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顺》
1. 此间少年
星罗市,江大。
今夏来得格外早,五月初的气温如开闸洪水般倾泻。
下午两点钟,上课铃声准时响起——
一百多人挤在同一空间,连空气都透着粘腻的热。
温漾长睫低垂,眼皮被困意拉扯着,身体和大脑都有种超负荷的疲倦。
耳边断续的嘈杂听不真切,直到一颗毛绒绒的脑袋凑了过来。
林见鹿神色奇怪,“嗡嗡,你怎么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接话的另外一个室友,唐柠半开玩笑地调侃:“昨晚该不会上的不是家教课,是男人吧?”
温漾眼皮都懒得抬,睡眠不足,致使她太阳穴都隐隐作痛。
她温吞地“嗯”了声,没辩驳顺着说道:“上了一晚上。”
林见鹿问:“数学还是英语?”
温漾懒洋洋的声腔:“是男人。”
“我信你的鬼话?”林见鹿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两个人高中就是同学,相互间再了解不过。
“那么多人追你,还有个院草级别的都追两年了,结果连微信都没加上。”
唐柠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那只能说明他们都不够帅。”
“体育生、院草,这俩组合一起还不够帅?”
“啧,那咱学校不还有个顶配吗,人称‘江大坐标轴’。”
坐标轴源自数学里的概念,而原点是确定所有点位置的基准,是整个系统里最核心、最具参照性的存在。
至于为什么用来形容人,那是因为他帅得太客观了。
他的存在本身就像坐标系里那个绝对点,破天荒地统一了江大女生的审美。
林见鹿吐槽:“到底谁起的这么装的外号。”
唐柠表示:“可是真的很贴切啊。”
今天是周六,补五一调休的课。由于是水课,基本上没什么人听讲,两人就借机小声聊起了那位“坐标轴”的八卦。
温漾没有参与进她们的话题里,思绪迷蒙缠绕着困顿。她塞上蓝牙耳机趴下,打算补个觉。
意识沉浮间,音乐悄然切换。
《Often》迷离的前奏一点点侵占听觉。
“Baby, I can make that, make that rain, often.”
(宝贝我总是能让你泪如雨下。)
“Often, often, girl, I do this often.”
(轻车熟路。)
直白的歌词,记忆不受控地被拖回昨夜——
昏暗的光线,冷气弥漫,与窗外闷热的夜截然不同。
滚烫的呼吸纠缠,汗水濡湿了鬓角。
温漾浑身酸软,杏眼湿漉,憋着一口气就是不说话。
得到少年的几声低笑。
他恶劣地调低了无限循环的背景音乐。
混沌的感官里,水声变得清晰。
暧昧的口吻含着气音,他在她耳边诱哄:“温漾,你喜不喜欢我?”
“说喜欢。”
“Make that pop-pop and do it how I want it.”
(只要我想,我总能让你颤抖至极。)
……
温漾猛地睁开眼,一下关掉了音乐。
心脏在胸腔里急促地跳动,生理性的反应,连耳后根也随之涨红起来。
林见鹿注意到她的异样,关切地问:“你怎么脸这么红,别睡中暑了吧?”
温漾眼睫颤栗几下,慢半拍地摘下耳机放进充电盒里,温声回复:“没事,只是有点热。”
“这鬼天气是真要命,”唐柠也附和,“等会儿下课,我们去便利店买冰饮料吧。”
—
天气炎热,新开的便利店内挤满了人。
冰柜里的饮料所剩无几,没什么可选择的,几人就随便拿了三瓶去结账。
队伍很长,中途唐柠就被她男朋友叫走帮忙了。
温漾和林见鹿随着人流缓慢往前挪,后面两个女生的聊天内容传了过来。
不出意外的,都和一个人有关。
然而温漾全程低头看手机,没什么兴趣听这些八卦的样子。
林见鹿倒是听得津津有味,一一总结:“我说今天这里人这么多呢,原来是XY哥在文化广场啊。”
“听说他爷爷是上市公司老董,他长得还那么帅,你就真的一点不感兴趣吗?”她用手肘推了推身旁的温漾,眨了眨眼。
“……”
温漾顿了几秒,非常平静以及笃定地得出结论:“这种众星捧月长大的,通常都很自我,看看就好,千万别沾。”
林见鹿被噎了一下,“我看你是PTSD了吧?”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她问:“我记得,你前一个上家教课的那少爷也姓谢来着,他考上大学了吗?”
“考上了。”温漾点头,心不在焉的语调。
正好这时排到了她们,林见鹿付了款,还不忘小声感叹:“牛啊,那个少爷成绩烂成那样,居然真让你给补上来了?”
“考了多少,上哪个学校了?”
面对接连而来的问题,温漾拿起一瓶波子汽水贴到她脸颊,不动声色封住她的话题:“少爷的事,我们普通人少管。”
林见鹿被冰得一个激灵,缩了缩脖子,“嗷呜”一声接过来,“我就是好奇嘛。”
冰镇的波子汽水瓶身挂满水珠,冷气无声往下沉。
“我和他不熟,不太清楚他去了哪个学校。”温漾提起塑料袋往门口走。
从中拿出一瓶,用了点力将瓶口的珠子按进去。
透明圆球掷进玻璃瓶发出一声脆响。
“叮——”
便利店的玻璃感应门自动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后方的女生忽然低呼出声:“哇,那人是谢仰淮吧?”
熟悉的字眼,猝不及防砸落下来。
温漾动作倏然顿住,碳酸气泡一连串地疯狂往瓶口外面溢,咕噜咕噜冒着泡。
身后的谈论也在同一时间齐齐噤了声,四周在仿佛倏然间被按下了静音键。
来人身形极高,将门口的光线遮挡了大半,宽阔的肩线镀上一层朦胧的亮色。
他身着全黑,露出的皮肤是冷调的白,小臂线条紧实流畅,青色的血管蜿蜒其中,匿着戾气。
眉眼隐着点倦意,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
明晰的是他周围的气场,是介于少年和男人间的矜贵与冷感。
汽水缓慢停止了涌出,只余下小气泡发出破裂声。
细微的喧嚣声无限蔓延进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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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道很窄,仅能允许两个人侧身通过。
温漾始终低垂的视线里,那道黑影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直到阴影笼罩下来。
很淡的冷茶气味,揉进些许薄荷叶的气息侵入嗅觉。
心跳在悸动。
温漾不自觉屏息。
下一秒,冷白的手掌从她身侧伸过,骨骼分明,腕骨上扣着一块低调的银白色腕表。
修长的手臂越过她,精准地拿走了冰柜里最后一瓶她手里的同款波子汽水。
而后,他并未停留,甚至没有侧目看她一眼。
就像是两个最陌生、最平常的同学。
那股冷冽的气息稍纵即逝,伴随着他离开的步伐,空气重新开始流动。
温漾彻底缓过神,紧绷的肩线微不可察地松弛下来。
身旁林见鹿晃着她的胳膊,用气声激动地说:“嗡嗡,你看见没,活的坐标轴!”
“看到了,”温漾尤为不自在,只想尽快离开这里,“我们走吧。”
走出便利店,炙热的空气瞬间包裹上来。
林见鹿还在回味:“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见他,真人可比朋友圈照片帅多了。”
“难得有这机会,嗡嗡你等我一下,我偷拍两张等会儿给唐柠和陈舒过个眼瘾。”她说着,就拿手机鬼鬼祟祟地开始偷拍。
“漉漉——”
温漾刚想开口阻止,眼睑稍抬,蓦地和一双漆黑没有涟漪的瞳孔对上。
人群里谢仰淮格外出挑,他眼皮微微下敛,看人时带着点天然的睥睨和冷淡。
目光一瞬不移地定格在她身上,不知道看了多久,他的眉头很轻地扬了扬。
几乎是同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漫了上来。
温漾条件反射般扭过头去,不敢再和他有眼神交流。
几秒后——
一面玻璃墙的间隔,手心熄屏的手机亮了起来。
屏幕里弹出一条消息。
温漾不想回。
但他很难哄。
她今天不想哄他。
稳了稳心神,温漾才解锁了屏幕。
微信置顶的好友头像旁多了一个小红点。
Evan:【你舍友在拍我?】
温漾:【那拍你一张又不掉肉。】
Evan:【嗯。】
温漾:【也没有故意在这里蹲你。】
Evan:【嗯。】
温漾抿了抿唇:【我不能和你来一家便利店吗?】
那头依旧回复得很快:【我有说不能吗?】
相识近三年,隔着屏幕,她都能想象到对方倦懒低沉的声线,浸着笑意。
戏谑又危险。
“……”
温漾的余光里谢仰淮仍然低着头,单手指腹在手机上轻触,另一只手把饮料放在了柜台上。
神色冷淡又困倦,整个人透出一种漫不经心的压迫感。
她们用“坐标轴”来形容谢仰淮,因为他无可指摘的外貌,也因为他从骨子里露出来的疏离感,让人不敢接近。
但偏偏,她见过他皮囊下的真实面目。
光束倾斜,斑驳的一角落在眼皮上。
有人将暂置的话题拉到了暧昧的角度。
简单、直白地传达爱意。
【宝宝,我巴不得只和你在一起。】
2. 此间少年
便利店的玻璃墙横亘在中间,二人低头盯着各自的手机。
任谁都不会把他们联系在一起,怎么看都是两个互不相识的陌生人。
谢仰淮脖颈微弯,指腹在屏幕上滑动,散漫中透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先前聊得热火朝天的几个女生噤了声,只敢用余光偷瞄。
因为太冷,没人敢和他搭讪。
手机里那条消息却让温漾觉得烫手,然后被她选择性搁置。
其实最开始,谢仰淮叫她“宝宝”的时候,她的身体还会不受控地传来失重感,心速加快,连大脑都会产生缺氧的眩晕。
但后来她逐渐意识到,他出口的“宝宝”都是意有所图的。
是恶劣的、危险的、贪得无厌的。
温漾不想让他得逞,但又不得不承认,她没法摆脱他。
这时,谢仰淮付完款正往门口走,林见鹿见状做贼心虚地跑回到温漾身边。
“他要出来了,快走快走。”
温漾嘴唇抿直,走得很快,到最后甚至跑起来了。
仿佛躲瘟神。
—
文化广场上人声鼎沸,由经济学管理院联合信息技术学院举办的一个慈善义卖会,正如火如荼地开展。
烈日当空,树叶边缘都被炙烤得模糊不清。
橘色遮阳棚腾出一小片阴凉,唐柠看两人跑过来满头是汗,诧异:“我也没那么渴,等一会儿不会渴死的。”
林见鹿上气不接下气:“你该问嗡嗡,她跟被鬼撵似的……”
温漾没搭腔。
可不就是有鬼吗?
更不凑巧的是,那个“鬼”的摊位还在她们旁边。
谢仰淮立在桌前,把装着饮料的塑料袋放在桌面上。
另外三人一顿吹嘘,都没能得到谢仰淮一句回应,反而听见对方很淡地开口:“收摊吧。”
极其敷衍。
但这就是谢仰淮的性格,寡言,疏离。
舍友们起初还以为他看不起他们,直到听见他和发小的交流,比对他们还冷淡,才知道他天性如此。
这个比赛谢仰淮也没什么兴趣参加,不过是卖给在校当领导的亲戚一个面子,就全权交给了他舍友来办。
他们都是计算机系人工智能方向的,卖的服务是自己训练的模型。
生意火爆,大部分是慕名而来的女生,但显然这位谢少爷已经失去了所有耐心。
舍友三人也很识趣,立即收拾桌上的东西。
周围不少女生失望地窃窃私语。
林见鹿也小声感慨:“来这学校三年了,第一次和他离这么近。”
唐柠喝了口饮料,说:“我们这边人特别多,全是被他吸引过来的。”
“不愧是坐标轴。”林见鹿看了眼时间,“那你们还有多久,陈舒已经去铁锅炖那占座了。”
陈舒是另外一个室友,但和她们不是一个专业的。
寝室关系融洽,所以平时常约在一起吃饭。
“马上,我男朋友上厕所去了,等他回来就收摊。”
一直没出声的温漾突然歉意地说:“抱歉,我得去一趟学生家。”
唐柠捕捉到关键词:“可等下七点有课,来得及吗?”
“有课?”
“你没看班群消息吗?”
外语是江大的王牌专业,平时作业多汇报多,再加上温漾还是外院学生会会长,群加多了消息堆积如山,她觉得麻烦,直接把这些群全部设置成了免打扰。
闻言温漾打开班级群,果然看到昨晚班长发的调课消息。
晚课到九点半,明早老师要她去国际处一趟,而明天下午,她还要召开换届大会。
行程塞得满满当当,看来她今天是没法离校了。
温漾咳了咳:“一本书没拿而已,不着急。”
音量不轻不重,正好能让隔着一米开外的某人听见。
声线甜柔,尾音微微上翘,像山楂外层裹的那层脆脆的冰糖壳。事实上大多数情况下,她的声音都是这样温和的、愉悦的,只有被惹恼的时候,才会露出几分冷硬。
此时她声调里的开心,满得要溢出来了。
谢仰淮捏着宣传单的指节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而后他很轻地嗤笑了声。
舍友一脸莫名地看向他,“你笑啥呢?”
谢仰淮慢条斯理把纸撕碎,“只是觉得高兴太早不是好事。”
“啊?”
谢仰淮掀了掀眼皮,抬手间,纸屑纷纷扬扬地掉进垃圾袋里。他看向温漾,懒洋洋的声腔:“容易乐极生悲。”
没头没尾的两句话,舍友们不解地交换了个眼神。
只有温漾,非常心虚地喝了口汽水。
可转念想想,她就是有事要忙,他总不能一点道理都不讲。
于是,温漾很有底气地和室友们走了。
—
没有谢仰淮,这顿饭温漾吃得很舒心,连胃口都变好了。
碗里米饭很快见空,她站起身,“我再去打点饭,你们谁也要加饭吗?”
林见鹿往嘴里塞着排骨,“你今天胃口不错嘛。”
温漾弯唇莞尔,“心情好。”
特别、特别地好。
然而等她盛了满满一碗米饭回来,却发现餐桌上的气氛有些微妙。
三个室友正挤眉弄眼,眼神示意她看邻桌的人。
和温漾的座位背靠背,一个颀长的身影坐姿慵懒闲散。
他稍低着头,发尾随意落在后颈,正不紧不慢地用湿巾擦拭每一根手指。
骨节分明,指腹沾染些许潮湿,又于空中蒸发,动作散漫透着没来由的性感。
唐柠用口型无声地对温漾呐喊:“谢仰淮。”
好心情如突然降落到地面的泡泡,倏然破裂开来,化作细丝彻底消失不见。
温漾默默坐回座位,怨气十足地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
陈舒小声地问:“今天什么日子啊,七个食堂都能遇到坐标轴?”
“我们刚在便利店就遇到他了,”提到这个,林见鹿激情澎湃地拿出手机,“我还拍了好几张,发群里给你们欣赏一下。”
另外两人闻言也来了兴致,纷纷加入了赏析大队。
温漾埋着头,掏出手机给谢仰淮发消息:【你不是说食堂难吃吗?】
几乎是下一秒,特别关心的消息提示音响了声,距离很近,靠着她的后背。
Evan:【突然想尝尝,不行?】
温漾:【哦。】
Evan:【刚才在便利店你跑什么?】
温漾:【人多,热。】
Evan:【是么,我还以为你心虚。】
温漾:【怎么可能,你想多了,你心虚我都不会心虚。】
消息发出去,她隐约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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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短促的、若有似无的轻笑。
含着气音,辨不清喜怒,却仿佛暧昧的湍流,听得她耳尖泛红。
Evan:【往左边伸手。】
温漾不明所以:【干嘛?还在学校。】
Evan:【带了你爱吃的软糖。】
Evan:【Sugarfina玫瑰花酒味。】
温漾:【真的假的?】
温漾:【你先回答我,这话保真吗?】
Evan:【?】
Evan:【这话保真。】
温漾才不信他的话,他的话向来没有真实性。
她撂下手机就继续吃饭了。
隔了十几秒,手机接连震动两下。锁屏亮起的消息提示——
Evan:【不伸手?】
Evan:【宝宝想让我送过去也可以。】
“……”温漾磨了磨后槽牙。
明明可以等没人的时候给她,非要现在偷摸着给,还要表现得很体贴的样子。
以往只要她表现出抗拒,他总有自己的办法让她靠近他。
谢仰淮这个人真的很坏心眼。
无法,温漾几乎是用龟速,将垂在身侧的左手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往座椅的缝隙旁挪动了一点。
她眼神飘忽地确认周围的情况,边小心往外探了探指尖。
落地窗的位置,座椅旁是镂空的护栏,很轻易地就能把手伸过去。
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精准地、迅速地勾住了她的手指。
温漾眼睫颤栗几下。
而后只感觉,有修长的手指沿着她的掌心往上攀爬,直到包住她的手。
此时,陈舒忽然提到她:“好像只有嗡嗡对这类男生不感冒。”
温漾吓得一激灵,条件反射般想把手抽回来,却被谢仰淮更用力地攥住。
他的手指挤进她的指缝,变成十指紧扣的姿势。
体温融合烘烤,须臾后她的手掌就沾上了粘腻的湿漉感。
温漾闭了闭眼,干笑着应和:“啊?哈哈……我比较喜欢低调一点的。”
她不敢做出太大的动作,用力掐了一下他的虎口以示抗议。
得到谢仰淮几声低笑。
身后是男生咋咋呼呼的声音:“谢哥今个儿心情不错啊?”
谢仰淮意味不明地回应:“家里的小猫不太开心,得哄哄。”
男生一头雾水:“你养猫了?”
“养了只不太乖的金吉拉。”谢仰淮咬字很慢似是在逗弄,“胆子小,还总爱躲我。”
“……”
温漾咬了咬脸颊肉,耳后的血管充血,一下一下地跳动。
她憋着口气,更用力地掐了他一下。
这次,谢仰淮倒是松了力道。
温漾收回手时,掌心多了一盒小熊软糖。
透明的小方盒外面,裹着他和她的体温与汗液。
心脏在悸动,温漾清晰地听到后方传来的对话。
“金吉拉可爱是可爱,就是娇气了点,没想到谢哥还是猫奴呢。”
“对呀谢哥,什么时候带出来给我们看看?”
“实在不行,看看照片也行啊。”
这些话并没有立刻得到回应。
谢仰淮单手捏着手机,指骨懒散地贴着桌面,偶尔轻点两下。
他唇线勾了勾,“她娇气得很,怕生。”
3. 此间少年
温漾是大一的时候认识的谢仰淮。
彼时他是个问题叛逆少年,休学一年,原先的好成绩一落千丈。但因家世显赫,往上数几辈都是非富即贵,没有人敢真得罪他。
谢家几代商业联姻,谢仰淮父亲谢允也是迫于家族压力娶了他母亲江乔伊。但谢允醉心科研,不惜和家里决裂,在国外定居。
谢老爷子无法,只能把唯一的孙辈,谢仰淮当成云启集团未来继承人培养。
奈何软硬兼施,这位少爷油盐不进,气走了不知多少名师。
直到一次偶然,温漾在那片富豪区兼职,帮助了突发疾病的谢老爷子。
女孩长相乖巧,没有一点攻击性,但骨子里透出远超同龄人的冷静。
得知她在江大上学,谢老爷子心思微动,问:“小姑娘,有没有兴趣给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孙子补习?周末过来就行,报酬方面绝对让你满意。”
温漾几乎没过多犹豫,便应了下来:“当然,我会尽力的。”
然而,“尽力”二字,在见到谢仰淮本人后,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谢仰淮长了一张很冷的脸,五官优越,身形颀长,整个人好看到可以用“撕漫男”来形容。
他站在二楼,垂眼往下睨她。
身后的光线并不明朗,在他的轮廓勾勒出一圈冷硬的光晕,带来一种阴暗又戾气的压迫感。
楼上与楼下的距离,隔着十几节楼梯。
温漾却要把头仰得很高,才能勉强和他的视线相接。
她也在同时清晰地意识到——她和谢仰淮是云泥之别。
温漾弯弯唇,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你好,我叫温漾,之后……”
话音未落,只得到少年轻蔑的嘲弄:“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了。”
充满敌意的声腔,猛然砸落进空气里。
谢仰淮压低身子撑在栏杆上,眼眸戏谑地盯着楼下的人,准备欣赏她脸上变换的神情。
然而温漾却没恼,眼神带着疑问,“我觉得小猫小狗都很可爱。”
“你是在说我可爱吗?”
预想中的难堪、愤怒或者退缩一样都没有出现。
准备好的嘲讽就这样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谢仰淮眯起眼,重新审视楼下的女孩。
穿着廉价、发型简单。
巴掌大的鹅蛋脸,肤色白净,长睫卷翘颤动,一簇簇贴合上眼睑,在杏眼镀上薄薄的淡影。
眼尾点着一颗很浅的泪痣,平添了几分无辜感。
明明看起来乖得像只猫,爪子却似乎藏着尖。
“别来烦我。”谢仰淮皱了皱眉,留下这句话就不再理会她。
关门声响起,温漾嘴角的弧度才慢慢被压平。
她的父亲很早去世,母亲吴守贞和陶鸣再婚。对方有一个儿子,而她们是寄人篱下的外人。
因此,吴守贞最常挂在嘴边的就是她要懂事、听话、要忍让。
所以温漾很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知道对付什么样的人,该用什么样的面具。
接下来的几周,她完全忽略他的排斥。
每周末准时到,分析他的错题,整理高考各学科的重点和考点,然后统一放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谢仰淮对此冷漠开口:“不用写了,我不会看。”
温漾说:“拿钱就要办事。”
谢仰淮双腿折膝曲起,坐进一侧的沙发里,“要多少,我给你。”
温漾微笑:“那你的钱也是谢爷爷的,不是吗?”
“……”谢仰淮扯了下唇,“那你要怎样才不出现在我面前?”
“等你恢复之前的成绩。”
“那你不如直接说你想在这赖一辈子。”
“还真想。”
温漾是发自内心地想抱紧这个“长期饭票”。
谢爷爷给得很大方,工资足够她轻松支付学费和生活费,甚至还能存下一点。
反观谢仰淮,他不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姿态,眼神意味不明地注视她两秒。
他松了松眉头,“行啊。”
漆黑得没有一丝涟漪的瞳孔,不错开地凝住她,低哑的嗓音沾上些许玩味。
“那就试试看,你到底能在这赖多久。”
……
夏末嘶哑的蝉鸣声才消失不见,秋日的冷空气紧随着席卷而来。
温漾照常来别墅,却得知谢仰淮去参加朋友的生日聚会,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陈叔还觉得奇怪:“我还以为少爷会和你说一声。”
温漾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他们现在连联系方式都没有,更别说他会主动告知行踪了。
“没关系陈叔,我先去书房等他。”
陈叔点点头,“也好,有需要就叫我。”
书房在二楼最尽头的一间。
窗外梧桐树叶边缘逐渐枯黄,晃动斑驳的光影抖落在书桌上。
这时,隐约传来引擎的轰鸣声,紧接着是有些嘈杂的动静,似乎不止一个人。
温漾好奇趴在桌面上,双手搭在窗台上探头往外看。
庭院拐角的位置,有两个人正往别墅大门的方向走。
一个是谢仰淮。
另一个应该是他朋友。
染了一头张扬红毛的男生,吊儿郎当地说:“我说这老爷子也是病急乱投医,居然找了个女大学生给你补课。”
“平时这别墅就你在住,补课的时候又孤男寡女的,这一不小心可就发生点什么了。”
“虽然哥们我倒是希望你俩那个什么,倒不是我不信任你啊,主要是咱俩一起长大,你身边连只母蚊子我都没见过,我都怀疑是不是喜欢男的了。”
谢仰淮身侧是斑驳晃动的树影,明暗交替间,他的神色始终疏离冷淡。
树梢缝隙散射的光线无规律跳动。
“她啊,”谢仰淮低沉的嗓音浸在喧嚣的叶响里,衬托出几分温和,“大概只想赚钱。”
“不是吧?居然还有女的这么明目张胆表示不喜欢你,只喜欢钱的?”
谢仰淮眉头微微隆起。
红毛来了兴趣:“那她长得漂亮不?要是漂亮,你花点小钱也不亏。江大,高材生,带出去肯定很有面。”
“……”
没得到回应的红毛也不恼,继续念叨:“还是第一次见你没把人赶跑的,不是看上人家了,想玩点禁忌的师生恋吧?”
“挺变态的啊你,谢仰淮。”
这些话一个字不落地被听清,温漾没忍住笑出声。
很轻的一声。
却悄然顺着风送了过去。
蓦地,谢仰淮抬眸看向温漾所在的方向。
目光不偏不倚地在虚空中相撞。
时间定格一秒。
温漾嘴角的笑容僵住,眼睫抖动两下。
反应过来后,她立刻缩回了脑袋,心脏砰砰直跳。
微凉的风吹动树梢,纷纷扬扬几片飘落。
没有上帝视角的她,自然没能注意到谢仰淮唇边浮起的一点笑意。
这是第一次,他看见她流露出这样生动、带着狡黠的明媚。
好像,是有点可爱。
红毛不明所以地抬头张望,“看啥呢?有鸟啊?”
谢仰淮收回视线,语气散漫地打断了朋友的喋喋不休:“聊她做什么,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而已。”
“好歹人家辛辛苦苦给你整理考点,你这样说就不厚道了吧……”
红毛的声音渐渐远去,直到彻底听不见。
温漾额头贴着书桌,不自觉松了口气。
早在来之前,她就清楚地明白豪门最忌讳旁人借他们的名头行事。
她一直谨记这点,从未对任何人提及兼职的具体情况,也没有透露认识谢仰淮这件事。
刚好,谢仰淮和她有一样的想法。
于是两人在外人面前就装陌生人。
这一装就装了三年。
—
大三下学期的课程依旧很多,从下午连上几节课到晚上九点,难免觉得疲惫。
天气太热,温漾回寝室就先洗了个澡,换了身凉快的睡衣。
昨晚睡眠不足,导致她接连打哈欠。
陈舒拿衣服要去洗澡,见温漾出来,她调侃了一嘴:“妹妹的功课很难辅导吗,今天还不到十点就困了?”
和谢仰淮在一起后,温漾一周两天不住在寝室。
积少成多,一学期下来就是几十天。
刚好之前她经常做家教,这个借口屡试不爽。
而那位顶顶好心的“妹妹家长”担心她回寝太晚,路上不安全,就特地提供了住宿。
其实就是在谢仰淮家陪他。
温漾没留情地吐槽:“叛逆期,可能还有狂躁症,特别难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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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她抬臂拉扶手,衣摆因动作幅度大而扯上去。
陈舒突然看到什么,叫她:“等下,你撞哪了吗?”
温漾愣了下:“什么?”
陈舒指着她髋骨上方一点的位置,“这里好大一块红痕。”
“……”
几乎是一刹那,温漾就猜到那是什么,连困意吓跑了大半。
她嗓音干涩:“对啊对啊,有钱人家里的家具都硬邦邦的,硌人得很,我经常不小心撞到。”
说到最后,字是从牙缝挤出来的,像要把空气咬碎。
陈舒不疑有他:“我有红花油,你下次带去用吧。”
“……谢谢。”
温漾爬上了床,拉紧床帘,将自己彻底隔绝在私密的空间里。
胸口闷着一股无名火。
她拿出手机,噼里啪啦地对着谢仰淮的聊天框一顿输出。
温漾:【都说了不要乱咬人!】
温漾:【还留那么显眼一个吻痕!】
这两条消息,那头几乎是秒回。
Evan:【?】
Evan:【你在寝室不穿衣服?】
温漾咬牙:【这是重点吗?】
Evan:【你挠我也没见手下留情。】
温漾:“……”
她拉起被子蒙过头顶,决定眼不见心不烦。
—
隔天上午,温漾去国际处帮老师翻译了点文件。
下午,组织进行外院学生会的换届选举。
会议结束后,温漾正在收拾东西。
过道另一侧,一个男生突然走了过来。他弯腰站在她桌前,脸上的笑容阳光。
“学姐。”
温漾抬起头。
这个男生她有印象,叫林屿,刚才竞聘主席的表现很亮眼。
她弯唇问:“有什么事吗?”
“可以不可以加个联系方式,方便之后通知结果?”
因为温漾没和他在一个部门,就一直没加过好友。不过今天他综合表现很出众,如果后面确定是他,还有很多工作内容需要交接。
于是,她点了点头,“好啊。”
点开微信的加友界面,手机忽然卡壳了一秒,紧接着屏幕弹出电话界面。
——Evan。
温漾指尖一颤,手机差点滑落。
谢仰淮很少直接给她打电话,尤其是在这种周围都是人的公共场合。
但他打电话过来准没好事。
所以她一点也不想接。
林屿微顿:“这是?”
“诈骗电话。”温漾干脆地点了挂断,调出微信二维码,“你扫这个就好。”
林屿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欣喜,迅速添加了好友,“谢谢学姐。”
然后他略显羞赧地问:“不知道学姐你有没有男朋友了?”
身后立即传来一阵起哄声,离得最近的林见鹿一脸八卦,小声“哇哦”了声。
温漾很不习惯因为自己的私事被关注,也不喜欢和没必要的人过多纠缠。
她拧了拧眉,大脑还在组织语言怎么拒绝。
“咚——”
声音沉闷。
众人纷纷扭头看过去。
温漾也循声而望。
始作俑者立在门边,一条长腿屈起,鞋尖抵着门板,刚刚那声闷响显然来源于此。
谢仰淮喉结轻滚,溢出几声低哑的笑:“风太大了。”
会议室在室内,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风,明显是他故意的。
意识到这点,大家窃窃私语起来。
谢仰淮全然忽视,在空中攫住温漾飘忽不定的眼神。
他的目光长久定格于她的脸上,尤为喜欢看她这张脸,因他而产生的情绪变化。
如调色盘那般,鲜活、生动。
画面在几秒的光景中陷入静滞,升腾出暧昧不明的气息。
温漾慌忙转过头,整个人被巨大的心虚裹挟。
他什么时候来的?刚才那些话,他不会都听见了吧?
完了完了。
混乱无措之际,温漾的意识里恰好冒出个一劳永逸的借口。
“其实,我性取向比较特别,喜欢年纪大一点的女生。”
温漾心下一横,强装镇定地补充:“我妈那种的。”
“所以,她都不怎么让我回家。”
4. 此间少年
日落时分,阳光透进树梢不断摇晃,喧嚣的蝉鸣无孔不入。
“不是——”林见鹿从奶茶店出来,还在笑,“真有你的,到底是怎么想出这么离谱的理由的?”
“笑一路了,”温漾语气幽怨,“有那么好笑吗?”
林见鹿笑得喘不过气,“他当时那个表情真的太搞笑了。”
“啊对不起,打扰了,我不知道你喜欢女生。”她模仿林屿惊慌失措的语气,又忍不住爆笑起来。
温漾无语,吃了一口圣代,“你怎么知道我说得不是真的?”
林见鹿擦了擦笑出的泪,揶揄:“好像也有可能。毕竟你对坐标轴都性冷淡,对我这种身材超好的美少女,也不感兴趣。”
温漾被她逗笑:“自恋狂。”
两人就这么一路笑闹着,并肩往校门口走。
林见鹿踩着脚下的影子,突然感慨:“嗡嗡,转眼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诶。”
温漾侧头看她,“怎么突然说这个?”
“就是觉得时间过得好快啊。感觉昨天才刚和你一起来学校报到,也走的这条路,现在大三都快结束了。”
这么说来,今年是她们认识的第六年。
林见鹿其实是个i人,两人高一刚做同桌那会儿她基本不说话,下课也安安静静地在本子上写些什么。
温漾性格活泼,也很细心会照顾人,两人就渐渐熟络了。
但真正让她们关系密不可分的,是一次意外。
那天,林见鹿写的小说被几个调皮的男生从课桌里翻了出来。
他们高声嬉笑,夸张地朗读主角暧昧互动的段落。
“哇!林见鹿你写的这是什么啊?”
“两个男的……咦——好恶心!”
哄笑声像尖锐的刺,瞬间将林见鹿钉在原地,周围看热闹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几乎要将她淹没。
温漾就是在那时站起身的。
平时温和的脸上,此刻表情严肃,“把本子还给她。”
带头的男生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出头,随即嬉皮笑脸道:“怎么,温大学委也喜欢看这种恶心的东西?”
“未经允许翻别人东西,还大声喧哗,很好看吗?需要我请老师来评评理?”
温漾成绩稳定在年级前十五,不仅老师喜欢她,同学也喜欢她。
她鲜少这样冷下脸说话,那几个男生顿时有些讪讪,“开个玩笑,这么认真干嘛。”
“要对方也觉得好笑的,才叫玩笑。”温漾伸手把本子拿了回来,“希望你被人开玩笑说矮的时候,也能笑得这么开心。”
光线倾斜落下时,恰好在她周身拢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那一刻,林见鹿仿佛看到了披着光的天使。
从此以后,她就变成了温漾的小尾巴。
她给自己起的笔名叫“鹿漉漉”,给温漾起了个小名叫“温嗡嗡”。
填报志愿时,林见鹿完全没想法,正好两人成绩差不多,就跟着温漾报了同校同专业。
林见鹿贴上温漾的手臂,嘿嘿笑了两声:“我第一次见你,还以为你是那种超级乖的好学生,结果天天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温漾舀了一大勺圣代送入口中,含糊道:“那叫战略。”
“不过,我挺好奇的。”
“好奇什么?”
林见鹿眨眨眼,“好奇你会和什么男生谈恋爱啊。”
温漾哽住:“那你好奇心太重了。”
“我是真好奇,连坐标轴那种超级大帅哥都不感兴趣,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看缘分吧。”
日落弥漫天际,风穿过树梢的缝隙降落到身后,带着一片梧桐叶掉到脚边。
毫无声息的,一道熟悉的身影倏然被视觉捕获。
身材清瘦高挺,简单松弛的白T,黑发随风轻微晃动,发丝边缘蔓延开毛绒绒的暖色调。
彼时谢仰淮正不紧不慢往校外走,那边有一辆价值昂贵的车在等他。
他养尊处优,领地意识还强,自然不会选择住校。
谢家房产很多,而他独自住的那个别墅就在江大附近十分钟车程的地方。
温漾眼睫轻颤,耳边传来林见鹿的低呼:“今天真踩狗屎运了?”
似是听见,谢仰淮忽地把头转了过来,隔着几米的装饰花圃对视上。
目光相撞的几秒光景内,眼前仿若定格的画面过度曝光,失焦、虚化、模糊不清。
思绪有一刹那的卡壳。
回过神,温漾立刻有些心虚地垂下眼。
谢仰淮当然也没过来找她,他们早就约法三章。
在学校装不认识。
在外非必要不见面。
最后一条实在是有些没脸提……
她说不能在显眼的地方留痕迹,然后他就换成在她的髋骨上留咬痕。
温漾唇线抿直,棱两可地回复:“巧合吧。”
林见鹿啧啧称奇:“接连两天碰见,突然有种命中注定的感觉。”
“……”温漾语塞,“我怀疑你是小说写魔怔了。”
林见鹿伸长了脖子往外看,“嗡嗡,你说那是什么车啊?”
温漾假笑回答:“少爷坐的车。”
林见鹿:“……”
—
陪林见鹿拿完外卖,温漾借要去上家教课的借口出了学校。
走出好长一段距离,她才慢吞吞拿出手机。
早在半小时前,谢仰淮就给她发了消息。
说他在老地方等她。
谢仰淮所说的老地方,是三号线对面的大厦。
江大附近有两条地铁线,一条在同侧,一条在对侧。
为了掩人耳目,并在温漾的强烈要求下,他才同意把车停在对面。
温漾故意磨蹭了很久,才走到公交站前。
街对面映入眼帘,最贵、最奢华的那一辆就是谢仰淮的。
刚站定,就有电话打过来,谢仰淮说:“你站那做什么?过来。”
公交站台就温漾一个人,她声音压得轻细,试探地问:“那你先说你有没有生气?”
谢仰淮声线散漫:“我要是真生气,还会开车等你吗?”
“真没生气?”
“真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温漾胆子大了起来:“我还有小组作业没做。”
“所以?”
“所以我得用电脑,不能跟你回去。”
和谢仰淮回去,温漾今晚就别想睡了。
谢仰淮:“我那有电脑,两台,够你用的。”
“不要,我过去你又要弄我。”
“今天不弄你,过来。”
温漾斩钉截铁:“我不信。”
只是这股有底气的气焰没能坚持多久。
耳边响起她的名字,谢仰淮的声腔沉冷:“温漾。”
这是他耐心告罄的征兆。
温漾蜷了蜷手指,觉得委屈:“难道不是吗?我都说很累了,你还是做到了凌晨三点,我昨晚还被舍友看到吻痕了。”
谢仰淮降下车窗,视野里退下一层昏暗的灰色,女孩的身影变得清晰,像小猫耷拉着脑袋,站在路灯下,连影子都透着一股不情愿。
注意到她身后的广告,他眉头松了松,“那你站在那边,觉得我要去看看男科?”
“什么啊?”温漾被问得一头雾水。
远远的,她抬起眼睫,和谢仰淮投过来视线的结点在虚空交汇。
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
果不其然,紧接着听见对方慢条斯理开口:“告别软面条,不做快枪手,泰康男科让她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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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
一字一句砸下来,周围的嘈杂“嗡”地声一片空白。
温漾只感觉耳后根涨红,局促止住他的话头:“你在胡说什么!”
“我以为,”谢仰淮手肘搭在车窗边缘,好整以暇地盯着她,“你一直站在广告牌前不肯过来,是为了暗示我。”
“……”
“快点过来,不然我不介意出去抓你过来。”
—
信号灯由绿转红,引擎重新发动。
谢仰淮瞥了眼副驾上的女孩,“不解释一下今天的事吗?”
温漾装傻:“什么?”
谢仰淮口吻很淡:“我的电话是诈骗电话,你喜欢‘妈妈’,我该去看男科。”
温漾被他这一连串的总结噎住:“我还没问你怎么那么巧会出现在那?”
谢仰淮:“不巧,我在隔壁开换届大会。”
温漾:“你不是才大二吗?要退隐了?”
“这种场合总得露面一下。”谢仰淮笑了下,“刚好听到你说我是‘妈妈’。”
闻言,温漾只觉荒谬:“我什么时候说你是‘妈妈’了?”
谢仰淮:“你喜欢你男朋友,那我就是你喜欢的‘妈妈’。”
“……”温漾被他的逻辑呛得说不出话,憋着口气,不再吭声。
静谧几息,谢仰淮问她:“饿了没?”
温漾硬邦邦地回答:“不饿。”
“那等会儿去便利店买点吃的,晚上应该会睡得比较晚,到时候你也能吃。”谢仰淮话语里的含义意有所指。
“你说过今天不弄我的。”
“嗯,今天不弄你。”
到家后,谢仰淮很守约,一直相安无事。
等温漾做完PPT打算睡觉,客房门口忽然出现一个人影。
温漾警惕起来:“干嘛?”
谢仰淮漫不经意道:“来睡觉。”
如果是第一次听见他这样说,温漾可能还会信。
但经历过无数次谢仰淮出尔反尔,她温声细语地讲道理,企图唤醒他为数不多的良知:“你睡主卧,我睡客房。或者你睡客房,我睡主卧,行吗?”
谢仰淮左手背过身,干脆利落地反锁上门。
他微笑:“不行。”
温漾往后撤退:“你答应过今天不弄我的。”
谢仰淮伸手圈住她的脚踝,毫不怜惜地把她拉回来。
骨节分明的手,他从床头柜拿起手机,锁屏上显示凌晨十二点过五分,他纠正她:“我昨天说昨天不弄你,但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
温漾的手掌抵着他的肩膀,“你这是强词夺理!”
“我哪里强词夺理?现在已经是新的一天了。”
“你——”
尾音戛然而止,全然被灼热的吻吞咽下去。
谢仰淮压了过来,唇舌都和她搅在一起,濡湿的唾液揉进急促的呼吸里,温漾只觉得大脑缺氧。
好不容易才分开,一根银线从两人唇间拉出,又很快隐没在空气里。
“谢仰准…”温漾大口换气,还不忘提醒,“明天…明天还要上课……”
谢仰淮皱了皱眉。
明明她的嘴唇那样软,他很喜欢,却总说出让他很不喜欢的话。
“知道。”谢仰淮神色染上强烈的情绪,双手扯开她的裙子,“不会对你做太过分的事,会给你留力气上课。”
这声落,他俯首向下。
温漾抓着他肩膀的手都在抖,暧昧的喘息声不受控地从喉咙溢出。
含浑的气息缠绕进半空。
朦胧间,温漾看见玻璃窗上她和他的倒影。
热浪退潮,缱绻的亲吻中,温漾尝到了自己的味道。
鼻息纠缠在一起,她听见他低语:“这是你躲我的惩罚,宝宝。”
5. 此间少年
早上七点的闹钟嗡嗡震动两下,温漾就醒了。
大腿根部和后腰隐约泛出些酸软,相比之下,耳际响起呼吸声,如此清晰,仿佛湿气入侵般无法忽略。
彼此的体温没有任何阻隔,从身侧辐射过来,沾满她全身。
温漾眨了眨眼,意识缓慢回笼。
而后,她小心翼翼掀开被子下了床,脚下的触感柔软。
低头看去。
脚底踩着的是一条裤子,视线随之延展,不远处她的睡裙和内衣同样凌乱散落,纠缠在一起。
衣料上粘稠的白色液体干涸,充斥着汗液,已经不能再穿。
空气中含着一丝未散尽的情欲,旖旎的画面再次浮上心头。
温漾皱了皱眉,嘴唇并紧。
即便过了这么久,她还是受不了谢仰淮的恶趣味。
捡起自己的衣服团成一团,温漾赤脚到楼下的洗衣房洗衣服。
这间别墅平时只有谢仰淮一个人住,一般工作日下午才会有保姆过来打扫卫生,倒也不用怕被发现端倪。
旁边就是衣帽间,衣柜里的衣服清一色的男款。
而在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抽屉,里面叠放着几套女士睡衣和内衣,都是她的尺码,标签还未拆。
无一例外,价格都是她自己衣服的几百倍。
但温漾不喜欢穿。
因为她总觉得这里的衣服都有谢仰淮的痕迹,像是在同一个衣柜里放的太久,也沾染上了他的气息。
仿佛没有边际的大雾,难以触摸,置身其间连皮囊都会被完全渗透,让她无法不想起他。
随手拿了套衣裤穿上,温漾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回了学校。
户外阳光明媚,空气清新。
脱离有谢仰淮的空间,温漾心情舒畅得不得了。
坐到地铁上,手机忽然接连震动两下。
Evan:【?】
Evan:【兔子都没你跑得快。】
还有三周就是大英赛的决赛,只有特等奖选手能进全国总决赛,因此她必须好好准备。
于是,温漾非常大发慈悲地回复他:【没办法,我要回去准备比赛了。】
回到学校,寝室几人都有读研的打算,这会儿刚好起来要去图书馆自习。
见温漾这么早回来还觉得惊讶,唐柠调侃:“难得妹妹没把你留住,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温漾到自己的座位前拿复习用的资料,面不改色地说:“要比赛了嘛,就想着早点回来复习。”
林见鹿拿了床上的平板,从阶梯上下来,“陈舒已经去占座了,等会儿我们买完早餐,也快点过去吧。”
她和温漾的床位就在隔壁,刚落定就闻到一股木制调的冷茶气味。
很好闻,她不由得往温漾身上嗅了嗅。
毕竟身上穿的是谢仰淮衣柜里的衣服,温漾难免心虚。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你干嘛呢?”
林见鹿好奇地问:“你换洗衣液了吗?还挺好闻的。”
可以说温漾是一个不太精致的人,平时不爱化妆,也不爱喷香水,连三年来用的洗衣液都是同一款牌子。
是那种晚玉香混着椰奶的很淡的气味,带着甜味。
平时温漾上家教课过夜也会自己备换洗衣物,但今天她身上的衣服却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冷冽香气。
温漾眼睫颤栗几下,大脑飞速运转,“不是,就是吃饭时衣服弄脏了,就在妹妹家洗了。”
唐柠也凑过来闻了闻,摸着下巴琢磨,“确实挺好闻的,而且总感觉哪里闻到过。”
“你洗衣服的时候有看到是什么牌子的吗?”
那位少爷家的清洁用品都是私人定制的香,要说是什么品牌,还真说不太上来。
温漾含糊地应了声:“我没注意看,都是外文。”
生怕她们再追问什么,温漾打着哈哈,推着两人一起去了图书馆。
一直到下午的课结束,温漾才和室友背着书包回寝室。
闲下来时,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点开微信。
出乎意料的。
谢仰淮没有找她。
接连一个星期,谢仰淮只给她发过一条消息。
说他要忙上一段时间,没空陪她。
至于忙什么,谢仰淮没说,温漾也默契地没问。
她对谢仰淮没有探索欲,也没有分享欲。
只要他不主动提的,她绝对不会过问一句。
—
接下来的小半个月,谢仰淮果然如他所说,变得异常忙碌。
就连发消息的时间也变得很诡异。
凌晨三四点钟,才会给温漾发“到家了”、“我睡了”之类的内容。
当然温漾也很忙。
除了吃饭睡觉,温漾所有课余时间都在筹备赛事。
而作为参赛选手的室友,其他几个人自然很关心这件事。
但大英赛是全封闭式的,不允许观赛,舍友们想去现场给她加油,就询问能不能去当志愿者。
温漾耐心解释:“志愿者应该要看校学生会安排,具体要等明天开会才知道,我到时候再和你们说。”
一般这种大型活动的都是由校团委负责,但具体的开展实施还是要交给校学生会。
像大英赛这种全国性赛事,需要多院配合的情况下,也会叫上各院的会长一起探讨。
会议在周五的晚上八点开展。
校学生会副主席认得温漾,笑着打了声招呼:“温同学,坐这里吧。”
是靠近会议桌前端的位置。
温漾礼貌道了声谢坐下。
后面陆续有其他学院的学生会干部进来,或多或少会交流鼓励几句。
“我记得去年学姐参加外研社杯就得了金奖,好厉害。”
“我去,那得冠军的人得有多变态啊?”
“今年说不定得冠军的就是温漾了。”
温漾被夸得不好意思,刚想谦虚几句,有人在身边的空位落了座。
有风扬起,嗅觉里纠缠进熟悉的气味。
冷茶混着薄荷的清冽。
她下意识掀起眼,看清身旁人的模样。
谢仰淮套了件纯黑色的马甲,内里是白色短袖。额前碎发垂落下来,眉骨深邃,神情很淡透着疏离。
或许是太久没见,他身上的气息尤为浓郁。
周围的讨论声静了一瞬,而后有人出声:“会长你来了。”
谢仰淮冷淡地“嗯”了声,继而缓慢把视线移到温漾身上。他眉头很轻抬了抬,故意咬字很慢:“温会长,是吧?”
中央空调缓慢运作,白噪声中揉进些许微妙的意味。
温漾礼貌笑道:“嗯,我是外院的温漾。”
谢仰淮下颌压了压,像是刚确认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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份那样。他的嗓音依旧毫无波澜,只是他们距离那样近,近到温漾能看清他眸底强烈压制的愉悦,“温漾,看得出你最近很刻苦。”
这句没头没尾的“刻苦”,让在场其他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谢仰淮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身为学生会主席,却基本上不太参加学生会私下活动。通常是象征性地出现一下,买单之后又匆忙离开。
温漾去年是江大唯一一个,挺进另外一个英语全国性赛事,获得了外研社杯国赛的金奖。当时在学校里也引起过一阵讨论,所以谢仰淮听说过她也很正常。
再加上他表现得平静,完全是和不熟的同学打招呼的模样。
众人倒是没有怀疑他们的关系。
副会长甚至热情地替温漾回了一嘴:“温同学这都是在为校争光。”
会议很快开始,由校团委的老师主持,主要讨论赛事当天的流程、各学院分工以及后勤保障。
详细的安排都发在群里,大家都低头在看手机。
温漾也低着头,冷不丁听见谢仰淮问:“温漾,手机信号好么?”
温漾眉心一跳,“什么?”
谢仰淮没看她,指骨散漫敲打着桌面,“我以为你那边信号不好,收不到消息。”
温漾:“……”
他语气平淡得像只是在陈述客观事实,甚至连一丝视线都没落在她身上。
最近一段时间她忙的脚不沾地,消息也回得很敷衍。
而谢仰淮不管多晚,每天都坚持给她发问候。
相比之下,她真像个渣女。
这会儿温漾默默退出群聊页面,置顶的联系人发来了消息。
关于置顶这件事,其实她取消过不止一次。
可过不了几天就会被谢仰淮发现,然后重新置顶回去。
次数多了,温漾也懒得再折腾,好在他没有改她的备注,还是他的英文名。
此刻聊天框里新增了一条消息。
Evan:【不回我消息,也不好好睡觉?】
温漾:【我哪有。】
Evan:【黑眼圈快掉地上了。】
温漾嘴硬:【你看错了。】
Evan:【意思是,你还很有精力?】
温漾:【还能学八百年。】
余光里,谢仰淮嘴角弯起一丝弧度。
他的手肘曲起,支在座椅扶手上,手掌放在桌面,冷调皮肤下凸起的青筋隐着力量感。
不紧不慢打字:【那挺好。】
意味深长的三个字。
温漾的后颈莫名其妙窜起一阵麻意,身体本能的反应。
她扣紧手机边缘,没再回复这条信息。
会议临近尾声,老师看向谢仰淮:“仰淮,云启集团作为本次赛事的主要投资方,相关的宣传物料和嘉宾接待,还需要学生会这边多费心协调。”
云启集团是星罗有名的家族企业,也是这次比赛的最大投资方,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谢仰淮在这里上学。
他是集团唯一的继承人,这件事在学校里并非秘密,但没人敢自讨没趣,全然因为谢仰淮太冷,压迫感太强。
谢仰淮颔首,嗓音听不出情绪:“老师放心,我会跟进。”
话音落下的后一刻。
也正好把他最后一条消息送了过来。
Evan:【会议结束,老地方等你。】
6. 此间少年
夜色完全笼罩住街道,昏黄的灯光随着车速飞速闪烁。
车内没开音乐,温漾一言不发地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在手机敲敲打打的声音显得尤为明显。
谢仰淮瞥她一眼,她低着头,葱白的手指在键盘上打字,聊天框里的文字逐渐增加。
他神色未变,语气听不出喜怒:“我的消息不回,给别人倒是发得勤。”
温漾顿了下,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还憋着口气。
因为她最近对他很敷衍。
温漾撇了撇嘴,“你每天就发‘我到家了’、‘我睡了’这种,我除了回‘嗯’,难不成还要给你发‘恭喜到家’、‘恭喜睡觉’吗?”
谢仰淮:“也不是不行。”
“……”
温漾无语,顿了几秒,主动解释道:“我刚才是在和老师确认后天模拟答辩的时间,顺便说一下最近的准备情况。”
“哦。”谢仰淮眉梢线条舒展,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我又没问你给谁发消息,没必要和我报备。我还不至于占有欲那么强,连这个都管。”
温漾:“……”
这话说的,好像她多心虚似的。
分明就是他想知道,还拐弯抹角地试探。
她索性再不接话。
最近睡眠不足,眼眶酸涩,温漾阖上眼打算休息片刻。
车内飘浮着清冽的熏香,和谢仰淮身上的气味很像。
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温漾躺在柔软的床上。
映入眼帘的场景,她再熟悉不过,是谢仰淮的卧室。
身上的衣服换成了睡裙,显然是谢仰淮的手笔。
四周昏暗,只开了床头那盏暖黄的壁灯。
隐约间,听见有淅淅沥沥的水声,像是闷在玻璃里。
温漾坐起身,思绪还溺在困意里有些混沌。
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谢仰淮走了出来。
周身的水汽还未散尽,他只在腰间松垮地围了一条浴巾,冷白的肤色,薄肌线条分明,透出清爽和野欲。
额前碎发微潮,稍稍盖住眉眼,却遮不住精致、富有侵略性的五官。
温漾眼睫颤了颤,口吻迟钝:“你干嘛不穿衣服?”
“反正等下也要脱。”谢仰淮目光下扫,眸底染上几分情欲。
话音落下的下一瞬,他俯身下来亲她。
温漾偏头想躲,被扣着下颌转回来。谢仰淮很轻地吮咬她的唇瓣,臂肌鼓起,轻易托抱起她。
并不生疏的姿势,漫长的鼻息交融后,温漾跨坐到他腿上。
她抱着他的头被亲得发晕,竟还能分神去问他:“拉窗帘了吗?”
闻言,谢仰淮停顿了下,眼皮下的瞳孔浸着深不见底的欲色。
所有的思绪都被搅乱,只剩下皮囊相撞的灼热感。
温漾浑身绷紧,连同灵魂都在颤栗。
灯光不知何时被人熄灭,视觉陷入黑暗中,她听见谢仰淮低哑的声音在颈肩弥散:“宝宝,专心点好吗?”
“我真的。”
“很讨厌你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东西上。”
滴落在地面月光里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等到一切将息,温漾已经完全没了力气,她毫无防备地将后续的清理工作都交给了谢仰淮。
—
隔天是周六。
温漾早上七点就自然醒了。
她的生物钟很苛刻,醒了之后再困也睡不着了。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温漾慢半拍地举起手机,来电人显示妈妈。
出了房间后,她才滑动接听。
听筒那边传来吴守贞轻柔的声音:“漾漾,睡醒了吗?”
“嗯,醒了。”温漾轻声应着,转身往一楼的浴室走。
“最近学习怎么样?”
“都挺好的。”温漾将手机点开免提,放在洗漱台边,在牙刷上挤了点牙膏,“妈妈你这么早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吴守贞迟疑道:“漾漾,你陶叔叔那边生意上出了点问题。”
温漾没多大触动,刷牙的间隙问道:“严重吗?”
“不是特别严重,就是店铺最近资金周转有点困难。”吴守贞无奈叹了口气,“本来没想跟你说的,但下两个月的生活费就只能减半了。”
“不过也就这两个月,然后你平时空闲就多做点兼职,赚点生活费,也可以增加点社会经验。你弟弟还在上高中,家里正是用钱的时候,你也要懂事点,给你陶叔叔降低点负担。”
吴守贞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总结起来就一句话而已。
——要温漾自力更生,不要太麻烦家里人。
自从母亲改嫁后,她在这个重组家庭里始终像个外人。
吴守贞总是如履薄冰维持着表面和谐,生怕给陶鸣添一点麻烦,而温漾的懂事和退让成了维持这种平衡最便捷的方式。
明明她们才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却用着最生疏的相处模式。
温漾吐了口泡沫,温声回答:“我知道了,妈妈。你别担心,我能照顾好自己。”
“我就知道我们漾漾最懂事了。”吴守贞的语气明显轻松了许多,“今年暑假什么时候放?”
“大概六月中旬吧。”
“那也就一个月了,不过你陶叔叔打算带小年去清迈过生日。”
“嗯。”温漾明白她的意思,顺从回答,“我暑假要参赛得留校。”
背景音那边似乎有人在催促,吴守贞匆忙应了声,然后和温漾说:“好,要是缺钱了就和妈妈说。先这样吧,我得去给你陶叔叔做早饭了。”
电话挂断时漾开一瞬间的忙音,紧接着彻底陷入安静。
温漾挑眸,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脸。
平静的、麻木的,没有一丝波澜。
水流哗哗作响,她低头漱口,连带着胸腔内那一点烦闷也流淌进下水道。
—
洗漱后,温漾到厨房打开冰箱。
里面整齐码放着新鲜的草莓,角落里还有几盒她常喝的酸奶。
水果里她最喜欢的就是草莓,但做成草莓味的零食,她不喜欢。
温漾拿出草莓和酸奶,半盒酸奶加进麦片里,坐到中岛台边吃起来。
吃到一半,身后传来懒散的脚步声。
谢仰淮头发微乱,只松松垮垮套了条睡裤,宽肩窄腰尽显无余。
如果放在最初,温漾或许还会害羞,但此刻的她清心寡欲。
谢仰淮眉眼带着点困倦,走到她身后,手臂很自然地从她腰侧穿过,拿起她喝了一半的酸奶盒。
对着她刚喝过的地方,他把剩下的全部喝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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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漾皱皱眉,“冰箱里不是还有吗?”
谢仰淮把空盒扔进垃圾桶,厚脸皮地说:“懒得拿。”
“……”
温漾坐着,黑漆漆的头对着谢仰淮,看起来很小的一只。谢仰淮站在她旁边,习惯性揉她的头,“最近新上映了恐怖片,今天下午一起看。”
温漾压力大的时候喜欢看恐怖片,用那种极致的感官刺激来释放情绪。
谢仰淮摸清了她这个爱好,偶尔空闲会像这样提出邀请。
温漾:“为什么不是晚上?”
“晚上没空,”谢仰淮捏捏她的脸,露出意味深长的笑,“你也知道,我们有两个星期没见面了。”
“……”听懂他暗示的温漾无言以对。
“这段时间天天对着公司那些老脸,我真的很想你,宝宝。”
“我还要去图书馆背单词。”
“少那会儿又不影响你拿奖。”谢仰淮双臂交叠箍住她的双肩,埋首进她的肩窝。
他声线黏糊糊的:“特地买了版权,就在负一楼影音室看。”
温漾被他蹭得有些痒,偏头躲开,“你少来这套。”
谢仰淮低笑,“哪套?真心话也不行?”
温漾没好气回怼:“你话好多,就不能用对别人的态度对我吗?”
“不能,我又不和别人接吻。”
“……”
“也不和别人做/爱。”
“……”
温漾无语地瞪向他,眼睛快要看酸。
却莫名其妙把谢仰淮给瞪爽了,他眸色变暗,往前去亲她。
不算是一个温柔的吻,他厮磨啃咬,滑腻的舌头挤进她的唇缝,勾缠拨弄着她的舌。
温漾指甲扣进他小臂的皮肤,不自觉发软往后靠,被稳稳固定在他怀里。
好不容易挣脱出来。
她皮肤角质层薄,一点情绪上浮都十分明显,此时已经泛起浅浅的红晕。
温漾鼻息不稳,“谢仰淮你够了。”
谢仰淮含浑地轻笑,“宝宝的嘴唇这么软,怎么都亲不够。”
无声地吸了口气,温漾好脾气地讲道理:“下个星期就要省赛了,我——”
猜到她会说什么,谢仰淮开口:“我帮你约了辛学明教授,九点半他会过来。”
没说完的话顿时卡壳,温漾有点懵,不确定地问:“辛学明教授?是那个翻译界的泰斗,辛学明教授吗?”
谢仰淮轻描淡写:“嗯,家里有点交情。”
温漾彻底愣住了:“是到这里吗?”
尾音带着颤抖,是惊喜,也是无措。
辛学明之前是江大最权威的老教授,还是外国语学院的院长,不过好几年前就退休了,温漾只在学术期刊和学校荣誉墙上见过他的照片。
现在能得到他的一对一指点,简直像做梦一样。
“不然呢?”谢仰淮挑眉。
温漾也彻底反应过来,“那你怎么不早说?”
“那你就说,下午看不看电影?”谢仰淮笑得肆意,吃定了她不会拒绝。
温漾磨了磨后槽牙,“看情况。”
“情况就是,”谢仰淮慢条斯理地直起身,“辛叔是我请来的,我也可以随时请他回去。”
“......”
温漾深吸一口气,挤出假笑,“看,我一定陪您看,谢少爷。”
7. 此间少年
辛教授和谢家老爷子是旧识,对待谢仰淮也是看自家晚辈的慈爱。
所以在谢仰淮询问他是否有时间指点一位很有天赋的“朋友”时,他很爽快地答应了。
几个小时的相处,辛学明喜欢温漾喜欢得不得了。
多年的研学经验,他见过无数有天赋的学生,温漾的表现还是出乎他的意料。
辛学明欣慰:“你的底子非常好,省赛对你来说问题不大,如果以后有想走向国际赛场,那股子劲儿还得再提一提。”
温漾认真点头,“谢谢辛老师提点,我会继续加油的。”
辛学明:“我听小淮说,你今年大三了吧?后续还有打算继续读研吗?”
“嗯,正在准备保研材料,想在本校继续深造。”
“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你的资质和心性都很适合走学术这条路。”辛学明拍了拍她的肩膀,“小淮有你这样的朋友是好事。”
“我可听他爷爷说,这小子最近没少熬夜做项目,有时候连饭都忘记吃。别说,做得还真有模有样的。三年前那个混小子完全变了个样,这里面少不了你的影响。”
温漾指尖微顿。
他从没和她提起过这些。
事实上,在没见面的这段时间里,谢仰淮做了什么,过得怎么样,她都不知道。
又或者说,是她故意不关心他的事。
而谢仰淮一直很关注她的事,甚至为她请来了辛教授。
心底忽然升起一些愧疚感。
温漾温吞地回答:“都是他自己的努力。”
—
辛学明走后,别墅内又只剩下了两个人。
温漾站在谢仰淮身边,一米七的个子在女生中算高挑的,但堪堪只到谢仰淮的鼻尖位置。
酝酿片刻,她仰头看他,问:“那个,你等下看电影想吃爆米花吗?”
闻言,谢仰淮似是有些意外。他稍微倾身和她平视,唇角小幅度地弯了弯,“怎么突然这么主动?”
温漾睫毛颤了颤,轻声说:“我只是觉得看电影吃爆米花比较有感觉。我看冰箱里有现成的料理包,可以放微波炉热一热。”
抿抿唇,她又问了一遍:“那你要吃吗?”
谢仰淮眸光不错开地和她隔空相接,好半晌,他唇边的笑意更深,喉结滚动两下。
“其实,我更想吃你,宝宝。”
心底怀着那一点愧疚感,因为这句暧昧不明的话顿时荡然无存。
就知道谢仰淮这个人死性不改。
温漾面无表情地绕过他,往电梯间走,单方面结束这个危险的话题。
“不吃拉倒,我还不想做爆米花。”她没好气地反驳。
谢仰淮也不恼,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他刻意安静了片刻,而后牵扯嘴角,施施然得出结论:“害羞了。”
“我没有。”
“那你脸红什么?”
“你真的好吵。”
“你的嘴也很硬,宝宝。”
“……”
负一楼的影音室做了专业的隔音和遮光处理,屏幕巨大,音响效果极佳。
角落里甚至还配备了小型的零食饮料柜。
电影正上演着血腥的画面,音效环绕,营造出极致的恐怖氛围。
温漾抱着大袋薯片,缩在柔软宽敞的沙发椅里,看得专注。谢仰淮就坐在她旁边,手臂随意地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像是将她半圈在怀里。
他对电影本身兴趣缺缺,更多时候是在看她。
看她被突然出现的鬼脸吓得微微一颤,看她紧张时无意识咬住的下唇,看她因为剧情缓解而悄悄松口气的模样。
那样鲜活。
比电影有趣多了。
温漾感受到他的视线,有些不自在,抓了几片薯片塞进他手里,“你能不能认真看电影?”
谢仰淮从善如流地全吃掉,漫不经意道:“你看你的,我看我的。”
温漾语塞:“你这样影响我看电影了。”
“我说了,”谢仰淮没有丝毫悔改,反而躺下把头枕到她的腿上,“你看你的,我看我的。”
“……”温漾深谙他的不要脸,视线挪向荧幕。
电影用的语种是英语,对白清晰标准,音效在专业的环绕音响中层层递进,将恐怖氛围烘托到极致。
此时的剧情里主角正在缓慢往前行进。
突然,一张扭曲的鬼脸猛地贴近,伴随着尖锐刺耳的音爆。
极致的视觉冲击扑面而来。
温漾下意识闭眼,把头埋低。
再缓缓睁开眼,恍然间对上谢仰淮近在咫尺的眸子。
温漾睫毛无规律抖动,嗓音像是撒娇,一本正经地评价:“这个jump scare做得还挺突然的。”
光线明明灭灭,穿过额前碎发的间隙投下片状的阴影。
谢仰淮冷淡的眉眼目不转睛,鸦青色的羽睫随着呼吸而小幅度颤动,在眼睑上加重了几分暗色。
两人就这样无声对视了好半晌。
谢仰淮弯了弯唇,“是挺突然的,晚上不会做噩梦吧?”
他在揶揄她,她也听出来了。
温漾不服气地回怼:“我才不会,我每天都睡得很好。”
“但我睡得不太好。”谢仰淮说。
温漾怔住,顺着这句话,思绪里忽然想起辛学明的话。
她很了解他。
只要谢仰淮不愿意的事,没人能强迫他半点。
同样的,只要是他认定的人或事,他就一定会拼尽全力去够取,然后牢牢攥紧,不再松开。
就像他高三复读的那一年,谢仰淮问了她一个问题。
“如果我凭自己考上江大,我生日那天你会来吗?”
那时距离高考还有七个月,他的成绩还停留在中下游,单凭文化成绩考上江大几乎是天方夜谭。
但温漾觉得,这是个能让他好好提高成绩的契机,就应道:“好啊,等你考上了我一定到场。”
谁都没想到这位桀骜不驯的少爷会真的沉下心来。
谢仰淮很好地继承了家族的高智商,在谢奶奶去世前,他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这短短的七个月里,书房的灯总会亮到深夜,桌面上堆满了写满公式和单词的草稿纸。
温漾有时清晨醒来,会看到他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时间显示为四点。
她问他是不是一晚上没睡,他只回了一句。
【睡了,又醒了。想到那道题,睡不着。】
那股近乎偏执的劲头,让温漾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
只要谢仰淮真正想做的事,从来没有“做不好”这一说。
所以他愿意接手项目、愿意继续跟进,他一样会投尽所有的热忱。
犹豫了一下,温漾旁敲侧击地问:“我听辛教授说,你最近很忙吗?”
谢仰淮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问:“辛叔和你说什么了?”
“就说你最近熬夜做项目什么的。”温漾模棱两可地说。
“嗯,确实熬夜了。”谢仰淮摸起她的手,放在掌心把玩,一根一根,从指尖揉到指根,仿佛在盘玩什么玉石。
他说:“榕州那边的营地一期收尾,要安排的事还挺多的,大概暑假会试营业。”
温漾讷讷“哦”了声。
谢仰淮轻笑,自下而上看她的时候,眼尾微微上挑,眸底氤氲着难以忽略的温柔。
“等总决赛拿了奖,我带你过去看看。”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拿奖?”温漾努了努嘴,“大家都很厉害的,万一我没发挥好呢?”
“你不会。”
“万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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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仰淮抬起手,指腹从她的鬓角缓缓游移到眉眼、鼻尖。
他很认真地凝视她,再开口时声线沾上喑哑:“那就下次,没有人会一直输。”
“你会赢。”
电影的声音依旧喧闹,但这句话却异常清晰地传入耳际。
快速地、酥麻地传遍全身。
心脏好像漏了半拍,温漾嘴唇动了动,没发出一点声音。
她始终垂着头看他。
她很少有机会这样仔细地、毫无顾忌地看他。
温热的吐息交缠在一起,像是某种情绪的催化剂。
谢仰淮眸色逐渐变暗,仰头去亲她,一下又一下,像是在挑弄。
温漾被亲得很痒,下意识想躲,后颈却被他的手掌稳稳扣住,动弹不得。
他的吻从唇角蔓延到下巴,又流连至颈侧。
细细密密,残留下潮湿的痕迹。
温漾没忍住哼了一声:“电影....还没看完……”
“你看你的。”谢仰淮理所当然地说。
他的手掌从她的衣摆下方探入,继而指尖灵巧地挑开了内衣的搭扣。
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温漾咬着唇,两颊溢开浅浅的粉色,仿佛熟透的水蜜桃那样清甜。
“你这样我怎么看。”她有些羞恼,立刻按住他的小臂。
谢仰淮手臂稍稍用力,将她整个人从沙发椅上带得往下滑了一些,让两人的高度降到差不多的水平面。
他目光向下扫荡,低笑一声,“那就专心看我。”
话音落下,谢仰淮含住她的下唇,吮吸舔舐。
荧幕上光影变幻,恐怖的音效还在继续,却似乎成了某种暧昧的背景乐。
薯片尽数倒落在地毯上,剩下一片狼藉。
谢仰淮的手指挤进她的指缝,带动着温漾的思绪游离。
像脱了线的气球,漫无目的。
影音室里,恐怖片的结局无人关心。
等一切平息,电影早已结束,荧幕上播放着演职员列表。
温漾力竭地蜷在沙发里,身上盖着谢仰淮不知从哪儿扯来的薄毯。
她埋怨地、愤恨地、怨气十足地在宿舍群里发言。
温漾:【有没有认识医学院的同学,想给狗做绝育。】
唐柠作为冲浪十级选手,最先跳出来:【啊?是妹妹家那只狗要做绝育吗?】
温漾:【对,天天发情。】
林见鹿:【那确实要绝育,不然太折腾人了。】
唐柠:【我认识学兽医的,晚点帮你问问。】
谢仰淮就坐在温漾身边,她面不改色地补充:【要绝育最干净的那种。】
唐柠:【包的姐妹,包的。】
和室友聊了几句,温漾突然想起大英赛观赛的事。
省级总决赛是全封闭的,如果要观赛就只能成为工作人员。
但具体的安排还是要看校学生会,作为校学生会会长,谢仰淮当然有这个权力。
这就意味着她要求他办事。
可她一点也不想求他。
向谢仰淮低头这件事,温漾好像永远也做不到。
酝酿了好半晌,温漾才慢吞吞地、很轻地拉了拉谢仰淮的衣角。
“谢仰淮。”
谢仰淮停下敲击键盘的动作,看向她,“怎么了?”
温漾抿了抿唇,组织着语言:“大英赛会场是不是需要很多志愿者?”
谢仰淮挑眉,“你这个参赛选手也要当志愿者?”
“是我室友们想到现场给我加油,但只有工作人员能进去,所以问问你可不可以安排她们当志愿者?”
谢仰淮侧过身,好整以暇欣赏着她难得一见地、诚恳地求自己办事。
唇线不由得弯起,他说:“那宝宝求求我。”
8. 此间少年
“……”早就料想到谢仰淮会借机得寸进尺。
温漾耳根发烫,揪着薄毯边缘的手指绞紧又松开。她避开他的视线,低声说:“求你了。”
声调轻柔,像小猫在哼哼,勾得人心里发痒。
谢仰淮喉结处的暗影滑动了一下,眸色深沉地盯着她看了几秒。
“不行,我真的好累。”温漾被盯得头皮发麻,把下半张脸藏进毯子里,只露出黑白分明的眼睛,“而且,对你也不好。”
谢仰准低笑出声,尾音勾缠着丝丝缕缕的气音。
他单手撑床,俯身靠近,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宝宝是担心我精力不济,不能满足你吗?”
温漾羞恼地瞪他,但没什么力气,看起来毫无攻击性。
“我是说纵欲过度伤身,谢仰准你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别的!”
“你又不是别人。”谢仰淮伸手掀开毯子,让他能完全看清她的表情。
他喜欢看她这种的表情,因为他变得灵动。
修长的指骨把衣领往下扯了扯,谢仰淮诱哄:“宝宝,你舔舔我,我帮你和生活部的人说一声。”
一边是室友们的期待,一边是谢仰淮恶劣的要求。
僵持了半分钟,电影片尾曲早已结束屏幕自动跳回了待机界面。
盈余空气中无声流动的暖昧在较量。
温漾最终伸出舌尖,快速地、带着试探性地,舔了一下他的喉结。
湿软、温热,转瞬即逝的触感。
谢仰淮极低地喘了声,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温漾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但偏偏两年了,她在这方面没有一点长进。
可即便是这样,对他还是很受用。
—
谢仰淮的效率很快,半个小时就安排好了一切。
可他最近很忙,经常熬到凌晨。
从大一,他就被谢怀霆安排进公司,到现在已经可以独立把控一个大型项目的全局。
凌晨三点钟。
硬件研发实验室里。
谢仰淮坐在办公桌前,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着。
屏幕上运行的,不是云启集团的商业项目,而是一个全新的算法模型界面。
深蓝色的背景上,数据流如星河般流动,构建着复杂的神经网络结构。
办公室门突然被人推开,段伽野伸着懒腰进来,把一份文件放在谢仰淮面前,“初步的投资方案,看看?”
谢仰淮敲下最后一行代码,才抬眼看向那份文件。他没有立即翻开,反而问:“你爸那边松口了?”
段伽野耸耸肩,“老头子说这是我自己赚的钱,随我折腾。”
他眯着眼盯着屏幕上的数据,“这就是你一直在做的那个‘星枢’?看起来好像可以使用了,你后续要怎么弄?”
谈及专业领域,谢仰淮难得说了很多:“初期瞄准高端金融风控和生物医药的智能研发平台,这些领域数据壁垒高,价值密度大,算法发挥优势最大。”
他拿起文件翻阅着,“等站稳脚跟,再向外辐射。”
“听起来就很烧钱。”段伽野直起身,“不过正好,你哥们最不缺的就是钱。我偷偷给你投钱开公司,赚了钱可要给我分红。”
“你确定要掺和进来?”
“傻子都看得出来这项目要是成了,绝对赚爆了。有这赚钱的机会,我会错过?”
谢仰淮没搭腔,合上了文件。
完成工作,他兴致缺缺,把桌上的营地试营业项目书一同收进了角落。
段伽野嗤了声,语气里难掩的嘲讽:“不是我说,老爷子也是心急。自己儿子甩手不接集团,就丢给你这个孙子,恨不得你明天就能接班。”
“你那边得盯着云启的项目,又挤时间要开公司单干,还得应付学校里那些杂事,铁打的人也扛不住啊。”
段伽野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谢仰淮都没有任何回应。
谢仰淮靠在椅背上,垂眼看私信,而后,他点开和温漾的聊天框。
【向学校申请了教研室,平时可以去那里备赛。】
段伽野瞥了眼,不免嫌弃:“你是真恋爱脑啊,谢仰淮。”
谢仰淮眼皮都没抬。
他知道温漾不会立马回,还是发了一句:【我回家了。】
—
温漾这段时间备赛很忙。
下了课去教研室的路上,才有空看微信。
凌晨发来的消息,不知道以为谢仰淮在夜场兼职。
温漾撇了撇嘴,吝啬地回了个“嗯”。
自习到天黑,她是最后一个离开教研室的。
三楼没摆桌椅,所以平时没什么人。
书架隔出的过道漫长,静悄悄的。
接连的玻璃窗外是参天古树,巨大的树冠在风中张牙舞爪,乌云滚滚,下着淅淅沥沥的雨。
温漾独自穿过长廊,隐约听到了拐角另一头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这时候,衣兜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是谢仰淮的电话。
温漾将屏幕贴在耳边,思忖着要不要叫舍友过来送把伞,因此回应得敷衍:“喂?”
“出来了吗?”
低沉的声音近在耳边,却又从墙的另一侧传来。
温漾脚步一顿,不确定地问:“你来图书馆了?”
“嗯。”
彼此的声音透过听筒和静谧的环境,传到对方耳朵里。
紧接着,谢仰淮的身形出现在楼梯口,两人迎面撞上。
空气静滞一秒。
温漾第一反应就是跑,她眼神躲闪了一下,几乎没有犹豫地往他的反方向跑。
像躲洪水猛兽,三两步就跑没影了。
谢仰淮嘴唇抿直,有时候他真挺佩服她。
碰一下就喊累,躲他能跑这么快。
阅览室很大,书架层层叠叠,顶灯的光线被切割成明暗交错的光带。
温漾手刚搭上研讨室的把手,就被温热的掌心覆上。
连带着整个人被推进漆黑的研讨室,露出的片状光线很快又被人阻隔。
温漾后背紧贴门板,视野漆黑一片,仍旧能感受到面前人的戾气。
“你跑什么?”
温漾气还没喘匀,声调起伏:“你来图书馆干嘛?”
谢仰淮声线沉冷:“我为什么不能来?”
“说好没必要不见面的。”
“周围又没人,我就这么不受你待见?”
在黑暗中适应了一会儿,温漾能模糊看清谢仰淮绷紧的下颌,眉宇间压着难以忽略的不悦。
没等她说些什么,门外传来谈话声:“你在一楼等我吧,我笔记本落教研室了,我去拿一下。”
温漾下意识要推开谢仰淮,却捉住双手按在了门板上。
女孩继续说,脚步已经停在了门前,“我感觉进总决赛还是有点悬。”
温漾慌得不行,挣扎着,然后双唇被灼热的温度封住。
激烈的、蛮横的。
谢仰淮的唇舌肆意掠夺她的呼吸,另一只手握着伞骨,抵在门把下方,手背青筋微凸。
“咦?门好像锁了?“女孩拧了拧门把手疑惑道。
双腿被人用膝盖顶着,温漾仰着头动弹不得,被牢牢困在门和谢仰淮身体构成的狭小空间里。
唇齿间的纠缠更加深入,滑腻的唾液声明显。
温漾浑身的血液倒流,心脏仿佛要从胸腔跳出来。
门外的人尝试了好半晌,话音随着脚步声渐远。
“可能是管理员锁门了,算了,我明天早点来拿吧。”
谢仰淮这才抽开身。
湿润的唇间拉出一根丝线,昏暗中剩下两人急促的喘息声。
“谢仰准,你疯了吗?”温漾气得浑身发抖,“被看到怎么办?”
“看到就看到。“谢仰淮冷笑,“和我在一起见不得人吗?”
他语气中满是嘲讽的意味:“是我这段时间太忙冷落你了?还是你觉得,我就只是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
尖锐的话音刺得人心口疼,温漾下意识反驳:“我没有这么想。”
“没有?有事的时候才找我,没事的时候,你回我的消息有超过十个字吗?”
温漾被问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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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口无言。
确实。
这段时间她和谢仰淮的联系寥寥。
她是真的忙,也是真的对谢仰淮不上心。
温漾睫毛颤抖着垂下,嘴唇并紧,看起来很委屈。
谢仰淮眼帘掀动。
光线微弱,细密的雨声填补进沉默间隙。
谢仰淮顿了下,把伞塞到她手里,“算我自作多情。”
说完,他拉开研讨室的门。
没再看温漾一眼,径直往楼梯口走。
走廊的灯光涌进来。
温漾盯着手里干燥的纯黑色伞,鼻尖酸涩,“凶什凶,我又没让你来给我送伞!”
“野蛮人!”她举起伞想丢,却到底扔出去。
觉得自己窝囊,她对着空气骂:“脾气差死了,谁会想和你聊天啊!”
好在谢仰淮亲得没太用力,温漾的嘴唇只是有点肿,就像是刚吃了辣,舍友们也没怀疑什么。
隔天,省级总决赛安排在江大阶梯教室举行。
谢仰淮作为学生会会长,自然要在现场安排工作,维持赛场秩序。
全程他都绷着脸,其他人大气不敢出,只敢用眼神交流,不明白今天他火气怎么这么大。
几次路过温漾身边,谢仰淮都像没看见她似的,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予。
温漾也在气头上,全然忽视掉他。
最终结果出炉,她毫无悬念地晋级。
舍友们纷纷扑上来道喜。
“哇,嗡嗡你太棒了,比去年还高零点七分呢!”
“咱们必须好好庆祝一下!”
“一起去唱K怎么样?刚好今天周六,我们可以嗨一整晚。”
余光里,谢仰淮还在安排人员收拾场地,全然没有分一点眼神给温漾。
原本的一点好心情又低落了下去。
就算她有错,谢仰淮强迫她就是不对。
温漾越想越觉得气闷委屈,直接和舍友们离开了会场。
KTV就在学校附近。
包厢里光影摇曳,音乐震耳欲聋。
陈舒和唐柠是麦霸,抱着话筒不撒手,从情歌对唱吼到热血摇滚。
林见鹿吃着果盘,时不时跟着唱两句。她看着大屏MV上的男主,凑到温漾耳边:“你有没有觉得,这个男生长得和今天坐你旁边那个很像?”
温漾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是有点像。”
“他长得还挺帅的,”林见鹿嘿嘿两声,“和我书里的一个温柔受长得有点像,那双眼睛,看狗都深情。”
正憋着一口气,温漾指桑骂槐道:“那也得看是什么狗。要是那种霸道又不讲理的狗,再深情的眼睛看了也白搭。”
林见鹿呆了一下,“怎么感觉你在骂人呢?”
温漾一噎:“没有,就是突然有感而发。”
手机倏然嗡嗡震动,有电话进来。
出乎意料的,竟然是段伽野打来的电话。
他是谢仰淮的发小,也是一圈人里,唯一知道两人恋情的人。
温漾迟疑了一下,周围音乐声太吵,她借口去卫生间出了包厢,到走廊拐角才接通电话。
听筒传来段伽野吊儿郎当的声音:“温漾妹妹啊,谢仰淮在我这儿买醉呢,现在正发酒疯哭着找你,你要不过来接他一下?”
这两兄弟一丘之貉,估计又是段伽野随便找的理由。
温漾搪塞:“我没空。”
段伽野:“怎么能没空呢?有什么事能比你的亲亲男朋友更重要的?”
温漾无语:“……我挂了。”
果断挂断电话后,她盯着屏幕看了几秒。
果然,界面再次跳出了段伽野的电话。她想点挂断,结果肌肉记忆点了接通。
温漾:“……”
“不是,我说你俩怎么都一个德行,挂我电话呢?”
段伽野拖长语调,懒洋洋的:“当初他那块宝贝手表丢了,你可是挨了流浪狗好大一口才帮他捡回来。现在倒好,人喝醉了都不管了吗?”
他唉声叹气:“都说热恋不过三秋,这才两秋吧,你要quit我们谢仰淮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