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成仙，我杀徒证道》 第1章 我想成仙 池月穿越了。 某日上班路上，天降灵泽，池月不慎滑倒，撞到脑袋，就穿越了。 池月起初还不知道自己穿越了，睁眼四望，皆是黑暗。感受自己的身体，发觉四肢动弹不得。还以为成了植物人。 不知在黑暗待了多久，直到听见一声巨响，脑袋上一空又一湿，突然便透过水面望到了月亮。 池月这才发觉，自己成了一块石头。 原来自己不是变成植物人，而是已经死了。 这一死，自己就穿越了，附在一块石头上，成了石妖。 为什么池月知道自己成了妖？ 嗯……你见过会说话的鱼吗？ 继上次的巨响，山上多了一块大坑，池月这颗石头才得以重见天日。 巨响过后又下起了雨，大坑积了水 ，形成一块小池塘，没多久便有了鱼。 又不知过了多少年，那鱼不仅没死，还开了智，竟开口说话了。 “这里灵气盛，我吸多了灵气，就成妖了。”那鱼说。 “你呢？你是什么情况？”那鱼问池月。 “我……”池月不知该怎么回答。 “我在地底待了好久，忽的有一天，便看见月亮了。”池月含含糊糊回答。 “那你跟我一样，开智成妖了。”小鱼吐着泡泡，开心地在水里游来游去。 “大抵是这样吧。”池月没在多说。 山中清静，云野鸟兽作伴，还有小鱼陪着说话，池月日子过得舒坦。但时间一久，难免觉着无聊。 一天，小鱼问池月：“池塘外面是什么样子的？” 池月回答：“大概也是有云有雨，有各种草各种花，有许多动物野兽吧。” 这都是池月透过水面看到的。 小鱼畅想：“肯定比水里有趣的多。” 小鱼开始同水面上的花草动物说话，虽鲜少得到回应，但小鱼还是乐此不疲。 “池月池月，小草说池塘外面有树，树比水草高多了，我好像看看树是什么样子的。” “池月池月，小鹿说池塘外面是山，山好大好大，能装下一百个池塘。游遍一百个池塘要多久？” “池月池月……” 池月当然见过树，爬过山。池月也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的，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广。但池月都不在乎了，池月只想待在池塘里。 池塘里有什么不好的？不用加班，没有996，不用面对老板上司，不用面对刁钻的甲方，刻薄的同事。 池塘里不用交房租，不用交水电费，不用思考明天吃什么，更不用扒拉手机半天，只为对比拼某饭和某宝闪购哪个更便宜。 池月想告诉小鱼，其实外面和池塘里没什么两样。办公桌比池塘的活动范围更小，透过玻璃望到的天空不比池塘的水面清澈。 但小鱼不会理解打工人的怨念，始终憧憬着池塘外的世界。 直到某天，池月再次听见一声巨响，小鱼终于离开了困着它百年的小池塘，化形成人。 小鱼离开了，池塘里空荡荡的，徒留池月裸露在水底的一小块石面，通过池水的温度感受池塘外的日月轮转，四季交替。 小鱼偶尔会回来，向池月诉说着外面的世界。 池月透过小鱼的只言片语，了解到这个世界的大概模样。 和池月原本死气沉沉的世界不同，这里到处充满奇幻和仙法，世界也分为三份。 凡界众生芸芸，有众多的人类和各种妖族生存栖息。凡界之上有神仙，数量稀少，法力强大。凡界之下是黄泉，掌管众生轮回，同时封印着作恶多端的魔族，防止魔族入侵凡界，屠戮众生。 外面果然危险。 池月想。 自己还是好好呆在池塘内的一亩三分地吧。 外面世界精彩纷呈，小鱼回池塘的频率越来越少。从一开始的十天半个月，到后来的三四个月、半年左右，直至现在一年都回不来一次。 池月未婚未育，也是体会到空巢老人的滋味了。 即便如此，池月依旧不想要离开池塘。小鱼再怎么单纯也是活了数百年的妖，自保能力还是有的。池月尽量劝说着自己，心中依旧念叨着远方的小鱼。 直至小鱼重伤回来，奄奄一息。 池月看到小鱼灵动飘逸的尾鳍被利刃划开数瓣，美丽透亮的鳞片被暴力掀起拔去，鱼身上数道深可见骨的破洞划痕，鲜血淋漓。 池月勃然大怒。 大妖出世，异象瞬起，方圆万里鸟兽匍匐，妖风阵阵。 正午本是烈日当空，万里无云。却突然黑云涌动，雷电轰鸣，声声擂鼓震耳欲聋。 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间，天地间忽地出现一道人影。 此人影双眼混沌，长长的发丝随风飞舞。皮肤灰白，四肢躯干上爬满灰黑裂纹。 抬手间，磅礴的力量在指尖汇集，轮转成一颗黑白双色的阴阳无双珠。 “是谁伤了小鱼！” 那人影双唇未动，嗓音却响彻四海八荒。声音所及之处，灵力翻涌，无论是人是妖瞬间耳膜阵痛，脑中嗡鸣。 那一日，天地震荡，一门仙山转眼间化为齑粉，徒留一块一望无际的碎石土地。 其中，体内灵力越强的修士大妖，受到的冲击越严重。各族大能不得不闭关修养，重理经脉。 妖界、修仙界顿时人人自危，隐秘处的暗流涌动平息不少；各族长辈纷纷对自家弟子耳提面令，整个凡间因此太平不少。 而对灵力毫无感知的普通生命，只是感叹： “老天又抽风了。” “为何天色忽然怎么差？” “方才好似有一瞬的胸闷气短，透不过气来。” 池月仅出世了一天便回到小池塘，她将手掌平放唇前，呼出一口灵气，灵气化为一道流光游走小鱼全身，致命伤势瞬间好转。 三日后，小鱼睁眼，入眼又是熟悉的小池塘。 “呜…池月……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 池月见小鱼这幅摸样，一改三日前毁天灭地的气势，柔声轻哄受了委屈的小鱼。 “以后受欺负了就回来找我，我帮你揍回去。” 小鱼养伤养了许久，好不容易养好了又待不住，没过几天又走了。 那次之后，小鱼走的更远了，几年才回来一次，但池月每隔几天就会收到小鱼的来信。 池月自那次出世后，不再排斥离开池塘。信纸不好沾水，池月每每收到小鱼的来信，都会浮出水面，一边在山里闲逛，一边读小鱼寄来的信。 “池月池月，我走到了新的村子，这里民风朴实，村民们善良友好……” 逛着逛着，池月越逛越远，直到一次清晨，池月坐在山崖边等日出，看到了袅袅升起的青烟。 那边什么时候多了个村子？ 池月好似听到一声鸡鸣。 村民们走出家门，走到田地里干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池月不知不觉坐了一天。 从那之后，山下的村子多了一道神女引路的传说。 老时家的儿子误入山林，迷路彷徨间落入一池塘，受神女点化，多年后竟高中状元，衣锦还乡。 从此山脚下多了一间神女庙，受村民年年祈福，香火不断。 “我说这山下哪来的神女庙，原来是供奉池月你的。” 小鱼许久未归，还以为山中来了新客，没想到竟是池月本人。 “偶然间救了个小孩罢了。”池月怪不好意思的。 “你救的可不是普通小孩，是凡间鼎鼎大名的宰相老爷！我游历人间时，可经常听见百姓夸他。” “没想到几十年过去，那孩子都成宰相了。”池月感叹。 时间飞逝，池月早已数不清，这是自己穿越的第几个年头。 前世生活如同梦中幻影，早在记忆中模糊。此生漫长，池月只想过好当下的每一天。 小鱼没待几天又要走，池月送它到山脚，刚要分别便听到远处哭丧的一大群队伍。 原是时宰相病重，告老还乡后，没几天便去了。 池月目送奔丧的队伍进山，哭声沿着缠绵的山路，传出去好远。 时宰相不是葬在山里的第一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人。 可那是池月此生相遇的第一个人类，也是唯一一个人类，到底是有些不同。 “人都会死吗？”池月问。 “当然。”小鱼游历世间，早已见过无数悲欢离合，“不止人，妖也会，我也会。” “所以我不想待在一个地方，我要到处走，到处看，在有限的生命里走过无限的山川河海。” 小鱼终究还是要走，临走前，池月问小鱼：“这世上真有神仙吗？神仙会死吗？” “有，不会。”小鱼回答。 “小鱼，我想成仙。”池月说。 小鱼回想起池月出世时的震荡。 “池月的话，一定可以的。” “如果你成仙了，我要当你座下的第一仙侍。”小鱼笑着说。 “好。”池月答应了。 小鱼走后，池月开始琢磨成仙的办法。 听闻成仙需要功德圆满，香火不断。 从此神女庙百试百灵，池月神女声名大噪。 有人提起数百年前池月出世，一招便碾平了当年一个强盛宗门的整个山头，是个妖女。 有自称复仇而来的修士，不断找池月的麻烦，池月不堪其扰，平白造了许多杀孽，声名不再。 功德路走不通，池月另寻他法。 听闻成仙需要实力强大，法力无边。 池月从此到处找人切磋，无论是人是妖是魔，池月打遍天下无敌手，成了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人。 期间小鱼担心，来寻过池月几次，发现池月基本没受什么伤，索性也放下心来，任凭池月折腾。 直到池月挑战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有的飞升成仙，有的老死，池月还是没成仙。 池月冥思苦想，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 天道大抵是看不下去了，主动联系池月。 你要成仙是吧，我给你一个机会。 当今天下不太平，人族妖族摩擦不断，魔族隐在暗处蠢蠢欲动。恰逢此时，上古时代被封印的魔神重新转世，势必会再起风雨。 天道担心那位魔神转世会成为引爆人、妖、魔三族战争的导火索，需要派遣一人引道魔族转世向善，此人需要绝对的实力和良好的品德。 池月：绝对的实力我有。但良好的品德？我吗？ 天道：你就说干不干吧。 池月：淦！ 天道给了池月一个物件，说它能让池月找到她该找的人。 两个月后，一个年轻姑娘石氏，怀抱一位婴孩，逃难到一处与世隔绝的小村庄落脚。 第2章 出世入世 池月拿着天道的宝物，紧赶慢赶终于找到要找的人。 那是一个夜晚，一个凡间赫赫有名的仙家府邸。 火光冲天，血色浸染山头。 池月寻了一晚上，才寻到一名奄奄一息的老仆，老仆怀中抱着一个孩子，身后隐隐站着一黑一白两道身影。 池月一副凡间女子打扮，故作警惕走到老仆不远处。 “你是何人？为何满身是血？” 老仆刚要说话，便从口中呕出一口鲜血。 池月知道此人无救，眉眼中不免多了一丝悲悯。 那抹悲悯落入老仆眼里，成了池月良善的证明。 望着眼前气质出尘的女子，老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怀中孩子交给池月，眼中神色不再。 池月看着怀中虚弱晕厥的孩子，这就是她要找的人。 这孩子身世复杂，原先的名字自是不能再用。 “我即是在凌晨捡到你的，便唤你林晨吧。”池月看着怀中熟睡的孩子，轻声说。 此时天边鱼肚白泛起，清风拂过，池月听到前方传来一声鸡鸣，身后是山火连绵，惨叫声不绝于耳。 待到手持刀枪剑棍的一群人找到老仆遗体，池月带着孩子，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青霭村。 小鱼曾在信里提过民风朴实的村庄。 这里四面环山，交通不便，信息闭塞，不会有人认出池月和林晨的身份。 且村子土地肥沃，有良田美地，山间一道溪流贯穿整个村庄，只要够勤劳，基本生存不成问题。 池月对此颇为满意，化名石氏，带着林晨在此住下。 但带孩子总是费心费力。 夜晚，林晨总是哭闹不止。 不喝奶，不排泄，就是哭，就是不睡。池月十分苦恼。 一连几天这么闹，纵使池月再强的精神力也顶不住。 耳边哭闹声不止，池月望着林晨，不知怎地回忆起上辈子的事来。 上辈子的事情距离她现在，已经是千年前的事了。 那时她尚且年幼，也是刚失去双亲，整日整夜地睡不着。每闭上眼，爸爸妈妈的面容就会浮现在脑海。 当年的自己是怎么缓过来的呢？ 回忆过去，耳边忽地响起一道温柔嗓音，伴随南方某处方言，哼起不知名小调： “天光光，久雨霁。 鸡鸣日升，彩云飘摇。 芳华满地……” 伴随着池月轻吟歌唱，林晨渐渐安静下来。 池月见林晨逐渐入睡，自己也放松身体，靠躺在床上。 自从池月修炼大成后，许久没有这般疲惫了。 池月沉沉睡去，这一觉，池月在梦里看见落了满地的山茶花…… 火红的山茶，芳华满地…… 时间飞逝，青霭村的麦子自有了池月赐福后一年两熟，村民们吃饱穿暖，怡然自乐。 距离池月与林晨在此落脚，麦子转眼又熟了二十几次，林晨十二岁了。 林晨如同门前的小树一样，不知不觉便长高了。 小鱼知道池月带着一位婴孩搬进青霭村，曾来帮拂过一阵子。 村里还有人记得这位俊俏的小郎生，纷纷与小鱼打招呼，连带着对池月和林晨也友善不少。 但池月没让小鱼留太久。 “这是我自己的修行，本该由我独自面对。”况且小鱼本就不喜欢拘在一处地方太久，它有它自己的路要走。 但有小鱼的帮助，青霭村的村民很快便接受了池月和林晨。 青霭村的生活多滋多彩，林晨整日同村子里的其他孩子一起，在山野林间跑跑跳跳。上树掏鸟，下河摸鱼，好不自在。 池鱼这些年跟着村里人，学会了种田打猎，有法力相助，她干活总是比别人轻快些。池月空闲了也会帮帮村里人的忙，时间一长，大家伙很快接受了眼前这位神秘的外乡人。 “林晨！你师父叫你回家吃饭啦！！！” 每到饭点，林晨总要千呼万唤才肯回家。 池月不善与人打交道，刻意将房子往山上建，林晨回家总要独自绕一条小路。 “师父！我回来了！” 池月觉得养母的身份把自己叫老了，便让林晨叫自己师父。 林晨刚踏进门，两碗面就直灵灵从他眼前略过，稳稳当当落在桌上，一滴汤水也未洒出。 “师父，您究竟何时才肯教我仙法？” 池月在林晨面前从未掩饰过自己的法术，一是两人朝夕相处，时时刻刻演着戏太累；二是池月懒，放着自身快要溢出的法力不用，非要自己辛苦劳累算什么？那自己一身法力岂不是白修了？ “少废话，赶紧过来吃饭。” 池月无视林晨的话，催促他吃饭。 这不是林晨第一次提出修炼，但池月总是对此避而不谈。 “你现在年岁太小，太浮躁，静不下心来。等你什么时候成熟一些再说吧。” “师父您总是这般……” 林晨嘟嘟囔囔。 “这是小余道长新寄到的信。” 小余道长是小鱼行走人间的名号，池月隐瞒了自己和小鱼的妖族身份，只以人族修士自居，以同门相称。 “我看看。” 两人吃饭时规矩少，池月一边看信，一边听林晨絮絮叨叨。 “小余道长什么时候再来……” “好想再听他的冒险故事……” 这个世界没有夜生活，天黑就睡，天亮就起。 吃完饭，林晨负责洗碗。没过多久，村子里的亮光一点点熄灭，青霭村逐渐坠入平静。 “这破村子可让我一路好找……” 青霭村唯一出山的小路，几道似人不人的黑影藏在树上…… 一黑影鼻头耸动，仿佛在嗅闻些什么。 “那人的血脉就藏于此地，跟我走！” 几道风声掠过，黑影融入夜色，向某处地方一路向前。 屋内，林晨独自一人躺在床上。 男女三岁不同席，林晨很早便有了自己的房间，不再需要池月哄睡。 月光透过窗沿照在林晨微皱的眉眼，显然他睡得并不安稳， 一阵阴风吹过，林晨忽的从睡梦中惊醒，入眼是一柄狰狞的大刀。 来不及多想，林晨往身侧一躲，狼狈摔下地。 下一刻，一声巨响，原本躺着的木床瞬间碎裂。 碎木飞溅，划破林晨的脸颊，伤口瞬间溢出鲜血。 林晨顾不得脸上的，连忙爬起身躲避接下来的攻击。 凭借自己对屋内摆设的熟悉，林晨借用家具勉强躲开接连攻击，屋内转眼间一片狼藉。 “哼！” 追砍林晨的黑衣人好似被激怒了，一道冷哼伴随着无名的力量将林晨镇开。 林晨整个身体被冲飞，砸在门上，将大门砸碎。林晨同大门一起飞落在院子里，这才看清外面的情况， 院子里不知何时横七竖八倒着几具黑色的人影，红黑色的血液在人影身下不断蔓延，染红院子里大半土地， “什么情况！” 林晨被吓得脸色惨白，慌忙起身看向四周，远处的村庄一片寂静。池月的屋子却点了蜡烛，烛光闪烁间，隐约能看见一道人影坐在窗边，对院中的危险丝毫未察。 “不好！师父快跑！！！”林晨大喊。 几息之间，身前的房屋破开，黑衣人头顶双角冲向林晨。 居然是妖！ 林晨后退几步，赶忙翻身躲过，黑衣人的双角深深潜入一块山石，一时间动弹不得。 正是逃跑的好机会！ 林晨抬脚便要离开院子，下山求助，可转身便看见池月屋子里的人影一动不动。 “师父！” 林晨撞开池月房间的大门，内里竟空无一人。 林晨大惊，自己方才分明看见了池月的人影！ “拿命来！！” 身后再次传来喊声，那妖的嗓音似有魔力，林晨听见喊声的一瞬间定在原地，动弹不得。那妖不知何时挣脱了束缚，再朝林晨杀来！ “我与阁下无冤无仇！阁下为何杀我！”林晨有些绝望地大喊。 “无冤无仇？哈哈哈哈哈！！！” 那妖好似被林晨逗笑了，举着刀狂笑不止。 “要怪就怪你的好父亲吧！想知道我们之间的仇怨？我现在就送你下去好好问问他！” 那妖说完，林晨顿时感受到凌厉的刀风袭来。 林晨绝望闭上眼，准备迎接死亡。不料身体忽然一轻，原本的束缚消失了，周围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冷汗落下，林晨脖颈僵硬地回过头，黑衣人面色狰狞定在原地，胸口一道冷冽的寒光一闪而过。 池月收回右手，那妖怪倒下的瞬间，林晨看见面容溅血，神态平静的池月手持一双大小弯刀站在月光下。 不同于平日里普通女子的打扮，池月身穿石绿色法衣，一袭青丝被玉冠束起，紫色披帛在月光下流光溢彩，灿若星河。 额上灰绿色花钿与脸颊上飞溅的血痕交相辉映，妖艳诡谲。 除此之外，林晨还闻到了似有若无的酒气。 “师父……”林晨喃喃出声。 池月甩手挥落剑上流淌的鲜血，抬眼望向林晨。 “没事了。” 林晨与池月目光对视，恍若撞入一潭幽水，心下一惊，下意识躲避。 这一躲，视线里再次出现妖怪的尸体。 “师父，这些妖怪……” “它们是来寻仇的。”池月回答。 “此事与你的身世有关，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至少今夜，池月还不打算与林晨解释太多。 “我待会儿会将它们的尸体处理掉，你切记，今晚的事情不能说出去。” “可是师父，今晚的动静这么大……” “放心，村里人听不见。” 池月早在院子周围设了阵法，将住处与村庄间设立了屏障，声音并不互通。 这样的阵法还有许多，这些妖怪早在来到村庄时便被池月察觉，院子里的数具尸体便是池月所为。 有的妖怪意识到不对用法器逃跑，池月为了不让它得逞，闪身追出去数里，差点没赶上救林晨。 “此事已了，今夜不会再有危险了。” 林晨听到池月此言，紧绷的心弦瞬间放松。 身体一放松，疲惫瞬间涌上心头，无力感充斥四肢百骸。林晨身体摇晃几欲摔倒，池月抬手扶住林晨一侧胳膊，使其勉强站立。 “累了就睡吧，一切有师父在。” 失去意识前，林晨最后听到的是池月安抚的话语。 这天晚上，林晨破天荒地做起了噩梦，梦里是无尽的山火和凄厉的哭嚎。 恍惚中，林晨看见了一位绝美的妇人，她流着泪将自己退远，转身被冲天的火光吞没。 “娘……” 林晨被黑暗包裹着，在混乱和喧闹中逐渐沉沦。 在失去意识之前，林晨被一阵温暖环抱住，耳边传来轻柔的歌调： “天光光，久雨霁。 鸡鸣日升，彩云飘摇。 芳华满地……” 次日。 再次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昨夜的惊心动魄仿佛还未散去，林晨穿着寝衣跑入院子，便看到恢复普通农妇打扮的池月。 院子早已恢复往日的整洁，看不出半点血迹。 林晨的心还在扑通扑通跳， 池月面色如常，仿佛昨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坐在院子里面无表情地翻着一本书。 “师父。” 林晨试探着喊了一声。 池月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开口： “林晨，从今日开始，我教你功法。” 第3章 遇故人 青霭村中有一条小溪。 每到冬天，大雪纷飞，小溪便会结冰，被厚厚的白雪封印。 待到来年春天，冰消雪融，一场春雨过后，万物复苏，小溪也重新开始流淌。 “师父，小溪的冰化了，我去给您捞鱼吃。” 这是池月来到青霭村后，第十四次春暖花开。 林晨自那晚后，成熟了许多。主要是每日跟着池月修炼，也没时间到处去玩了。 刚开始修炼时，林晨苦不堪言。每天凌晨的第一声鸡鸣要开始炼体。 池月对炼体的要求并不高，只要身体运转灵力时别爆体而亡，渡劫时不被雷劈死就足矣。 自修炼起，林晨每日最轻松的活动便是读书。 这也是池月要求的，不求林晨考个状元回来，至少看得懂晦涩的仙法秘籍，认得出几近失传的古文生僻字。 几年下来，林晨长成了一个俊美的小少年。 他很有天赋，比池月见过的大部分人类修士都要有天赋。虽比不上池月，但绝对称得上天之骄子。 今日冰消雪融，溪水夹杂着积雪碎冰，寒冷刺骨。这位天之骄子直接赤足踏入水中捞鱼，换做他人肯定早已生出冻疮，林晨却能完好无损。 十几年来，看着池月不变的容颜，和林晨异于常人的体质，青霭村的村民似乎也猜到些什么，对两人越发恭敬起来。 林晨捞完鱼回家的路上，村民们无论男女老少，皆向林晨热情问好，林晨一一回应。 “且慢！” 身后传来一道陌生的男音叫住林晨。 “少庄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来者一男一女，身上裹着严实，却在林晨回过头打量的第一眼摘下脸上的蒙面。 林晨眼神暗了暗，在村民们惊疑的目光下，带着两人走向了人烟稀少的荒地。 “两位，长话短说罢。” 池月似有所感，透过屋子望向了林晨所在的方向。 林晨自修炼后沉淀了不少，不再像儿时那般跳脱。主要表现在情绪收敛，话语越发简洁上。 但从未有过今天这般沉默。 林晨向往常一样，先将捞到的鱼放在水缸里，然后翻地、播种、浇水、施肥…… 待到中午，林晨又开始杀鱼杀鸡，烧水做饭。 今日的午饭格外丰盛。 “师父，我要走了。”林晨说。 池月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说：“记得常写信回来。” “受欺负了记得回来找师父，师父帮你出头。” 林晨匆匆告别，匆匆地走了。 林晨一走，青霭村往日宁静祥和的生活平白生出几道无趣。 池月本就是为了抚养林晨才搬到了青霭村，如今林晨离开，池月也没了留下的想法。 池月还有自己的事要做，不可能一直守在村子里，等不知何时归来的林晨。 告别青霭村的村民，池月便去了一趟妖界。 在人间总要注意收敛气息，妖还是在妖界自在些。 记得小鱼上次来信说它也到了妖界，正好找小鱼聚一聚。 妖界，清雨城，与人界相邻，是人族妖族目前最大的交易市场。 “正宗桂花酿！人间出品的桂花酿！绝对正宗！不沾半点妖气的桂花酿！” “吱吱吱、掌柜的，俺要喝人味的桂花酿吱吱……” 池月褪去凡间女子的装扮，穿上淡紫色华贵衣裙，看着眼前富丽堂皇、人声鼎沸的酒楼，台步迈进。 “池月你来啦！这家酒楼据说特好吃，是我好不容易约到的！” 池月还没坐下，小鱼就开始一个劲儿地巴拉巴拉。 “那我今天可要饱口福了。”池月微笑回应。 酒过三巡，池月吃的尽兴，喝多了酒，不免有些头晕。 池月身为大妖，本不该醉。但池月喝酒就是为了那一丝醉意，那是池月上辈子下班后，独自蜷缩在廉价出租屋里的无数个日夜。池月偶尔也会怀念那个努力生活的自己。 “我去洗把脸。” 池月离开包厢，走在相对安静的走廊上。 自穿越后，池月的五感变得尤为发达，走廊两边包厢里，其他客人交谈的声音有意无意的传入池月脑中。 忽的停住脚步。 池月扭头，视线透过墙壁，望向某间包厢内的一碗肉。 那碗肉上附着着清灵的灵力，肉块间还隐约能看见蜿蜒的经脉。 池月传音：“小鱼，这家酒楼不对劲。” 下一瞬，磅礴的气势汹涌而出，层层灵力冲击整座酒楼，大妖的气息令方圆十里的妖怪战栗。 除小鱼外，整座酒楼的妖怪瞬间匍匐，有些胆小的妖甚至吓出了原型。 “酒楼管事的给我出来！！！” 声音借着灵力穿透酒楼的每个角落，震荡在酒楼内外每只妖怪的脑海里。 随后是一阵巨大的压迫感，整座酒楼噤若寒蝉。 一楼大厅，一道细弱蚊蝇的声音颤颤巍巍响起：“在下……在下……” 此妖正是酒楼的管事，它被池月吓破了胆，但又不敢不应。 池月虚虚一抓，管事的立即飞身而起，又“嘭”的巨响跪在池月身前。 震慑的目的达到，池月收回灵力。压力消失的刹那，整座酒楼瞬间清空，妖怪们四散奔逃。偌大的酒楼只剩下池月、小鱼、管事的，三只妖。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吗？”池月冰冷的眼神弱在管事的妖怪身上。这妖怪法力不弱，化形以后几乎看不出妖怪的特征，是彻彻底底的人类模样。 “小的、小的不知……” “不知？” 池月抬手，旁边墙体瞬间破开。 管事妖怪：酒楼的大阵！！！ 无视眼前妖怪惊恐的表情，池月操控一碗肉飞到跟前。 “这是什么？”池月问。 那妖怪见到这碗肉，汗如雨下，支支吾吾不敢回答。 “这里可是清雨城！一旦此事曝光，你知道会导致多大的后果吗！” 池月震怒。这碗里装的是人肉，而且是人族修士的肉。 近百年来，人族与妖族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程度。 只要两族相见，必有一战，而且是打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在清雨城，人与妖之间为了交易，勉强维持着表面和平。但像妖怪吃人这种恶事，一旦暴露就是引起两族仇恨的导火索，整座城池都会因此破灭。 “告诉你背后的人，再敢卖这种东西，我会让整座酒楼灰飞烟灭。” “那你尽管来试试。” 身后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池月侧身看去。 “陈焕？” 他曾是池月的手下败将。 “老、老大。” 管事的妖怪仿佛看到救星，手脚并用地爬到陈焕身边。 老大？ “这家酒楼是你的？”池月皱眉，“你也是人类，为何要卖那种东西。” “我为何卖不得？”陈焕挑挑眉。 “池月，你未免也太多管闲事了些。”陈焕的表情忽然变得冷厉，“胆敢在我的地盘闹事！你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 池月冷笑：“呵、一个手下败将，我为何要将你放在眼里。” “欺人太甚！池月！接招！” 陈焕双手成爪，飞身向池月攻来。池月眼神一凌，换出一双大小弯刀挡在身前。 陈焕一击不成，啐了一声，两只手背上忽的显出几根寒铁制成的利爪，再次功向池月。 两人就这么在走廊里打了起来。一时间刀光剑影，弯刀与铁爪不断碰撞出叮叮当当的刺耳响声。 “池月！十二年前的耻辱！我说过！我会找回来！” “废话真多。” 又是一个来回，池月暗暗心惊，陈焕短短十几年进步神速，一时间竟没让自己找出破绽。 但池月不愿再打，自己今日是出来喝酒的，陈焕这厮已经耽误了自己不少时间。 池月真正开始认真，陈焕很快不敌，落入下风。 噔—— 铁器碰撞声再度响起，陈焕被击退数米，嘴角泄出一抹血丝。 陈焕左手抚胸，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震烂了。 这般下去不是办法，看着眼前毫发未损的池月，一股不甘涌上心头。 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凭什么池月如此强大，凭什么自己就要永远活在池月的阴影下。 十二年间的痛苦历历在目，陈焕心下一狠，召出一双浸满血痕的铃铛，铃铛上魔气缠绕，散发着来自黄泉的气息。 “魔物？”池月大惊，“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池月，这可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宝贝。” 魔音震荡，整座酒楼仿佛地震般摇晃起来。 池月身后的包间传来拍打房门的声音，是打斗前被池月锁在包厢里的小鱼。 “池月！放我出来！我来帮你！” 听着小鱼焦急的喊声，池月抬手又加固了一层防护罩。 这下连小鱼的喊声也消失了，走廊里只剩下池月与陈焕二人， “池月！死到临头你还在消耗法力做这些无关的事！”陈焕觉得自己又被羞辱了。 “只是不想让小鱼听到你的惨叫声罢了。” 听到陈焕提到小鱼，池月这才肯施舍给他一个眼神。 “呵，池月，你再强不过是一只妖而已。而我手中的魔铃，正是用来对付石妖的。” 陈焕话音落下，口中喷出浓稠的黑血，似是被魔气反噬。 魔铃越震越烈，那铃音仿佛要震碎整座酒楼，池月此时也不好受。 陈焕距离魔铃太近，池月无法近身，暂时拿陈焕没有办法。 陈焕见池月无法再上前一步，得意地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池月，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陈焕双眼流出浓稠血水，在魔气反噬下，他的七窍都开始血流不止。 眼前一切景象变得扭曲，但陈焕眼中只剩下杀死池月的狂喜，以至于忽略了池月手中一闪而过的冷光。 “池月！受死……” 陈焕的叫喊戛然而止，一柄透明弯刀忽地从背后穿透他的胸膛。 “什么时候……” “在你叽叽歪歪讲废话的时候。” 池月抬手，弯刀就这么穿过陈焕胸膛回到池月手中，不染纤尘。 大小弯刀是池月的本命法宝，稍大的名为残月，千年寒铁锻造，刀刃上有凹凸不平的锯齿，削铁如泥；稍小的是新月，万年寒冰研磨，在各种光线下都可影藏身形，出其不意。 但凡受过新月突刺的都死了。池月因此一直将新月当为杀招，百试百灵。 可是今天却发生了意外。 新月划过的伤口会瞬间冻结血液，寒意蔓延，不过片刻便会全身血液冻结而死。 可陈焕死前的最后一刻，一道魔气忽地包裹住陈焕全身，眨眼间消失不见。原地徒留魔气逸散的魔铃。 “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