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南疆狼主,在京圈选秀》 第2章 弃城而逃 奉平十二年,初雪葬了孜劫。 劲风如刀,雪似箭,绵不绝的沙丘上银装素裹。 待寒风呼啸后,雾被吹散开来,裸露出的,是阿孜劫冻僵的旗帜,和无主的战马。 半月前,南疆王帐以四百子民性命相胁,夺走弥乐兵符,调走主力西征朔回。 可就在昨日,匈牙铁骑趁虚南下孜劫,长驱直入—— 这偌大的部族,大厦倾颓,竟在一夕之间。 弥乐一身风尘血污,一脚踹开南疆王寝宫的大门—— 铁拔自睡梦中惊起,仓促披上睡袍。 他身侧的宠妃瓦纳惊呼一声,衣衫不整地别过脸,向床内缩去。 “你疯了!”铁拔看清来人,怒不可遏。 门外的侍卫应声涌入,刀剑出鞘的寒光瞬间照亮内殿。 “滚出去!”铁拔却厉声喝道,目光死死锁在弥乐身上。 侍卫们面面相觑,终是依言退下,重重宫门在弥乐身后合拢。 “是您疯了!”弥乐眼底赤红,声音却冷得刺骨,“为了攻打朔回区区十八方城池,夺我孜劫兵符不够,竟转手将我孜劫疆土卖与匈牙,换取所谓的同盟,您当真觉得,您的儿,是任谁都能踩一脚的人吗!” “放肆!”铁拔猛地拔出床头长剑,剑锋直指弥乐心口,因惊怒而微微颤抖,“你......你敢如此忤逆!” 弥乐迎着那冰冷的剑尖,非但不退,反而向前踏了半步。 “我曾无数次告诉过您。”她声音嘶哑,话语沉重:“孜劫,乃兵家必争之地,其战略之重,整个朔回的疆土都无法比拟!更是维系你我父女之情,最后一根紧绷的弓弦。”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铁拔惊怒的脸,扫过瓦纳心虚躲闪躲的背影,最终,定格在那柄象征南疆至高王权的剑上。 字字诛心:“父王终日赞我功高,却无容人之量,自称雄主,却无驭下之明!夜夜沉迷美色,被这匈牙贡女,三言两语,便将你哄个干净,我倒要看看,待到匈牙铁骑踏过王都之日,你这南疆,什么时候拱手让人,给移了姓去!!” 弥乐道完,转身离去,夜晚的寒风刺骨凛冽,她强忍着泪,回到已成焦土的孜劫。 次日清早。 “报——!”探子踉跄跪地,面如枯槁,“匈牙大军南下,我军两处重镇失守,六十余人被俘……援军,未有援军!” “六十余人……”弥乐指节叩着案面,声音沉冷,“我早下令不可恋战,只为拖延、掩护百姓撤离。军令是儿戏吗?” 探子伏地战栗,不敢出声。 这时,殿内传来急迫的脚步声。 军师容迟携一身寒气闯入,见弥乐苍白疲惫的面色,喉头一哽。他卸下雪氅跪地,右手按胸:“狼主,被俘的……皆是弓羽营的少年。他们年少气盛,自撤离队中偷逃出去的……我的失察。” 弓羽营。 弥乐眼睫猛地一颤。都是群半大孩子,最大的巴尔,也才十六。 正值舞象之年…… “视我军律为草芥,是都嫌命太长了,着急着去送死的。” 弥乐话语依旧淡漠如常,抬手示意探子退下后,拿起桌前的酒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辣得她一阵恍惚。 孜劫,南疆北陲部落。自她统领,以阿孜劫命军名,狼旗所向,部族日强。 她想不明白—— 她父王,为何置她于不顾;南疆,又为何弃孜劫如敝履。 沉凝片刻,她提起桌上的笔,落纸无声。 “容迟。” “我在。” 默了良久后,她才轻声呢喃着:“我不想再打仗了。” 容迟心头骤紧,还未回应,一纸军令已递至眼前。 “南疆靠不住,带上这份军令,率剩余军民,一路往北,去往大漠戈壁的狱门古国,暂且避一避。” 容迟接过军令,觉得它很是沉重,再面对弥乐淡漠的眼神,他紧攥着军令的指尖微微发颤,眼眶骤然间红润,“狼主,那您呢?您接下来要去哪?” 困于权谋、遭人弃置的日子,她一刻也不想多熬。 兵已在颈,养心者,怎肯与世争权。 只道:“天地辽阔,我想去看看。” 容迟跪于地面,骇然失色,可他不善言语,终是劝不住她。 帐外朝里吹来的寒风,掀起弥乐的长发。 她本已决心要走,腰间‘慈悲剑’却嗡鸣不止—— 这把短剑,斩杀过无数敌军,却未曾放弃过同袍。 那群少年仿佛在雪地里的呼唤,仿佛扯住了她的衣角…… 弥乐沉寂一刻,胸腔长舒一口气,心里暗想:罢了罢了,都是一群半大的孩子,就在为孜劫做这最后一件事吧。 弥乐出门时匆忙,竟连件外袍也不曾披上,单薄红衣掠过硬风,踏上雪原。 黑发高高扎起,一缕缕小辫被红色飘带所环系,携着发丝在冬月寒风下飘荡摇拽。 来到军败的战场上,随处可见的尸体,将士们的鲜血将这片雪地染得成片鲜红。泪涌出刹那,她欲下马,却最终缩回脚——仿佛雪地烫灼。 她终是冲着漫山遍野尸体,声音劈开寒风:“诸位,皆是我阿孜劫烈士!可惜你们狼主,懦弱无能,如今,即给不了你们灵位供后人缅怀,就连你们的尸骨也不能归正邱首。 对不住……终究是对不住了……” 弥乐抹去两行清泪,接着言:“望诸位的英魂在九泉之下,踏过忘川之水,洗净手中屠戮的血迹,下辈子投胎做个普通百姓罢!死于战场虽是荣耀,但生命,难而可贵。” 是啊,在她心里,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她倒也是个惜命的人。 说罢,弥乐驾马扬长而去,马背上她低垂的眉,与红润的眼眶皱到一块,连头都不敢回,是那样的决绝。 马蹄声声,她在漫漫雪地中留下一抹红衣飘洒的背影。 夜幕垂落,匈牙营帐内觥筹交错,欢呼震天。 众人喝得酒酣耳熟时,一探子火急火燎上前来报,“紧急军报!胤朝数百人马朝营帐而来!” “什么!胤朝人来做什么!”王座上的小单于大惊失色,顿住手中的碗,旋即起身卸下披风,“各将勇士,整备,随我——” “不必了,我这不就来了。”旋即,一阵寒栗的声音自他们耳边传来。 众人骇然回首,只见帐口二人步入,为首的男人身披玄黑鹤氅,乌发被玉冠高高挽起,眉宇间笑意温润,手中慢条斯理盘着两枚胡桃。 小单于见男人朝他步步走来,强压心悸,上前询问:“不知是哪位将军到此?” “我未着战甲,你怎知我是将军?”男人挑眉,嗓音低沉,饶有兴致地反问。 小单于一时哽住,他双手紧握成拳,接着问:“您在两军无战书的情况下,携数百人而来,意欲何为?” 男人轻笑,但这笑意看似并不友善,眉眼随着一扬,又反问:“小单于发兵南下孜劫,可曾递过战书?” 帐内骤静。小单于面色青白,眼睁睁看对方悠然坐上主位。 怒火攻心,此人既不是将军,亦不像统帅,那也不怕得罪,旋即猛地拔刀—— “放肆!”男子身旁亲卫长剑出鞘,另手举着令牌高声喊道:“禁卫军令在此!你们面前的乃我胤朝三太子,凡是造次之人,是想公然与我朝为敌吗!” 满帐死寂。 祁玄二字如冰水泼入油锅,惊起一片寒颤。 竟是那位执掌胤朝暗卫、权倾朝野的三太子! 他为何亲临此地,是否如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小单于!把刀收回去。”发声的,是小单于的叔叔,此次战役的军师。 小单于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愣愣将刀退回鞘中。 “孤今日前来,是想向诸位讨要个东西,倘若诸位拱手相让,自当感激不尽。”祁玄长睫交织,不紧不慢开口。 他态度极好,可皮笑肉不笑,多了几分狠戾,直叫人心生胆怯。 他此话一出口,周围各将领的面色瞬间阴沉暗黄。果真如此,让?这分明就是抢!堂而皇之地抢! 没想到胤朝也盯上了孜劫这块肥肉。 匈牙军师强稳心神,拱手道:“我族一向与胤朝交好,且自知胤朝国盛兵强,未曾有过冒犯之意。但此次战役是我族大单于亲封下令,恕难从命。” 祁玄一声嗤笑,十分邪魅,使得众人一头雾水,却又寒颤兢兢。 只见他两手一摊开口:“孤就是想吓吓你们。” 待笑声退去,他倏然起身,抬手示意亲卫,“搜吧。” 他的话语依旧淡漠如常,可神色却在一瞬之间变得寒凉刺骨, “是。” 亲卫应声而动,禁军瞬间散入各帐。 军师欲拦,“您这是做什么?我族与胤朝世代交好……” 还未等他说完,祁玄身旁的亲卫便持着三尺长剑,横驾在他颈侧。 剑锋已贴上他咽喉。血线渗出,他僵在原地,再不敢言。 祁玄慵懒倚座,眼前的匈军在他眼里,如若一群蝼蚁。 不多时,禁卫军便找到了阿孜劫的六十余战俘,将束缚他们手脚的铁链挨个砍断后,带到祁玄面前。 祁玄这才抬手意示着亲卫把剑放下,走出营帐,离去之时,不忘转身向匈牙军师拱手,浅笑道。 “人,孤带走了,多谢款待,我朝世代交好的部族……” 他转身披氅上马,笑意顷刻褪尽: “走。” 马蹄声远,匈牙营寨死一般沉寂。 他方才那番话,明眼人都看得出是在变相嘲讽,将士们怒不能平,回到营帐内沉默不言。 而小单于和军师,面色虽一阵铁青,却还得沉住气来,火急火燎的撰写军报。 但好在,他们要的只是战俘,而不是孜劫。 夜深人静时,弥乐来到匈军营帐外围,打探孜劫俘虏的关押地。她匍匐在草里四处探查,熟悉四周巡逻守卫的部署。 却见两守卫骂骂咧咧出帐解手。 “……胤朝欺人太甚!竟就这般把人带走了!” “知足吧,好歹没抢孜劫这块肥肉,已经算是人敬人意了。” 六十余人?难不成是阿孜劫。听到这,弥乐面色凝重,悄然绕到他们身后。 “这回去怎么向大单于交代!” “你知道什么啊,莫说是小单于了,就算是换做大单于在这,结果也是一样的,胤朝人招惹不得。” 二人提好裤子正要走时 “别动。”一声轻弱却又骇人刺骨的话语传来。 短剑“慈悲”贴上一人喉管,另一人被她扼住咽喉。 “什么人!好大的胆……”弥乐眸光一冷,没等他说完,咔嚓一声,那人颈骨断裂,软倒下去。 另一人见同伴咽气在自己脚下,吓得瞳孔放大,额角冒起冷汗,连四肢都是发软的,惊恐地举起双手求饶,支支吾吾使出最小声量:“别,别杀我。” 弥乐的短剑在他脖子上游走,眼神凶厉,低声道:“问什么,答什么。多说一字,送你去见他。” “是、是!” “战俘在哪?” “被胤朝带、带走了!” “为何?” “不、不知!我真不知!” 见他双手的三指并拢朝天,面色苍白,眼里尽是求生的**,不像假话。 弥乐刀锋微压:“来了多少人?” “数、数百……真的!” “为首那人,长什么模样?” “我……我没看清。”那人见弥乐黑沉的脸,生怕她一不高兴便将自己抹了喉,恐惧交加中,忽然间想起一事,急切着开口:“我想起来了,那人腰间佩有一块银龙玉佩。” “银龙玉佩……”弥乐神色有些恍惚,甚有诸多不解,可面前这人已将自己所知的,毫无保留道了出来,再威逼下去也是无用。 弥乐蹙眉,撤刀:“滚。” 那人连滚爬出几步,却突然嘶声大喊:“来人——” 弥乐神色一冷,替他可悲:给他命,他还不愿活。 反手掷出燕尾镖!镖身宛如黑色闪电,快而精准地正中他的脖颈。 呼喊戛然而止。 “敌袭!!”营啸顿起。 弥乐健步如飞跑出林子,吹起口哨唤来了自己的战马,一步踏上马背,“驾!” 疾驰而去。 夜里,寒风凄凄切切,呼号愤发,寒气凛冽袭来,砭着肌骨。 在高悬的皎月下,她御马疾驰在林间小道,马蹄声声响,惊得枝头鸦雀四处飞窜。 此刻她面色凝重得很。 她与胤朝并无过节,不知为何将人带走,此处去往胤朝的路多达数十条,且天倾大雪,马蹄落下没半刻钟,便会被积雪淹没。 人早已没了踪迹。 但好在,胤朝乃一方大国,最是爱好和平,与孜劫南疆并无过节,不至于将一群孩子放在眼里,理应是安全的。 至于缘由,尚须前往胤朝慢慢调查。 第3章 初次相遇 弥乐御马三昼夜,终抵胤朝京城。长安雪后似春归,积素凝华连曙辉。街市繁华,人车络绎,让她对外面的世界更添向往。 安置好马匹,她走进一家热闹饭馆坐下。 朝她迎面走来的店小二,弥乐细瞧这貌相,心下一冷,道:“我瞧你这面相,是匈牙人吧?” 店小二听完一脸堆笑,“对对对,咱这家店都是匈牙人,接待的人也大多是外域来的。光我这眼睛一看,就知道您也是外域来的。” 弥乐嘴角微抽——刚吃败仗就误入敌营,真是巧得很。她收回眼神,暗自愤懑:来都来了、凑合着吃吧。 “客官吃点什么?今日我们匈牙利大胜,酒菜半价!“ 欺人太甚,孜劫被夺,未及三日,这兵败的消息便跟风似的,竟连胤朝都吹到了。 弥乐强压怒火点了菜。 小二前脚刚走,后脚就听见邻桌人高声谈论,“听说了吗?常年在边境肆意妄为的孜劫部落,咱们匈军一出马,不出三日便将他们灭得片甲不留!区区旁支部落,怎敢跟咱们匈军叫嚣。” 她满脸黑线,循声随眼一扫,见他们雪鬓霜鬟的份上,才不与理会,只是镇定自若地玩转着手中的茶杯。 暗想:全是乘人之危的小人罢了。 “听说了听说了,我当孜劫是多强悍的部落呢,整个部落相加,才数千人,最后还不是落了个弃城而逃。” 弥乐依旧面不改色,但手中的筷子握在她手里,便不由自主地化作利刀,“咯吱咯吱”地在桌面上划出道道划痕。 “没想到啊,那不可一世的孜劫狼主竟是个逃兵。要我说,都是懦夫,还是我们匈牙猛士有骨气!” 顿时,弥乐放下手中的茶杯,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恰好压过了邻桌的喧哗。 她并未回头,只是声音提高了些许,清冷的目光扫过店内其他几桌异域面孔的客人:“诸位从远方来胤朝求财谋生,图的是个什么?” 她自问自答,声音里带上一丝不容置疑的力道:“图的是胤朝皇帝圣明,开的这条通商之路,信奉的,是来的皆是客的规矩。” 这时,她才缓缓起身,目光如刀般掠过那几位匈牙老者:“可若有人在此地,不停宣扬战功、挑拨仇恨,岂不是要告诉所有京城人,我们这些外域来的,皆是好勇斗狠、不懂规矩的蛮夷?” 这话会立刻引起其他外域顾客的共鸣和警惕。 二楼靠着栏杆,一长相极好的男人也跟着往下边轻瞥一眼,只见他清俊疏朗,两鬓垂下的青丝轻抚过他有棱有角的脸,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不俗的气质。 男人眼底尽是欣赏,忍不住低声称赞:“好生伶俐。” 店内其他顾客开始对匈牙来的几位老头侧目而视,议论纷纷,连带着这家匈牙人开的店,也一并唾弃。 店家瞬间慌了神,见店内其他西域、朔回的客人都面色不虞地看了过来,甚至有人已经放下筷子。 他心下立刻明白,这姑娘一句话已犯了众怒!他这店若还想开下去,就绝不能背上“挑拨排外”的名声。 他再不敢犹豫,立刻转身对那几位匈牙老人厉声呵斥:“几位老丈!要喝酒便喝酒,莫要在此谈论国事,扰了其他贵客的清静!” 说完,又忙不迭地向弥乐及四周作揖赔笑:“对不住,实在对不住诸位!是小店疏忽,今日每桌送一壶好酒,聊表歉意!” 一抹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掠过弥乐的嘴角,这招“祸水东引”,还是当年见容迟使过一次,军师不亏是军师。 好用!解气! “客官!您的酒菜上了!实在是抱歉,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这时,小二端来了烤鸡,外加一壶糯米酒,将弥乐思绪拉回。 弥乐嗅了嗅清酒醇厚的香气,心情才有所好转。 店小二见弥乐吃得香,心里却憋着一股恶气。就是这女人,害得掌柜平白送出去好几壶酒,还让他们匈牙人在大庭广众下丢了脸面! 他眼睛不经意间瞥到了桌上的划痕,顿时计上心来:非得从这穷鬼身上把送出去的酒钱抠回来不可! 他换上一副刁难的嘴脸:“客官......咱们这也是小本生意,您划的这桌子,可是要赔偿的。” 弥乐这才反应过来,看着桌上的划痕,有些无地自容:“对不住,我应赔多少?” 小二用手指比了个五,“五两银子。” 弥乐一听,瞬间不乐意了。 面前这红桌,做工粗糙,木质拙劣,怎可值五两银子? 这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也才五十两,他一来便要价五两,心眼倒不小。 弥乐挑眉开口:“你抢?” “见您这气质,您可是哪位官家小姐?敢问家父是谁?” 店小二突然这般询问,使得弥乐一头雾水,不知是何意,只是下意识回应:“我无父无母。” “那得罪了。”见她并非显赫人物,店小二便越发狂妄,朝后房高声呼喊:“来人啊!拖去后房洗碗抵债” 此话一出,弥乐双眼,瞪得跟铜铃般大。 英雄不问出处,抵债先问家父! 势利眼! 二楼的男人一副看戏的眼神饮完杯中的酒,身旁的亲卫无芨不紧不慢的跟他满上。 不一会儿,一群大汉拿着棍棒从后房走来。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放肆!”弥乐一怒之下掀翻了桌子,酒壶掷出,随机砸晕一名大汉。 店家听见声响,急忙跑出来,见这一地狼藉,询问事由后,一掌拍到店小二脑瓜上:“蠢笨如猪!人家刚在这说了一番话,你转眼捉拿人家!深怕外人不知我店心黑。” 弥乐方才一掀桌,吓得顾客全跑干净了。 店家望着空落落的大堂,气得他眉毛胡子扭到一块,倒是没注意楼上还有个男人还无动于衷的喝着酒。 “关门!” 壮汉得令,紧闭大门。 眼下事已至此,今日这生意是没法做了,店家只得将错就错,必要出口恶气不可! 厉声大喊:“好一个撒泼的刁女,把她的脚给我打残废!拖道后房给我洗一辈子的碗!” 弥乐正愁这几日的怒气没地发泄,不料这匈牙人倒是先招惹上来了。 旋即短剑出鞘:“我乃阿孜劫狼主,竟敢奴役我!” 她的话音刚落,楼上男人手中的酒杯顿了顿,神色自若地朝下看去,双眼微眯。 无芨惊愕道:“她是孜劫头目?怎么跟画像里长得不一样?” 店家上下打量她一眼,一个姑娘家,怎么可能是阿孜劫狼主。 顿时不屑地出言讥讽:“就你?唬弄鬼呢!” 弥乐不与他们多费口舌,先发制人,朝店小二腹中临时一脚。 巨大的冲击力令他重心不稳,迫使他朝后倒去,撞翻一方桌椅,当场昏过去。 “上!都给我上!”店家见状急切发话,然而这无异于蜉蝣撼树,螳臂当车。 只见弥乐掏出腰间的“慈悲”,用嘴咬下刀鞘,旋即借助后方梁柱,只脚一蹬,宛如蛟龙腾跃而起。 眨眼间便越过他们,来到店家眼前一招锁定他的喉咙。 将他死死抵在桌面上,大喊:“退下!” 店家恐惧地瞳孔放大,两腿直打颤,大气不敢喘,支支吾吾道:“有话好好说,好好说......放我一马,我这就给你拿好酒好菜!” 弥乐见状,目光一愣,暗想。 他们也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百姓,来这胤朝也只是谋个钱财生路,两军交战,无涉两国百姓,不得而迁怒之。 她缓缓撤刀就此作罢。 这时小厮端来了酒菜,可她再没了胃口,只轻瞥过一眼,却嗅到酒盏中溢出的奇异清香。 这味道…… 一股莫名的寒意窜上脊背,瞬间冲散了她所有怒火。 咽了口唾沫,只觉这香气诱人又熟悉,竟让她恍惚忆起亡母—— 幼时模糊的记忆里,母亲身上总是萦绕着这股甜腻到令人心慌的香味。 鬼使神差地,她举起酒壶小啜一口。 烈酒淳厚爽口,入喉甜绵微辣,余味无穷。“这是什么酒?” 店家和小厮相互对视一眼,露出阴险的笑容。 他们笑得这般难看作甚?弥乐心头有股不祥预感…… 只在一瞬,弥乐的面色煞白,只觉得肚里翻天覆地的绞痛,渐渐的,喉中传来阵阵腥味儿,不多时,乌黑的血液从嘴角流了出来。 “这"牵机"可是西域巨毒。” 店家此刻面目狰狞,如斗兽之犬,讥笑道:“把这丫头抬出去,别死在店里,晦气。” 楼上男人缓缓站起来,身段高挺,眼神冷冽地目视下方,像是在期待她下一步的动作。 身旁无芨也紧跟着站起来问道,“殿下,可要相助?” 男人无奈摇头,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惋惜:“帮不了,解法及其刁钻,非独门解药不可,看她造化吧。” 弥乐此刻笑得比哭还难看。 难怪这味儿熟悉……这毒,可是她娘当年亲手研制的! 她嘴巴张了张,刚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轻轻吁出一口气,连眉梢都懒得皱了——有些事,连吐槽都觉得多余。 仿佛“蠢笨如猪”的那人,是她自己。 弥乐抹去嘴角的血迹,苦笑一声,缓缓从怀中取出一只铜匣。匣中静静躺着她母亲研制的“百毒解”——那是母亲唯一的遗物。 只剩最后两粒了…… 她指尖微颤,活命要紧。 取出一粒放入口中。 片刻之后,脸色才渐渐恢复了血色。 店家骇得面无人色,手指颤抖地指着她:“你……你怎么会有牵机的解药!” 楼上男人的眸光骤然深邃,指尖轻轻敲击折扇,心道:果然是她。 弥乐只觉得嗓子疼得紧,咳嗽几声,缓了口气后,道:“店家,留条活命呗。” 店家的脸色铁青,冷哼一声,“有解药又如何,还有力气从这走出去吗?给我打!” 弥乐不屑嗤笑出声,她好歹也是征战南北的亡命之徒,区区一口毒酒,几个莽夫,也妄想取她性命? “找死的。” 她察觉自己的眼神逐渐涣散,手紧紧握住慈悲剑柄,暗忖:都杀光了,再睡。 未等弥乐短剑出鞘。 “慢着。” 徒然,一声低沉而又磁性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大汉们一时间停下了动作,众人闻声朝上望去,只见两位男子相续从楼上缓步而下。 为首的那人身材修长挺拔,一袭白衣胜似雪,手持一把上乘的山水墨扇。 像是从画里走来。 不浓不淡的剑眉下,狭长的眼眸似潺潺春水。 可在弥乐看来,他的眼里好似藏着一股淡淡的悲伤。 然而毒效与连日疲惫如潮涌上,她强撑着意识,目光死死盯着眼前之人。 祁玄看出她的困倦与戒备,在她即将晕倒之时,稳步上前,轻轻将她扶坐椅上,声音温柔似春水:“休息吧,交给我。” 此话一出,紧绷的心神突然松弛,她四肢一软,眼前骤黑,便软软地靠在椅上,晕了过去。 正在气头上的店家见眼前的男人横在中央,冷言道:“客官,这是本店私事,劝您不要插手。” 无芨走上前,亮出手上的令牌。 店家看清令牌后,一瞬间感到五雷轰顶,两眼发直,支支吾吾道:“三......三太子。” 众人的脸色乍青乍白,嘴巴连连自语是又惊又怕,双腿也不听使唤,像筛糠似地乱颤起来。 无芨厉声质问,“你们匈牙人到了胤朝地界,一直都是这般目无章法吗!胤朝三太子在此,何不跪下?” “是是是,小的见过三太子。”店里的人全都惶恐跪下,大气不敢喘。 祁玄缓缓走到弥乐跟前,见小姑娘约莫十七八岁,玉为骨,雪为肤,白净的脸蛋娇嫩细腻,自有一股轻灵之气。 附身将她抱起,留下一句话:“人我带走了,今日之事,我希望你们烂在肚子里。” 三人走后,众人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第1章 弃子 南疆大殿,丝竹靡靡,暖香浮荡。 舞姬的足尖踏过白玉铺就的地面,摇曳生姿,如风中蒲柳。 高高在上的王座里,世子涉余慵懒盘坐,怀中美人拈起一颗葡萄,娇笑着喂入他口中。 一派醉生梦死之象。 “阿孜劫狼主到!” 一声通传刺破喧嚣。 涉余抬眼,一道身影逆光踏入殿门。 弥乐一身红裙染着未干的血迹、长靴沾满尘土。 黑发披散,鬓边小辫上的红色飘带随风轻扬。 最为显眼的,是她腰间那把,刻有狼头图腾的黑色短剑,鞘上刻着两枚青纹古字——慈悲。 涉余看去短剑的目光,十足的灼烈,觉得这二字刻得甚是刺眼,讥笑道:“这把短剑剑锋下,刺穿了不知多少首领的心脏,也配叫‘慈悲’?” “刺穿你的,也是早晚的事。” 弥乐眼望着涉余那阴柔的面孔,厉声道:“父王呢?让他出来见我!” 涉余揉着额角,状似苦恼:“别急嘛,有何事同我说也一样,何必叨扰父王。” 弥乐唇线紧抿,转身欲走。 “这就走了?”涉余在身后唤住她。 她回头,目光锐利如刀,扫过他身旁那群莺莺燕燕,冷笑道:“难不成,我留在这,让你身旁的美人们,也给我喂几口果子?” 涉余堆起假笑:“好一张利嘴。但你别忘了,孜劫地处北荒,苦寒贫瘠,这些年的吃食,靠的可是南疆接济。” “接济?”弥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揉了揉耳垂,“南疆七成军报,皆出自我阿孜劫线人之手。我埋骨异乡的探子,比你们殿前舞姬还多。换点吃食,不为过吧?” 涉余用折扇轻敲手心,笑容不变,话锋却陡然转冷:“听说,你有四百余孜劫子民,正在我南疆境内押运粮草。” 他故意顿了顿,欣赏着弥乐渐冷的脸色,“他们至今未回呢。” 殿内空气瞬间凝固。 “畜生……”弥乐的话语很轻。 锃—— “慈悲”骤然出鞘! 她提剑一步步走上王位,剑尖朝涉余咽喉一指, “你借着谁的胆子?” 涉余仍慵懒地倚在王座上,唇角勾笑。 “我的好妹妹,对兄长,哪来这么大的戾气?” “妹妹?” 弥乐眼底寒光一闪。 嗤—— 一道幽蓝弧光如电闪过。 众人还没来得及看清,“慈悲”冰冷的刀锋,已横过涉余的脖颈。 一丝鲜血瞬间渗出。 “世子!” 殿内侍卫一阵惊呼,兵刃出鞘对准弥乐,却无一人敢上前。 涉余抬手,止住了躁动的侍卫。 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 只因刀口极浅,是警告,更是侮辱。 “说什么蠢话呢?”弥乐不紧不慢地将短剑收回鞘中,“南疆王在外厮混的野种,你与你低贱的母亲,鸠占鹊巢,还敢拿“妹妹”二字来恶心我。” “好,很好。”涉余指尖轻轻抹过颈间的血痕,低头看着那抹猩红,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 盯着弥乐,一字一句,清晰地对身旁下属开口: “那群难民,先杀十个,给本王助助兴。” 弥乐,心中怒意惹得眼眶通红。 “涉余!你敢——” 侍卫面面相觑,一时无人敢动。 涉余的笑容瞬间冷却,眼神里透出一股死寂的寒意:“怎么,本王的话,已经不作数了?”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比任何怒吼都更骇人。侍卫们浑身一凛,立刻应声而动! “站住!” 弥乐手背青筋暴起,剑锋寒光凛冽,厉声喝住殿内所有侍卫:“我看谁敢踏出此门!” 涉余这才又重新挂上那副假笑,慵懒道:“我早已给狱中下令,若我亮相兵符,人即刻放走,若天亮之前,我还没拿到兵符,届时,人头落地。” 他倾身靠近,语声轻柔如耳语:“那可是四百条人命啊。” “兵符?”弥乐扬眉,咬牙不甘,“父王昨日刚允诺于我,边峡战毕,便许我自由!许我阿孜劫自治!” “是,你是自由的,但“阿孜劫“军不是。我们只要兵符。” 涉余凑近她耳边,轻声道,“当然,不包括你。” 弥乐瞳孔微缩。 “不包括你”四个字在她脑中回荡。 像一把冰锥刺穿了她七年来所有的功勋与信仰。 她绷不住,猛地转向殿后,嘶声力竭:“铁拔他人呢?!你让他滚出来见我!” “父王不会见你的。”涉余的声音带着轻蔑,“不然,怎会让我一人来。” 弃子。 她终于明白了自己的位置。 冰冷的绝望伴随着无尽的悲凉蔓延开来。 那些被扣押的,是她孜劫的子民,是手无寸铁、只为糊口才千里迢迢来此的贫苦百姓。 想到这,她手中匕首愈握愈紧:“他们是我孜劫的子民,南疆有何权越界管辖?!” “藩属之民,如同家主之畜,有何管不得?” 家主之畜......好刺耳的称呼。 弥乐手中的“慈悲”剑嗡鸣不止,仿佛在替她发出不甘的嘶吼。 她眼前闪过边峡战场上,死于万箭下副将的脸; 副将用尽最后力气将她推开,满脸鲜血对她喊:“狼主……为了南疆,为了自由!” 为了南疆?换来的却是他们口中的家主之畜。 眼前又闪过那四百余百姓捧着干粮,送她出征时皱裂的双手。 一张张期盼的脸:“狼主,打了胜仗,咱们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吧?” 好日子?换来的却是悬在颈侧的屠刀。 眼前的奢靡景象模糊、旋转,猝不及防的刺痛,将她的思绪拽回了今早的天山上。 那时,她还天真地以为,自己能握住那许诺的“自由”。 回忆——边峡死战 天山的风,凛冽如刀。 弥乐勒马立于阵前,红裙在苍茫雪地与玄甲军中猎猎如火。 敌军大将喝问:“来者何人!” “尔等不配知晓我姓名,速速退回边境,不若,血洗边峡。”她声音清冷,目光坚定。 敌阵中间开出路来,迎面朝她走来一人,她抬眼看清,是朔回王。 弥乐语带讥讽:“哟,朔回王?我听闻您王后前些日子刚临盆,怎有兴致亲自领兵上阵?” 敌军将领怒斥:“放肆!你们南疆暗杀我王后,连刚出生的世子也不曾放过!未等我们同你们算账,还敢找上门!” “铁拔杀你妻女?”弥乐嗤笑一声,觉得荒谬至极,“笑话!朔回王帐与我南疆相隔甚远,你当是什么卑劣罪名都能往我南疆头上扣的吗!” “扣?”朔回王眼中血丝密布,声音沙哑,带着刻骨恨意,“带上来!” 一名被缚的婢女被推上前,抬起一张与南疆王宠妃,极为相似的脸。 凄声喊道:“公主!请公主发令,围剿朔回!婢女死不足惜!望公主回禀王帐,不辱使命!” 声音在两军阵前回荡,清晰无比。 弥乐瞳孔骤缩:“你是……瓦纳的妹妹?” 瓦纳,南疆王铁拔的小妾,而她的妹妹是一等一的杀手女使,据她所知,此女失踪四年…… 电光石火间,她全都明白了。 哪里是什么朔回挑衅! 分明是她的父王,南疆至高无上的王。 早已遣心腹女官潜入朔回,行此刺杀嫁祸、挑起战端的卑劣之举! 用他国王室的血,为他铺就一统的道路! 真是……歹毒至极!有违人道! 那婢女喊完,竟猛地挣脱束缚,决绝地撞向身旁朔回士兵的刀锋! 血光迸现,尸身倒地。 弥乐握着缰绳的手,指节捏得发白。 寒意顺着脊椎一点点爬满全身。 她以为自己是平定战乱、换取自由的狼主。 却发现,从头到尾,她都只是南疆王权手中那把最锋利的刀,连挥向何处,为何而战,都由不得自己选择。 “朔回王!” 弥乐强压翻涌的心绪,声音带着急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您痛失至亲,我心感悲戚!但正因如此,更需冷静!您此战准备仓促,哀兵虽勇,却易失理智,盲目开战,只会让朔回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她深吸一口气,将“慈悲”剑按回鞘中,示敌以弱:“我敬您是一方豪杰,不忍见您一族尽殁于此。 我今日愿退一步,饶过此阵,请您也速速回头!万事皆应有转圜余地,其中许有天大误会!请容我随您回南疆王帐,我必当面禀明父王,彻查真相,给您、给朔回一个交代!” “交代?带着你的‘误会’下地狱去吧!你们南疆的血,就是最好的说法!” 朔回王的理智已被仇恨彻底吞噬,他猛地挥剑,“给我杀——!” 最后的和平希望彻底破碎。 狂潮般的朔回骑兵汹涌扑来。 “结阵!迂回!避其锋芒!”弥乐咬牙下令,声音里带着不甘与克制。 战争无可避免。 心中负疚与排斥让弥乐指挥军队迂回周旋,试图减少伤亡。 副将塔鲁不解:“狼主!为何不直接冲阵?” 弥乐望着战场,声音艰涩:“此战……或许本就不该起。” 她无法言说那背后的肮脏。 然而,残酷的战争,不容仁慈,仇恨驱动的军队,力量是毁灭性的。 不多时。 副将索鲁为护友军,身陷重围。 当弥乐赶到时,他已身中数箭。 看到弥乐,他涣散的眼神凝聚起最后的光,死死抓住她的臂甲,喉间哽咽着血沫: “狼主……为了南疆,为了自由……” 话音未落,气绝身亡。 “索鲁——!” 索鲁的遗言,婢女的脸,朔回王的悲愤,父王的卑劣……交织成她无法逃避的黑暗真相。 她和忠诚的将士,只是棋子! 功勋建立在无辜者的尸骨和阴谋之上! 懊悔、愤怒、被至亲背叛的剧痛,如火山喷发!她仰天长啸,眼中迷茫燃尽,只剩冰冷杀意。 “阿孜劫的勇士们!杀——!” 这一次,不再为了南疆,只为枉死的兄弟,为被践踏的忠诚!她不再迂回,不再保留!整个人与战马化作一道红色的飓风,以摧枯拉朽之势,撕碎敌军阵线。 杀得朔回军连连败退—— 此战以险胜告终。 弥乐脑海里,南疆王铁拔的承诺,言犹在耳:边峡战后,你便可自由…… 原以为唾手可得的自由,在婢女倒地的那一刻,就已蒙上了无法擦拭的污血与谎言。 天山的风雪让她彻底心灰意冷。 回忆的浪潮退去,带回的是大殿更深的冰冷与绝望。 ——南疆大殿内 弥乐:“你们欺我……骗我……就不怕我谋反吗?!” “你下得去手吗?” 涉余的声音忽然放轻了,仿佛真的在为她感到惋惜。 “这可是南疆啊,你誓死守护的地方。你若谋反,刀锋所指是你熟悉的同袍,铁蹄踏过是你庇佑的子民……” 字字句句,如毒针扎进弥乐最深的软肋。 弥乐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挺直的脊梁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 默了良久,才挤出一句话:“天亮之前,我让容迟将兵符亲自送到你帐内。” 眼底是无边的疲惫与嘲讽:“满意了,世子?” 涉余微微勾起嘴角,轻鼓着掌:“非常满意。” 一时间,殿内寂静,她的目光扫过金玉其外、贪婪蛀空的大殿。 她心中对南疆的信仰,早在副将倒下时,早在得知铁拔的阴暗时,早在得知自己仅仅是一把被利用的屠刀时,就已伴随着功勋,一同死去了。 弥乐指尖抚过腰间“慈悲”冰冷的剑鞘,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南疆,从此不再是她的信仰。 ——她将为自己,为孜劫,杀出一条生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