有在意她的失礼。 这个时候李归玉就十分想问,你们跪得这么整齐是培训过吗?培训有说过这种没有通报的突然袭击,是要在他说哪个字的时候开始跪? “你叫什么名字?”赵凛之周身气质威严,语气却温和,好似怕吓到眼前的人。 “民女金苁蓉,家父忝知叙州。”女子低着头,不敢直视天颜。 “见过母后。”赵凛之简单行了礼,对一旁站着的陈双全道,“把她的答卷给朕。” 陈双全小跑过来双手奉上。 花样绣的七彩祥云,作诗写的秋景,就连账目都能找出其中的错漏。 赵凛之越看唇角的笑意越明显,忍不住对眼前的女子大加赞赏:“没想到小小知州,府中竟然藏珠蕴玉!” 李归玉在一旁偷偷翻白眼,行了,直接收入后宫得了,还装! “恭喜皇上得此佳人!”她干巴巴地说,脸上挂着挑不出错的得体笑容。 身着龙袍的人转过头来交代:“其余人你看着办,金氏就封为才人,住朝露宫。” 关于后宫位份简化版: 1.中宫皇后 2.四妃:贵妃、淑妃、德妃、贤妃 3.昭仪 4.婕妤 5.贵人 6.美人 7.才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凤仪宫。 庭前的桂花开得正盛,只是天气转凉,桂花浓郁的香气中带着刺鼻的冷意。 李归玉从轿撵上下来,殿外已经有人跪了大半晌,单薄的身影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上次犯错,凤仪宫内所有宫人都被罚去掖庭局浣衣,这次的事情明显比上次重要得多,沅香缩了缩脖子,希望求情能让娘娘这次只罚她一人。 看见那个雍容华贵的身影,沅香赶忙道歉:“娘娘,今日的事是奴婢一人之错,还请娘娘不要责怪青黛和其他人!” 秋日寒凉,地面岩石更是坚硬无比,小丫头脸色苍白,长跪于此却是为旁人求情。 李归玉在心里暗戳戳骂了几句原身,想上前去把人扶起来,又想到原身的脾气,只好板着脸闷闷地开口:“跪着做什么?进来,有事交给你。” 从侍女手里接过今日秀女们的答卷,她给两人分配了任务:“绣工的不用看,作诗的也不用管,只需看核对账目的答卷,能够看出其中错漏之处的视为通过殿选。” 李归玉才不管皇上要找什么样的绝世大美人,更不管要皇家需要拉拢什么官位的人,她只要能看账本的财务。甚至不能只要一个,审计也同样重要。 青黛还想再劝,看到自家娘娘的脸色黑如锅底,一时也不敢说话,乖乖和沅香一起看秀女们的答卷。 趁着两人阅卷之际,李归玉清了清嗓子:“从今日起,本宫要定下一个新规矩,若是你们犯了什么错,不得跪在殿外,得先向本宫请示,再来决定如何惩罚。” “以后的后宫只会越来越热闹,你们就这么跪在殿外,若是旁人瞧见了,保不齐背后如何编排本宫。” “是。”沅香忧心忡忡,缓刑有时候比死刑更加可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像悬在头顶随时会掉下来的剑。 这次共五十来张答卷,分给两人一人二十来张,青黛看得很快,把符合条件的答卷递给李归玉。 “娘娘,奴婢这边的都在这里了。” 看着几层薄薄的纸,李归玉一时无言,牛马嘛,一个两个不嫌少,三个四个不嫌多。 沅香心里藏着事,看答卷的时候频频走神,意识到自己吓到了小丫头,李归玉放下手里的茶盏,悠悠开口:“沅香的惩罚本宫也想好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沅香连忙又要跪下,李归玉赶紧制止道:“站着!” 沅香不动了,低着头不敢看她,只听座位上的女子朱唇轻启:“罚你明日亲自给本宫做糖醋排骨。” 担忧自己的转变被人发现,李归玉故意加了不少要求:“排骨要最新鲜的,陈醋要五年往上的,做出来的颜色要亮如琥珀,你可能做到?” “奴婢能做到!多谢娘娘!”沅香忙不迭跪下谢恩,这下终于不用担心了。 有了这一剂定心丸,沅香全心扑在答卷上,不多时就把手里的东西交给李归玉:“娘娘,挑好了。” 进入殿选的共五十余人,会看账本的不过才十余人,她们要是能平安苟到大结局,应该也够了。 李归玉挥挥手懒得再看:“告知她们入选吧。” 忙完这一切的李归玉累得趴在床上,满头珠翠压得她脖子都弯了,现下也懒得摘,只想赶紧先休息一下。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有人靠近。 “娘娘。”青黛轻轻拍了拍榻上趴着的人,“太后让您去一趟慈元宫。” “太后?”李归玉翻身一骨碌坐起来,上届的宫斗冠军,可得好好应付。 青黛给她换了一身常服,妆面也改得更加温和日常,李归玉这才想起来问:“太后可有说什么事?” 侍女摇了摇头:“并未提到,只是说娘娘去就知道了。” 这老登神神秘秘,不知道搞什么。 慈元宫内。 太后端坐主位,李归玉简单行了礼,谁知道高位那人从喉咙里冷哼一声:“皇后,你可知错?” 李归玉唰的跪下,老老实实道:“臣妾……不知。” “不知?”太后拔高了音量,“身为皇后,选秀却弄些作诗算账的东西,你让天下人如何想?如何看待你这位皇后?” “母后,臣妾是……” 李归玉想解释,主位上的女人抬手制止了她:“今日就罚你抄写十遍《女诫》,小惩大诫,望皇后今后能修德自持,才能更好料理后宫琐事。” 打从一开始在大殿的解释太后就没信,只是当时没有发作,现在却找她来秋后算账。 无妨,不就是抄书吗,她年少时代最擅长的就是抄书,不过毛笔就是这点不好,不能两只笔一起写。 刘嬷嬷给李归玉端来了笔墨纸砚,太后转动着手里的佛珠,语气漫不经心:“皇后就在这里抄完了再回去。” 眼看着没有退路,李归玉只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坐在案前开始抄写。 幸好小时候练过几年毛笔字,就算字迹有出入,也可以找借口说最近下雨手腕处的关节炎犯了。 “皇后今日抄写《女诫》,若是能明白其中的道理,那这顿罚也不算罚了。” 李归玉随意应答了两句,书中虽然是繁体字,但最大的困难在于断句,她索性也不想这些,照着抄就是了。 不过太后的期望怕是要落空,她这个皇后认字、断句、翻译都很困难,更不要说明白其中的道理。 等到全部抄完,已是天黑,李归玉还没有用晚膳,好在皇后不用自己走路,她坐在轿撵上,饿得胃部抽痛,两眼发黑。 好像有个小太监匆匆赶来,在她轿撵前叽里咕噜汇报什么。恍惚中她只听清了什么“落水”、“争吵”的字眼。 等到再次醒来,已是艳阳高照,阳光从窗户纸照进来,光线柔和了不少。 沅香一见她醒了,大喜过望,连忙让人端来了温好的药:“娘娘,您醒了,可还有什么不适?” 塌上的人想说些什么,开口却是一副破锣嗓子,吓得李归玉差点喊宝娟。 喝完了药,她的嗓子才润了不少,声音也顿时好了大半:“本宫怎么了?” 端着药碗的小丫头一脸担忧:“娘娘昨日没用晚膳,又在慈元宫抄书抄了半日,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李归玉盯着那个空碗出神,被领导体罚饿晕了,能算工伤吗? 门口的珠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青黛掀帘走了进来:“娘娘,前厅的人已经到齐了。” 看着榻上的人一脸茫然,青黛解释道:“娘娘病着,本来今日各宫的妃嫔都不必来请安的,可是昨晚关雎宫的柳美人和朝露宫的金才人发生口角,柳美人一气之下竟把金才人推入了太液池!” 后面的话青黛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是要李归玉拖着病躯去主持公道,这就是皇后的职责所在。 “梳妆吧。”李归玉无奈叹气,昨日才入宫第一晚就搞出这么大动静,今后的日子恐怕都不得安生了。 两刻钟后,李归玉嘴里塞着红糖鸡蛋就往前厅出发了,反正前厅也备好了茶水,正好漱漱口。 “皇后娘娘圣安!”看着底下跪一片,李归玉还是没有习惯,连忙让人起来。 跪平辈容易折寿,折寿的还是她这位被跪的人。 金苁蓉却没有起身,口齿清晰地解释了昨晚的来龙去脉,请李归玉给她做主。 座位上的柳茹心趾高气昂:“要不是你偏要挡我的路,导致我踩空撞到树上,我怎会与你起争执!” 说罢,她还掀起了额前的碎发,指着青了一片的额角:“皇后娘娘,这就是证据,还请给臣妾做主!” 好好好,这是要她来当判官,李归玉揉了揉眉心,语气平静:“既然两位妹妹各执一词,那就请伺候的宫人来说说吧。” 侍女饮月跪在金苁蓉身后,说的跟金苁蓉如出一辙,柳茹心的侍女也说是金才人先挡了她家主子的路。 李归玉才反应过来这两人都带的是自己的贴身丫鬟进宫,顿时觉得头更痛了:“可还有其他人瞧见?” 下面的人默不作声,李归玉仔细回忆了一下原著,看的时间有些久远,加上这只是小剧情,她记得并不清楚。 只不过柳茹心在原著中一直是金苁蓉的对家,甚至活得比她这个皇后还久。等到垂垂老矣之际,柳茹心在冷宫中带着对女主的恨意和妒忌不甘地闭上了双眼。 她是皇帝和新后爱情的见证者,从十几岁一直到六七十岁,看着他们恩爱、误会、争吵、恩爱循环往复,而她像个跳梁小丑,用尽手段却始终无法走入皇帝的内心。 后面有个小太监欲言又止,李归玉直接点他:“你瞧见了什么仔细说于本宫听,本宫保你的命。” 小太监磕了个头才开始述说事情的经过。 “昨夜奴才经过太液池,听见了两位主子争吵,争吵的内容不是挡路不挡路的,而是柳美人让金才人给她磕头才能走,因为柳美人的位份更高些。” “你胡说!”柳茹心转过身来,指着小太监怒目而视,“分明在之前是她金苁蓉挡了我的路!我撞上树之后才让她下跪道歉的!” “你个小太监,听墙角只听一半是吧?!” 没监控的世界就是不好断案,李归玉撑着脑袋,目光沉沉地看向小太监:“后来呢?” “后来金才人只是行了大礼,并未磕头,柳美人气不过就动手……”小太监瞥了一眼柳茹心的方向,顿了顿,“动手把金才人推进太液池,还说……还说凭什么她就是皇上亲赐的位份和宫殿,不过是个乡下来的小门小户。” 这话倒是符合柳茹心的性格,还没等李归玉细想,那位穿着明黄色龙袍的神秘男子又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进来了。 “什么事这么热闹?也让朕听听。” 歪在主位上的李归玉立马从宽大的椅子上滑下来行礼。 平身后,她看着那张宽大的椅子,思考是两人一起挤着坐,还是她需要站在皇帝身旁。 第3章 第 3 章 主位上的男人见她出神,轻轻挑眉:“怎么,朕坐了你的位置不高兴?” “臣妾不敢。”李归玉微微欠身,还好身边的侍女及时为她搬来了另一张椅子,她才施施然坐下。 “说说吧,刚才发生了何事这么热闹?”男人摆弄着手里的茶杯,目光在屋内流连了一圈。 侍女青黛上前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赵凛之听完微不可查地瞥了小太监一眼:“你是说是柳美人先找事的?” 座位上的柳茹心脸色顿时煞白,“扑通”一声跪下:“皇上,臣妾没有!” 她掀起额前的头发,言辞恳切:“臣妾可以指天发誓,臣妾的额角是由金才人而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金苁蓉身上,她的脊背挺得笔直:“夜晚昏暗,路不好走,柳姐姐自己崴了脚也不该把事情推到臣妾头上!” “柳姐姐说是因为臣妾而起,可事发时臣妾离柳姐姐尚有五步的距离,若不是柳姐姐扑过来动手,也不至于踩空撞到树上。” “若这样还要说因臣妾而起,那臣妾无话可说。”身着嫩黄色衣裙的女子跪在殿内,一双眸子清澈无比,像极了院中的湖面。 她太知道矫揉造作的女子皇上并不喜欢,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只会被未经世事的天真性格吸引。 确切来说,就是明媚、直率、鲜活、善良。 金苁蓉梗着脖子不肯认错,咬着嘴唇眼含热泪的倔强模样让赵凛之一时失神。 “皇后,你觉得呢?”主位上的男人偏过头来看她,眼神里带着玩味,“双方各执一词该如何决断?” 李归玉低着头避免和他对视:“回皇上,臣妾认为,应该找人查明情况后再做决断。” “哦?依皇后的意思,那小太监说的话不可信?” “皇上,皇后娘娘!奴才所说句句属实!”小太监又开始哐哐磕头。 就在李归玉陷入两难之地,一道白光在脑子里闪过,她总算有点想起了剧情。 金苁蓉是一个七品小官的女儿,殿选来迟却还得到了皇上的赏识,不仅亲自给她封了位份,还住在离皇上福元殿很近的朝露宫,引得后宫众人不满,包括她这位皇后。 入宫后的妃嫔七日内不得侍寝,需要在自己宫里听教引嬷嬷教导宫中的礼仪。但空闲时间可以在宫内熟悉环境,于是入宫当晚,四处转悠的金苁蓉就正面遇到了柳茹心。 虽然位份只比女主高一截,但柳茹心是千娇万宠长大的千金小姐,自然要给人一个下马威,看着不施粉黛穿着素朴的金苁蓉,她就阴阳了两句。 奈何女主不是什么任人捏扁搓圆的角色,她是带着系统穿书,目的是攻略男主的现代人,遇到这种情况自然是要回怼回去。 一向单方面输入的柳茹心什么时候遇到过这么横的人,扑过来就要对金苁蓉动手,没想到女主直接从系统处兑换了东西,让柳茹心踩到滑倒撞上了树。 这下大小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和身边的丫鬟一起直接把金苁蓉推入水中。 听赵凛之的意思,他应该是想保金苁蓉,奈何这里这么多妃嫔看着,也不好过于明显,只好把烫手的山芋甩回给了李归玉。 “皇上,一切都是臣妾的错!”李归玉迅速滑跪,“两位妹妹昨日才进宫,对宫中的礼仪不熟悉,都怪臣妾没有好好教导,不如这次就罚两位妹妹禁足七日,也让她们好好反省。” 这是目前李归玉想出来的最优解,各打五十大板总比偏听偏信好,皇帝皇后的威严立住了,同时也震慑了后宫众人。 “朕把后宫交给你,你就是这么管的?!”男人的声音明显不悦,底下的人哗啦啦跪倒一片。 “但凭皇上处置。”李归玉语气淡淡,既然嫌她的处理方式不好,那她只好又把烫手山芋推了回去。 “柳美人。”赵凛之顿了顿,好像在思考该如何处置,“就挪去冷宫禁足吧,在后宫敢推人入水,往小了说,心思歹毒,往大了说,杀人未遂!” “皇上,臣妾冤枉啊!皇上!”柳茹心被拖走,殿内其他人更是不发一言。 “皇后不是一向嫉恶如仇吗?怎么现在做事倒是畏首畏尾?”赵凛之走上前把她扶了起来,“朕怎么记得在皇后在东宫时可不是这样?” 原身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又被这狗皇帝踩了一脚,这不是变相说她脾气坏吗? 李归玉顺势站起身:“臣妾已是皇后,处理事情自然要与太子妃时不同,母后时常提点臣妾,在后宫中皇后的威严是重要,可更重要的是后宫安宁姐妹一心,能够伺候好皇上,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最要紧的。” 这么说应该挑不出她的错了吧,李归玉偷偷抬眼去看那个主位上的男人。 赵凛之的表情倒是看不出喜怒:“如此甚好,可也不能纵得一些人无法无天。” “臣妾明白了。” 送走了这尊大佛,李归玉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看着底下低着头的众人,什么新人破冰的唠嗑游戏她也不想管了,直接原地解散。 回宫刚想躺下,沅香捧着一叠厚厚的纸进来。 “娘娘,这是各宫妃嫔的账目花费,请您过目。” 昨晚这些妃嫔才入宫,今早账目都出来了?李归玉接过账簿翻开,上面清楚地记载了给每个宫的妃嫔发新手大礼包的花销,不同的位份,新手大礼包的内容也不同。 昭仪是高等绸缎两匹,普通绸缎十匹,珠衩十对,朝服一套,文房四宝一副、花瓶两对,妆奁一对,另外还有赏银一百两。 随着位份降低,新手大礼包的价值也递减,到了金苁蓉的朝露宫,花费反而多了起来。 有些繁体字太复杂她不认识,可金面盆这三个字李归玉看得清清楚楚。 “金才人为何所用金面盆,本宫若记得不错,这是妃位及以上才可用的。” 内侍省的掌事太监陈双全转了转眼珠:“回娘娘,定是底下的人弄错了,淑妃娘娘的金面盆旧了,内侍省这才连夜打了个新的,没想到奴才一个疏忽,竟出了这等差错!” 掌事太监的脑子倒是好使,用公家的钱讨好赵凛之看上的人,自己分文不出,倒赚了个好印象。 “你的意思是说,你们的人不仅把金面盆送错了地方,甚至还把这错处记录在了账目上?”李归玉一把把账簿丢在他面前,“本宫面前,也要使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陈双全双腿一软,哐哐磕头:“娘娘,都是奴才的疏忽,都是奴才的疏忽!” 李归玉最看不得这种见风使舵的小人,不是说她脾气不好吗?那她今天也就狠一回! 她挥了挥手:“既然如此不当心,那再安排你做些内侍省的事情也就不合适了,你也应该知道,内侍省无小事,一花一木都是关系后宫的大事。” “本宫给你两个选择,第一,罚你去冷宫看大门,正好柳美人也在里头……” “奴才选第二个!”陈双全连忙打断她,再怎么差也不会比看大门更差了。 “第二,罚你去朝露宫当差,不是主管太监,而是最低等的太监。” 不是喜欢讨好女主吗?安排到身边讨好不是更方便?李归玉冷冷一笑:“何时得了本宫的原谅,何时再重新考虑你的去处。” 陈双全脸上血色褪尽,呆在原地。 “宫中除了嬷嬷,可有合适的掌事女官?”李归玉看着账目就头疼,连忙撇开了脸。 青黛低声道:“娘娘的意思是,要把内侍省的掌事太监换成掌事女官?” “娘娘,这可是大事啊,不用与皇上商量吗?”沅香赶紧劝说,生怕自家娘娘在后宫行差踏错。 “不必,毕竟本宫嫉恶如仇,换个后宫的人而已,想必皇上不会说什么的。”李归玉摆弄了一下桌面上的账目,“金才人最近不是禁足吗?把这些东西送去吧。” 女主闲着也是闲着,先帮她上上班再说。 永安宫内并不清闲,包芷兰看着眼前的侍女收拾好她刚砸到地上的茶具,冷冷开口。 “凭什么?本宫做太子侧妃的时候太后就说过,等本宫当了妃子要赐协理六宫之权,怎么那个金苁蓉进宫第二天,皇后就让她看账本?!” 侍女春云小心翼翼站在一旁:“娘娘,或许是皇后娘娘不想您累着。” “忽悠本宫的你也信?”包芷兰瞪了她一眼,怎么会有人这么蠢? “本宫少说也陪伴皇后好几年,她竟然不信本宫,转头去拉拢一个七品小官的女儿!” 女子愤愤不平,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她这家世能成什么事?难不成还能像本宫一般成为德妃?” “娘娘的母家军功显赫,是一个七品小官远远不能比的,皇上也就随手赐了个才人位份,依奴婢看啊,以后最多也就是个婕妤,哪像娘娘,年纪轻轻已经是德妃了!” 思绪被带远的包芷兰用帕子捂嘴娇羞一笑:“皇上待本宫也是极好的。” 春云偷偷松了一口气:“是呢娘娘,现在是娘娘喝药的时辰了,奴婢去看看娘娘的药熬好了没有,只要娘娘的身体调理好了,就能早日为皇上诞下皇子,到时候娘娘就是名正言顺的德贵妃!” 包芷兰一时间心情大好,她点点头:“去吧,记得带来本宫的蜜饯!” “哎!”春云飞快跑了。幸好德妃娘娘虽然脾气不好,可很好哄。 “系统,皇后在发什么疯?不分青红皂白把我禁足就算了?还把宫里的账目给我看?怎么跟书里写的差那么多?”穿鹅黄衣裙的女子秀眉微蹙,小声跟系统抱怨。 【宿主,可能是因为您穿书的蝴蝶效应,这说明周围的人是可以改变的。】 【而且在这个时代,能够看账本说明是得到了认可,这叫掌家大权!说明皇后信任您!】系统的声音藏不住的兴奋。 第4章 第 4 章 “娘娘,这里是适合管理内侍省的女官名录,请娘娘过目。”沅香递上一张纸,李归玉接过来,上面的名字不多不少,就两个人。 她心说就两个人倒也不必非要写到纸上。 “叫她们有空过来见我。”她决定给两人一次面试机会。 连绵多日的秋雨过后,凤仪宫屋檐下的铜铃被雨水冲刷得锃光发亮。 两名女官站在殿内,心情忐忑地等待主位上的人发问。 第一次当面试官,李归玉有些紧张,小抄握在手里,被汗水晕染了一些。 她趁人不注意摊开手掌偷偷瞄了两眼,反复在心里过了好几遍问题,才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你们两人之前是负责什么内务的?” 身着紫色衣裙的女官率先开口:“回娘娘的话,奴婢是针工局的掌事女官程云阶,首要之务是率众宫女缝制陛下和后宫诸位娘娘的四季衣袍,也织造节日贡品与宫殿各处的装饰物。” 李归玉点点头,随即看向另一位身着青色衣裙的女官。 “回娘娘的话,奴婢是尚食局的掌事女官崔静仪,平日里掌管各宫珍馐与药膳,节日兼管宫宴调制。” 两人的回答都挑不出错,李归玉借着摩挲指甲的空挡又看了下小抄:“你们两人之前可曾遇到过难题?如何解决?” 程云阶短暂地沉默了一下,娘娘有此一问是想考察她的能力,并非要了解针工局中到底会存在什么样的矛盾。 “两月前,奴婢曾遇到被人收买的宫女偷偷往淑妃娘娘的衣物中缝制压胜之物以作诅咒,此后奴婢安排五位不参与衣物缝制的宫女仔细查验已完工的衣物,若送出的衣物有异,追责那五位宫女和缝制衣物的人。” “此后针工局再无此类事情发生。” 不是一味把事情汇报给上级处理,会发觉并完善组织的不足之处,确保有一无二,李归玉投去赞赏的目光,可用! 另一位女官崔静仪也不甘示弱:“奴婢掌膳食,时常会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宫人往饮食里投毒,为了杜绝此类事情发生,奴婢让人将每一道膳食都留存一份在尚食局,以备查验。” “同时,送往各宫的食盒上贴着黄纸封条,盖尚食局朱印,途中若有破损,可直接查验送膳食的宫人,此举效果显著,可将不同阶段的失误精准到个人。” 听完崔静仪的话,李归玉更是眼前一亮:“没想到两位都是持重周祥之人,处事明敏,更会找出应对之策,不错!本宫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皇后笑眯眯的,让不安的两人稍微松了一口气。 “若你们成为内侍省掌事女官,打算如何接手事务?” 这就是考验她们的管理才能了,两人先是表忠心,后又从几个方面指出内侍省目前存在的问题,最后各自又给出了解决之法。 “好!”李归玉实在是高兴,走上前几乎想握住两人的手,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退休生活有望了! “本宫就任命你们两人都为内侍省掌事女官,分管不同事务。” “谢娘娘!”两位女官伏跪于地,肩膀微微发颤,虽看不清两人的表情,可李归玉还是从上扬的尾音中听出她们的喜悦。 她故作严肃:“内侍省掌管后宫六局二十四司,这个位置的掌事女官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看着两人的嘴角微微下垂,李归玉继续道:“本宫要你们两人相互扶持,也要相互监督,每月亲自向本宫汇报各局的情况,一月至少提出两条建议,一条是关于对方所掌管的三局十二司,一条是关于自己掌管的三局。” “若建议被采纳,奖励半月月例,你们可有异议?” 两人兴奋之余,也感叹皇后的手段高明。如此一来,两人不仅要管理自己的三局,也要时刻盯着对方,抓住对方的错漏。 甚至就算是找出了自己管理的三局的错漏,还要保证比对方先提出来,这样奖赏才不会对方拿走。 目送两人离开,李归玉没忍住在塌上打了个滚儿,幸福的退休生活很快就会来了! 青黛匆匆跑进来:“娘娘,不好了!” 塌上的李归玉立马正襟危坐,听到青黛的声音她心头一跳,又出什么大事了? “朝露宫的金才人中毒了!” “传太医了吗?现在人如何了?” “太医已经去了,说今日能醒来就没事,今日若醒不来,怕是……” 后面的话青黛没有说下去,李归玉烦躁地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本宫去看看。” 女主可真是命途多舛,才进宫不到一周,尚未侍寝就又是落水又是中毒,要是之后专宠,那就是真正成为了众矢之的。 李归玉从没来过朝露宫,今日亲眼看到才知道之前内侍省是如何巴结她的。当时的金面盆怕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东西了。 梁间垂下的鲛纱薄如烟雾,贵妃榻雕刻的数十朵莲花,每一朵中央都镶嵌着翠玉,玉石触手升温,绝非凡品。殿中的八角琉璃宫灯散发出阵阵幽香,想必是塞了龙涎香的缘故。 太医跪在塌前,详细地汇报了金苁蓉目前的状况,李归玉挥挥手让他下去,探头去看床榻上的女主,只觉可怜。 本就白净的脸上毫无血色,嘴唇紧紧抿着,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 李归玉给她掖了掖被子,转头看向饮月时,已经收敛了眼中的情绪。 “金才人最后所食为何?” “回娘娘,金才人最后所食是这碗血燕,太医已经查验过了,血燕无毒。”饮月的声音已然带了哭腔。 桌上放着半碗冷掉的血燕,还有满桌不符合位分的珍馐, 想来是陈双全吩咐人送来的,本想讨好人,没想到倒是给了恶人可乘之机。 早前崔静仪说过,尚食局的膳食盒外均有黄纸固封,若有破损,万万不可食用,还要追责送膳食的宫人。 看着跪着的饮月,李归玉放缓了语气:“起来回话吧。” 饮月从小就在金家伺候金苁蓉,此刻自家小姐中毒生死未卜,她又惊又怕,同时也万分自责,只盼小姐今日能醒来。 “想来宫中送膳食的宫人告诉过你,若是膳食盒外的黄纸破损,是万不可接收的,你可检查过今日膳食盒外的黄纸了?” “奴婢查过了,黄纸并未破损!”饮月抬手拂去脸上的眼泪,“太医也查验过其他膳食,全都……全都无毒!” “怎么会这样!”包芷兰捂着胸口瞪大双眼,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若不是这些膳食,还能有什么东西让金才人中毒,但殿内的宫人却无事?” 金苁蓉的品阶不高,家世也不算太好,进宫时只带了饮月一人,而后者此刻却失了主心骨,只能抱着李归玉的腿不撒手。 “皇后娘娘,还请为我家才人做主!”饮月刚擦干净的脸上又糊满了眼泪,悲声铮铮惹人动容,“定是有人要谋害我家才人!” 包芷兰搅了搅手中的丝帕,唇边一抹淡笑:“想来也是有人蓄意谋害,下这么重的手总不能是金才人自己给自己下毒,妄图争宠。” “德妃,少说两句。”李归玉没忍住出声制止,“若是不能为找出凶手出力,就回宫待着!” 她生平最讨厌这种落井下石的人。 包芷兰讪讪地闭了嘴,也没有离开,看向朝露宫跪成一排的宫人,眼底一片讥诮。 李归玉实在是想不起来原书中关于中毒一事的描写,她眨了眨胀痛的眼睛,又把饮月扶了起来:“仔细回忆一下你家才人在中毒之前都做了什么,一一说与本宫听。” 饮月含着泪点头,把金苁蓉的行动轨迹一五一十地说了,李归玉皱着眉,想不出里头的破绽。 若不是饮食中毒,后宫中还有什么能让人中毒呢?茶水点心也是宫人验过后才能端上桌的。 她深吸一口气,一股混着暖炭的甜香钻入鼻腔。 难道是……香气? 内侍省前掌事太监陈双全此刻就在朝露宫,李归玉直接询问:“陈双全,你给金才人用的什么香?” 清一色的太监中间传来一道声音:“回娘娘,奴才……” “你擅自挪用物品讨好金才人的事情本宫今日先不追究,你且回答本宫,你之前给金才人送的什么香?” 底下的人沉默了半晌,才磨蹭着回答:“奴才知错!奴才给金才人送的龙涎香!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李归玉转头看向饮月:“今日殿中所用就是这龙涎香?” “没错。”饮月点头,“奴婢不识龙涎香,只知是内侍省送来的,香气也好闻,才人说要日日燃着。” 金家不过是个七品官宦之家,何况金苁蓉更是穿书的人,不知道龙涎香也正常。 李归玉却知道,龙涎香的原料是抹香鲸的病结,绝不可能会有这花果的甜香! “真是好手段!”她冷笑一声,让人取下八角琉璃灯。 “陈双全,你来辨一辨,这琉璃灯中可是龙涎香?” 闻言,陈双全走上前来,他身上套着不符年龄的灰色太监服,在一众脸庞稚嫩的小太监里显得格格不入。 剩余的香料带着烛火的余温,凑近了满鼻腔内好似都是香料粉末,只觉刺鼻。 陈双全轻轻用手扇风,努力嗅闻空气中的味道,越是嗅闻,他的脸色越沉。 “娘娘,这不是奴才送的龙涎香!” 李归玉暗道一声“果然如此”! “那是什么?”她问。 “这龙涎香里被人加了东西!”陈双全眯着眼努力分辨,“有鸠羽、相思子,还有两味掩盖异味的甘草和丁香!” 才赶来的淑妃站在门口脸色剧变:“鸠羽和相思子?这可是剧毒!是何人用如此阴毒的手段?” 李归玉记得淑妃名叫冯起珠,老好人一个,在后宫中不争不抢,安稳度过了自己晚年,平时的存在感很低,凡事能不参和绝不会多问一句。 “你懂香料?”李归玉看向来人,目光中带着审视。 第5章 第 5 章 淑妃简单行了个礼:“回娘娘,臣妾外祖家是做香料生意的。” 李归玉眨了一下眼遮掩了情绪:“那你可懂香料?这鸠羽和相思子如何获得?” 宫中不管是香料还是药材都管理森严,绝非寻常人能够接触。尤其是这种会害人的东西,更是层层把关,没有太医院院判的亲笔手信是无法取用的。 若是有下毒害人这种事情发生,太医院是首当其冲那位,想来也不会糊涂到被收买,偷拿出去的根本不是毒药,是自己的九族。 “鸠羽和相思子并非香料,却也有混入香料用作害人的。若非宫中所出,娘娘可派人去民间药铺查问,若是近日购买,想来也是有记录的。” 冯起珠接过陈双全手中的香料,又仔细嗅闻了一番。 “今年多雨水,这香料中的甘草和丁香比往年的水汽更重,味道也更加淡些,想来此人并不是用的陈年药材。” 她建议道:“娘娘还可以顺着甘草和丁香的记录一并查。” 李归玉轻轻点头赞许,排除了冯起珠的嫌疑,那就还剩五人。 新人入宫尚不足七日,收买宫人下毒这件事应该是没办法做的,剩下的五人是早些年就入东宫之人。 她一边在脑中思索着,一边让青黛安排人去查验。 金苁蓉在禁足中,按理来说是没有其他宫中的人来往,会进出的除了尚食局每日来送餐食的,就只有朝露宫自己的人。 刚安排下去,某明黄色神秘男子一脸焦急地飞奔过来,毫不在意衣袍上的云龙密纹擦过门槛。 “金才人如何了?” 他神色担忧,眉头拧着,眼底却平静无波,好像在进行什么不得不执行的任务,惹得李归玉有些狐疑地看着他。 饮月哽咽得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赵凛之的耐心终于耗尽,随手指了指旁边最近那人。 “你来说!” 包芷兰添油加醋描述了一番:“不管怎么说,总归是这贴身的丫鬟不仔细,自家主子用的东西,也不事事查验。” 男人好像是突然来了兴致,挑眉看向说话的人:“那你说,这事怎么办才好?” “依臣妾看,不如把这贴身丫鬟换掉,宫里头的丫鬟时时聆听嬷嬷的教导,总归是更懂规矩些。”包芷兰轻哼一声,“这金才人啊,就是不会管教下人,不像是高门大户里的闺秀。” 地上的饮月大惊失色,连忙拉住李归玉的衣角:“求……求……” 李归玉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回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她虽然对女主没有什么好感,可现在女主也没对她怎么样,倒不至于要把在宫中孤苦无依的两人强行分开。 “皇后,你觉得呢?”赵凛之摩挲着手里的玉佩,撑着下巴看戏一般。 “金才人初来宫中,人生地不熟,若是没有亲近的人陪伴,恐怕也很难适应,臣妾认为当务之急是找出真凶,至于饮月的失误,还是由金才人自己发落更好。” 李归玉自觉回答已经挑不出错,没想到赵凛之并不打算放过她。 男人面上并无波澜,眉宇间却凝着一股寒气:“废话说完了,办法呢?” “臣妾已经派人去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李归玉低着头,从几方面分析,“先是毒药的来源,是出自宫中还是来自宫外,其次是懂香料之人才能将这些毒药神不知鬼不觉混入香料之中,再者是进出过朝露宫的宫人,有无形迹可疑者被人瞧见。” “这就是你的办法?”赵凛之把玉佩拍在桌上,目光扫过来能让人感受到其中的冷意,“后宫整日乌烟瘴气,不是落水就是中毒,偏偏还次次都是金才人。” 李归玉不再言语,大抵不过是男主心疼自己心爱的女人,偏偏自己还没有能力保护人家,只好把气撒到他们这些倒霉蛋的头上。 以为他要骂人,在场的人无不战战兢兢,却听他道:“可能是这宫中不干净,皇后,你找日子做场法事,好好祛除这后宫的晦气,尤其是这朝露宫。” 这转折把李归玉噎了一下,她抬眼看了一眼男人,很快收回了目光。 做法事还能让真凶显形还是什么? “好了,就这么办,金才人这里留些人照顾。”赵凛之起身离开,走到门口了突然停下,“太医呢?” 青黛正要回话,赵凛之摆手:“告诉太医,治不好她,朕要太医院全部陪葬。” 果然,这句话是宫斗文里必不可少的经典台词。李归玉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里撇撇嘴,送走了这尊大佛也准备动身离开。 “这皇上对金才人可真好啊!”包芷兰眼中流露出一丝艳羡,“又是亲自发落柳美人,又是为她做法事的,还没侍寝呢,恩宠都赶上皇后了!” 要是原身,现在估计两人已经掐起来了,但李归玉面无表情地点头赞同:“确实。” 她拉着包芷兰的手,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本宫平日里要忙着后宫琐事脱不开身,德妃你也争点气,让皇上多去你宫里坐坐,新人荣宠太盛会成为众矢之的,你就当是为姐妹分忧。” 面前的女子脸色瞬间垮了下来,精致的面容已然扭曲,她稍微用力想抽出手,却被李归玉抓得死死的。 “择日不如撞日,正好现在也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不如德妃现在就去?” 皇上才登基不久,一直忙于朝政,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进过后宫,包芷兰哪里请得动他,她只好随意扯了个借口:“臣妾,最近不方便。” “既然没有那本事,就把嘴巴闭紧一点,本宫也是担心德妃祸从口出,惹人厌烦。” 看着眼前的人紧抿着唇,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李归玉嗤笑了一声,“真凶还没有查出,德妃还是不要乱走动,以免招来嫌疑。” “不是臣妾做的!”包芷兰急忙撇清关系。 李归玉心说当然不是你做的,这么阴毒的手段不是你这个脑子能够想出来的。 也得亏她头脑简单,没有害人的心思,不然在这深宫内,早就死了千八百回了。 “既然如此就老老实实回宫待着,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不要靠近朝露宫半步。” 听到这话包芷兰哪里还敢多留,带着宫女急忙告退,生怕跟这件事沾上一星半点的关系。 * 凤仪宫内,李归玉捏了一块桂花糕,看着手上长长的单子陷入了沉思,她看向沅香:“你确定这是往年做法事的记录?” 本来她只想看看做法事的流程,没想到沅香给的单子太过详细,精确到贡果多少颗,糕点多少盘,使用的大中小线香的数量,各位高僧以及他们的徒弟的名字,密密麻麻写了一整本册子。 这倒不是最要紧的,李归玉盯着册子最后写的两千两银子,眼睛有点红,这可是皇后一整年的俸禄。 “是的娘娘,这是先皇在时做道场的全部记录了。” 突然想起自己已经有两个助手,她把册子给沅香:“告诉内侍省的两位女官,把做法事的花费缩减到一千五百两。” 这里头的水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砍个五百两并不算多,却能支撑后宫好几日的开销。 沅香劝道:“娘娘,这是先皇在时就固定好的开支,若是现在缩减,怕是不仅高僧那边会有怨言,可能还会惊动太后。” 牛马最懂如何拿捏牛马,李归玉想了想:“谁有怨言谁就别来,剩下的银子给没有怨言的高僧。” 还是要让他们卷起来,同样都是混吃混喝,凭什么他们一场法事就能收入这么多?! 皇上才登基不久,后宫的用度一再缩减,可各种活动倒是一个没少,今天这里花钱,明天那里花钱,她只是一个想退休养老的皇后,不是许愿池的王八,哪里还能变出银子来? 才目送沅香离开,青黛又捧着一个托盘进来:“娘娘,新人明晚就可以侍寝了,这是制作好的名册,还请娘娘过目。” 李归玉接过来快速浏览了一遍,依然没几个字认识,不过与银子无关的也不用每个字都认识,她在末尾盖上了凤印,突然有种自己在当老板的感觉。 员工把制作好的方案或者整理好的资料交给她,她只需要签上字。 这样看来,太后是她的顶头上司,皇上就是最大股东,只要下面的人不生事,靠得住,她就是最清闲的那个人。 观察了一阵自家娘娘的表情,青黛看不出她的喜怒,只好试探性问道:“娘娘,是否需要提醒皇上新人侍寝的事?” 金苁蓉还没醒来,男主的心情肯定不好,李归玉不想去触他的霉头,摆摆手:“明日再说吧。” 至少等到金苁蓉能够平安度过今晚,皇上才有心情在意其他新人侍寝的事。 凤仪宫的掌事太监林顺安急匆匆来报:“娘娘,不好了!” 李归玉每次听到这五个字就头疼得厉害,简直比抓娃娃抓到半空中还让人提心吊胆。 “谁又怎么了?” “金才人吐血了,太医说怕是……撑不过今晚。”林顺安的声音又尖又细,好像穿透了李归玉的鼓膜,她猛地一颤,竟差点没站稳。 不应该啊,她不是女主吗?为什么会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她的系统呢?没提醒她有毒?没给她兑换复活的灵丹妙药? 李归玉心中有太多的疑问,此刻也顾不得等轿辇,提起宽大的裙摆急忙往朝露宫赶去。 第6章 第 6 章 【宿主,加油啊,你在这里完成了任务,就能醒来了。】 金苁蓉气极了,喉咙里发出一声冷笑:“逗我呢?你们这个程序是谁写的,是不是有病啊?!绑定的时候不是说看三十秒广告就能复活吗?” 系统有些心虚地挠头:【不好意思啊宿主,现在大环境不好,没有广告商愿意投钱了,只能做任务。】 “做任务就算了,让我种地是什么意思?”金苁蓉一把丢开凭空出现在手里的锄头,她身后是一望无际的土地,“明明说的我只要攻略男主,从此以后黄袍加身,纵享荣华富贵,现在又整上种田了!” 系统继续哄她:【宿主,这任务是有时效性的,要是八小时内没有把地翻完,就再也醒不来了。】 金苁蓉一愣,反问道:“醒不过来会怎么样?” 系统:【宿主的灵魂会永远困在这里种田。】 “不早说。” 话音一落,那个黄绿色的身影已经扛起了锄头,快速走到田埂边从头开始翻地,“这事我熟得很。” 没想到小时候在老家种地,长大后好不容易到了城里,结果一场重病击垮了她,绑定系统后为了让自己痊愈,穿进书里还要种地! 她暗自咬牙切齿,以后她老了的自传都得写《我与种地的三世情缘》。 李归玉匆忙赶来的时候,只看见花花绿绿的一大片。 朝露宫的寝殿不大,此刻却挤满了人,几位年迈的太医和朝露宫的宫人规规矩矩跪在金苁蓉的塌前,大气也不敢喘。 其余妃嫔们站在一处黯然垂泪又互相安慰,除了早前被训斥的德妃,后妃们基本都到齐了。 见李归玉来,她们为她让开了一条路。 “参见皇后娘娘。”太医林守仁声音干涩,花白的胡子颤抖着,“臣无能,还请娘娘恕罪,金才人她已非药石能及。” “大胆!”一声怒喝如同惊雷炸响,“朕说过,治不好她,要太医院所有人陪葬!” 玄色的身影还未踏入殿内,满是怒意的声音却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太医把头深深低垂下去,不再言语,殿内一片寂静,只能听见偶尔的啜泣声。 之前还能腹诽几句男主的老套台词,而此刻见到榻上躺着的人双眼紧闭,嘴唇青紫,脸上更是毫无血色,李归玉整颗心都跟着揪了起来,手指反复绞紧那一方丝帕。 她害怕金苁蓉真的救不回来,也害怕太医真的给女主陪葬。 她虽然是皇后,却也是初出茅庐的新人,没亲自见过有人死于非命。 “咳咳……”这时榻上突然传来动静,只见金苁蓉费力撑起身体,像没事人一样坐起来,转头看着一屋子人满脸迷茫。 这些人送葬一样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才人!”饮月扑过去抓住她的手,杏眼中泪光流转,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家主子苍白的面庞,不一会儿喜极而泣,“你终于醒了!” 看着面前人哭肿的双眼,金苁蓉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她搂着饮月的背轻柔安抚:“我没事。” 全靠自己锄头舞得好,才能捡回这条命。 正在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时,林太医却大惊失色,接连后退了两步,言语间满是遗憾:“皇上,娘娘,金才人已然出现回光返照的症状,想来撑不过一刻钟,皇上和各位娘娘还是好生道别吧。” 刚翻了八小时地的金苁蓉怔住了,回过神来,灵魂上的痛楚让她后知后觉一下卸了力,搭在饮月后背的手倏地砸了下去。 “才人!”饮月刚上扬的嘴角瞬间僵住,急忙去握住她垂下去的手。 两月前在自家府中落水,前几日又在宫里头落水,今日又被下毒,这桩桩件件,难不成是阎王爷非要收了她这苦命的小姐! “就是这里,帮我捏下。”金苁蓉指了指虎口处,一直握着锄头让她整个手掌酸痛不已。 “啊?”饮月和在场所有人都呆愣在原地。 “太医给瞧瞧。”赵凛之看着那个面色慢慢恢复的人,总觉得有些怪异,这是他们家的偏方?捏合谷穴能让濒死之人气色变好? 林太医上前,在金苁蓉摊开的手腕上铺上丝帕,随后屏息凝神,把指腹精准落于腕上。 “这……”他脸色瞬间变幻,从刚才的死寂一般的白,变成难以置信,随即情绪翻涌浮上一丝血气。 “金才人这是大好了。”他瞪大双眼仍不可置信,又重新把了一次脉,感受到手指下的搏动和缓有力,蕴藏着丰沛的生命力后,他才长舒了一口气,“真是吉人自有天相!恭喜皇上,恭喜才人!” “此脉象千年难遇,定是才人得天上的神佛庇佑,才能扭转乾坤。” 听他说了不少吉祥话,金苁蓉回以一个尴尬的笑:“多谢太医了。” 李归玉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太医开始讲一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说明女主的系统发力了。 “神佛庇佑?”赵凛之一副不解的模样,“这是何意?” 林守仁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回皇上,臣和其他太医确认过,金才人的脉象早已无力回天,可现在却奇迹般痊愈了,想来是金才人一心向善,感动了天上神佛。” “呵。”赵凛之冷笑,“朕花着大把的银子养你们,就拿这么拙劣的借口糊弄朕?!” “皇上恕罪!”刚站起身的林太医又跪了下去,也不知道那一把老骨头能不能撑得住。 人群中一道女声响起:“是呀,金才人明明中毒已深,太医们都束手无策,怎么说好就好了,说不定是有人在宫中行巫蛊之术!还望皇上严查。” 几日的晨昏定省,李归玉也把宫里头的妃嫔都认了个脸熟。说话的是童婕妤,名叫童念珍,估计这个角色跟她一样是个炮灰角色,李归玉并不记得这一号人。 “若无证据,不可胡言!”看着赵凛之的神色愈发奇怪,李归玉及时制止了她。 “想来是金才人的体质不同,喝下去的药现在才起作用。”李归玉琢磨了个所有人都能够接受的说法,又给林守仁递了个眼色。 老太医在宫中多年,医术如何另说,察言观色的本领都是一等一的,那边立刻接收了暗示。 “皇上,如此一来,只有这一种解释了,都怪臣医术不精,不如皇后娘娘想得周到。” 害怕自己身上的秘密暴露,金苁蓉连连点头附和:“皇后娘娘说得不错,臣妾的体质是会特殊些,至于巫蛊之术,妹妹最近并无不妥,想来是童姐姐多虑了。” “那倒成了臣妾的不是了。”童念珍干巴巴笑了两声,故作委屈地看向那个男人,“皇上不会怪臣妾吧?” 赵凛之没说话,目光灼灼地盯着床榻上的人,看得金苁蓉有些不自在。 见皇上不说话,童念珍咬住嘴唇,声调中带上了哭腔,她向金苁蓉行礼道歉:“都是姐姐的错,还请妹妹看在一同侍奉皇上的份上,不要怪罪姐姐。” 以金苁蓉的位份,哪能受此大礼,被子一掀就要下床来扶她。 “姐姐请起,妹妹没有怪罪姐姐,亦不敢受此大礼,姐姐言重了。” 李归玉看准时机打圆场:“好了,都是自家姐妹,什么怪罪不怪罪的话,说了多见外。” 她看向那个大多数时间都在沉默看戏的皇帝:“皇上,既然金才人已经醒来,不如就让她好好休息。” “嗯。”赵凛之不咸不淡应了一声,随后头也不回离开了朝露宫,走得比谁都快,好似就在等她这句话。 “呀,妹妹此刻病了真是可惜。”贤妃卢雪凝用帕子捂住嘴,话音拖长,听起来情真意切,“明日可就是新人侍寝的日子,姐姐以为妹妹得到皇上亲封的才人,能先其他人一步呢,看来是不巧了。” “贤妃哪里的话。”冯起珠看不下去,不等金苁蓉回应,抢先替她说话,“皇上如此看重贤妃,即使明日是新人侍寝的日子,可皇上也不一定就要新人侍寝,说不定依旧是贤妃你呢。” 皇上忙于朝政,许久没有进后宫,这话听着就像在讽刺她不如昔日的恩宠。 卢雪凝一时气血上涌:“淑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宫不管如何,也比你要好上许多,自我们入宫以来,皇上怕是长乐宫的门都没有踏入过吧?!” 李归玉把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温热的茶水洒出不少,顺着平滑的桌子淅淅沥沥流向地面。 她在心里小声给打扫的宫人说了句抱歉,又摆出皇后的架势,拔高了音量说话。 “各位若是闲着无事,明日请安的时候就帮本宫做件事吧。” 这些妃嫔的兴致一下被吸引过来,纷纷猜测皇后会让她们做什么事,连贤妃都不再阴阳怪气,若有所思地看向李归玉。 这皇后今日怎么没闹了?难不成被太后的训斥真有用? 此前一说到其他人侍寝的事情,她就恨不得把人生吞活剥了,偏还要在皇上面前装作大度的样子。 “众姐妹今晚好好休息,也让金才人好好调理身体。”李归玉卖了个关子,“至于本宫要做的事,明日大家便知晓了。” 第7章 第 7 章 “娘娘,您明日是要她们做什么呀?”沅香憋了一路,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一回到凤仪宫就急忙问道。 “她们闲得没事做喜欢吵嘴,明日就让她们吵个够。”李归玉端起茶盏猛灌了一大口,刚在朝露宫的吃食茶水她一点没敢碰。 要说殿内燃这加了剧毒的香料,为什么其他宫人都没事,偏偏金苁蓉一人中毒?定是还有其他手脚! 这便是下毒之人的阴毒之处,就算往后被查出来,不过落个善妒的罪名,顶多打入冷宫,若是让朝露宫宫人也跟着一起中毒,罪名就没有这么简单,大批量在宫中投毒那九族也要岌岌可危了。 翌日,天光越过朱红色的宫墙,给院中的菊花镀上了一层极淡的金边。 众妃嫔请安之后,李归玉将人带到了院中。 “娘娘是要同我们众姐妹一起赏菊?”包芷兰嘴角噙着笑意,看着满院子的菊花,心中有些说不清的羡慕。 凤仪宫的东西总是最好的,不像她的永安宫,永远都是一些皇后看不上的破烂才送到她宫中。 “今日我本宫有一题不解,不知各位谁能解答本宫的疑问,”李归玉在沅香搬来的椅子上坐下,淡笑着开口,“后宫姐妹认为我们女子的命运是在于自身谋划还是天意机缘?” “这……”众妃嫔面面相觑,不知道皇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时间无人说话,李归玉只好点名:“来,贤妃你位份高你先说,也让其他姐妹听听你的见解。” “诸位姐妹只管放心说,今日本宫不论看法为何,只看输赢。条理清晰,有理有据,能够说服本宫和其他人,便是赢,反之则是输。” 饶是她这么说了,卢雪凝还是磨蹭了好一会才出声:“臣妾认为,我们女子的命运在于天意机缘。” “哦?”李归玉挑眉,“怎么说?” “就拿新进宫的妹妹们来说吧,内侍省给的位份都是按照家世来的,家世好的位份高,家世不好的位份低,就算能够因为恩宠爬到妃位以上,也会遭到非议,不止是太后会反对,群臣也会上书。” 她用帕子掩住嘴轻笑,眼底几分讥诮,“前几日进宫的金才人,皇上亲赐了朝露宫,不也是最低的才人位份吗?家世摆在那里,怎么得宠位份也是越不过家世更高的。” “很好啊。”李归玉眉眼舒展开来,流露出不加掩饰的赞许,“这就是本宫要的有理有据,其他人可有不同的见解?” 有几人跃跃欲试,却又在观察别人的反应后始终没有动作。 这时候就需要外力推一把,李归玉鼓励道:“本宫之前忘了说规则,持有相同看法的人为一个队伍,获胜的队伍可以得到本宫准备的彩头。” 她转头给沅香示意,后者掀开了托盘上的布,露出里面的两柄红玉发钗和南海鲛人泪项链。 宫人们正好把大家的椅子摆放好,入座看清托盘里的东西后,包芷兰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这不是……娘娘去年生辰皇上和太后赏的吗?那串鲛人泪项链更是南海的贡品,娘娘竟然如此舍得!” “本宫也是惟愿诸位畅所欲言,各抒己见,这些珠宝首饰不过是本宫的一点心意罢了。”李归玉喝了一口茶,脸上依然挂着弧度完美的微笑。 “娘娘,臣妾有不同的看法。” 李归玉看向说话的女子,她身着天青色宫袍,裙摆上并不像其他妃嫔一般绣着繁复纹样,只在下摆处用绿色丝线疏疏绣了几竿翠竹,墨发间簪着一枚白玉梨花簪,更是衬得她清尘脱俗。 “沈昭仪,你说吧。” “臣妾相信人定胜天,自身谋划比天意机缘更加可靠。”沈玄文的极轻地颔首,眼帘微垂,可抬起时分明能看见眼底的亮光。 如她本人一般,她的语调亦是玉石般清脆,又似清泉流淌,漾开细碎的涟漪。 “昔年武皇生于商贾之家,在后宫数十年默默无闻,可她善于谋划,在太子身上下注。即使在感业寺期间,也并未放弃寻找出路,后重返宫廷,以谋划逆天改命,终成一代女皇。”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制天命而用之,便是臣妾的见解。” 廊下的人拨弄念珠的动作骤然停下,看向她的眼神深了几分,后宫女子能有如此见解当真是难得,若她并未入宫,想必在外头也能活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来。 李归玉并未立即赞许,就被另一道女声抢先。 “沈昭仪这是何意?妄图比着武皇的例子谋夺皇位?”贤妃卢雪凝目光斜斜地撇过去,骨子里透出那股从小养尊处优的优越感来,试图把沈玄文比下去。 可后者傲然而立,如裙摆上的翠竹一般分毫不让。 “臣妾并无此意,只是皇后娘娘说今日不论看法,只论输赢。臣妾借用武皇的例子只是想说明自身谋划比天意机缘更加重要。” “贤妃,本宫确实是这个意思,如果贤妃还有关于天意机缘更重要的其他说法,可以继续说于众姐妹一同听。”李归玉作为裁判,适时阻止了一场人身攻击。 被点名的卢雪凝一时噎住,又不敢对李归玉发脾气,只好愤愤地剜了两眼沈玄文。 她坐回去时,鬓边的红珊瑚流苏也跟着晃动,似在表明主人此刻的心情。 “臣妾只相信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包芷兰观望了一轮两人的唇枪舌战,总算是摸透了规则。 “在座姐妹能够入宫,不就是天命使然?有谁能说是靠着谋划入宫的?难不成你那点谋划还能左右皇上和太后的想法?” 她说的不无道理,李归玉看了一圈其他人的表情,发现不少妃嫔被她说服。 “天命使然那又如何?若是进了宫又没有谋划的脑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在包芷兰要骂过来之前,童念珍赶紧又接了一句,“当然了,这并不是说德妃姐姐你没脑子,妹妹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姐姐不会怪我吧?” 包芷兰话到嘴边,被硬生生堵了回去,那口气就这么哽在胸口不上不下,让她手指不自觉收紧。 “就算有些人再能谋划,也不过是个婕妤,聊胜于无。”卢雪凝下颌微扬,冲对方挑衅一笑,“等妹妹哪天到了妃位,再来说天命不如谋划,那其他姐妹也可多一分信任,不是吗?” 众妃嫔吵得不可开交,李归玉注意到角落里的淑妃冯起珠一直没说过话,她好奇道:“不知淑妃见解如何?” “今日本宫这思辩会,一来是想听听姐妹们的看法,二来也是为拉进姐妹们的关系。宫中时日长久,春秋更迭数十载,诸位总是要在这一方天地共度,若是关门闭户,未免孤寂。” “可臣妾认为,天命与谋划,何必非要争个孰轻孰重?天命若是江河,谋划便是舟楫,二者相辅相成,我等当尽人事以听天命,方得自在。” 李归玉听完,唇角浮起一抹真切的笑意,她看着冯起珠缓缓颔首:“说得不错。” 下次她就改用抽签的形式强制分为两派,让抽到的人都不能置身之外。 人群中传来两声轻笑:“风吹两边倒,片叶不沾身,要妹妹说呀,还是淑妃姐姐最通透。” 包芷兰没听明白,扭头问道:“为何?” “任凭咱们姐妹争论得口干舌燥,淑妃姐姐却能明哲保身,稳坐钓鱼台,哪像我们这些蠢笨的,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平白得罪人。”童念珍看着包芷兰,眼神却瞟向不远处的淑妃。 “本宫才疏学浅,不敢妄下结论,只时时谨记皇上说的后宫和睦,没想到反而让妹妹误会了。”冯起珠不疾不徐反击。 看着自己要的效果达到,李归玉长长舒了一口气,接下来就专心观看一场辩论赛就行了。 害怕她们体力跟不上,李归玉还命人准备了不少茶水和点心。 “娘娘,这真的不会被太后责罚吗?”看着要吵翻天的凤仪宫,青黛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应付太后的说辞李归玉早已想好,索性不在意地摆摆手:“无妨,这也是管理六宫的一种手段。” 这一场辩论下来,她们起码要好几天才能缓过神,后宫又能清静不少日子。 一直到午膳时分,众人都没分出个高下来,卢雪凝好几次忍无可忍想出手打人都被李归玉制止了。 总是手痒也不是个事,她还得想想别的法子治治这毛病。 凤仪宫虽说宽敞,可也没有她们吃饭的位置,李归玉也没客套,让妃嫔们各自回宫,午后再继续拉进关系。 好几人走的时候,都恶狠狠地看着对面的人,恨不得把人生吞活剥了才好。 “娘娘,这些主子可都不是受气的主儿,会不会有人在路上下黑手?”青黛给她盛了一碗汤羹,又拿起筷子开始布菜。 李归玉慢悠悠地品了一口冬笋火腿羹,“在宫中动用私刑可是大罪,何况她们没那个空闲。” 怕是全都绞尽脑汁琢磨如何在下午的思辩会上赢得对方,这可是光明正大把人踩在脚下的机会! 何况准备的彩头也是珍品,饶是不喜金玉之人见了也走不动道,御赐之物,也是宫中地位的象征。 刚吃完,就听见外头的太监通传:“娘娘,尚寝局的人说,皇上今晚召见金才人。” “她不是昨晚才醒来,今日就已经痊愈了?” 第8章 第 8 章 林顺安回话:“回娘娘,太医院那边来人禀告,金才人已经无碍,可以侍寝了。” 想来也是,她有个系统,给她用的道具自然不像普通药物那样需要慢慢恢复,而是相当于直接修改她的状态。 只是李归玉有些好奇,帝王生性多疑,难道赵凛之没有起疑心? “尚寝局给皇上说这件事的时候,他是什么反应?” 后宫的人多,皇上记不过来,所以尚寝局会把所有妃嫔按照位份高低登记在名册上,再在午后或是黄昏时分由当值的太监请示皇帝的心意。 作为凤仪宫的掌事太监,林顺安在宫中摸爬滚打多年,自然立刻明白皇后的意思。 她与金才人同为女子,自己的夫君有了宠爱的妾氏,她自然是会担心夫君的心会不在自己身上。 于是林顺安斟酌了一会,才道:“皇上听到金才人痊愈并没有什么反应,况且只说了今晚去瞧瞧金才人,并未明确说要她侍寝。” “下去吧。”李归玉挥了挥手,还是没习惯林顺安尖细的声音,直到确定人走后才轻轻揉了揉耳朵。 后者迅速退下,出了凤仪宫才意识到自己额头上已然布满冷汗。 这宫里的太监,人人都羡慕他能够成为凤仪宫的掌事,却不知道这里头的主子是惯会伪装的。 皇上跟前是温良无害,体贴入微的皇后,实际上对他们这些下人动辄打骂,稍有不如意的地方不仅罚光他们月钱,还会被发落去做低等的粗活。 屏退殿内其他的宫人,李归玉走到案几前凭借着少量的记忆开始整理剧情。 第一次侍寝这种发糖时刻肯定没有那么早,两人需要经历一系列的误会才会慢慢爱上彼此,所以今晚赵凛之应该真的只是去探病。 午后的阳光并不刺眼,倒是照得人心里暖洋洋的,李归玉眯了眯眼,伸手去抓半空中的光晕。 看得眼睛有点酸时,李归玉及时收回目光,把注意力放在面前的宣纸上。 上面已经画了一条长长的直线,这是她整理有关于时间的资料惯用的技巧,这样根据时间线记载事情更加清晰明了,也有助于记忆。 关于原身的剧情比较少,也很简单,她先根据记忆写下了文中的大事节点,比如有战争、天灾之类的,提早知道也好提早预防。 她是皇后,受万民供养,自然也应该做有利于万民的事情。 其次是男女主的感情线,这可能关于她的生死,她记得是因为两人热恋期的时候原身正好撞枪口上,设计让女主流产,正好男主也想让女主当皇后,顺势而为废除了她这个皇后。 打入冷宫了女主也没有放过她,原身在深夜被女主身边的丫鬟一杯毒酒带走,后面被男主知道后,女主也只是说自己不知情,都是丫鬟看不下去想帮她出气才杀了原身。 若是李归玉没有让女主流产,那么他们还会像书中那样废除她吗? 整理完了关于书中的全部记忆,李归玉花了半个时辰,把上面的内容全都背了下来,然后把纸张揉成一团,塞进了香炉之中。 闻到了有烧纸的气味,青黛着急忙慌怕跑进来环视了一周,李归玉面不改色道:“练字写不好,就烧了。” 青黛长舒了一口气,低头轻笑:“娘娘倒是好兴致,其他妃嫔都到了,正在等娘娘呢。” 她这才想起,上午那场辩论赛现在还没有结果。 “走吧。”李归玉起身,青黛赶紧为她整理了一下头饰。 “娘娘,其实今日这一身若是配上一对红玉发钗,定然衬得娘娘风华绝代,凤仪万千。” “不过是锦上添花的小玩意儿罢了。” 李归玉对着镜子照了照,此时的她的头上已经堪比违章建筑,“有也行,没有也罢。” 更何况以她的审美来说,实在不知道这对红玉发钗要往哪里簪,别说一对红玉发钗,就算是少了一半的发饰,她也看不出与簪满头有什么区别,顶多觉得轻松了不少。 早前几次她还试图阻止给她梳妆的侍女,说发髻简洁大方就好,那些珠宝首饰也不用簪满头。 可她们一再说明这一头的东西都是象征皇后地位的,少了哪一样都不行,不符合后宫的规矩,会被太后责罚。 李归玉也就不好再说什么,每日都梗着脖子,努力撑起这接近二十斤的头。 青黛默了默,刚想说点什么,就被一路小跑过来的沅香打断。 “发生何事了?这么急切也不怕冲撞了娘娘。” “太后传召。”沅香停下,喘了几口气才缓过来,“说是娘娘纵容后宫的妃嫔们吵闹,生了大气了!” “什么!”青黛神色焦急地看向李归玉,“娘娘不会被太后责罚吧?” “无妨。”李归玉轻声安抚了她们两句,“太后和皇上那边本宫已经有应对之策。” 她看向沅香:“只是前殿的众人还需告知她们情况,既然是太后传召,那想来本宫一时半刻回不来,她们要是愿意继续上午的思辨会,那就让那些没有参加的人匿名选出今日夺魁之人。” 沅香一脸惶恐,青黛和娘娘一起都离开了,若是前殿的妃嫔要继续吵,那她岂不是要出去镇住场子? “不用紧张,若是她们不想继续,便各自回宫就是。若是想继续你也不用担心,别让她们打起来就行,最后再统计得票最高的队伍,队伍中表现最好的视为今日的魁首。” 李归玉本想安慰沅香,没想到这一安慰,沅香反而更加紧张。 不让妃嫔们打起来?想了想上午贤妃好几次伸出去的手,她摇摇头,试图把这些都甩出脑子。 没事的,没事的,这是凤仪宫,她们不会动手的! 沅香暗自给自己打气。 目送走李归玉,她深吸一口气,迈开步子往前殿走。 午后的慈元宫一片宁静,李归玉盯着香炉上升起的白烟出神。 “皇后,你可知哀家召你来做什么?” 李归玉照例装死,跪得规规矩矩:“臣妾不知。” 她要是回答知道,岂不是显得她明知故犯?若是回答不知,太后依然生气她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 这个问题,俗称送命题,怎么回答都是错的。 果不其然,主位上的女人砸了手中的茶盏,一脸怒气冲冲的模样。 “皇后身为后宫之主,纵容后宫其他妃嫔吵闹不堪,把凤仪宫闹得鸡飞狗跳,哀家问你你竟说不知!” 李归玉梗着脖子抬头与她对视:“母后有所不知,并非臣妾纵容妹妹们胡闹,只是考虑到以后皇子公主的教导之事。” 太后动作一顿:“哦?皇上刚登基不久,还未有子嗣,想不到皇后竟考虑得如此长远。” 听出话里话外的讽刺,李归玉也不恼,语气平静地给她解释。 “母后,此事若等到有子嗣时再行,恐怕有些晚,虽说皇子公主会由太傅与女官教导,可他们或多或少思想会受到自己生母的影响。” 要说这上届宫斗冠军最关心的,不就是皇上这一脉的子嗣,只要老老实实生下孩子,再把孩子好好养大,至于在后宫要怎么闹起来,她都不甚在意。 李归玉趁人不注意,调整了一下跪姿。 “臣妾今日在凤仪宫开这思辨会,一则也是为了彰显天家教化,天下人都以为后宫选秀不过是些徒有美貌或者家世不俗的女子,实则不然,后宫更是需要文采斐然,见识高远的女子,才能对子女的教导有益。” “二则,通过这思辨会,母后和臣妾亦可以借此观察各位姐妹的心性格局,谁胸怀大局,谁能言善辩有理有据,在谈吐间一目了然,也便于日后甄选可靠之人协理六宫。” 斜倚在凤塌上的女子本不欲听她多言,半阖着眼,手中不紧不慢捻着一串佛珠。 李归玉的目光锁在她手中的佛珠上,缓缓开口继续道:“再者,后宫的姐妹们若是心思都用于钻研经典,后宫自然少了是非口舌,多了书香文气,于和睦宫闱也是大有裨益。” “若是之后姐妹们有了皇子公主,让他们在旁聆听,见识他们母妃的才学与风采,也胜过在文华殿死读书,让他们从小便知晓凡是皆有两面性,需要思辨看待,于他们的成长也能获益良多。” 斜倚的女人缓慢坐起身来,唇角始终平直的线条,几乎微不可察地向上弯出了一个极浅的弧度。 她终于开口,语气柔和了不少:“难为你,思虑得如此周全,只是哀家听说,有好几位妃嫔差点在你的凤仪宫内动起手来。” “第一次举办思辨会,没有维持好秩序是臣妾的不是。”李归玉适时示弱道歉,“臣妾也是刚统管六宫,有许多地方做得不够好,多亏了母后的提点,往后臣妾必当留宫中德高望重的嬷嬷们在场。” 她一字一顿对太后保证:“动手打人的事情往后绝不会发生,况且议题都是臣妾亲自挑选,不会妄议朝政,务必会做到‘言有所规,行有所止’。” 第9章 第 9 章 “皇后娘娘午休没起来么?”卢雪凝往沅香身后张望,见她身后无人,不咸不淡地问了句。 沅香被这一问,不由得吞了吞口水,“太后有急事传召,皇后娘娘一时半刻回不来,娘娘临走时说,若是各位主子要继续上午的思辨会,就由没参加的人票选出魁首。” “什么意思?”包芷兰见状,从座位上站起,一步一步慢慢靠近沅香,“你的意思是说皇后要当这甩手掌柜了?” 要是由她人票选,追随贤妃的人这么多,这魁首怎么可能是会是别人! 果然卢雪凝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立马赞同:“这样也好,那本宫就继续了?” 虽是询问,可在场并没有人敢反驳。 包芷兰一脸不快,眼神又冷又厉,“这宫里的姐妹都知道,跟随贤妃你的人多,如今要票选,她们肯定是忠心贤妃你的呀,哪还有旁的人什么事,不如直接把彩头给你好了,省得姐妹们多费口舌,到头来依然是一场空!” “听德妃你的意思,是本宫没本事赢,只能靠人数取胜?”卢雪凝原本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她原本坐在包芷兰对面,现在也跟着站起身来。两人目光相接,虚空中的火花好似已经噼里啪啦燃了起来。 “难道不是吗?” * 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李归玉眼皮重重一跳,看来今日又是男女混合双打。 “皇帝怎么来了?”太后随手屏退了周围的宫人,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人。 李归玉心说这可不是她搬来的救兵,说不定两人的目的相同,都是找她麻烦来着。 “参见母后。”赵凛之简单行了个礼,他今日着常服,腰间依然是环佩叮当,不过发间的白玉冠倒是为他增添了几分少年气,少了些君王的威严。 “前日儿臣让皇后主持宫中法会的事,还有些细节没有敲定,儿臣今日有个巧思,想把它告诉皇后,奈何沅香说皇后在慈元宫,儿臣就来看看,顺便也给母后请安。” 前宫斗冠军显然不信,喉咙里不由得发出一声冷哼:“也好,顺带哀家也听一听皇帝的巧思。” 虽说她这个儿子对皇后一向淡淡的,但也不排除皇后使了什么狐媚妖术迷惑了皇帝,让他颠颠儿跑来救场。 赵凛之在座位另一端坐下,说是找李归玉商量法会的事,实则根本没看地上的人。 “儿臣听说皇后砍了不少做法事的花费。”他的声音平静,倒也不像质问,李归玉索性也就装死到底没说话。 “如此这番虽说不太好,可儿臣刚登基,正是处处要花银子的时候,皇后此举倒也缓解了压力。” 不举行这法事不就行了,立省百分百! 李归玉腹诽,面上却不显,对上两人目光是也神色自若。 “多亏了母后的教导,才让臣妾接手偌大一个后宫不至于手足无措。” “说来说去,皇帝你到底有什么巧思?”太后不想听李归玉说那些有的没的,把话题扯回了赵凛之身上。 “后宫最近发生了诸多事,且桩桩件件都是冲着金才人来的,儿臣想,不如就把举办法事的地方定在朝露宫。” 李归玉满脸疑惑,这算什么巧思? 哪知太后同样也是如此,她秀眉微蹙,“这算哪门子巧思?一来省不了银子,二来也会让金才人多想,让外面的人误以为做法事是针对金才人,她才是要驱除的邪祟。” 李归玉不自觉点头赞同,有时候真想把老板的脑子掰开,看看里面到底装没装东西。 “母后有所不知,若是整个后宫都要驱邪,这高僧定然少不了,倘若只有朝露宫,那只需四五名高僧就可完成法事。” 赵凛之不慌不忙盘算,“儿臣看了往年做法事的花费,一次法事请三十多个高僧,总共要花费两千两银子,都赶上皇后一年的份例了。” 这么做省钱是省钱了,就是有些失了皇家的体面,不过太后看他态度坚决,也就没有再劝。 “这都是小事。”太后不动声色又瞥了一眼李归玉,试探问道,“皇帝可知皇后今日的在凤仪宫都做了什么?!” “母后,儿臣还没有说完。”赵凛之一脸正色,“在朝露宫做法事,那金才人可能会被不知情的人诟病,这样一来就委屈了金才人,所以儿臣还有一计。” 太后被打断也不气恼,吹了吹手边滚烫的茶水,“那哀家就听听。” “儿臣想给金才人晋位。” 她才入宫,又尚未侍寝,若是要晋封,的确要请示太后,李归玉偷偷抬眼看他,要不说人家能成为皇帝呢,绕了一大圈,就是为了给心爱的人晋封。 这样一来,银子也省下了,位份也升了,太后这边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赵凛之这么做,也是为了节省宫中的开销。 茶水到唇边,却猛地顿住,赵凛之目光灼灼等待太后的反应,倒像是个像母亲撒娇乞求的少年,好多年不曾见过这样的眼神,太后兀自叹了口气,还是心软下来。 “那要在做法事之前就定下来。” “那儿臣就先替金才人多谢母后了。”赵凛之满面春光,连带着看李归玉的眼神都温和了不少。 “母后刚才说皇后怎么了?可是为了今晨凤仪宫内的思辨会一事?” 太后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也许是心爱的人得以晋封,赵凛之的心情不错,破天荒地替她说了话。 “母后,儿臣觉得这是好事,左右她们也无事,在一起争辩两句,实则与民间的文人雅集相似,也可以提升下后宫妃嫔们的见识和眼界。” “皇后也是好意,不如母后让她起来回话吧,冬日地上凉,要是病了,这后宫不就得让母后来操劳了。” 话罢,赵凛之走过来向她伸手,“皇后的巧思倒是也不少。” 李归玉张了张嘴,还没说什么,起身的下一刻腿部失去了知觉,踉跄了一下歪倒在男人的怀里。 感受到身旁的人僵硬不自在,她默默撑起身子让自己远离了一些。 就这么讨厌她?老夫老妻了,扶一把都厌恶至此? 直到一杯热茶下肚,她的双腿才慢慢恢复了知觉,捧着茶盏小口小口继续喝着,顺便暖一暖自己冰凉的双手。 “金才人晋位一事,就交给皇后去办。”太后没捻佛珠,不知道从哪里抱来一直长毛黑猫,圈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给它顺毛。 被摸得舒服了,黑猫“喵”了两声,在太后怀里伸了个懒腰,李归玉这才看清原来这猫是奶牛色的,通体漆黑但很有礼貌地穿了两双白袜子。 见她目不转睛,太后打趣道:“皇后以前不喜欢猫,如今倒是看得入迷了?喜欢吗,哀家把这猫送你。” 太后分明是为了恶心她,但李归玉是真的想要,谁能拒绝一只在怀里咕噜的小猫咪呢? 她匆忙移开目光,心中默念《净心神咒》的前几句,就像高中的时候被古诗词记得的那几个名句,这些神咒心经她也只能记得几个名句。 原身不喜欢的东西,她最好还是不要接触,不然被人察觉出破绽。 “愣着干嘛?还不谢恩?”赵凛之一把接过太后怀里的猫,架住猫的胳肢窝举到李归玉的面前,“母后是真疼你,这只猫养在慈元宫三年,母后都不舍得让人多见,没想到竟肯割爱赏给你。” 怀里一轻,太后脸色铁青,双眼死死盯着李归玉,仿佛她要是敢收,明年的今日就是她的忌日。 “莫不是刚才跪久了,着凉伤了嗓子,朕看你都没怎么说话。”赵凛之依旧架着猫,没注意到太后的神色,“那赶紧回凤仪宫传太医,这猫朕替你抱回去。” 李归玉咬住嘴唇,身体也跟着微微颤抖——害怕自己笑出声来。 皇帝发话,太后为了自己的面子,也只好吃下这哑巴亏,毕竟也是她提出的送猫,总不能在小辈面前失了体面。 只不过从今往后小猫的辈分降了,本来是李归玉的小姑子,现在成了她的亲闺女,不知道小猫会不会不高兴。 她看着男人手里的猫,心想这趟来得真值,被罚跪也无所谓了,从今往后她跟这上届宫斗冠军的恩怨就一笔勾销。 嘿嘿嘿,小猫咪! 慈元宫离她的凤仪宫不远,她也就没坐轿撵,和赵凛之一起步行。 身旁跟着一群人,男人却没让其他人帮忙,把猫架着,又把手伸直,离自己很远,一副嫌弃的模样。 这么嫌弃还要抱着?李归玉倒是看不懂眼前的男人。 看着猫脸被挤到变形,她终究不忍心地叫住了他:“皇上,去凤仪宫还有一段距离,不如把猫交给王怀忠。” 王怀忠是个有眼色的,立刻上前劝道:“皇上,这猫被太后娘娘养得极好,想必有些沉,一路回去怕是会伤了皇上您的龙体,还是交给奴才吧。” “什么意思王怀忠?”男人眼神一凛,语气冰凉,“你说朕是废物,一只猫都抱不动?” 第10章 第 10 章 面前的太监扑通一声跪下,生怕跪得晚了九族跟着没了,“皇上明鉴,奴才不是这个意思!” “奴才是心系皇上的龙体。” 男人喉咙里发出一声冷哼:“行了,起来吧。” 他说完依旧举着猫往前走,只是人还有劲,手里的猫却先撑不住,后脚在空中乱蹬,开始挣扎起来。 顺滑的猫毛在赵凛之手中已然变得凌乱,微微落后两步的李归玉瞅准时机,一个箭步冲上来托住了小猫的后腿。 她脸上的担忧不似作假:“皇上,别让猫伤了您,还是臣妾来吧。” 男人的眼神里的光转瞬即逝:“皇后是担心朕,还是担心猫?” 李归玉怀里抱着猫,没注意看脚下的路,踉跄了一下。 她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容,就算是太后来了也挑不出半分差错,“臣妾自然是担心皇上的龙体。” 男人也不知道信还是没信,目光沉沉地盯了好一会李归玉怀中的大肥猫,不知怎的突然甩袖,大步流星往凤仪宫的方向走。 李归玉怀中的猫刚开始抱起来没觉得有什么,走了没一会就觉得胳膊酸痛,腿也快抬不起来,她此刻也不好意思把猫丢给王怀忠,只得边走边偷偷颠了颠正在下滑的猫。 太油光水滑也不是个事儿! 青黛已经提前回到凤仪宫给皇上准备吃食,李归玉自己抱着猫,宽大的袍子让她不得不放慢脚步,落后赵凛之好几步。 而罪魁祸猫还在她怀里,正怡然自得地梳理自己黑亮的毛发,爪子勾住了她凤袍上金线密织的牡丹花纹也浑然不觉。 “喵~” 发觉自己爪子勾住了东西,小猫有些恼怒地往回扯,怎料金线牢固,任凭它把那朵牡丹扯得松松垮垮,也丝毫没有要断开的意思。 “喵喵~”它急促地叫了两声,李归玉只当是它刚才被赵凛之架着,还没消气,于是费力抽出一只手来顺了顺它头顶的毛。 “咪咪,别怕,等会就到家了。” “喵喵~”它又挣扎了两下,见并没有什么用,就败下阵来,老老实实窝在李归玉怀里,蓝色的瞳孔警惕地锁定前方高大的男人。 慈元宫离凤仪宫不远,可李归玉一路抱着十几斤的猫,结结实实走了这么远的路,属实累得不行。 “沅香!”李归玉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一进门就开始喊人,差点忘了这狗男人也跟着来了凤仪宫。 前殿的妃嫔正吵得面红耳赤,突然见到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一下子噤了声,像被掐住喉咙的鹌鹑,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李归玉突然心头一跳,她前脚才在慈元宫内信誓旦旦,说会管理好思辨会的纪律,后脚就在凤仪宫被抓个正着,这狗男人肯定要趁机训诫她一番。 没想到赵凛之只是往主位上一坐,抿了口桌上的热茶,“皇后说组织了后宫的思辨会,都说了些什么,让朕也听听你们的见解。” 吵得最凶的包芷兰松了口气,抬起头时唇边是真切的笑,“皇上,臣妾正在跟贤妃说笑呢,皇后娘娘新定了规矩,说魁首要由旁的人选出,追随贤妃的人多,臣妾在说贤妃肯定是魁首呢。” 男人并没有说话,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青黛那里接过了猫,轻轻挠了挠它的下巴。 卢雪凝趁机扯开话题:“臣妾记得,这猫,好似是太后宫中那只。” 她又多看了几眼,十分确定,这就是太后日日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怎么突然舍得给了皇后? 黑猫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男人低沉的嗓音也跟着有了笑意,“太后不过是见皇后统管后宫辛苦,赏给皇后的。” 卢雪凝大着胆子上前,也摸了摸猫,笑吟吟地嗔怪了两句:“之前臣妾去慈元宫侍奉时,也看这猫喜爱得紧,本想着讨要,太后却不让臣妾见猫了,没想到,如今竟舍得给了皇后,到底娘娘在太后心里是不同的。” 没想到话音一落,只听到一声嗤笑,童念珍缓缓上前,亲昵地拉着她的手,“哎哟我的好姐姐,皇后是正宫娘娘,自然与我们不同了,没想到姐姐连太后的醋都吃。” 宁愿自毁八百也要伤她一千,卢雪凝面色一白,嘴角的笑略显僵硬。 若不是皇后年长她几岁,比她早入东宫,今日谁是皇后还不一定呢! 卢家军功显赫,于前朝大有助益,哪像李家,不过是先皇害怕太子夺位,才选了一个平平无奇的李家嫡女成为太子妃。 今时不同往日,卢雪凝的父亲已经封了镇国将军,她在后宫的位份自然也水涨船高,成了贤妃。 若是卢家再立下战功,皇上一高兴,废后封了她做皇后也不一定,毕竟李家并没有因为李归玉飞升,依然是个不如卢家的小门小户,对前朝、对皇上毫无助益。 赵凛之装作好奇的模样,语气不咸不淡,嘴角的笑意还没消散:“你们就是在凤仪宫争论这些?” 卢雪凝只当他也是玩笑,小心拽了拽他宽大的袖口,“皇上恕罪,臣妾只是看这猫十分合眼缘,一时没忍住多说了两句,皇上不会怪臣妾多嘴吧?!” “爱妃这么能言善辩,不如今日挣个彩头回去,朕看皇后倒是舍得,这鲛人泪可是南海的贡品,十年难出一串成色这么好的。” 赵凛之的笑意未达眼底,就这么直勾勾地注视着李归玉,“皇后觉得呢?” “皇上说的是,贤妃出身忠勇世家,父兄皆是国之栋梁,却不想妹妹妙语连珠,于女子生之所系上也有如此见解,这真是武能安邦,文能兴雅,我朝能有如此文武兼修、德才兼备的妃嫔,实乃皇家之幸。” 这一大段大段的假大空的话语一出,赵凛之的脸色沉了不少,“皇后倒是比朕懂得这驭下之术。” 李归玉还没想明白狗男人为什么突然生气,后者拂袖而去,“朕还有国事要忙。” 这是在气她功高盖主? 李归玉扯了扯嘴角,下属懂得比领导多是件什么很丢人的事吗?没学过《论语》吗?不知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没读过《师说》?不知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她好歹也是一国皇后,多少也算是个领导,夸一夸下属,笼络人心,最后受益的不是前朝? 见皇上离开,卢雪凝意兴阑珊,一屁股坐了回去,慵懒的姿态不输李归玉怀里这只黑猫。 “娘娘,现在可否继续了,臣妾可看中了娘娘的彩头。” 李归玉摆了摆手:“继续吧。” 她抱着猫,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表面上认真听底下的辩论,实际上在琢磨给小猫咪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乌云踏雪?警长?芝麻糊?煤球?汤姆? 过几日要举行法会,青黛把重新整理的册子交给李归玉。 “娘娘,这是内侍省新改好的名录,请娘娘过目,绝没有超过一千五百两。” 李归玉叹了口气,终究是方案快不过政策,她也要成为无理取闹的甲方了。 “跟他们说,皇上说法会只在朝露宫举行,一千五百两还是太铺张了,缩减到五百两。” 青黛的手顿了一下,显然是对这些主子朝令夕改、喜怒无常的秉性习以为常。 她没有多问,面色平静地捧着册子离开,“是,娘娘。” 不知道走神多久,直到沅香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提醒道:“娘娘,现在是选择‘天命’的队伍胜出,可奴婢不知接下来要如何决定魁首。” 思辨会的规则确实不太完善,不过后续会不断精进,李归玉想了想,依然决定采用匿名投票的方式,不过她自己算五票。 卢雪凝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皇后虽然不站在她这边,可也不一定就会站在德妃那边,更何况在场有不少她的人,想来也鲛人泪项链已经是唾手可得。 包芷兰神色有些不安,就算贤妃得到了鲛人泪,那她至少应该可以得到那两柄红玉发钗,可…… 她又看了看童婕妤,这人也是个伶牙俐齿的,虽说位份不如她,可此人长袖善舞,在宫中交好的妃嫔不少,让她的胜算大大减少。 果不其然,最终是贤妃位居榜首,共得十一票,包芷兰自己只有九票,童婕妤四票。 不过皇后手中还捏着五票,并未抉择。 若是她肯投给自己,她也就能够得上那串鲛人泪。 包芷兰竟然莫名有些紧张,皇后今日制止了多次贤妃的无礼,还会把手中的选票给她吗? 可她也当着皇上的面夸了贤妃德才兼备,包芷兰无意识搓着手里的帕子,手心冒汗。 那可是南海的贡品,别说是得到,跟着皇上这么多年,她也鲜少见到成色如此好的鲛人泪项链。 若是她真得了这串鲛人泪,定要做一身与之相配的袍子,皇上说她穿青色最好看,那就做一身青色的袍子,头饰也要戴太后赏她那只青鸟步摇才行。 思绪回笼时,她才发觉自己的掌心已然多了几个指甲印子。 沅香宣布最终的结果,皇后把票投给了童婕妤,所以红玉发钗她和童念珍一人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