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个星君当护身符》
1. 第一章 墨妖守月
京口县,乎图村。
是夜,乌云密布,隐隐有蔽月遮顶之感,可偏偏明月高悬,圆月之外有一条血线描摹,使得乌云不敢靠近,让月光以血色降临世间。
无穷的墨线自天际连接到地面,仿若一滩黑腐的死水,逐渐向着附近的村庄流去。墨汁所经之地的草木,隐约被莹莹光晕所笼罩,好似神辉洒向此处。
不远处的房屋中,烛火忽明忽暗,光亮之时映衬出少女的模样,一袭月白色衣衫,眉若黛青晕,唇若丹朱点,精致的面容更是如云端仙子入凡尘之貌。柳叶目微微上挑,本应是魅惑之眸,可眼神清澈,目中暗含几分冷意显得清丽脱俗。
三日了,死亡的人越来越多了。此刻的林清浅眉头紧锁,双目凝视着那一条条墨线,面上是前所未有的冷峻。尸体、墨汁、血月所有要素都已齐全,可为何偏偏感知不到妖气。
倏然,黑色的墨线如同绳索一般快速地闯入,伴随一声惊呼:“师姐小心!”林清浅下意识向一旁躲避,只可惜对方的速度更快。
几乎是话音落下那刻,莫名的吸力自外传来,还不待她有所反应,整个人便背部受创,狠狠撞上墙面,发出一声巨响,不过片刻,墙毁房塌。
一时间剧痛自背部传来,林清浅面容都扭曲到一起,她被裹挟至空中动弹不得。月白色的衣衫被墨渍浸染,本应是飘飘欲仙的风光捉妖师,如今似是囚徒一般被墨线捆绑在空中。
看着腰间紧锁的墨线,无助与恐惧顿时覆盖住了她的内心:三年了,血月降妖从未间断,此前尚有一位神秘捉妖师来此除妖,可这次苦等两月无人除妖,此地百姓只得不远赴千里跑到青林门除妖。如今想来那位捉妖师大抵也是命丧于此了。
心中绝望不已,但她强撑镇定,运转周身灵气,妄图以此逃过束缚。许是察觉到了她的逃跑之意,墨线越收越紧,背部的痛楚越发清晰,丹田灵力仿若开闸泄洪般被墨线索取,
无尽的冷意侵蚀着林清浅的意识,不断地收缩的墨线仿佛要将她拦腰勒断,颓然无力的情绪笼罩在她心头,她忍不住自嘲笑着:她就知道,以她的霉运,遇上这等大妖,饶是再小心也必是第一个被盯上。
星光月色之下她只觉得视野开始模糊,眼前一片昏暗,就连那些冷意以及被束缚的感觉都开始逐渐消失,好似奔赴了自由的田野之中。
思绪一片混乱之时,她好似看到那道身影,飞奔而来。
“师兄,救我!”她忍不住开始喃喃,或许是面临濒死,她的思维开始发散:不对,极北之地有蛟龙作祟,大师兄率内门弟子伏妖了。不然也轮不到她一个筑基大圆满的弟子,率一堆炼气期的师弟师妹们降妖。
降妖?不对墨妖除了吗?几乎是这个思绪出现的一刹那,周身的冷意悉数回归,那被束缚的感觉再度出现,她的意识逐渐清醒过来。
就算抵挡不过她也不能遂了妖魔的心思,她强撑着身体的不适,运转周身灵气,朝着师弟师妹们潜藏之所嘶声喝道:“列阵!”
霎时间,一道道月白色身影急掠而出,恍若仙界清泓流入凡间。不过片刻师弟师妹们就以林清浅为中心围成一个圆,而后口中喃喃念着除妖口诀,希冀以此降服眼前妖魔。
金色的光芒一道又一道地涌出,逐步逼近墨线试图将其囚困在术法之中。
只是很可惜,不知是速度还是太慢,还是众师弟师妹们的术法过低。如今的林清浅就像是那些干尸临死前的状态,被吸到空中,在极致惊惧恐怖中感受着体内的灵力被迅速吸走,体温流失得愈发快速,不出一个时辰,她将会掉一个境界。
更可怕的是,都到了如此地步,她还是没有感知到妖气,只怕是此妖用了什么遮掩的法宝,或是在此处设下了何种阵法。
能达到这等境界的妖,师弟师妹们根本不是对手,列阵也不过是浪费时间,自欺欺人罢了。思及至此,她双手合十,将术法凝于指尖,而后以结印的方式形成防护结界保护丹田。
她感知到灵力外泄速度减弱,便飞身而上,就近穿过那冰凉黏腻的墨汁,从中握住一根狼毫借力而上。
她倒要看看,这妖孽究竟是何方神圣。
*
不同形状的云朵呈碎片大小漂浮在广阔殿宇各处,大小不一的云朵,从中央流出仙雾状的气体,隐约有种雨后草木的清新感觉。
偌大的宫殿,群青色调的地砖铺砌整个大殿,月白色的石柱星光点点,金丝楠木桌案放在其间,其后排排书架,上面堆满了书籍,放眼看去隐在雾气之中,好似无穷无尽。
桌案之上茶水氤氲,正中间则放着一本翻开的书籍,青衫男子坐于书籍后方,正对着书籍圈圈点点。
倏然毛笔刚一离开书册,一个墨汁浸染的小人突兀地出现在了翻开的纸张上面。
“墨妖,有本事当面较量。”
林清浅一半身子隐于书册下,一半身子显示在书册上,她的身子和书页衔接的地方如同水波纹一般不断向外扩散。
浓郁的墨汁不断自她发丝滴落,可是伴随着纸张的波纹流动,那滴落的墨汁不曾停留纸面,反而顺着纸张流淌到了书中的世界。
“呵!”突然一声轻笑,如同玉石掷地,低沉浑厚,仿若终不见天日的空中陡然开出一道缝隙,引得天光入世。
听到这一声响,林清浅才发觉自入了此间地界,她好似并未感知到妖气,周身的灵力也不再外泄,反而在似有若无间感受到了某种神意。
“姑娘说在下是妖,何不揽镜一照?”
话音才落,桌案上的茶水倾杯而出,自下而上,形成一面圆形水镜,停在了林清浅的面前。
这一次林清浅才看清她现下的模样,如同泥浆里打滚而出的人,浑身上下脏污得都看不出五官是何长相?还说人家是墨汁成精,结果她才仿佛墨妖转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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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家一向喜洁,这样下去恐生风寒,不若先涤去周身脏污,待暖过身子后,再细聊些旁的事情。”
话音一落,林清浅面前的水镜又化作一团水雾,直奔她而来。她下意识抬起双臂遮挡面容,随即感到一股温热的暖流自她周身流转。
不过片刻,墨汁所带来的黏腻、冷意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清爽、暖洋洋的感觉。
林清浅等了良久,她发觉自身异样后才缓缓移开手臂,试探性地睁了一只眼睛,只见原本被墨染黑的衣袖整洁如新,一时睁开双眸对上男人的双眼。
墨色双瞳深邃如夜,眉宇之上仿佛堆积着终年化不开的积雪般清冷,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扬。垂在脸颊两侧的龙须刘海儿,配合着后方冠玉,梳着半束半披的头发,显得有几分稳重。明明是一副少年精致面孔,可偏偏打扮上带了些许老成。
林清浅眉眼微愣,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她当真没想过一只妖邪竟能长得这般周正,不似妖更似仙。不过妖便是妖。
想到此她连忙移开视线,飞身脱离书籍来到地面,恢复正常大小:“我是为除妖邪,才从血月而出落入此间地界。若你并非妖邪,那沾染墨汁就被吸成干尸的百姓何解?”
“在下天庭司命,柳玉衡。”
林清浅仔细打量周边的装潢、桌案前打开的书籍、搁置在一旁的毛笔,尤其是毛笔之上的墨汁,令她对于柳玉衡的话嗤之以鼻:“天庭司命?呵!上界的神居然能惹上凡界的人命官司,还真是匪夷所思。”
“姑娘不信?”似是叹息,又似轻笑,可不过片刻,柳玉衡的身影便如云雾般消散,等再次出现时已然来到林清浅面前,着实将林清浅吓退半步。
“若在下当真是妖,姑娘此刻只怕身首异处。”
林清浅全然没有反应过会是这样一番景象,她抚着胸口,缓解惊吓过后的紧张情绪,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防备状态。
她知道面对妖邪要小心为上,可对方修为高出她太多,饶是再怎么小心也没法提防啊!
似乎察觉到了林清浅情绪上的变化,柳玉衡看了眼林清浅,随后便走到她的身旁。
“青林门掌门之女林清浅,备受宠爱,骄纵十足,只可惜十岁那年突逢变故,霉运缠身惹得门派众弟子不喜,四处排挤之下,原本傲慢无礼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心思敏感,小心翼翼,不喜出门。
“不过幸好父亲疼爱,大师兄凌空刻意照拂,在门派的处境也不会过于艰难。”
柳玉衡淡淡开口,或许是上千年的独处,让他整日与沉寂的书籍为伍,导致他没有明显的情绪波动,所有的神情都是如同湖面一般平静。
柳玉衡这一番话让林清浅惊讶不已,她真的没想到眼前的这只妖比她想的还要难缠。她心中疑惑满满,正忍不住开口询问之际。
万年不需修缮的司命府邸,一道横梁陡然落下,直朝两人头上砸去。
2. 第二章 书通仙界
林清浅听到声音,几乎是下意识地条件反射,蹲下抱头,一如之前的躲闪方式。
只不过良久之后,横梁与地面并未发出冲击后的声响。林清浅不禁疑惑抬头,就见柳玉衡站在原地,横梁维持在半空中,保持即将下落的模样。
不过与之前不同的则是,一缕光线恍若从桌案处传来,连接着她的手腕,也连接着悬在空中的横梁。
“林姑娘是不是好奇,在下为何对你这般了解?”柳玉衡神情依旧淡淡,好似早已对眼前的事司空见惯。
若非眼前异状颇多,林清浅早有一百种理由可以回绝。毕竟青林门也是世家大派,这些事情随随便便了解一下,便知晓了。
可是现在不同,尤其是桌案之上,那本打开的书籍。她从血月入,出来的地方就是那本书,还有柳玉衡手中毛笔上沾染的墨汁同乎图村的墨汁一模一样。更遑论现在,那好似从书里生出的光线不仅连接到了她的身体,还连接到即将坠落却停在空中的横梁上。
一切都透露出几分诡异,一种可怕的猜想浮现在她的脑海,令她不敢相信可却又有几分迷茫无措,她几乎是无意识地顺着柳玉衡的话问道:“为何?”
柳玉衡回答时温柔的语气,更像是沁着凉意的雨丝,一点点打在她的心上,使她满身热意就此退去:“因为你是《凌空》一书中的绝对女主。”
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在了林清浅的耳畔。可怕的猜想就此被印证,她一时震惊不已。下意识抬头观望,却见桌案书籍突兀飞起,恍惚之间可见书封之上正印有《凌空》二字。
多年所处之地竟是虚幻,她活在了书本中,一个作者只需要用纸笔就可以决定命运的地方。何其荒谬,何其怪诞。
眼见柳玉衡将《凌空》递向她,她本应该挥手将那书册掀翻在地,而后大声吼着,她不相信之类的话,去将她所有的恐惧与不安都发泄出来。
只可惜多年的霉运导致她遭受的排挤过多,曾经骄纵的性子早已变成了逆来顺受。连带着对后续剧情的好奇,她纵使在心中掀起多大波澜,面上也只是神情依旧。
她略带愣怔地将《凌空》接过,翻了起来,却发现那是此前凌空师兄经历的种种,直到她十岁时两人初遇后才开始了对于她的一些描述。
赤金喙鸟喷火作祟于边关,陈江千足虫吞噬百姓,还有近日的蛟龙为祸极北之地,上面的详情都同凌空师兄所说一模一样,甚至于一些过分详细的对话都是一字不差。
她眉头紧锁,快速翻阅,近乎入魔一般地注视着书籍,手中翻页的速度越发快速,似乎妄图找出一丝藏匿在细节处的破绽。
只可惜,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对得上。那一瞬间巨大的恐慌席卷了林清浅的心,连带着她拿起书的手都是颤抖的。
书中轻飘飘的、无关痛痒的几句话就这样决定了她的一生。胆战心惊地提防着每一次霉运的到来反倒成了一场笑话。因为会牵连周边人,而备受排挤,甚至也因为她的厄运,导致她的娘亲惨死。原以为是命运使然,没想到全是笔者随心所想的设定。
她心中纵使有千般万般的不甘,可她还是将书籍翻到最后一页,她倒要看看主宰她一生的文字,最后的结局又是什么样的。
只可惜书籍翻到最后一页,大面空白的纸张只留下一句:为了成功飞升,凌空无奈杀妻证道,至此林清浅长眠于此。
看完这一番话林清浅直接将手上的书籍狠狠扔到地上,站直身体,长时间的紧绷的神情终于松懈下来。杀妻证道的前提是互相喜欢,她对于大师兄凌空只有师门情谊,她不爱师兄,便是书籍文字也无法束缚她心悦大师兄!
“林姑娘。”对于林清浅的异状,柳玉衡也并未在意,他只是轻轻挥手,落在地面的书籍便回到了他的手上。
“书籍你也看了,此间地界你也来了。那你是不是要解释一下,原著中这时本应在门派等候凌空回来的你,为什么会出入于乎图村?”柳玉衡的话多少暗含几分质问的语气,一双眼眸锐利无比。
“什么?”林清浅还没从那复杂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就遭遇这突如其来的质问,整个人都变得有几分茫然。
“自三年前,书外世界每至月圆总有妖邪消失,可偏偏每次妖邪失踪之处,都出现了此书的身影。
“如今我不过是将书控制了三月之久,每日以毛笔描摹其间得不对,林姑娘便入了我的地界,所以我想问林姑娘同妖邪失踪案之间究竟是何联系?”
本就清冷无双的人,太过严肃便会产生莫名的威压,以至于柳玉衡步步紧逼,而林清浅却是下意识地步步后退。
“什么妖邪失踪案?”直到背靠冰冷的墙壁,林清浅才退无可退地反问,“我只知自三年前的一次月圆日,就开始每月十五都有妖从月中而出。这么说来很有可能是你们……”
然话音未落,衔接着空中横梁的光线骤然消失,在没有未知力量引导的情况下,横梁自动回归原位,好似那里从未发生过损毁。然而不再衔接横梁的光线却顺着林清浅的手腕,直直地袭向林清浅背靠的墙壁。
细微的光线不承想竟蕴藏巨大的能量,在无声无息之间就将墙壁捣毁,令林清浅不再有可以支撑的着力点,反而在猝不及防间直直地向后倒去。
柳玉衡见此,连忙揽过林清浅,将其扶正。那一瞬间仿若栀子的芳香充盈柳玉衡的鼻息,无端的热意萦绕彼此之间。明明是软玉温香抱了满怀,可是柳玉衡的眸中神情冷意却是更甚。
“林姑娘,便是再怎么心急想要撇清关系,也切勿这般快速地露出马脚。”柳玉衡一字一言中皆是笃定,好似刚刚光线所为之事便让他确认凶手。
林清浅拧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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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向柳玉衡,眉眼之中好似说柳玉衡分明在强词夺理。她一把推开柳玉衡,满是后怕地看了眼身后。
这条光线当真越发奇怪了,从好端端的横梁突然掉落,再到墙壁骤然倒塌。这一切的行径就像是这光线便是一直以来围绕着她的霉运。可是接二连三地出现倒霉事件,频繁得像是刻意为之。
虽是这般思绪,但她却将疑惑压在心头,反而转身对上柳玉衡的眸子:“都知道我霉运缠身了,还离我这般近,阁下就不怕引火上身。”
林清浅话语中带有些许挑衅,即便她确定了她的世界不过是一本书,可眼前男子司命星君的身份还是有待查验。
她状似无意地看向四周:“不过,司命星君,你这府邸,质量多少有些敷衍!”
然而话音才落,柳玉衡施法捏决,将林清浅手腕处的光线攥紧,狠狠地向后一拉,原本倒塌的墙壁瞬间腾空而起,一如先前的横梁瞬间恢复原状。
林清浅略显愣怔,因为这光线系在她的身上恍若空气一般,并且她刚刚有尝试拨弄,可是根本触碰不到半分。却没想到柳玉衡这么轻而易举就能将其抓在手中。
“以此光线施法打断我们之间的谈话,刻意规避妖魔失踪一案,林姑娘你还未说……”正待柳玉衡笃定十足地说出这番话时,他神情却是骤然一顿。
本来沾染着林清浅身上修仙人独有气息的光线,却在被柳玉衡紧握在手的那刻,金色的光芒忽明忽灭,灵气在似有若无间流逝开来,藏匿在其中的黑色雾气却是若隐若现,同魔界的气息同为一脉。
柳玉衡感知到了不对,连忙施以术法探测。就发觉原本金光闪耀仿若仙家独有的祥和之气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魔物的气息,就像是深渊之下恐怖黏腻的恶心物件,贪婪地吸取着来自林清浅身上的气运。
他眸光中略带惊讶可更多却是怜悯地投向林清浅:“难怪杀妻证道文中会有倒霉女主出现,原来是这一身的气运都被人偷了去。”
“什么?”林清浅震惊不已。
这一次柳玉衡却是并未顾及林清浅的反应,反而试探地拔除林清浅手腕处的光线。
林清浅这才发觉一股巨大的吸力自光线传来,感觉像身体的某一部分被硬生生拽着脱离一般的痛。不单单是她身上的痛楚,更重要的是在柳玉衡拨动光线之时,连接到另一边的书籍也开始了剧烈的抖动。
明明柳玉衡并未用力,不过是外力的轻轻拨动,就让林清浅犹如拆骨剥皮,硬生生从她身上剜下一块肉一般。
疼痛促使林清浅的眼眸含泪,身子更是如若无骨般倒在地面。她缓缓抬头面目神情宛若莲花含露,艳丽中又带了几许柔弱。
那一瞬间不免让柳玉衡有几分恍惚,好似眼前人并非书中出来的一修仙者,而是不知名的湖水池畔一只小小的荷花精。
3. 第三章 进入门派
第一次,陌生的情感自柳玉衡的心底流出,好似怜惜又好似好奇。
“你,还好吗?”这一次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林清浅因刚刚的痛楚导致头脑发晕,听到问话她茫然地摇了摇头,下意识握住被光线圈住的手腕,眼中的审视多过迷茫。
她的脑海深处更是回想着柳玉衡刚刚那句:难怪是倒霉女主,原来真的一身的气运都被人吸走了。
所以她手腕上的光线就是她霉运的来源吗?吸食她的气运,让她霉运连连,她过往所有的不堪皆是其所致。而且再结合柳玉衡想要帮她除去光线的举动,结果她却宛若被剜去血肉一般的模样,只怕这东西再久一点后,就要彻底融进她的骨血之中。
思及至此,她眸光微颤,看着早已恢复如初的大殿,以及云雾模样的摆设,还有她终于能够静下来仔细感受的浓郁灵气,饶是再不想她也要承认眼前之人便是司命星君。
书外妖邪失踪能引得星君重视,想必背后之人来路非比寻常。再结合她是书中女主,自幼时就被吸走气运,只怕两方是同一人,目的就是为了吸食他人的术法气运增强自身功力。
若是推断没错,那么乎图村百姓口中那位不知名的捉妖师,恐怕就是幕后主谋,毕竟只有他才能第一时间接触外来的妖邪,而且乎图村沾染墨汁就会被吸成干尸的村民,很可能也是死于此人手上。
先是设下阵法,一旦有外来者误入,就自动吸收对方功法。想必是村民不小心沾染墨汁,被那阵法当作是外来者才会殒命。
“星君大人我们联手吧!”林清浅缓缓开口,眼里满是清明,“既然我也是受害者,那我想我们的对手应当是同一人。”
看着不过片刻就整拾好情绪迅速分析出利弊的林清浅,柳玉衡心底的怜惜终究胜过了好奇。他微微点头,而后抬手轻挥,一抹浅青色的光晕瞬间将林清浅拢在其间。
还不待林清浅发问,柳玉衡直接将其扶起:“十年气运被吸走,你的身体已经亏空了不少。这光晕可确保你在我府邸期间不会再被吸取气运,这段时间你且在这里好好休养,待我找到缘由之后,我便同你一起去书中,找寻罪魁祸首。”
林清浅眸子微垂,最后点了点头。
柳玉衡则是在将林清浅扶起时,指尖聚齐一股灵力,而后将其注入林清浅的身体中。那一瞬间他眸中满是疑惑:真奇怪,这十年的气运被吸噬,最终呈现出来的仅仅是倒霉与修炼的进度减缓而已。
*
司命星君府邸不愧是神界,原本林清浅因乎图村那个莫名的阵法掉了一个境界,结果在星君府邸半月时间,她就已是金丹前期的修为了,甚至因为在天庭之上,雷劫都被隐去。
云雾缭绕,灵气密集得仿若凝成点点水滴汇聚而落一般,让林清浅无需刻意就能感受到灵气的存在,并且顺利吸收。
这样一番灵气氤氲之地,说起来她还真是不太舍得离开,只可惜回程的时间已经定好。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自从她在此地停留之后,书籍后面原本存在的文字悉数消失不见,余留大片空白。文字失踪后,原本就不算平静的光线更是愈发暴躁起来,就在又一次光线发狂之后,柳玉衡直接带她回到书中。
自从林清浅进入到血月里面后,乎图村的墨汁也瞬间不见踪影,再到当月十五也不再有妖邪出没,乎图村百姓终于过上了安稳的日子。
可她的失踪却在青林门掀起巨大波澜,青林门不断派弟子前来寻找林清浅的下落,一直在极北之地降服蛟龙的大师兄凌空也提前归来只为寻找林清浅,还有她一直闭关修行的父亲,也开始出关找她。
青林门倾尽所有人脉,足足找了半月之久,可是她却如同人间蒸发般杳无音信。
乎图村的月亮,青林门的人也曾尝试进入,可是无一例外,没有人能进入月亮之中。青林门不放弃,将整个人界都翻了个底朝天,更是在有墨妖踪迹出没的地方设下传送结界,确保林清浅只要踏上那片土地就能传送回青林门。
是以林清浅再度踏上乎图村,手腕上的光线早已消失不见。皎皎月色,萤火点点,清风都来不及触碰她的面颊之时,她与柳玉衡脚下突然光芒大作,金色的线条组成的奇怪的咒术,直接将二人传送离开。
“林姑娘,重新认识一下,在下柳玉衡,是一名散修。在四海云游之时恰巧遇到姑娘,并从墨妖之手将你救下。”柳玉衡淡淡开口,几乎是他话音落下之际,传送的阵法已经完成,他们二人面前早有一众青林门弟子站立。
那声音轻飘飘地,好似风在耳边呢喃,一度让林清浅以为是幻觉。可她不过微微转头,就见柳玉衡早已经换成了此地散修喜爱的服饰。
蓝白相间的衣袍之上,更是绣着展翅高飞的鹰。此刻的柳玉衡少了几许仙风道骨,反而多了些许的不羁与少年的锐利。
“师妹!”
清亮的男声突然响起,打断了林清浅的思绪,她抬头看去就见凌空师兄的身影,正在疾步而来,不过片刻已经到达她的身边。
“师妹,你有没有受伤,这段时间过得好不好,那妖怪有没有除掉,你这段时间都在哪里?师兄真的很担心你。”凌空眉眼之中满是担忧,握着林清浅两臂的手都忍不住攥紧。
或许是凌空的突然到来,以及突然出现的传送阵法,如今的林清浅成了门派中最为瞩目的人。
长久的霉运令她在门派之中备受排挤,隐藏自身存在感是她最擅长的事情。可是突兀地被众人围观,她难免有几分不安与不适。
凌空那一连串的问题直接砸向她,再加上所有弟子投来的目光,让她不知所措地低下头,默默道:“我,还好!”
“你问题那么多,她怎么回答?”柳玉衡幽幽地说着,整个人都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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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为散漫。
这时凌空才发觉一侧的柳玉衡,他收起了担忧的神情,看向柳玉衡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审视:“师妹,他是谁?”
林清浅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却见对方拂了拂衣袖对她回以极为善意的微笑,莫名间,她的局促与不安都被抹平,反而松了口气般:“他是一名散修叫柳玉衡,当我被墨妖抓住时,多亏了他,我才得以脱困。”
眼见凌空还要疑惑发问,林清浅连忙开口:“墨妖不止蛰伏在乎图村,整个人间都有他存在的痕迹。在乎图村我想借血月挣脱,没想到却到了人迹罕至之处,若非柳公子我难逃魔爪,只怕……”
话语未尽,她眼中的泪水却自脸颊而落,话语话外都惶恐不安。
凌空注意力立刻从柳玉衡的身上移开,再看向柳玉衡的眸光也没有之前的敌意,他双手抱拳作揖道:“在下凌空,多谢柳修士救命之恩。”而后便十分担忧地望着林清浅。
经过司命星君府邸走上一遭,那莫名的光线,以及书册之上记载的事情,令林清浅不敢相信任何人,总归谎话说得越完美,柳玉衡进入青林门也就越顺利。
思及至此她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余光下意识扫过柳玉衡,却见对方却是笑盈盈地看向她,好似在说发挥的真不错。
她连忙将视线收回,专心地做出一副被妖怪惊吓到的模样。
“师妹,你放心,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以后你就同我一起并肩作战。”凌空如同诉说某种承诺,不过片刻身后隐约传来了异议,或许是因为林清浅失踪太久,异议很快就被压下,并未传到林清浅的耳朵里。
不过就算是没有让林清浅听到,她也知晓那些话无非是些:她是个扫把星,跟着去做任务只会拖累进度,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
原本因为小计谋得逞而略显开心的林清浅,此时却是尴尬、难过与自责,连流出的泪水都带了些许的真情实意。
的确是她霉运缠身,连累了门派众人,若非父亲和凌空师兄,只怕她的失踪是众人最想要看到的结果。
经过乎图村除妖这一遭,她知道她的倒霉只是被吸食了运气,可是长达十年的霉运缠身,自我厌弃的情绪如同附骨之疽,只要陷入那样的环境之中,她就会陷入这种自弃情绪。
“林姑娘千辛万苦才回到门派之中,凌修士就准备让她一直站在门口吹风吗?”柳玉衡的语气毫无波澜,仿佛微风轻拂了无痕,可偏偏就是这样一句话将林清浅带离出自我厌弃的情绪中。
林清浅眸光微怔,她有些讶异地看了一眼柳玉衡,当触及对方如水般平静的神情,她心中莫名有了几许暖意,泪水洗涤过的眸子越发晶亮。
“瞧我,一时着急竟忘了师尊此刻正在大堂内等你。”凌空一边说着,一边带着林清浅与柳玉衡向着堂内走去,“师妹失踪的几日,师尊担心得茶饭不思,连鬓角都增添了几缕白发。”
4. 第四章 探魄符阵
过于巍峨的山峰有云朵穿梭其间,深棕色的木质楼阁便矗立在半山处,楼阁之下有飞流瀑布落于崖底,隐约有种空中楼阁之感。
这是林清浅自小长大的地方,一草一木都无比熟悉。倒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今日门派中的花草似乎没有往日那般有生机了。
“浅儿。”林劲穹的声音陡然传来,林清浅便将那点微妙疑惑抛在脑后。
“父亲,儿臣让你担心……”林清浅才要作揖行礼,就被林劲穹扶住两臂。她忍不住抬头看去,才发现正如大师兄所说,父亲鬓角的白发又添了两缕,眼角处的细纹也增多了不少。
其实修仙门派,尤其是像父亲这般化神大圆满修为,时间流逝的痕迹已经不会体现在面容之上,除非急火攻心,这一次她的失踪的确是让父亲担心了。
“无妨,回来就好。”林劲穹好似有千万句想要关心的话语,最终也只是汇聚成了这样一句平淡的话。
几乎是这话音落下之时,林清浅的身下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传送法阵,她不明所以,下意识抬头看向林劲穹,却见对方眸光淡淡:“浅儿,你与墨妖朝夕相待多日,必然要好好检查一番。”
话音一落,她便被传送至由符纸堆砌而成的房屋之中,金色的线条与黄色的符纸,泛着古怪黄色光晕的屋舍,于林清浅而言更像是囚笼。
这一刻,林清浅突然醒悟了父亲平淡瞳孔下藏匿的一抹不忍究竟是为何,与墨妖朝夕相处还能毫发无损的回归,只怕是早已被墨妖夺舍。
一直以来有所耳闻却不曾见过的探魄符阵,甚至于她还想着等修成元婴之时就要学习的一门法术,竟然在此刻亲自入阵体验一番。
随着法阵对外的缓慢收拢,林清浅最后听到父亲同柳玉衡的对话便是:
“便是你救了我的女儿,想要什么,我可依你一件。”
“晚辈想要一个进入九虚秘境的机会。”
不同于林清浅这边的意外插曲,柳玉衡那边倒是顺利十足。
青林门最为宝贵的便是这九虚秘境,一个法宝无数,仙人传承无数的地方。秘境每十年开一次,每次进入秘境都会收获颇丰。是以为了避免珍宝流落青林门外,青林门初代掌门便规定此秘境只能由青林门内门弟子进入。
如今星君大人所图甚大,青林门上下也就不会再探究他背后是否还有图谋。
反倒是她这处,她听说过探魄符阵。若夺舍之人进入此阵,将会彻底被炼化为一张符纸,将自身一切化作灵力巩固阵法,永世不得出。
可是却从未有人提过,不曾被夺舍之人进入此间会是什么反应。
阵法之中部分符纸不断流动,隐隐约约间好似要冲破墙壁的束缚,直冲她而来。
见此情形她心神一动,素茵绫自她背后而出,径直冲向蠢蠢欲动的符纸。一时间符纸变换成绸缎模样,与素茵绫彻底纠缠在了一处。
她眉间微蹙,提防地看向周遭。或许是她的行为太过莽撞,惹怒了那些符纸。
一时间所有符纸奔向她而来,她连忙施法捏觉,在自身周围布下一层结界之后,指尖转动伺机将自身法器素茵绫召回。
只可惜符纸无法近她的身,素茵绫又在她的驱使之下有了挣脱之意,一时符纸汇聚到一处,将素茵绫撕毁得七零八落,随后便直奔她而来。
林清浅见此连忙调转体内灵气,将术法凝于掌心,以此加固结界。
只可惜,暴怒的符纸全都汇集而来,将林清浅所有的防御击溃。
这是化神修为设置的法阵,并非她一个金丹可以破解的。
避无可避之际,一道红光自她腰间而出,将她整个人包裹其间,阻挡了符咒的进攻。
那是林清浅真正的本命法器千珠引。如同寻常人家使用的风铃模样,桃红艳丽色泽的鲛珠组成的,玄丝线穿引其间,尾端则是灵石所制的飞鸟铃铛。
鲛珠、玄丝线、飞鸟铃铛组合在一处时,既可当林清浅的护体结界,又可当对敌时困住对方的囚困阵法。
鲛珠可脱本体而出,如同人间兵器中的火铳与炮台,不过鲛珠威力远胜这二者。玄丝线则刀枪不入,可彻底绞死对手。只有尾端的飞鸟铃铛主防御,若是林清浅灵气枯竭之际,还会为其传送灵气。
这是她的母亲,在她还未出生之前便亲自打造好的。明明入深海夺取鲛珠,极寒死水之地获取玄丝线且毫发无损的母亲,却因她的厄运与世长辞。
之后她便将千珠引藏匿在身上,再也不曾使用,因为她觉得她是罪人,不配去驱动此法器,可是她又极为思念母亲,自此无论日夜从不离身,不承想千珠引却在此刻救了她。
一边是父亲怀疑猜测她被墨妖夺舍,试图在这探魄符阵将她炼化,而另一边则是她的母亲为她倾心打造的法器,伺机帮她脱困。
林清浅没有办法说清她心中五味杂陈的心情,她其实不该在此刻进行比对,毕竟父亲所做也是怕杀害女儿的凶手侵占了女儿应有的权益。
不过,自千珠引出现之后,所有躁动不安的符纸突然变得柔和不少,不再是以进攻的姿态,反而像是长辈对上晚辈的温和态度。
林清浅眉头紧蹙:或许她凡事不应当只往坏处去想,毕竟设此阵法的是她的父亲。父亲不希望杀害女儿的凶手侵占了女儿的一切。可若是有极小的可能性,女儿并未被墨妖夺舍呢!如果父亲没有两全的法子,应当不会让她这般轻易入内。
再加上,她是这本书的女主,饶是气运再怎么被吸食,提前死亡也会导致本书彻底崩塌。
毕竟她对阵法所知一知半解,或许看在这符纸变化的模样上,她应该尝试相信她的父亲,不然一直僵持下去,此阵法又无灵气加持,她容易终身囚困于此。
思及至此,她轻轻撩动千珠引的玄丝线,指尖试探性地向外摸索。
或许是懂得林清浅的小心谨慎,符纸的举动也变得更加柔和,仔细且又轻柔地将她试探的手指包裹其间,而后自符纸内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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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暖意缓缓流淌至她的体内,仿佛春日里的清风在温柔地触碰她的灵魂,很舒服,很温馨,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开始修复她身上不明缘由出现的伤痕。
一时间,林清浅不免有些贪恋符纸的温度,她几乎无意识地向前走去,千珠引自动收回她的腰间,符纸化作柔软的丝绸,彻底将林清浅包裹其间。
暖意无尽翻涌,细微的灵气也从符纸间泄露出来流向林清浅的体内。说起来那日在司命星君府邸,柳玉衡想要帮她拽下吸食她气运的光线时,灵魂撕扯的感觉一直都在,好似灵魂有损,手腕那处一直隐隐作痛。
可是自被这些符纸包裹之时,她竟然觉得灵魂深处的痛处恍惚间竟消失不见,好似受损的灵魂已经被彻底修复完成。
如同处于一片干净清爽的水域之中,体内所有的不适都在被缓慢修复,在这样的舒适感觉下,困意缓缓袭来,直到彻底进入梦乡。
*
窗外鸟鸣,风吹树叶沙沙作响,偶有几许蝉鸣,那是独属于初夏的标志。
阳光透过窗子洒落在林清浅的眼帘之上,温柔的暖意将她从睡梦中唤醒。她不知道她睡了多久,只知道这次睡醒之后整个身子都好了不少。
果然如她后面所预料那般,设阵法的是她的父亲,初心也是为了辨明真相,她不应该那么恶意揣度。
“醒了?”
林劲穹的声音突兀地从林清浅的身侧传来,或许是长时间的昏睡致使她有几分迷蒙,她忍不住缓缓坐起身子,茫然地回道:“父亲,我睡了多久?”
“半个月。”林劲穹将一碗桃花酥酪递到林清浅的手上。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父亲,为父是不是说过,若是有难解之题,不必思虑过多,只需传送符告知为父一声,为父自会解决,你也不必落到那墨妖手里良久。
“若非那个散修柳玉衡,你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为父如何对得起你的母亲。”
林劲穹语重心长,言语之间免不了有几分担忧。
“女儿知错了。”林清浅接过桃花酥酪,眉眼低垂,认错态度极为诚恳。
林劲穹饶是忧虑再多,郁气再深,最后也只是深深叹了口气:“罢了,你能平安无事便好。”
林清浅点了点头,默默地舀起一勺放入口中。脑海回忆的却是她父亲说的那句,昏睡半个月。
原著里琴音摄魂案似乎就是在此时发生,想到此她连忙将手中的碗放在床榻边的柜子上,整个人作势要起身。
“你又要做什么?”
“京都天子脚下有妖祸乱,女儿回来的路上就有听说,本想同父亲说一声就去的,不承想耽搁了这么久!”
然而还不等林清浅说完,林劲穹郁气不已,挥袖就让林清浅躺回床上:
“你刚刚回山,元气还未彻底恢复就又要做此等危险的事。
“为父不允,你且在房中好生待着,这件事为父会吩咐你大师兄处理。”
说完林劲穹转身离开。
5. 第五章 双标星君
漆黑的夜空,星辰点亮其间,偶有几许微风拂过,使得房屋上的火红灯笼轻轻摇曳。
畔江两旁灯火斐然,舞女歌姬围在阁楼之上尽情玩乐。唯有一身着翩然服饰,头发半束半披的琴师,明明是洒脱不羁的装束,可是眼神却彷徨地看向畔江上潺潺的流水。
清风微起,带着流畅的曲调传入他的耳中,可他却是眉头紧蹙烦闷地喝下一大口酒。
“李兄,这京都所有的歌坊、舞肆都听了个遍,就没有一首中意的?”一男子拿着酒壶倒在琴师的身侧,视线却未曾离开阁楼下的舞姬身上。
“寻常凡乐,不值一听。”琴师面露鄙夷,他从畔江水面看向夜空中的那轮圆月,言语之间略显惆怅,“那是恍若与婵娟对饮,又如云游仙境一般的乐曲,可不是这寥寥弦音所能媲美的。”
“要知道盛启歌舞要看京都,这京都歌舞要看凌天阁,凌天阁都没有,还真不知李兄想要的是什么仙乐?我这等凡人怕是不能……”男子回望琴师,自嘲比不上琴师境界的话语还未说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面露几分惊恐,“你听过那弦乐,如同误入仙境,莫非同最近京都盛传的事情有关。”
想到此男子连忙把酒放在一侧,站直了身体:“李兄曾经听过的怕不是什么仙乐,而是通往地府的琴声吧!在下突然想起在下似乎还有事情,我们就此别过。最后奉劝李兄一句,有些东西错过就错过了,宫商角徵羽此道不值为之殒命。”
瞧着好友仓皇离开的模样,琴师不免自嘲一笑:“若当真可再听一次仙乐,这烂命一条又算得上什么。”
或许是琴师的态度太过虔诚,就在好友离开的片刻,记忆中的琴音缓缓奏起,就像是一层水雾缓缓隔绝了畔江之上所有的声响,留下清风徐徐,将那美妙的乐曲送入琴师的耳畔。
琴师一改最初的颓废,他缓缓起身,矗立于窗边,看着圆月前方踏着祥云而来的仙子,纤细白皙的指尖正向他伸来,一时间他整个人眼中散发着一种柔和的喜悦,满心欢喜地将手递了过去,口中喃喃:“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扑通!”一声,重物砸到水面惊起水花一片。
突然的声响不曾惊动沉迷声色场所的任何人,反倒是江上游船的渔夫见此景象,连忙高喊:“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岸边的人们连忙下水救人,只可惜落水那一刻人早已没了呼吸,京都悬案再添一人。
*
林清浅已经被她父亲关两日了,她的父亲待她还算宽厚,只是不希望她涉险,所以自她父亲离开房门之后,她便能下榻活动,唯独不能离开院子罢了。
如今已经整整两日过去了,她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同星君大人会合,一起探查相关的案件。
其实从司命星君府邸回到这本书中的时候,他们两人就有详细分析过幕后凶手的想法。
一面在现实世界中将穷凶极恶的妖怪吸引到书中世界吸食殆尽,又不会被外界仙人注意,又可提升自身功法的凶手;另一面则是利用奇怪的光线,吸食她气运的人,应该不会放弃书中世界固有的妖魔。
所以她同柳玉衡猜测,不管是背后真凶先吸食妖魔,再假借妖魔之手吸食凡夫俗子;还是先暗自将妖魔养大,再到真相大白之际将其吸食。无论是哪一种情况,背后真凶都将会参与书籍之中的任何一个环节。
而他们要做的,便是参与这些悬案,找出凶手,还书内书外安宁。
可是现在,她父亲把她囚在院落中,她连出去都做不到还怎么联系星君大人。
想到此,她突然眉间轻敛:会不会星君大人觉得她碍手碍脚,直接就默认独身一人查案,就将她撇在青林门不管了。
一想到这个,林清浅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忍不住来到院门,施法捏觉想着用符纸来联系柳玉衡,然不出所料,符纸才刚刚飞到院门处,就像是撞到了无形的火种一般自燃。
林清浅敛眉不语,满脑子都在思索应当如何破局。
突然,震裂声骤然响起,她紧靠着的院门突然开始崩塌,碎砖残骸全都朝她而落。
几乎是从小就被厄运训练出的反应能力,就在墙面发出声响的那刻,林清浅连忙瞬移到了最角落的地方,躲避了这一次突发灾难。
其实自从第一次见柳玉衡发现奇怪的光线后,她已经很久没被霉运缠身了,没想到今日又出现了。
几乎是墙倒门塌,满院都弥漫着灰尘土气之时,林清浅忍不住看向了她的手腕,彼时她的手腕处除了经常戴的碧玉手镯之外,再无其他的东西。
可偏偏林清浅却像是着了魔一般地看向那处,脑海中回忆着在司命星君府邸时,吸食她气运光线的模样。
司命星君府邸的墙壁与房梁材质远非她这个小院子所能比拟的,她看着光线真正想的却是院门处看不到的结界。
仙界的房屋大多由云雾灵气所组成,光线都能将其破坏,那么她父亲所设的结界,是否也会被这光线毁掉。
思及至此,她踏着尘土气,小心谨慎地触摸着透明结界所在的地方,果然如她所料,透明的结界被未知的光线损坏,她可以离开她所在的院子了。第一次她的霉运反而给她带来了一点点正面影响。
“清浅姑娘当真好眠,休息了半个多月,如今可是舒适了?”略带嘲讽的话语突然出现,显然已经是在门外等候多时了。
“还算舒适。”林清浅有些不爽地回道,“倒是星……柳公子这段时间不知道进展如何了,在下可记得在下刚入阵法之时,我父亲可是说要收柳公子为徒,这半月之久,估计已经行了拜师礼吧!怎么不称呼清浅师姐,反倒是清浅姑娘?”
“清·浅·师·姐。”
柳玉衡淡淡地开口道,一句一字说得极为缓慢清晰,明明没有任何的情绪附加,可偏偏让林清浅感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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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莫名的压迫。
林清浅不免紧张地抿了抿嘴,下意识地往一侧挪了一挪。糟糕,她怎么忘记了这个老神仙一向脾气古怪的。
正待她想着说什么话,缓和一下眼前的局面时,柳玉衡接下来的话打断了她的思路。
“我能感觉到,刚来到这个世界就被盯上了,如若我贸然闯入你的院子,将你接出青林门,前面的伪装将前功尽弃,没查到背后真凶,反而暴露身份,我相信这不是清浅姑娘所希望的吧!”柳玉衡淡淡开口,神色无波无痕。
不过从话语中,林清浅能感觉到柳玉衡再向她解释,一时间心中的那点别扭也都消失不见了:“我也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都怪我当时太过心急了。不过很奇怪,一直以来我的霉运都同我对着做,第一次她帮了我,我反而不太适应。”
“怎么一个让你遭受无妄之灾的东西突然做点好事,你就准备忘记一切对他感激涕零吗?”柳玉衡的毒舌虽迟但到。
林清浅原本的那点好心情瞬间消失不见,她默默地瞪了一下柳玉衡的背影,发觉柳玉衡就要转身之时,面上立刻堆满了笑容。
“不用对我不满,那东西的驱动者是背后的真凶,凶手就是希望你同我前去也未可知,这一次的书中之旅或许是双方算计后的结果,究竟谁输谁赢……林姑娘,可莫要掉以轻心。”柳玉衡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可平白地就是让林清浅有几分不悦。
“星君大人说得极是,小女子自当是放在心中的。”林清浅咬牙切齿,不免将头转向一侧,“那么我们的星君大人可想好了,怎么将我带出去?”
林劲穹既然设下结界不允许林清浅出青林门,那自然是不会应允林清浅大摇大摆地走出山门。
更遑论,亲自设下的结界突然被毁,林清浅所在院门又一次崩塌,掀起如此大的阵仗,只怕她的出山之路更加艰难。
几乎是林清浅话音落下那刻,林劲穹与一众弟子的身影已经来到她的院门旁。果然霉运的帮忙只是一时的,霉运的捣乱才是一世的,第一次她发现她的乌鸦嘴能力出众。
几乎是看到林劲穹身影的那刻,林清浅掩耳盗铃一般地躲在了柳玉衡的身后,满脑子都是:看不见她,看不见她!
“院门轰塌不久,尘土未消,你们师姐不会跑太远,一定要把你们师姐找出来。”林劲穹生气地说着。
手下弟子纷纷答道:“是。”于是便开始了分头寻找。
唯有林清浅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所以他们是看不到我们吗?”
至于柳玉衡则是施施然地拂了拂衣袖,随后昂首阔步地向前走去:“在你父亲的视角下,我同你的大师兄已经去捉妖两日了,青林门怀疑谁都不会怀疑到我的身上。”
“你不是说,你被盯上了,不能贸然使用不对等的法力吗?”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双标星君!”
6. 第六章 琴音祸人
“包子,新鲜出炉的包子!”突然包子铺老板将干净白皙的蒸屉布搭在一侧,转头一脸笑意地看着眼前的林清浅,“这位客官,来个包子?”
林清浅看着蒸笼里面各式各样的包子,以及木牌上标好的馅料名称,她闻着香喷喷的味道忍不住吞了口唾液。
听到店小二的声音,林清浅连忙抬起头,伸手指着那堆包子,冲着柳玉衡道:“我要吃这个!”
然而她的指尖才刚刚指向那堆包子,桌面木板就像是不堪重负,瞬间断裂损毁,桌上的东西都四处飞溅。
那一瞬间不光是林清浅,连包子铺的店小二都一脸震惊。
不是,她只是想吃个包子而已,怎么就塌了?
这般思索着,她忍不住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指尖,没有任何术法,没有任何法器,可偏偏简陋的包子铺,就这样地毁在了她的手下。
她没有问题,那只有一种可能性,便是她的霉运比之前更严重了,都未超出两个时辰,就迎来了第二次厄运。
店小二见此满腔的怒意也只能咽下,毕竟轻点指尖就能掀翻他包子铺的人定是山外修仙人,钱财再怎么重要,也不如小命重要。可若是就此咽下,他根本咽不下这口气。
“姑娘……”
不过店小二才刚刚开口,柳玉衡便瞬移到林清浅的身边,灰白色的衣袖轻轻一挥,京都所有的场景开始倒流。
林清浅讶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还没等开口说些什么,就见柳玉衡伸手捏决,凭空画出一张符纸贴到了她的身上。
那一刻唯独林清浅同柳玉衡才能看到的透明水圈,瞬间将林清浅笼罩在内。
一时间林清浅清楚地看见了时间倒流的景象,零星的人群不再前进反而后退,包子铺也开始了雾气回笼,桌子慢慢还原。
就在这时,柳玉衡握住了她那只被透明光线缠绕的手腕:“探破魂阵进入之后有没有什么别的感觉?”
林清浅眉头微蹙:“灵气入体、炼体,应当是只有好的变化。可今日的院门和现在的事情,让我怀疑那道光线也被修复了。”
“修复?”
“父亲本想修复我被墨妖损伤的部分,可能也没料到那阵法能修复万物,阴差阳错我的霉运比之前更严重了。”
柳玉衡眉间轻敛:“这道结界会控制你身上的厄运不会缠到别人,不过距离越远越容易失效,这段时间你就跟在我的身旁吧!”
林清浅点了点头。
“这位客官,来个包子?”
熟悉的话语再度响起,这一次林清浅抿了抿唇,退到了柳玉衡的身后,她这种碰谁谁倒霉体质还是不要上前的好。
“要什么味道的?”柳玉衡语气轻柔,再没有之前的冷淡。
“香菇肉和奶黄包。”林清浅从柳玉衡的身后悄悄探出头。
趁着店小二挑拣装袋的过程,柳玉衡不禁私下观看一番,就见本应该热闹无比的京都街道,竟然在白日里都呈现出十分萧条的景象。
放眼望去,以他们所在铺子为首,整条街竟然只有四五家移动摊铺开着,固定店铺大部分也紧闭房门,似乎在提防着什么。
接过店小二打包好的食物,柳玉衡不禁开口询问:“小二哥,冒昧打听一下,今日是什么日子吗?街上人怎么这么少?”
“两位外地来的吧!”小二哥一边说着,一边凑近柳玉衡,“京都最近不太平,瞧到前面那条畔江没,半个月前一个琴师跳江里,死了。明明是投江自尽,可死法同前几个案子一模一样,脸上还带着笑,啧啧!真吓人。”
听闻这话,柳玉衡同林清浅对视一眼,随后立刻抱拳道谢,转身要走向畔江之际他将手上的包子递给林清浅后便大步向前。
林清浅接过包子,深深吸了口包子的香味后,便跟上了柳玉衡的步伐。
“按照时间线来看,应当是原著里的那位李琴师?”林清浅一边吃着包子,一边分析死亡人的身份信息。
柳玉衡微微颔首,眉头微蹙:“按照包子铺店小二的说法,同原著一一对应,背后凶手将妖魔养大后再去吞食妖魔的可能性似乎更高一些。”
说着柳玉衡转头,就看到了林清浅大快朵颐的模样,停了片刻下意识道:“金丹期已经辟谷了吧?”
听到柳玉衡的问话,林清浅吃包子的动作一顿,不禁为自己辩解道:“天下美食我都还没吃完过,就连神话传说王母娘娘都有蟠桃可吃,我为什么要想不开辟谷。更遑论这可是京都,天子脚下,举国上下最顶尖的美味都在这里,莫说我还未辟谷,便是辟谷我也是要尝上一尝的。”
听着林清浅的话,柳玉衡的唇角微弯,眼里也忍不住流出些许的笑意。
“星君大人,你这个笑是什么意思,你怎么不回答我?
“你这样只笑不说话会显得我很不聪明哎!”
*
京都畔江同以往一样,流水潺潺,柳枝拂水。不过江上的渔船悉数停靠岸边,没有一个渔夫停在江上。
靠近码头一段距离的封锁江段,捕快围守,百姓也不敢靠近,林清浅猜测那是琴师溺亡之所。
就在那一处江畔,一旁是装潢极为耀眼的凌天阁,那是一个三层阁楼,顶端覆盖琉璃瓦,周边是朱漆柱,房檐之下的铜铃被风吹动时,恍若美人翩翩起舞。正门两边则挂着艳丽色泽的灯笼,以竹为骨分作四面,分别是美人一颦一笑,一坐一立。
从门外装潢足以看出此地究竟是何种场所,不过此刻已是午后时分,按照以往来论,此刻就算不是门庭若市,也总归有很多舞女歌姬在门外迎来送往,就是再不济都会言笑晏晏。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大门紧闭,房屋里半点声响都不曾发出,好似里面没有活人的气息。
窗子也只有零星几扇打开,能看到一两个舞女眼神无光地眺望远方,绝望的神情就像是遇到了有生以来最为恐惧的东西。
其实只要向上看去,就在凌天阁的第三层,那处眺望江景最好的房间,此刻被贴上了一个大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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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封”字,很明显凌天阁的那间包房就应当是琴师坠江前的所在之地。
“书中有记载琴妖是如何擒获的吗?”林清浅忍不住开口询问,“若是有记载,我们直接去妖精的老巢就好了,先大师兄一步捉拿妖邪,一来减少百姓死亡,二来说不准可直接引出背后真凶,如此想来当真是两全其美。”
听到林清浅的话,柳玉衡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随后摇了摇头:“原文中有关案子的一切细节线索都变成了空白,就像是被人刻意挖空了所有的蛛丝马迹,奇怪到我觉得是妖邪失踪案凶手故意为之。”
挖空所有的蛛丝马迹,林清浅忍不住在心中重复这句话。当时她太过担忧自己的未来,没有仔细读那本书,只是专注于书本的结局,现在想想当时的确如柳玉衡所说,很多地方都有空白,整个书籍并不连续。
想到此,林清浅脑海里不禁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想到此她连忙拽住柳玉衡的衣袖:
“我有一个猜想,不知道对不对。
“凶手知道书外世界,每次都从书外世界吸引妖魔而入,可就算是再怎么提防,时间一长妖魔失踪过多将会引得妖界大乱,终会让天上神仙知悉。
“而且妖邪入书籍不过半月就被吸食全身术法,根本撑不到来书籍中查案。空白细节的书籍对于妖邪毫无用处,反而是会让这些探查妖邪失踪案的神仙入书中没有指引。
“或许之前他的术法不够强,书中人他去吸食,书外妖他也吸食,等到足够强大时,书外仙便会以身涉险,进入书中,这时也就掉入了他的圈套中。”
说到此林清浅一顿,她猛然抬头对上了柳玉衡的眼睛。目标是书外的神,那岂不是说明柳玉衡有危险。
然而不同于林清浅满目担忧,柳玉衡神色同以往没有任何不同,那副淡然模样似乎早就预料到了。
“你早就知道了,你明知道是陷阱还要进来?”林清浅有些不能理解,“既然察觉出了不对,不应该是将这本书封印吗?怎么还要入局?”
“因为你啊!”
“什么?”明明只是简单的几个字,甚至说话的人都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可偏偏林清浅的心仿佛跳空了一瞬,全身上下都莫名地紧绷起来,就连注意力也比以往更加集中,可是脑子却是混乱复杂。
“如果不是你的出现,我不知道这本书存在生灵的话,我或许会想办法将妖怪解决,封印本书亦或是毁了本书。
“只可惜你的出现让我知道这本书中有生灵存活,神界的存在便是要守护苍生与黎明,我不能因为畏难便舍弃一方世界。
“更何况未知的生物,一味地封印何尝不是另一种冒险,不知道凶手真实身份之前,贸然采取行动说不定会增强凶手的术法。是以就算我知道他的目的,我依旧要进入书中,探查清楚。”
听到了柳玉衡的话,原本心中有一点悸动的林清浅不但没有失落,反而露出些许释然的笑意。
“星君大人,果然担得起仙君的名号。”
7. 第七章 师门汇合
“李兄你糊涂啊!
“凡间乐曲悦耳曲调甚多,为何苦苦执着那所谓的‘仙乐’,如今长眠于世便是你心中所愿吗?”
正待柳玉衡与林清浅要说些什么之时,一个灰袍书生模样的男子,手拿酒壶跌跌撞撞地从远处跑来,直奔衙役封锁的江段而去。
“那是琴师认识的人吗?”林清浅不禁有几分好奇,要说是好友的话这人都离世半个多月了,为什么今日才来悼念?难不成是什么极为亲密的人,日日悼念。
思量再三却又无果,林清浅只能收起好奇转头看向柳玉衡:“你刚刚打算说什么?”
然而柳玉衡却是淡淡叹了口气,抬眸看向远方:“你大师兄来了。”
还不待林清浅准备说些什么,就见凌空与几个青林门的弟子跟随神秘男子之后,来到神秘男子身边。
“张公子,李琴师最后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你一定要如实回答,说不定凭借这些蛛丝马迹可以查到他背后的真凶。”凌空焦急地说着,很明显他们是一路跟随张公子而来的。
李琴师最后说了什么,这句话信息量很大,很明显眼前的张公子就是李琴师生前最后见到的人,也说不定能找到妖邪留下的细枝末节。
想到此,林清浅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可又想到自己霉运加重,只有在柳玉衡身边能克制的时候,不免又后退了一步。
“我们要不要也去看看?”林清浅看似询问,实际上脚下已经蠢蠢欲动,分明是暗示柳玉衡快点答应。
见此情形,柳玉衡眼里闪过一丝讶异:“我还以为,你不太想见到你的大师兄。”
“日后除妖,接触是难免的,躲藏起来还耗费心神。”林清浅装作不在意地说着,可是她的眼神却是不由自主地瞟向凌空身后的几个弟子。
其中一个便是在她第一天回青林门时,在背后说她拖后腿的那群人。
“那是他的事情,是他找死!我承认确实好听,可是那又如何呢?那是冥乐,那是夺命的东西!哈哈哈哈,真是疯了,真是疯了。”
张公子情绪越发激动,他将手里的酒壶狠狠地投掷到李琴师坠江的地方,好似在发泄自己的怒气。
看着张公子发泄情绪的举动,活脱脱疯了一般,一旁的师弟忍不住上前对凌空道:“师兄,我们还是回去从长计议吧!看起来眼前的人没有什么询问的必要了。”
听了师弟的话,凌空点了点头,但是脚步未曾移开,他还是注视着张公子,不太想轻易放弃。
“他的反应很奇怪,我怎么觉得他不是惋惜,反而更像是被琴师连累了?”林清浅忍不住开口说着。
“因为琴师之后的死者是他。”柳玉衡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地为林清浅解答。
几乎是柳玉衡话音落下那一刻,两人脑海回忆的都是书中描述未被掩盖的细节。
夜空之下,华服仙女于月前降至人间,来到凌天阁的窗前,曲调萦绕在她的周边,同她一起迎接痴迷于“仙乐”的琴师。
然而这样一个美好的场景仅仅存在琴师的眼中,因为在漆黑夜色,灯光都不曾照到的昏暗树荫之下,一介书生正踉跄向前跑路。
自从他意识到了好友所谓的“仙乐”是京都最近盛传的夺人性命的乐曲后,他便急忙逃跑,生怕友人想要死亡的心思殃及他。
他努力向前跑去,可忍不住又恐惧地向后看去,生怕被什么妖鬼尾随,于无形中丧了命。
然而就是这样一回头,琴音比画面更早地入了他的耳朵,他承认琴声是好听,若是琴痴会上瘾,会抛弃生命也要追随。
可他不是,他是个极为惜命的人,所以他拼了命地捂住耳朵,面对“仙子”瘫坐在地,努力地向后退去,可是他的背后是一棵巨大的古树,让他没有办法再向后一步。
他仓皇惊恐地看着前方魅影蛊惑友人跳到江中,努力地阻止声音进入自己的耳朵,只是很可惜他被盯上了。
那白衣魅影就在张公子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右耳正侧脸方位突然幻化出一副正脸,对着张公子温和浅笑。
没有任何转头动作,如果忽略那张多出来的脸,只能觉得魅影是在全心全意地迎接李琴师,只可惜没有如果,等到琴声再度响起,那便是张公子的死亡之期。
“清浅,你怎么来了?”
思绪突然被打断,林清浅拧眉看去,却发现是大师兄凌空同青林门的几个师兄弟来到他们的面前。
“我……”几乎是看到那几张熟悉的面孔对准她的时候,林清浅所有外溢的情绪悉数收回,反而变得有几分紧张局促。
这是林清浅在青林门中一贯的反应,眼前几人早已习以为常。
“又是你,你怎么把清浅带出来了,你就不怕此举惹怒师尊,届时九虚秘境也进不去。”凌空根本没想过从林清浅口中套出什么话,反而是将矛头指向柳玉衡。
他不满柳玉衡,不满这个一出场就比自己天赋还高的人,也不满这个一出现就让小师妹再也不会将目光投向他的人。
“是吗?我只是尊重林·师·姐的想法而已。”柳玉衡面无表情,对于凌空刻意制造的冲突没有半点反应,似乎根本不在意凌空的想法。
毫无情绪起伏的语调里,只有师姐二字特别加重了音调,诡异的感觉让林清浅瑟缩一下,整个人极其的不自在,甚至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倒是旁的人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唯有凌空,只是觉得柳玉衡此举分明是在向他炫耀,不由得令他怒意更甚。
“算了吧师兄。”身着霁青色内门弟子服装的男子突然开口,他不屑地瞧了一眼林清浅,“既然这位柳师弟想带着林师妹,那就让他们一起组队好了,毕竟我们可不需要一个霉运附体的摆件。”
这个男子叫方令同,也是和林清浅从小一同长大的师兄弟,不过年纪小的时候,方令同就仗着自己圆润的身子,以及较好的天赋在门派中称王称霸,一向喜欢欺负其他师弟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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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年幼的林清浅还不曾霉运附体,还是一个娇惯的大小姐,读过几本修仙故事、武侠戏文,便有了拔刀相助的侠义思想,是以当时的林清浅根本看不惯方令同,就在那时他们结下梁子。
霉运缠身之后,门派中以方令同为首开始嫌弃、欺负、孤立她。
或许是想到了林清浅的霉运体质,凌空也不反驳,只是在方令同说完后,眉间轻蹙,随后似是责怪,又似不满地看了一眼林清浅随后才转身离开。
方令同跟在凌空的身后,边走边回头挑衅地看了一眼林清浅。
人群中唯一一个身着月白色常服的女子停在了原地,干净利落的发饰,清丽却又稍显英气的眉眼,那是林清浅的三师姐沈黎茵,是林清浅没出事之前最好的朋友。
沈黎茵原本抬步准备离开此地,或许是考虑到了京都妖邪作乱一事,她将脖颈上红绸包裹的三角形项链狠狠地拽下来,随后扔向了林清浅:“上次的墨妖你都能出那么大的错,这次的琴妖可别再乱跑了,没有人会费心思去救你。”
沈黎茵严肃地说着,她的语气多少有点凶,让过往的路人忍不住向一旁退去。不过说完沈黎茵就离开了,再也未曾回头。
唯有接着项链的林清浅知道,沈黎茵刀子嘴豆腐心,这个项链是三师姐的护身符,是三师姐的娘亲求来的,自小便佩戴在了三师姐的身上,多年未曾离身,足以见得三师姐的重视程度,如今三师姐将它交给了她。
“我突然怀疑《凌空》这本书的真实性了。”
林清浅还享受着沈黎茵对她释放善意后,心里被暖意包裹的感觉。柳玉衡的突然开口,反而让她猝不及防:“虽然书中隐瞒了部分细节,但琴音摄魂案件可同书中讲述的分毫不差,为什么会怀疑这本书的真实性。”
柳玉衡定定地看了林清浅一眼,随后轻柔浅笑大步向前迈去。
林清浅不明所以连忙跟上,就见柳玉衡随手捏了个诀,放置在张公子身上。
这样的举动林清浅明白,既然书中把破案的细节悉数隐去,那他们只能从下一个死者身上找寻琴妖所在之处。
“原著中提及青林门掌门之女林清浅,备受宠爱,只可惜十岁那年霉运缠身惹得门派众弟子不喜。不过幸好父亲疼爱,大师兄凌空刻意照拂,在门派的处境也不会过于艰难。”
听到熟悉的评价,林清浅的面上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自在,不过随后她便压了下去。
“嗯?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父亲和大师兄为了避免我受伤,也怕霉运体质发作,所以他们要保护我,感觉很符合文字内容。”
“是吗?可是你的父亲不顾你的思想,设下结界强制将你困在院中。还有你的大师兄,对于我和你一同出现在京都街头,他的第一想法居然不是仔细询问你事情的缘由,而是象征性问一句,便同我探究起来。
“我怎么觉得他们对于你的宠爱,更像是对一个不需要自主灵魂的物件。”
8. 第八章 诡异客栈
“父亲他们只是太过担心我的安危罢了!”林清浅的解释苍白无力,这一番话似乎连她自己都无法说服,声音明显比以往弱了许多。
“担心却从不从根源解决问题,不去想厄运的来源,但……”说到此,柳玉衡看到林清浅越发低垂的头,原本想说的一切在此刻化作了虚无。
“当然,如果你觉得他们是为你好,你很满足并且享受当下这种状态也是可以的。毕竟这是你从心的选择。”
遵从内心的自我选择。这句话宛若巨石投湖,在林清浅的心中掀起巨大的涟漪,她忍不住扪心自问,这真的是她的从心所想吗?
毕竟父亲与大师兄同她朝夕相处,她不是很想在柳玉衡面前表露出过多的心中想法,所以当柳玉衡的这句话说出之后,林清浅的第一想到的是反驳。
“吸食我气运、致使我厄运缠身的幕后真凶,是一个连你都要算计在内的人,青林门便是这个世界最强的修仙门派,也远不及你们成为神的人。所以我父亲和大师兄就算是想要帮我,也无法做到不是吗?”
然而这话一出,柳玉衡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林清浅,明明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可林清浅偏偏在其中感知到了对方潜在含义。他在说她强词夺理,在强行掩盖住连她自己都不相信的事实。
其实从那句指责,从方令同的那句霉运附体的摆件,从凌空转身离开没有为她辩驳,甚至从她习以为常地接受就能看出,她在青林门并不受重视。
那一瞬间所有的遮羞布悉数扯掉,她忍不住将头低垂下去:“我承认,你说得没错。但那又说明了什么?”
看着情绪明显低落的林清浅,柳玉衡不禁叹了口气:
“我并不是想同你探讨这件事究竟是谁对谁错,我只是想说从这件事能看出我们不应该过度依赖《凌空》这本书。
“他在描述你的这段故事,颇有春秋笔法,就代表别处也会,细枝末节隐藏,描述方式又别有深意,的确是个难缠的对手。”
柳玉衡十分平静地陈述这件事,似乎不是什么过于要紧的大事。
可是在林清浅看来就如天塌了一般,探案的细枝末节变为空白,她还能宽慰自己至少他们有书,能够依照书籍预知未来。
在她看来,《凌空》是她对付背后凶手的关键,毕竟敌人在暗,他们在明。
可是现在,唯一的依仗变得不靠谱,她不免有几分慌乱。
虽然从确定进入书中就是针对柳玉衡做的一个局,就能看出《凌空》一书不可信,但人难免会抱有侥幸心理,如今算是将最后一丝妄想打碎。
“慌什么?是不信我吗?”
“也不是,主要是原本想着可以走捷径,结果捷径路不通。”林清浅情绪不佳,忍不住低下头。
“走吧!一步一步会找到出路的。”说到这柳玉衡将手中的素茵绫递交到林清浅的手上,“我听说了,进入探魄符阵之后,寻常武器会被熔炼成灵气永远归于符阵之中。这是在门派中领的,你且看看是否合适。”
林清浅接过素茵绫后,满脸讶异,她倒不是忘记素茵绫被毁的事情,只是没想到柳玉衡会这般贴心。
当时一切都太过突然,她被困在院中,外加出门同柳玉衡会合,根本没时间去找寻趁手的武器,她本想着有时间的时候再去灵器店中选购,现在倒是省了她不少事情。
“多谢星君大人,武器分外合心意。”
*
客栈里空无一人,二楼对着大厅大敞四开的客房足以证明生意的惨淡。前台的账本先生满脸疲惫,此刻对着账本打着瞌睡,似乎完全没想过接待客人。
“咚咚咚。”柳玉衡的手轻轻扣着账本先生的桌面,“你好,住宿。”
简短的话语还未说完,账本先生仿佛遇到了十分可怕的事情立刻从梦中惊醒。
账本先生猛地后仰倒在椅背之上,满目都警惕。不过仅仅只有片刻,他眼中的一切情绪尽数消散,好似终于从梦境中脱离。
“客官稍候。”账房先生慢吞吞地站起身子,他一边扬起诡异的招牌笑容,一边朝着楼上喊道,“小陈,天字二号、三号房看茶。”
“好嘞!”店小二积极地回应着,空荡的房间响起了“咚咚咚”的脚步声,茶水声,可是唯独没有见到人影。
林清浅感觉诡异十足,她和柳玉衡静静地跟在账房先生身后,仔细注视着周边的一切。
“看两位的穿着应当是外地的吧!不知道有没有听过京都最近发生的奇怪事情啊!”账房先生缓声询问,他脚下踏着的楼梯此刻颤颤巍巍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明明这个客栈从外部的装潢到内部的构造都堪称崭新,可偏偏走在上面却像是来到了荒废已久的房屋。
林清浅略有不自在地跟在柳玉衡后面,她总怕自己的霉运不小心突破柳玉衡设下的结界毁了这里,便下意识地更加贴近柳玉衡几分。
“听过一二,只知最近的京都不太平,命案发生了几起。怎么,老板可知道细节内幕?”柳玉衡从容地接过账房先生的问话,将自己完全塑造成一个不知情的外地人。
“有什么细节内幕,我只是想告诉两位客官,想要活命的话,晚上不论听到什么声响都不要出来,尤其是琴音。”说完,账房先生就将房门打开。
干净整洁宽大的房间出现在了林清浅的眼前,明明目光所及之处一尘不染,可林清浅偏偏闻到一股子发霉和尘灰堆积许久的味道。
她左瞧右望,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可是眼见之处却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就在账房先生准备再开旁边那扇门的时候,林清浅连忙拽着柳玉衡的衣袖,同账房先生喊话:“不用了,我们两个开一间就好了。”
柳玉衡一时没料到林清浅竟如此大胆,他不禁眼眸微瞠,眼中闪过一抹不可置信。还不曾做些反应,就听到了账房先生的那句:“原是夫妻。”
账房先生语调没有一丝变化,他只是静静地上下打量了两人,随后开口:“那祝两位客官住宿愉快。”
夫妻二字陡然进入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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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衡的耳畔,使得莫名的情绪在心间滚动,那对于他来讲带有一种极为罕见的陌生感觉,空冷的胸膛此刻变得温热,仿佛有什么轻快的东西充盈其间。
账房先生说完便顺着台阶原路返回,寂静的客栈只留有吱嘎吱嘎、老旧腐败楼梯的声音,可这明明同这间客栈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林清浅没有时间去关注这一切的合理性,她几乎在客栈老板走下最后一级台阶时,便连忙将柳玉衡带入房间,关好房门。
“男女授受不亲,你我同住一间房于理不合。”柳玉衡眉毛微拧,他那一贯淡然的神情中偶然出现些别的情绪,难免叫人有几分新奇。
不过林清浅没有过多关注这些,只是将自己所留意的种种不对悉数说出:“这里太不正常了,我术法没有你高,万一遇到什么事情怎么办?你也说了,控制霉运的结界要离你近些效果才会更强,不和你时时刻刻在一处,我不放心。”
“若是结界你不必担心,就算是旁边的房间,也在范围之内。至于安全问题,我会为你再设置一处结界,避免妖鬼来犯。”柳玉衡忍不住想要劝说林清浅,想要动摇林清浅同他一间房的心思。
“我不,我只知道当前、眼下才是最安全的。”一边说着,她一边驱使的储物戒指,将舒适的软榻从中取出。
柳玉衡:“……”
“你出门捉妖,还随身携带床榻?”柳玉衡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没忍住问出口。
“出门捉妖很累的,有时候要以天为被,以地为席,还是要准备妥当才能安稳收妖的。这还是上次对付墨妖时候就放在储物戒的,当时都没用上。”林清浅对于柳玉衡的疑问才叫诧异,她这明明叫准备充足。
“……”
原著中被娇惯的大小姐,此刻在柳玉衡心中具象化了。
不再去追究林清浅的一言一行,柳玉衡来到放有茶水的餐桌前,看着茶气氤氲的水雾,他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拂过桌面。
想象中看不见却又可触碰的尘灰感觉并未出现,一如眼前所见那般,光亮崭新,唯独与这些不符的是空气中发霉的气味。
“没有吗?”林清浅看着柳玉衡的动作,忍不住轻声问着。
可回答林清浅的只有摇头否认的答案。
时间流速很快,稍显灰暗的天空,在柳玉衡点燃烛火的那刻,已经彻底暗了下去,夜空中的星星璀璨耀眼,完全不似以往那般,被凡间的灯火衬托的稍显黯淡。
现在的京都夜景早已没有了最初的繁华,街道两旁只有零星的几个灯笼亮着,仿佛是为了照亮夜晚归家者的路特意留出的。
本应是最为耀眼的凌天阁地方,此刻已经被黑夜覆盖,再也没有曾经的热闹可言。
唯独京都皇城还是灯火通明,人头攒动。
“笃笃笃。”沉闷的敲门声响再度袭来,柳玉衡和林清浅一同回看过去,就见昏黄烛火之下,门扉上映着账房先生佝偻的影子。
“夜深了,记得关窗,拉帘,不要好奇,不要窥探。”
9. 第九章 奇怪早餐
“知道了。”柳玉衡淡淡地应着,伸手将窗户旁垂着的帘幔拉起,等到他们再度转头之时,店家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门扉上。
“店家的身上我没有感知到妖气,可他神出鬼没的我就是觉得哪里不对。”林清浅忍不住开口,上一次这么奇怪还是墨妖,以为是妖实则是司命星君的墨汁。
听着林清浅的话,柳玉衡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林清浅,随后便将视线转移至门扉上。
“妖气没有用,就像吸食你气运的光线,藏住了所有的邪祟气息,伪装成神灵之气。”他一边开口说着,一边挥起袖子。
虽说目之所及,碰触的每一寸都毫无破绽,但柳玉衡还是为此地施展了清洁术。
看着柳玉衡的动作,林清浅忍不住嗅了嗅周边的空气,和之前相比果真清爽了一些。
不过,当她的视线扫过门扉的时候,明明没有任何人影映射在门扉之上,可她偏偏有一种被人时刻注视的感觉。
这般思量之后,她看了看身后的帘幔,脑海中的想法一成形,她便伸手做出掀动帘幔的准备,就在即将要触碰到帘幔之时,林清浅回头就看见了店家佝偻的身影映在了门扉上。
虽然有所预感,但店家的身影真出现的那刻还是吓了林清浅一跳,导致她松开帘幔,门上的影子也陡然消失不见。
见此情形她第一时间看向了柳玉衡,对方只是摇了摇头。不知客栈店家的身份、修为深浅之时,按兵不动方为上策。
索性她便收了试探的心思,回到自己带过来的床榻上,两人准备歇息。
不管怎么样,初到京都的第一个夜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
月光冷清而温柔地笼罩大地,树木、房屋阴影重重,青白色的光芒洒向地面之时,大片的阴影重现人间,恍若邪神鬼祟藏匿其中。
“铮”的一声,古弦琴的声音陡然划破夜的寂静,为这片安静的京都带来了传说中的仙乐。
夏日的蝉鸣发出了温柔而又缱绻的叫声,好似在附和琴声,曲调悠扬,蝉鸣婉转。如同为濒死的绝望者编织出最后一个美梦。
所有人都陷入梦境之中,就连醉酒在江畔无人理会的张公子都鼾声如雷,消掩在一片夜色之中。
唯有凌天阁白日里看向远处,眼中毫无神色的女子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她绝望而无助,泪水一滴接着一滴顺着脸颊滑落,濡湿了被子与衣衫。
浓浓的困意席卷而来,可她不敢放松丝毫警惕,只是强撑着睡意,颤抖着用被子挡住自己。就像是掩耳盗铃,又或许这是她唯一获取安全感的办法。
听着琴声越发逼近,害怕的情绪达到顶峰,心脏的跳动也越发激烈时,她颤抖着的身子终是抵抗不住,意识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琴曲还在继续演奏,不过这一次没有了在黑夜里害怕的人类,反而多出了一个正在做着香甜美梦的女子。
梦里的一切明明是虚幻的遥不可及的,可偏偏看起来却是那么的真实。等到下一次古琴弹奏,仙乐降临,她就能脱离苦海,奔入那传说中的仙境里。
这一次她没有了战栗的恐惧,反而对于第二首乐曲的到来感到无比的期待。
*
清晨,鸟鸣迭起,林清浅缓慢清醒过来,一抬眸就看到了柳玉衡站在桌案旁,旁边放着的是冒着热气的早餐。
“你醒得可真早。”林清浅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坐直身子,“那是给我点的吗?没想到星君大人这么贴心。”
一边说着,她一边给自己施展了清洁术,然而待清凉的水汽流过她的脸庞与周边时,她大脑瞬间清醒,下意识转头看向餐桌上的东西。
“他们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我居然一点声响都没听到。”作为一个捉妖人,从小便被各种训练养成的绝对敏锐,以及绝对不可轻易沉睡的林清浅,根本不可能在店小二进入房间这一系列的举动中毫无察觉。
看着柳玉衡的双眸,林清浅忍不住问道:“他是什么时辰送的?”
听到林清浅的问话,柳玉衡只是微微回眸,看向了紧闭的房门:“卯时四刻。”
说到此,柳玉衡回看向林清浅继续道:“纠正一下,餐不是被送过来的。”
昨日林清浅休息之后,柳玉衡因此地处处透着异常,便盘坐在床榻之上,□□自身灵力。他闭眼假寐,看似进入沉睡之中,实则精力分散于四周。
昨夜到今晨,除了这突如其来的早餐外,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异样。
唯有卯时四刻,他们房间的桌子平白地出现异动,随后便是热气腾腾的早餐凭空出现。
柳玉衡下床来到桌边也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全程只有衣服摩擦发生的丁点窸窣声响,林清浅就被吵醒,足以见得林清浅的警惕性不低。
听闻此话,林清浅连忙来到桌边,试图找寻些许蛛丝马迹。凡界人间也有不少能人异士,可设机关术,将饭从厨房移至桌面也并非不可能。
“别找了,桌子的每一处都严丝合缝,没有做成机关的可能。”
如同一块巨石终于落在了地面,也让林清浅彻底失去所有探索的心思。
柳玉衡的这一番话也侧面印证了,他们所休息的这间房不单单是处在店家的监视之下,还证明了店家想要做什么,就能随时对他们出手。
“店家呢!这店里的老板呢?给我出来。
“有本事在我的房间搞东搞西,有本事出来。装神弄鬼算什么英雄好汉?”
正在林清浅还在思索中,一个粗莽却又熟悉的声音响起,那一位正是昨日里嘲笑她是一个霉运附身摆件的方令同。
听到了熟悉的暴脾气,林清浅眉毛微挑,原本的不适在这一刻都得到了缓解。
“我们和他们居然住在同一间客栈。可是昨日他们明明比我们回来得早啊!就算不早,昨日之后也没有听到任何响动,昨日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只有我们在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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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此,林清浅不禁停了片刻,某种坏心思浮现在心头,她面上更是藏不住丁点:“你说像是这头莽猪,做一下探路先锋会怎么样?”
林清浅的话音一落,柳玉衡便神色一顿,他眼神复杂地看向林清浅:“莽猪,这个词不太像你会说的话。而且你昨日以及回门派的时候面对他们,似乎有点畏缩、慌张,同现在就像是两个人。”
林清浅没想到柳玉衡居然会探究起她的奇怪点,一时间看热闹的心思也减少了大半。
“人嘛!难免是复杂的。”
有那么一点点像是故弄玄虚,可是林清浅更多的则是惆怅不已:
“就像你说的,书籍中描述我的故事背景,颇具春秋笔法。那就证明我的性格并非书中呈现的那样。
“人是多面的,也是复杂的。书里面的我善良、纯真、丁点邪恶想法都没有。可怎么可能呢?我在那些人的排挤下,性子变得怯懦的同时,自然也会滋生阴暗想法。
“就像是对于方令同,我不敢和他正面交锋,但如果我能看到他的笑话,又或许我能有机会从某些地方暗自做些手脚去收拾他,我当然不会放过这样一次机会的。
“或许在星君大人的眼里,这样的表现太过卑劣,不够正大光明。可是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君子,我更不愿意做一个伟光正的女主,如果可以我想做折子戏里的恶毒配角,阴暗蛇蝎,躲在昏暗处,埋伏所有伤害过我的人。”
说完,林清浅便将视线转到一侧,眼眸中黯淡无光。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才相处没有多久,但是林清浅下意识地对柳玉衡产生了莫名的依赖感。
就像是以往自己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阴暗想法,在这一刻居然被她毫无保留地说出。好似受到了柳玉衡的蛊惑一般,可是她知道这是一种冒险,也是另一种试探。
她害怕看到柳玉衡因此而嫌弃她的结果,可偏偏她又期待着柳玉衡最终的表现。他们要合作查出真凶,那么有些东西是隐瞒不住的。避免途中生出些许误会,还不如从现在开始就坦白一切。
柳玉衡一时愣怔,他完全没想过林清浅会将自己剖析到这种程度。其实长时间被欺负排挤,还能成为一个真善美的‘完美’女主,说实话他也是不相信的。
看着林清浅逃避的视线,柳玉衡的唇角弯了弯:“你说得很对,人本来就是极其复杂的。能在十年厄运的影响下,能在十年的排挤中保持本心,还坚守着为百姓,为世界,你已经很好了。”
柳玉衡的话如同一汪清泓,流转在了林清浅的心中,她心中的所有阴霾好似在那一刻都被涤荡干净。
“店家呢!再不出来我砸了你这客栈。”
方令同的声音还在暴躁地响起,而林清浅的心则在那一刻回归平静。
“你不是说要瞧一瞧这头‘莽猪’能给我们带来什么惊喜吗?不好奇了吗?”
那一刻惊喜重回眼眸,林清浅满面笑意地答道:“好奇。”
10. 第十章 案件线索
方令同那挑衅的话语一出,如同碎石投湖,没有半点水花反馈,整个客栈回应给他的只有一片寂静。
这一刻任谁都觉得哪里不对,唯有方令同因为怒气上头,忽略这一切,将腰间的佩剑取出,狠狠地砍向了一楼的饭桌。
一时间饭桌四分五裂,木质碎屑飞溅得到处都是,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修仙者的佩剑往往灵气充沛,不过轻轻挥手一楼的桌子无一幸免,连东家算账接待的柜台都一片狼藉。
可即便如此,客栈的店家也并未出现,就好像这客栈从一开始就空荡荡的,根本就没有人管理一般。
方令同这才察觉到了不对,身后的凌空更是快速闪现到他的身侧,阻止他后续更冲动的行为。
“从他能无声无息送餐到我们各自的房间,你觉得以你的个人能力能降服得了吗?”凌空一边说着,一边将方令同的剑推回剑鞘之中。
凌空站在大厅内侧,静静审视一圈,没有异常,没有妖气,甚至一丝一毫的灵气波动都没有。
凌空一行人警惕十足,他伸手捏诀,在眉眼中央虚空一抹,他双眸便灵光大放,所有妖邪都将无处遁形。只是很可惜,入目之处没有丝毫的不对,客栈仿佛从一开始就是没有任何人的。
林清浅靠着门扉的缝隙窥探着大堂内的一切,她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她还以为那位店家会出手将方令同惩治到什么地步,结果也不过如此。
林清浅的眼中闪过些许失望,就在她准备后退一步之时,身后的窗子不知何时开启,一缕清风缓缓拂过她鬓角的发丝。
黑色且轻柔的发丝恰好贴上房门的门闩,还不待林清浅有所反应,就听得门闩移位,陡然掉落在地的声音。
“我没动它。”林清浅第一时间看向柳玉衡,无声地开口。
“无妨,是他想让我们去下面。”柳玉衡缓慢地说着,他的视线移向那扇门扉,因为在门后是凌空注视的目光。
“看这么久热闹了,也该出来了吧!”凌空的声音自门外传出。
林清浅只能无奈叹气,直起身就要打开门扉。
柳玉衡立刻把住门扉,他满是讶异地看向林清浅,小声道:“你就这样出去,他们会怎么想,怎么说,说我们一整晚住一起,你的清白怎么办?”
“倒也是事实啊!他们随时都会破门而入了,我们这样不开,似乎也不太好吧!”林清浅手指着门框,无辜道。
柳玉衡忍不住闭了闭眼睛,最后缓缓地吐了口气,就在房门被破坏的前一刻,柳玉衡挥了挥衣袖,林清浅消失在了原地。
“柳玉衡?”凌空疑声道,他忍不住看向了柳玉衡的身后,见没有林清浅的身影后才松口气,“小师妹被送回门派了?”
话音才落,只听得隔壁的房间突然传来桌椅倒塌的声音。几乎是声音发出的那刻,凌空与方令同便跑了过去。
空荡的房间里林清浅坐在地上,眼睛紧紧盯着眼前倒塌的桌子。
说起来柳玉衡突然将她转移到这个房间,她的确心有不满,没有做好准备。不过毕竟是为了她的清誉着想,而且传递过来的时候也顾及她的感受,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适。
只不过她才出现在这个房间,不过片刻,对面的餐桌突然崩塌损毁,就像是方令同对着大堂处的桌椅所做的事情,原封不动地还给了这个房间的餐桌。
一时间木屑飞溅的到处都是,她也是猝不及防被波及才坐到地面。
其实她有想过是因为她自带的霉运所导致的,可是她清楚记得昨晚柳玉衡说过,虽说保护光圈的作用是离他越远,效果越差,但是临近的房间还是在保护范围之内的。
一想到风吹发丝使得门闩落地的事情,她突然发觉可能是客栈的那位店家捣鬼,目的只是为了让他们这几个借住者汇合到一起。
“师妹,你怎么还在这?我昨天的话你当真是没听进去,你就不怕师尊生气吗?”凌空的话打断了林清浅所有的思绪。
林清浅皱着眉看了过去,就看到凌空一副不悦的模样,她心中不禁更加烦躁。
“京都有妖邪霍乱,我也想为百姓出一份力。更何况……”说到此,林清浅的头微微低垂,等到再次开口时,她的声音比以往更加轻柔和小心,好似受了极大的委屈,“大师兄,你说过再有下次出任务要带我一起,可是你,食言了。”
她的眸光一片清冷,同此刻说话的语气完全不同。这是她一贯会用的计谋——示弱。霉运缠身后,若还是大小姐脾气,她遭受的排挤会比现在多得多,这些年中她学会了示弱,学会了伪装。
“清浅。”这一次凌空的声音也柔和了下来,他缓缓蹲下,双眸与林清浅相对。
几乎是在凌空发出声音的那刻,林清浅清冽的眸光霎时变得无害且又无辜,泛红的眼眶更是彰显出林清浅的可怜模样。
“不是师兄食言,是你才经历探破魂阵,身子还未大好,师尊也是关心你才让你留在门派中。若是你想,我们可以下次一起出来。”凌空安慰地说着,语气早已没有了最初的不满。
就好像是书中描写的男主,回归了最初的人设。
“师兄,反正师妹愿意跟就跟着呗!就凭她的霉运,我估计妖邪也不敢近身吧!再说了,不是还有新来的师弟吗?术法高强,还是个散修,林师妹就是他救回来的,有柳师弟照顾,我们这些师兄弟也安心不是吗?”方令同倚靠门边,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言语之间全是阴阳怪气。
这一番话在凌空听来很不舒服,他忍不住回头看向方令同,正待说些什么之时,方令同不紧不慢地道:“师兄,别忘了,这客栈可不是个叙旧的好地方。英雄救美也要看场地不是?”
这话一出,凌空才回想起此地的诡异,他缓缓起身,没再多说些什么,默许了方令同的话。
这个地方太过奇怪,况且敌人在暗他们在明,的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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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太适合闲聊。想到此,凌空转过身便看到了跟在他们身后的柳玉衡和沈黎茵。
凌空的目光直直地对上了柳玉衡,虽然没有开口,但是顺着方令同的话,以及凌空此刻的动作,所有人也知晓是让柳玉衡来照顾林清浅。
随后凌空三人走在前方,准备找出客栈店家究竟在何处。
唯有柳玉衡来到林清浅的身边,看着起身的林清浅,浅声问道:“没事吧?”
林清浅摇了摇头,她的目光落在碎裂的桌子上,眉眼之中都是疑惑:“你说这位店家究竟要做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把我们聚集到一起?”
是一网打尽,还是别有阴谋?林清浅不得而知,只是小声地提出自己的疑惑。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只要他们在大堂汇合之后,店家就会突兀出现。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柳玉衡淡淡说着,神情没有任何波动,抬步向前走去。
得不到答案的林清浅只能叹口气,舒展眉心。走一步看一步的确算是最好的方法了。
然而她才迈出一步,柳玉衡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恍若想到什么一般,柳玉衡转过身微微弯腰,正好对上了她的眼眸。
“你和沈黎茵关系非常要好吗?”第一次柳玉衡的面上是不掺杂任何情绪的好奇,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丝懵懂。
在天庭司命星君府那样清冷孤寂的地方,他生活了太久的时间,久到他不清楚感情这个东西到底有多么的复杂。
昨日沈黎茵虽然有送给林清浅护身符,但是在他结合原著来看,更像是沈黎茵妄图借此物压制林清浅自带的霉运,以此换他们此次任务的成功。
与其说是为了林清浅,更不如说是为了沈黎茵自己,可是今日发生的事情却和柳玉衡推断得完全不同。
陡然听到柳玉衡这一番问话,林清浅有些不明所以:“我们曾经是好朋友,后来我被霉运缠身,被门派众人排挤时,我们之间的关系便淡了。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什么。”柳玉衡平和地说着,身子却是猛然前倾,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林清浅,活像在探究什么深奥的事情,“只是,你落在我房间的床榻被她看到了,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猝不及防的逼近令林清浅呼吸一滞,她下意识停在原地看着骤然放大的俊脸,一时间感觉耳畔只能传来胸腔处心脏跳动的声音。
专属于柳玉衡身上的气息尽数包裹住林清浅的鼻息,那是如山间微风一般清冷的气息,一时间让林清浅大脑一片空白。
“我也不知道。”林清浅略有几分无措,指尖无意识地扣动着裙衫一隅。
或许是发觉自己此刻的气势太弱,她忍不住又道:“刚刚事发突然,再说了我们还要在这客栈住些时日,收进来,放出去的属实有几分麻烦。”
“没事”柳玉衡唇角微微扬起,轻笑地安抚着林清浅,“我只是想说,我的清誉被你毁了。”
11. 第十一章 幕后黑手
柳玉衡的语气平淡,在那话音落下之后,便面容严肃。
这让林清浅愣怔在原地,她没想到柳玉衡居然如此介意此事,可是清誉一事不是女子更吃亏吗?明明她都不在意。
一时两人僵持在原地,周遭只能传来楼下三人到处翻找的声音,清风顺着窗子的缝隙缓缓而来,撩动了林清浅的发丝,也拂动了柳玉衡的神情。
“说笑的,玩笑应当是这样开的吧?”柳玉衡的表情柔和,温柔浅笑,与刚刚的神情完全不同,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倒是林清浅倚靠着房间的柱子,缓缓地平复剧烈跳动的心脏。其实在柳玉衡说完那句玩笑之后,她早已不在意谈话的内容,满脑子的回忆都是柳玉衡的突然逼近,以及那凛冽如山间风一般的清香。
“还不走吗?”柳玉衡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林清浅。
“来,来了。”林清浅睫毛微颤,神情夹杂了少许罕见的惊慌,好似生怕被人发现她在回忆柳玉衡身上的清香。她深呼一口气,随后便跟上柳玉衡的步伐。
果真,如林清浅预料那般,就在他们几人聚集到一处时,店家佝偻的背影不知从哪里突然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
一时间凌空三人做好了防御准备,唯有柳玉衡和林清浅站在原地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
“客官们,昨晚休息得可好?”店家年迈的声音传来,他端着早餐,缓缓地递到与林清浅一行人相近的桌子。
几乎是店家出来的那刻,被毁掉的桌子全都恢复成原样,好似桌椅从未被毁坏。
“是房间的菜都不合口味吗?我又做了些新的,客官们可以尝尝我的手艺。”他将食物放在桌上,浑浊的眼眸看着毫无动作的几人,嘴角不禁微微咧开,上扬的角度几不可察,好似在笑,又好似毫无神情,着实诡异。
“怎么?是这一份也不合胃口吗?”
眼前场景令林清浅汗毛耸立,她下意识贴近柳玉衡,躲在了柳玉衡的身后。
“妖怪,别在这故弄玄虚,拿命来!”方令同想都没想,抽出腰间佩剑,脚尖轻点,一跃而起,便将锐利的剑锋直直地砍向店家的头。
寒光闪过,清风此刻被凌厉的剑气劈成两半,方令同速度快到耳边只能听得见风被撕裂后的声音,那一招一式,分明是用尽了全力。
所有人都只待下一瞬,店家化作妖邪,来不及抵挡半分便身子分作两半,而后血水四溢的模样。
只可惜,锐利的剑被迫停在半空,方令同的身子也同剑一起禁锢在上方。
无形的结界,如水雾波纹一般拢在了店家的身前,护住了店家,也困住了方令同。
“妖怪,你有胆子就放我下来,别耍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招式。”方令同气愤不已,他愤怒地喊着,不断挣扎的身子在半空中活像是一条蠕动的虫子。
对于上方发出的声音,店家没有丝毫的表情变化,只是轻飘飘地向上一瞥,方令同就被动噤声,张着嘴狂乱的喊叫,可是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青林门下山是为了除妖为民,我没有害人,你们的对手不应当是我。”说到这里,店家顿了顿,他抬眸对上了柳玉衡的眸子,意有所指道,“或许你们可以从我这里获得一些关于琴妖的线索。”
听闻这话,凌空将放在佩剑上的手收回,他抬眸看了眼方令同,随后双手抱拳:“还请店家赐教。”
方令同连同剑一起掉落在地,他本欲再次砍向店家,这一次凌空将他阻拦在后,所有人围着那张桌子坐在一起。
“店家,听说琴妖霍乱,短短半年时间,已经死了不少人了,只不过不知道是妖精的有意遮掩,还是官府勾结。目前我只知道死者有一男子,是琴师,他的友人张公子在他死的那日,一同听到了琴音。”凌空缓缓地说出自己所查到的消息。
“我们只能分析出,琴妖是分两次弹奏乐曲,并在第二次夺人性命。只可惜张公子疯疯癫癫,满嘴怨言,听不到有用的信息。我们无法知悉,两次弹奏间隔是多久,并且为何不一次取走性命,而要分作两次。
“还有一种可疑之处,便是听到围观者和张公子的话,琴师死之前是热切地想要再度听到害人的曲子,愿意为之奉献生命。可是张公子的表现却是格外怯懦,对此厌恶至极。还望店家可以解惑,究竟是琴音作祟,还是他们二人性格不同造就的结果?”
自从看到了店家的能力,凌空也不准备同店家硬碰硬,他收敛了一切神情,露出最谦逊的模样,展现出了原书男主独有的风采。
唯有柳玉衡眸子淡淡,他静静盯着店家,眼里无波无澜,好似在思索自己判断的事情究竟是否准确。
听到凌空的话,店家嘴角微微翘起,他的目光透过凌空,如同看一手扶持的后辈一般,神情变得有几分祥和,居然有几分慈父的感觉。
“城东外往北三十里,有一处义庄,或许那里有你们想要的答案。”
话音一落,店主的身影瞬间消失不见,客栈所有的食物顷刻消失,紧闭的大门现在也大敞四开。
“走吧!”凌空警惕地看了眼房门,没有看出异样之后,便带众人离开。
唯有落在身后的林清浅和柳玉衡一同听到了那个声音。
“便是发现了我的不对又如何,我已彻底融入这个世界了。司命若想毁了我,你便要毁了这一方世界,你当真会这般狠心吗?”
几乎在声音响起那刻,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侧头回眸,就见佝偻身影的店家抬着头,用那双浑浊的眸子,深沉地注视着他们二人。
“那便请拭目以待。”柳玉衡如水般平静的面容,淡然十足。他轻轻一笑,将视线转回身体前方,随后离开。
*
破落的义庄显然已经荒废许久,从城外到义庄的必经之路,早已被落叶附着,道路的中央杂草丛生,茂盛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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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的日头极盛,在枝叶繁茂之地还能将些许细碎的阳光投射到地面,带来较高的温度。
凌空率队在前方领路,柳玉衡同林清浅则落在后方。
脚下的一些枯叶已经干瘪,当有鞋子踏上这处地面之时,便会发出脆裂的响声。
林清浅的视线在犹疑,所有的思绪都停在店家最后开口的那句话上:什么叫杀了他这个世界都要跟着一起陪葬,是威胁吗,还是说他当真和这个世界的牵扯达到这么深的境地。
原著书籍是他故意留给星君大人的,案件的具体线索也是他送来的,对于这样一个对手,究竟要如何降服。若当真是杀了他便会毁掉书中世界,那是不是说明他们这一方世界注定会毁灭。
毕竟背后凶手的目标是脱离书中后的万千世界,外界的神权衡利弊也会舍弃他们这一天地的,所以无论怎么办,他们的世界终究是要毁灭的吗?
直到众人停下了脚步,林清浅还在盲目地向前走去时,柳玉衡一把抓住林清浅的手腕,阻止了林清浅前进的步伐:“怎么了?心神不宁的。”
那一瞬间思绪回笼,入目之处便是残破的木门,经过日久的风化,已经无法挡得住院落内部的景象。
七八具尸体横在院落之中,似乎是没有人照顾,大半的身子都掩在落叶之下。
“你的脸色很差,是发生什么了吗?”柳玉衡柔声询问,眸光中满是担心。
林清浅摇了摇头,看着凌空一行人进入义庄之内后,停在原地叹了口气:“刚刚店家的话我都听到了,是威胁吗?还是说我们的世界最后还是会保不住?”
林清浅的目光里透着浓浓的担忧,心情更是沉到低谷。
“他没说错,他与这个世界的羁绊越来越深,若是想铲除这根独苗,势必要对此世界造成一定的损伤,说是倾覆这个世界都有可能。”柳玉衡看着林清浅,如夜间明月般清冷的神情,在对上林清浅那格外压抑的模样,不免缓和了许多。
“不用担心,本世界依托于书籍存在,所有的一切因为书中剧情才会有章可循。他所谓的羁绊加深,不过是同原著之间越发融合罢了。
“这个世界依托于书籍而生,在结局未到来之前,我们的确不能奈何幕后黑手半分,可到剧情结束后,所有人的命运都将莫测,世界走向将无迹可寻,他所谓的羁绊便消失不见。届时鹿死谁手不可知。”
柳玉衡和煦浅笑,如同三月早春的太阳,以柔和温暖的光照耀大地。
那一刻林清浅的心也终于可以放松下来,她害怕努力挣扎到最后得到的只是一场空,一场注定死亡的结局,好在事情还有回还的余地。
“若是当真面临死的多还是死的少的选择时,你们应当不会做出选择吧!”
或许还是不能彻底放心,林清浅忍不住开口询问,她害怕真到了那一刻,他们的世界注定牺牲。
“我会尽我所能,全力救人。”
12. 第十二章 尸山血海
破旧的木门根本经不住任何力度,凌空不过轻轻一推,风化的木头便发出脆裂的响声,整个门掉落在地,四分五裂。
原本就不能称之为门的家伙,此刻更如粉末一般四处纷飞。
落叶堆积的庭院,总觉着平静中藏匿着些许暗流。
当林清浅的思绪彻底回归到庭院之中,她的不安在看到凌空等人踏进庭院并驻足的神情时达到了顶峰。
果不其然,林清浅只听得凌空的一句“畜生”。还来不及问话,就见那三人御剑离开,看那方向,似乎是回了城里。
见此,她不禁拧眉。
在她的印象中,师兄并不是什么畏难之人,连原著中提及的情节都是他尽心诛邪,不惧艰辛。
院中究竟是何种东西,居然能让师兄等人不曾犹豫便转身离开?
正思量间,感受到身边人的动作时,她才猛然察觉不对,抬眸向上,便见柳玉衡眸中情绪万千,似是悲凉,又似怜悯,仿佛被巨大的哀伤所笼罩。
眉眼低垂,明明是睁着眼却不敢抬头看向庭院深处,如同寻常人家供奉的神佛,慈眉善目,可偏偏不忍抬起眼直视人间惨状。
那一瞬,她的不安连同着好奇的心思一起升高。她察觉出了里面或许存在着比她所想还要悲惨的事情,一时好奇战胜了不安。
御风之术在刹那间唤醒了沉睡的气体,连正要翩然远行的微风都被迫驻足。
似乎是察觉到林清浅所做之事,柳玉衡下意识抬手,准备阻止林清浅的动作,可晚了一步。
如同枯萎蝶翼一般的落叶纷纷飞起,被裹挟在了风中,哀风怒号就像是死亡之乐,强制着所有的植物尸体舞上一场。
待到落叶搬离,杂物不见之时,义庄的真实模样呈现在了林清浅的面前。
七八具尸体之下,不是泥土,不是道路,而是巨型坑洞,里面层层叠叠躺着无数具尸体。
或大或小,或白骨,或湿尸,几乎把尸体腐烂的过程完全呈现出来。
坑洞的周边被黄色的纸张包围,黄纸朱字那是道家专用拘魂的符纸。
庭院内的骸骨魂魄无法归于地府,被迫困囿于此,可想而知当符纸撤下之后,这满院的怨气将有多浓、多重。
说不出是心疼,还是对那些女子的怜惜,悲伤与愤怒一同笼罩在她的心中,她将灵气凝聚指尖,再度施展御风之术。
柳玉衡见此连忙握紧林清浅的手腕,他将灵气汇聚掌心,将林清浅所施术法葬送于摇篮。
然而奇怪的是,残留的术法依旧让透明洁净的空中缓慢凝聚出了白色风暴,风暴围绕着坑洞周围的符纸行动,只希望符纸退去,被折磨的灵魂能够魂归地府。
不过一瞬间,围绕坑洞的符纸于空中连成金色的咒法,宛若金钟大鼎倒扣林清浅所在之处。
柳玉衡见此,连忙挥袖挡住了那道术法攻击。
不过,逃过一劫的后果,便是铺天盖地的尸体腐烂气息直冲二人鼻息,那一瞬间林清浅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地面,频频干呕。
“结界符纸虽为道家所传,但上面的字迹所用却并非朱砂,而是坑洞中女子的鲜血,那血中附着她们的一魂一魄,以此来困住她们的魂。”柳玉衡强压下所有的不适,继续道,“一旦强行破界,坑中女子的魂魄将变得残破,无法入轮回之中。”
林清浅眉眼微愣,忍不住自责:“那我此举,岂不是差点害了她们?”
她忍不住抬头直视庭院中的唯一建筑,那是没有门扉遮掩的厅堂,而堂内正中高悬“祠”字。
如同高门大户中的宗祠一般,一层一层,整洁光亮,最前端还有物品供奉,香火点燃。
不同于寻常宗祠的是,这里过于简陋、袖珍,本应摆放牌位的那一层层的架子,却是空荡荡的,唯有最中间的台位有一架古筝,无耻地享受着这里的一切供奉。
林清浅也是修行之人,她若能察觉到那古筝的妖气,定要将妖邪诛杀于此。只可惜那是最下乘的一架古筝,几两碎银便可购得。
那一时间满腔的不忍,怒火在此刻尽数化作了羞恼,她清楚地感知到了琴妖对他们的嘲讽。
她缓缓起身,略带无助地望向柳玉衡:“难怪师兄他们回城,这么多的尸身,京都的官差究竟是如何办事的?”
她忍不住思绪发散,回忆起凌空所查的信息,以及原著内容,所有渠道都在告诉她:琴妖霍乱不过是近段时间发生的,所害之人不超十个,是以琴妖根基尚浅,法力不深。
可眼前尸山云叠,怎能一句不超十人概括,人间炼狱、灭世惨状不外如此。
“官府人员便是再怎么尸位素餐,也不至于藏匿这些尸身。”柳玉衡叹息一瞬,他将眸光放在庭院内部。
“你可瞧见了,位于下方的白骨,有多少长度不足两尺,许是新生的婴儿还不曾落户,便投在此处。
“没有登上户籍之人,无论死亡还是失踪,官府根本不知。”
“可是,就算是弃婴,也不能是如此庞大的数量,都是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骨肉,怎么就能……”林清浅不忍地询问,她当真不知哪家的父母能做到这般狠心。
只是那话才堪堪问了一半,她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地方。或许别处没有那么多婴孩,但是那处绝对有,而且只多不少——弃婴塔。
几乎在想到弃婴塔之时,那句弃婴塔下无男婴,令林清浅脑海里闪过一个猜想:“那这里埋藏的是不是都是女子。”
或许是为了证实林清浅的猜测,柳玉衡指尖凝聚的灵气如同水流一般汇聚成一面灵镜,随即飞向那群尸身的上方。
一时间嘈杂的声音打破了义庄死一般的寂静,凡被灵镜所照的尸身,皆会显示出生前景象。不足二尺身长的骨架,无一例外显示的是家人离去的背影,独留无助的婴孩在塔下啼哭,同其余被抛弃的孩子一起哭泣。
而更大的骨架反而显示出了硝烟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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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本应是良家子的百姓,在四处逃亡之下成了流民,成了黑户。
唯有最上方的七八具尸身,则是风月场所,耳边响起都是舞乐宾客的声音。
难怪京都只有那七八具尸身的消息,出生便被抛弃的无名姓女婴,因战乱背井离乡终成流民的黑户,官府上不曾登记,自然也无法知晓其失踪还是死亡。
妖邪作祟还是如今这藩王割据的世道导致的。战乱频发、死伤无数、饿殍遍野致使怨气滋生,而这哀怨之气便是妖邪最好的滋补品。
不管如何,林清浅所料无误,这里的尸体无一例外都是女子。
“最早的一具是这坑洞底端的一具女婴骸骨,若她还活着,如今应是双十年华,凡人一生中最为恣意的时光。”柳玉衡语气轻缓,带着些许的惋惜,以及亲眼目睹却无法拯救的无力感。
“二十多年前琴妖便开始霍乱了吗?”林清浅忍不住喃喃。
“虽然有关琴妖的记忆统统都被抹去,但是有一点所有死亡的人,在最后的那段时光都分外的开心,连婴儿都不曾啼哭。她们对未知充满了憧憬,似乎期待一个人的到来,希望为她们带来新生。”灵镜早已回到柳玉衡的手心,几乎在触及肌肤那刻,便四散成了灵气回归柳玉衡体内。
听到柳玉衡所说,林清浅第一时间回想起京都的百姓,那些目睹琴师坠江场景的人,那时候的琴师似乎也和这些女子一般,期待着仙子降临,带他回归仙境。
可是刚这般想着,她又想到那位张公子,在听过了第一次的“仙乐”后,张公子没有任何期许,反而开始仇恨起了琴师,害怕、畏缩甚至自暴自弃,好似和这些受害人的反应完全不同。
“琴师和张公子是意外吗?”林清浅忍不住将自己的疑惑阐述出来。
眼前容纳着数不胜数骸骨的坑洞,里面密密麻麻都是女子的尸体。可只有琴师和张公子却是两个男子,是出现了什么差错,还是琴妖故意为之。
几乎是这个想法出来的一瞬间,林清浅突然听到“铮”的一声,如同石落清泉,玉璧击地。不过仅仅一瞬,耳畔只剩下微弱的风在流动。
“怎么了?”柳玉衡捕捉到了林清浅神色异状。他看着周边眉头紧蹙,他能感觉到客栈店家的气息就在附近,可是对方用了什么手段他此刻还不能探查出来。
看着柳玉衡一脸紧张的模样,林清浅无力地扯了扯嘴角:“许是听错了,我居然听到了一声琴音,好似琴弦刚被拨动而起,便被人匆忙按下,连余音都不让其流传出来。”
听到此话,柳玉衡眉头蹙得更紧了些,他将术法凝于掌心在虚扶林清浅之时,将保护灵气注入林清浅体内:“不能大意,这样的场景之下,琴音奏响难免是琴妖所为。”
瞧着林清浅点了点头,一副迷茫却又乖巧的模样,柳玉衡嘴角噙着一丝柔意,面容较之前明显和缓了许多:“此地不宜久留,有关琴妖来历,我们或许可以问一问这京都的百姓。”
13. 第十三章 范围缩小
凌天阁内,酉时。
“那位张公子真的不会醉死在江畔吗?”紫色衣服的少女略带疑惑,可更多的则是好奇张之恒的死期。
她单手拄着脸,神色淡然,眼中情绪更是毫无波动,好似一个不处于此世间的看客。
京都悬案一桩接着一桩,连青林门的修仙人都被请下山来除妖。所有人都期盼着,他们一来就可以诛尽妖邪,还京都太平。
只可惜从昨日到今日一点线索没有不说,那三个自称青林门弟子的人竟然还闹到了府衙,说什么官府包庇妖邪,藏匿数以千计的尸身。
想来应是这几人修行不到位,找不到妖邪所在便找借口推脱罢了。想到此,看着张公子的那位舞女眼中神情都黯淡了不少。
其实凌天阁早已在封锁多日之后,就开始变得异常浮躁。
不去经营,不去以色侍人,虽每日困在这阁楼之上但可专心做自己的事情,这本应是舞女们奢求的生活,只可惜天底下根本没有这样的好事。
那三个修仙人没有打探出身份的尸体,其实都是凌天阁的舞女,舞女并非良家子,可以被老鸨随意打杀。
可莫名连死七八人的事传出去终究会影响阁里的生意,所以老鸨便与府衙官商勾结,藏匿了这些人的身份。
他们对外宣称琴妖所害的都是牢中死刑犯,是以凌天阁安稳如初,直到琴师坠江,张公子亲眼见证琴妖存在,一而再再而三的死亡让官府不再包庇凌天阁,才导致凌天阁如今模样。
现在舞女们虽然过上了梦寐以求的生活,但也是在等死的路上了。没有人会喜悦,有的只是无助、担忧、害怕,到最后所有情绪都会转成麻木。
“怜星姐,那是脏污之人,神明不会带他上神殿的。”
如同鬼魅一般的气音游离在怜星耳畔,怜星差点被吓得跳下窗子,好在背后的女子连忙挽住她的手臂,将她扶了回来。
“怜星姐,要当心啊!”秋棠的声音有气无力,仿佛一个缠绵病榻许久的人,可语气中却充满异样的兴奋,似乎发现了什么格外惊喜的事情。
见到秋棠这副模样,想到了那几个死去的姐妹生前,原本怜星还有些许的不满此刻都被吓得几近于无。
她来了,不,她来过了。
怜星满脑子都是这样的话语,几乎比理智更快的求生本能让她立即收回手,跑回自己的房间。
她就知道她们凌天阁终究要成为献给妖邪的祭品。
*
“在外睡了一天一夜,毫发无伤,张公子的运气果然非比常人。”林清浅话语中暗含淡淡的嘲意。
说到此,她不禁走向熟睡的张之恒,不过刚刚走近酒精发酵的味道便扑鼻而来,她连忙遮住口鼻而后顺手捡了一根树枝,略显嫌恶地戳了戳张之恒的肩膀。
“都次日酉时了,张公子还不归家,不怕家人担心吗?”一边说着,林清浅弯腰用树枝戳着张之恒的肩膀,或许是树枝过于脆弱,才稍稍用力便折断在她手中,“张之恒,你怎么能醉成这样?”
林清浅抿了抿唇,一时有些无语,她直起身子,将残枝随手一扔。
她早已没了先前的耐心,随手打了个响指一团水雾便从江中汇聚而出,最后清凉的水雾悉数扑打在了张之恒身上,不过周转一圈,便将张之恒身上的浊臭全部带走。
仿佛被凉到一般,张之恒猛然剧烈地喘息一口,随后像是被惊醒一样立刻坐了起来,然而他一睁眼看到的就是林清浅那充满笑意的脸颊。
“张公子,不知应当夸你心大呢?还是命大呢?”林清浅嘴角微微翘起,可是眼中的嘲讽却是丝毫不减。
“稍有不慎就会被夺性命之事,换别的人必然是躲在家中不敢外出,绝对做不出这等醉卧江畔的‘雅’事!”林清浅笑得狡黠,眼眸之中暗藏试探。
“没用的,没用的,只要听了琴音的人,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还是会被抓到,吃了。”张之恒的状态不算稳定,这一句话竟藏匿好几种情绪。最初的盲目无助,无力自嘲,麻木不安再到最后那疯到极致的癫狂。
张之恒的举动着实吓了林清浅一跳,她眉间轻敛,眼中闪过一抹无奈。看得出张之恒的确对琴音一事产生了不小的阴影,便是拐弯抹角再怎么试探问话,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了。
“你说你是在琴师坠江那日听到琴音,看到有妖将琴师接走。那你还能描述出那妖的样貌吗?”柳玉衡淡淡地说着,他走到了林清浅的身侧,没有轻易放过张之恒。
“是一个很美的女人,好似披着云朵所制的衣衫,带着星月所做的发簪,总而言之那工艺绝非凡间所有。我不知道为什么她要恐吓我,明明正对着琴师,可偏偏还要分神关注我,使得正对我的侧边脸幻化成了正脸。”张之恒颠三倒四地说着,整个人颓唐不已,他略显慌乱可又在过度紧张中变得麻木,痴傻的状态隐隐呈现。
听到张之恒的话,柳玉衡眼眸微垂,随即开口道:“除了琴师之外,你可知前几名被琴妖害死的人,是何名姓,可有见过?”
“几个死刑犯罢了,谁能知道他们的名姓。”一边收船的老人突然插话,或许是看着张之恒痴痴的样子,一时心软便帮张之恒解围。
“本来连死几个刑犯,大家就想着,这妖不像传说中的鬼怪一般作恶,反而惩恶扬善,很是欢喜,想着应是话本子所述的专门修仙的善妖。可琴师和这位公子一事才让众人警醒,妖终归是妖,改不了害人的习性。
“都是可怜人啊!两位也别太逼迫这位公子了。”
看着老人的模样,柳玉衡只能作揖应下。
倒是林清浅分外不解地开口:“京都有妖出没,并不太平,寻常人都躲在房中不敢出门,老人家怎么还要入江捕鱼?”
那老人将船挂好,收拾整理今日所捕捞的货物,便转身离开,一边走一边回道:“还能是什么?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拣苦命人!不入江是饿死,入江是被妖杀死,这日子总要过下去,那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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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过且过吧!”
听闻老人的话,林清浅愣怔在原地,面容上的笑意早已消失不见。
见此情景柳玉衡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书中世界满目疮痍,妖邪霍乱远比他想得严重,这背后恐怕就是幕后之人的杰作,为了能够吸收力量,利用人来圈养妖邪。
他正要抬手准备安慰一下林清浅,然而抬眸便看到了林清浅悄然施法,为那离去的老者送上一些对于生活的助力,一时间他心中压抑的情绪舒缓了几分。
不过正事还未完,他将视线收回,重新投在张之恒身上:“那我换个问题,琴妖她有没有留下什么讯息?”
“没有,什么都没有,我说了多少次了,你们这群修仙人是不是听不懂?”
不知为何,张之恒突然暴怒起来,他奋力起身,宛若对着仇敌一般怒视着林清浅和柳玉衡,不过片刻他便转身向后跑去,那是昨日林清浅二人与之相遇时,张之恒来的地方。
“可能是惊吓过度导致思绪混乱了吧!”柳玉衡缓缓开口。
这话不禁让林清浅一头雾水:“他刚刚的话有什么讯息吗?”
“按照书籍描述张公子所在之地应当是那棵树。”柳玉衡一边说着,一边指向了凌天阁右侧大约数十步方位的树。
“那个位置在普通人的视线中,看向凌天阁顶楼的方位是看不清衣服发饰细节的,更别说是夜景之下,以及常年夜间以烛火温习功课的张公子了。
“或许是惊吓太过,以至于他的记忆出现了混乱,所有模糊的细节都在回忆中反复添加,反复描摹,最终形成了他如今所诉的版本。又或许只是出于伪装,毕竟琴妖对他太特殊了。”
听着柳玉衡的话,林清浅不免蹙眉,她忍不住看向张之恒离开的方向,心中升起一丝疑惑:究竟是伪装还是吓傻了呢?
不过待她将视线收回之时,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她的嘴角微微弯起,如同一只得了新玩具的猫咪,她对上了柳玉衡的双眸。
“不过话又说回来,星君大人,刚刚同张公子闲聊之时,我好似听到了什么声音?”林清浅戏谑地笑着,她看向一旁的凌天阁,“我好像听到有人在阁楼里慌乱地逃窜。”
十年霉运也不是没给林清浅留下好的东西,比如超强的听力,以及对危险本能的躲避反应。
听闻此话,柳玉衡顺着林清浅的眸光望向了凌天阁的内部,就见昨日神情麻木的少女秋棠一如先前看向远方,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只是很可惜,联系到坑洞之中,灵镜扫过最上方尸体呈现出的景象,那几名男子一脸自得地搂抱美女道:“难怪常言道:京都歌舞若蓬莱,凌天擢玉各一边。”
凌天阁的乐曲,擢玉楼的舞姬堪称京都双绝。虽然没有明说,但的确为林清浅与柳玉衡缩小了调查范围。
再加上琴师于凌天阁坠江而亡,张之恒又在凌天阁见到了琴妖伪装的仙子,还有那不明情况的逃跑声响,怎么看都是凌天阁的嫌疑更大些。
14. 第十四章 心有意动
星海璀璨明月无暇,惨白的月光笼罩大地,云纱薄雾之下,好似鬼魅游荡其中。
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林清浅与柳玉衡准备回到客栈,打算同凌空三人交换所知线索后,再探凌天阁。
于是返程路上的闲暇时光,林清浅准备好好赏一赏这京都美景,虽然是没有光亮的京都。
“本以为京都多么繁华,没想到夜里没了光亮,也不过如此。”林清浅一边说着一边好奇地左顾右盼,“真好奇折子戏里灯火辉煌的场景是什么样子的,那一刻凡间烛火应当会比天上星月更加耀眼吧!”
这般说着,她忍不住抬眸看向那星子,眼神中流露出些许的向往。
那话一出柳玉衡眉心微动,沉寂许久的心也在此刻仿佛被微风吹拂。
林清浅眸中的向往不知为何开始牵动了他的心,他好似在其中看到了往日的自己,日复一日对着卷轴、撰写人间世事以及透过灵镜看向人间烟火。
数万年如一日的星君府邸生涯,可能是太过冷清寂静,别说是好奇向往这种情绪,好似身为神就要被剥夺所有的七情六欲。
以至于他虽然看到了人间的繁华与喧嚣,但那样艳丽绚烂的景象于他而言也不过镜花水月,他不曾身处其间,根本感受不到里面的情谊,有的只是无尽的清冷裹挟。
或许是在漫长岁月中,他曾有过向往之情,可时间一久,终究也变得麻木了,最终情绪开始消退。
而今日看到林清浅那向往之意,他好似感受到了久违的情绪,是以在林清浅那话出口之后,他在第一刻便想到了灵镜中的世界:“是比星月更加耀眼的存在。”
“星君大人原来也看过吗?”林清浅有些诧异地说着,眼里暗含些许羡慕,“我还以为神界不插手凡人因果,便不会关注凡界呢!”
“这是我的职责所在,凡人命理变化万千,我需从中找寻规律,为他们书写因果一生,偶然间也会看到夜里耀眼的灯火,绚烂的烟花,和白日里平淡且美好的生活。”柳玉衡淡笑解释。
恍若在不知不觉间,柳玉衡似乎很享受又很留恋当下的时刻,周遭微风明明同白日一样,可偏偏在这转凉的夜间变得温热了些。
“难不成书中记载是真的,自霉运附体那十年你当真未曾下过山。”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柳玉衡忍不住开口询问。
林清浅点了点头:“乎图村除妖是第一次,没有什么繁华街景,而且路程上也未耽搁,下了山就好似没出来过一般。”
林清浅这一番话有几分惋惜,又有几分释然,不过所有的遗憾在今日还算是被填补了一些。
“那等琴妖案了结,我们一起逛一逛这京都的夜景吧!”瞧着林清浅格外惊讶的眸光,柳玉衡唇角微微弯起,“我虽见过,但未曾亲身经历。正巧你又不曾见过,那我们同游不是刚好吗?”
林清浅瞪大双眸,不可置信地眨了眨:“听星君大人毒舌惯了,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温情的时刻?”
“我很毒舌吗?”柳玉衡疑惑。
“应该说是非常,要记得你说我父亲和大师兄待我如何上,可谓不留情面。”林清浅肯定。
“我当时只是想分析书中内容是否会作伪,可能言语中未曾雕饰,便脱口而出,若是伤到你,我很抱歉。”
“何止是未曾雕饰,分明是言语犀利。不过星君大人也不用道歉啊!你那番话不过是把我那名为期许的泡沫捅碎罢了,让我不要再产生可笑的想法,有时候专注己身方为正道。”
“不,其实只要是人就有享受情绪供应的权利。我只是太久不曾有过情绪波动,言语间难免会过于直接,或许我应当用更委婉的词汇讲述。不过情感我需要缓慢拾起,未来还希望能多多指教……”
“清浅。”
凌空突兀的喊声将柳玉衡的话打断,也使得柳玉衡最后的那句话湮灭在空中,除他之外再无其他人听到。
原来柳玉衡与林清浅闲聊得太过,不知不觉间便回到了客栈,现下已是夜色正浓,更声初歇。
也正值此刻他们与凌空三人在门口相遇。
“清浅,你没事吧!”几乎是看到林清浅的第一眼,凌空就大步向前,双手搭在林清浅的双肩,紧张地扫视着林清浅的面容,生怕林清浅受到什么危险。
看着凌空将手搭在林清浅的肩膀上,柳玉衡总觉得心中有点不适,也不知是谈话被贸然打断还是什么缘由?
倒是林清浅没想到会这么快遇到凌空,看着对方焦急的面容只是摇了摇头,心中不免有些腹诽:为何非要做这样一场戏呢?明明当时把我丢下的人是你啊!大师兄。
“我就说吧!小师妹的霉运从来只应验在旁人身上,再度回到义庄时的异状,应当是小师妹的霉运发作了。行走的害人精罢了,她若是出了什么事,她那些霉运该如何附着。哦,对哈,小师妹怕不是灾星转世吧!”
方令同的嘲笑悉数闯进林清浅的耳朵,一时间同柳玉衡独处时的舒服惬意消失不见,余留下的只有紧张,焦躁,害怕,不安。
“二师兄,过分了。”一直沉默的沈黎茵忍不住开口制止。
“我过分,沈黎茵你可别忘了,要不是因为林清浅,你的……”方令同气急败坏,一时间口不择言。
“二师兄!注意言辞。”沈黎茵立刻厉声喝止,眼中是从未有过的不满,“门派的事情回门派再说,我们此次下山除妖,应当团结,如今妖邪尚未探查清楚,就开始内讧很不明智。”
林清浅有些讶异地抬头,对于沈黎茵维护她,她是心有暖意的,可是对于方令同和沈黎茵之间的对话,林清浅总觉得哪里不对,她们之间似乎存在着什么误会,总觉得这所谓的误会就是她同沈黎茵真正决裂的原因。
两人的争吵在过于寂静的街道属实有几分显眼,凌空的手也离开了林清浅的肩膀,转身回头道:“三师妹说得没错,师弟妖邪祸乱当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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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不能起内讧。”
一连被两人说教,方令同不免心情不爽,他撇了撇嘴:“知道了,知道了。”虽是这般说着,但是神情之上满是敷衍,说完之后他一脸无所谓地走向客栈内部。
见此情形凌空只能道:“算了,先回客栈,整理一下我们今日得到的线索。”
沈黎茵点了点头,跟在凌空身后便踏入客栈之中。
倒是林清浅看到沈黎茵的背影,忍不住向前走去,她想要叫住沈黎茵,想问一问方令同口中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她们的友谊究竟是因为什么断了的。
然而刚一抬脚,藏青色的衣袖突然横在了林清浅的身前,她不明所以地看向柳玉衡,才发现对方神情中好似隐约有些许的不悦,不过眨眼间又消失不见。
“怎么了?”林清浅疑惑不解。
“其实,你要是觉得不舒服的话,可以尝试拒绝的,拒绝他把手搭在你的肩膀上。”柳玉衡声音浅淡,语气不明,不过整体的话语节奏则更像是为林清浅所思所想一般。
“可是对方是在担心我,我拒绝好意不是……”不识好歹这几个字终究没有脱口而出,她还记得最初她拒绝那些让她有负担的善意时,那些人的话,不识好歹好似是那些话中程度最轻的了。
“能令你产生负担的便不算好意。”柳玉衡忍不住开口说道,“不用太在意别人的想法,自己永远是最主要的。”
林清浅在那一瞬间只觉得脑海空鸣,好似所有的一切都定格在那一刻。
自从霉运缠身后,她听惯了麻烦精,惹祸精,霉运附体以及灾星等词汇,所有人都告诉她不要不识抬举、不明事理,明明她已经是个灾星了,就应该尽己所能不要再连累到别人。
可没有一个人会说要在意自己,自己是最重要,这样的话,连她父亲都不曾提及过。
“自己吗?我这样一个罪人,有资格说自己最重要这样的话吗?”即便她知道她的霉运是因为有人吸走了她的气运,可是她贸然说出,别人就会信吗?
十多年过去了,没有人为她更正,只是默许了她是灾星的事实。就算是她不想,就算是她也不觉得那些事是她的原因,可许多事情都是因为她而间接发生,所有人都在阐述这样的事实。
她已经疲惫了,不再敢去同他们讲述、争执,最终只是沉默,就像是木偶,没有了情感,任由他人牵动。在遍布伤痕之中,只学会了伪装讨好地笑。
“当然,在我身边你完全可以做你自己,想做什么便去做,遵从内心,我都能陪你。等待结束之后,妖魔消退,霉运消除,你更能做你自己,即便没有我在身侧,你依旧可以翱翔在这一片天地间。”
柳玉衡的话如同春风化雨,细密且温暖地滋润着林清浅的内心。在妖魔不除之前她跟在柳玉衡的身侧,就能像一个正常人,等妖魔除尽之后,她就彻底变成了正常人。
思及至此,她眉眼含笑:“谢谢,星君大人。”
15. 第十五章 线索汇总
“我们走之后,你们发生了什么,我看义庄里的落叶全都没了,甚至还有打斗过的痕迹。”在所有人都聚集到房间,围在桌子旁的时候,凌空没忍住开口询问。
“我们……”林清浅刚刚开口就被柳玉衡的话挡了回去。
“我们看到你们离开后,以为义庄有危险,没敢向前查探,便立刻离开了。至于你说的异状,我们没有看到。”柳玉衡抚摸着茶杯杯沿,神色无波无痕,好似只是客观地阐述一件事情。
“哦,跟着我们回来,那怎么不来找我们?”既然柳玉衡把话接过,凌空的视线也从林清浅的身上,转移到柳玉衡那边,“我们回去的时候看到打斗的痕迹,很是担心师弟师妹。”
“大师兄走的时候也没有说一声,我还以为大师兄的意思是要兵分两路,所以我们回去就去了琴师坠江的地方,想着查一下新线索,虽然没查到什么有用的讯息。”说到此,柳玉衡忍不住顿了顿,他依旧是那副神情,可其中又夹杂些许宽慰。
“至于担忧的话,师兄,我的境界比你高一些,若是真的遇到什么难以对付的妖怪,恐怕就算是告知师兄,师兄也不一定有方法解决。再说了今早你也说让我来保护清浅师姐,那师弟必然会尽职尽责,所以还请师兄莫要担心。”
那一瞬间整个房间都寂静一瞬,方令同如同看热闹一般,左瞧右瞧,幸亏桌面之上没有葵花籽一类打牙祭的东西,不然方令同会做足了看戏姿态。
倒是林清浅紧紧抿着唇,视线扫过毫无情绪波动的沈黎茵后,便缓慢地低了下去。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星君大人和凌空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看不见的硝烟战场。
“师弟天资着实让人艳羡。”不知过了多久,凌空才缓缓开口,他暗自咬牙,可面上却又强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说到此,凌空也不再执着柳玉衡与林清浅之间,他视线收回,正色道:“今日为了义庄的尸体,我们去了府衙。”
“其他尸身尚未查清身份,倒是那七八具,原是府衙牢狱中的死刑犯。本应在秋后问斩的,不知怎么突然越狱,死在了妖邪手中。”凌空淡淡地说着,将他们所查到的讯息娓娓道来。
“不过一个杀人如麻的妖邪,能特意帮死刑犯逃脱,并惩恶扬善杀了死刑犯这种事,我是不会相信的,尤其是义庄中如山一般堆积着的骸骨更不能让我相信。”凌空嘴角泛着嘲意,眉眼之中满是不屑。
“于是我们回到义庄,看到那些骸骨,用术法辨明,所有的骸骨均为女子。不足二尺身长的婴儿都不曾放过,哪里是所谓的死刑犯。”
林清浅认真地听着,回想当时场景情绪也有些动容。师兄所用的法术辨明,也只是知晓尸体性别,至于旁的细节则需要大约两个时辰才能知晓一具尸体信息。
尸体如山般堆积,一具一具探查颇为耗费时间,所以更多的线索他们也是不知晓的。
“我有跟随整理案件卷宗的侍书,去查阅所有死刑犯的身份,不提及年岁,便是性别就完全不同。”沈黎茵在一旁淡淡地补充道,“我嗅觉还算敏锐,就在侍书待我进入卷宗藏书之地时,我闻到了一丝风月场所才有的熏香,再者又都是女子,我们怀疑尸首是欢场中人。”
“京都欢场千万家,无法一一查遍,只好先从最大的两家擢玉楼和雅安居开始查起。”凌空接过沈黎茵的话继续道,“我们同京都府尹要了搜查令,准备先查擢玉楼,再探雅安居。”
这话一出,林清浅只觉得有几分疑惑,她忍不住同柳玉衡对视一眼,最后还是看向了还在喋喋不休部署计划的凌空。
“师兄,京都欢场最大两家不是凌天阁和擢玉楼吗?而且琴师便是在那坠江而亡,张公子也是在那里遇到了琴妖,为什么会没有凌天阁?”林清浅着实不解,种种线索都指向凌天阁。
扑哧一声,方令同没忍住笑了出来:“林清浅用你颈上的东西好好想想,我们是来捉妖,又不是真的查案,都已经暴露的地方琴妖再去,只怕是没有脑子。”
这话一出,林清浅眼里闪过一丝不悦,她倔强固执地看向凌空。
凌空一时无奈,他严厉地看了一眼方令同,最后只能轻声道:“虽然方师弟的话难听些,但他所言不无道理,那一处暴露在修士面前,妖邪必会寻觅更稳妥的去处。”
“那不如这样,兵分两路。反正我相信师姐,那我们就去凌天阁,你们去寻那擢玉楼如何?”柳玉衡适时插话,端的一副温文儒雅。
可偏偏就是这一副姿态,令凌空不满十足,他冷冷地看向柳玉衡:“小师弟,捉妖不是儿戏,若真因此事耽误了捉妖进程……”
“师兄,我不曾拜入门派之前,清浅师姐被命不许出门派半步之时,除妖一直都是两位师兄和沈师姐的事,怎么今日多了我和清浅师姐,行程就会被耽误呢!”柳玉衡仿若四两拨千斤,轻飘飘就把凌空无中生有的罪名掀翻。
凌空一时语噎,他属实没想到表面看着温润的人,怎会这般牙尖嘴利。
“不撞南墙不回头,师兄你就让他们去,正好我也怕清浅师妹跟着我们,容易倒霉到找不到妖精的身影。”方令同在一旁附和,分明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柳玉衡一句,方令同一句本就让凌空心情不好了,更别说林清浅在一旁执着的眼神,最终他心中郁气,将搜查令分给林清浅与柳玉衡一个:“那明日你们查凌天阁,我们查擢玉楼。”
话音一落,凌空起身离开时,椅子划过地面产生了巨大的噪声,彰显出他此刻的怒火。
不过没有人愿意在凌空的气头上去触霉头,只是见他离开,便一个两个依次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中。
*
“星君大人,为什么不告诉大师兄我们查到的线索,大家一起查的话可能会更快一些。”回到房间后,林清浅几乎第一时间把自己的疑惑表述出来。
柳玉衡眸光浅浅,他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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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过林清浅,便在房间施展清洁术后才坐到床边:
“连渡神期修为都做不到,同一时间将数以千计的尸体生前景象重现,更何况是元婴的我和金丹的你。
“贸然暴露底牌只会引起诸多事端,再者最轻的程度也不过是,对方以为我们说谎,不听、不信罢了!既如此,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招惹事端。”
柳玉衡语气浅淡,他的眸子看向遮挡的窗帘,心中思量繁多。
其实他很好奇幕后黑手下一步会怎么走,入夜之后不能看向窗外,怎么都不像是可以直立于阳光之下的妖魔该有的命门。
可若不是关于幕后黑手的,那便只可能是关于琴妖的,一边为他们提供线索,可另一边却要为琴妖遮遮掩掩。
今日他与林清浅还故意晚归,本意便是想看一看,外面究竟有什么不可看的景象,只是很可惜一切正常。
“可是大师兄生气了。”林清浅略带迟疑地说着,她的话将柳玉衡的思绪打断。
柳玉衡将视线落到林清浅的身上,眸光中充斥着少许的疑惑,他的情绪开始缓慢地回归。
他坐在床榻看向林清浅:“你是觉得我不该为你说话吗?”
听闻这话,林清浅才眉眼含笑,如同狡黠的狐狸般眉眼弯弯:“不,我只是觉得像他那样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偶尔原形毕露还挺有趣的。”
回忆中太多次她被说,都是因为大师兄凌空的关心,很多人说她拖累了大师兄,可根本没人知道大师兄所给予的表面善心是她最不想要的。
或许因着她掌门之女的身份,大师兄总会去做一些无用的救赎情节,想要将自己塑造成她林清浅生命中的一道光。
可是塑造的光再多又如何,那都是虚假的,就像是萤火的光冷冷地照耀在人间,不如阳光温暖,让人觉察不出热意。
她只是大师兄想得到权力、地位、名声、资源的垫脚石,所以当一个表现完美的人,他伪装露出破绽时,林清浅当真开心不已。
“当当当”隔壁房间的敲门声陡然传来,林清浅不禁坐直了身子,疑惑地看向声源处。
柳玉衡微微偏头,似乎已经察觉到什么,正欲开口,敲门者便已经自报身份。
“清浅,你睡了吗?我有话想同你说。”凌空的声音从隔壁的门外传来。
明明看着没有烛光的房间,偏偏要问上一句睡没睡来惹人嫌。
林清浅撇了撇嘴,显然最初的好心情此刻都消失不见。
“不舒服的话,就拒绝吧!”柳玉衡开口解围,他看得出林清浅此刻满脸的不情愿。
“算了,还是劳烦星君大人送我去隔壁房间,我若是不应,相信他会吵上一整晚。”林清浅无奈起身,来到柳玉衡身侧。
柳玉衡点了点头,施法捏诀,林清浅下一瞬便出现在了旁边的房间。
待到房间内烛火亮起,女子的身影现在门扉,凌空的情绪总算有了些许的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