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夫郎是暗卫》 第1章 初遇(修) 夕阳的余晖映照在山间,在地上投下点点斑驳。 一阵疾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惊扰了树林间歇息的鸟雀。 马背上身形劲瘦的黑衣人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按在腰间的长剑上,警惕地望向四周。 “驾!”黑衣人身旁的马车上,同样身着黑衣的少年人不断地挥舞着手上的鞭子。而他身后的马车上,则不时传来老者的阵阵呻、吟声。 “哎哟,能不能歇一歇,老夫这把老骨头都要被颠散了。” 稚气未脱的少年人顿时皱起眉头:“闭嘴吧,要不是担心你真死半道上,我们早就到了。耽误了我们主子的病情,你有十条命都不够丢的。” “十七哥,你的伤怎么样了?”刚刚还凶神恶煞的少年人,转头又关心地询问起身旁的黑衣人。 “我没事,小心点,这地方不太不对劲。”十七话音刚落,脸色瞬间就变了。他头微微一侧,一支利箭就擦着耳侧飞过。 转眼间,一群蒙面人已经从林间窜出,将他们紧紧包围。 十七见状,立即从马上跳下,抽出腰间的利刃迎向敌人。身影闪动间,他巧妙地避开了蒙面人的围攻,回击却刀刀见血,直往致命的地方去。 刀剑碰撞的声音不断响起,很快就有一些蒙面人倒地不起。 但这些人明显是有备而来,并不恋战,只将将将人缠住后,很快就分出一批人去往马车那边。 刚刚还抱怨声不断的老者,此时已经被吓得钻到马车角落的夹层里,熟练地把自己藏了起来。 少年守着马车的入口,不断击退想要过来的人。但蒙面人实在太多,少年渐渐占了下风。十七见状,用肩膀硬生生抗下一刀,以换取将敌人一击毙命的机会,转头去支援少年。 十七边回击边观察着四周,这次的人数是之前的两倍还多,幕后之人铁了心不想让他们将大夫带入京城,一直这么打下去必定要败。 那主子…… 想到这里的十七狠了狠心,悄声往后撤。他将马车里的东西随意摆在藏着老者的夹层口,再将一旁歪歪倒倒的假人背到自己背上,最后看了少年一眼,飞身上马,然后快速逃走。 蒙面人的首领一脚将少年踢飞,掀开车帘,看着空荡荡的马车,一脸菜色:“人都跑了,还不快追!” 趴在地上满嘴鲜血的少年,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往前几步就想去追,突然被一双苍老的双手拽了回来:“你想去送死?” “放开我!”少年使劲儿挣扎,竟是没有挣开这么一个老者的手。 “你主子的命还要不要?快走吧,再等会儿那群人察觉不对劲,就该回来撵咱们了。” 少年双眼通红地愣愣看向前方,片刻后还是转身挥剑将马车的绳索斩断,抓起老者的衣服就将人提上马背。 然后调转马头,换了条路,继续向前。 而另一边的十七正骑着马在官道上飞驰,等快被追上的时候,又弃马转向林间小路。 鲜血顺着衣襟流到路过的草丛里,沾到擦身而过的树枝上,但他却始终没有减慢速度。 直到无路可走,被追到了悬崖边,他才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追上来的人。 “跑啊,接着跑,我看你还能往哪跑。”蒙面人首领没好气道:“识相的就赶紧把那老头交出来,还能留你个全尸。” 十七将背上的“人”放了下来,然后一把扔给对方。 等“人”到手的那一刻,还没来得及高兴,轻飘飘的重量却直白地告诉蒙面人,这哪里是人,分明就是假的! 被耍得团团转,还跟着翻山越岭地追了好久的蒙面人首领气得咬牙切齿道:“给我杀了他!” 一向面无表情的十七,这时却笑了笑,眼尾的红痣也在这一刻生动起来,把正准备提刀往前冲的人都看愣了一瞬。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十七却转身跳下了悬崖。 蒙面人首领上前两步看向这深不见底的悬崖,恨恨道:“走!” 而悬崖下的十七用匕首卡在了岩石缝隙,才堪堪停住了不断往下掉的趋势。 肩膀上的伤口不断地渗血,握住匕首的手也在微微发抖,眼看就快撑不住了。他低头看到了下面一棵长在崖壁上的歪脖树,抽出了刀,顺着岩壁往下掉,想要攀住那棵树。 却不想那树被这冲击力一冲,攀住的枝丫整个断掉,尽管十七不断借助岩壁的凸起缓解下落的速度,还是摔了下来。 落地的瞬间,剧烈的疼痛从头上传来,一股腥甜直冲上了他的喉咙。迷糊间,他看到有个人在自己面前蹲了下来。十七条件反射地想要捡起手边的刀,手指却只是动了动,再没办法做出多余的动作来。 那个人似乎在跟他说些什么,但是十七却没办法听清。他努力睁开眼,最终还是陷入了黑暗的漩涡。 * 两个月后,大树村背后的深山里。 邵景易艰难地睁开眼,刺眼的光亮让他又重新合上眼帘,抬起手挡在了眼睛上。腿上的伤口处仍旧不断地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感,但这次终于是天亮了。 白天总比夜晚安全一些。 “有……”这沙哑的声音从嗓子里冒出来,倒是把邵景易自己吓了一跳,他清了清嗓子才有气无力地继续喊道:"有人吗?有没有人啊!救命啊!" 可喊了半天,仍旧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在林间回荡。最后着实是喊不动了,邵景易躺在一人多高的废弃陷阱里,静静望着头顶的密林,开始思考人生。 旁边则是他昨天好不容易从腿上取下来的捕兽夹,上面还带着干涸的血迹。 正发着呆,陷阱上面却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邵景易立马坐了起来,正想呼救,却看到一只灰毛兔子在陷阱旁边吃草边张望。 无力感再次袭上心头,邵景易又躺倒在了地上。 明明前两天他还在实验室忙得昏天黑地,转头就因为猝死,来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还穿到了一个同名同姓的书生身上。 而这具身体的原身因为科考屡次失败,又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即将被爹和后娘卖给别人做上门婿。 原身读书多年,虽然没什么成绩,但也接受不了如此屈辱。一时想不开,竟跑到这深山老林里面来寻死了。 可惜还没来得及原身自己动手,先掉进陷阱里摔死了,只是苦了邵景易,穿过来就是地狱开局。 他已经在这躺了一天多了,要是再没人来,很快就要再死一次了。 一天多的时间滴水未进,邵景易看到兔子津津有味地吃着草,自己都想跟着上去啃两口。 不能就这么等死,邵景易想。 他又重新爬起来,拖着一条受伤的腿,再次试着往上爬。 可四周的陷阱壁明显是处理过的,根本找不到着力点。邵景易忍着剧痛,努力攀住四周的墙壁,用力到连手脚都开始发抖了。最终还是一个没注意就松了力气,摔了下来。 邵景易绝望地闭上眼,这次连再度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等他缓过劲儿,再次睁眼的时候,突然发现了有点不对劲。刚刚那只兔子不在原处了,而是被一只修长的手抓住了耳朵,悬在半空挣扎。 邵景易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再次睁眼,兔子还在,那道清瘦的身影也还是静静地立在原处,一双沉静而漂亮的双眼正和自己四目相对,那眼里似乎还有几分疑惑。 “靠,这腿可真长!”邵景易心里的话直接脱口而出。 他想自己可能真的要死了,这都出现幻觉了,还是个腰细腿长的大美人。不然他实在解释不了,这样一个长在他审美点上的人,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刚好出现在荒郊野外。 那穿着古装、背着弓箭的人一听到邵景易这话,立马皱了皱眉头,转身就走了。 “嗯?还会动 ?”见人都走了,邵景易这才回过神,不是幻觉! “美……兄弟!救命啊,救救我!”邵景易急切地喊道。 但喊了半天,期盼的人却没再回来。 邵景易最后只能无奈叹了口气 ,失望的次数多了,就麻木了。 刚叹完,他突然感觉头顶一黑,手臂一痛,下一秒便已经出陷阱了。 那人解下腰间的一个布袋,扔给邵景易。 邵景易打开,居然是水和一个杂面馒头。这时他已经顾不上其他,囫囵间就全都吃了进去,仓促得连味道都没有尝出来,就没有了。 等就着这水囊喝完最后一口水,邵景易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他回想刚刚,那人好像只用脚轻点了四周的墙壁,就这么腾空一般地带着他飞了起来,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轻功? “兄……恩公,您刚刚那招可太帅了,能不能教教我?”邵景易兴奋地想要向那人讨教几句,那人却并不打算多停留,见他没事了,转身拾起地上的东西就打算走。 “恩公,您等等我!”邵景易拖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地追上去,“我觉得我还是有几分习武资质的,要不您考虑考虑收下徒儿吧?” 那人侧眸轻扫了邵景易一眼,轻飘飘甩来一句话:“并没有,别想了!” 说完便走得更快了。 “您再考虑考虑,我什么都愿意做的。”邵景易本就没有那人速度快,伤了一条腿更追不上了。 眼见人越走越远,他连忙在一旁捡了一根粗一点的枝丫,当作拐棍。刚开始还有点不会用,后面急了便什么也不管了,直接就以一种及其滑稽的姿势,连蹦带跳地追了上去。 “请问恩人该怎么称呼?是哪里人士?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回家之后,必定携重礼登门道谢。”在邵景易一次又一次锲而不舍地问起时,那人终于停了下来,直直地看向邵景易。 直到这个时候,邵景易才注意到,这人眼尾有一颗红痣。 按照之前自己梳理的原主的记忆来说,这应该就是第三种性别的哥儿,能生孩子的那种。 邵景易回想自己刚见到人便脱口而出的那句话,突然生出一股羞愧感。 这可是规矩繁多的古代啊,自己刚刚的行为,跟现代那些对着女孩吹口哨的流氓有什么区别? 可这人还是回来救了自己,他人可真好。 “不用道谢,安静点,你把我的猎物吓走了!”那人冷冰冰的话直接打断了邵景易的思考。 邵景易连连道歉:“抱歉,我不知道你还在打猎。” 那人指了指前面的一条路:“那边是下山的路,不要再跟着我了。” 说完转身就不见了踪影。 第2章 上门婿(修) 邵景易还想再问也没机会了,只能一瘸一拐地往山下走。 走了一段路之后,邵景易就能见着人了,不少还是原身认识的。 “刘婶儿,进山摘野菜呢?”邵景易凭着模糊的记忆打了招呼。 听到声音,那妇人才抬起头看向前面这个灰头土脸还拄着拐杖的人。 她看到的第一眼还没认出来是谁,等仔细辨认之后,惊得连手上的野菜都掉在了地上。刘婶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读书人如此狼狈的模样。 只见他身上的长衫皱皱巴巴,像是从坛子里捞出来的酸菜一般,乱糟糟的头发上还顶着一根杂草,衣服上、脸上都沾了不少泥土和不知名的污渍。 刘婶顺着他拄着的拐杖往下看,那只悬空放置的脚上也都是斑斑血迹。 “邵童生,你这是怎么了?你这脚……”刘婶震惊得连这书生为何如此反常地主动给自己打招呼都没空去想了,连忙上前几步关切问道。 ”我在山里迷了路,不小心掉到捕猎的陷阱里去了。麻烦您帮忙找找我的家里人,让他们来接我一下。”邵景易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下山的路还有那么长,以自己现在这个情况,下去着实是有点困难。 刘婶把地上的背篓往背上一背,麻利地就往山下跑去:“好好好,你在这等着,我马上就去叫人。” 邵景易把拐棍一扔,就这么就地坐了下来。就这么一段路就把他累得够呛,也不知道以原身这个身板,是怎么走了那么远,跑深山里去了的。 还好没等多久,就有一群人上来了。 邵景易没有看到记忆中那几张熟悉的脸,只见带头的是一个颇有气势的中年人,还留着胡须。 邵景易在记忆里搜寻一番,试探道:“里正。” “嗯。”中年人点点头,“你爹娘回你外祖家去了,我已经让人去叫他们回来了。” “多谢里正。”邵景易尽量少言语,能当里正的人,想必对村里的情况也很了解,说多了恐怕要露馅。 还好只是伤了脚,几个汉子轮流背着,就把邵景易给背回去了。 到了家,里正还帮忙给请了大夫,万幸没有伤到骨头,大夫简单包扎之后,只叮嘱了几句,就要走。 邵景易看着正在门外给大家说事情的里正,悄摸跟大夫耳语了几句。 “什么?你可知这事要是传出去了,你……” 邵景易制止大夫继续往下说,把从衣襟里摸到的铜板都塞进了大夫手里:“我知道,麻烦了您了。” 看邵景易如此坚决,大夫也不好多说什么。 “邵童生这腿伤得严重吗?”里正带着刚刚帮忙的人走了进来。 “这……邵童生伤到了骨头的根本,老夫也无能为力,恐怕只能去府城里看看了。” “府城?” 众人一时都有些面面相觑,村里人得病都是能熬就熬,熬不过了就来找村里大夫看看,实在是不行了,才去镇上看看。 去府城看病?村里恐怕也没几个能有钱去那儿看病的。 那么这就意味着,邵景易这条腿,废了。 众人看向邵景易的目光顿时都带上了同情。 邵景易也适时地表演了一出黯然神伤,应付了几句大家的安慰。 等到该付钱的时候,他摸遍全身都没再找出一个铜板,看来刚刚那些讨好大夫给的钱已经是原身最后的钱了。 他只能无奈叹气,真是一朝回到解放前,穿越前好不容易攒的小金库也没了。 最后还是里正看不过眼,帮忙垫付了药钱。 等众人都散去了,邵景易单腿蹦着一边打量着这个家,一边找吃的。 四周粗糙的墙壁都是由泥土垒起来的,上面还有不少开裂的痕迹。头顶上则是由茅草盖起来的屋顶。 屋子不大,一间堂屋、两间住人的屋子、一间灶房就没有了。而邵景易自己的屋子也是一分为二,一半是自己住,一半是原身同父异母的九岁弟弟在住。 灶房外面,依着墙壁搭建起来了一个简陋的棚子,用来堆放柴和杂物。 整个屋子里除了一张桌子、几张床以及后娘自己带过来的嫁妆箱子外,就没什么大件家具了。 整个家里处处都彰显着一个字——穷。 虽然村里的人家也不见得多富裕,但是原身家里那更是穷得可以。邵景易也不知道这个家是怎么支撑原身从十岁一直读到了二十三岁的。 就为着一个不知名和尚的一句预言——此子乃文曲星下凡,必将前途无量? 可惜,再宏大的预言,也抵不过十几年来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镇上招个账房先生也得要秀才,原身就只是个童生而已。其他的,原身又实在干不下去。 这要是再读下去,恐怕就要揭不开锅了,还谈什么前途。 正想到这里,外面突然传来有人交谈的声音。很快,一个高瘦的中年人和一个瘦小的妇人就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男孩。 正是原身的家人。 邵老二一看到邵景易,脸立马拉了下来:“你还有脸回来!不是说再也不回来了?那么有骨气,你还回来干什么!” “你干脆就死外面,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当家的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邹氏一边给邵老二顺气,一边对着邵景易道:“你爹也是为你好,你这么多年也没读出个什么名堂,继续读下去有什么用? 边猎户家再怎么着也是有一门手艺在的,你过去当了上门婿,肯定是饿不着的,三五不时还能吃上点肉。” 说着说着,邹氏竟是擦起了眼泪:“再说了,你爹这些年辛辛苦苦供你读书,累了一身的病,你真想看你爹累死才罢休吗?” 邵景易无语,这邹氏看似劝解,实则句句踩在原主的痛点上。见邵景易受伤,这两人也没关心一句,直接就是一顿指责。 要真是原主在这,岂不又被气得离家出走? 不过邵景易确实没有继续读书的打算,上辈子二十多年的人生里,有一大半都在读书,还没毕业呢,人就没了。 这辈子他可不想继续读了。 “爹,景易知错了。”邵景易熟练地低头认错,反正他又不是原主,这些话对他来讲真的是不痛不痒的。 邹氏先是有些意外于他的服软认错,不过很快又眉开眼笑起来:“这就对了,边猎户家的儿子是捡来的,亲生的哥儿早年走失了,现在才找回来。现在疼得跟宝贝珠子似的,这才愿意花钱找个上门婿。你要是过去,定不会被轻待……” “娘,这福气我怕是享用不了了,我进山受了伤,大夫说伤到骨头了,要去府城才能治,否则以后都只能这样瘸着了。”邵景易谎话面不改色地张嘴就来。 “什么?不就摔了一跤,腿还给摔瘸了?”邵老二一时不敢相信,双眼瞪大,眼睛直直地瞪着邵景易。像是只要他再说一个字,邵老二就能把他给活吞了。 邵景易只能瑟缩着点点头。 一再确认这是真的之后,邵老二的火蹭一下就起来了:“书读不好,你连路都走不好吗?你个废物!” 邵老二再在屋子里来回转,等终于冷静下来一些之后,才又问道:“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这些年,因为原主是个读书人,里正一直对邵家多有看重。腿要是瘸了,以后可就不能科考了,那优待自然就没有了。 “来帮忙的人都知道,估计没一会儿全村人都该知道了。”邵景易一脸无辜地弱弱道。 邵老二气得脸色铁青,这么多年的付出全都白费了,即没法送出去当上门女婿,又没法得到优待。 “当家的,这可怎么办啊?”邹氏呜呜地哭了起来,“勇儿以后……” 邹氏这次倒是哭得挺真心实意的。 其实邵老二让邵景易给别人当上门婿,除了看不到希望,不想继续供养他读书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他打算出钱让邵勇去当学徒,学一门手艺。 这个邵勇,就是邵景易的弟弟。 至于这个钱从哪里来,自然是从邵景易的彩礼钱里拿。 原主也是偶然听到邵老二和邹氏的对话,才知道这件事的。对于原主来说,这意味着父亲打算放弃自己,把希望重新寄托到弟弟身上。 这是一直自视甚高的原主不能接受的。 其他人听到两兄弟名字可能都会诧异,为何差异如此之大。 因为邵勇的名字是邵老二自己取的,而邵景易则是邵老二听到和尚预言之后,花钱请算命先生取的。 可现在,原主竟成了被放弃的那个。真可谓是从天上掉到了地狱。 而这时的邵勇看着自己的娘哭了,哭着冲出来捶打邵景易:“都怪你,都怪你!把惹娘哭了!” 邵景易本来就瘸着一只腿,这小子突然冲出来,把他搞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地上。 他条件反射地一推,那小子也跌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邹氏跑过去抱着孩子一起哭,两人哭得震天响,这模样看着好不可怜。 邹氏边哭边数落起来:“当家的,这些年我里里外外地忙,大的小的都要我操持,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这读书人是我们普通人家养得起的吗?我说了多少次了,你就是不听!” “现在好了,大的废了,小的想去学手艺都不成了。勇儿也是你的亲生孩子呀,你就不打算管吗?他大哥读书都读了十来年,他连字都不认识,以后可怎么办啊!你这个当爹的可真狠心……” 邵景易无语,是不让这小子学吗?这好歹也是原主的弟弟,原主也试图教过,可这小子根本学不进去。 几次尝试之后,连邹氏自己都歇了这个心思。 可这事现在在她嘴里居然成了这样。 “够了!”邵老二一声怒喝,“我去找边猎户再谈谈,彩礼还可以再商量,这事必须得办成!” 第3章 相看(修) 必须? 邵景易无语,你说必须就必须? 正这么想着,邵景易突然就发现邵老二一直在盯着自己看。 邵景易:? “你明天带他去镇上买一身新衣裳。” “都这个时候了,还花这个钱干什么?这日子还过不过了!”邹氏一听邵老二的话立马炸了锅,连哭都不哭了。 “边猎户之前放出话来,要找个合自家哥儿心意的。” 邹氏一脸不可思议:“亲事素来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边猎户家行事如此狂放?还得过问那哥儿的意思?可这跟买衣裳又有什么关系?” “真是无知妇人,他一个哥儿,除了看皮囊,还能看什么?”见邹氏还是没领悟,邵老二恨铁不成钢地直接点破,“我们这离小河村还是有些距离,趁这事没有传过去,你去找媒人把相看的事提前,越快越好。” 邵景易:…… 所以这是想要使美男计?请问这事有询问过当事人的意见吗?不过,猎户家的哥儿? 邵景易想起刚刚救了自己的那人,眼尾就有一颗红痣。无论多么荒唐,但按照现在这个世界的说法,就是第三种性别的哥儿。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邵景易感觉自己的心跳都不受控制地快了起来。 他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这边猎户家的哥儿也是猎户?” “哪有哥儿去做猎户的,景易你别是读书读傻了。”邹氏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听说连边猎户一手带大的养子都没学会他那一身的本事,一个才找回来的哥儿就学会了?” “不过当家的,你刚刚说的可是真的?” 邵老二在一旁的板凳上坐下:“总得试试看,还不快点去。” 邹氏一听还有戏,把眼泪一抹,立马爬了起来,往外面走。 几天后。 邵景易坐在颠簸的牛车上,去往清河镇。 这天正是清河镇十五天一次大集市,每逢这个时候,附近村子的人都会去镇上赶集。 牛车上挤满了人,邵景易一个大高个也只能被挤得缩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 不过得益于原主不爱说话的特性,虽然旁边的人一直在热闹交谈,但没人主动跟他搭话,这让邵景易着实松了一口气。 不过邵景易不是去赶集的,而是去相亲。 不知是归功于媒人的巧嘴,还是如邵老二说的那样,两个村子有些距离,所以那边不知道具体情况。 反正最后边猎户那边同意了继续相看。 后面这几天邵老二和邹氏就开始轮流看管他,生怕邵景易再跑了。 搞得邵景易都没机会行动,硬生生等到了相亲这一天。但是成亲是不可能成的,他还没吃过爱情的苦,怎么能直接跳过这一步,和一个陌生人成亲? 正当他盘算着等会儿怎么搞黄这场相亲的时候,牛车停了。 目的地已到。 进入镇上之后,周围明显热闹了起来,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叫卖声。 他一边拄着拐杖随人流走动,一边好奇地四处打量着古代的集市,顺带在心里估摸着这这个时代的发展情况。 拐杖还是从山上捡回来那根,只是回家之后又照着现代拐杖的样子改造了一下。奇特的造型引得旁边路过的人都要多看他两眼。 多看两眼之后,发现居然还是个穿着长袍的俊俏书生,众人又露出几分惋惜。 但邵景易丝毫不在意,还是跟在自己家里面一样自在。 “咱们得快点,不能让人家等。”邹氏一边催促着邵景易,一边走得飞快。 丝毫不管现在正是伤残人士的邵景易能不能跟得上。 要不是因为这个时代没有路引和户籍就寸步难行,他都想趁机溜走了。 “要一壶粗茶。”邹氏在一个路边支起来的茶摊上坐下,想了想又咬牙道:“再来一碟撒子。” “好咧,稍等!”店家看到客人来,笑得见牙不见眼。 东西一送上来,邵景易就自顾自地提起茶壶,想要给自己斟上一杯。 可茶水还没倒出来呢,又被人夺走了。 “人还没到,你咋还自己喝上了,你知道光这一壶茶就得多少钱吗?”邹氏一脸肉疼:“都够买半斤肉了!” 邵景易诧异道:“可是我渴了。” 邹氏:“忍着!” 邵景易:…… 一刻钟之后。 “哎呦,今儿人实在是太多了,挤都挤不过来,让你们久等了!”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从一旁响起。 邵景易顺着声音来源看过去,就见一个头戴红花满面笑容的妇人走了过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更年轻的女子,看发髻也是成了亲的。 “我们也刚到,来来来,快坐。”邹氏热情地招呼着来人:“景易,快把茶倒上。” 邵景易这时却像是换了一个人,刚刚的从容淡定全都不见了踪影。 他先是有些反应不过来,在邹氏一再使眼色之后,才慌乱地站起身。可这一起身又把身后的板凳给带倒了。 等他一瘸一拐地把板凳扶起来,开始倒茶时,那手竟是在不住地颤抖。倒出来的茶水,一半进了杯子,一半撒在了杯子外面。 头戴红花的媒人和身旁的女子都面露异色,显然是没想到有这种情况。 邹氏也是大惊失色,反应过来之后一把夺过茶壶,自己倒:“这孩子平时不这样,这不前两天受了点伤,被吓到了,这还没缓过来呢。” “那他这腿……”女子有些犹豫地问道。 邹氏赶紧补充:“没什么大碍,能治好的。” 至于他们舍不舍得花那么多钱去治,就不是她该管的事情了。 媒人也打起圆场:“邵童生一表人才,还是附近几个村子里,少有的读书人呢!等腿好了,跟我们栗哥儿站一起,定然是十分相配。” 那女子紧蹙的眉头才稍微松了几分,转头又继续去打量邵景易。 可眼前这人一直局促不安地低头坐着,连一句话也不说。时不时听他们讲到兴处,便悄悄抬起头看向说话的人。这时要是有人把目光放到他身上,便像是被吓到了一般,惊慌失措地又低下头去了。 这幅小家子气,别说是男子了,就算是放在哥儿和女子身上也是有些上不了台面的。 女子无奈叹气,果不其然。现在又不是灾荒年间,要是个正常人家的男子,怎么可能愿意上门。 偏生公爹又非让找个上门婿,见了那么多个,不是狮子大开口,就是人有问题,她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邹氏正和媒人正一唱一和地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了下来,疑惑道:“栗哥儿今天没来吗?” “这不是在……”媒人正想指给邹氏看,却没发现目标。 她和女子对视一眼,皆是一愣。 “他嫂子,你家栗哥儿呢?”媒人估计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一脸诧异。 大家伙儿这才反应过来,这场相亲的主角少了一个。 “刚刚不还一直跟在我们后面吗?”女子站起身来四处寻人。 媒人也跟着她一起找:“哎呦,别是又走丢了。” 现场顿时乱作一团。 但看他们这副模样,邵景易倒是乐了。 刚刚邵景易表演得太过投入,大家都把注意力都放在了他身上了,丝毫没人注意到另一位主角的缺席。 在周围找了一圈没找到之后,那女子无奈对媒人和邹氏道:“看来两人确实没有缘分,那这事就此作罢。栗哥儿才回来,对这儿人生地不熟的,我先去找人了。” 邹氏一听这话就急了,赶忙对媒人使眼色。 媒人一把拉住女子的手:“她嫂子你别急,我们先帮你找人,找到了让俩孩子见见再说。” “栗……栗哥儿长……长什么样,我也跟你们……一起找找吧。”邵景易也赶忙过来,怯怯开口道。 女子本还在犹豫,看着他这扭扭捏捏的样子,忽的下定了决心,直接狠心拒绝:“不了,栗哥儿有自保的能力,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说完那女子便急急忙忙去寻人了,留下媒人和一脸懊恼的邹氏。 媒人也无奈道:“邵娘子,我真是尽力了,你们家景易这情况,你也该提前跟我知会一声,我也好寻个对策。” 谁能想到一个苦读多年的读书人,能那么上不得台面,怕是连乡野村夫都比不得。 邹氏气得脸都红了,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等媒人走了,她怒视邵景易:“你存心的是不是!” 邵景易一脸无辜:“娘,您这话从何说起,我也是好心想帮帮忙。” “我怎不知你何时患上手抖的毛病了?”她感觉这个继子从山里回来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可是究竟哪里变了她又说不出来,只是无端觉得可怕,想要远离。 邵景易无奈:“我不是故意的,可是当时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我实在是太……” “闭嘴,等我回去告诉你爹,看他怎么收拾你!”邹氏气得留下一句话后,直接甩袖离去了。 邵景易弱弱补充道:“娘,我身上没钱了,您记得付钱。” 都迈出去好几步的邹氏忽地又调头回来,把桌上的茶水全都一饮而尽。 “结账!” 默默看了一出好戏的店家赶忙上前:“粗茶十五文,撒子七文,一共二十二文钱。” 邹氏气冲冲付了钱,走的时候还不忘把桌上那碟撒子一起打包带走了。 渴了半天的邵景易看着空空如也的茶壶,端起了自己杯子里仅剩的茶水,喝了一口,然后又呸了一口嘴里的茶渣滓。 恩,不好喝,但解渴。还好邹氏之前倒水的时候没忘了自己。 喝完茶水,邵景易才拄着他的拐杖,慢悠悠地走。他身上没钱是真的,所以邹氏这一走,他没钱坐牛车了。 不过他也没急着回去,好不容易来一次镇上,总得好好看看后面即将生活的世界长什么样。 “大娘,您这卖的什么?” 看到客人来,大娘连忙推销:“自家腌制的蜜饯,可好吃了,要不要买点。” 邵景易不好意思地笑道:“可是我没带钱。” 大娘看邵景易穿着体面,气质不凡,不像是没钱的人。而且这书生没读书人的架子不说,笑起来还好看。 于是大娘也没恼,在摊位上寻了一枚杏片递过去:“尝尝,好吃以后再来大娘这儿买。” “谢谢大娘,这杏可真甜,以后买蜜饯一定来您这儿买。” 邵景易就这么一路逛过去,逛到了一家酒楼门口。 他忽然看到一个眼熟的人背着背篓从酒楼后门出来。 本来还懒懒散散的人瞬间激灵了一下,拄着拐杖快速上前两步追了上去。 “恩公!” 那人听到声音果然停了下来。 邵景易高兴道:“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你!” “不要这样叫我。”眼前的哥儿冷冰冰道。 邵景易赶忙问道:“恩……你叫什么或者说我该怎么称呼你?” “栗哥儿!”一道女声从远处传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那哥儿看了邵景易一眼,也没回答邵景易的问题,直接就往那女子的方向走去。 而此时的邵景易正一脸呆滞地看着逐渐远去的两人。 那女子自己刚刚才见过吧? 刚刚她叫恩公什么来着?栗哥儿? 栗哥儿?!! 第4章 窝囊小子(修) 杨巧兰回头看了一眼还呆愣在原地的人,略带疑惑地问身旁的哥儿:“你刚刚去哪里了?怎么和那小子在一起?” “碰巧。” 杨巧兰看着哥儿背上原本装了猎物的背篓,现在已经空空如也了,大致也猜到了他的去向。 虽然知道以栗哥儿的身手,不会出什么意外,但她还是忍不住唠叨道:“下次你想去干什么,要记得说一声,万一你又走丢了,我可怎么跟爹娘交代啊。” 说完她又回头看了一眼,悄悄对哥儿耳语道:“还有刚刚那小子,你可得离他远点。那窝囊性子,比你哥还不如,不是过日子的人。你听嫂子的,嫂子可是过来人,不会害你的。” 栗哥儿眨了眨眼,想到那人第一次见面时颇为轻浮的话,赞同地点点头:“知道了。” 而窝囊小子本人正无语凝噎,恨不得时光倒回一个时辰前拦住疯狂作死的自己。 第一次见面就给恩公的家人留下了如此印象,还有救吗? 他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在镇口的时候路过早上坐过的那辆牛车。 赶车的也是大树村的人,见邵景易一瘸一拐地从旁边经过,开口道:“邵童生,快上来吧。” 邵景易这才发现已经走到这里了。他摸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荷包,更悲伤了:“叔,车钱能下次再给你吗?” “没事儿,快上来吧!” 邵景易这才坐了上去。牛车上人不多,这个时候不少人早已经回去了。 就这些零零散散的人,大多也都是认识的。熟人凑到一起,就在牛车上闲聊起来。 “小河村的边猎户打算给自家哥儿招上门婿,你知道吧?” 一听这话题,另一个婶子立马精神了,赶忙接到:“这哪能不知道,他家哥儿都二十三了,明年可就到官府强制婚配的年纪了。官配的夫婿哪有好的,都是些年纪大了又找不着媳妇的老鳏夫,那边猎户能不着急吗?” “可他家那个情况,还有钱招上门婿?” 边猎户家走失多年的哥儿被找回来这事,早就成了附近几个村子闲聊的谈资。 后来边猎户又打算招上门婿,大家更是对此议论纷纷,附近几个村子估计就没有不知道这事的。 听到“边猎户”这几个字,原本还在神游的邵景易立马竖起了耳朵,认真听起了起来。 “听说又卖了两亩地,原先攒的家资,怕是都花得差不多了。” “那可不,我嫂子就是小河村的,听说原先边猎户家也算是不错的了,都准备建青砖大瓦房了。 可自他那个哥儿走失了后,边娘子也疯了。边猎户光是给边娘子寻医治病就花了不少钱,更别说花钱四处打探那哥儿的消息了,多少家底能经得起这样败?” 一个老婆婆撇撇嘴,有些不赞同:“就一个哥儿而已,哪里值得花那么多钱。有这钱,都够再生一个了。” “哎,这您就不知道了。边猎户和边娘子成亲多年无子,好不容易才生下的这个哥儿。他那养子就是哥儿走失之后,才收养的。” 那婆婆更为不屑:“替别人养孩子,这猎户真是荒唐,我要是他娘,非得好好教训他不可。 我看那妇人是克夫相,那哥儿也克他爹,休了重新娶,就什么都好了。那哥儿也是,花这个钱招婿干什么,直接嫁出去了,还能收点彩礼钱。” 那老婆婆越说越激动,那感觉就像边猎户就是她儿子,花的也是她家的钱似的。 听到这儿,邵景易简直无语至极:“婆婆,您这话怕是更荒唐。不去怪拐子偷孩子,反而怪被偷的孩子和伤心的母亲,这是何道理?” 本来聊得火热的众人,顿时都默了声。 那老婆婆刚想火力全开地怼回去,可转头一看居然是身穿长衫的读书人,那气焰立马又低下去了:“你还年轻,不懂这些。那边猎户的娘子我见过,一看就是克夫相。” 邵景易这次倒是没反驳,只是笑了笑:“婆婆,我倒是学过一点观相之术,不知您可愿听一听?” 那老婆婆想着这是读书人,知道得肯定多,便起了几分好奇:“哦?那你说说看。” 牛车上的人也都凑得更近了些,想听听这位平时沉默寡言的年轻人到底会说什么。 邵景易开始仔细地观察起这位老婆婆的面相,看着还挺有模有样,连众人都忍不住放轻了呼吸,生怕惊扰到他。 “我看您眉头紧锁、眼神闪烁、嘴角下垂,面露愁苦,一看就是无福之相。” 那老婆婆立马变了脸色,怒不可遏地指着邵景易:“呸,你这后生休得胡言乱语。” 邵景易不紧不慢地接着道:“易怒、说话轻言妄谈,言语尖酸刻薄,这也是福薄之相。” 这位老婆婆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胸膛不断起伏:“你……” “您也别急,都说相由心生。多行善事,多说好话,还是可以改的。” 众人一听这话,都忍不住想要笑,可那老婆婆被气得脸色铁青,大家也不好太过分,便都憋着。 那老婆婆对着赶车的人大声吼道:“停!我要下去!” 等赶车的阿叔急忙停下之后,那老婆婆便气冲冲地背着背篓往下走。 邵景易一脸无辜道:“诶?婆婆,这还没到呢,您怎么下去了?” 老婆婆回头狠狠瞪了邵景易一眼,转头就往前方另一个岔路口方向走去了。 等人走远了!有人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那赶车的阿叔也解释道:“她就是小河村的,到那岔路口她就该自己走了,后面跟我们不顺路。” 一个婶子没忍住道:"之前只知道邵童生读书好,没想到还如此能说会道。" 听到这个读书好,邵景易不禁有些汗颜。他在心里默默道:婶子,实在找不到能夸的,可以不夸的。 不过众人也没在意他的沉默,之前那样的能说会道才是出乎意料的。所以很快大家又就刚才的话题继续聊了起来。 “咱们村那个廖三儿,已经打算找媒人去跟边猎户谈这个事情了。” 另一个婶子一脸八卦道:“真的?他哪个儿子?那廖三儿可真舍得?” “有什么舍不得的,他们家六个儿子,就这么点地,穷得叮当响不说,还全是些懒汉。一直守着这么点地,连外出去寻活儿都不愿意。”另一个夫郎也插嘴进来道。 “哎呦,可不是。听说是打算把他家老二廖田生送出去。这事要是能成,少一张嘴吃饭不说,还不用愁给儿子娶亲的事情了。最重要的是,这礼钱可不少哦。” “可那他家老二那个样子……” 后面的话邵景易已经听不进去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栗哥儿要和别人成亲了? 是的,他自动把相亲这个步骤跳过了,直接联想到两人已经打算成婚论嫁了。 邵景易疯狂地在脑子里搜索,这个廖田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惜原主没有关于这个人的任何记忆。 等他回到家里,邵老二和邹氏已经在堂屋里坐着了,两个人都一脸怒气,看样子邹氏已经告完状了。 邵老二一发现邵景易回来,直接拍桌子怒喝:“你个混账东西!给我去你娘牌位前跪着,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本来就心情不好的邵景易一听这话更加无语:“我娘要是知道你为了钱,打算让她儿子去给人做上门婿,不知道晚上会不会来找你算账呢?” 邵老二一听这话,脸上立马变得精彩纷呈。一旁的邹氏赶忙道:“景易,你这是说什么胡话呢,快给你爹认个错。” 邵景易懒得理他们,转身就又往外走了。 “景易,你这是去哪儿!” 邵老二边拍桌子边大声道:“让他走,走了就别回来了,真是翅膀硬了,连他老子都不放在眼里了。” 其实邵景易也没打算真走远,他记得村子里是有几家姓廖的,还都住在同一个方向。 他就照着记忆里的方向走去,一路走过去,还跟遇到的阿叔阿婶打招呼。 “婶子,割草去了?” “对,割完回家做饭去了。都快晌午了,邵童生怎么还往外走?”背着一背篓草的妇人惊讶于邵景易的主动打招呼。 “这几天腿脚不方便,一直在家里闷着。可我实在是呆不住了,就出来转转。”邵景易笑着对那妇人道:“婶子,那廖田生家在哪里呢?” 那妇人一听问路,立马热情地给他指:“就在前面,你就直直往前走,到那块大石头那边右拐,塌了半堵墙的那家就是了。” “你找他有事?要不我带你过去吧,你这情况一个人也不方便。”那妇人说着就要好心地把他带到目的地。 面对如此的热情,邵景易赶忙推辞:“不了婶,我就是出来转转,您先忙,我慢慢走过去就行。” 告别热情的婶子,邵景易慢慢走到了那廖三儿的家门口。 那房子有半堵墙已经塌了,也没有重新修葺起来,门口全是杂乱无章摆放的杂物。屋子周围,除了常走的那条道,全都长满了杂草,也没人去锄。 邵景易正皱着眉头仔细打量着这边的情况,突然有一个矮个子的年轻人从门里走了出来。 两人面对面碰上,邵景易不认识他,但他明显是认识邵景易的,直接就问道:“邵童生有事吗?” 邵景易面不改色:“有人让我给廖田生带个信。” “找我?有什么事?”矮个子年轻人有些诧异。 “说是镇上码头招人,问你去不去。”邵景易想起今天路过镇上码头时,那工头正在挑人。 “我就不去了,家里活儿多。”廖田生一听做工就连忙拒绝,连是谁托邵景易带的信都不问了。 邵景易看着面前这个比栗哥儿还矮一大截的人,心情复杂。 “邵童生还有其他事儿吗?”廖田生边问边用手擤了一把鼻涕,甩到一边,然后又在墙上擦了擦手。 “……没有了,那我先走了。” 在拄着拐杖往回走的路上,邵景易脑子里全都是那个长相俊秀的哥儿和廖田生站在一起的模样,他们俩以后还会成亲,甚至……生孩子。 “靠!”邵景易暗骂一句,“不行,绝对不行!我反对这门亲事!” 说完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调转方向往另一边走去。 第5章 再碰面(修) 半个时辰之后。 邵景易站在小河村的村口有些发愣,自己刚刚头脑一热,直直就往这儿来了。 真到了临门一脚,他又开始忐忑起来,自己什么也没带,空着手就这么去了是不是不太好。 去了又该说些什么,说让他不要和那人成亲?可自己又有什么立场去说这个呢? “邵童生,那我就先走了,那边还等着我去杀猪呢。”张屠户的话打断了他的思路。 邵景易赶忙道谢:“多谢张大伯。” 张屠户摆摆手:“乡里乡亲的,不说这些。我约莫酉时的时候回程,你回去要是不方便,便等我一起。” 说完便赶着驴车走远了,独留邵景易站在村口。 有个在村口大树下歇息的老者,见邵景易有些面生,便直接问道:“后生,你来我们这儿做什么?” 邵景易脑子飞速运转,在原主的记忆里,这个时代女子和哥儿的名声很重要,未成亲的男子同女子哥儿不能私下单独见面,就算是相亲也得有媒人和家里人陪着一起,自己今天冒冒然就来了,对栗哥儿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他随口编了个理由:“我听说你们村有猎户,我想过来找他买点野物。” “那可不赶巧了,今儿是去镇上的日子,那些野物估计都拿去镇上卖了。” 邵景易一脸遗憾:“那还真来得不是时候,不过来都来了,我还是想去碰碰运气。老伯,请问那个猎户家怎么走?” 老伯为邵景易指了路,邵景易便按照指引,来到了边猎户家门口。 边猎户家也是泥巴茅草房,只是院子周围用篱笆和泥土糊在一起,建起了院墙,看不清楚里面的构造和情况。 邵景易犹豫了一瞬,还是准备敲院门。他手才刚刚抬起来,却突然听到房子旁边的竹林里传来声响。 本来不该多管闲事的邵景易却突然起了一种强烈的预感,边栗在那边。 于是他便调转脚步,往那边走去。 “你要是嫁到我家,以后就是举人夫郎了,以后有的是荣华富贵可以享……”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邵景易有些没反应过来,他又上前两步,便从竹林的缝隙里看到了一个既熟悉又讨厌的身影。 不是他讨厌的,而是原主讨厌的。 此人是原主在镇上学堂的同窗,和原主一样,是学堂里少有的农家子。 按理来说,大家都是从村里出来的,出身背景相同,理应互相帮助成为挚友才对。 可这人喜好结交攀比,也就是结交比自己出身好的,看不起跟自己差不多或者是比自己差的。 所以同样出身农家的原主就成了这人攀比和打压的对象。 原主科考失败之后被安排去给人做上门婿的消息,就是被这人传到学堂去的。 最后害得自尊心极强的原主一时想不开,就这么去了。 可原本嘲笑原主做上门婿的这个人,现在却在哄骗栗哥儿嫁给他。 邵景易都快被气笑了,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啊。 还没等邵景易出声,边栗直接不带任何感情地回道:“不必了。” 说完边栗便想走,可那厮居然直接上手抓住了边栗的手臂。 边栗顺势抓住那人的胳膊反手一拧,那人便脸着地被倒扣在了地上。 瞬间,一道如杀猪般的嚎叫声便从林子里传出来。 “你再叫,我让你这辈子都提不起笔。” 一听边栗这话,那人立马噤了声。 见他识相,边栗便放开了他。 可那人见边栗松了力道,以为是边栗不敢对自己怎么样,便又开始骂骂咧咧道:“你一个二十多岁的老哥儿了,还不是我心软,看你可怜,才想让你给我做妾。不然谁愿意娶你? 偏你还不知好歹,真以为自己是天上的仙子了。等我以后做了举人老爷,什么样的女子哥儿找不到?到时候你别来求我!” 说着说着,那人像是连底气都回来了,甚至开始不怀好意地笑道:“这些年你一个人流落在外,谁知道发生了什么?说不定早就不清白了。你说,我要是出去说,你勾引我,大家会信你这个不安分守己,学汉子打猎的哥儿呢?还是相信我这个读书人?” 听着这人如此厚颜无耻,又恶毒的话,邵景易实在是忍不住了,直接出了声:“我怎么记得吴兄连院试都没过,怎么几天不见成举人了?” 一听还有第三个人在场,趴在地上灰头土脸的吴修远立马抬起头:“邵景易?你怎么在这?” 邵景易感觉一股火气在心里直窜:“我怎么在这不重要,倒是吴兄,你如此没脸没皮地纠缠、污蔑良家哥儿,不知是哪本圣贤书里教的道理?” 吴修远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自己这样被邵景易看到了,丢脸就不说了,这还是一个巨大的把柄。 偏偏自己和邵景易关系不好,他这要是说出去了,那就彻底完了。 想到这里的吴修远一时慌了神:“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你应该问问栗哥儿想怎么样!” 一直倚着竹子抱臂看戏的边栗突然被提起,也没有丝毫波澜,只是淡淡道:“那就杀了吧。” “你说什么?”吴修远一脸不可置信地爬了起来,“你敢!我可是有功名在身的童生,你要是敢杀了我,县令大人不会放过你的!” 边栗什么也没说,只是把腰间的一把短刀抽了出来,那人便已经吓得浑身发抖,不断往后退 :“……我错了……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 话音刚落,那短刀便破空朝吴修远飞了过去,最后恰好插在了吴修远太阳穴旁边的竹子上。 一阵淅淅沥沥的水声过后,一股腥臭味便弥漫在空气中。 吴修远那厮居然被吓尿了。 见到是这个情况,邵景易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倒不是担心吴修远,而是怕边栗被这种人渣耽误了。 毕竟无论在哪个时代,杀、人都是犯法的。 等吴修远瘫软在地的时候,邵景易才发现那刀上还留下了吴修远的一缕头发。 可真是杀人诛心啊。 边栗上前几步拔下短刀,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地上的人便走了。 “栗哥儿,好巧。”邵景易追上去笑着打招呼。 “不巧,你就在我们家门口。”边栗面无表情,但是眼神却直往邵景易的关键部位看去 ,“怎么?你也想来一刀?” 邵景易被看得浑身一激灵,下意识就想捂住下面,可他还是忍住了:“不想。” “那就滚远点。” 邵景易思考了一瞬,还是鼓足勇气道:“我来是有点话想跟你说。” 边栗这回倒是没说什么,就这么看着邵景易,示意他快说。 “就是……诶……”可话到了嘴边,邵景易又在这纠结,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那我走了。”见人吞吞吐吐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边栗径直就往竹林外走。 “等等!”邵景易见人要走,有些着急,一口气就把话秃噜了出来,“能不能不要和廖田生成亲!” “不是……我是想说,你看看我怎么样,能不能考虑考虑我?” “廖田生?”边栗有些疑惑,“这是谁?我为什么要和他成亲?” 邵景易有些懊恼自己嘴太快,可能原本不会发生什么事情,自己这一提反而还让边栗注意到廖田生了。 但话都说出口了,他也不想糊弄眼前这人:“我听说他们家要来跟你谈亲事。” “我不会和任何人成亲。”边栗说完便继续迈步离开。 “可是就算你现在不成亲,明年官府也会强行让你成的。”邵景易赶忙追上去,“如果你真不想成亲,我有其他办法。” 一听这话边栗果然停了下来。 “你有什么办法?” 邵景易心中有些忐忑,但还是开口道:“我们可以假成亲。” 一听这话,边栗便皱了皱眉:“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这个提议一方面是想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另一方面也包含了我的私心。这些年我爹在我身上花了不少钱,奈何我成不了他期望的样子,所以他现在想找补点钱回来,挽回损失。”邵景易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你这边行不通,他也会找其他的人。” “所以我既是在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咱们一年为期,一年后就和离。彩礼钱我也会如数退还。” 边栗一时没再说话,邵景易便知道这事还是有得商量的,于是他便继续:“如果我要是敢乱来,那你就剁了我吧!” 看着邵景易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边栗有些意外,他没想到邵景易在看到了自己怎么对待吴修远之后,居然还这么执着。 “阿栗?阿栗你在哪里?”一道妇人的声音从边家门口的方向传来。 见没有人回应,那妇人便一直不断地呼喊。 一声又一声的“阿栗”,好似在呼唤什么丢失已久的宝物。 边栗最后看了邵景易一眼,直接回道:“好。” 说完便朝那妇人叫喊的方向飞快走去。 邵景易就这么愣愣地站在原地,看向边栗离开的方向。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让他以为自己好似出现了幻觉。 第6章 议亲(修) 回程的路上,邵景易也是搭的张屠户的驴车。 经过这次搭顺风驴车的相处,张屠户发现邵景易跟以前传闻的性子不大一样,也没有读书人的清高,反正他对这个年轻人还挺有好感。 所以当张屠户看着邵景易跟来时明显心情不一样时,还有闲心调侃道:“邵童生这是有好事发生?怎的那么高兴?” 邵景易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意外,自己的情绪已经那么外露了吗,连张屠户这种五大三粗的汉子都看出来了? “也没有,可能是出来见了好友,所以心情开阔一些了。” 张屠户深以为然:“邵童生别怪我多嘴,你整天都在家里读书,再强健的人也得闷坏了,是该出来走走了。” 邵景易也点点头,问起了张屠户这一趟去小河村杀猪的见闻。 到了晚上的时候,边家正在一起吃饭。 边猎户夹了一筷子豆角给旁边的边娘子赵氏,然后问道:“今天相看的那童生如何?” 杨巧兰无奈叹气:“不太行,扭扭捏捏的,简直不像个汉子。” 边武听媳妇这么说,忍不住道:“你也不能拿人家读书人跟咱们比,读书人靠笔杆子吃饭,文弱一些也正常。” 杨巧兰瞪了边武一眼:“我能不知道吗,但那根本不是一回事。谁要是多看他一眼都能把他吓着,倒水的时候手都在抖。” “这也就不说了,今天我跟他们村的人打听才知道,他那腿伤着了,恐怕不好治,以后就是个瘸子了。 那邵娘子可真不地道,还跟我说可以治好。”杨巧兰越说越气,“反正这邵童生不是良人。” 边武立马收回了自己的话:“这样啊,那确实不行。” 边栗咽下嘴里的饭,才慢悠悠开口:“就他吧。” “你看栗哥儿也赞同我……”杨巧兰话都说一半,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栗哥儿你刚刚说什么?” “就他吧,不用相看其他人了。”边栗又重复了一遍。 杨巧兰恨铁不成钢:“阿栗啊,嫂子白天跟你说的你咋一点没放在心上,这个人他不行!” 杨巧兰突然想到了什么,立马道:“你可不能只看他那张脸。这个邵童生除了一张脸能看,还有哪里好?瘸了腿以后连科举都不能考了,这要是成亲了可怎么办啊!” “成亲?阿栗要成亲了?”赵氏突然抬起头来,呆滞的脸上带着喜悦。 她一把抓住旁边边栗的手激动道:“阿栗要成亲了?那个人怎么样啊,对你好不好?” 边栗回握住赵氏的手安抚道:“对,我要成亲了,他很好,对我也很好。” “娘……”杨巧兰努力想说点什么,却突然被打断了。 “好了,就这么定了吧。”边猎户掷地有声地把事情定了下来。 “真该让你们去看看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怂样!到时候后悔了,别怪我没说。 还有那个邵童生,还说是什么读书人,我看就是个男狐狸精!”杨巧兰气呼呼地丢下一句话,饭都没吃完就转身回房了。 “巧兰……”边武看着自家媳妇的背影,有些不知所措。 “爹,巧兰就是性子直了些,心还是好的。我去看看她。” 边猎户点点头:“去吧。” 边武赶忙回房间安抚杨巧兰去了。 边猎户又去拉赵氏的手:“秀禾,快来吃饭。” “边郎,我们的阿栗长大了,要成亲了!”赵氏有些痴痴地笑着。 边猎户点点头,对着赵氏,他话语是少见的温柔,但眼里却带着几分怅然若失:“对,我们的阿栗长大了。” 边栗看着他们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但他很快垂下眼帘,遮住了外泄的情绪。 * “滚,光吃不干活的废物玩意!”正在吃早食的邹氏一脚踢开绕在脚边乞食的小奶狗。 那小狗吃了痛,便嘤嘤地叫了起来。 邵景易充耳不闻她的阴阳怪气,给院子里的鸡鸭喂完食,就往小狗的方向走。 他蹲下,那小狗就跑到他这边使劲儿摇着尾巴,丝毫不记得刚刚才被人踢了一脚。 邵景易一把将它抱起,摸了摸它的脑袋。那小狗转头舔了舔他手指上残余的鸡食,邵景易便笑了起来:“小可怜,别往这边跑了,这边有大灰狼,专吃小狗。” 说完便往外走,将小狗带到了隔壁。 隔壁刚下了崽的老黄狗看着挟持自己小崽的坏人,汪汪汪地叫了起来。 “回去吧!”邵景易将它放在栅栏门口,小狗便从栅栏的缝隙钻了回去。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邹氏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她转身想往屋里走,却突然被一道声音叫住,转身才发现是之前带看的媒婆。 “邵家娘子,我这次来是有好事跟你说。”头戴红花的媒婆见邹氏脸色不好看,赶忙补充道。 邹氏有些意外:“好事?什么好事?” “邵娘子你怕是糊涂了,还能是什么好事,当然是邵童生的婚事了!” 邹氏喜道:“又有人招上门婿了?” “不是,是之前你见过的那个边猎户家的栗哥儿。” 一听这事还有转机,邹氏立马高兴地将人迎了进去。 媒人坐下之后欢喜地拉着邹氏:“边家同意了,他们愿意出八两银子的彩礼钱,你要是同意,我就把邵童生的生辰八字给他们送过去。” 邹氏震惊:“八两?之前不还说十五两吗?” “邵娘子,现在跟以前能一样吗?你还是没看清楚现在的情况啊。”媒人一脸不赞同,“以前邵童生是一表人才、前途大好的读书人,现在呢,腿伤了,科举也不行了。” “我说句不好听的,现在他比普通汉子还不如呢!边家跟我说同意这门婚事的时候,我都吓了一跳。” 邹氏看媒人变了脸色,生怕得罪了人把这事搞黄了:“我的好姐姐,你再帮我们景易说说好话,看能不能往上涨涨。才八两,这些年他读书也不止花了这么多啊。” “已经不错了,旁的哥儿姑娘的彩礼钱也才四、五两。他们肯给这么多,也是看在邵童生识字的份儿上了。” 媒婆理了理头上的红花继续道:“现在可得抓紧,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旁的人谁愿意花这么多钱招个上门婿?也就边猎户只有这么一个哥儿,心疼他在外流落多年。” 邹氏咬咬牙,下定了决心:“我们当家的在地里干活,你先等等。” 说完便招呼屋外玩的邵勇:“去把你爹叫回来。” 邵勇正是满身力气没处使的时候,一听这话,一溜烟地跑远了。 没一会儿,邵老二便扛着锄头回来了。 他听完媒婆和邹氏的叙说,沉默了挺久,最后点点头:“就这么办吧。” 媒婆一听这话笑得更灿烂了:“那你们把邵童生的八字给我,我给边家带过去。” 邹氏转身回屋里拿了红纸。 邵老二没好气地对着一旁的邵景易道:“别捣鼓你那几根破草了,还不快来写!” 邵景易:…… 算了,亲还是要成的。 邵景易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走到桌边看着桌上放置的毛笔,又转身去灶房捡了一根烧黑的木炭。 他捏着木炭就在红纸上写,不过他写的不是原主的八字,而是自己的。 他跟原主长相差不多,生辰也是同一天,但是具体的出生时辰却是不一样的。 果然,等邵景易写完,念给他们听的时候,邵老二也没听出来有哪里不对,或许他早就不记得原主的八字了。 最后媒婆满意地带着东西走了。 邹氏也高兴地拉住邵勇:“勇儿,你去学手艺的事儿有着落了!” 说完她又对邵老二小声道:“人家本来不打算收学徒了,还是看在……” 这一家人的喜悦溢于言表,连平时严肃的邵老二脸上都有了几分期待和笑意。 但这一切却跟邵景易没有任何关系,也没有人想要跟他分享这份喜悦。前世他是个孤儿,没想到新的一世也是一样的亲缘浅薄。 不过他并不在意,而是继续编着手上那几根草,他还有自己的月亮要追,这个彩礼钱就当他帮原主还的养育之恩吧。 合完八字之后,两人的亲事也很快定了下来,就在下个月初八,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这对于一场想要好好筹备的亲事来说,多少是有些仓促的。 但邵家这边作为入赘方,基本没什么要筹备的,仪式和请客都定在了边家。 当然邵老二和邹氏也没打算为邵景易筹备什么,巴不得赶紧把人送走。 所以邵景易在这段等待成亲的日子里是相当悠闲。 本来他还想去边栗那边帮帮忙,结果刚提出来就被邹氏一脸震惊地拦了下来。 她一副你书都读狗肚子里了的表情看着邵景易:“新人成亲前不能见面,你不知道吗?” 邵景易只能无奈表示:“好吧,现在知道了。” 邹氏背过身还和邵勇小声嘀咕:“这还没成亲呢,心就已经飞到人家那边了,真是不害臊,你以后可不能像你大哥一样。” 壮得跟牛犊一样的邵勇拍拍胸膛:“大哥是个窝囊废,我肯定不跟他学。我以后挣好多好多银子,给娘建青砖大瓦房。” 邹氏一听这话,高兴地不行:“真是娘的好儿子!” 这对话刚好被进屋的邵景易听了个正着,他面无表情地走过去,一巴掌拍邵勇头上:“呵,就你?” 邵勇便开始吱哇乱叫地告状:“娘,他打我!” 心虚的邹氏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心疼地揉着儿子的头,小声安抚:“咱不跟他一般见识。等他走了,以后整个家都是你的。” 邵景易像是想起来什么,转头对邵勇道:“刚刚隔壁那小子来找你出去玩,我跟他说你在家洗你昨晚上尿床的裤子,就不去了。” 说完邵景易便走了,独留邵勇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和邹氏慌乱安抚的声音在屋子里飘荡。 第7章 成亲(修) 到了成亲那天,邵景易还是穿着和边栗相亲那天一样的衣服,这是他唯一一件没有补丁的新衣服了。 本来还应该有点其他流程要走,比如哭别父母什么的。但是邵景易哭不出来,邵老二夫妻俩更是没什么心情搞这种表面功夫,所以直接一切从简了。 邵景易就这么带着一包旧衣服,上了边家安排来接他的牛车,最后连原主心爱的那些旧书和笔记都没能带走。 因为这个时代,和读书相关的一切都很昂贵。 哪怕邵勇用不上,邵老二也从来没打算让邵景易带走。前几天直接就折价卖给了想要让自家孙子读书的邵老大。 邵景易也不在意,他也不是真想去科举。那些书他这段时间也大致看了下,不过全当是识字去了。 邵景易坐在缓缓向前驶去的牛车上,回头看着门口空无一人的景象,冷清得简直不像是一场亲事该有的样子。 可能也是因为邵老二还要点脸,这天他既没有让本家那几个兄弟来,也没让大树村的村民知道。 还是牛车带着人往村外走时,有人注意到了邵景易身上的包袱和牛车上绑的红布,这才隐约猜到了。 邵景易就这么一路颠簸,被送到了小河村。 和邵家这边的冷清不同,边家那边倒是挺热闹。 才到村口,就有人围了上来看热闹。大家都想看看这位愿意当上门婿的新郎官到底长什么样。 “新郎官长得可真俊,怪不得栗哥儿能愿意哦。” “听说还是个读书人呢,真是了不得!” 饶是厚脸皮如邵景易,也被这如同看猴子一样的看法,给整得不好意思了,最后只能硬着头皮笑,就当和大家打招呼了。 当然也有人看不惯,一个长相艳丽的哥儿酸溜溜小声嘀咕道:“也就这一副皮囊好看罢了,这细胳膊细腿能干什么活儿?” “好端端的汉子,非得去给人当上门婿,也不臊得慌。” 但这声音也被淹没在了一片喜庆和善意的调侃里面。 进村之后,牛车很快就到了边家。 邵景易远远地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院子门口,好像正在听着刚来的客人说些什么。 随着旁人的一声“新郎官到了!”,他便转过头来,和正盯着他看的邵景易视线交汇。 邵景易随即便对着边栗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旁的人便又开始起哄。 “栗哥儿,还不快来接你的新郎官!” “就是。我们的新郎官都快等不及了。” “诶诶诶,都别瞎起哄啊。”杨巧兰招呼完那边的客人,便赶忙过来了。 邵景易看到杨巧兰,乖巧地叫了声:“嫂子。” 杨巧兰的脸色也是挺精彩纷呈,最后看着这么多人在,只能勉强笑着应了声,便招呼人往里走。 邵景易等牛车停稳,便拾起在一旁放置的拐杖,拄着下了牛车。 在一旁看热闹的亲朋好友以及小河村的村民都有些惊讶。 “这新郎官居然是个瘸子。”有人便开始小声交谈起来。 “难怪哦,我就说呢,一个好好的读书人,怎么会愿意给人当上门婿!” “啧啧,真是可惜了……” 这些人议论得都很小声,谁也不想在人大喜的日子说不好听的话,触人霉头。但再小声也没能逃过边栗这个习武之人的耳朵。 刚刚那个长相艳丽的哥儿见状倒是哈哈大笑地跟旁边的好友调侃:“我看啊,瘸子和五大三粗的哥儿,正是绝配。” 边栗冷了脸色,他随手捡起一颗石子。 下一秒便听那哥儿哎哟一声痛呼:“谁打我!” “月哥儿小声点吧,栗哥儿肯定听到了。”那哥儿旁边的好友不禁劝道。 月哥儿闻言就向边栗那边看过去,正对上了边栗冷冰冰的眼神。 月哥儿咽了咽口水,刚刚被石子击中的位置痛得要死也犟着不肯露出一丝表情,还是梗着脖子道:“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本来就是瘸子。” 旁边目睹一切的好友缩了缩脖子,急忙拉着月哥儿往里走:“别说了,我们先进去吧,等会儿观礼都没位置了。” 而这边的邵景易正一瘸一拐地往里走,顺道还有空对旁边的边栗小声道:“你今天这身可真好看。” 边栗无语地看了这人一眼,合着这人完全没注意旁人或同情或看好戏的目光,反而还去注意一件再平常不过的衣服。 “这个颜色好,衬你。”邵景易继续在那继续喋喋不休。 其实边栗身上穿的就是一件灰蓝色的短褐,只是这衣服是为成亲新做的,相比边栗之前穿的打补丁的旧衣,显得人更精神些了而已。 边栗看了看邵景易身上穿的长袍,回想了一下,好像上一次见面这人也是一身长袍。或许他其实更喜欢短褐? 边栗想明白了便直接道:“你要是喜欢,以后可以让隔壁大娘帮忙做一身,你这长袍穿着确实碍事,不如短褐方便。” 剩余的话全都被边栗这话噎了回去的邵景易:“……好,谢谢阿栗。” 村里的婚事流程都比较简单,到了时辰之后,两人一起拜过天地,就算礼成了。 然后就是开席,边家毕竟是猎户出身,桌上沾荤腥的菜都是好几个,众人看着桌上的菜早就摩拳擦掌想开饭了。 礼成之后边栗便被安排回了房间,邵景易则被边猎户和边武带着一起去认人和敬酒。 来的都是小河村的近邻,以及杨巧兰和赵氏的娘家那边的亲戚。 因为边猎户当初是孤身一人逃难来小河村的,亲人也都在那场逃难里离世了。 所以首先去敬的就是赵氏的娘家人。 赵秀禾上头只有一个哥哥,这个哥哥又生了两个汉子、一个姑娘、一个哥儿。 哥儿和姑娘倒是都已经嫁出去了,两个儿子也各自成了家,有了自己的孩子。 一家人带着好几个娃,一桌都没坐下,还分成了两桌坐的。 边猎户带着邵景易过来,一一跟他们打招呼,一家子吃得头都不抬,都没空回。 光顾着用筷子打架,跟桌上的人抢肉吃去了。 一旁的边猎户脸色不太好,邵景易又喊了几声,赵老太太才放下筷子,带着一嘴油地应了一声。 然后老太太又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儿子,这位当舅舅的赵老大才舍得从碗里抬起头,接下邵景易敬的酒。 这酒最后也是草草了事,第一次见面,多一句寒暄都没有,一家人便又投身酒席之中了。 边武也是满脸尴尬地跟邵景易找补道:“舅舅一家话都比较少,不是有意的。” 说完还不等邵景易反应,又赶紧带着人去敬下一桌。 一圈酒敬下来,即便是酒水参半的,也把邵景易喝得够呛。 敬完酒,等亲朋好友也吃完走了,一家人又一起收拾。 本来没吃完的饭菜应该分给来帮忙的人,但是赵老太太一家走之前又借着帮忙收拾为由,把剩的几乎都打包带走了。根本没剩下什么东西。 等杨巧兰忙完,回过神的时候,一家人都已经走了。 杨巧兰气得脸都绿了,可她又不敢对公爹和糊涂的婆婆说什么,只好指着边武的鼻子骂了好一通。 边武挨了一通骂,还得把借的桌椅板凳、锅碗瓢盆归类,等明天还给别人。 邵景易见此场景也是气都不敢大喘一声,只是沉默地帮着一起收拾,生怕被波及了。 边武看样子也是习惯了,一边搬着桌子,一边还有心情调侃拄着拐杖帮忙搬板凳的邵景易:“你小子行啊,本来还以为你一杯倒,没想到那么能喝,现在居然还能跟着一起干活。” 敬酒的时候,边武还想替邵景易多挡挡,免得喝多了误事。没想到邵景易一点不带含糊的,说喝就喝。 连村里爱喝酒的老酒鬼都夸了他一句爽快人。 邵景易其实也有些发晕了,他无奈摆摆手:“再喝就真不行了。” 边武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可以了,回去吧。这剩下的明天再收拾。” 邵景易点了点头,然后便去水缸里提了点水,往院子角落的茅房里去简单冲了个澡,洗去了这一身的酒味。 等他出来的时候,其他人也都进自己屋里了。 这个时候邵景易才有空打量起这个屋子。 边家有正屋四间,含一间堂屋,三间卧房。西偏屋是杂物间,东偏屋则是灶房。虽然是破烂的茅草房,但是也还是挺大的。 正对着院子的窗户上还贴着大红色的喜字。 院子里搭建了一个小的棚子,用来养鸡鸭的。 不过这时他也没太多心思去细看,成亲虽然是假的,但忐忑是真的。 但邵景易还是脚步没停地往新房里走。 他深吸了口气,轻轻把门推开,肚子里准备的草稿都打算脱口而出了,却突然发现,屋里没有意料中那人的身影。 邵景易视线四移,这才发现边栗已经在床上睡着了,纤长而浓密的睫毛盖住了他往常稍显冷冽的眸子,加上板正的睡姿,反而还显出几分乖巧来。 邵景易在床前停了一瞬,然后将还叠得整整齐齐的薄被子拉开,盖住了边栗的腰腹。 然后他又尽量放轻手脚,将桌上的吃剩的碗筷收拾到灶房去洗干净。 等再回来的时候,他便开始思考自己应该睡哪。 床上肯定是不可能的,所以最后他便又从堂屋搬了两根长板凳进来,并在一起,凑合凑合当床用了。 躺上去之后,他还是觉得有点不得劲儿,然后又翻身起来往边栗那边走。 邵景易停在了床前,想要伸手去够放在内侧没人用的枕头,但手刚伸出去便感觉手腕一疼。 而原本应该熟睡的人也睁开了双眼,和邵景易四目相对,那眼里还存着明显的戒备之意。 第8章 阿栗的娘(修) “我拿枕头。”邵景易见状赶紧补充道。 听到这话,边栗这才松开了紧握住的手腕。 邵景易揉了揉有些发疼的手,语气中带着一丝歉意地询问道:“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 边栗翻身坐了起来,把旁边的枕头拿过来递给邵景易:“是我觉浅,跟你没关系。” “那我下次手脚放轻点。” 邵景易说完之后,屋内便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中。 他想了想,又接着道:“你饿了没?我刚刚看灶房还有些吃的,要不我去给你热一热。” “吃过了,不饿。” 邵景易挠了挠脑袋,突然想起了什么,便去自己带过来的包袱里翻找起来。 “这个给你。” 边栗看着邵景易递到自己面前的东西,是一个草编小篮子,里面坐着一只兔子,也是用草编的。整体造型看起来精致小巧,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我想送你点东西,但是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照着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手上那只兔子编的。” 边栗一时有些发愣,邵景易看他没什么反应,以为边栗不喜欢。 他便想要往回收:“不过太久没编过这个了,做的不好,我下次再送你个其他的吧。” 结果还没等邵景易收回去,边栗便快他一步接了过来:“你做的?” 邵景易听出了边栗口中的疑惑,赶忙道:“是我自己编的,以前为了挣点钱,专门跟别人学的。” 邵景易小时候在福利院,后来被人收养。刚开始去养父母家的时候,过得还是不错的。可很快他们就有了自己的孩子。 多了一个孩子,无论是经济上还是感情上,便都有些不够分了。 所以邵景易很早就开始自己挣零花钱和学费了,跑外卖、发传单、做家教,甚至于摆摊、做自媒体,为了挣钱他什么都干过。 这个草编的手艺就是他当初为了拍视频,专门去跟人学的。后来看有人喜欢,他还专门做来摆过地摊。 “那人还挺大方,吃饭的手艺也肯教你。”边栗将那个小篮子放在手心,巴掌大一点。 捏着小兔子轻轻一提,那兔子便从篮子里分离出来了。连被篮子遮住的四肢和尾巴细节都做得很细致,看着还挺有意思,甚至不输镇上有些专门做来卖的小玩意。 见边栗不像是不喜欢的样子,邵景易也有了几分开玩笑的心思:“那人一看我就知道不是这块料,抢不了他饭碗,便好心教我了。” “谢谢。” 说完边栗便起身把这个兔子放在了床旁边的木箱上。 边栗一转身,眼神又落在邵景易放在角落里的包袱上,他便把木箱子打开,里面也只有几件边栗的衣服和一床厚的被子。 他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空出了一小半的位置:“把你的东西放这里面。” 邵景易闻言便将包袱都收拾进了木箱子里。 看着两人的衣物并排地摆放在一起,邵景易突然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最后他躺在临时搭建的“床”上,听着同一个空间里另一个人安静的呼吸声,然后又侧头看了看被边栗摆放在木箱子上面的小兔子。 他发现自己怎么也睡不着了。 按理说,虽然现在睡的板凳,但也比跟邵勇睡一个屋子的时候,被磨牙、打呼折磨得好,可他却体验了来这个世界之后的第一次失眠。 就在他数着羊都睡不着,以为可能得睁眼到天亮的时候,却不知道怎么就睡过去了。 等到再次睁眼,已经是天光大亮了,床上的被子被叠得整整齐齐,另一个人显然已经早早起床了。 邵景易也赶忙翻身起来,把板凳放回堂屋。 “正说要叫你吃饭呢。”在院子里劈柴的边武见到邵景易便招呼道。 “爹!”邵景易先是招呼了一声坐在门口编草鞋的边猎户,然后又拿着柳枝去了院子里洗漱。 “一不小心睡过头了。”邵景易对边武解释道。 边武憨厚地笑了笑:“也不算晚,我也才起来一会儿,这不才挑完水,柴都还没劈完呢?” 邵景易看着旁边已经劈好的一大摞柴火,陷入了沉默。 “吃饭了!”杨巧兰端着碗从灶房往堂屋走,边走边招呼大家。 邵景易也跟着进灶房帮忙端碗盛饭。 等一家人坐在一起了,邵景易才发现赵氏也在。 也不知道是不是边猎户怕人多出什么意外,邵景易只在拜堂行礼的时候,匆匆见了她一眼,后面便都没见着人。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看清楚赵氏长什么样子。 虽然脸上已经有了岁月留下的痕迹,但是只一眼就知道,赵氏年轻的时候也一定是好看的。 婚宴上,就有客人说边栗像赵氏年轻的时候,一样的美人胚子。 但邵景易却觉得,她的这种好看和边栗的不一样。 赵氏是温婉柔和、小家碧玉的那种好看。 边栗则更加浓墨重彩一些。他容貌俊秀,身姿挺拔,如松似竹,但是冷冽的气质和高挺的鼻梁刚好中和了这过于秀气的长相。 可要说边栗像边猎户,那就更没道理了。 反正邵景易一通观察下来得出结论,边栗跟这家人谁都不像。 等他回过神,发现赵氏也在看着他。 于是邵景易直接开口喊道:“娘!” 那妇人听邵景易这么喊,像是更害怕了一些,转头便对着边猎户道:“他怎么叫我娘?他不是我的阿栗。” 边猎户拍拍她的肩膀,安抚道:“别怕,这是阿栗刚成亲的夫君。” “阿栗的夫君?”赵氏有些没反应过来地喃喃道。 边栗趁机把盛好的粥端给赵氏:“娘,吃饭了。” 赵氏便又将放在邵景易身上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吃饭上。 杨巧兰也趁势招呼大家快吃饭。 桌上是一碟咸菜和用筲箕装的包子。 边武也开口道:“来,景易快尝尝你嫂子做的包子。” 邵景易夹了一个包子尝了一口,是野菜做的,里面有一些肉沫。他吃完一口,才道:“这包子真不错,挺鲜的,也没有野菜的苦味,嫂子的手艺真不错。” 听邵景易这么说,边武也乐呵呵道:“这可是你嫂子最拿手的,知道今天要吃这个,昨晚上我就开始馋了。” 杨巧兰没好气瞪了他一眼:“瞧你这出息,昨天那么多菜没解你的馋?” 之前一直没怎么出声的边栗却突然道:“我打算今天去山里看看。” “去山里?”边武有些意外,“你这才成亲,先歇一段时间再去吧。” 边栗道:“山里的陷阱该去看看了。” “那景易……” “我也去吧。”邵景易赶忙表态。 边栗看了邵景易的腿一眼,直接拒绝了:“你就在家里。” 邵景易补充道:“我现在拐杖已经用得很顺手了,没什么问题的。我去别的帮不上忙,帮你做做饭还是可以的。” 他之前听人说过,猎户一般去一趟山上就得好些日子,他不想一个人留在家里。 “你还会做饭呢?”杨巧兰有些惊讶,“那就让栗哥儿和景易一起去吧,还能顺道看看有没有山珍,这个时候的蘑菇镇上正卖得紧俏呢。” “可是……” 边武还想说什么,却突然被杨巧兰打断:“爹,咱可跟酒楼的管事说好了,每个月给送一回东西。 上个月因为成亲的事情耽搁了,这个月要再不去,人家找别人了咋办?” “而且娘的药也该买了,等下个月粮食收了,还得给官府交税。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什么都得花钱。 栗哥儿要是再不去,咱家可真揭不开锅了。” 杨巧兰这一说,大家也都有些沉默,连桌子上香喷喷的包子都不吸引人了。 只有沉浸在自己世界的赵氏还在继续吃着,不知现实的忧愁。 想让刚成亲的小两口歇歇是真的,可家里真的等不了了也是真的。 边猎户这些年身体越来越不行了,在找回边栗之前,最多也就只能去山里设设陷阱,至于去捕猎什么的,早就有心无力了。 家里地也不多,之前就四亩水田,两亩旱地。 边武没学会边猎户打猎的手艺,他便一直在家里种地。 可前不久为了给边栗筹集招婿的彩礼,两亩旱地全卖了。 所以现在家里的主要收入来源,就指着边栗了。要靠那四亩水田的收成,那一家人估计得饿死。 最后还是边猎户开口:“那你们两个就一起去吧。” 边栗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邵景易也跟着道:“好。” 一家人这才又开始吃起饭来。 饭后杨巧兰又开始给小两口收拾带去山上的东西,早上剩的包子全部都给他们装上了。 “嫂子,装几个就行,你们也留着自己吃。” 杨巧兰还是不听,一股脑地就给他们塞背篓里面去了 :“栗哥儿也不是会做饭的,你们两个一起上山,还不知道怎么凑合呢。” “这不也有我吗?”还是没被相信会做饭的邵景易无奈道,“保证让阿栗顿顿都不落下。” “诶?那可是你说的。”杨巧兰笑着又给他们收拾了些院子里现摘的豆角和其他蔬菜,最后又拿了点杂粮面粉,“这些都是生的,到时候就看你的手艺了。可别像阿栗一样,什么都搞大乱炖,也不管好不好吃,反正熟了就行。” 被调侃的边栗默不作声,转而去了院子,磨他那把柴刀去了。 杨巧兰笑道:“我们阿栗不好意思了。” 邵景易也是头一次见他这样,看着那人的背影不自觉便漏出几分笑意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阿栗的娘(修) 第9章 猎物(修) 吃完早饭,邵景易便带着东西去山上了。 邵景易跟着边栗往山上走,这山和大树村的后山是同一座山,两个村子共同依靠着这条山脉生活。 “之前你怎么会来大树村的后山?”虽然是同一座山,但是每个猎户都有自己所在的范围划分。 “有一头盯了很久的猎物跑过去了。” 邵景易若有所思:“所以你就跟着它从小河村一直到了大树村?那后面抓到了吗?” 边栗侧头看了邵景易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道:“没有,跑了。” 邵景易想起了那天边栗对他说的话,好像是说自己把他猎物吓跑了。 想到这,邵景易突然就有些汗颜,看来自己欠他的还真不少。 山路难走,边栗顾及到邵景易的腿伤,速度也就放得比较慢。 本来半个时辰的山路,两人硬是走了快一个时辰,才到了边猎户在山上建起的小屋里。 房子外面是用石头砌起来的围墙,外面还插了尖竹桩。 推开院门之后,就能看清楚屋子的结构了。墙体是用竹篾加泥巴糊起来的,屋顶则是用棕榈叶加盖的。 有一段时间没来,屋子门口本来容人走路的道上都开始长草了,大门一推开,一股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 屋子里面只有一张简易的木床和灶台,墙上挂着弓箭和一些布置陷阱、捕猎用的工具。 “我先出去看看,粮食在角落的米缸里面,你饿了可以先做饭吃,不用等我。” 邵景易赶忙把背篓里面的包子拿出来,让边栗带走:“饿了的话先垫垫肚子。” 边栗带着包子,又拿起墙上的弓箭,脚都跨出门槛了,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回头:“不要走远了,外面危险。” 邵景易点点头,站在门口目送人走入了密林深处:“那你小心点!” 等人走远到连人影都看不见了,邵景易才开始收拾起屋子来。 床上没有被子,他便在床旁边的箱子里翻找了一下,果然在里面,应该是边栗上次离开的时候装进去的。 但是即便这样,被子也不可避免地染上了一股霉味。 邵景易抱着被褥来到屋外,将门口晾衣服的竹竿挪到了阳光可以透进来的地方,然后便将被子搭了上去。 之后他又找了块看起来没什么用的破布,开始擦拭屋子,打理屋子前面的野草。 因为这一段时间的闲置,屋里都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灰。 等忙完这一切便已经快晌午了。 邵景易打开米缸,里面是半缸的杂粮米,旁边就是水缸,但里面的水也没多少了。 这水应该是上次剩下的了,隔了那么久,拿来擦洗一下东西还行,用来吃就有点问题了。 房子建在这个地方,但屋里屋外也没见什么活水,想必不远处应该有水源。 邵景易便提起木桶出门,往屋子周围地势低洼的方向找去,果然没走多久便听到了有水流动的声音。 他沿着声音的方向走去,在一片树木掩映之间,发现了一条从岩洞里面流水汇集起来的小溪流。 邵景易先装了半桶水,一边拄着拐杖一边慢慢往家里提。 就这么往返了好几次才将水缸里的水换新填满。 等一切忙完,他便把灶下的火点燃,开始煮粥。 邵景易锄草的时候注意到屋子前面的空地上还长了不少的马齿苋,这个时节正是吃这个的时候,便顺手摘了一些。 他将马齿苋焯水之后,捞出过凉水,沥干水分之后,放了点盐和蒜末、猪油凉拌。 没法,这里除了油和盐,连酱油和醋这种基本的调料都没有。看来之前边栗还真是凑合煮熟,能吃就行。 邵景易累得在门口的小板凳上坐下,他一直朝着早上边栗离开的方向看去,始终没见到那人的身影。 看这样子,边栗怕是不会回来吃晌午饭了。 他就带了两个包子,也不知道放久了凉没凉,够不够吃。 想到这,邵景易又有些沉默,还是得想办法挣钱才是。 又等了好一段时间,还是没等到人。 他便分了一半的菜装起来,几下就把剩下的菜混着粥一起吃了。 下午的时候,他拿着屋里的刀和削尖的竹子又去了小溪边。 这边长了挺多灯心草,还都长得挺茂盛。 把灯心草割下来之后,他顺手便丢在水流缓一些的地方泡着。 然后他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水痛痛快快游了一圈,等他再从水里起来的时候,他手里握着的竹尖上便多了一尾鱼。 看时候差不多了,邵景易便把这些东西往回拿。 边栗还是没有回来。 邵景易把鱼给收拾干净之后,在鱼背上划了几刀,混着野葱和盐,一起腌制。 刚把鱼腌制好,邵景易突然听到屋外传来院门开启又关闭的声音。 他几步迈出房门便看见了院子里的边栗,一天没见着人了,现在再见他便有些抑制不住的高兴:“你回来了?再等等,马上就能吃饭了。” 边栗点点头,把背上的背篓放下来。可邵景易都没看他背篓里的猎物,便又到灶前忙碌起来。 “桌上有粥,正热着,你喝点垫垫肚子,别喝太多了,咱们待会还有其他吃的。”邵景易的声音又从屋里响起。 边栗看着面前的背篓有些错愕,以前他带着猎物回去,家里人也都会很高兴地围上来,看他带了什么回来。 如果猎物多,他们就会很高兴,如果没有带东西回来,他们高兴的面容之下又会多几分失望。 但这人好像,并不关心这个。 进屋之后边栗发现,屋里原本杂乱摆放的东西,都被规整地放置了起来,木箱子上的灰尘也都不见了踪影。 好像屋里的一切,都随着这个人的到来,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吃饭了。”邵景易端着蒸好的鱼上了桌,又拿着碗去盛饭。 “这鱼?” “我去下面那条小溪捉的。”邵景易把饭也端上桌,催促人赶紧吃饭:“你这一天都没吃东西了,饿了吧,赶紧尝尝。” 边栗拿起筷子夹了点鱼肉,送进嘴里,没有想象中的腥味,反而意外的好吃。 他本来以为这人会做饭是胡说的。 在小河村,就连乡间的村汉都是不会进灶房的,更何况邵景易一个整日闷在书里的书生,怎么可能会做饭。 “怎么样?合口味吗?” 边栗一抬眼,就对上了邵景易有些期待的眼睛。 “嗯。” 邵景易见他不像是敷衍,而是真的挺喜欢,便又开始放心地碎碎念起来:“本来打算烧鱼的,可是你这什么调料都没有,我怕做出来不好吃,就改蒸了。 等咱们去镇上采买一些东西回来,我再给你做其他的吃。” 最后一条不算小的鱼,加上中午凉拌的马齿苋,全都被两人吃干净了。 边栗吃完饭才把背篓里的猎物拿出来,是两只灰毛兔子和一只野雉。 那野雉身上有伤口,看样子是被箭射中的。 “这毛色真漂亮。”邵景易看着奄奄一息的野雉惊叹道。 “你喜欢?这野雉受了伤,等不到我们下山了,死了的东西不值钱,明天把它炖了吧,到时候这毛你可以留着。” “我的喜欢仅限于欣赏,没有要占有的意思。”邵景易笑了起来,“我明天看看能不能给它处理一下,还得留着卖钱呢,可不能死了。” 看邵景易这么说,边栗也没多说什么。 “明天我再去割点草回来,不能让它俩饿瘦了。”邵景易抓起一只兔子,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尾巴。 “好。” 边栗来到水缸边,想要打水去洗个澡,却突然发现水缸是满的。 “锅里有热水,你用热水洗吧。”邵景易在一旁说道。 边栗便去锅里舀了点热水混着凉水,提到了院子外面。 邵景易在屋里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水声,有些不自在。 但一转眼,看着屋里仅有的一张床和被褥,他也没心思管这点不自在了。 因为有一个更严重的现实摆在眼前,这里吃饭都是在一块搭建起来的木板上吃的,哪里来长板凳?那自己要睡哪里? 邵景易看着坑坑洼洼的地面,内心开始哀嚎:他不想睡地上。 还没等他纠结完,边栗已经洗完又进屋来了。 邵景易把心一横,开始清扫地面:“那什么,你赶紧睡吧,累了一天了。” “你大晚上扫地干什么?”边栗满脸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人。 “我给自己扫块干净平整的地,不然睡着不舒服。” 边栗垂眸思索片刻,然后开口道:“不用扫了。” “啊?” “你就睡床上。” “啊!”这回傻眼的变成了邵景易。 边栗理都没理这个目瞪口呆的傻子,直接掀开被子上床。 然后他便把仅有的一个枕头摆在了床的中央,躺下翻身背对着外面,只留了个后脑勺给邵景易。 看着已经躺下的人,邵景易在原地纠结半晌,还是往床边上挪。 等他地躺下之后,两人之间除了那个枕头,还隔了一条楚河汉界。 边栗靠墙睡着,邵景易则是挨着床边睡的,属于是翻个身都能掉下床那种。 邵景易这边又开始睁着眼睛失眠,而边栗则闻着被褥晒过之后散发的令人安心的味道,很快便睡了过去。 修了一下文,改动也比较多,如果有追读的小伙伴,可能需要重新看一下前面的章节[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猎物(修) 第10章 大雨 第二天一大早,邵景易便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 可即便他再小声,他这边一有动静,边栗立马就醒了。 邵景易按住了刚醒来就想跟着起来的边栗:“还早,你再睡儿,我先把粥熬上。” 在听到动静的那一刻,边栗眼里的睡意早就跑没了影儿,他总是习惯性地想要在第一时间保持清醒,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 所以即便邵景易这么说,边栗也还是起来了。 邵景易开始生火、淘米、洗菜,边栗收拾好之后便也去灶前的小板凳上坐着,帮着添柴火。 邵景易把昨天采的野菜全部凉拌了,趁着熬粥的空挡时间,又拿了些杂粮面粉出来和面。 等粥熬好了,两人配着拌好的野菜一起吃了顿早饭。凉拌的野菜还挺好吃,配上粥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倒是邵景易,吃完便又去灶上忙碌起来。 他把已经发好的面擀成薄片,又把之前调好的油酥和葱花抹了上去,折成几叠,切成条。 在一旁准备出门要用的东西的边栗看这人一直在忙碌着什么,一时好奇心起便多瞧了一眼。 就见这人扯着切好的面皮,又拿着筷子不知道怎么一拧,便成了一朵花的样子。 看这熟练程度,恐怕以前也没少做。 边栗又想起了昨晚的那条鱼,一时有些沉默,这人以前究竟是个书生,还是个厨子? 边栗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出来了。 听到这话的邵景易心下一沉,之前跟邵老二他们一起生活的时候,他还是尽量在维持原主的人设。 到了这里和边栗一起了,自己倒是松懈下来,全然忘了这回事了。 正常来说,他应该开个玩笑随口糊弄过去。但是邵景易知道,两人至少还得在一起生活一年,他糊弄不了边栗,必须找个合适的理由。 邵景易手上的动作没停,心下思索片刻道:“我外祖父是灶人,我娘生前就挺会做饭的,我小时候跟着她学了点。 稍微长大一些之后,不喜读书,但是我爹又非要我读。所以四书五经没读进去多少,杂书倒是看了不少,跟着书上也学了些。” 邵景易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原主的外公确实是个灶人,专给人做席的。 但是这个手艺并没有传给原主的娘,反而还对她多有防范,生怕她把手艺外传了。 至于原主学做饭,那就更是无稽之谈了,只有那四书五经学得不好是真的。 这也不是邵景易故意想骗边栗,只是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能少一个人知道,还是少一个为好,免得被人当妖怪抓起来了。 邵景易这个解释倒也还合理,边栗也没寻出什么错处,便也就信了大半。 “阿栗觉得以我这手艺,也去做个灶人如何?” 陡然听邵景易这么问,边栗还认真思考起来:“倒也不错,不过你要真想做这个,还是得寻个引路人才行。”各行各业都有壁,没有师傅普通人连门都跨不进去,别人根本不信任你。 邵景易把做好的花卷放进锅里,又去灶下添了把柴火,像是思索了一阵,最后还是做出为难状:“还是算了吧,怪麻烦的。” 毕竟他也不是真想去给人当厨师,只是想转移一下边栗的注意力。 边栗斜睨了邵景易一眼,没说话,心想这人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边栗收拾好之后就背着背篓要出门。 邵景易赶紧将人叫住:“等一下。” 边栗一回头,就被这人塞了一个东西到嘴边。 他下意识接过来一看,正是刚刚邵景易做的花卷,上面缀着葱花,还正冒着热气,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边栗掰了一半送进嘴里,咸香松软,还真挺好吃。 邵景易又把一个竹筒和用芭蕉叶包起来的花卷放进边栗的背篓里,然后把背篓里原本的水囊拿了出来:“竹筒里装的薄荷水,已经晾凉了,你可以喝这个。水囊里的生水还是别喝了,容易生病。” 边栗看着眼前一直在喋喋不休叮嘱自己的人,意外的却没有感到厌烦。 “知道了。”他咽下了嘴里的花卷,转身便背着背篓和弓箭走了。 等边栗走了,邵景易也拿起一个空背篓出了门。 这山里东西确实不少,邵景易本来是想检点柴火和野菜的,没想到还意外发现这边有不少知了猴。 有知了猴那必然有蝉蜕,这可是味药材,能卖钱。 邵景易将柴和野菜分几次背回去,又将割的草喂了兔子,给野雉撒了把米糠混着草一起的吃食。 之后便专门出来寻蝉蜕了。 等邵景易真开始找之后才发现,不仅是树干上有,灌木丛、地上也有不少。 到晌午的时候,他用衣服下摆扎起来做的兜里,已经装满了蝉蜕。 不过这个东西不压秤,找了一上午,看着那么大一兜,估摸着最多也就一斤的样子。 随着太阳升到了最高空,林间的温度也达到了顶点。这里被植被覆盖,虽然太阳照射进来的阳光少,可却是闷着热。 就这捡蝉蜕的时间里,邵景易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了。眼看着也到了晌午,他便带着这一兜的蝉蜕回去了。 回去之后邵景易也没做饭,直接就着早上剩下的粥和花卷解决了午饭。 夏天的天气多变,就在他吃个饭的功夫里,天突然就阴沉了下来。 没多一会儿,随着空中传来的一阵雷声,豆大的雨点便开始落了下来。不一会儿闪电和打雷交相呼应,天便像是破了洞一般,雨水倾盆而下。 邵景易本来还在担心边栗那边的情况,却不想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滴到了自己头上。 他抬头一摸,满手的水渍。邵景易这才发现屋顶不少地方也开始漏水了, 甚至有一块漏水的地方还刚好在床上方,而被褥已经被打湿了一小块了。 已经许多年未经历过这个场景的邵景易便赶紧把被褥拿开,然后又开始手忙脚乱地用屋子里的容器来接水。 偏偏这里只是暂住,所以能盛水的容器也不多。 于是屋子外面下大雨,屋子里面便下小雨。 邵景易站在门口看着这丝毫不减颓势的雨幕,视线又落在门口晒干的棕榈叶上,原先他还以为是用来点火的,现在想来说不准边栗便是想补屋顶来着。 屋子这么漏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干脆披上蓑衣和斗笠,拿上角落里的梯子便上了屋顶,开始修补起房顶来。 等补好屋顶之后,邵景易身上的衣服差不多也全湿透了。这雨大得,穿了蓑衣和没穿也没什么区别。 可邵景易都忙了那么久了,雨不见停,边栗也还没回来。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的情况,这个时候他出去肯定是添乱。邵景易想着边栗回来肯定得洗个热水澡,便又去灶边开始烧水。 可最后都等到雨势渐小,天快黑了也不见那人回来。 已经等得心急如焚的邵景易便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出门去寻人了。 他不清楚边栗最终去向,便一直沿着早上他走过的那路上去寻人。 雨后的林间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加上天色渐晚,朦胧得连稍远一点的路都看不清了。 这场大雨也将人和动物留下的痕迹冲刷得一干二净,连凭着脚印和草木被拨动的方向去寻人都做不到了。 最后他全然是凭着仅存的一点方向感和直觉在前进。 尽管已经很小心了,但是被打湿的地面异常难走,邵景易一个不小心,便踩滑了,直直从一个比较陡的坡上滚落了下去。 还好最后被一棵树拦住了,这才没继续往下滑去。 邵景易试探着动了动手脚,倒是没受什么伤。只是这个坡有点陡,雨水冲刷之后坡面泥泞湿滑,他爬不上去了。 邵景易无奈只能重新换了条路走,左拐右拐走到最后,连他也不清楚自己往哪里去了。 正当他对下一步往哪里走一筹莫展的时候,邵景易的余光晃到一个东西,让他一下就僵在了原地。 就那一瞬间,他背后的冷汗都出来了。 只见他前方,一条隐藏在落叶中的蛇,正将尾巴盘在一起,而上半截的身子却直立着往邵景易这边探。 邵景易不知道这是什么蛇,但从这三角形的脑袋看也知道一定是毒蛇。 他尽量放轻了动作,缓慢往后退。 在这期间也没见这条蛇有什么动作,眼见着和这蛇的距离渐渐拉开了,邵景易也着实松了口气。 可就当他放松警惕的时候,那蛇却突然向着他的方向发起了攻击。 邵景易心下一紧,急忙往后退,可他的速度哪有蛇快。这一瞬间,他想自己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可突然间,一把熟悉的短刀从邵景易眼前飞过,下一秒那蛇就已经被钉在了树干上,还正好被扎中了七寸。 “阿栗……”邵景易心里一喜,一转头却对上了边栗冰冷的眼神,那一刻死里逃生以及见到这人平安无事的喜悦都被压了下去。 邵景易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完了,他生气了。 第11章 和好 哪怕边栗平时都是面无表情的时候居多,但是邵景易就是感知到了这细微的差异,知道这人肯定是生气了。 意识到这个的时候,他陡然便生出了一种回到小时候,做错事被老师抓包的错觉。 “阿栗,你回来了?”尽管心中十分忐忑,但他还是选择了率先打破沉默。 边栗语气淡淡的,甚至让人听不出里面的情绪:“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我看你一直没回来,就出来看看。”邵景易说着说着话音不自觉地就低了三度。 因为他记起来了边栗之前跟自己说的,别走远了。 结果自己忙没帮上,还差点送了命。 邵景易现在的心情就一个词语可以形容——心虚。 但边栗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把那把短刀收了回来,又把那条被钉死在树上的蛇丢进了背篓里。 “跟上。”边栗留下一句话之后,便径直往前走去。 邵景易见他没说什么,霎时间有些错愕,但还是连忙追了上去。 “阿栗,这是你猎到的吗?”邵景易这时候才注意到边栗手上还用绳子牵着一只脚受伤的小鹿。 “你可真厉害!” “我今天上午也去外面找了一些蝉蜕……”邵景易又开始喋喋不休地说了起来。 他从今早上摘野菜,说到了下午下雨的时候屋顶漏雨把床给打湿了。 虽然之前边栗也话少,但是邵景易说的时候,他还是会简短地回复一下。 但是这次是真的一声不吭。 唉,看来是真生气了,邵景易不禁在心里想。 邵景易就这么边说边跟着边栗往回走,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之前完全是朝着反方向走的。 这要是运气不好没碰上阿栗,就算没遇到蛇,估计自己也走不回来了。 两人就这么一起走了快两刻钟才回到那石头砌起来的院门口。 边栗在院门口站定,却没有推门进去:“下山之后你就别上来了。” “阿栗,我错了!”邵景易一听这话,便有些着急,他宁愿边栗骂自己一顿,也不想回去,“我以后再也不一个人往深山里走了。” 但边栗照样还是没有回话,只是径直把小鹿往院子里拉,然后栓在了屋檐下。 边栗用自己的沉默表明了这事没得商量。 “阿栗,我保证下次再也不乱走了,你就让我留下好不好?”邵景易见边栗根本不理自己,只是径直往屋里走,下意识地就想去拉他的衣袖,却不成想拉到了这人的手。 邵景易碰到的第一反应其实是,他手怎么这么凉。 不过这个接触也是转瞬即逝,意识到拉错之后,邵景易赶忙放了手。 想到边栗可能穿了一天的湿衣服,甚至把湿衣服都又穿干了,邵景易也没空想其他了,只能赶忙道:“锅里的水可能凉了,我再添把火热一热,你赶紧去洗个澡换一身衣服。” 邵景易在灶前坐下,开始生火。 只是低头的一瞬间,他却发现自己手上有血迹。 邵景易很快便意识到了这是什么,赶忙起身拉过边栗的手。 果然边栗手背上有一条长长的口子,因为淋了雨的原因,伤口已经有些泛白了。 除了这道新鲜的伤口,邵景易还注意到他手上有着惯用兵器之后留下的茧子,以及好几道陈年旧伤。 别说是哥儿了,就是普通汉子的手都没有这么伤痕累累的。 邵景易想起了之前听到的传闻,说边栗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那这个人走失的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有这么多的茧子和疤痕? 而且邵景易刚刚碰到他手的时候,肯定也碰到伤口了,可这人愣是没出声,甚至连眉头都没见他皱一下。 看到这些疤痕,邵景易罕见的有些沉默:“有带药上山吗?” “没事。”只怔愣了一瞬,边栗就把手收了回去。 这回生气的轮到邵景易了。 他们俩也不过是半斤八两,上山打猎连常备药都不带的人,有什么立场生自己的气? 生气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把自己赶下山?真是让人生气。 于是邵景易默不作声地又坐回去,开始生火烧热水。 两人都不说话了,屋子里便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边栗洗完澡进来的时候,邵景易正在灶前烤着打湿的被褥。 边栗见他还是背对着自己沉默着,不自觉地便皱了皱眉头。 边栗有些不明白,邵景易为什么突然这样了,就因为自己不让他上山来了?可这人身手这样弱,还喜欢乱跑,随便出点意外,都有可能死在这里。 留下来又是何必? 边栗摩挲着腰间的那把短刀,思索了半天,正想开口的时候,邵景易突然起站身。 好不容易想主动张嘴说话的人,又陷入了沉默。 邵景易起身把烤干的被褥抱回来铺好后,又转身往院子外面去了。 他记得好像白天在不远处看到了一种草药,之前看原主的各种乱七八糟的书的时候,里面有提到过这个草药是治外伤的。 采回来之后,他又寻了块干净的布条,将捣烂的草药包了起来。 然后邵景易便拿着这带药的布条,默不作声地上前两步走到边栗面前,开始给人上药、包扎起伤口来。 边栗见着这人脸上罕见地挂着不高兴这几个字,动作却又是小心又谨慎的。 他最终还是出了声:“这些蝉蜕都是你今天捡的吗?” 上药的时候,邵景易就注意到边栗的另一只手一直在无意识地把玩着那把短刀。 可能连边栗自己都没注意到,每次纠结、思考或者是不高兴的时候,他总是喜欢拿着他那把刀。 可这人纠结半天,最后还是只蹦出来了这句话。 不过铁了心打算今晚上不理边栗的邵景易还是立马心软倒戈了。 “嗯。”邵景易叹了口气,主动开口问了起来,“你这伤口是怎么弄的?” 边栗这回倒是老老实实回答了:“这鹿挣扎的时候,不小心被尖竹桩划伤了。” “你要是不带我上山……” “你要是不想……” 两人的声音一同响起,在听到对方的声音之后又一同停了下来。 邵景易:“你先说吧。” 边栗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盖住了他眼中的神色:“你要是不想留在家里,下次就别乱跑。” 一听还有下次,邵景易哪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赶紧顺坡下驴地点点头。 突然一阵肚子咕噜响的声音,两人这才想起来,晚饭都还没吃。 于是两人便又开始忙碌起来,准备做饭。 * 第二天一早,两人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山。 虽然只呆了两天,但是运气好,收获颇丰。 当然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原因是,昨晚的蛇已经死了,必须得尽快出手。 两个人东西倒是不多,背篓背着就能下山了。只是这次多了一个格外扎眼的鹿,这样牵着进村子实在是太显眼了。 最后两人便换了条小路,选择直接先去镇上,卖了猎物再回去。 这条路要从山上过,只有经常在这一带活动的猎人才知道。 虽然山路陡峭不好走,可相比两人下山进村子,再去镇上而言,还是近了不少。 原本需要走一个时辰的的路,两人只用了大半个时辰就到了镇上。 边栗还是照常去了之前的酒楼。 管事老远见着边栗拉着一头鹿过来,眼睛都开始发光,都不用伙计通报,急忙就过来招呼:“小边猎户好久不见,你今天来的可真是时候!” “你这只小鹿我要了,三两银子如何?” 边栗径直回道:“少了。” “小边猎户,你这鹿小,这个价钱可不少了。” 边栗还是不为所动:“四两。” 那管事的顿时整张脸都皱起来了:“这个价可不成,你再少点。” 邵景易瞅着这两人在那谈价钱,半天也谈不拢,他便直接打断道:“刘管事要不再看看,我们这还有其他的东西。” 邵景易说着便把背篓里面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那管事见两只兔子正活蹦乱跳着,也没伤着,也还算满意。 他让伙计称量之后便道:“两只兔子一起八十五文,这只山鸡伤着了,好在还活着,就八十吧。” 话是这么说着,但管事的视线还是一直放在这鹿身上。 邵景易看边栗对这几只小猎物倒是没有异议,也就大致知道了这些猎物的情况。 “那几只兔子、野雉送给您当添头,再加上这条蛇,一共四两六钱银子您看怎么样?”邵景易之前问过边栗,这蛇大致值多少。 这个蛇是附近比较常见,具体价值取决于蛇的大小,大致就是五百到六百文之间。 要是更稀有的环蛇或者其他的,那便贵得多。 只是无论是蝮蛇还是环蛇,毕竟都是毒蛇。除非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否则不管值多少钱,也少有人去捉来卖。 毕竟有命挣也得有命花才是。 听邵景易这么说,那管事的才注意到这里还有一条已经死了的蝮蛇。 那管事不由惊叹一句:“小边猎户是个有本事的人,不比汉子差。” “那这样,你这些我全部要了,四两五钱银子!” 邵景易看向边栗,见他点了点头,便同意了下来。 “最近镇上的李员外要在我们这宴请宾客,点名就要这个鹿肉,我正愁的不行,没想到你们就来了。”那管事的眉眼也骤然放松下来,“不过要是再大点就好了,不过就这也还行,也算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说完管事的便让伙计去拿钱,等着的间隙里,他才问起边栗:“这位小兄弟看着比较面生,这是?” 边栗看了看邵景易,还在犹豫该怎么介绍这人。 没想到邵景易直接开口道:“我是小边猎户的夫君,是边猎户家新招的上门婿。” 边栗:…… 第12章 卖猎物 这短短一句话,九曲十八弯,还带转折的。 让管事原本想说出口的恭喜的话,直接就卡在了喉咙里。 他有些想不明白,这上门婿是什么很光宗耀祖的事情吗,这么坦然就说出来了? “那……那真是恭喜了!”管事的毕竟还是老江湖了,短暂的震惊之后,又恢复如常,“这位小兄弟看着一表人才,跟小边猎户倒是极为般配。” 邵景易道完谢之后,又跟管事的寒暄起来:“刘管事经营有方,这次见着比上次生意又好了不少。” 那管事一听邵景易提起这个,立马来了精神:“小兄弟倒是观察入微啊,我们这儿刚添了新菜色,整个清河镇也只有我们这有……” 起了话头,两人便有来有往地交谈起来,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是认识很久的熟人。 等边栗拿到钱,两人又一起去寻找药铺。 现在正是采集蝉蜕的时候,价格就压得比较低。两人问了好几家,只有一家医馆愿意给三十文一斤的价钱。 要是水洗过的,倒是可以给到四十五文一斤,可惜邵景易也不知道还有这么个流程。 而且他的这些蝉蜕也没有原先估算的一斤重,这个时代一斤是十六两。邵景易这个只有十二两的样子,最后医馆给了二十三文钱。 虽然钱不多,但是邵景易居然也有种泪流满面的冲动。来这一个多月了,自己包里总算是有钱了。 也真是够不容易的。 边栗见着邵景易这样子,还以为他是因为价钱太低了,有点失望。 于是他便从口袋里摸了摸,把管事给的散碎铜板都拿了出来。 邵景易看着这人递到自己面前的铜钱有些怔愣住了。 边栗难得主动解释道:“剩下的钱要交公,家里还欠着债。” 听着边栗这话,邵景易心里有些五味杂陈:“那为什么要给我?” “这点钱没事。”边栗停顿了一瞬,还是继续,“蝉蜕不值钱,给你补上。” 邵景易没有了平时笑嘻嘻的样子,而是认真地看着边栗。他在想,这人怎么总是这样,看着冷冰冰的不好接近,实际比谁都心软。 “阿栗,你怎么这样好。”好到他都不想放手了。 “你不要就算了。” “要!”邵景易赶紧接住,笑道,“阿栗给什么,我都要。” 边栗给的这些铜钱是串起来的一串,刚好一百文,加上邵景易自己挣的,他总共就有一百二十三文了。 邵景易刚刚卖蝉蜕的时候跟伙计打听了一下,一瓶一般的金疮药就得四十文。 边栗天天在山里跑,钱是比普通人来得快些,但危险也来得更快。 但按照他这种受伤了都不包扎的性子,也是不可能去买药的。 邵景易掂了掂手里的铜板:“阿栗,我有个事情想跟医馆的伙计打听,你在这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说完也不等边栗反应,转身就走了。 等他再次从医馆出来的时候,还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跟着边栗在集市逛,边栗也没问他去问了什么。 两人又来到了卖肉的集市,天气炎热,这里的气味并不好闻。 有些摊子上还有不少的苍蝇在围着肉飞来飞去,也不见摊主驱赶一下。 边栗径直去了一家干净些的铺子。 摊主老远一见有人过来,便笑呵呵道:“哥儿想要要点什么?” “两斤猪板油。” 那摊主一听便动作麻利地开始拿刀处理。 “怎么买这么多?”邵景易好奇问道。 “家里也没油了。” 邵景易看着已经在掏钱的边栗,对摊主道:“这猪板油怎么卖的?” “猪板油是三十五文一斤,猪肉三十。” “这板油怎么比肉还贵些。”邵景易不禁问道。 那摊主倒是被邵景易这话问笑了,心想这又是哪个富贵人家不知世事的少爷:“这油水可是好东西,你要是只要瘦的,我还能给你再便宜些。” 其实问完邵景易就反应过来了,这已经不是之前那个物资充沛的世界了。这个世界,大家肚子里都没什么油水,物以稀为贵。 可是听着这价钱,邵景易还是有些肉痛就是了。 药不是天天都用,肉也可以少吃两口,但是这油总不能不用。 他想起自从他开始做饭之后,山上屋子里的油也是飞速减少。 他在林子里忙活了大半天,才挣这点钱,还不够买一斤肉的。而那些地里刨食,靠天吃饭的村里人就更别说了。 连油、盐、糖这种基础的东西都这么贵,可想而知普通人的日子有多难过。 等等,糖? 盐不能碰,糖还是可以试试的。 想到这,邵景易便拉着边栗往不远处的那家粮铺走去。 他一进去便径直朝打瞌睡的伙计道:“你们这的米怎么卖的?” 边栗听他要买米,倒是有些意外:“家里还有米。” 邵景易凑近边栗耳语道:“我有其他用处,回家跟你说。” 伙计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糙米六十文一斗,常米七十。” 伙计连精米什么价钱都懒得介绍了,反正这两人肯定不会买。 邵景易指着一处跟常米一样泛着黄的糯米道:“这个糯米呢?” “九文钱一斤,七十五一斗。” 邵景易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这一斗差不多就是九斤多一点,确实要便宜些。 但是他暂时要不了这么多,所以最后还是只买了三斤糯米。 买完东西两人便去镇口坐牛车回家。 两人回家的时候要从邻居家门口过。 那家人的院门口正站着一个老妇人,正巧也是邵景易见过的,上次还在牛车上吵过几句的那个老婆婆。 经过上次的事情,邵景易虽然知道了这老妇人是小河村的,但没想到居然还是边家的邻居。 两家就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如果稍微有点什么比较大的动静,互相之间都是能听得到的。 这还是前几天办亲事的时候,邵景易才知道的。 那妇人见着邵景易显然也是没什么好脸色。那脸黑得,不知道的还以为邵景易欠了她钱没还一样。 不过邵景易这人就是,别人越不愿意见着他,他越要往跟前凑。 “阿婆,好巧,咱们又见面了。” 那老妇人黑着脸,咬牙切齿道:“栗哥儿回来了?这背篓这么重,怎么还要你背着?” “这家里人要是不顶事、不知道心疼人,以后日子可不好过啊。”那老妇人说完就给了邵景易一个嫌弃的眼神。 还一瘸一拐拄着拐杖的邵景易笑道:“阿婆不用操心,我们家阿栗心疼我腿没好,都不让我背。” 那老妇人兴许是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毫无自尊心的汉子,气愤的眼神里都透着几分震惊。 正巧这时候一个十来岁的小哥儿抱着装满衣服的盆从外面回来了。 那老妇人对着小哥儿就骂:“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做饭!没用的赔钱货,一天天就知道偷懒,跟你那丧门星的娘一个样。” “像你这种懒货,以后嫁出去了也要被你婆家打死。少爷身子奴才命的贱骨头,打死你也是你应得的。” 那哥儿瘦瘦小小的,被骂了也不敢还嘴,低着头抱着才洗干净的衣服就进去了。 就这样了,那老妇人还不肯罢休。追在小哥儿屁股后面,边走边骂。 骂人的内容甚至已经从骂这小哥儿,延伸到骂他那没生下小汉子的儿媳妇了。 “阿栗?”听到隔壁动静的杨巧兰一出来就见着这俩人在家门口站着。 隔壁的骂声还在继续,后续甚至能听到隔壁小哥儿低低的哭泣声。 “快进来吧,在门口站着干什么?”杨巧兰招呼两人进来,说完又没好气地看着这家人的方向,“这老虔婆,一天天的净找事儿,平哥儿生在他们家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听着一个才十来岁的孩子被这样恶毒地咒骂,大家一时都有些沉默。 都已经进去之后,杨巧兰才想起来问一句他们俩为什么这么早下山来了。 邵景易喝了一大口水才道:“阿栗猎了一头半大小鹿,还有一条蛇。那蛇死了,耽搁不得,我们就下山了。” 杨巧兰一听猎了一头鹿,眼睛都亮了,刚刚沉闷的情绪也全都一扫而空。 边猎户的身体在她嫁过来之前就不太行了,只能猎一些小的猎物。 而边栗刚回来的时候受了很重的伤,休养了一个多月后才好起来。前几次上山,边栗其实也只猎了一些兔子野鸡什么的。 所以这还是自她嫁过来之后,第一次见猎到这么值钱的猎物。 她有些激动道:“真的?真的是鹿?” “什么鹿?”收工回来的边武一进门就听到自家媳妇激动的声音。 “阿栗他居然猎到鹿了!” 边武都有些傻掉了:“什么?在哪呢?” 杨巧兰没好气地怼了他一拳:“你傻啊,那么显眼的东西能带回村吗?” 边栗见大家都回来了,也从包里把钱拿出来给边猎户:“爹,这是鹿和那条蛇的钱。今天买东西花了些,剩下的都在这里了。” 边猎户接过手就知道这分量不少,一打开竟然有四两多银子。 家里这四亩水田,一年的收成加起来,最多也就差不到这样了。遇到收成不好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多。 边猎户抬起眼看向这个自己亲手带回来的哥儿,眼中又多了几分复杂的神色。 第13章 还钱 看着这沉甸甸的钱袋子,一家人都有些抑制不住的高兴。 “你们饿了吧,我去做饭。” 说完杨巧兰便想拿起刚刚放在桌上的豆角,一低头余光里却看到了边栗背篓里的板油:“这板油买的正好,我前几天还念叨着家里的油快用完了呢。” 边武笑道:“肯定是栗哥儿之前听你说了,便记住了。” 杨巧兰没好气道:“那是阿栗细心,不像你,我念叨个什么,怎么没见你记着?” “我不是没去镇上嘛。”边武不好意思地摸摸头。 杨巧兰把板油拿起来,想去灶房去处理,这一拿起来才发现下面还有几条鱼。 鱼这个东西,油和调料少了就不好吃。既考验佐料,又考验厨艺,而且还不如肉解馋,家里一直都很少买来吃。 所以杨巧兰看到便有些惊讶:“你们买鱼了?” “不是买的,是我们在山上抓的。”邵景易把鱼提起来,“这鱼已经处理过了,我怕死鱼不好吃,就直接在山上杀了,再带下来的。” 一听没要钱,杨巧兰哪还纠结那么多,简直是越看越满意:“那溪水里的鱼?那里的鱼跟成了精似的,你们居然也抓住了。” “这鱼拿两条给我吧,我去一趟里正家里还钱,顺道给他提过去。”旁边一直没说话的边猎户突然出声。 边武一听赶忙问道:“爹,已经凑齐了吗?” 边猎户:“没凑齐,先还三两吧,能还一点是一点。剩下的钱留着秋收之后交税。” 边武点点头:“还好阿栗有本事,不然还不知道税官来的时候该怎么办。” 邵景易看大家听到这话也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他便仔细在脑子里寻找起原主关于税收的记忆。 等他快速回想和计算完之后才发现,这个钱还真是不少。 田税是按收成交的,二十税一。年满十八的还有人头税,哥儿姑娘是四十文,汉子是八十文。 要是哥儿姑娘十八以后未出嫁,人头税得加倍。 当然这都不是最多的,最多的还要属徭役的抵扣税。年满十八,未满六十的汉子,每年得服徭役,不想去就得交钱,一百五十文一个人。 家里一共四亩水田,加上两亩旱地,每亩地大致收两石的粮食。 虽然旱地已经卖了,但这是收了麦子之后才卖的,年初的时候也早已经登记在册了,所以这也是要交税的。 按这么算,家里光田税就得交四斗稻谷,两斗麦子,还有三百六十文的人头税,四百五十文的徭役抵扣税。 把粮食折算一下,再加上其他零零散散的税,就差不多一两多银子了,怪不得邵老二着急忙慌的要把原主给送出去。 “那拿这两条吧,好看一点。”杨巧兰便把两条大的给了边猎户,只剩了一条小的。 边猎户接过鱼便出了门。 杨巧兰拿着这条小鱼一时有些犯了难。 邵景易见状道:“嫂子我来吧,家里有豆腐吗?” “没有豆腐,我马上去村里王婶家看看,他们家的豆腐好吃,这个时候应该还有卖。”杨巧兰说着便出门去买了。 邵景易看了看,刚好剩下的是一条鲫鱼。 他把拿起鱼去了灶房,用刀在鱼背上划了几刀。 在他做这些的时候,边栗已经熟练地坐在灶前开始生火了。 这两天只要两人都在,他俩就一直是这样子,一个人做饭,另一个人便烧火。 邵景易把混着各种豆和米的杂粮淘洗干净之后,倒入烧好的水中开始煮饭。 边猎户和杨巧兰出门了,边武也在院子里劈柴,所以灶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这个时候他才有机会问出自己刚刚的疑惑:“阿栗,咱们家欠了里正家多少钱?” “六两。” “咱们家和里正有什么亲戚关系?” 边栗想了想:“并无。” “那他为什么肯借这么多钱?”六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这次边栗思考得更久了,好半响之后,邵景易都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但却突然听到他道:“爹把里正一直想买的狼牙送给他了,答应一年内还不了钱,就把那亩上等水田给他。” 一直想买,但是这个买卖之前没成,说明原本边猎户是没打算卖的。 一亩上等水田六两银子起步,那颗狼牙虽然邵景易没见过,但按照估算,应该也值个几百文钱。 这对于里正来说,绝对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邵景易:“要得这样急?”急得都等不及卖了这个地来筹钱,不然边猎户也不会做出这种让步。 边栗眼中映照着跳动的火苗:“嗯,为了给我请大夫。” 邵景易顿时愣住了,虽然边栗就只说了这么几句轻描淡写的话,但是他却从中听出了当时的凶险。 邵景易之前是听媒婆说起过,说边栗是受了伤,所以记不得以前的事情了,但是他没想到竟然伤得那么重。 邵景易突然又想起了这人手上的茧子和伤疤,心里泛起阵阵心疼。 也不知道这人以前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今天运气倒好,我过去的时候刚好还有最后一块豆腐。”杨巧兰骤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邵景易勉强把自己的思绪从刚刚的事情里抽回,接过豆腐开始切起来。 油锅烧热之后,邵景易便把鱼放进去开始煎,等鱼煎得两面焦黄,便可以把已经烧好的开水倒进去了。 水入锅的那一刻,便开始变得浑浊,微微泛起白。邵景易把打结的葱和切片的姜放进了汤里,盖上锅盖。 等快一刻钟之后,再揭开锅盖,鱼汤已经呈现出一种奶白色了。 邵景易便把切好的豆腐块放进去,又放了一点盐,闷煮片刻之后,加上一点葱花,那鱼汤便做好了。 转了个头忙活其他事情去了的杨巧兰,一回来看到的便是碗里奶白的鱼汤被一点翠绿的葱花点缀着。 杨巧兰不禁感叹:“你还真会做饭啊,这鱼汤做得这样好。” 邵景易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如果是往常他可能还会再说些什么,现在确实没什么心情。 不过他却突然注意到,余光里的边栗听到杨巧兰的话后突然抬起了头,向灶台上看了过来。 这人脸上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但眼里却带着几分好奇。明明是想看的,却还是在那坐着稳如泰山,就好像那个角度能看到些什么似的。 看着边栗这样子,邵景易这次倒是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他只要他的阿栗以后能开心快乐。 杨巧兰今天看来也是真的高兴,把挂在梁上的腊肉都割了点下来。 邵景易的腊肉炒豆角做好之后,一家人便坐在一起吃饭。 邵景易盛了一碗汤给边栗。 他看着这人先是尝试着喝了一小口,然后眨了眨眼,一口气就把自己碗里剩下的汤都喝完了。 另一边的边武尝完之后也有些惊讶:“巧兰,你今天的饭咋做得这样好吃?” 杨巧兰斜了他一眼:“我平时做得不好吃?” “没有没有,我是说今天的格外好吃。”下意识感到危险的边武瞬间求生欲爆棚,赶忙补充道。 杨巧兰这才轻哼一声:“这还差不多,今天是景易做的。” “啥?你还会做饭呢?”边武惊得连筷子上的腊肉都掉回碗里了。 “景易这手艺确实不错。”杨巧兰夹了一筷子菜给赵氏,“以前是专门跟着灶人学的手艺?” 邵景易便随口胡诌:“以前看我娘做饭学了些,跟专门做席的灶人比还是差远了。” 听这回答,杨巧兰倒是真的惊讶了,她本来以为邵景易是当手艺学的。 除了做席的灶人,没有男子会去学做饭的,毕竟这是女子和哥儿的活计。 杨巧兰又想起了相看时候的情景,可成亲之后这小子看起来哪还有当初的影子。 她逐渐也反应过来了,这小子十有**是装的。 不过现在这样总比之前以为的要好,不然这家里的日子怕是更难过了。 想到这里,杨巧兰便也没再说什么。 最后一家人吃得头都没抬,全给吃完了。 吃过饭后,邵景易便去问边猎户要小麦。 边猎户倒是没有问他要来干什么,只是让他自己去隔壁的杂物间拿。 邵景易按照糯米的量,取了大致五两的麦子,用水泡着。 第二天早晨一起来,邵景易便把沥干水分的麦子平铺在簸箕上,然后又用麻布给盖上了。 边武看他大早上就在那搞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忍不住问道:“你干嘛呢?” “过两天你就知道了。”邵景易还是没说自己到底在干什么,这万一要是没干成,那多不好意思。 “你小子神神秘秘的。你嫂子说想跟阿栗一起去山里采菌子,昨晚上又下了雨,正是长野蘑菇的时候。” 边武手上的动作不停,使劲把竹片敲进松动的锄头缝隙里:“田里的稻子快熟了,我得去看着点。今天去外山采菌子的人肯定很多,你嫂子想往山里走走,有阿栗陪着我放心些。” 邵景易点点头:“行,那我也一起去吧。”田里的活计他不懂,还是去山里看看吧。 赵氏这边离不得人,便留了边猎户在家看着她。 吃过早饭,一家人便分头行动起来。 邵景易跟着往山上走的时候,发现果然如边武说的那样,碰到不少村里人。 不过走到一半就跟他们不同路了,边栗带着两人顺着另一条道往山的深处走去。 往这边走人确实是少了,但是危险也更多了,大家即便知道往里有不少山货,也不敢轻易深入了。 三个人都把袖口和裤腿扎得紧紧的,怕深山里的虫子钻进去了。 一边走,还一边用竹竿拨动着草丛,以免碰到草丛深处的危险动物。 没走多远,带头的边栗却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阿栗?”杨巧兰疑惑道。 边栗却回头对着后面道:“出来!” 第14章 蘑菇 “阿栗,这也没人啊。”杨巧兰四处扫视了一圈,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看着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她没来由地缩了缩脖子,连声音都放轻了些,“可别是熊瞎子吧。” “阿栗!”邵景易见边栗往回走,一把就拉住了他的手。 边栗却轻轻摇头,示意他没事。 邵景易犹豫着放开手之后,边栗上前几步在一棵巨大的树前站定,手一伸,便从树后面抓了个瘦弱的孩子出来。 “平哥儿?”杨巧兰看着这孩子有些不可置信,“你怎么在这儿?” 平哥儿小小的个子,又瘦又黑,一双眼睛里盛满了不安,整个人都瑟缩着,但是就是不肯说话。 邵景易看杨巧兰问了半天,也问不出个什么,便直接道:“你要是不说话,我们就把你送下山去,这里很危险,不是你呆的地方。” “我不下山!”平哥儿一听邵景易这话便急了,“……我……我是来山里找野菜的。” 杨巧兰也嫁过来好几年了,也算是看着平哥儿长大的。 她印象里这就是个小可怜,所以一听平哥儿这样说便信了个真,还苦口婆心地劝道:“前山也可以采野菜呀,你一个人来这边多危险。” 边栗看着平哥儿的眼睛,直言不讳地戳破了他的谎言:“那你一直跟着我们干什么?” “我……”平哥儿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不安地揪着衣角,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我想跟着你们采蘑菇去卖。” 平哥儿鼓起勇气抬眼看向杨巧兰:“兰婶,我跟在你们后面,捡点剩下的就行,不会妨碍你们的,我……我就是一个人走这边有点害怕。” 杨巧兰有些为难地看向边栗和邵景易:“这……” 捡点蘑菇倒是没什么,毕竟这山也不是他们的。 可真要出点什么意外,怎么给他家人交代,这金婆子可是个难缠的。 边栗倒是没犹豫,直接斩钉截铁回了句:“不行。” 平哥儿吸了吸鼻子,啜泣道:“那我不跟着你们了,我自己走,反正我不会下山的。” “这怎么行!”杨巧兰印象里这一直是个乖顺的孩子,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个样子,“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 “你祖母让你来的?你还这么小,他们就让你来这么危险的地方。那我们可要带着你去见见里正了,让里正来评判一下到底合不合适。”邵景易说完还真就作势要去拉他。 平哥儿吓得一下子抱住了旁边那棵大树,一副死都不松开的样子,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地往下流:“我不想下山!我娘病得很严重,祖母在孙伯伯那边买的药没什么用,我想凑钱帮娘去镇上的医馆看看。” 平哥儿说着说着,便嚎啕大哭起来。 这伤心的哭声听得大家都有些沉默。 “你要是跟得上,你就来吧。” 平哥儿一听这话,立马停止了哭泣,他松开抱着的树干,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看向边栗的眼中还带着些不敢置信:“真的吗?” 这次边栗倒是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是捡了跟树枝丢给他:“看你本事了。” 说完他便带着几人继续往山上走。 大人的步子肯定要比孩子大一些,但平哥儿还是一直努力地跟在后面,静悄悄的也没找事。 雨后的山里,一派生机盎然。 “这边又有!”杨巧兰从灌木丛里采了一颗蘑菇,丢进了背篓里。 这是这边最常见的蘑菇,味道鲜美,颇受众人喜爱,但一般只在夏天的雨后生长。 所以哪怕是生长旺季,价钱也不低。 每到这个时候,村里人都会放下手上的活计,进山采摘。 不过村里人也多,能不能采到,完全看运气。 可这大山深处,树木繁茂,万物都在这方寸之间竞相生长,以便争夺更多的阳光。哪里才止蘑菇这一种山货。 邵景易和边栗就正在路旁的一块杂草中捡地木耳,这一片地面潮湿,连着长了不少。 而一旁的背篓里面还装了不少马齿苋和野苋菜。 邵景易把手里的这一把地木耳放进篮子里,站起身后却突然被草丛里挂着的一些灯笼状的果子吸引了目光。 他看着这些果子,略微思索后有了想法,便把部分已经发黄成熟的果子摘下来。 接下来的路上,他便专门寻找起这个果子来。 等众人下山的时候,他已经装了满满一篮子的“灯笼果”了。 边栗那边收获也不错,捉到了一只野雉。 原本是邵景易想要去山里的溪水边拿之前晾晒的灯芯草的,没想到还没走近就见着一只野雉在溪边。 边栗默不作声地从背后抽出一支箭,下一秒便准确无误地射中了那野雉。 除了之前碰到蛇时,那惊慌之间匆匆一撇之外,这还是邵景易第一次见到边栗捕猎。 更别说杨巧兰和平哥儿了。 平哥儿都看呆了,之后便一直在偷摸地朝看边栗,如果仔细瞧瞧,就能从那眼里看到满满的崇拜。 到山脚下时,邵景易原本想跟边栗说句话,结果一转头又撞到平哥儿在看边栗。 邵景易自己都没好意思一直盯着人瞧,这小子倒好,视线就没从阿栗身上离开过。 想到这里的邵景易便有些咬牙切齿道:“马上到了,你先走,我们就不跟你一起回去了。”免得被金婆子看到,平白给自己惹上麻烦。 平哥儿这才回过神来,发现居然都已经走到这里来了。 他低头看着篮子里满满的蘑菇,又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向边栗:“我能把这些蘑菇放你们这里,明天再来拿吗?我要是带回去,会被我祖母拿去。” 边栗没说什么,直接把篮子接过去了:“快回去吧。” 看边栗答应了,平哥儿脸上才又浮起笑容。他小声说了句“多谢。”,便立马背着背篓跑了。 “诶,那不是平哥儿吗?”也刚从山上下来的桃哥儿用手肘戳了戳月哥儿的手臂,“平哥儿什么时候和边栗那么熟了,还帮他提蘑菇?” 好友桃哥儿酸溜溜道:“你看到没有,那个上门婿手上提着一只野雉,肯定又是边栗猎的。” 一提到野雉,月哥儿便咽了咽口水,他已经好久没吃肉了。 但他还是不服气道:“有什么了不起的,哥儿没有哥儿样子,学着汉子去打猎,怪不得那么大年纪了都没人要,还得花钱找上门婿。” “就是!”桃哥儿赶忙附和道,“不过这边栗还真是好命,那个上门婿长得挺好看的。” “一个瘸了腿的落魄书生也叫好命?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桃哥儿有些不高兴地瘪瘪嘴,但又不敢让月哥儿看到了。月哥儿之前一直是村里长得最好看的哥儿,大家对长得好看的人自然也会多几分宽容心。 不过为什么说是之前,因为最近村里多了个哥儿,月哥儿便不是最好看的了。 但好看的人,依旧是好看的。不仅村里很多哥儿姑娘愿意同他交好,还有不少汉子也暗戳戳在向月哥儿示好。 桃哥儿要是得罪了他,以后有什么好东西可轮不上了。 这不,刚说完,月哥儿便又开口道:“不就是一只野雉,你等着瞧吧!” 一听这话,桃哥儿立马高兴起来:“上次那个吴修远还暗戳戳想打听你喜欢什么来着。” 月哥儿眼里浮现一股轻蔑的神色:“等他考上秀才再说吧。” 两人又说了几句,月哥儿想起刚刚平哥儿跟边栗交谈的场景,还是有些膈应,便跟桃哥儿分开,匆匆往家里赶去了。 他一回家就大声喊道:“金平!你死哪里去了!” 正在灶房忙着做饭的平哥儿立马应道:“小叔,我在这。” 金月将略带审视的目光投在金平身上:“你今天去山上采菌子去了?怎么和边栗一起?” 平哥儿心下一惊,自己的小叔有多讨厌边栗,他是知道的。而且金月到底看到了多少,那个蘑菇也看到了? 他尽量按下极速跳动的心脏,小声道:“刚好碰到了。” 金月:“那你采的蘑菇呢?” “去的人太多了,我没采到,就采了一些野菜。”金平将背篓里的野菜倒出来给金月看。 “行吧,中午吃什么?” 平哥儿见他不再追问,心里松了口气,赶忙道:“今天摘的苋菜正嫩,吃这个行吗?” 金月心里升起一股烦躁,又是野菜,他想吃肉! 平哥儿见他脸色不对,又补充道:“那我去问问祖母,能不能蒸个鸡蛋。” 金月是金婆子的老来子,虽然也是个哥儿,但是因为长得好看,嘴又甜,深得金婆子的喜欢。 平哥儿想着,要是给金月要鸡蛋,应该是不会挨骂的吧。 金月扫了他一眼:“算了,我自己去吧。” 说完他转头就去找金婆子去了。 “娘,我觉得平哥儿存私房钱了。”金月一见到人就立马告状,还把今天看到的场景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 “真是反了天了!”金婆子巴掌拍在桌子上,发出阵阵声响,“这么大点翅膀就硬了,长大了还了得?” 金婆子越说越气,起身就想去找金平算账:“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他!” “您先别急,您就算现在去找他也没用。”金月安抚住金婆子,还站起来给他捏肩膀,“菌子又不能久放,明天肯定要拿去卖,明天盯着平哥儿的去向不就行了。咱们抓贼要拿脏啊。” 金婆子闻言才缓了脸色,拍了拍肩上月哥儿的手:“还是你聪明。” “我的月哥儿长得好看,又聪明,以后一定能嫁个好人家。” 金月委屈地瘪瘪嘴:“娘,还嫁个好人家呢,我都好久没吃肉了,天天都是野菜。” 他把手伸到金婆子面前:“您看,我不仅瘦了,还变黄了!” 金婆子心疼地拉着金月的手哄道:“赶紧让平哥儿给你煮个鸡蛋补补,我的哥儿可是要当官夫郎的,可不能亏着身子了。” “我不想吃鸡蛋,我想吃梁上挂的那块腊肉。” 金婆子一时犯了难:“你二哥带着大壮回你二嫂家去了,还没回来呢。” “娘就是偏心,心里只有二哥一家人,没有我。那我以后干脆嫁的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金婆子一听,这哪行,赶忙同意:“行行行,不就是块腊肉吗?让平哥儿给你做!” 月哥儿立马阴转晴,拉着金婆子的衣袖撒娇:“我就知道娘最好了!” 第15章 打架 采摘的这些山货都不能久放,所以第二天邵景易和边栗便打算去镇上卖掉。 到了该出门的时候,还是没见平哥儿来拿他那篮子蘑菇。 山货也不算多,就边栗两人去就行了。 杨巧兰便把她自己绣的几张帕子给边栗:“你们先走吧,平哥儿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等晚点他来了我再给他。还有这帕子,你们帮我交到锦绣布庄去吧。” 边栗接过帕子小心放好,这是布庄的料子和绣线,不是他们平时用的粗麻布。这要是刮坏了,可是要赔钱的。 村里人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都指着地里的收成,看天吃饭。 像边家这种地少的,不找点其他活儿干可不行。 还好杨巧兰的绣活儿不错,还能靠着这个手艺挣点零用钱。一张帕子看绣活儿的难易程度,三到十五文钱不等。 不过杨巧兰接的都是简单的,差不多五文钱的一张,在忙碌的间隙抽空绣,也得两三天才能绣完,挣得也是辛苦钱。 所以这要是弄坏了料子,那简直是得不偿失。 邵景易这边也刚给麦子浇完水,两人收拾好便一起出了门。 这天是赶大集的日子,人多,带的东西也多。 等两人到村口的时候,牛车上只剩下一点空位置了。 邵景易赶忙把背篓放上牛车,赶车的老伯见两人坐上来了,一鞭子甩出去,那牛便慢吞吞往前走。 牛车上也都是村里人,有人看到两人的背篓,羡慕道:“采了那么多蘑菇呢,还得是栗哥儿胆子大又能干,敢往那深山里走。昨天我家那几个小的上山去,就采了几朵,昨天晚上还不够他们吃的。” “我们家那口子也想着这一口呢,可这菌子价贵,我可舍不得,都留着今天去镇上卖。”一个夫郎看了看自家背篓里面的蘑菇,脸上也挂上了几分笑容。 邵景易注意到刚刚说话的妇人旁边有两板豆腐,便回复道:“这季节的菌子确实不错,要是配上王婶家的豆腐肯定更好吃。” 那妇人一拍大腿,惊讶道:“这不巧了!昨晚上我们就是这么吃的,那菌子可真鲜味了。” “也是您家的豆腐做得好,所以才能相得益彰。” 王婶听邵景易这么说,更惊讶了:“你认识我?” 邵景易回道:“我不认识您,也认识您家的豆腐。这附近几个村子谁不知道,您家豆腐做得最好吃。”其实是附近只有她一家在做豆腐卖。 王婶一听这话简直笑得见牙不见眼:“这读书人就是不一样,说话可真好听。” 说完她又转头对边栗感叹:“栗哥儿你这夫婿长得俊,读书好,说话也中听。你也算是苦尽甘来,有福气啊。” “我们家阿栗打猎、种地样样都能干,跟他成亲是我的福气才对。” 边栗转头看着他跟车上的阿叔阿婶、夫郎们热闹交谈,时不时还逗得人哈哈大笑。 他心想这人话怎么能这样多。 牛车上的热闹持续了一路,等到镇上,大家才止住了话题,然后便拿上自己的东西汇入热闹的集市中。 邵景易交了两文钱,在集市中找了个位置,把背篓里的山货都摆了出来。 他听着周围热闹的叫卖声,也学着人开始吆喝起来:“瞧一瞧,看一看咯,刚采的蘑菇、野菜,正新鲜着咧。” 边栗颇有些意外地看了邵景易一眼,他没想到邵景易能这么大大方方地叫卖,一点也没顾及着读书人的面子问题。 这多看的一眼正巧就对上了邵景易的视线。 邵景易笑着问道:“阿栗想一起吗?我教你。” 边栗默默把头转回去,就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邵景易看他一脸不要cue我的样子,笑得更开心了。 “你们这蘑菇怎么卖?”有一个挎着篮子,身着细棉布的妇人停下脚步问道。 “二十五一斤。” 那妇人皱了皱眉:“你这也太贵了,我刚刚问的那家才二十。” 邵景易拿起一朵蘑菇:“您看看我们这菌子,比别家的长得大些不说,关键是饱满紧实,这颜色也正好。 您也看过别家的,肯定也知道咱这菌子的好坏。” 妇人还是有些犹豫:“好是好,但你这也贵太多了。” “您要是诚心想要,我们再便宜两文钱如何?” 那妇人这才点了头:“我要这几个。” 边栗接过邵景易递过来的蘑菇,用刚借的秤称了一下:“七两。” 邵景易:“刚好十文钱。” 那妇人见秤杆翘得高高的,知道这斤两足够,便满意地付了钱。 旁的人见有人买,也跟着过来问价,连带着旁边的马齿苋和苋菜这些野菜也卖了不少。 最后剩了三斤的菌子,被一个大户人家的下人全买走了,连价钱都没讲。 剩下的野菜就不怎么值钱了,马齿苋这个季节到处都是,价贱,才三文钱一斤。 野苋菜稍微好些,五文钱一斤。 又卖了好一会儿才把野菜卖完。 昨天几人去山上采的菌子差不多有个七斤的样子,总共卖了一百七十文钱,再加上卖野菜的钱就是一百九十四文。 卖完山货,边栗又去酒楼卖昨天猎到的那只野雉。 这次的比上一次大一些,卖了八十五文钱。 之后两人便随着人流在集市走动着,采买杨巧兰交代的东西。 邵景易看到旁边有摊贩在叫卖饴糖,便走过去问了问价钱。 摊贩一边把饴糖给已经付好钱的一个哥儿,一边抽空回道:“一文钱一个,小兄弟要不要买点给家里孩子甜甜嘴?” 看着那陌生哥儿高兴地接过饴糖,本来只是想问问价钱的邵景易却突然改了主意,从兜里掏了一文钱给摊贩。 他接过被两根细竹棒翘起来的饴糖,递到边栗面前:“给你甜甜嘴。” “你自己吃。” “我不喜欢吃甜的。” 边栗看看饴糖,又抬眼看看邵景易:“你不吃为什么要买?” 邵景易有些懊恼,看来没买对东西:“给你买的,我看好几个姑娘哥儿都买了,以为你也会喜欢。” “真不要啊?”邵景易又把糖递给边栗。 边栗这回倒是没再说什么,接了过去。他看了看旁边的人,学着他们用竹棍拉扯几下之后,饴糖就变白了些,一股混着麦芽的甜香气息也从糖里传来。 他尝了一口,满嘴香甜。 邵景易有些期待地问他:“好吃吗?” 自然是好吃的,糖哪有不好吃的,一文钱还就这么点。 不过边栗还是没说出口。 经过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邵景易对边栗的各种微表情也算是颇有心得。 现在见边栗这样子,邵景易哪还能不知道他的意思,所以也就没再追着问,转而道:“你的小迷弟在你身后。” 虽然边栗不知道他说的什么弟,但还是顺着邵景易的视线转身。 平哥儿正在后方的一个角落里蹲着卖蘑菇,摊位前正有个汉子在翻看。 邵景易他们也没想过问那么多,看到平哥儿顺利拿到镇上来卖了,也就可以了。 正当两人打算继续去买东西的时候,就见着平哥儿和那汉子好像起了争执。 那汉子拿着蘑菇想走,平哥儿拼命想要往回抢。 可他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哪里是一个成年汉子的对手。 那个汉子一甩手就把他掀翻在地了。 正好看到这一幕的边栗直接上前挡住了那男子的去路:“还回去。” 那男子就像是没看到也没听到,直直地就朝着边栗撞了过来。边栗快速地闪身躲开,没让那男子近身,但手上的饴糖却被撞掉了。 边栗呆愣愣地看着已经掉在地上的饴糖。他刚开始是有些错愕,然后眉头便蹙了起来。 “哟,我还说是谁呢,敢挡我前面,没想到还是个漂亮的小哥儿,真是不好意思了。”那男子嘴里说着不好意思,眼神却流里流气地在边栗身上流连。 邵景易没好气地上前挡住了那男子的视线:“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多人看着,你还想抢孩子的东西不成?” 那男子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脸戏谑地看着邵景易:“谁说我抢了,我给钱了的。” 平哥儿这时也站了起来,但说话还略带着哭腔:“他只给了我两文钱。” 一听这话,人群中也是一阵嘈杂。但大家也只敢窃窃私语,这汉子手上的蘑菇看起来可不止一斤,怎么可能才两文钱。 但是看这汉子的模样,又没人敢说什么了,大家都不想惹事上身。 “小子,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那男子的视线向着邵景易身后移动,“不然你这貌美的夫郎,可就要守寡了。不过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让他寂寞的,哈哈哈哈。” 邵景易冷笑一声,捏紧了手里的这根拐杖,真是太久没打架了,手痒。 他抄起这拐杖,就朝这男子打过去。 那男子显然也是没想到,邵景易一个文弱书生竟然敢动手。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棍之后,他才反应过来。 男子气得面容都扭曲起来了,提起沙包大的拳头就想往邵景易身上招呼。 虽然原身是文弱书生,但邵景易可不是。 邵景易侧身躲过,在硬件条件没跟上的情况下,都跟这汉子打得有来有往的。 那汉子眼见自己占不了上风,心下一狠,抢过旁边摊位上的刀就朝着邵景易砍去。 邵景易心下一沉,暗道不好。 这时一旁站着的边栗一个闪身就到了这男子近前,然后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因为呼吸不过来,男子整张脸都涨得通红,脖子上青筋凸显,手上的刀早就因为脱力而掉在了地上。 而那男子眼中原本貌美的夫郎,此刻却像是地狱里的恶鬼,正在向他索命。 他毫不怀疑,这个哥儿是真的想把他掐死。 “阿栗!”旁边的邵景易也注意到了边栗的异常,下意识喊了边栗一声。 边栗这才松了手,他蹲下身看着瘫软在地、不断咳呛的男子,低声道:“别让我再看到你。” 那男子一听这话,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 走两步之后,又因为腿软摔在地上,但那男子也不敢停留,赶忙又爬起来。就这么跌跌撞撞地很快跑没了踪影。 第16章 草编 见那男子走远了,旁边摊位的屠户才上前把掉落在地上的刀捡起。 这把刀就是那男子从他摊位上拿走的。 邵景易和边栗也在帮着平哥儿捡拾散落一地的蘑菇,有几个因为刚刚的冲突,还被踩坏了。 屠户看着几人的动作,也蹲下来帮着一起捡:“小兄弟身手不错,是个仗义人。” 邵景易颇感意外地看了屠户一眼,就见那屠户手上动作也没停,说出来的话即能让邵景易听到,又不至于被旁的人注意到。 “这赖三是镇上有名的泼皮无赖,整日游手好闲,专干些偷鸡摸狗、欺行霸市的勾当。 这人报复心极强,手段阴狠毒辣。大家伙平时也都是敢怒不敢言。毕竟要是得罪了他,咱们干正经营生的老百姓怎么经得住折腾。” 屠户把捡起来的最后一朵蘑菇扔进篮子里:“总之你们以后万事小心,多防着点他。” 邵景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多谢提醒。” 屠户也没再说什么,又回到自己的摊位上开始做买卖。 邵景易把盛满蘑菇的篮子递给平哥儿:“你才来吗?怎么那么晚。” 邵景易他们那么多的野菜和蘑菇都卖完了,平哥儿这还是满的。 平哥儿抹了抹眼泪,点点头:“我本来早上想借着打猪草的由头出门的,结果走一半发现我小叔在后面悄悄跟着我,我绕了好大一圈才把他甩掉。” 邵景易倒是有些惊讶,没想到这孩子还挺聪明。 怕赖三又回来找麻烦,邵景易两人等平哥儿卖完了才离开。 两人回到家里的时候,杨巧兰正好在熬猪油,满屋都是猪油的香气。 “真香啊,我们才刚到院子门口就闻到香味了。”邵景易不禁感叹道,他还是第一次发现猪油居然能这么香。 毕竟在村里,一个月能吃上一回肉都不错了。 邵景易上回吃猪肉还是自己成亲那天,闻着香味感觉自己口水都快掉下来了。 虽然中间也吃了两回鱼,但是当肚子里油水不够的时候,还是猪肉更解馋一些。 杨巧兰也笑道:“油咋能不香,你们回来的正好,景易你手艺好,看看这个猪油渣怎么做好吃些。” “行。”邵景易挽起袖子就准备做饭。 他想起来家里还剩了些损坏了品相的蘑菇,干脆用做油渣杂酱算了。 邵景易便把这些油渣剁碎,又把蘑菇切成丁。 锅里还有熬猪油剩下的油,等边栗把锅烧热了,他就把剁碎的姜蒜放进去翻炒一下,然后再把油渣和蘑菇先后放进去炒香。 这里的调料不算多,不过辣椒还是有的。 炒香之后他把剁碎的辣椒和酱油、盐什么的都放进去,这个时候蘑菇和油脂混合的香味就已经出来了。 他又倒了点水进去,盖上锅盖闷煮几分钟,最后大火收汁就完成了。 “今中午吃什么呢?这么香。”刚和边猎户收工回家的边武一放下锄头就跑进了灶房,“肉?今天是什么好日子?谁的生辰吗?” “谁的生辰都不是。”杨巧兰都气笑了,“你仔细看看,这是猪油渣。” 边武兴奋地搓搓手:“这可是好东西啊,我去端碗!” 杨巧兰看着边武的背影,没好气道:“瞧你哥这出息,看见吃的就走不动道。” 蘑菇杂酱炒好之后,邵景易又去院子旁边的地里摘了条丝瓜,做了个汤。 然后一家人便坐在一起开始吃饭。 蘑菇的香味被油脂最大程度的激发出来了,混合着油渣,一家人吃得喷香。 连平时严肃的边猎户都吃得舒展开了眉眼。 边武把碗里最后一口饭吃完之后都还有些意犹未尽:“景易你这手艺真是没得说,比村里做席的灶人还好,不去当厨子真是可惜了。” 邵景易笑道:“那我去镇上开个饭馆,大哥你可得来给我捧场。大家看你吃得那么香,估计生意能好不少。” “必须的,到时候我一定来。” 边武就这么跟邵景易在那闲扯,从以后饭馆开在哪里合适,聊到怎么在村里收菜去了。 整个对话大家也都没放在心上,都知道是闲扯,毕竟家里的债还没还完,村里有几个能有能耐去镇上讨生活的? 不过闲聊吹牛又不收钱,图个乐还是可以的。 在场的估计也只有邵景易是真的在思考,究竟做点什么合适,他不希望边栗一直在山上过这种日子。 人有失足,马有失蹄的时候。 就算边栗身手再好,也总有失手走神的时候,无论出现什么意外,都不是邵景易想看到的。 晚上的时候,邵景易又照常给边栗上药。 边栗手上那条口子有点深,但是不知道是边栗本身恢复能力比较好,还是因为这药比较管用。 现在居然已经快结痂了。 揭开纱布的时候,伤口跟布料有些粘连了。邵景易先让药水浸透纱布,然后仔细又缓慢地揭开,生怕把人弄疼了。 边栗看着在油灯下给自己换药的人,突然问道:“你想开饭馆?” “嗯?”正低头认真做事的邵景易一时没听清。 “你要是想开饭馆,等把欠的钱还完了,我帮你想办法。” 邵景易有些愣住了,真要在镇上开饭馆,成本可不小。 要是其他人要说这种话,邵景易也就当是随口一说的玩笑话。但是邵景易知道,只要边栗说了,就是真的会做到的。 而他们认识也不过才两个月的时间,真正相处也才数日而已。 邵景易抬起头看向边栗:“你就不怕我还不了你钱吗?” 边栗没有回答,眉眼间有些困惑,像是真的在思考。 邵景易突然就明白了,他根本没有考虑这么多。 邵景易的心软成了一片:“阿栗,你对谁都这么好吗?”你这样可是会被人骗走的。 边栗更疑惑了:“我为什么要对别人好?” “我看你对隔壁那小子就挺好的。”邵景易一想起平哥儿就垮了脸,语气里都带了些酸溜溜的味道。 “都是举手之劳罢了,我不会借钱给他。” 一听这话,刚刚还一脸不高兴的邵景易顿时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了:“所以你是只对我这么好?” 边栗:……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好像被绕进去了。 不过边栗确实没想这么多,他只知道这个人对自己很好,所以边栗也想对他好。 就像当初边猎户把他救回来了,他就愿意成为赵氏口中那个心心念念的“边栗”,担起这个家。 不过好像除了这里,他也不知道可以去哪里。 因为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包括自己的名字。他是个没有过去,也不知道将来该往哪走的人。 不过仔细想的话,邵景易和边猎户好像又有哪里是不一样的,但是他也分不清楚。 “好了别想了,我不问就是了。”邵景易看着愣神的边栗有些无奈,他低头把纱布打了个结,“我没想开饭馆,今天是跟大哥开玩笑的。不过我确实想做点小买卖,等过两天做出来再给你看。” 邵景易又把从山上背下来的灯芯草和棕榈叶拿出来,开始在那编东西。 他在街上也看到有人卖竹编、草编的,但是大部分都是以实用为主,编些筐和篮子之类的。 也有编一些玩耍的小玩意的,价钱也不贵,但是相对比较少,短时间内应该还能赚点小钱。 边栗看邵景易随手拿起几根草,没一会儿一只蚂蚱就初现雏形。 “你想做这个买卖?” 邵景易把已经编好的蚂蚱递给边栗:“也不是,这个应该只能挣个零花钱。” 他在街上看了,这么个蚂蚱,一到两文钱,还不一定有人买,毕竟一个鸡蛋才两文钱呢。 “想学吗?我教你。” 边栗点了点头,也拿起几根草,跟着邵景易一步一步的学。 “你把它从这里折一下,然后从这里穿过去,不对……”邵景易直接上手想要给他示范一下,却不小心拉到了边栗的手。 心里有鬼的邵景易顿时觉得自己的手都在发烫,他想将手收回,抬起头才发现两人凑得极近。 正在这时,边栗看他愣住了,也抬起头想看看他怎么了。 两人就这么四目相对,连呼吸都纠缠在一起,只要再靠近一点点,甚至都可以亲到对方。 邵景易感觉自己脑子顿时一片空白,眼里只有面前这人漂亮而又略带疑惑的双眼,高挺的鼻梁,还有…… 意识回笼的邵景易很快察觉了自己身体的变化,他猛地伸手盖住了边栗的双眼。 不明所以的边栗想把他手拉下来,邵景易喉咙有些发紧,艰难开口道:“等一下阿栗。” 邵景易努力想平复情绪,可那纤长的睫毛随着主人眨动双眼而不断剐蹭着他的手心。 根本平复不了一点,甚至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靠! 邵景易在心里低骂一声,飞快地跑出了房门,那速度快得,都没让人看出来他腿还伤着。 邵景易直接跑到了水缸旁边,舀起一瓢水就往自己头上浇去。 冰冷的水兜头浇下,邵景易才感觉自己脑子清醒了些。 “你就这点出息吗?”邵景易低头看了看,还是精神着,无奈自言自语道,“快收起你那满脑子的肮脏想法。” 第17章 冰粉 大夏天直接往头上浇凉水,最直接的后果就是,第二天邵景易便感冒了。 还好只是有点咳嗽,不是太严重。不然就这古代的医疗条件,怕是要出大问题了。 边武看邵景易咳嗽,还有些稀奇道:“这么热的天气,你咋还受凉了?” 心虚的邵景易只能笑笑不说话。 邵景易又转头看向边栗,感觉到他视线的边栗也有些疑惑地看了过来。看他这反应,邵景易也就放心了。 不管怎么说,自己在阿栗心目中的形象好歹算是暂时保住了,不然后面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阿栗了。 可转头一想还要一起住那么久,邵景易又觉得自己迟早得完蛋。 杨巧兰不知道从哪翻出一些草药,说是村里的土方子。然后就熬了一锅棕黄色的药汁,让邵景易喝。 还说多喝点才好。 虽然不至于像大夫开的药那么苦,但还是很难喝就是了。 邵景易喝完之后,舌头上好久都还残留着那股怪怪的味道,漱口都没什么用。 而且这玩意还得一天三顿地喝,他端着药碗,可怜巴巴地看着边栗。 边栗还以为他不够,转头又给他添了一些。 有苦难言的邵景易苦笑着回道:“……谢谢阿栗。” 不过,经过劳动人民检验的方子果然还是有些效果的,没两天他又好起来了。 这个时候,邵景易在簸箕里养的麦子也有一寸多长了,也就是四五厘米的样子,这也意味着可以开始动手了。 他先把泡了一晚上的糯米上锅煮,这个成品要煮得比干饭稀一点。 家里人看他大早上的,吃完饭又在那捣鼓吃的,还有些奇怪。 邵景易也只说了,是在尝试做点东西,看能不能拿去镇上卖。 听完大家便主动问他需不需要帮忙。 邵景易看了看没什么太多活儿,大家便又各自忙去了,只留下了边栗在灶前帮着烧火。 他把簸箕里的麦芽拔下来洗干净,将坏的丢掉,剩下的全部切碎了。 等饭煮熟了,不烫手之后,邵景易便把切碎的麦芽和糯米饭混合在一起。 剩下的就是等它自己发酵了。 之前晒干的灯笼果还在杂物间里摆着,邵景易把灯笼果的外皮剥了,把籽单独弄出来,装在纱布口袋里。 到了晚上的时候,糯米饭和麦芽便发酵得差不多了,用勺子一戳,不断有汁水涌上来。 邵景易和边栗一起用纱布将水过滤出来,然后放进锅里熬煮。 趁着这个空隙时间,邵景易把用纱布包好的灯笼果的籽拿出来,在晾凉的开水里面开始手搓冰粉。 没一会儿水里就出现了许多细密的泡泡。 等这些籽再也搓不出浆水之后,邵景易就把泡好的石灰水缓慢地往水里倒。这个石灰是在镇上的药铺里买的。 刚开始他还把握不好放石灰水的比例,只能一点点地倒进去,不断搅拌。 等到水里开始出现凝固的东西时,才停了手。家里没有水井,邵景易只能把这一小盆的冰粉放进冷水上飘着,试图让它温度更低一些。 过程中杨巧兰和边武还时不时过来看看稀奇,但一直不知道这搞得什么东西。 后面随着锅里水分的减少,连边武都看出来了。 边武有些惊讶道:“这是……饴糖吗?” “对。”邵景易用锅铲挑起糖液,发现勺子下已经可以挂三角形的糖液片了,这才把这些糖稀趁热倒进了罐子里。 “我的个老天爷啊,爹,巧兰你们快来看!”边武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听到边武这一惊一乍的声音,一家人都围拢了过来。 现在还有些烫,没法让他们直接试试看,邵景易就把糖稀兑成糖水。 然后把糖水浇到凝固的冰粉上,分给大家试吃。 饴糖大家还是知道的,可是这个半透明的东西,没人见过。 杨巧兰端起碗,用勺子挖了一勺冰粉送进嘴里,触感丝滑有回弹,入口即化,还带着一点植物的清香,混着糖水的甜味更显醇厚了:“甜的!真好吃,以前咋从来没见过呢!” 邵景易转头看向边栗,他那一碗已经被吃了一半了。他发现了,阿栗真的很喜欢吃甜的。 边猎户吃了两口,问道:“这手艺是你们家祖传的?” “偶然在书上看到的。”邵景易随意找了个借口,反正饴糖这个时代又不是没有。其实现在连红糖都有了,只是买糖的成本比较高。 为了最大程度的降低成本,邵景易选择了自己做饴糖来代替。 他用了三斤糯米加上五两的小麦,总共做出来了差不多两斤的糖稀。不算人力和柴火,成本就是三十文的样子,一斤十五文钱。 市面上的糖稀是三十五文一斤,饴糖块则要贵一些。 虽然费些柴火和时间,但是自己做的,成本确实低了不少。 边猎户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了。 如果这要是邵家祖传的手艺,他们也做这个卖,后面恐怕要起纠纷。当初说亲事的时候,可没提手艺的这个事情。 要是邵家真有心要把这个手艺送过来,当初成亲的嫁妆单子上也该有才对,毕竟谁不想把面子做足一些。 边武高兴得一拳怼在邵景易的肩膀上,差点把邵景易怼出内伤:“行啊你小子,这读了书的人就是不一样,这你都会!” 邵景易也趁机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想让大家做一下参考。 毕竟原身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就算自己有他的一些记忆,也远远不及边猎户他们对这个世界的了解。 “可以啊,糖水还有人买呢,你这不仅有糖水,还有这个见都没见过的什么粉。” 听边武这么说,邵景易便问道:“这糖水怎么卖的?” “麦芽糖水一文钱一碗,糖水上面还飘着桂花呢。” “就算这个冰粉不合他们口味,咱也可以卖糖水,不怕亏本的。”杨巧兰赶忙补充道。 边猎户熟练地给正在吃的赵氏擦了擦嘴,也接着开口:“你们要是去镇上卖,让武小子帮着搬东西。” “成!”边武爽快答道。 然后邵景易又看向边栗,其他人也顺着邵景易的视线一齐看向他,想听边栗说说看怎么样。 边栗眨了眨迷茫的双眼,咽下了嘴里的冰粉。 邵景易不自觉地露出几分笑意,感觉这样的阿栗就像上课开小差被抓包的学生。甚至最后边栗还像模像样地点了点头:“可。” 也不知道他是在赞同刚刚他们说的话,还是在说冰粉好吃。 一家人商量好之后,邵景易又在家里捣鼓改进,顺便算了算这个东西的成本。 他试了好几次,发现一斤饴糖兑三斤水最合适。这四斤糖水就能用于八十碗的冰粉。 这个时代的冰粉籽是主要是药用,具有清热解毒,止咳化痰的功效,一斤五十文钱。 而一斤冰粉籽能做三十斤的冰粉,差不多一百碗。 也就是说,一碗冰粉光材料的成本价,就接近一文钱。 这天邵景易正在家里尝试做新口味,屋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吵嚷声。 “打!打死这个贱蹄子!” 邵景易皱了皱眉头,他走到灶房门口往外看,和院子里正喂鸡的边栗对视了一瞬,然后两人一起看向隔壁的院子。 金老大正提着一根细长的棍子,使劲儿往平哥儿身上打。旁边的金婆子和金月正在一旁抱臂看着好戏,那金婆子甚至还边看边念念有词地咒骂着。 平哥儿实在是受不住了,便往旁边一躲。 金婆子顿时眼睛都瞪大了:“老大,你这哥儿真是要不得,都敢躲了,不好好教训,以后还得了!” 金老大听完更加卖力地往平哥儿身上抽。 这时一个女子从屋子里跌跌撞撞地跑出来了,走路都有些不稳,她一把抱住了平哥儿,金老大的棍子就打在了她身上。 “娘!”之前一直都没哭的平哥儿,一下子就绷不住了,那女子也抱着平哥儿,两人一起哭了起来。 旁边的邻居实在是有些看不过眼的,好心劝道:“有什么话好好说嘛,别打了。” 金婆子更激动了,边说唾沫星子都边往外飞:“你们不知道,这贱人,这么小就敢偷钱了,要是不给他个教训,以后人家还说我们金家教不好孩子呢!” 那女子扭头对着金婆子道:“娘,平哥儿也是为了我,你要打就打我吧!” “我没有偷钱!”平哥儿倔强地抬着下巴,直直地看着金婆子。 “怎么跟你祖母说话的?我看你就是欠收拾。”金老大一棍子抽到了平哥儿的嘴上,那嘴巴肉眼可见地立马肿了起来。 金婆子看到这场景,简直想拍手叫好,眼里都透着几分兴奋:“你没偷钱?那你的钱从哪来的?难不成天上会掉钱,有这好事我怎么不知道?” “我卖山货挣的,我没偷钱。”平哥儿还是捂着嘴巴,倔强地不肯承认。 这时的月哥儿悄声凑近金婆子道:“娘,你看我就说吧,他就是藏私房钱了。” 金婆子顿时怒不可遏,本来就有些凶神恶煞的面容,此刻更加扭曲起来:“这还没分家呢,你就敢藏私房钱了,我看更该打。” 金老大就跟没有思想的打手一样,金婆子让他打,他便真又打起来了。好像打的不是自己的孩子和媳妇一样。 旁边的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窃窃私语道:“再这么打下去,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啧啧,真下得了手,还是去叫里正吧。” 突然,金老大哎呦一声,一把捂住了自己的手,手上的棍子也掉到了地上。 他看向地上掉落的石子,一脸愤怒道:“谁?谁干的?” 第18章 私房钱 金老大四处张望,想找出罪魁祸首。 结果转了一圈,对上了在远处静静看着他的边栗和邵景易。 “是不是你们俩干的!”金老大有些气愤。 边栗弯下腰捡起一颗石子,下一秒金老大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抱起被击中的那只脚,疼得直蹦。 边栗一句话也没说,实地给他演绎了一下到底是谁干的。 金婆子一看这还了得,立马赶过来对着邵景易他们所在的方向骂道:“天杀的玩意儿!你们干什么打我儿子!” 邵景易:“照你们这个往死里打的架势,你们不怕杀人犯法,我们还不想门前见血呢。” “呸!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金婆子叉腰对着边家的方向吐了口唾沫,“我还没来得及找你们算账,你们倒还自己送上门来了。” “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们教唆平哥儿藏私房钱的!” 邵景易顿时无语,估计吵架打人什么的都只是个前奏罢了,这盘其实是冲着他们来的:“婶子,你这么空口无凭地污蔑人,我们可就要去找里正来评评理了。” “不关他们的事,是我自己……” “闭嘴!”金婆子一声怒喝,把平哥儿的话截断了,“你个吃里扒外的玩意儿,挣点钱全送给别人了,还帮人家说好话。” 围观的人群中一阵窃窃私语,眼睛不断地在邵景易和金婆子他们之间来回扫视。 金婆子越说越气愤,抬手就往平哥儿的胳膊内侧掐去。 “娘!您饶了平哥儿吧!”平哥儿的娘刘氏赶忙阻拦,可她现在这副样子,哪里拦得住,刚刚冲出来就已经耗光了全部力气了。 平哥儿被掐也咬着牙没吭声,倒是金婆子又开始骂骂咧咧起来。 “够了!”一道严厉的声音从人群后面响起,“一大早就在这又哭又闹的,像什么样子!” “里正,你来得正好,你可得为我们孤儿寡母做主啊! 我家那口子走得早,留我一个人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孩子们带大,本来家里日子就过得紧,没想到还有人教唆我孙子藏私房钱。”金婆子恶人先告状,看到里正,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飙戏。 她边说边拍打着大腿,眼泪也说来就来,话语中描述的内容更是闻者落泪,见着伤心,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有人欺负她了。 杨巧兰听到声音赶出来,正好就听到这句话:“别的先不说,要真如你说的孤儿寡母,一个人带大的孩子,那你家月哥儿是怎么来的?” 众人一听杨巧兰这话,顿时一阵哄笑声。金婆子的丈夫才没走几年,要真走得早,就不可能有月哥儿这个老来子了。 金月只比金平大三岁而已。只是平哥儿又瘦又小,看着还跟个十岁的孩子一样。 倒是金月,不过才十七岁,已经出落得相当不错了。 不说别的,就那一身白嫩的肤色,就不像是农家能养得出来的。 可见真的是娇养出来的。 金婆子本来还有台词没念完,杨巧兰这一质问把她剩下的话都堵回去了。 她最终只能恨恨地看着杨巧兰:“你……你个不下蛋的母鸡,怎么好意思跟我说这些的? 哼!你要是再不生,就等着拿休书滚回娘家吧!” 成亲多年没有怀孕一直都是杨巧兰心中的一根刺,虽然婆母这个样子也不可能来催她,但其实这事一直在折磨着她。 边武看着一脸菜色的杨巧兰,赶忙小声劝道:“你别听她胡说。” 金婆子见状,得意地挑起眉毛,还想再说点什么。 里正出声制止了金婆子的势头:“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里正,栗哥儿教唆我们家平哥儿藏私房钱,还让他把采的山货都放到他们家。前几天他们去镇上带了多少山货大家是看到的,说不准里面就有我们家平哥儿的。” “你有什么证据?”里正问道。 “我们家月哥儿亲眼看到的。” 月哥儿轻蔑地看了栗哥儿一眼,也帮腔道:“对!我看到了,桃哥儿也看到了,您要是不信,可以问问桃哥儿。” 人群中看好戏的桃哥儿一听火烧到了自己头上,脸都白了。 他想起上次边栗隔那么老远都拿石子打到人了,这要是得罪了他,那自己就完了。 桃哥儿赶忙摆手,结结巴巴道:“我……我……没……” 话还没说完,他又对上了金月不悦的眼神, 桃哥儿为难地停在了原地,看着旁边的人都在看着自己,他狠下心,闭眼大声道:“我只看到平哥儿把装了菌子的篮子递给边栗,其余我什么都不知道。” “怪不得上次看他们拿那么多去卖,合着还有别人的啊。” 人群中的人看向边栗的眼神都变了。 “就是,仗着自己的身手好,欺负人,平哥儿才多大啊。” 里正咳嗽一声,众人的交谈声才低了下去:“栗哥儿,你们有什么要说的?” 邵景易开口道:“里正,平哥儿的蘑菇之前确实是存放在我们这里了。” “里正,你看他承认了,你可得为我们做主啊,我要他赔钱!”金婆子一听这话,兴奋得眼睛都在发光。 “我话还没说完呢,婶子您先别急。平哥儿之所以放我们这里,是担心拿回去就被您收走了,那他就凑不齐给金大嫂看病的钱。” “你胡说!我……” 里正不悦地看向金婆子:“你让邵童生先说。” 金婆子只能瞪着邵景易,像是他再敢胡说,就要吃了他一样。 邵景易朝着里正拱了拱手:“里正,虽然平哥儿藏私房钱确实不对,但是念在他一片孝心,我们就帮了他这个忙。不过我倒是想问问婶子,为何嫂子都病成这样了,您不带去看大夫不说,还要拦着平哥儿的一番孝心?” 月哥儿越听脸色越白,自己的母亲担上恶婆婆的的坏名声,人家以后会怎么看待自己?那自己以后还有希望能嫁个如意郎君吗? 金婆子显然也是知道厉害的,赶忙对着里正道:“里正,冤枉啊。我儿媳妇一天三顿药可是没断的。 倒是这家人,教唆平哥儿去镇上买药。就普通的风寒而已,谁家病了不是在村里看,非得花这个冤枉钱? 我前两天还看到杨巧兰给这个上门婿煮草药,怎么没见着他们去镇上医馆拿药?我看他们就是为了把平哥儿采的蘑菇哄骗去,挣差价。” 说着说着,金婆子还去屋子里,把药罐子给抱出来了,全是药渣:“大家伙看看,这不是大夫开的药是什么?” 邵景易看着这药渣,质地软烂,部分药草已经呈现出灰白或者浅黄色了,他心里突然有了一个猜想:“里正,既然婶子这样说,我们就请孙大夫来看看吧。” 里正点点头。 金婆子却赶忙制止:“请大夫不要钱啊!你又想怎么坑害我们?” “婶子,孙大夫跑一趟的辛苦钱我们出就行。” 听邵景易这么说,里正也直接道:“如此也好,让人去请孙大夫来吧。” 没一会儿大夫便来了。 金婆子赶忙道:“孙大夫,你就说我有没有请你去给我老大家的看病?” 孙大夫还没搞清楚这是怎么了,听她这么问,只能点点头:“前不久是来过的。” 金婆子刚松了一口气,就看孙大夫朝着平哥儿他娘走去,伸手把了把她的脉,一脸凝重,然后他又起身查看了一下旁边的药罐子。 孙大夫年纪挺大的了,这把岁数见的事情可不少。 他看着之前还只是普通风寒的病人,如今却成了这副样子,哪里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反正无论如何都不能坏了自己的招牌,于是他也没隐瞒,直言不讳道:“按理说刘氏的病正常吃药早该好了,不应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我看那药渣,半点药味也无,他们也只在我这拿过一次药。怕是为了省那点钱,一副药反复熬煮,硬生生拖成现在这个样子的。现在这病情老夫也无能为力了,早些去找其他人看看吧。” 听大夫这么说,平哥儿抱着刘氏失声痛哭了起来。刘氏也只能抱住他,轻轻抚摸他的后背安抚:“没事的。” 围观的众人也接连摇头,磋磨儿媳妇到这种程度,连大夫都说无能为力了,这金婆子还是头一份。 现在谁也没心思去计较栗哥儿有没有帮平哥儿存私房钱,反而都去关注金婆子磋磨儿媳妇那件事去了。 “前几天我还闻到他们家吃肉的香味了,没想到连治风寒的药都不肯花钱买。” “他们家什么活儿都是刘氏和平哥儿干,你看月哥儿那一双手白净的,像是干活的人吗?金老二家那小子也长得壮实,就平哥儿又黄又瘦,哪里像个十四岁的?” “那金老大就任由自己的媳妇孩子被欺负?” “何止呢!金老大责怪刘氏没有生下小汉子,喝醉酒就又打又骂。” 里正也很生气,自己的村子里出现这样的事情,对整个村子的名声都不好。 最后刘氏直接昏过去了,里正只能让人赶忙带去镇上看看。 金婆子心疼钱也没办法,这么多人看着,只能硬着头皮让金老大带着去。 金月看着这混乱的场面,感受着阿婶夫郎们投在自己身上的嫌弃的打量目光,握紧了拳头。 他转头看向站在那边的边栗和邵景易,恨恨地低语道:“咱们走着瞧!” 第19章 买卖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邵景易便准备出摊了。 当天天还没亮,一家人都早早起来了。 糖水倒是早就熬好的,只需要起来做冰粉和煮红豆。 第一天出摊,邵景易只准备了五斤的薄荷冰粉以及十斤的普通冰粉,大致能有个五十碗左右的样子。 薄荷的冰粉用一个大的木盆装着,普通冰粉用的一个木桶。再加上小料和糖水什么的,东西可不少。去坐牛车显然是不方便的。 边猎户头一天就把杂物房里的推车翻出来了,想着是做吃食生意,还推到河边给擦洗得干干净净的。 边武帮着把东西搬到推车上去,用绳子给绑好了。 从小河村到镇上,还是得走一个时辰,路上崎岖不平,一不小心这个独轮推车还得翻。 邵景易现在已经不怎么需要拄拐杖了,他便想着自己推就行。 前几日边猎户见他走路平顺,不拄拐杖了还在问他怎么回事。 邵景易只能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日突然感觉走路轻便了许多。” 总不能说,当初为了不结这个亲,让大夫胡说的吧。 后面边猎户还是坚持让边栗陪邵景易去孙大夫那里看看,邵景易心下一惊,赶忙拒绝。 这事儿可不能让阿栗知道了。 所以最后还是他一个人去的,大夫说没什么大碍了,一家人都很高兴。 只是当邵景易看着他们一遍遍感叹,真是老天爷保佑的时候,略有几分心虚罢了。 邵景易握住车把手,试着推了推车,可当车上东西多了之后,这车头老是往一边偏,还真是不好把握这个平衡。 杨巧兰直接道:“就让你哥帮你们推,送到镇上了他再回来就是了。” 边武也点点头:“我脚程快,很快就回来了。” 边栗默不作声地接过邵景易手上的车把手,那个推车很顺利地就被推着往前走了。 邵景易当场有些傻眼,这个推车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边武拍拍邵景易的肩膀:“别在意,你看你会做饭,我和栗哥儿都不会。” 邵景易:……别安慰了哥,越安慰越难过了。 就这样,由边栗推着推车,邵景易背着一些零碎的东西,一起往镇上去了。 夏天天亮得早,一路上已经有不少人背着背篓,推着推车往镇上去了。 "婶子去赶集呢?" “对,你们也这么早呢。”村里的熟人见着两人推着那么多东西,还有几分好奇。 她本来想问问车上是什么,但边栗是个话少的,他不敢去问,邵景易又是才来的,又不太好问。 最后也只能在擦身而过的时候,往车上张望一下。 可这些东西都被白纱布盖着,什么也看不见。 邵景易他们就这么一路畅通的来到了镇上。 他交了两文钱,在市集找了个流动的摊位,把推车上的白布揭开,然后又去专门租借桌椅的地方,花了三文钱租借了一套桌椅。 这个位置离上次卖蘑菇的地方还是有点距离,是邵景易特意选的,他主要是还想着上次那个屠户说的话。 毕竟阎王易见,小鬼难缠。 还是得小心为上,这买卖才刚开头,有些祸端能避免就避免了。 在他去市集上的水井里提水的功夫,已经有人在推车前张望了。 那人应该是想问问这是什么,但看着边栗一张生人勿进的脸,又没问出口。 邵景易赶忙把这桶水放在推车旁,招呼道:“清凉爽口的冰粉,三文钱一碗,您要尝尝吗?” “什么东西就得三文钱一碗哦。”一听这价钱,那婶子连犹豫都没有,直接走了。 邵景易倒也没急,他拿出一个干净的碗,往里面盛了些冰粉,然后又舀了一勺糖水和红豆,最后加了点桂花点缀一下。 然后又照着同样的步骤,把薄荷味的冰粉也装了一碗出来。 薄荷的冰粉比普通冰粉更好看些,透着淡淡的绿色,配上红豆和两片薄荷叶子,更加吸人眼球。 旁边一个牵着孩子的年轻妇人好奇地看着这两碗吃食:“你这卖的什么?” “冰粉,普通的三文钱一碗,薄荷的四文钱一碗,清凉爽口,还甜滋滋的,您要试试看吗?”邵景易说完又指着普通的冰粉道,“这个还可以做酸甜口的,价钱也是一样的。” 酸甜口的其实就是在普通冰粉里加了点醋,酸甜可口,很是开胃。 邵景易话音刚落,那孩子便拉着那妇人的手:“娘,我也要看。” 妇人无奈一笑,还是把她抱了起来。 随着视角的升高,小孩也看到了冰粉的全貌。她看着这好看的吃食,抱着妇人的脖子便撒娇要吃。 “那来一碗吧。”妇人低头问怀里的孩子,“想要哪一个?” 小孩子指着桂花道:“要有花的。” 邵景易便把那碗普通的冰粉端给了妇人。 妇人在一旁的桌子上坐下,刚开始还是她一勺一勺地喂这孩子。几口之后,那小孩直接拿过勺子,自己上手吃了,没一会儿一碗冰粉就吃得干干净净的。 妇人还有几分惊奇,这孩子虽然什么都想尝几口,但每次都吃不了多少。 这么大一碗冰粉,这次居然全给吃完了,现在还嚷着再要一碗。 闻言邵景易直接道:“你今天可不能再吃了,这冰粉性凉,小孩子脾胃脆弱,少吃点为好。” 妇人听邵景易这么说,倒是多看了他一眼。都说无奸不商,旁的摊贩都巴不得多卖一碗,这人倒是还有几分人情味。 小孩子被陌生人这么说了,倒是不闹了,但还是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娘,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当娘的心软,便道:“再来一碗薄荷那个吧。” “但是娘只能分你两口,吃完这两口你就不能再吃了。”那妇人又对着孩子叮嘱道。 一听还能多吃两口,那小孩又高兴起来了。 等边栗把薄荷冰粉端上桌之后,妇人果然只喂了两口给小孩,剩下的便自己吃了起来。 第一勺入嘴,一股沁人心脾的薄荷香混着糖水和红豆的甜味,直击她的味蕾。 她原先看着这吃食晶莹剔透的,还以为只是好看罢了,没想到这么好吃。怪不得怀里的小人儿看着她吃,口水都快掉下来了。 她几口把这碗冰粉解决,免得孩子等会儿馋哭了,又问道:“你们这可以带走吗?我就住这附近,等会儿把碗给你们还回来。” 在得到邵景易肯定的答复之后,她又买了一碗酸甜口的冰粉,一碗薄荷的。 她想着婆母因为天气热了,这几日胃口都不怎么好,酸甜口的应该比较开胃。夫君最近也因为铺子上生意的事情着急,嘴上都起燎泡了,正好这碗薄荷的给他降降火。 最后四碗冰粉加上四文钱碗的押金,那妇人一共给了十八文钱。 旁边其实一直有人在观察,毕竟这玩意还是头一回见,不买也可以看个稀奇。 可见着那妇人又吃又带的,连买四碗之后,便有人坐不住了。 “我也来一碗普通的冰粉。” “我也要,要酸甜口的。” 其他人看着摊子上围着不少人,便也过来凑热闹:“这卖的什么?” “冰粉,我也是头一回见。” 刚刚还冷冷清清的摊子,没一会儿生意便火热了起来。 邵景易忙着装碗和收钱,边栗则把这些冰粉端给客人。 后面碗有些不够了,两人又着急忙慌地去把吃过的碗收回来洗干净。 有人看他们忙不过来,直接回家端了碗过来:“我这有碗,你们先给我做,我要那个绿色的。” 也就一个半时辰的样子,两人摊子上的冰粉就没剩多少了。 邵景易估算了一下,赶忙对着后面还在排队的人道:“只有五碗了,后面的客人今天就没有了,只能麻烦大家明天再来了,实在是不好意思,明天我们还在这个地方。” 后面的人一听买不到了,遗憾地嘟囔几句散开了,想着明天要早点来。 队列前头的那个人直接要了两碗,后一个人豪气一挥手,把最后三碗全包圆了。 排在第三的那个人,本来还以为自己有份的,这一看,白排了,气愤道:“这位兄弟,三碗呢,你一个人吃得完吗?” “我吃不完,我给我媳妇带回去,你管得着吗?” 眼看着两位火气渐起,邵景易赶忙道:“二位消消气,后面三位没买到的,明天给大家便宜一文钱。” 听到这话,排第三的那个人才没说什么了。看着排第二那个人故意在他面前大快朵颐,他哼了一声,没好气地甩甩袖子走人了。 看着空空如也的木桶,邵景易也着实松了口气。 旁边的边栗正在帮着收拾碗筷,早上出来的时候两人只吃了点稀饭,现在都快晌午了,早就饿了。 邵景易便去隔壁面摊要了两碗素面,一共八文钱。 往回走的时候,他看到旁边一个挑着担子的老汉在叫卖豌豆黄。 “老伯,您这豌豆黄怎么卖的?” 老伯将担子放下,笑呵呵道:“五文钱一块。” 邵景易估摸了一下今天的收益,开口道:“来一块吧。” 邵景易买完东西回去的时候,摊子上的人已经走完了,边栗正在水桶边清洗客人吃过的碗。 邵景易把面碗递给边栗:“阿栗,先别忙了,来吃点东西。” 边栗站起身接过面碗,白色的面条被一点翠绿的葱花点缀着,面汤上面还飘着油花。 忙了一上午边栗确实有些饿了,拿起筷子便吃了起来。 素面的面条劲道,面汤应该是用骨头熬制的,泛着奶白色不说,还有些肉香味。 邵景易吃完后又把刚买的豌豆黄递给边栗:“那边有卖豌豆黄的,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就买了点。你看看好不好吃,喜欢的话我回家再给你做。” 说完便又去接着洗水桶旁边的碗。 边栗看着手里这一小块被油纸包住的东西,又看了看还在忙碌的邵景易。 他掀开油纸,里面是一块黄色的糕点,掰了一小块尝了尝,细腻清甜,豆香浓郁。 很好吃。 第20章 离娘草 收摊之后,邵景易打算买点肉,便去之前那个屠户那里看了看。 正好还剩一大笼的猪大肠,邵景易花了十文钱全买了。 然后两人便推着推车往回走。 回去的时候就是邵景易推的推车,东西少了确实要好操控些,也不怕翻车了。正好他可以多跟这个推车熟悉一下,学着怎么推更好一些。 看到两人到家了,杨巧兰也过来帮他们搬东西,看着推车上空空如也的木桶,还有些惊讶:“全卖完了?” 邵景易:“对,今天还不够卖的,明天再多准备点。” 看着生意这么好,杨巧兰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都过了小半年了,之前还是因为边栗猎得了一头鹿,这才把欠债还了一半。 但是山上捕猎本身就有很大的不确定性,之前她一直很担心,要是剩下的钱还不了,那该怎么办! 到时候家里本来没多少的地,又得少一亩,还是肥沃的良田呢。 但现在看着邵景易这生意有起色,家里又多了一条挣钱路子,她也就放心多了。 杨巧兰高兴得帮着把东西往里搬,突然看到了推车上的一笼猪大肠。她一时有些犯了难,她做不好这个菜,所以自己也不喜欢吃。 邵景易刚把那一摞碗搬进去,出来就看着杨巧兰把猪大肠往灶房提,他便道:“嫂子,今天晚上我们就吃这大肠吧,待会儿我来做。” 杨巧兰答道:“行。”好歹这也是肉,她不吃其他人解解馋也好。 等大家都回来之后,邵景易便把装铜板的小箱子拿出来,全部倒在了桌上,开始数钱。 最后数出来箱子里有一百五十四文钱,两人吃饭和买糕点花了十三文,买猪大肠花了十文钱。也就是说今天总共收到了一百七十七文钱。 邵景易卖的时候大致数了数,薄荷的应该卖了十八碗,其余的卖了三十五碗。 这一百七十七文钱里,还得去掉两文钱的摊位钱,三文钱的桌椅租借钱,还有一文钱一碗的成本。这样一算,其实他们今天总共赚了一百二十四文钱。 就算去除今天的花费,也还有一百零一文钱的利润。 “怎么样?”在旁边看着的杨巧兰问道。 邵景易也大致给他们说了一下情况,杨巧兰惊讶道:“这买卖这么挣钱呢?” “主要是镇上只有我们在卖,大家也图个新鲜,所以暂时就还比较好挣钱。” 说完邵景易又补充道:“不过这个吃食只有这个时候好卖,等天不热了,就少有人买了。” 边武咧着嘴感叹道:“就卖这俩月也能挣不少呢,要是都像今天这样好卖,说不准还能把欠里正的钱还了。 村里冬日空闲的时候,汉子们都去找活干,好的活儿还能有个三四十文一天,差的一天也就二十文,不过能找到活儿干都不错了,多的是在家闲着的呢。” “景易啊,你和阿栗可真能干。” 在村子里,除了地里那点收成,要是还能有点其他挣钱的路子,那也算是有本事的人了。 邵景易把箱子里的钱给边猎户,边猎户看着这个木箱子想了想,又推到他面前:“你们做买卖总归要成本的,身上还是得有些钱,你先放着吧。” 邵景易看了看边武他们,见他们脸上没什么异色,便收了回来:“那我凑整之后再给您。” 村里没有分家的人家,挣的钱都是一起的,开明些的还能让各个子女留点私房钱,严厉一些的,比如金婆子,一点私房钱也不能有。 边家倒是没有那么严格,就像杨巧兰自己绣帕子的钱,也自己留着了。边栗和邵景易挣的钱,自己留点零头大家也不会说什么。 但是大头是都要交公的。 无论外债、婚丧嫁娶的人情往来、衣食住行,还是赋税缴纳都是从这个里面出。 就目前看来,家里确实是边栗和邵景易挣得多些,但是家里、地里的这些活计大多却是边武他们在做。 就像是熬糖,需要很多的柴火,也都是边武大捆小捆地从山上往家里背的。 其他先不说,至少家里人现在的目标是一致的,就是把欠的那三两银子还完。 算好账之后,邵景易便开始做晚饭。 他把大肠放木盆里开始清理,然后又从灶前抓了些草木灰和盐来搓洗。 这猪大肠最麻烦的就是清理,处理不好就有味道。等清理好了之后,他把猪大肠丢进锅里,放了点姜葱,开始煮。 然后将煮好的猪大肠切段,等锅烧热之后,放油和猪大肠开始爆炒。等炒的差不多了就可以放姜蒜、辣椒和酱油这些调料了。现在家里有糖了,他还放了点糖稀增鲜。 就是挺可惜的,现在没有豆瓣酱,后面有空了倒是可以试试看。 等饭好了,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准备吃晚饭。 边武夹了一筷子的爆炒肥肠混着一大口的糙米饭一起吃:“景易,你这手艺,真是没的说。” 说完又给杨巧兰夹了一筷子。 杨巧兰看着碗里的肥肠,眼睛都瞪大了,然后狠狠地一脚踩在边武的脚上,这人难道不知道自己不吃吗? 旁边的边武痛呼一声,在大家看过来的时候又一脸狰狞地笑着解释道:“没事没事,我左脚踩右脚上了。” 杨巧兰看他这样子,总算是解了气。大家都在,她又不好意思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把肥肠往嘴里送。 入口却没有想象中的腥臭味,跟以往吃的肥肠都不一样。她娘家比边家更穷,一年都吃不上几回肉,每次吃肉也是大肠之类的猪下水,既舍不得用盐洗,又不舍得放调料,做出来那味道简直了。 可还是得吃,不吃就得饿肚子。来边家之后,家里条件稍微好些了,她就不怎么吃这个了。 不过她倒是没想到,这肥肠居然还能做得这么好吃。 后面都不用边武夹了,她自己都主动夹了好几筷子来吃。 一家人边吃饭边一起讨论着,今天地里的稻子长得怎么样,明天该做多少冰粉合适。大家吃得高兴,心里更高兴。 后面邵景易都打算控制在一天一百碗冰粉的样子。这样既可以满足大部分顾客的需求,又留有一定的需求空间。 这些天他也在空闲时候做一些草编,因为这些草都是晾晒干了的,也不用担心放不久的问题。 他做的东西比较讨巧,既不会花费很多时间,又让人有想买的兴趣。主要是其他做草编的匠人做的日常用品都已经很完善了,他做这个讨不了什么好。 他拿起几片干了的棕榈叶,随手就编了个螳螂出来。 边栗也跟着他学了几种,晚上两人就坐在堂屋一起编小玩意。 赵氏这个时候就爱挨着边栗坐,直愣愣地看着两人手指翻飞地忙碌着。白天边栗不在家,她就在门口坐着,呆呆地望着门口那条路。 在边栗走失的这些年,她最常做的事情就是这样在门口守着。 以前还有一些孩子,趁着边猎户不在,往她身上丢石子,骂她是疯子。 可她还是执着的日复一日在这里等着,嘴里还不断地念着边栗的名字。 后来边栗回来了,可因为生计问题,也不是一直都在家里的。没在家她就在门口等着,但只要回来了,赵氏就爱前后脚地跟着边栗走。 天气炎热,晚上虽然要好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还有蚊子在伺机而动,随时准备朝着人下手。 杨巧兰拿了一个用艾草搓成的绳子在他们周围点燃,一股艾草的味道便很快弥漫在四周。 她拿起一把破旧的蒲扇,给头上已经满是汗水的赵氏扇了扇风,顺便也给边栗他们扇几扇子,驱赶一下蚊虫。 邵景易看着这把已经裂开了的扇子,便拿起旁边的灯芯草,准备编几把新的。 这个扇子比较耗时间,当天晚上到了睡觉的时间都还没编完,只能等明天有空了再说了。 第二天,邵景易他们便带着比昨天多一半的冰粉去了镇上,今天摊子上还多了些草编的小动物。 邵景易他们才刚停稳推车,好几个人便围了上来想要买冰粉。 可这摊子还没摆开,只能让他们先等等了。 就在邵景易把东西顺出来的时候,有个排在前面的客人问道:“你们这个鸟是在哪买的?” 邵景易抬头一看,是他们用草编的一只山雀:“是我们自己做的,一文钱一个。” “全都一文钱一个?”那客人看卖的还比较便宜,便从中挑了一个满意的,“那我来一个吧。” 其他人也跟着翻看起来,本来不打算买的,可看着看着就发现一个有意思的,转头一想,才一文钱一个,买了给孩子玩玩也行啊。 “这个小灯笼倒是挺讨巧,钱放这了。”一个客人拿起东西,便从身上掏出一文钱拍在了案板上。 邵景易他们冰粉摊子刚摆出去,草编就卖了好几个了。 还有一个姑娘从这边过,看着邵景易他们摊子上摆着的东西,便上前一句:“你们这离娘草怎么卖的?” 离娘草? 邵景易倒是听愣住了,顺着那女子的视线一看,原来是草编的玫瑰花。 “一文钱一个。” 那女子显然是没想到,竟然这么便宜,还有些惊讶。她想着小姐最喜欢离娘草了,买回去小姐高兴了,说不定还能讨个赏钱。 那女子便买了六朵,花当然要多一些,簇拥在一起才好看。 她满意地拿着这一把草编玫瑰,正准备离开,却发现好些人在排队等着买这摊主的吃食,看着还挺好看的,以前没见过。 便又买了两碗带走。 到晌午的时候,比昨天多了一半的冰粉,加上带来的零零散散的草编,居然全部都卖完了。 邵景易他们回家算了算,今天冰粉挣了两百三十五文钱,草编只带了二十多个去,挣了二十六文钱。 也就是一天时间,除去材料成本,他们就挣了二百六十一文钱。 边栗看着这箱子里的铜板,眼睛都瞪大了:“俺的娘咧,咋那么多钱。” “那我们晚上也跟你们一起做那个草编吧,还能多挣点。”杨巧兰道。 邵景易摇摇头:“这个草编没什么特别的技巧,有经验的匠人看看就会了,等不了多久别的地方就会有了。” 这也是邵景易价钱压得比较低的原因,反正走量不走价,其他人做了也不可能比他更便宜了,以后就算其他地方有卖的,他们这边人流量大,也还能整个零花钱。 听邵景易这么说,杨巧兰还有点失望。 她也想能帮着多挣点,可是边武和自己又只会下苦力干活,旁的什么都帮不上。边栗他们挣的钱越多,就显得她们两口子越没用。 “嫂子,你和大哥学一下做糖吧,以后我们需要的糖稀就由你们来做。” 杨巧兰惊讶地抬起头看向邵景易,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耳朵出问题了,于是又问道:“景易,你刚刚说啥?” 第21章 报恩 邵景易又重复了一遍:“我是说,想让嫂子和大哥一起帮忙做糖。” 杨巧兰和边武对视一眼,互相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的神情。 边武赶忙道:“景易,不合适,我们还是帮你打打下手吧,这手艺可不能外传了。” 边武虽然平时心大,但是大事情上他还是拎得清的。 虽然现在大家还是一家人,但是随着边猎户的慢慢变老,迟早会有分家的一天。 所以无论是邵景易做饴糖还是做冰粉,杨巧兰他们也只是帮点不紧要的忙,其余关键的东西,能避开就避开了。 对于这世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来说,一门手艺,就是安身立命的本事。 邵景易:“教大哥和嫂子,怎么能算是外传呢?而且以后我还想做点其他东西,光靠我和阿栗也忙不过来,你们要是不帮忙,我们就得去外面找人了。” 邵景易愿意帮他们的原因也很简单,他喜欢边栗,所以也愿意对边栗身边重要的人好。 当然,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边栗的大哥他们确实是挺不错的人。 像原身家里那些人,他是不可能帮的。他只帮值得帮的人,而且拉边武他们一把,对自己来说并非难事。 杨巧兰一听邵景易要去外面找人,立马就急了:“怎么能去外面找人呢。那你教教我们怎么做,我跟你大哥一起学。” 边武在旁边看看自家媳妇,又看看邵景易,脑子都急冒烟了,也没想出来该说什么好。 最后还是边猎户一锤定音:“既然景易愿意教你们,你们就要用心学,可别拖了他们的后腿。” “好,我们一定好好学。”边武拉住了杨巧兰的手,使劲点了点头,两人眼里都有些激动。 “这一晃都这个时候了,我先去做饭。”杨巧兰说着就往灶房走。 其他人也各自忙其他的去了。 邵景易把桌上的钱箱子收了起来,也准备去灶房看看能不能帮点忙。 就在他起身想过去的时候,却突然听边栗小声道:“你先过来一下。” 邵景易一听这话,还有些稀奇,阿栗很少有主动找他的时候。 他跟着边栗一起回了屋子,边栗转身却将门给关上了。 邵景易眉心一动,瞬间感觉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 果然,下一秒就听面前这人开口道:“你自己挣钱的手艺,作何要教给别人?” “你想答谢我当初救你,也不用做到这种程度。”边栗顿了顿,又继续道,“举手之劳而已,你不欠我什么。” 之前邵景易想做买卖挣钱,他也当是邵景易想要早点还清彩礼钱。 这段时间邵景易对他的好,边栗也知道,他不是真木头。 其他的事情都在他能接受的范围之内,可把这挣钱的手艺倾囊相授,不在这个范围。 毕竟做糖和草编不一样,这门手艺能获取的价值可不止这几文钱。一旦开了这个口子,今天是教做糖的手艺,明天搞不好就是做冰粉的法子了。 家里人不知道情况,他是知道的,他们俩又不是真成亲了。 他不能如此挟恩图报。 而边栗对面的邵景易静默半响,正不知该如何开口。 边栗以为他想报恩,可邵景易心里那点龌龊心思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不想和面前这人一年之后就到此为止,他想要余生几十年的命运羁绊,想要边栗这个人。 刚开始的时候,他对边栗的感情中既有喜欢,也有报恩和崇拜的心思掺杂在里面。 可越相处,邵景易越清楚这个人有多好,他不想放手了。 可这些话都不能说出口,一旦说了,他怕阿栗连这一年的相处都不肯给他留了。 邵景易心里有千百种情绪在翻涌,可面上还是眉眼微弯地看着边栗道:“阿栗,我并不只是为了报恩。就像我跟大哥他们说的一样,我以后还想做点其他的,到时候还需要更多的饴糖,我一个人哪里做得过来。反正都是要找人帮忙,为什么不让大哥他们来呢? 而且糖只是其中的一个原料而已,到处都有卖的,真正挣钱的是用糖做的其他东西,就像冰粉。” “好了阿栗,不用担心。我都饿了,我们出去看看嫂子今晚上做什么吃的。”邵景易说着就拉着边栗的袖口往外带。 边栗本来就话少,说不来什么大道理。邵景易说得头头是道,他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最后只能由着邵景易,虎头蛇尾地了结了这个话题。 天气炎热,大家对冰粉这个新吃食的喜爱并没有随着时间的增长而减弱,反而排队来买的人还越来越多了。 邵景易他们摊位还没摆出来,后面就已经排了一大溜队伍了。 这天邵景易他们照常在摊位上忙碌着,却没注意到,旁边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双怨毒的眼睛正在注视着他们。 金月提着一大包药,淹没在市集热闹的人群中,这药是给刘氏买的。刚开始把人往镇上送的时候,他还担心大嫂真死了,对自家名声不好。 可这刘氏也真是命大,送到镇上之后,烧了一天一夜,连大夫都说,可能挺不过去了。没想到她居然硬生生熬了过来。 可这人没死就要继续治病,刘氏的病确实挺严重的,大夫开的药方都安排到一个月之后了,每一副药可都是要花钱的。 里正和村里人都看着,又不能不治,只能隔三差五来镇上取药。 金婆子的钱包大出血,把金月平时的鸡蛋都给扣了。金月每天看着碗里那讨人厌的野菜,就恨不得刘氏干脆死了算了。 一想到自己日子过得这么艰难,可讨厌的人却过得风生水起,金月怎么能不恨。 这些日子里,边家在镇上做生意的消息,早就在小河村传遍了。刚开始金月还不信那他们能有这本事。 可真当他亲眼看着不断往钱箱子里塞的铜板时,也由不得他不信了。 这边家,之前也没见着做什么买卖,偏偏是这瘸腿书生来了之后,就做起来了。 肯定是这书生的主意,而且这书生之前明明是瘸的,怎么现在又好了? 看到这些,金月一口牙都快咬碎了。 “月哥儿?” 金月听到声音回头一看,竟是吴修远。 金月本不打算搭理他,可他却突然注意到吴修远身边还有几个书生,一看这穿着和气态就不像普通人家。 吴修远跟那几个书生说了些什么,便自己一个人朝着他过来了。 “月哥儿今天来买药?可是身体抱恙?”吴修远说着说着还伸出手来,直往金月额头上探去。 金月被他这举动惊得后退了几步,躲开了他的手。 吴修远这才做出一副惊讶的神态,连连道歉:“一时情急,唐突了佳人,实在抱歉。我只是想看看,月哥儿是否身体有恙。” 这大街上那么多人,这人却做出这样出格的举动,金月心里着实火大,可想着心中的计划,他又按下想要骂人的心,耐心道:“是我嫂子病了,不是我。” “倒是许久未见吴童生回村里了。” 吴修远:“近日功课繁忙,实在抽不出空回去,许久未见,月哥儿憔悴了许多。” 月哥儿忍着心里的不适,继续道:“嫂子病了,我在照顾她,这几日都没休息好。倒是栗哥儿,最近可真是光彩照人啊。” 吴修远一听“栗哥儿”这几个字,就回忆起了一些不愿意回想的事情,腿都条件反射地有些发抖了。 可月哥儿站在面前,他只能假装无事,还反问一句:“哦?为何?” “你看那是谁?”月哥儿往边栗他们的摊子那边一指。 吴修远顺着看过去,一眼就见着了边栗和邵景易。他顿时脸色一白,往后退了几步。 金月却没注意到他的异常,继续道:“栗哥儿命好,找了个好上门婿,不用远离父母不说,还做起生意来了。这冰粉你知道吧?就是他们卖的。每天挣这么多,心里一高兴,脸上自然也就光彩照人了。” 吴修远怎么会不知道,最近学子之间就有在讨论这个吃食。只是大多学子家里有钱,买东西都是让仆人去买,竟是没注意到是邵景易他们在卖。 之前的侮辱还历历在目,害得他好一阵都绕着边家走,连金月都没见到。 没想到这两人日子还越过越好了。 金月跟吴修远说起这事,是因为他知道吴修远对边栗有点不可说的意思。这人之前老对自己献殷勤,边栗来了之后,又看上边栗了。 虽然金月不喜欢他,但也气愤了好一阵。 看到吴修远脸色的变化,金月接着道:“没想到这邵童生不仅会读书,做起小买卖来也相当不错,栗哥儿可真是命好。” 吴修远冷哼一声:“就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罢了。他们倒是胆子大,还敢在镇上做生意。 前不久我亲眼看到他们得罪了人,那人可不是好惹的。” 那天边栗和赖三的冲突吴修远确实看到了,可一看赖三也被按着打,他吓得头都没敢回,赶忙跑了。 不过赖三这人,可有的是法子整人。 看来是时候去找他一趟了。 “也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他们那点买卖,哪里比得过吴童生。吴童生要是考上了秀才,又有这么多贵人相助,必定前途无量。”金月看着吴修远的脸色,就知道自己目的达到了。于是他便转移话题,往吴修远身后那群书生看去了。 吴修远看向身后那群公子哥,他来找金月本意是想显摆一下,自己有这么个漂亮的未过门夫郎。 反正上次桃哥儿给他出主意,让他送野雉,他咬着牙送了,金月也收了的。在他眼里,这也意味着金月是愿意跟自己成亲的。 反正迟早都会嫁给自己,这么称呼他觉得没什么问题。 但是听金月这么吹嘘自己,他又得意了起来。当着金月的面,回头对着那群公子哥抬手打了个招呼。 “看见站在中间那位了吗,那可是我们镇上最大的绸缎庄的少爷,旁边那位是……”吴修远给金月得意地炫耀着。 而金月也顺着他的介绍,面带微笑地直直看向那边,然后朝着站在中间那位书生点了点头。 那书生也略微点头回以一礼,只是看到金月的脸之后,眼中多了几分兴致。 第22章 找茬 “让让!”一个一脸不耐烦的男子从摊位前的人群中穿过,“我说让一下,没听见啊!” 被呵斥那人眉头一皱,骂人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可回头一看,身后站着的竟是一个流里流气的男子。 那男子就这么抱着手臂斜斜地站着,歪着脑袋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不识相的家伙,眉上还有一道长长的伤疤,把整个眉毛给截断了。 被呵斥那人一看这男子浑身散发着一种我不是好人的气势,瞬间哑了火,自动往后退了一步,给他让了道。 前面几人见状,都不用男子说,自发地往旁边挪了挪。 那男子从空隙中穿过,几步上前,一脚踏上了邵景易他们的推车,车上的东西也跟着震了震。 要不是这推车的把手下方还有两根木腿支撑着平衡,这独轮的推车估计就翻了。 邵景易面不改色地把手上打好的冰粉给面前的顾客,然后才看向这个来者不善的人:“买东西请到后面排队。” “排什么队?你们这东西不干净,我昨天吃了之后拉了一天,差点没给我整趴下。”那男子把腿放下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推车上,“昨天就因为你们这个,可耽误了我的大事,你们说吧,怎么赔偿我的损失?” “要是不赔的话,你们的摊也别摆了。我就天天守这儿,看谁敢来买你们这有问题的东西。”那男子看向刚刚接过冰粉那位,大声道,“别吃了,他们家这冰粉谁吃谁倒霉!” 端着冰粉那客人,一听这话,放下勺子也不是,继续吃也不是,纠结得脸都皱了起来。 “这位小兄弟,我们这每天卖出去那么多冰粉,也没见着谁吃出问题了。怕不是你昨天吃了其他的,误以为是我们这冰粉有问题吧。”邵景易顿了顿,又继续道,“还有我们这推车不是很牢固,你非要坐这,怕待会儿会摔着你。” “老子觉得这地舒服,就要坐这儿。”那男子一副痞里痞气的无赖样,满脸写的都是,你能拿我怎么着,“而且你们的冰粉把我吃出问题了,你不自己找原因,反倒问起我来了。 这天气本来就热,谁知道你们这冰粉是不是卖着卖着就坏了,为了挣钱,还是昧着良心继续卖给我了?” 邵景易看到旁边的边栗比平时更冷的脸,安抚性地拉了拉他的袖子,然后才继续道:“那你想怎么赔偿?” “不多,十两银子,这事就算了了。”那男子以为邵景易怕了,眼角眉梢都带着得意。 他之前本来是打算趁人不注意,直接在那吃食里面加点巴豆粉什么的。 可他老是感觉那哥儿在盯着他,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白费了几天的功夫。 早知道这汉子那么软弱,自己也就不费这么多事儿了。 一听十两银子,人群中也一阵骚动,这赔偿可着实有些多了。 “十两银子啊?”邵景易脸上露出几分苦恼的样子,“不知道这位小兄弟是什么时候来买的,买的哪一种冰粉呢?我们昨天红豆没了,换的绿豆,绿豆性寒,怕不是小兄弟对绿豆不耐受吧?” 那男子冷哼一声,想挑他的错处,他可不会上当:“昨天就是昨天,问那么多干嘛!买的你们最普通的那种。我家做粥还经常放绿豆呢,我吃了怎么没事?你别想赖到其他东西上去。” 邵景易好像还是有些不死心,又再次确认道:“小兄弟,你确定平时吃了绿豆也没什么事情吗?” “废话,我自己的身体我能不知道?”那男子一脸不耐烦,感觉这人怎么磨磨唧唧的,“根本就不是那绿豆的问题。” 邵景易扯起了嘴角,笑眯眯地看着闹事的男子:“那小兄弟拉肚子这事可真怪不到我们的冰粉上去。” 那男子一听邵景易不认账了,立马变了脸色:“怎么?在你们这吃出问题了,你们还不认账?” 说完那男子便朝着人群大声道:“大家伙可都得小心点,别在这买东西了。这家赚黑心钱,卖不干净的冰粉,出了问题也不会认账的。 今天只是吃坏肚子,拉一天。继续这么下去,搞不好明天就该吃死人了!” 邵景易静等他说完,才对着看戏的各位道:“大家伙刚刚也听到他说的了,他吃的冰粉是加的绿豆。我们家的冰粉,从来就没有换过小料,一直都是加的红豆。 我不过就是随口一试探,就露馅了。这人什么居心,想必大家也都清楚了。” 这男子前几天一直混在买东西的客人中间,鬼鬼祟祟地来回转悠,既不买也不走。 邵景易他们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所以一直在盯着他。 昨天那男子没来,邵景易他们本来还有点担心,不知道他又会搞什么鬼。 今天可算是来了,怪就怪那男子编谎话也不严谨,轻易就被逮住了错处。 而周围的群众也不是真傻子,看到现在早就明白过来了。 有胆大的老顾客便帮着道:“我天天都来,可没吃坏过肚子。而且昨天加的确实是红豆,不是绿豆。” “就是,我昨天也来了,没有拉肚子。” 这个时候,那男子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他本来也不是什么耐得住的性子,在这跟这书生扯半天,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耐心了。而且他也清楚,自己一个在镇上到处混的,哪里说得过读书人。 看着旁边的人帮腔,更是火大得很。 要不是赖三再三叮嘱他小心那个哥儿,他早动手了。 可现在看这样子,还是得用拳头才能解决问题。 一个哥儿有什么好怕的,搞不好就是这赖三自己没用,连个哥儿都打不过。又怕他笑话,所以才编了这么个理由。 想到这,那男子耐着性子问了最后一句:“你到底赔还是不赔?” 邵景易:“不是我们的问题,为什么要赔?” “今儿你是不赔也得赔!不然我看见你们一次,就砸一次!” 说完那男子一把把推车给掀翻了,冰粉混着糖水和小料,散落了一地:“今天只是给你们一个小小的教训,识相的,就乖乖给钱。 不然下一次,砸地上的就是你们了!” 那男子拍拍手,轻蔑地笑了笑,刚想转身走人,下一秒,一只手扣住了他的肩膀。 他回头想反击,一阵拳风朝着脸上袭来,速度快得他都来不及反应。 几乎就是一瞬间,□□和骨头被击中的沉闷声响就在他脑子里响起,随后整个世界天旋地转,他失去平衡直直地摔在了地上。 他艰难地爬起来,用手擦了擦嘴角,看着手上的血迹,眼中都透着不可思议。他怀疑是不是自己产生了什么错觉。 可随后,脸上传来的剧烈疼痛以及嘴里金属般的血腥味提醒着他,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居然被一个哥儿打了? 屈辱和疼痛感,让他整个脸都狰狞起来,怒火也在脑中燃烧起来:“我本来不打女人和哥儿的,这是你自找的!” 那男子站起身,提着拳头就想往边栗那边奔去,旁边的围观群众也赶忙闪到一边,生怕自己被波及了。 边栗逆着人群奔逃的方向走去,一把握住了男子的手腕,反手一拧。 疼痛瞬间传来,那男子感觉似乎整条胳膊都和肩膀分了家,疼得他痛呼出声。 然后他便脸着地,双手反拧着被扣在了刚刚冰粉打翻的地上。 “疼疼疼!”他急忙呼喊着,“哥儿……不,爷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小的吧!” “小的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边栗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人,手上的力道丝毫没松动:“想要赔偿?你还想砸谁?” “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都是我胡编的,什么赔偿也不要了!” 邵景易也走了过来,蹲下身看着面前的男子:“谁让你来的?” “没有谁,我就是看你们挣得多,眼红。”那男子咽了口唾沫,语气有几分僵硬,明显没说实话。 边栗又加重了几分力道:“不说实话,你这手就别要了。” 可这一回,这男子却死也不吱声了,像是豁出去了的样子。 邵景易和边栗对视一眼。 邵景易继续道:“这摊子被掀了……” “我赔!”那男子这回倒不装哑巴了,急忙开口道。 "二百文。" “啊?”那男子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们摊子今天才开张,还没卖出去多少,就被你全掀了,只剩下的两百文,只多不少。你要是不认,我们就去县衙吧。” 邵景易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在场的人都能听到。这个摊子生意有多好,大家也是知道的,一听这个价钱,都知道邵景易没坑人,甚至称得上大度。 这人本来就是故意来找茬的,就算多要点赔偿也说得过去。 “我赔!”那男子简直悔不当初,自己这手贱的,非得要掀这摊子。 听他这么说,边栗也就松开了他。 那男子感觉整条手臂连带着肩膀处的关节,全都在叫嚣着,疼得他龇牙咧嘴。 一咧嘴,脸上也扯着疼。 可面前这两人还在等着,他只能忽略疼痛,颤抖着手在身上摸钱。 一枚一枚地数了半天,也只有一百一十八文钱,离两百文还差着一大截呢! 第23章 狗咬狗 赖三本来付给了尤树一百文定金,赖三负责出主意,尤树负责去实施。 两人约定好事成之后,到手的钱四六分账,事情没成也不退这定金,当然这个六是尤树的。 尤树之前看到这个分账还挺得意,赖三这种抠门无赖的性子,自己居然能有压他一头,占便宜的时候。 可现在想来,哪里是占便宜了,分明就是那赖三知道什么情况,所以不想趟这浑水。 哪有哥儿身手这么厉害的,早知道给他再多钱他也不干,这根本就是办不成的事儿! 关键自己还得赔两百文,来回一算倒欠一百文不说,还讨了一顿打。 当然他刚刚没交代出赖三,也不是因为他真的跟赖三关系好,只是他干的就是拿钱办事的买卖。 只要给他钱,除了杀人放火这种掉脑袋的大事,其余什么都能干,大不了就是被关进去几天,再出来又是一条好汉。 可自己要是把买主给交代了,以后也别想在这行混了。 现在倒好了,他全部身家全在这里了,拢共一百一十八文钱,多的一文钱都没有了。 他该去哪里找钱赔给这哥儿? 尤树脸上浮起一抹讨好的笑意,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着边栗两人:“全在这了,真没了,剩余的我再想办法去凑,明天给你们成吗?” 邵景易:“你要是明天跑路了,我们去哪儿找人?” 尤树苦笑着:“我家就在南街的甜水巷那边,我老娘还在家里呢,想跑也跑不掉。” “我们都是正经生意人,你要是真跑了,我们难道还能把你老娘怎么样?”邵景易把明晃晃的不信任都摆在了脸上。 尤树一张脸都皱成了苦瓜,实在是拿不出来这么多的钱了。 一旁的边栗却突然开口道:“写借据画押,明天必须给钱。” 邵景易听边栗这么说倒是有些意外,但是既然他这么说了,邵景易便没多说什么。 他花了一文钱笔墨费,让隔壁帮人写信的读书人写了个借据,然后让尤树盖了手印,又把地上这一摊子收拾好了,才将人放走。 旁边的人看着没热闹看,也没冰粉买了,便也就慢慢散开了。 “你相信他?”邵景易问道。 “不信。” 邵景易倒是有些好奇了:“那你怎么放他走了?” “跟着他,就能找到幕后之人。”边栗看向尤树已经走远的背影,“走吧。” “阿叔阿婶,能不能麻烦你们帮忙看一下东西,我们有点事需要出去一趟。”邵景易赶忙对着隔壁卖面的夫妇道。 “行。”那婶子答应得相当干脆,“放这就成,你们去吧。” 邵景易道谢之后,赶忙去追走远的边栗。 邵景易跟着边栗的步伐,不紧不慢地跟在尤树的后面。 尤树倒是很警惕,边走边往回看。 只是道行不够,再警惕也还是没发现边栗就跟在后面。 看着边栗这熟练的躲避和跟踪技巧,邵景易倒还是有点好奇,以前阿栗究竟是干什么的。 正这么想着,在最后进入一个巷子的时候,尤树不放心,再三往后看。 边栗一个闪身太快,后面的邵景易没跟上节奏,鼻子直接撞上了边栗的后脑勺。 前面的尤树听到些微的动静,警觉地往回看。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邵景易一手捂住鼻子,一只手揽住了边栗的腰,快速转身躲在了墙壁拐角处。 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感从邵景易的鼻腔处蔓延开来,直击天灵盖。他忍不住将头抵在了边栗的肩膀处,眼泪不受控制地就往下掉。 肩膀处的湿润,让边栗想要推开邵景易,看看这人到底怎么了,难不成撞出血了? 刚刚邵景易这一躲,直接把边栗带进了怀里。 邵景易就着这个姿势,将人扣在怀里,不肯让边栗看到他现在这样子。 太丢脸了!真不是邵景易想哭的,纯纯条件反射。 “你没事吧?”边栗有些担忧道。 “没事。”邵景易带着鼻音回复道。 等缓过来了这一阵,他才松开了边栗。 边栗看着邵景易这红红的眼睛,有些怔愣住了。 邵景易赶忙转移话题:“快看看人是不是跑了。” 再三确定邵景易没有被撞出鼻血,也没什么大碍之后,边栗才往刚刚那个巷子里走去。 果然早就没了踪影了。 邵景易摸摸鼻子有些汗颜,自己拖后腿了。 这个巷子里人家可不少,也不知道那人究竟进了哪一家。 “上去看看。”边栗说完便腾空而起,飞到了房顶上。 邵景易就见边栗揭开瓦片,往里探查情况。发现不是,便又换一家,在房顶上有如平地一般来去自如。 没查看几家,边栗便发现了情况,又下来,将邵景易也带了上去。 第一次见识古代的轻功,邵景易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东瞧瞧西看看,别说视野还挺好。 可现在不是看风景的时候,两人顺着揭开的瓦片往里瞧,正是尤树。 尤树正端着药坐在一个妇人床前,两人好像在争执着什么。 “大树,你跟娘说实话,是不是又跟人打架去了?” 尤树死鸭子嘴硬:“没有!” “那你脸上这伤怎么弄的?”那妇人有些激动,说完便剧烈咳嗽起来。 尤树一边帮她顺着后背,一边道:“不小心摔的,先把药喝了吧。” 妇人哪里会信,一把推开了尤树的手,呜呜地哭了起来,那药也撒出去了不少:“我说了,你拿这做坏事挣的钱买药,我是不会喝的。我干脆早点去见你死去的爹,省得拖累你。” 尤树看着撒在地上的药有些心疼,想着签的那欠条,心里更是一阵烦躁。 他把碗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摔,怒道:“我这辈子就是这么个烂人了,改不了。你要一死百了,我转身就上山当土匪去,专干那杀人放火的勾当!反正就剩我一个人了,烂命一条,我怕什么。” 尤树说完便甩袖离开了。 那妇人喊了尤树几句,他也没回头,直接出门去了。 妇人哭了好一阵,最后还是端起旁边的药碗,把剩下的一半喝光了。 邵景易暗道,这人还真是懂得怎么拿捏他娘。 不过尤树嘴里果然没什么实话,说是在南街的甜水巷,实际却是在西街的哑巴巷子。 这个镇子属于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那种。 东街是有钱、有地位的人家的聚集地,西街则恰好相反,是整个镇子的最底层。说起来也算是镇上讨生活的,可实际这里的大部分人过得还不如乡下。 至少村里的人大多还是有地种的,也不像这里,喝口水都要钱。 这里房屋低矮,屋檐与屋檐之间距离极窄,阳光就从这一点点的缝隙中照下来,落在泥泞不堪,坑坑洼洼的地上。 这个时候大多人都在外面谋生,剩下的也都待在家里,整个巷子都透着一种诡异的安静。 偶尔有人路过,面对邵景易他们这种陌生面孔,也是快速走过,连看都不看一眼。 哪怕刚刚尤树和他娘那么大声地争吵,也没人好奇地出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也是为什么边栗大白天就敢上人家屋顶的原因。 名副其实的哑巴巷,麻木、沉默、贫穷,整个氛围和环境都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邵景易他们也没有停留多久,便又跟在尤树后面走了。 尤树从哑巴巷口出去,又朝着热闹的南街走。这人显然不是来逛街的,目标明确,丝毫没有停留。 他七拐八拐走了好一阵,最后进了一家赌坊。 明天就得还钱,难不成他还想去赌一把? 邵景易两人正在商量着要不要继续跟进去的时候,就见着尤树又出来了,直往旁边的小巷子里去,旁边还跟着一个人。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上次抢平哥儿蘑菇的赖三。 邵景易两人对视一眼,悄悄跟在了后面。 “你倒是跑得快。” 赖三冷哼一声:“都那样了,我还留着干啥?跟你一起挨打?” 尤树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于是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火气:“那哥儿让赔两百文,我钱不够,你借我一百文。” 赖三一听这话就拉下了脸:“没钱!摊子是你自己掀的,你自己想办法。” 尤树一把揪住了赖三胸前的衣服,压低声音道:“你他娘自己出的主意行不通,还既要银子,又要他们买卖做不下去。你给我说说,不动手掀摊子我能怎么办? 再说了,你明知道那哥儿身手如此了得,这事办不成,还出手那么大方花钱让我去,难道真的只是单单出口恶气?没什么其他好处你能这么干?还转头就有钱去赌场了?” 赖三一把推开尤树的手,骂骂咧咧道:“我收钱了又怎样?我凭什么借给你?这事要是能办,我给你钱做什么,我不如自己全挣了?像你这种没脑子的蠢货,活该被人利用!” 一听这话,尤树立马火了。一拳朝着赖三打去,赖三侧头想躲没躲过,被打脸上了。 两人就这么你一拳我一脚地厮打在一起。 这一场狗咬狗简直精彩,邵景易都想在旁边给他们鼓掌喝彩了。 等这两人脸上都挂了彩,打累了,邵景易才出声道:“两位打完了?” 赖三和尤树一听这声音,齐齐变了脸色。 第24章 投怀送抱 赖三不可置信地转头一看,果然是这两个自己不想看到的人。 他看着旁边同样一脸震惊的尤树,心里暗骂道:蠢货,被人跟了都不知道! 赖三咽了口吐沫,干笑两声:“我不是故意出现在二位眼前的,我马上就走!” 说着就连滚带爬地起身想往巷子口奔去,但很快被边栗和邵景易拦住了去路:“走之前先交代一下吧,到底是谁让你干的?” 眼看是走不成了,赖三眼珠子转了转,想到那人应该没什么背景,说了也坏不了什么事情,便回道:“我交代!是一个书生,下巴上还有一颗痣。。” “那书生出钱让我把卖冰粉的生意搅黄,能讹点钱就最好了。我刚开始不知道是您二位,要知道的话我就不接这单生意了。 可是这钱也收了,又不能反悔,我自己真的是打心眼里不想干,所以我只能去找尤树了。我真是被逼无奈的,这主意都是那书生出的,跟我没关系!” 一听这描述,邵景易大致就知道是谁了,不过这赖三能给尤树一百文,那他自己到手的只会多不会少。 在原主的记忆里,吴修远家里可不宽裕,哪里能拿那么多钱来做这事情? 这赖三嘴里没一句实话。 “你要是不想老实交代,那我们可就不客气来了。”说着邵景易就开始挽袖子,像是要打人干架的架势。 赖三看看面前冷眼看着他的边栗,又看看一脸似笑非笑的邵景易,脑中又回忆起了上次那濒死的感觉。 混了那么多年,那是头一次他感觉自己离死亡那么近,只差一点点他就挂了,那脖子上的淤青,好久了才消散,好几次午夜梦回被惊醒后,他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可真不想再体验一回了。 赖三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没坚持两秒,便喊道:“我老实交代,一定老实交代!” “那书生应该是知道上次咱们那事,所以说话激我,想利用我去报复你们。可对于咱这样的人来说,骨气值几个钱?我自是不会上当的。 可那书生倒是挺执着,找了我好几回。我也不高兴这人把我当枪使,便骗了他。我说我打不过,但是认识一个身手不错的人,肯定能成功,就是得花钱。就六百文钱,我和他一人出一半,钱到手之后也对半分。” 一听到这,尤树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所以你就只花了一百文,坑我来了?你倒是会做买卖,啥事没干,净赚两百文!” 赖三没好气道:“是你自己蠢,关我什么事?” 眼看两人剑拔弩张,马上又有要打起来的趋势,邵景易便继续问道:“所以这讹钱的主意是你出的?” 赖三赶忙澄清:“我也没想真去弄钱,就是想教训那书生,骗他点钱花花。” 邵景易无语道:“你是没真想,但是真干了,赌一把,反正又不用自己出手,横竖不亏是吧?” 赖三这个时候是真的有点欲哭无泪了:“我再也不敢了,二位就饶了我这一回,只要你们愿意放过我,我就去帮二位教训教训那不知死活的书生,二位看怎样?” “我……我我也是,我是说我可以一起帮忙!”尤树见状赶忙表态,生怕慢了一步,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 邵景易和边栗对视一眼,继续道:“你们想怎么个教训法?” 赖三一说起这事,刚刚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立马不见了踪影:“那书生品行低劣,哪儿配读书!干脆就打瘸了他的腿,让他再也考不了科举!” 邵景易正色道:“你们要是去干了,事发之后,我们岂不成了教唆伤人的元凶?” 赖三伸手抓了抓头发,有些犯了难,他只会干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 邵景易又突然道:“不过你有句话倒是说对了,这书生品性低劣,配不上读圣贤书。” “阿栗。” 边栗闻言转头,邵景易凑近他耳边低语几句,然后边栗便点了点头。 邵景易这才对着面前这两人继续说了下去。 而当刚刚集市上那场闹剧结束之后,在邵景易他们没注意到的角落里,看到边栗他们又成功躲过了一场危机的金月正气得要死。 他这几天把采买东西以及给大嫂买药的活儿都包揽了,就是想来镇上看看那吴修远到底打算怎么整边栗他们。 结果等了好几天,就这? “真是没用的东西!”金月暗骂道。 他抬头向四周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到自己,便随着人群快速走开了。 街道上到处都是叫卖东西的声音,到处都是吃的,散发着热气的白面馒头、包子,鲜红的糖葫芦,个个饱满圆润的馄饨,上面还飘着油花。 金月感觉每一样吃食都在自己面前蹦跶,这一段时间天天稀饭配野菜、咸菜的肚子,早就打起了雷。 偏偏金婆子现在手头紧,一点零用钱都不肯漏给金月了,所以他现在就只能看着。 可金月觉得,自己这日子过得如此艰难,全拜边栗和那个上门婿所赐。 都怪这两人多管闲事,他们要是不帮平哥儿藏蘑菇,大嫂生病这事怎么会闹到里正面前? 自家为了大嫂治病花钱如流水。 偏偏这铜板跟长了腿似的,每日直直往那两个罪魁祸首的钱箱子里蹦。而一想到自己吃不到的,用不到的,他们全都可以拥有,金月就更气了。 凭什么! 金月气得把地上的一颗石子踢飞,气呼呼地长出一口气之后,却突然发现旁边招牌上写的正是“绣云坊”。 也就是之前吴修远说的,镇上最大的绸缎庄,之前遇见的那位公子就是这家的。 倒不是金月识字,而是镇上就这一家绸缎庄,其他大多都是普通的布庄,只卖一些粗布、棉布之类的,不卖丝绸面料。 “要是能再遇见他就好了。”金月喃喃道。 也不知道是金月最近霉运触底反弹了,还是菩萨真的听到了他的话。 金月突然就发现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在里面和一位管事模样的人说话,一边说还在一边往外走。 这不就是上次那人? 金月心跳如鼓,不知道该不该迈出这一步,可眼见着人就要出来了,再犹豫,可就没机会了。 金月索性便把心一横,低着头直直往绣云坊里走,与其说是走,还不如说是直冲冲往前撞的。 这一撞直接就和他心心念念的那位公子,撞到了一起。 金月身子单薄又矮一些,撞上去的速度也挺快的,哪怕对方是个不事生产、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公子哥,这冲击力也足以把他撞得往后一仰,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哪个没长眼睛的,敢往老子身上撞!”被撞的公子也被这冲击力撞疼了,他一脸恼怒地张嘴就骂,“瞎了你的……” 剩下的骂声都在这公子看到金月梨花带雨的脸庞时停住了。 金月摔在地上,手肘这一片都火辣辣的疼。可他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他坐在地上一边流着眼泪,一边不断地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 金月微微低头,恰到好处地漏出几分脆弱和慌张,见对面的人没说话,他又怯怯地抬起头想看看,没成想和那公子四目相对。 金月脸色一红,又垂下了头。 陶仁义垂眸看着金月的头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这哥儿一身粗棉布,哪里像买得起绸缎的,可他却偏偏往里闯。 陶仁义家在镇上也算是比较有钱的,见过的投怀送抱的哥儿、姑娘数不胜数,哪里会不知道他的用意。 他记得这哥儿好像是吴修远的未婚夫郎,上次远远见过一回,这哥儿还胆大地主动朝他点头打招呼。 瞧着这张小脸,确实颇有些姿色,既然美人都这么主动了,自己哪有往外推的道理。 “刚刚在下只顾着和管事说话,没注意到,冲撞了哥儿,实在抱歉。”陶仁义说着便弯腰伸手要去扶金月。 可他的手才刚碰到金月的手臂,金月便痛呼出声,赶忙捂住手臂往后缩。 陶仁义皱起了眉头:“是否受伤了?” 金月抬眸看了看站在面前的陶仁义一眼,然后点了点头:“不小心蹭到了。” “不知哥儿如何称呼?” “金月。” “金月?可真是好名字。”陶仁义带着笑意,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月哥儿觉得他念出来的每个字,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缠绵和暧昧。金月哪怕再心高气傲,也是未成亲的哥儿,被这**似的语调一逗,便又红了面庞。 “今天这事是在下的不是,请月哥儿随我进来,我让大夫给你看看。” 金月犹豫有些犹豫,可看着这两层楼高的绸缎庄,还有透过门口就能看到的精美缎面,便下意识地就点了点头。 长这么大了,他还从来没有去过这么华贵的地方。 于是金月便随着陶仁义一起进去了。 旁边的管事眼观鼻,鼻关心,丝毫不乱瞟乱看,只是静静地跟在两人后面,等进门后便吩咐伙计去请大夫来。 金月强忍住想要四处看看的冲动,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像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可实际他却激动得连心都快跳出来了。 金月被带到楼上的一个房间里,没一会儿,便有下人端着茶水和点心过来了。 陶仁义也在桌旁坐下:“月哥儿先吃茶点,大夫马上就到了。” 金月点点头,眼睛观察着旁边,学着陶仁义的样子,端起茶杯,然后用杯盖撇去茶渣,浅浅喝了一口。 看着端在手里的精美瓷器,金月的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连手肘处的疼痛都不在乎了。 “尝尝点心合不合你胃口,不喜欢我让下人再换。” 金月便又小心取了一块点心,一点一点地尝,点心口感细腻,香甜可口。 金月感觉自己以前吃的那些东西跟这一比,简直像是猪食,以至于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句话。 一定要抓住这机会,他再也不要过苦日子了。 点心才尝了一口,大夫便来了。 其实这伤口根本不需要请大夫,上点药就可以了。 大夫一听描述,把了把脉,说没什么大碍,便直接给了药膏,走人了。 金月拿着大夫给的药膏,起身道谢想走。 陶仁义开口道:“都伤成这样了,你先等上完药再走,我让下人帮你。” 说完旁边一个丫鬟模样的人便自觉走了过来,让金月掀起袖子,她帮忙上药。 金月看了看在旁边看着,丝毫没有回避意思的陶仁义,最后咬了咬下唇,还是掀起了袖子。 金月本就白,擦破皮的区域一大片的红,红白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 陶仁义看着这晃眼的白,眸色暗了暗,眼中显露几分愉悦和贪婪来。 第25章 肉包子 “回来了?今天这么早就卖完了?”杨巧兰正在灶房里忙碌着,突然听到院门口有推车滚动的声音,出来一看竟然是边栗他们俩。 邵景易正把车子往里推,听到声音便回道:“对,今天来了个大主顾,把冰粉全都买走了。”尤树可不就是那位大主顾嘛,一次性全推翻了,不买单可别想走。 不过这些具体的细节,邵景易就没打算跟他们说了。先不说事情已经解决了,就算是没有解决,也没必要给他们徒增烦恼。 旁边的边栗更别说了,要是邵景易没在旁边,他听到问话最多也就是嗯一声。 “那今天运气还真是不错,可以早点回来了。”杨巧兰一听生意不错,也跟着高兴起来,“景易,你来帮我看看这糖熬得怎么样?” “好。”邵景易把推车推进杂物房里,“马上就来。” 邵景易拿锅铲搅动了一下锅里的糖液,又提起来看了看,回道:“不用添柴火了,可以了。” “你大哥又去田里看稻子去了,我一个人弄这个,生怕熬坏了。”杨巧兰有些忐忑道。 “没有坏,刚刚好。” “那就好,总算没白费粮食。”杨巧兰听到这话才放下心来,“看着这饴糖,我就想起了小时候。我娘家那边偏远,去镇上不方便,所以每个月会有货郎挑着担子来卖东西。 每当这个时候,村里宽裕些的人家就会给孩子买饴糖。小娃娃嘛,得了一块糖就是高兴得不得了的事情,馋了便拿出来舔舔,一块糖能吃好几天。” 杨巧兰有些感慨地继续道:“不过那时候家里穷,买不起饴糖,我就只能看着别人吃。有一次我的手帕交得了一块,给我舔了舔。哎呦,那滋味真别提了,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不过我这辈子都没想过,有一天我还能自己做糖呢。” 杨巧兰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说的,但是邵景易却听得很不是滋味。 他来自物质条件极大发展的二十一世纪,哪怕他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小时候在福利院也得到过不少好心人送的糖果零食。 杨巧兰看着刚进灶房的边栗,笑着道:“咱们家真是多亏了你和阿栗,自从你们来了,咱们家在村里腰杆都挺直了不少。” 邵景易:“嫂子,咱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自然不说两家话。” 杨巧兰也叹口气:“我就是看着家里越来越好了,心里高兴。以前咱家在村里净挨欺负,你哥是个老实的庄稼汉子,爹年纪大了又常往山上跑,娘又这个样子。 我刚嫁过来的时候,隔壁那家子就老把菜地往咱们这边扩,我因为这事跟他们吵了不少架呢。” “后来阿栗来了,接了爹打猎那活儿,他们看阿栗身手这么厉害,就收敛了很多。 最近咱们家又做起生意了,好些平时不怎么来往的人家都主动跟我打招呼,还夸你们能干呢。” 邵景易看了看旁边的边栗,边栗也顺着他的视线回望过来:“以后咱们家会越来越好的。” “嫂子,我们今天买了肉,咱们吃包子吧,我和阿栗都想你做的野菜包子了。” “好,我去和面。”杨巧兰笑着道,“你昨天泡那豆子,我给你换了两次水了,你看看还要不要再换。” 邵景易看了看盆里的豌豆,泡了一整天,已经泡软变大了。他便开始动手给这些豌豆去皮。 这是个细致的活儿,边栗看他在这忙活,也过来帮着一起。 等把豌豆去了皮,邵景易把豌豆加水放进煮汤的陶罐里,然后又加了点草木灰水进去,然后开始小火熬煮。 杨巧兰也正在锅里炒馅料,边栗一个人烧着两个孔的灶。邵景易凑过去和他坐一起,接过了其中一个灶烧火的活儿。 赵氏也在灶房里看着他们做活儿。 杨巧兰放了点油,就把剁碎的肉沫丢进去炒。 肉下锅见了油,那香味猛地就飘出来了老远都能闻得见。 “祖母!那疯婆子家今天吃肉,我也要吃!”隔壁金婆子家的孙子大声道。 一听这话,屋子里的三个人都变了脸色。只有被说的赵氏,一脸呆滞地看着不断跳动的火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什么都入不了她的耳朵。 邵景易有些生气,大人不是什么好的,小孩也有样学样。 接着,金婆子阴阳怪气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还故意加大了音量:“乖孙孙,咱们不吃,那肉不干净,吃了会烂嘴烂肚肠。” “我不!我就要吃!就要吃!”那孩子一听金婆子不肯,便撒泼打滚起来。 杨巧兰把锅铲一摔,站在灶房门口,对着那家人的方向就骂道:“你个满嘴喷粪、不积口德,又见不得人好的玩意儿,隔二里地都闻见你嘴里的酸臭味了。 小心口业造多了,死后下十八层地狱,被拔舌头!” 金婆子一听这话,气得一口气没上来,手指着杨巧兰,扶住胸口,不断道:“你你你……” 杨巧兰没好气道:“你什么你!好好学学说话再出来放屁吧!” 金婆子好不容易理顺了这口气,便直接骂道:“你个黑了心肝烂了肚肠的贱妇,居然敢这么诅咒我!” 杨巧兰:“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要是没做,你怕什么诅咒?” 金婆子本来就尖酸刻薄的脸上,现在更添了几分狰狞:“哎呦喂,有些人兜里有几个子儿了,就不得了了,吃个肉都恨不得全村人都知道!显摆什么呀显摆,也不怕有命挣,没命享!” 杨巧兰一捋袖子,就想往外走:“你说谁没命享呢?” 邵景易赶忙出来拦住她:“嫂子,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金婆子得意地叉着腰骂道:“怎么?一个人骂不过,还得来几个帮手啊?你们全都来老婆子我也不带怕的,一家子孬货!” 邵景易对着金婆子旁边小孩道:“小孩儿,你祖母不喜欢你。” 金婆子一下炸了毛:“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那小孩一听这话就懵了,等反应过来了,便大声反驳道:“你胡说,我祖母最喜欢我了!” 邵景易继续问道:“你吃过肉吗?好吃吗?” 那小孩愣愣地点点头。 邵景易:“那你祖母为什么骗你吃了肉要烂嘴烂肚肠?不过就是因为不喜欢你,所以不想你吃好的罢了。” 金婆子看着自家孙子由开始的疑惑,到后面的豁然开朗,然后一脸要哭不哭地看着自己,顿时反应过来这书生的狠毒用心,赶忙拉着自家孙子就往家里走。 那小孩甩开金婆子的手,一屁股坐地上,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边哭还边使劲蹬着腿:“我不走!你都不喜欢我了,你不是我祖母!” 金婆子赶忙蹲下身抱住那小孩哄道:“乖孙孙,你是祖母的心头肉,祖母怎么会不喜欢你呢?你别听那家子烂了心肝的乱说。” “她骗你的!你不信让她给你做肉包子吃,看她给不给你做。”邵景易在旁边添油加火。 小孩推开金婆子,躺倒在地上,到处乱滚:“我要吃肉包子!吃肉包子!” 金婆子一脸心疼:“哎呦,我的乖孙孙,祖母回去给你煮鸡蛋吃,下次再吃肉包子。” “我不,我就要现在吃!你就是不喜欢我了,呜呜呜,我以后再也想不理你了,不让你当我祖母。”本来就一身脏的小孩,现在滚得更脏了,眼泪鼻涕混在一起,用袖子一抹,衣袖和脸上便都粘上了。 金婆子想把他抱起来,直接回家里。可这小孩看着不大点,使劲儿犟起来,真是有点控制不了他。 “哎呦,这是怎么了?”刚从村子里唠完嗑回来的柳氏一回来就看到自家儿子的可怜样,心疼得一把抱住了。 “呜呜呜,祖母不喜欢我,不给我大肉包子吃,她只喜欢大伯家的。”小孩抱着他娘就开始告状。 看着自家二儿媳妇一脸不满地看着自己,金婆子顿时感觉有口难辩:“都是那该死的上门婿胡说的,我没有!再说了,咱们家现在哪有钱做肉包子吃啊?” “娘!我就要吃肉包子!” 自打从娘家回来,柳氏面对村里人说三道四,以及家里那一团糟,早就心生不满了:“大嫂天天流水的汤药往里灌都有钱,您孙子就想吃个肉包子就不行了?” 柳氏越说越气:“我看您就是偏心!既然你不喜欢我们家大壮,老是想着偏心大哥一家,不如早些把家分了算了!” 金婆子一听分家,气得要死,眼睛瞪得老大了:“我还没死呢,你们就想着分家了?” 柳氏不理金婆子,抱起大壮就往家里走。 “娘,想吃肉包子。”大壮趴在他娘肩膀上嘟囔着。 金婆子赶忙追上去,指着柳氏边走边骂:“你刚刚那些话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想分家?真是反了天了!” 两人边吵边往屋里走,都进去了,屋子里还不断传来吵嚷声,甚至还有男子的声音加入了其中,颇有点越吵越厉害的架势了。 杨巧兰见此情景,忍不住感叹道:“景易啊,你可真厉害!” 邵景易也很无奈,确实是有点被气到了,不然他也不想拿小孩下手的。 正说着,隔壁那家突然传来物品被摔碎的声响。 然后就见着柳氏背着包袱,抱着大壮,气冲冲从金家出来了,然后又直直向着村口方向走了。 第26章 长工 柳氏走之后,屋里的争吵并没有停止。金老二怒气冲冲的声音,混合着金婆子赌咒发誓、又哭又闹的骂声,一直持续了很久。 在这些争吵声里,随便捡两句听听就知道,仍然是为了资源的分配问题。 金老二一家这段时间显然也是积怨已久,所以借着这个机会便全部都发泄了出来。 杨巧兰已经把馅料炒好了,正在包包子,突然听到金老二说他娘偏心金老大,都有些无语住了:“那金婆子偏心金老二一家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这才给刘氏买了几天药啊,就被倒打一耙说偏心金老大了。这一家子真是没几个好东西。” 邵景易把正在煮的豌豆,撇去浮沫,又去灶下添了几根柴火。 他转头想去帮着一起包,结果走过去一眼就看到了边栗手里的“面团”,或者说是包子,一时没忍住突然乐出了声。 边栗明显是不会包的,他便学着杨巧兰的样子,揪了一个面团,然后把面团摊开放进馅料。馅料是炒制过了,有点油。 等边栗想学着杨巧兰的样子,把包子收口的时候,就发现不仅是褶皱捏不出来,因为皮上沾了油,最后连把皮捏拢都做不到了。 杨巧兰正聚精会神地听着旁边那家人吵架呢,根本没注意到边栗这边。所以当邵景易走过来,就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正在跟包子战斗的边栗听到笑声,动作突然停了下来,然后一抬头就对上了龇着大牙傻乐的邵景易。 边栗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眉头便微微皱了起来。 邵景易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补救一下,边栗就把手里的包子一股脑塞到邵景易手里,又闷不做声坐到灶前烧火去了。 “阿栗,我错了,我不该笑话你。”邵景易见人生气了,赶忙跑过去蹲在他面前小声道歉。 其实邵景易也不是想笑话边栗的,就是见惯了阿栗身手敏捷的样子,头一回见他笨手笨脚的,感觉有一种别样的新奇和可爱。 “头一回做是这个样子的,你想学我教你好不好?” “不学,你自己包吧。”边栗连眼睛都没抬,语气有些冰冷地回复道。 邵景易看边栗这样子,就知道他是真生气了,只能就着手里这面团,在边栗眼前给他示范:“你看这样包就好了。” 他又起身拿了两个面团来,递了一个给边栗:“要不要试试看?” 边栗抬眼看了看邵景易,接下了这个面团。 邵景易便带着边栗,一起一步一步学着包起包子来,虽然最后还是没有捏出漂亮的褶皱,但总算是能合拢面皮了。 只是因为皱褶捏的不好,看起来像个馒头。 包完包子,邵景易锅里的豌豆也煮得差不多了。 邵景易把煮熟的豌豆盛出来,用勺子捣烂成沙状,然后再加入饴糖,放进锅里边煮边翻炒,豌豆糊也随着加热翻炒而变得更加浓稠。 等豌豆泥翻炒好了,邵景易便把它盛到小盆里面,用纱布遮住盆子,然后放到阴冷的水缸边,等晾凉。 等晚上边武和边猎户从地里收工回家,一家人就着稀饭吃包子。 边武咬了一大口包子,肉香和野菜的鲜味混合在一起,简直把他香迷糊了:“要是天天都能吃上大肉包子就好了,那简直就是神仙般的日子。” 杨巧兰笑着损他道:“你还想得挺美的,别说天天了,一个月能吃上一回,那可就不得了了。” 做肉包子,既得加白面,又得要肉,哪样不是精贵的东西。 上一次吃还是因为邵景易刚来,头一天办亲事还剩了些肉。即便那个时候杨巧兰不是很赞同这门亲事,但是既然人都已经进门了,想着第一顿饭总不能含糊了,这才做的肉包子。 “就今天咱们做包子的时候,隔壁大壮闻到了肉香味,还闹出了事。”杨巧兰想起今天这事就气得很,便简短地复述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情。 “巧兰,你在家里的时候,看着点你娘,别让她去隔壁了。”边猎户听完杨巧兰的复述,看了看旁边正拿着包子吃得正香的赵氏,声音略有些沉闷。 赵氏吃了两口包子,应该是觉得好吃,又把自己的包子分一半递给边栗。 边栗接过这一半的包子,没说什么,直接吃了起来。以赵氏现在的情况,即便说了什么她也听不明白。 赵氏只是看着边栗把那包子吃了,便又高兴起来。 “好,我都看着呢。”杨巧兰应了声,上次她一个没留神,隔壁的大壮就拿着一个不能吃的野果子,骗赵氏吃。 还好她发现人不见了,出去找的时候正碰上了,给拦了下来。 她一时气不过,便骂了那孩子几句,金婆子又不依不饶地跟她吵了一架。 还说什么,大人还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孩子还小不懂事,只是想把觉得好的东西给赵氏吃。 什么鬼的好东西,怎么没见她孙子自己吃,都七岁多了,哪里还有不知道事情的,就是被那金婆子给惯的。 自那以后她都随时注意着赵氏的动向,生怕出点什么意外。 晚上吃过饭,邵景易清点了一下这一段时间的收入,不大的钱箱子里面塞满了铜板。还有两锭小的银子,是邵景易从钱庄里用铜板换的。 他数了数,这些铜板加起来总共有一千两百零九枚,也就是差不多一两二钱银子。 加上他原先换的两锭银子,总共就是三两二钱银子,还剩了九枚零散的铜板。 清点完毕,邵景易又去灶房看了看,白天做的豌豆黄已经凝固了。 他把盆里的豌豆黄倒出来,切成小块,然后将这一块一块的黄色糕点在盘子里摆放整齐。 夏天天黑得晚,边武就着光线在侍弄屋子旁边的菜地,杨巧兰刚喂完了猪和鸡,正要把吃饱的鸡赶回棚子里。 边猎户则坐在一边,将边武摘下来的豆角、空心菜理顺,再用稻草捆成一小把一小把的。 捆好之后,晚上还得放大木盆里,用水养着,以免明天起来焉了不好卖。 至于丝瓜什么的,明天早上再摘也来得及,卖的时候还更新鲜、水灵。 家里这些菜长得太快了,吃不太完,多了的菜边武他们就会整理起来,让邵景易他们带去镇上卖。 虽然卖不了几个铜板,但总还是值点钱的,比烂在地里强。 邵景易从灶房出来,就把端着的其中一盘豌豆黄分给院子里忙碌的众人。 边猎户倒是说自己忙完再说。 杨巧兰看着这一盘精致的糕点,有些惊讶地反问道:“买这么多糕点呢?” “自己做的豌豆黄,就用今天泡那豌豆做的,嫂子你尝尝看怎么样。” 杨巧兰虽然知道邵景易要泡豆子来做什么,但是还真没想到是做糕点。 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拿起了一块:“你自己做的?这豌豆黄可贵了,好几文钱才那么一小块。” 菜地里的边武听着他们的对话,脖子伸得老长往这边看:“这是什么?” 杨巧兰没好气地把手里这块塞他嘴里:“你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 “唔,真好吃!”边武嘴里还没咽下去,就用含含糊糊的语调夸道。 邵景易把这一盘都给杨巧兰,然后又端着另一盘去找屋子里的人。 边栗正在堂屋里做明天要拿去卖的草编,现在大部分的编法他都学会了,也不用邵景易帮着看了。 赵氏也紧挨着边栗坐着,手里拿着几根草,自己在那捣鼓一会儿,又看看边栗,然后又拿着这几根草继续捣鼓,就这么循环往复着。 总之两个人都很忙就是了。 邵景易把豌豆黄放在了桌上,又从屋子里把钱箱子拿出来,递给了边栗。 边栗有些疑惑地接了过来,沉甸甸的。 他一打开就瞧见了里面的东西,大部分铜板被一根绳子串了起来,旁边还有两个一两的银子和一些零散的铜板。 邵景易脸上带着笑意:“咱们这段时间赚了三两二钱银子了,明天就可以让爹把欠的钱还给里正了。” 刚开始邵景易说要做点买卖的时候,边栗也没想到能挣这么多钱。这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里,两人每天日复一日地忙碌着,不知不觉中,这三两银子居然就这么凑齐了。 邵景易接着道:“这债还完了,大家也能松快点,不用老想着这事情了。” 边栗把钱箱子合上:“好,这钱就从你需要还的彩礼钱里面抵消。” 邵景易在心里叹了口气,也不知什么时候,他和阿栗之间才能不用分得这么清楚:“咱俩一起挣的钱,大哥他们也帮着熬糖了,总不能这三两多银子全算成我还你的,要不就算一半吧。” 边栗有些不赞同:“就算是这样,你自己挣钱的法子,也用不着分一半给我们。” 邵景易理所当然道:“当然用得着,要不是阿栗你在,这买卖也做不下来,说不准早就被赖三他们搞垮了。” 边栗还想说点什么,邵景易眼疾手快,将桌上的盘子递到边栗面前:“阿栗,试试我新做的豌豆黄,看看有没有那老伯做的好吃。” 邵景易说完又拿起一块递给赵氏。 边栗看了看邵景易,又看了看面前的豌豆黄,最后妥协般地说了一句:“随你,要是一年之后你还不完八两银子的彩礼钱,你就留在这儿当长工还债吧。” 邵景易眉眼弯弯地看着边栗:“好。”求之不得。 第27章 赌场 书肆里,一个伙计在柜台前打了个哈欠,看似闲散,实则视线一直在不远处的书生身上,没离开过。 那人刚进来的时候,伙计看他是熟客,照例上前询问,书生却说想自己看看,不让伙计跟着。 然后那书生就在那一排整齐排列的纸笔前停留了半响,一直没挪步子,也不知道是想挑选出个什么花样来。 因为书生停留的时间实在是太长,看得伙计都在怀疑,他莫不是想偷东西? 而货架前的吴修远看似平静,实则心里早就跟沸腾的开水一样翻腾了。 他兜里还有最后二十多文钱,这要是买了纸笔,哪怕是最便宜那一种,后面几天的饭钱就没有了。 可要是不买,总不能老借别人的,吴修远这个人爱面子,舍不下这张脸皮。 要怪就怪那赖三,说好的事情也没办到,还让他那三百文打了水漂。吴修远一想起这事就火冒三丈。 三百文啊,这可是他未来好长一段时间的纸笔费和伙食费。 这几天,好些同窗约吴修远出去吃饭,吴修远都找各种借口推了。 可一直这么下去总不是个办法,再问家里要是肯定不可能的,还是得想办法把这三百文给拿回来。想到这的吴修远,立马转身往外走。 “什么都没买就走了?”伙计疑惑地挠挠头,“别真少什么东西了吧。” 伙计赶忙去吴修远刚刚站的地方把东西清点了一遍,发现什么都没少,这才放下心来。 而另一边赌坊里的赖三正因为手气差得不行,霉得他抓耳挠腮呢,没想到就有冤大头找来了。 他看着把脸挡得严严实实的,生怕被人看出来的吴修远,都有一丝意外。 没想到这人竟然还敢来找他,这几天没动静,他都差点把这人给忘了。 “你找我做什么?” 吴修远一双眼睛疑神疑鬼四处看,生怕被认出来了:“出去说。” 赖三觉得这读书人也挺有意思的,表面上看着人模狗样的。因为多读了两天书,哪怕同样都是爹生娘养的,也要高他们一等。 可实际上呢?照样为了自己心里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几次三番来找平时不屑为伍、看不上的人,还生怕被人知道了。 赖三心里冷哼一声,上下打量了吴修远一番:“行啊。” “说吧,什么事儿?” 两人来到一个僻静的小巷子里,吴修远再三确认四处无人了,这才把脸上的遮挡物拿了下来:“钱呢?” 赖三假装不懂:“什么钱?” 吴修远一提这事就气得咬牙切齿:“你当初再三保证,肯定能从邵景易身上敲一笔的,钱呢?” “搞没搞到钱你不知道?那么多人都看着呢,这不是没成吗?”赖三一副赖皮样,不肯承认了,“我可没保证没成要怎样。” “我那三百文你必须还我。”吴修远语气生硬地说道。 赖三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尤树那种货色,没想到自己还能遇到第二个。 他一时不知道该怀疑自己的名号不响亮了,还是怀疑这两人脑子坏了。 一个找自己借钱,一个找自己还钱。他赖三是谁啊,进了他口袋里的,竟然还有人想拿回去。 可能是赖三嘲讽的眼神太过明显,吴修远一时恼怒起来:“你知道的,绸缎庄的陶少爷可是我同窗好友,我要是在他面前说你几句坏话,你猜他下次有活儿还找你不?” 这有钱人总有些东西不方便自己处理,这时候就得找人。这赖三就是吴修远跟着陶仁义屁股后面跑的时候认识的。 赖三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变了,眼中的狠毒神色一闪而过。 一个穷酸书生,不过跟他赖三一样,是陶仁义面前的一条狗罢了,现在竟然还威胁起他来了。 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赖三回想起之前邵景易交代的事情。 原先邵景易是想报官,好好整治一下吴修远的。可吴修远太过小心,没人真的见过他去找赖三。 而赖三在镇子里都算是臭名昭著的,信誉度完全不过关,光他承认根本没用。 后面邵景易便让赖三把吴修远出钱让人闹事的传闻,给添油加醋放到他们读书人圈子里去。 读书人最重名声,吴修远原本就跟原主关系不好,上次还把原主当上门婿的消息到处乱传。 哪怕只是个传闻,没有证据,也会有人信的,这样也够吴修远喝一壶了。 可现在赖三改主意了,既然想整吴修远,那就来点更有意思的。 赖三心下有主意之后,脸上又堆满了讨好的笑容:“我不是不想还,是实在没那么多钱啊。” “要不这样,我现在手里剩了点,我带你去里面来一盘,输了算我的,赢了无论多少都算我还你的。” 吴修远大惊失色:“我一个读书人,怎么能跟你似的,去那种地方赌钱,简直是荒谬!” 赖三赶忙道:“你现在身上穿的也不是长袍,把脸遮着点,没人认得出来的。你看你之前来赌坊找我,不也一直没事吗? 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去,那我只能还你这十五文钱了,你就算是去陶少爷跟前说我,我也拿不出来多的了。” 吴修远没好气道:“十五文钱够干什么?”自己丢的可是三百文。 赖三也只能摊手表示自己没法了。 吴修远叉着腰,来回踱步,眉头都皱了起来,思考纠结半天之后,还是开口道:“输了算你的?赢了无论多少都归我?” 赖三勾起嘴角笑道:“当然,今天敞开了玩,都算我的。” 赖三见吴修远终于点了点头,赶忙把他往赌坊里引。 一进门,赌坊里的赌徒们狂热的叫喊声,立马就充斥了吴修远的双耳。 他刚开始还多有戒备,可随着赖三问他押大押小,他一句压大之后,本来十五文的本钱,瞬间便翻倍了。 而原本在他脑子里,那名为理智的弦,也随着狂热的气氛,逐渐绷坏了。 * “野猪?” 邵景易和边栗才刚做完买卖回家,推车都没来得及安放好,就听到了边猎户和边武这让人惊讶的对话。 边武点点头对着刚回来的两人道:“昨晚上有野猪下山,把山脚下的那片田给糟蹋了,眼见着那稻子就要熟了,真是可惜了。” 邵景易道:“只糟蹋了咱们家的?” “咱家只糟蹋了一点,还有些是其他家的。”边武往隔壁抬了抬下巴,“还有他们家的。” 杨巧兰没忍住补充道:“刚开始是咱们发现的,那金婆子便以为只有咱家的被糟蹋了,那看好戏的得意劲儿,都挂脸上了。 后面她发现自己家也糟了一小块,在田边上呼天抢地的,咒骂了好一通。 哎呦我的天,你们是没看到,她当时看咱们那眼神,活像那野猪是咱们喂养的一般。” 边武哼了一声:“瞪咱也没用,又不是咱们让那野猪干的。” 边猎户:“里正让大家下午酉时去村口的打谷场,要商量点事情。” 边武问道:“说这野猪的事情?是不是要安排人守夜?” 边猎户点点头:“按照往年的情况,应该会。” 邵景易有些不放心:“这野猪如此凶猛,安排人守夜会不会有危险?” 边武笑道:“没事,其实野猪也怕人的。咱们人多,到时候大家一起拿着火把,敲锣打鼓,大声吆喝,它就被吓跑了,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边猎户:“今晚上早点吃饭,看里正怎么安排。” 一家人便忙碌起来,为晚上做着准备。 邵景易看着边武把家里的柴刀、猎叉什么都翻出来了,还拿着柴刀在磨刀石上磨。 杨巧兰也开始准备晚上的晚饭。 边猎户和边栗则在院子里加固篱笆和围栏。 邵景易哪经历过这种事情,一时有些找不准自己的定位了,最后索性就去灶房帮忙去了。 下午酉时,太阳还是有些火辣辣的,只是没有正午的时候那么晒人了。 虽然里正说的是每家派一个代表,但是村里的老老少少都去了。 晒谷场的角角落落里,到处都是人,好些人邵景易都没见过。 大家都站在一起讨论着,受害者们一脸心疼地述说着今天田里的糟糕情景,旁边的围观者也一脸担忧,生怕下一个遭的就是自己家的田。 大家辛辛苦苦那么久,就指着这点收成了。 还有的年龄小的,担心那野猪下山来伤人。 年纪大的则淡然很多,听他们谈话那意思,野猪下山糟蹋庄稼的事情,隔几年就会出现一次,但伤人的情况就比较少见了,这几十年也就发生过一回。 一个小哥儿凑到边栗旁边,怯生生问道:“你在山上见过野猪吗?” 边栗点了点头:“见过。” 那小哥儿看边栗平时冷冰冰的样子,还以为他可能不会理自己,没想到竟然得到了回复。 小哥儿一脸崇拜中又带着几分惊喜:“你可真厉害,敢一个人上山去。” “要是真见着了,怎么只见他猎一些兔子、野雉之类的小物件,没见他猎一头野猪回来?”旁边的金月一脸不屑,“这种大话,也就只能骗骗你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小哥儿罢了。” 那小哥儿背对着金月翻了个白眼,用口型小声对边栗道:“别理他。” 金月旁边的桃哥儿一脸错愕,也不知道今天金月怎么了,偏生要来惹这尊大佛。 他不敢附和,又不能让金月的话落了空,只能脑子极速思考,最后将视线落在了金月头上的发带:“月哥儿,你这发带可真好看,看这料子不便宜吧?” 金月伸手摸了摸头上这发带,脸上的笑容都泛起几分甜蜜,这可是陶公子送他的。 他将视线落在边栗随便用旧布条绑起来的头发上,语气中都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那当然,这可不是随便谁都能戴的便宜货。” “好了,大家静一静!”里正严肃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止住了人们的闲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赌场 第28章 野猪 “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了,这两天咱们村子里出现了野猪的踪迹,现在正值秋收的关键时候,我希望大家都能齐心协力……” 里正站在人群的前头给大家做思想工作,邵景易听着里正嘴里安抚人心的话术一套接一套地往外蹦,半天说不到紧要的地方去,没忍住侧头跟边栗开起小差来:“刚刚那金月叽里咕噜跟你们说什么呢?” 刚开始本来是邵景易和边栗一起来的晒谷场,那些阿叔阿婶们见着两人就想问问田里的情况。 可边栗看着就冷冰冰的,不好接近,大家都有些开不了口,只能转头拉着旁边的邵景易问了几句。 邵景易不过就跟那些阿叔阿婶聊了几句,边栗转头就不见了踪影。 等他从人群中脱身,过来找边栗的时候,刚好就听到金月最后那句话,好像是说什么他的发带很贵? 边栗:“不知道,他太吵了,不想听他说话。” 邵景易都有些想笑,不想听,所以选择性地闭上了耳朵? 邵景易身子微微往边栗那边倾斜了一些,视线却盯着前面不远处的金月,小声道:“那你觉得他那发带怎么样?喜欢吗?” “不喜欢。”边栗连想都没想,便直接回道。 邵景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刚刚看着几个小哥儿聚在一起讨论什么发带,还以为阿栗也喜欢这个。 虽然邵景易觉得那发带不适合边栗,颜色太艳了,但他想着可能哥儿们的审美和他不一样,要是真喜欢,他也帮着去买一个。 不过听金月说起发带,邵景易才注意到,其他哥儿头上,好些都是带着花样和色彩的发带。哪怕是布条也是有别于汉子的,色彩更丰富,也更好看一些。 只有边栗头上是黑色的旧布条,跟其他汉子头上的没什么两样。 “待会儿边猎户带几个精壮汉子,沿着那畜生昨天下山的道,挖点陷阱……” 正在开小差的邵景易一听,立马把耳朵竖了起来。 里正又安排了边栗、边猎户,还有一个早些年上过战场的中年汉子,分别带领三波人,轮流守夜。 本来前几年都是边猎户和那中年汉子带队的,带的也都是汉子。可上次有人在街上看到边栗教训赖三,回来就跟里正说了。 里正正好考虑到两队人轮流守太累了,怕出什么意外,既然边栗有打猎经验,身手也不错,便把他也加进去了。 “凭什么让他一个哥儿带着我们守夜?”人群中一个满脸胡茬的汉子不满道,正是领队的中年汉子的儿子,周长胜。 周长胜之前听他爹说,里正今年有意再分一队人来守夜,他本来以为非自己莫属了,还想着能好好表现一番。 结果他竟然输给了一个哥儿! “你们谁要是有能耐独自去后山过夜,并且还能全须全尾地回来,我自当会考虑换人。” 里正的声音掷地有声,把周长胜和其他一些人本来有些蠢蠢欲动的心思,全都给压了下去。 这山里多危险大家又不是不知道,这万一碰上老虎了可怎么办! 里正看大家都不说话了,便直接道:“既然大家都没意见了,那就先这么办吧。” 众人听这话才四散开来,汉子们也回家去拿工具了,得趁着天没黑,把陷阱挖好。 要是运气好,那野猪掉陷阱里了,大家不仅不用担心稻子了,还能吃顿好的。 边家被安排去挖陷阱和守夜的是边猎户、边武还有边栗,就是没有邵景易。 邵景易有些不服气,怎么村里叫得上号的汉子都被编进队列里面了,就自己落了单? 邵景易便找到里正,想申请跟着边栗一起守夜。 里正一脸你怎么也跟着无理取闹的表情看着邵景易:“邵童生,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一个读书人就别跟着一起瞎凑热闹了。 既然你这腿好了,你也学学人家吴童生,安安分分读书去。你要是能考个举人、进士什么的,那我们小河村可就跟着沾光了。” 吴修远何止是没无理取闹,这几天大家连他人影儿都没看到。 邵景易:……不好意思,学不了一点。 边栗被安排在了第三轮守夜,也就是后天晚上才轮得上他,今天只用去帮着挖挖陷阱。 他回家拿上锄头,便准备和边武他们一群汉子一起去后山。 想黏着边栗却失败的邵景易一脸幽怨地看着大家忙碌着,心情真的很不美妙。 他想着,守夜轮不上自己,那挖陷阱总能去看看吧。 “阿栗等等我!”眼看着家里没有锄头了,邵景易随手捞起墙上挂着的一个东西就跟上去了。 边栗回头看到了邵景易手上的东西,疑惑道:“你拿着镰刀干什么?” 邵景易瞟到了门口的背篓,赶忙一把提起,笑着回道:“大哥今天不是没空吗?那猪草就我去割吧。” 上山之后,边猎户指挥着众人在几处地方挖坑,另一些人则被安排去竹林砍竹子,还得把竹子的顶头削尖。 山上的土层混着石头,要使大力气才能挖得动。 一大群汉子,热火朝天地干着,好些人热得把外衣都脱了。 可邵景易连砍竹子的活儿都没分到,只能在旁边一边割着猪草,一边看着那群上半身光溜溜的汉子在边栗眼前晃悠。 村里人都是靠力气吃饭的,汉子们身上的肌肉线条随着挖土的动作,格外明显。 邵景易低头看了看自己这细胳膊细腿的柔弱书生相,心里快酸死了。 不就是肌肉吗?自己上辈子也是有的好吗? 还有这群汉子到底有没有公德心啊,没看到旁边还有哥儿在吗?怎么好意思打赤膊的? 实质上,村里汉子打赤膊干活的情况是非常常见的,特别是在收稻子这种农忙时候。 可已经被嫉妒冲昏头脑的邵景易只能无能狂怒,下定决心明天就要开始练起来! 坑挖好之后,众人便把竹子插进坑里,又在坑面上铺了一层干草之类的遮挡物,乍一眼看过去,完全看不出来这里有个陷阱。 边猎户在每个陷阱旁边都做了记号,然后又叮嘱了今晚上守夜的人该集合的时辰,这才让大家走了。 旁边的邵景易在愤怒的加持下,也把一大背篓的猪草打好了,还装得满满当当的。 边武见状想把这背篓背起来,结果被邵景易一脸坚毅地拒绝了:“没事,我来就行。” 邵景易蹲下、身试图背起这一背篓的猪草,可背篓就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丝毫没动。 邵景易无奈道:“大哥,你帮我提一下背篓。” “好好好!” 边武赶忙把这背篓提起来,邵景易这才能背着背篓站起身。可当他站直那一瞬间,邵景易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应该不会被压矮吧?这也太重了。 边武看着前面邵景易背着背篓的晃悠背影,疑惑道:“阿栗啊,景易今天这是怎么了?” 边栗摇摇头,然后将锄头放上肩头,也跟着走了。 第一天晚上是边猎户带着一队人守的夜,一晚上平安无事,什么动静都没听到。 结果第二天去山上一看,陷阱被踩塌了一半,看痕迹应该是没彻底掉进去,所以那野猪便跑了。 众人还有几分遗憾,差点就可以吃上肉了。 大家把陷阱复原之后,又静等第二天晚上。 第二天则是周长胜的爹带的队。 当天晚上都已经到了后半夜了,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大家都有些懈怠了,一个个都哈欠连天,没精打采的。 突然“哗啦”一声植株被折断和踩踏的声音从山后传来,周长胜他爹立马让大家警戒起来。 众人屏住呼吸,在发现野猪的那一刻,全都高举着火把,大声吆喝起来,再混合着敲锣打鼓声,把那野猪吓得掉头就跑。 邵景易听说真有野猪来了,第三天他在街上卖冰粉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按理说一只野猪而已,头一天都没事,当天晚上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乱子才对。 可他就是有些心神不宁的,老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两人在收摊准备回家的时候,邵景易路过一家专门卖弓箭的铺子,硬拉着边栗往里去看看。 “我们买把弓吧!” 边栗:“家里有两把。” 邵景易:“家里的旧了,咱再买把好的。” 边栗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毫不留情地回绝道:“这把咱们买不起,得一两银子往上。” 邵景易不甘心:“这把呢?” “还不如家里的。” 邵景易又拿起几个问了,都不行,最后他拿起一把弹弓:“老板,这把弹弓多少钱?” “六十文。” 这次不等边栗拒绝,邵景易赶忙道:“我买回去自己玩,可以吧?” “你会玩这个?” 邵景易笑了起来:“别瞧不起人,小时候我可是我们那的弹弓王,一打一个准,就跟你扔石子一样。” 边栗这回倒是没说什么,两人便带着这把弹弓回家去了。 当天晚上边栗便带着弓箭、猎叉之类的武器,准备出门,当然还有邵景易非得让带上的弹弓。 到了半夜,邵景易又提着一大桶烧开又晾凉,还加了点薄荷的冷开水,给那边守夜的人送水去了。 可他才刚到那边,就见着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第29章 打斗 邵景易和边栗把水分给一起在守夜的众人。 这个天气,哪怕是晚上了,仍然有一种闷热感,连偶尔吹过的风都还是带着点热气。 大家看到新送来的水,都一起涌了过来,想分一碗。 “哟,这水还加了薄荷呢!喝着就是凉快。”一个汉子喝完又仔细咂摸了一下嘴,“咋还有点甜滋滋的味道?” “邵童生,这水里放糖了吗?”另一个反应快的已经直接问了。 邵景易:“放了一点。” “这带着点甜味的水就是好喝,多谢邵兄弟了。” 还没等邵景易回复,周长胜冷哼一声,直接走开了,都没喝这水。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有几个明显跟周长胜关系不错的人,捧着手里的水碗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最后在周长胜的低气压中,这几个人还是把喝了一半的水又放回去了。 邵景易倒是不在意,他又不是专门给他们送的,爱喝不喝。 他盛了一碗递给边栗:“先喝点水吧。” 边栗接过,喝了一口,清凉中带着一丝丝的回甜,不是糖水那种一嘴就能尝出来的甜味,但却在保证口感的同时,又能解渴。 第一天边猎户和边武守夜的时候,他们也去送过一回水。 “那几个人怎么今天也在?”邵景易凑近边栗小声问道。 边栗显然知道邵景易问的是谁,低声回道:“换了。” 邵景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周长胜和他这几个狐朋狗友之前本来是被安排给周长胜他爹了。 而且从这几天的表现来看,周长胜明显也是很不服气边栗的。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想干嘛,今天又非得换到跟边栗一起守夜。 邵景易接过边栗喝完的碗,放进桶里:“阿栗,这几个人感觉没憋什么好的,今晚小心点。” “嗯。”边栗顿了一秒,又补充了一句,“知道了。” 邵景易陪着边栗坐了一会儿,才收拾起那些东西准备回家。 他才刚起身,林子里便传来一阵沉重的呼吸声,其中还夹杂着“哼哧哼哧”的叫声。 邵景易心下一惊,众人立马站起了身,警觉起来。 还没等边栗多说什么,火把的光已经照亮了在山林边缘的野猪那黑色的壮实身躯,以及它长长的獠牙。 边栗转身对着邵景易道:“你先找个隐蔽的地方藏着。” 然后他便开始指挥着众人驱赶野猪。 当众人的吆喝声和敲锣一起在寂静的夜空中响起的时候,直把那野猪吓了一跳。 看着越来越靠近的火光,那野猪也是掉头就往山里跑。 众人跑了一段路,眼看着野猪重新往山里奔去,边栗便让大家回来。 可周长胜几人丝毫不听,还是一直追赶着野猪,看那架势,还隐隐有想把野猪往陷阱那边驱赶的意思。 边栗对着周长胜就是一声怒喝:“周长胜!” 周长胜并没有回应,还是直直往山里跑去。山里地形复杂,夜晚更是危险加倍。 这几个人明显是想围猎这野猪,可这些人别说狩猎经验了,夜里连山都没进过。要是不管他们了,完完全全就是去送死的。 当初里正配备这几个小队,只是打算将下山的野猪驱赶回山上而已,可不是为了狩猎的。 这几个人倒是挺会给自己加活儿。 “胆子大、身手好的跟我进山里去救人,其余的去找里正。”边栗说完便沿着周长胜他们的方向跑去。 剩下的人看着这漆黑的、仿佛能吞没一切的山林,腿肚子都有些发软。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竟然只有三个人跟着边栗往山里去了。 邵景易一直在山下等着,可原本十来个人的队伍,最后只等回来了差不多一半的人,而且其中并没有边栗。 邵景易立马急了,上前几步逮着一个人便问道:“其余的人呢?” “周长胜他们进山追野猪去了,边栗去救人了,让我们回去叫里正。” 去叫里正哪里用得着那么多人,除了周长胜和他那几个朋友,剩下的人基本都在这里了,也就是说边栗只带走了两三个人。 这明显是周长胜和那几个兔崽子逞能乱来,剩下的人不敢进山,边栗便让他们回来了。 邵景易知道应该尊重他们的选择,毕竟谁都没有义务冒着生命危险去为不相干的人善后。 就像他也不想边栗去为这几个傻、逼冒险一样。 可一想到就边栗他们几个人单打独斗地上山去救人,邵景易心里还是堵得慌。 邵景易:“他们往哪里去了?” “往陷阱那边去了。” “你们赶紧去找里正。”邵景易说完拿过一个人手里的火把和粗制长矛,就往林子里去了。 “邵童生,山里危险!”旁边的人见状赶忙道。 邵景易充耳不闻,继续往山上走去。他沿着上次进山看他们挖陷阱的路,继续往里走。 可走了好半晌,那些陷阱还是完好无损的,周围也不见打斗痕迹,显然那野猪并没有按照周长胜他们预想的那样往这边走,出岔子了。 邵景易心里又沉了几分。 夜晚的林中格外寂静,邵景易边走边仔细留意着周围的动静,终于发现了一处被踩倒的灌木丛,沿着这痕迹逐渐深入,没一会儿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响动。 邵景易两步上前,便和捂着伤口的周长胜以及他的几个同样狼狈的同伴撞了个正着。 周长胜满脸苍白,手臂上满是血迹,脚步也有些虚浮了,基本算是被两个同伴架着走的。而且血还在不断顺着他的手臂往下滴,看样子血根本没止住。 就在几人因为见着邵景易而惊讶得停下脚步愣神的时间里,周长胜手底下的灌木丛就已经染上了不少鲜血。 看这伤情,不及时处理的话,等不到见大夫,人就先失血过多而亡了。 邵景易赶忙道:“边栗呢?” 旁边扶着周长胜的瘦高个顶着已经肿起的半张脸,焦急道:“那野猪红了眼,见人就撞,赶都赶不走。边栗和周长林他们帮着把野猪引走了。 邵童生,长胜这血止不住,我担心他等不到下山就挺不住了,你能不能想想办法。” 瘦高个显然也是慌了神,见着邵景易一个读书人就开始病急乱投医,也不管人到底会不会。 邵景易简直想骂人,可现在情况紧急,他还急着去找边栗,没心情跟他们计较。 他撕开周长胜的衣服,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横亘在他手臂处,瘦高和几个同伴看着这伤口心里一阵发憷,连扶着周长胜的手都开始在微微发抖了。 “别抖了,快给他按住!” 邵景易从周长胜的里衣上撕下一大块布,让瘦高个用力按在了伤口处。然后又从里衣上撕下长布条当做止血带,在其近心端的上臂处紧紧捆扎住,做了简单的止血。 周长胜疼得脸都皱了起来,但他还是死死咬住了嘴唇,没发出一点声响。 邵景易冷哼一声,痛死他得了。 眼看血止住了,瘦高个有些激动道:“止住了!止住了!” 邵景易:“这法子只能做紧急处理,赶紧把人带下去请大夫,村里大夫不行就尽快找个牛车往镇上送,一个时辰内必须得送到,不然就算他活下来了,这条手臂也得废。” 几人一听这么严重,又开始慌乱起来。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走!” “好好好!”几人又重新架起周长胜往山下走。 邵景易捡起火把和长矛,继续沿着瘦高个他们说的方向走去,沿路都是被折断和踩踏的灌木。 痕迹非常明显。 没走多久,前面就传来野猪粗重的呼气声,还有几道快速的交谈的声音,邵景易听出来了,好像是一起上山的其中一个人。 他从灌木丛的缝隙往远处看,一头野猪不断在撞击一棵不太结实的树,往上看,一个脸熟的村里人正抱着树瑟瑟发抖。 那野猪身上有些被长矛和箭伤到的痕迹,但都不太重。 厚厚的泥浆混合着松脂,干了之后就在野猪身上形成了绝佳的保护层,除了心脏和脖颈处,它几乎没有弱点。 眼看着那野猪把树撞得摇摇欲坠,树上那人急得都快哭了:“怎么办啊,栗哥儿!” 边栗也在另一棵树上,他从身后摸出了最后一只箭,用力拉紧弓箭,下一秒,那野猪就传来了凄厉的嚎叫声。 边栗射中了它的一只眼睛。 野猪变得更加疯狂,随地乱撞几下之后,竟然朝着邵景易这边奔来。 邵景易把手上的东西一丢,就往旁边奔去,然后急忙找了棵可靠的大树,快速往上爬。 边栗听到动静,这才注意到邵景易也来了。 看着底下疯狂乱撞的野猪,边栗也没问邵景易为什么来了,只从身上解下一个东西,便朝着邵景易扔了过去。 邵景易本来就是奔着边栗这边跑的,两棵树隔得不算远,他稳稳接住了边栗丢过来的东西。 竟然是原先他给边栗的弹弓和石子,这些石子还是他去小河边挑的,怕紧急情况下边栗找不到好用的石子。 “往它眼睛处打。”边栗说完便从树上下来了。 那野猪见了边栗,便疯狂朝着他的方向奔来。 边栗一个闪身躲过,撞了个空的野猪更加气愤,呼吸都更加粗重起来,后肢不断地在地上刨着。 看来又在积蓄下一次的冲击。 邵景易知道边栗想干什么,自己必须帮他吸引这野猪的注意力。 他拿起一颗石子,用弹弓包裹住,然后拉满。邵景易的心脏狂跳,但是手却非常稳。 在野猪准备蓄力朝着边栗撞击的前一刻,那石子便朝着野猪的另一只完好的眼睛飞去。 眼睛处剧痛传来,野猪疼得使劲摇摆着头,什么也看不见了,便更加疯狂地胡乱撞击起来。 邵景易趁机继续用石子朝着野猪的伤处击打过去,疯狂动起来的野猪没那么好瞄准了。但几次之中总有成功的时候,那野猪被不断飞过来的石子干扰了心神。 边栗趁机飞身上前,抓住了野猪脖颈处的鬃毛,骑上了猪背,然后依靠腿力死死勒住了野猪的肚子,挂在了野猪身上。 那野猪受了惊,不断扭动、拱起身子,想把边栗甩下去。发现甩不下去之后,又调转头颅,想用它长长的獠牙刺穿这个不知死活的人类。 看着那锋利的獠牙与边栗擦身而过,邵景易冷汗都要下来了,可他却帮不了任何忙。 边栗用左手死死勒住猪脖颈,右手从腰间抽出他的那把短刀,快准狠地往野猪的眼眶处扎去,然后往里狠狠搅动。 刚刚还满是疯狂和暴戾的野猪,像是被拆了电池的机器人,轰然倒下,再无半分反抗的力气。 边栗从地上爬起来,将那几乎连把没入的短刀拔出,然后又朝着猪脖颈处刺去,将其放血。 刀口再次没入脖颈的那一刻,鲜血顿时喷溅出来,连边栗的脸上和身上都沾了不少血。 另一边的邵景易从树上下来的那一刻,便朝着边栗跑了过去。 边栗看他过来了,便站起了身。 边栗本身就白,飞溅的鲜血和白皙的肤色形成了绝对的反差感,给原本清冷的面容增添了几分妖冶之色。 旁边看着这一切的村里人,看向边栗的眼神都变得很复杂,有敬佩,也有害怕。 这哥儿竟然能将一头野猪一击毙命,身手该是如何的厉害? 邵景易什么都看不清,也什么都不想管了,此刻他只想将这人拥入怀中。 他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 当边栗温热的体温从他怀中传来,邵景易对这一切才终于有了实感,一颗跳动不已的心也终于回到了他身体内。 边栗愣愣地呆在原地,感受着邵景易不断收紧的、有些颤抖的拥抱。他想了想,也抬起手拥住了这个人。 第30章 夜谈 其他几人也从树上下来了,邵景易这才回过神,慢慢松开了边栗。 “有哪里受伤了吗?” 边栗摇了摇头:“没有。” 邵景易大致扫过边栗的衣服和露在外面的皮肤,发现除了刚刚溅起的鲜血,没有其他痕迹,这才放下心来。 其他人也朝着野猪凑拢过来,哪怕已经死了,又长又锋利的獠牙,还有它那壮实的躯体,也在向人们昭示着它的危险性。 “差点以为今天得交代在这里了。”有一个汉子有些后怕地开口道。 “刚刚那野猪使劲儿朝我爬那棵树撞,我连后事都想跟你们交代清楚了。”另一个很年轻的汉子踢了踢地上的野猪,骂道,“周长胜那个夯货,老子还没成亲呢,差点就这么没了!” “今天还是多亏了栗哥儿,不然可得酿成大祸。” “就是,栗哥儿你可真厉害!” 边栗照常说不来什么客套话,只是简短地开口道:“得快点走,这里血腥味重,会引来其他的东西。” “那赶紧的,咱们快点走。”那年轻汉子一听这话,就往四周看了看,生怕再从哪里蹦出个什么东西来。 而山脚下的众人这时正拿着火把和防身武器,浩浩汤汤地往山上走。 走在队伍前列的里正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边猎户和边武也在人群中,脸上同样一片焦急之色。 这沉重的氛围让队伍里的其他人也都静悄悄的,不敢说话,四周静得只剩下了众人的脚步声。 直到走了好长一段路,才有人打破沉默:“前面好像有亮光。” 边武定睛一看,果然是几个跳动的火光,慢慢地在往这边移动。 “阿栗!景易!是你们吗?”边武一边摇着手里火把,一边大声喊道。 “我们在这呢!”前方的火把也跟着晃了晃。 “是长林!是我家长林!”一个蓄着胡须的中年汉子激动喊道,说着就向着火光处跑去。 众人见状都松了口气,然后便加紧脚步,寻着那亮光的方向去。 眼看有人过来了,艰难扛着野猪的邵景易他们这才把东西放下了。 山路难走,这野猪又重,估计得有个两百斤的样子。几人就近取材做了简易的担架,好几个人一起,才把它慢慢往山下扛着走了。 那年轻汉子一放下担子就往前跑,一把抱住了朝他奔过来的中年汉子大声哭道:“爹!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父子俩一起抱头痛哭,邵景易他们看着也有些动容,还好没出什么意外。 可等那中年汉子缓过神了,便随手捡起一根木棍朝年轻汉子身上招呼:“我让你逞能!” 周长林跳起来就往邵景易他们身后躲:“我是去救人的!” “你救人!你能耐得很啊!你还敢去救人呢!”中年汉子绕着圈地追着周长林跑,一时间寂静的树林里一阵鸡飞狗跳。 这时刚好后面的里正他们也赶到了,里正皱眉怒声喝道:“好了,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要教训孩子也等回去再说。” 周长林父子俩这才停下了动作。 边武和边猎户上前看着边栗他们俩都好好的,也着实松了口气。 虽然边栗经常进山打猎,可眼下带着这么多人,他们也害怕边栗因为顾着别人,把自己给连累了。 里正叫上几人帮着把野猪扛起,重新往山下走去。 边猎户当初为了方便上山打猎,边家的地址选择就比较靠近山脚下。 众人扛着野猪直接在边家落了脚,里正才把边栗他们全都叫到一起,询问起当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随着众人都叙述,里正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周姓是小河村的大姓,里正往前数几代也能跟周长胜他们扯点亲戚关系,说起来还算本家。 里正当晚都已经睡下了,被人急急忙忙叫起来,让赶快去救人。来的人着急忙慌的,也没说清楚,只知道有人追着野猪进山里了。 里正只能召集众人打算上山去帮忙。 可还没出发,周长胜又满身是血的被带下山,那几个狐朋狗友看着闯了那么大的祸,都不敢说话。周长胜他爹就把这事怪到了边栗头上,扬言自己儿子要是出了事情,就要找边栗算账。 当时里正心里都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了,后悔自己当初就不应该选了这么个年轻哥儿带队。 这要是出了人命,自己这个里正也就当到头了。 可最后搞了半天,竟然是周长胜那个混蛋玩意干的事,因着这层遥远的亲戚关系,里正感觉自己脸都丢光了。 了解完事情经过,里正又匆匆忙忙走了,另一边的周长胜被送去镇上了,还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边栗和邵景易满身的血腥味,杨巧兰又去烧了热水,让两人去洗澡。 等收拾完,边栗他们重新躺床上,已经是后半夜了,离天亮也没多少时辰了。 邵景易还是照常在两根板凳搭起的床上睡的。 这一天下来,身体早就已经疲惫至极,可邵景易却有些睡不着。 他侧过身子看着床上的边栗。 看着边栗安安静静睡着的模样,邵景易脑子里却全都是他和野猪搏斗的场景。 他正出着神,对面的边栗却睁开了眼,对上了邵景易的视线。 偷看别人睡觉还被当事人抓包的邵景易只能率先打破沉默:“你还没睡?” 边栗:“你看着我,我睡不着。” 邵景易这回是真尴尬了,但他又有几分好奇:“你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得到?” “嗯。” “那我不看了,你睡吧。”邵景易说着就翻过身平躺在了板凳上。 “你不用担心,我有把握才上山去的。” 邵景易有些意外地转头看向边栗,他有时候觉得边栗好像什么都不太懂,有时候又觉得他过分通透。 就像现在,明明自己什么也没说,边栗却感觉到了自己在想什么。 在邵景易愣神的时候,边栗还在继续:“我感觉得到,你在害怕,在担心我。可是为什么?”我们两个明明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邵景易看着边栗认真中又略带疑惑的双眼,突然就有些忍不住了,他把之前所有的打算、谋划、徐徐图之全都抛到了脑后,什么都不想管了。 邵景易翻身坐了起来,看向面前的这个人:“我能再抱抱你吗?” 边栗也坐了起来,按理说,他不应该同意邵景易这样的要求,可对上邵景易的眼睛,他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他又想起来那个有些颤抖的拥抱。 邵景易看着面前沉默的边栗,起身坐到了床边,把人拥入了怀中。 邵景易从这个拥抱里吸取了些勇气,才有些艰难地开口道:“对,我在担心你,也在害怕……” 边栗被这样抱着,邵景易说话的时候,那种忐忑又紧张的心情好像也随着胸腔的震动,一起传递过来了。 让边栗也跟着有些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害怕那野猪伤了你,害怕今天说了这些话,你会让我走,害怕……会失去你。” 邵景易松开了边栗,认真看着他的眼睛道:“本来不打算那么早跟你说的,可是看着你就这么坐在我面前看着我,我就有些忍不住了。” “阿栗,我喜欢你。” 有些话,一旦开了头就顺畅得多了。邵景易看着有些怔愣住的边栗,继续道:“我不想和你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也不想和你假成亲,不想一年之后我们就此结束。 我想一直都和你在一起,想你余生几十年,都能有我的参与。 你可以给我一个这样的机会吗?” 边栗突然想起了吴修远,这个人之前在竹林里也对自己说过喜欢。 当时听到那句喜欢的时候,他心里没有丝毫的波澜,直接了当的便拒绝了,甚至因为吴修远过分淫邪的目光,而有些厌恶。 可现在面对邵景易,他却不知道怎么回答,眼前这个人太过真诚,太过小心翼翼,他知道邵景易和吴修远是不一样的。 可要自己答应,他也说不出口。 因为喜欢这个词,对他来说是陌生的,是从未有过的体验。就连对边猎户他们,边栗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情。 只是因为边猎户他们对边栗好,所以边栗也对他们好。 他好像游离在所有人之外,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不属于他的,是该属于那个叫边栗的人。 因为自己不是边栗,可他又是谁呢? 他不知道。 邵景易看着皱起眉头,脸上浮现出几分苦恼和难过的边栗,突然又不想知道这个结果了。 邵景易一把揽过边栗,再次把他拥入怀中,心里泛起阵阵心疼:“好了,咱们不想了。” “你讨厌我这样抱着你吗?” 边栗有些闷闷的声音从邵景易耳畔传来:“不。” 邵景易:“那我们先这样,如果哪一天,我让你感觉不舒服,或者有其他感受了,你再跟我说,好不好?” 边栗这次没有再回答,但是也没推开邵景易。 邵景易用力将人抱紧,他想这就够了,至少最坏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第31章 宰猪 第二天邵景易起来的时候,边栗床上的被子都已经叠好了,人也早就不见了踪影。 邵景易一个人坐在“床”上怀疑人生,最后总结出一个结论,人果然还是不应该熬夜,也应该少接触点刺激的活动。 昨晚上他脑子不知道是熬糊涂了,还是受了刺激了,竟然胆大包天提出想再抱抱边栗?一次不够,还抱了第二次。 哥们儿,表白都没表明白呢,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还好阿栗是个心软的人,没把他像吴修远那样,钉竹子上去。 “唉!”邵景易无奈地叹了口气。 其实他当时就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踏实,好像还有点什么其他的,但是他也说不上来,所以就…… 也不知道阿栗会不会觉得他是个登徒子,轻浮,然后再把他归为吴修远那一类的人。要真是那样,那可就真完了。 正这么想着,房间门却突然响了,然后邵景易一抬头便见着边栗推门进来了。 “阿栗。”邵景易笑着跟边栗打招呼,他其实心下也有几分忐忑,但是见着面前这个人,他就没来由的觉得高兴。 边栗:“今天宰猪,你醒了就把早食吃了,一起来帮忙吧。” “好,马上就过来。” 邵景易见着边栗跟平时一样,没什么异常,这才松了口气。 他顺势起身把屋子收拾了一下,等他去院子里洗漱的时候才发现,其实边猎户已经处理了一大半了,旁边的边武也在帮忙。 内脏已经被分离出来,装在了木桶里面。野猪的皮毛也已经被刮干净了。边猎户正在把猪身上的什么东西割来扔掉。 杨巧兰看见邵景易出来便道:“看你没起来,我们就先吃了,你的单独盛了,放锅里温着呢。” “谢谢嫂子,我马上就去吃。”邵景易答应了一声,又问道:“那么快都处理好了?” 边武:“快了,这天气太热了,耽搁不得。等会儿还会有人来买肉。爹和里正说好了,这些天大家忙前忙后也挺辛苦的,这肉卖给村里人就算便宜点。” 邵景易点点头:“打算卖多少?” “二十文一斤。” 野猪一般会比家猪贵一些,家猪是三十文一斤,野猪能卖到三十五的样子,少的时候还能卖得更贵一些。 也不是说野猪肉更好吃,相反因为野猪更腥臊一些,需要更复杂的烹饪手段才能好吃。 但物以稀为贵,捕猎野猪风险大,不易得,有钱人吃的就是一个稀奇和独一份。 所以卖这个价钱确实算是很便宜了,基本相当于半卖半送。 毕竟严格说起来,这野猪是边栗独自猎杀的,上山救人的人情应该是周长胜他们家自己还,跟边栗他们可没什么关系。 就算是按照正常价格卖,也没什么可说道的。 虽然话是这么说,最后邵景易还是看着边猎户在分肉的时候,割了几块放在旁边了。然后又让边武给昨天跟着边栗一起上山救人、抬野猪下山的三家送过去了。 当然,这必定也少不了里正的。村里就是人情社会,跟里正打好关系的重要性,边猎户比邵景易他们这些年轻人了解得更清楚。 邵景易回灶房打开锅盖,里面是蔬菜粥,具体是什么蔬菜他没看出来,粥里面还卧着一个煮鸡蛋。 自从把欠的外债还完了,家里的伙食都要好些了,鸡蛋也没拿去卖了,三五不时还能吃上一个。 邵景易两口把鸡蛋吃完,又盛了碗粥,打算快点吃完出去帮忙,他已经看见有村里人过来了。 看来这二十文一斤的肉的吸引力还是蛮大的,邵景易还在吃早饭的功夫里,院子里就站了不少人了。 “这野猪可真够大的,得有一百多斤吧?” “我看不止,应该有个两百斤。我待会儿可得排前面买点肥肉回去,家里好久没沾荤腥了。” “哟,老邓头你也来了?” “我怎么来不得,咱们村子里多少年才能出一个这么厉害的哥儿,我可不得来沾沾光,买点肉回去尝尝?” “那是,不沾栗哥儿的光,咱上哪儿去买二十文一斤的野猪肉去?” “边老哥,你这哥儿比你还厉害啊,我可听长林那小子说了,这么大的野猪,他一刀就解决了,还骑那野猪身上去了。” “真的?还骑那野猪身上去了?” 邵景易听着边猎户回了几句,众人又说了些,听起来还有越聊越热闹的趋势了。然后邵景易就见边栗从外面进来了。 邵景易脸上带着几分笑意:“怎么进来了?不喜欢听他们说你?” 边栗在灶前的小板凳上坐下:“嗯。” “那就在屋里坐会儿再出去,等开始卖的时候,他们就没空说话了。” “中午想吃什么?今天食材丰富,应该可以有的选。”邵景易想着边栗喜欢甜的,便又问道:“糖醋排骨行吗?就是酸酸甜甜的肉。” 边栗抬起头看向邵景易,一时不知道这又酸又甜的肉是个什么味道,但他还是点点头:“好。” 邵景易见边猎户那边好像把肉分割完毕,开始卖了,便两口把粥喝完,和边栗一起出去帮忙去了。 院子里人还真不少,有来看热闹的,有来买肉的,到处都闹哄哄的。杨巧兰泡了一大壶的粗茶出来招待大家,都有点忙不过来。 边武刚刚出去送肉去了,放肉的长木板前只有边猎户一个人,前面还有排着队等着买肉的村民。 边栗帮着称重,邵景易便过去帮忙算账收钱。排在前面的都指着油水足的肉买,后面的人越看越着急,一个个脖子申得老长,生怕到自己就只剩下瘦巴巴的肉了。 边猎户虽然不是屠户,但割肉的手准也是相当不错,别人要多少,他一刀切下去最后基本就是这么多,少有再加减的。 邵景易在旁边看得啧啧称奇,这靠手艺吃饭的人果然不一样。 “叔,我要半斤肉,要肥点的。”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前面传来,邵景易一抬头发现竟然是平哥儿。 这金婆子可没有把钱交给平哥儿买东西的习惯。看来这回确实是拉不下脸来了,但又想买点便宜肉,这才让平哥儿来了。 边猎户也没说什么,手起刀落就割了半斤的五花肉。这要是不卖给他,回去说不定又得讨一顿打。 邵景易接过平哥儿放到桌子上的十个铜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这个孩子更瘦了,也更沉默了。 自从金婆子同意给他娘买药之后,隔壁简直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平哥儿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后面陆陆续续又来了不少人,还有些是听到消息的隔壁村人。 边猎户给他们讲明了,不是本村的要二十七文钱,还是有不少人买了。毕竟正常猪肉也得三十文一斤呢,这可是野猪肉,正常卖还不止三十文。 村里人看到别村的那么贵,心里更高兴了,简直跟捡了便宜一样。有些阿婶夫郎高兴得拉着杨巧兰就夸起边栗来。 一直到快晌午了,过来的人才少了。肉卖了一半,下水则是几乎都卖完了。 虽然肉的价钱相对来说便宜了些,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舍得买来吃的。即便野猪肉的下水更加腥臊难处理,但是架不住它便宜啊。 饿起来草根树皮都能吃,更何况是下水,这可是肉呢! 邵景易让边猎户砍了一些带着肉的肋排骨,然后便进厨房做菜去了。 杨巧兰正和那些阿婶夫郎们火热交谈,边栗也就跟去灶房帮着烧火去了。 边猎户刀工好,都不用再改刀。邵景易直接把这些排骨冷水下锅,又加了点姜片焯水。 等排骨焯好水,捞出备用后,又开始炒糖色,家里没有冰糖,但是有饴糖。排骨倒入锅里后,每一根都裹上了焦糖色,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排骨翻炒均匀后,邵景易又加了点醋、酱油和酒之类的调料,最后加水焖煮两刻钟,就可以出锅了。 边栗眼尖地发现了华点:“你又拿爹的酒。” 这酒确实是从边猎户那薅来的。 上次家里把最后的欠款还完了,边猎户一高兴,便把酒拿出来跟大家一起喝了点。 邵景易不喝酒,边栗和杨巧兰也不喝,最后只有边武和边猎户爷俩喝了点。 可后面每次做菜需要料酒的时候,邵景易都去问边猎户要。搞得做菜用的,比边猎户自己喝的还多。 边猎户一向沉默寡言,非必要不发表意见。前几天突然发现自己的爱酒少了那么多,脸上都罕见地出现了肉疼表情。 一听边栗提起这事,邵景易又想起来了刚刚跟边猎户说要用酒时他的表情,简直不要太好笑,邵景易还真的很少能从边猎户脸上看到如此生动的表情。 邵景易最后还是没忍住乐出声:“那酒不好喝,用完了给他买更好的。” 边栗也微微勾了勾唇角,笑意浅淡到不注意都看不出来。 但邵景易却看得一时失了神。 希望他的阿栗,永远都能这么开心。 第32章 私会 在小河村进村口的大路边,吴修远正蹲在被一片灌木丛遮掩的树林边,静静看着村口进进出出的村民们。 他从下午就一直在这里蹲着,看着太阳从正当顶,到现在像个蛋黄一样斜挂在山顶上。 天色渐晚,村民们都已经陆陆续续往家里赶去了,村口也从喧闹到现在逐渐归于寂静。 “嘶!”吴修远扔掉刚刚拔起来的杂草,立马站了起来,然后对着微弱的光线查看起手上传来剧痛的地方。他这才发现手上爬了好几只蚂蚁,被咬的地方已经起了一个小包。 吴修远把手上的蚂蚁拍掉,踢了踢面前已经被他拔的所剩无几的杂草,又站了好一会儿。 到底回还是不回? 选择的天平逐渐倾斜,最终他还是理了理被弄皱的长袍,迈步朝村子里走去。 这个时候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冒着烟,在准备晚饭了。吴修远借着昏暗的光线掩映,低着头急匆匆往家里赶去。 他推开篱笆门,面前低矮的泥巴茅草房里连油灯都还没点亮,里面的人正借着残余的日光和灶里燃烧的火光,准备做饭。 听着外面的动静,里面的妇人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又往外走了几步,想看看是谁。 “娘。” “修远?”中年妇人脸上浮现一丝惊喜的神色,把脸上深重的皱纹都撑开了,显得年轻了些,“你怎么回来了?” “你不在学堂里好好读书,回来干什么?”一道严肃的男声从堂屋里传来,“你这样三天两头往家里跑,有什么出息?何时才能当上举人老爷,光耀我吴家的门楣?” “孩子想家了,回来看看怎么了?”那妇人嗔怪一句。 “慈母多败儿!” 吴修远一声不吭,吴母把他拉进屋子:“回来的正好,我正担心这肉等不到你休沐就坏掉了,你回来了咱今天就做。” 吴母又进灶房忙碌起来,吴修远进屋跟吴父打了个招呼:“爹,我进去温书了。” 吴父拉长的脸,这才缓和了些:“嗯。” 吴修远的爷爷之前是秀才,虽然没有更进一步,但有幸得了个在镇上最大私塾教书的职位,家里也算是过了好一段体面日子。 吴父从小读书就不行,但好歹吴修远的爷爷给他留下了不少田地,不出现什么天灾**的情况下,也足够一家人吃穿嚼用了,甚至每年都还能有结余。 也算是村里比较殷实的人家了。 吴修远出生后,吴父把所有希望放在了他的身上,想重现曾经的体面。 可养一个读书人谈何容易,一家人的日子自然也就过得紧巴巴的了。 吴修远现在正坐在屋子里,心乱如麻,哪里有心情看书?也就是摆摆样子罢了。他这段时间被赖三带进了赌场,欠了赌场不少钱。 他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越赌越上头,就跟被下了降头一样。短短几天时间,就从盈利不断,到倒欠五两银子。 赌场的人说了,要是再还不上,就去私塾找他。 这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自己以后的仕途可就完了。 等吴母做好饭菜,叫吴修远吃饭,他才魂不守舍地从屋子里出来。 他在家里向来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等他坐到板凳上,饭也盛好了,连筷子都放到了他顺手的位置。 吴修远拿起筷子,准备夹菜,这才突然发现竟然是野猪肉。 吴母也跟他闲谈起来:“边家那哥儿从山上猎了头野猪,在村里便宜卖,才二十文一斤。我想着你也快回来了,便去买了点。” “边栗?”吴修远有些失神道。 “可不是,一个哥儿怎么会那么厉害,连野猪都杀得了。”吴母给吴修远夹了一大块肉,又接着道,“当初你不是说能有办法让那哥儿嫁过来吗?要是当初嫁过来了,那野猪可就是咱们的了。” 吴母瘪瘪嘴连连摇头:“真是可惜了,那野猪可不小,至少得一二两银子呢!”那神情,活像那野猪是从她家抢走的一般。 “一个粗鲁的哥儿,怎么配得上咱们修远?”吴父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摔,“我说了多少遍了,不要提这事了,我不同意!” 吴父越说越激动,手在桌面上拍得砰砰响:“你就只看得到眼前这点东西吗?你想想,哪个举人老爷的夫郎是猎户的?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要是以后修远得个一官半职,一个大字不识的粗鲁哥儿,怎么跟其他人结交,怎么打理好后院?” 吴母嘟囔道:“我不就说说嘛,而且人家都已经成亲了。” “没成亲也不行!” 吴修远听着他们的话,脑子里却想的是其他的,什么边栗,什么成亲,他现在都管不了那么多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把钱还上,时间拖得越久,这钱就欠的越多。 吴修远斟酌着开口道:“爹……” “我跟你说,你也别想!我花那么多银子让你去念书,可不是让你给我找个这样的夫郎回来的。 你给我好好读书,只要你考上了,多的是女人和哥儿让你选,找个闺门小姐也是可以的。” “我跟你娘这辈子什么福也没享到,把所有心血全花你身上了,你要是不好好念书,出去乱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吴母也劝道:“就是啊修远,你在镇上读书,遇见合适的少爷小姐,也多主动接触接触,娘也想早点抱上孙子。” 吴父的日常“教导”还在继续,吴修远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说出口的话,又咽回去了。 而看似关心他的父母,也没注意到他今日的异常,还在不停说着。 他闷着头大口大口地吃着饭,吃完把筷子一放:“我吃完了,接着去温书了。” 吴母赶忙道:“去吧去吧。” 第二天,吴修远借着去私塾念书的名义,一大早又出门了。 而这个时候,镇上的福膳楼里,陶仁义正和金月在酒楼里位置最好的地方,一边欣赏着江景一边吃饭。 桌上的菜品琳琅满目,酒杯里斟的也是福膳楼里的特色佳酿——青竹酿。 陶仁义把一个雕刻精美的木盒递给金月。 “给我的吗?”金月略带羞涩和惊讶地看着陶仁义。 陶仁义勾了勾嘴角:“自然,打开看看。” “多谢陶公子。”金月激动得心跳都加快了,但是面上还是故作矜持地道谢。 他缓慢地把盒子打开,里面竟然是一根银簪子,顶部呈云彩纹样,内嵌着一颗小珍珠。 金月惊喜地看向陶仁义:“真漂亮!谢谢陶公子!” 陶仁义淡淡一笑,就向着金月的手伸过去。金月却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在陶仁义的手接触到他的那一刻,条件反射往后一缩。 陶仁义内心不喜,面上还是不显。东西也送好几回了,饭也吃了好几顿了,连手都没摸上,他的耐心已经快告罄了。 金月反应过来之后赶忙道歉:“对不起,我就是……” 金月低着头泫然欲泣,像是犯了什么错一样,实际眼底是一片尽在掌握的得意。太容易得手的东西,怎么会珍惜呢? “是我应该道歉才对,我本意是想帮月哥儿戴上,没成想唐突了佳人。”陶仁义说完便自然地拿过了金月手上的簪子,帮他戴到了头上。 陶仁义夸赞道:“我就知道这簪子一定很配你,果然好看。” 金月脸上浮过一抹羞红。 陶仁义端起酒杯:“今日良辰美景,怎么能少得了美酒,在下可否邀阿月共饮一杯?” 金月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我不会喝酒。” 陶仁义带着笑意的脸,立马收回了:“阿月是不会喝,还是不肯给我这个面子?” 金月心下一慌,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和颜悦色的人,怎么突然就变了脸。他想着自己连续拒绝了陶仁义两次,确实不太好,总还是该给点甜头把人吊着。 “陶公子对阿月这么好,阿月怎么会不给陶公子面子。”金月便端起酒杯,“阿月敬陶公子一杯。” 陶仁义这才露出笑容,和金月碰了个杯。 “公子,吴修远来了,想见您一面。”两人刚准备喝,下人却进来对着陶仁义耳语道。 金月和陶仁义并排坐着,没太听清楚,但还是准确捕捉到了吴修远的名字。 自己和陶仁义的事情没成之前,金月可没打算让村里人知道。所以他一听这人的名字立马慌了神,接着便把求助的眼神投向了陶仁义。 陶仁义还以为是金月的未婚夫来了,他怕被捉奸呢。 “你先去屏风后面等等。”陶仁义给金月指了指后面。 金月立马起身,藏在了屏风后面。 “让他进来吧。” 陶仁义下了命令,吴修远很快便被带了进来。 吴修远看到桌上摆着的酒杯还满着,菜色也都还没有动过,空着的位置上有一个装首饰的空盒子,心下了然,笑道:“吴某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陶兄的雅致。” “修远说的哪里话,来得正是时候,就等你和为兄一起喝一杯。”陶仁义说完,话锋一转,“不过看修远一脸郁色,是否遇到了什么难事?” 吴修远一听他询问,便想起了自己签的欠条,心情又沉重了起来。 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坐在了刚刚金月的位置上,把那酒一饮而尽:“我……” 可长久以来的骄傲,让吴修远怎么都没法把那句话说出口。 看吴修远如此难以启齿,陶仁义也没有主动开口,还是静静等待着。 前途和面子,孰轻孰重?吴修远还是在最后时刻分清楚了。他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然后把杯子重重磕在了桌上。 这声响,把屏风后的金月给吓了一跳,不小心弄出了点响动来。 吴修远警觉地看向后面:“有人?” 第33章 威逼 “没有,一只小狸奴罢了。”陶仁义说着便看向了旁边伺候的下人。 丫鬟心领神会地点点头,然后从屏风后面抱出来了一只白色的鸳鸯眼小猫。 这本来是陶仁义拿过来逗金月开心的,没想到这时候派上用场了。 吴修远看到被丫鬟抱着的猫,这才放下心来。 “修远刚刚是想说什么?”陶仁义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我……我想……我想跟你借点钱,不多,就五两银子。”吴修远一说完,脸上便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哦?”陶仁义倒是有几分意外,吴修远这人好结交朋友,之前只爱在自己这边蹭点宴席,但还从未找自己借过钱。 “修远这是遇到了什么难处?”陶仁义不慌不忙地给自己斟了杯酒。 吴修远自然不会说真话,只能含糊其辞道:“我娘生病了,家里实在是周转不开,要不然我也开不了这个口啊。” “我这倒是有个不错的大夫,花费你就不用担心了,包在为兄身上。” 说完陶仁义便唤道:“阿福,去把大夫请来。” “是!” “不不不!”吴修远被架在那,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简直有苦难言。 陶仁义敛了神色:“还是说,修远有什么其他不得已的苦衷?你要是不说实话,这钱为兄确实是没法借给你。” 要他老实交代必然是不可能的,自己赌钱这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被其他人知道了,特别是私塾里这些人。 吴修远本来以为,只要自己肯低这个头,这钱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结果没想到会有这一出。 五两银子而已,不过就是他陶仁义几顿饭钱罢了,非要这么为难自己吗?自己都已经做出了那么大的让步了,到底还想要他怎样? 吴修远感觉自己脸上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一样疼,他直接起身道:“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扰陶兄了。” 吴修远说完便想走,可他眼睛却不经意瞟到了屏风底下的狭窄缝隙,那里有一双眼熟的鞋子。 他心下一动,用衣袖把桌上的首饰木盒带到了地上。一句抱歉脱口而出之后,他便弯下腰去捡。 映入眼帘的鞋子上,一朵桃花开在了鞋边。 金月这人,喜欢与众不同,也懂得如何最大化地放大和利用自己的优势。 哪怕是鞋子,也得和别人区分开来。 所以他总爱在鞋边绣上一朵半开放的桃花,栩栩如生。就好像随着主人的步伐,下一刻就要在鞋边绽放。 当然,虽然金月对外宣称是自己绣的,但实际却是平哥儿帮的忙。 吴修远心下一沉,拳头都捏紧了。 但他知道不是合适的时机,自己一个连秀才都算不上的农家书生,拿什么跟陶仁义斗? 吴修远把盒子放在桌上,平静地出了屋子。 门关上的下一刻,他眼里透出一抹决绝的狠厉。 而门内的金月毫不知情,正心有余悸地从屏风后出来,跟陶仁义道谢。 “陶公子不要信那人的话,明明我今天出门的时候才见过他娘,哪里像生病了的样子。” 陶仁义倒是没说什么,又把阿福唤了过来:“你去查一下,吴修远最近干什么去了。” “是。” 等阿福退下了,陶仁义看向旁边的丫鬟:“帮月哥儿重新换个杯子。” 等丫鬟帮忙把杯子换了,陶仁义重新帮金月斟满酒,两人举杯共饮。 这酒入口满嘴辛辣,喝得金月咳呛连连。 可他看着一饮而尽的陶仁义,还是忍着把这杯酒喝完了。 一杯喝完,陶仁义又给他满上了。 “这杯是给阿月赔罪,上次没注意,害你受了伤。”陶仁义说完又一饮而尽。 金月也只能跟着一杯又一杯。 喝到最后,他感觉面前的菜都开始摇晃起来,一个杯子晃出了两个影子。 陶仁义看着金月歪歪倒倒的样子,嘴角浮起一抹得逞的笑意,在金月差点摔下桌子的下一刻,立马将人扶住了,还顺势把人揽进了怀里。 金月本来还迷迷糊糊的,可陶仁义在金月腰间不断摩挲的手,让他心下一惊,立马清醒过来。 他下意识想挣脱,陶仁义感觉到了他的抗拒,脸立马冷了下来:“阿月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吧,来人,送客。” “不!”金月立马拉住了陶仁义的袖子,他知道这个算了是什么意思,那就代表着没有后续了。 他脑子里天人交战,夹杂着酒精带来的钝痛感,让他怎么也思考不清楚。 陶仁义已经没有耐心了,他把自己的袖子从金月手中抽走:“月哥儿醉了,你们把他送回去吧。” “我愿意的!”金月这次直接拉住了陶仁义的手,“可是……可是我们还没有成亲。” 陶仁义听到这句都想笑,要是个个都成亲,那自己院子里岂不是住不下了,大家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他图色,这哥儿图财,如此而已。 但他还是不想在此刻扫兴,只是把下人挥退,一把将金月拦腰抱起:“不急,给我生个小汉子,整个陶家都是你的。” 金月脑子糊成一团,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放手,不能就这么算了。 所以他也没有阻止陶仁义的动作。 而吴修远正蹲守在酒楼旁边的一个隐蔽巷子里,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酒楼后门。 他赌金月跟人私会,没脸从大门出来。 眼看着天色从太阳正当空,到夕阳的余晖洒满了青石板铺的街道,还是没见到人出来。 什么饭得吃那么久?晌午饭都吃成晚饭了。 吴修远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心里有个猜想,但是他不敢相信。 吴修远的爹娘一直没给他娶亲,就等着他高中,好找个好的。 可是吴修远等不了那么久了,难道现在娶亲了,以后就不能再找了?在他眼里,男人三妻四妾那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所以当他在边栗那里受挫之后,又重新把目光放回了金月身上。 他送的野雉,金月可都是收了的,收了那就代表同意了。 那在吴修远眼里,金月就是他未过门的夫郎。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又要跟陶仁义纠缠不休? 欠债的焦虑和被人辜负的难堪,共同纠缠在一起,让吴修远整个人都颤抖起来,眼中布满了血丝。 不知道等了多久,才终于见到金月慌慌张张从酒楼后门奔出来的身影。 吴修远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金月应该也是不想被人看到了,净捡着偏僻、没人的路走。 吴修远找准时机,一把捂住金月的嘴,将人带到了僻静角落里。 “唔!”金月又惊又怕,使劲儿挣扎。 等被放开,他才看到了究竟是谁。 “吴修远,你疯了?”金月简直怒不可遏,本来刚刚的事情就已经够让他胆战心惊了,没想到还能碰上这个人。 吴修远冷着脸,一把扯开金月的领口,见着他脖颈处的红色暧昧痕迹,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金月心下一惊,显然是没料到吴修远会做出如此出格的举动,赶忙把衣服收拢,用双臂紧紧抱住自己。 他斥责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对上了吴修远恐怖的眼神。 金月咽了咽口水,连连后退:“你想干什么?” 吴修远一把掐住了金月的脖子:“我想干什么,我想弄死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哥儿!” 金月使劲拍打起吴修远的手,可男子的手劲儿奇大,怎么也挣扎不开。 他从刚开始的又抓又打,到后面逐渐失去了力气,死亡的阴影逐渐向他靠拢。 金月不想死,他慌乱之中,袖口里的簪子掉了出来。 他把簪子抓在手里,狠狠扎向了吴修远的脖子。 吴修远看到金月的动作,下意识一偏,簪子扎歪了,扎到了吴修远的肩膀上。 可疼痛也让他放开了金月,新鲜空气重新得以进入金月的肺部。 金月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看着衣襟上已经见血的吴修远重新向他靠近,他忍住喉咙剧烈的疼痛,艰难道:“我帮你……我有办法……” “钱……给你钱……” 金月的话断断续续的,却逐渐唤回了吴修远的理智。 是啊,自己抓住了金月的把柄,金月又傍上了陶仁义,那自己欠的钱岂不是有着落了? 这种水性杨花的哥儿,没了就没了,重要的是钱,是前途! 有了前途,就什么都有了,还怕找不到漂亮的哥儿? 吴修远感觉自己又重新见到了希望,他对着金月恶狠狠道:“我要五两银子,不,十两!不然我就把你私会陶仁义的事情给你抖搂出去,看你以后还怎么见人!” 金月满眼惊慌失措地连连点头:“我给……咳咳咳……一定给你。” “明天这个时候,我在这等你,不来的后果你应该知道的。”吴修远说完四处看了看,眼见着四周没人,快步走开了。 金月瘫软在地,胸口不断地起伏着,显然还有些没回过神。 今天发生的这一切,都太出乎他的预料了,现在脑子里都还一团乱。 不远处突然传来脚步声,金月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往回家的路上去。 大半个时辰之后。 金月呆立在离家门不远处的拐角处,连刚刚怎么出的镇子,怎么坐上回去的牛车都不太记得了。 他闻着不远处飘来的肉香味,肚子咕咕作响。中午一直在喝酒,满桌的菜他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现在胃里正泛起一阵阵绞痛。 而这股肉香的起源处的屋子前,边栗正把晒在屋子门口的簸箕一个个端回家去。 簸箕里都是野菜、冰粉籽还有些自家种的豆角什么的。 可能是察觉到了金月的视线,边栗往这边看了看,然后又继续干起活儿来。 “阿栗,吃饭了。”邵景易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 很快,邵景易也从屋子里出来,一起收着院子里的这些东西。 两人并排端着簸箕往里走,邵景易偏过头笑着对边栗说了些什么,边栗也微微侧过头去听他说,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大门内。 金月拳头捏得紧紧的,他想起了今天情、事过后,他再次向陶仁义提起成亲的事情。陶仁义态度回避,就是不肯正面回答。 还说什么,吴修远告诉他,金月是吴修远的未婚夫郎。 狗屁的未婚夫郎,吴修远这个仇,他一定得报。 金月恨恨地看着边家的方向,可他过得不好,他也绝不允许边栗过得比他好! 已经两天没有戏份的邵景易一把揽过旁边的边栗,敲了敲屏幕:“柚啊,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作者心虚地光速逃走:“明天,明天一定让你们出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威逼 第34章 别扭 福膳楼二楼的一个包间里面,金月正焦急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他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一听到脚步声就往门口走,可每次都是空欢喜一场,不是他要等的人。 眼看着时间就快到了,还是没有看到陶仁义的身影,金月简直心乱如麻。 门外再次传来有人走动的声音,金月紧紧盯着门口。随着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金月终于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他飞奔过去,一把抱住了陶仁义的腰,软声软气地抱怨道:“你怎么才来?” 陶仁义挑了挑眉,明明昨天这人还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怎么今天又突然这么热情了。 陶仁义想起自己特意比约定的时间晚来了两刻钟,看来晾晾金月还是有用的,也该让他知道知道自己的定位。 陶仁义随意拍了拍金月的肩膀:“有点事情耽搁了。” 金月抬起头看向陶仁义,眼睛里都泛着泪光。 “怎么哭了?”陶仁义这次倒是真的有几分意外,毕竟他对金月还在新鲜感尚存的时期,不想看到美人伤心落泪。 陶仁义赶忙哄道:“这是怎么了?我不是来了吗?哭什么?” 金月把自己脖颈上的衣服扯开一些,漏出了有些青紫的痕迹。 陶仁义皱起了眉毛:“这是怎么回事?这是谁干的?”他可没有掐人脖子的特殊癖好。 金月带着些哭腔道:“是吴修远,我们昨天的事被他发现了,我一出福膳楼的大门,他就跟上我了。 他还威胁我,说我要是不给他钱,他就把我们的事情宣扬出去。” 陶仁义脸上浮现几分不悦:“他动你了?” “啊?”金月刚开始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可看着陶仁义的脸色,骤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陶仁义不是在问吴修远有没有打金月,而是在问金月有没有被吴修远糟蹋。 “没有,真没有!”金月赶忙道,他知道,只要自己敢犹豫,就完了。 陶仁义又扫视了一下漏出来的其他地方,眼见着没什么异常,这才勉强挂上了几分心疼的表情:“都知道是我的人了,他也敢威胁,我看他吴修远真是活腻歪了。” “阿福,昨天让你打听的事情怎么样了?” 一个小厮从门外应声进门,弯腰恭敬道:“少爷,我打听到吴修远欠了赌场不少钱,估计昨天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来找您的。” “赌场?”陶仁义觉得这个事情的走向越来越出乎他的意料了,“他怎么会去赌场?他不想科考了?” 小厮:“他最近跟赖三走得近,是被赖三带下场的。要小的找赖三再问问情况吗?” 陶仁义摆摆手:“这个人没什么用处了,以后他再来找我,一律不见。” 陶仁义是商户之子,是没法科考的。他去读书,一方面是为了装装样子,让肚子里能有点墨水,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结交有前途的书生。 能欠那么多钱,说明还不是小打小闹。而一个染上赌瘾、还欠了不少钱的书生,自然跟科考无缘了。 金月也有些惊讶,虽然他当初只是想利用吴修远,但他也没想到事情会走到这一步去。 他又有些庆幸,还好没跟这人扯上关系。 “那我怎么办?”金月脸上又装出几分无助的表情,看向陶仁义。 “先把钱给他,可拿了我的钱,就得付出代价。”陶仁义对金月又耳语了几句。 金月眼睛越听越亮,他一把抓住了陶仁义的手:“我也有个法子……” 陶仁义听完金月的法子有些惊讶,没想到这还是朵食人花:“你这么讨厌这人?” “我娘没钱给嫂子看病,他们教唆我侄子藏私房钱不说,还诬陷我们磋磨嫂子,害得我在村里都抬不起头来。” 陶仁义点点头,这事更有意思了:“行。” * “慢用。”边栗把最后两碗冰粉端给小桌子边的顾客,淡声道。 邵景易也提着刚从井里打上来的一大桶水,从远处慢慢走了过来。 他把水桶放到摊位旁,问道:“冰粉都卖完了?” 边栗:“嗯,最后那只野雉刚刚也被人买走了。” “今天山货卖得还挺紧俏,居然全都卖完了。”邵景易看了看旁边空空如也的背篓,把刚买的包子递给边栗,“都晌午了,先吃点东西。” “好。”边栗接过还冒着热气的包子,咬了一口。 旁边这家包子做得很不错,皮薄馅大,咬一口满嘴的汁水,肉香浓郁。 “抱歉!让让!”一道穿透力极强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 边栗和邵景易同时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男子拖着一个装满货物的板车就朝着这边奔来。 那男子应该是挺着急的,拉着那么多东西也跑得飞快,全靠这声音帮他开道。大家见这丝毫不减速的架势也急忙让开,所到之处,到处都是抱怨声一片。 邵景易他们这个摊位在拐角处,他现在又站在摊位外侧,就这么犹豫的一瞬间,这男子就已经拉着车冲着邵景易来了。 “靠!”邵景易一句骂声脱口而出,赶忙想给他让道,他却突然感到手腕一紧,下一刻便被一股力道拉着往里走了两步。 邵景易没反应过来,顺着这力道一下子没刹住车,和边栗撞了个满怀。 边栗也被撞得后退一步,邵景易下意识将人揽住了,然后回头一看,刚好和那拖着板车的人擦身而过。 “喂!大哥你怎么回事啊?再着急也得看路啊!差点撞到人了。”邵景易没忍住朝着已经走远的人喊道。 “抱歉了小兄弟!”抱歉声从前方传来,它的主人仍旧没停下脚步。 邵景易一回头,正好对上了从远处收回目光的边栗。而现在两人这姿势,就好像边栗被邵景易抱在怀里一样,而邵景易的手腕也正被边栗抓着。 在反应过来的一瞬间,两人同时放开了手。 边栗倒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没事吧?” “没事,没撞上。”邵景易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一刻他感觉好像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 其实这事要放以前,根本算不上什么。 但自从那晚上邵景易表白之后,一切好像都变得不一样了。虽然两人都在极力掩饰着这种变化,表面看起来好像也和往常一样。 但日常生活中,两人却都在默契地避免这种不经意的肢体碰撞,而一旦发生了,就会像现在这样,沉默,然后有些淡淡的尴尬。 邵景易在心里叹了口气,当时说是说的还和以前一样,可真做到可太难了。 他特意避免这些是怕边栗觉得不舒服,哪怕有时候自己不是故意的,但是因为当初的坦白,好像也会变得有点其他的意思。 他不知道边栗心里怎么想的,但是大概也能感觉得出来,边栗是不讨厌自己的。但是换做邵景易,旁边一直杵着一个对自己别有企图的人,哪怕他并不讨厌这个人,也会觉得别扭吧。 所以这样也是正常的,能理解。 尽管邵景易已经不断在给自己洗脑了,但他还是觉得心里有些不得劲,有些淡淡的失落感。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甩出脑子,继续道:“那我先收拾收拾,收拾完咱们就回去。” “好。” 两人又默契地一起收拾起摊子上的这一堆东西,这些碗筷什么的,都要先简单冲洗了,再带回去。 做了大半个月的买卖了,邵景易他们的动作越来越熟练,客流也基本稳定了。 所以两人最近的收摊时间也比之前要提前一些,下午回去有空的时候,边栗还会去山里跑一趟,看看陷阱。 不过无论有没有收获,他都会在天黑前往返。 边栗确实挺久没去山里了,这才跑了两天,就收获颇丰,猎到了两只野雉、一只野鸭,还有几只兔子。 他们本来是打算卖完冰粉再去福膳楼问问的,结果摆在旁边被人看到了,就有人问卖不卖。 卖自然是要卖的,因为像这样单卖就会比酒楼那边贵些。酒楼那边走的批发价,就像前几天去酒楼卖野猪,就是按照正常售卖价的七到八折之间算的。 而就在卖冰粉的这个间隙里,这些山货就全卖完了。 其实邵景易有时候也在想,是不是边栗也是为了避免尴尬,所以才选择去山上转转。 所以他也没好意思跟着,都是边栗一个人上山去的。 两人推着推车回家的时候,在门口就听杨巧兰说来客人了,让进去看看。 结果两人进门一看,居然是满脸胡茬的周长胜和他爹,边猎户也一起在堂屋坐着。 周长胜手臂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比之前看着憔悴了许多,至少没有当初那股子对谁都不服气的劲儿了。 “回来了?你周大伯他们一直在等你们。”边猎户简单说了一句。 邵景易他们也招呼了一声,大致也能猜到是什么事情。 果然,周长胜他爹突然站起来了,对着进来的两人道:“这次来是专门感谢景易和栗哥儿的,要不是你们的仗义搭救,长胜怕是都没命了。” 周大伯说着又拽了拽坐着的周长胜。 周长胜也别别扭扭地站了起来,粗声粗气地道了声谢。 旁边一直看着的杨巧兰却突然道:“我看也不用道谢了,下次别动不动就找咱栗哥儿算账就行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边猎户咳了一声:“巧兰,让你帮你周大伯他们泡的茶呢?” “马上就去。”杨巧兰这才不情不愿地走开了。 边猎户又对着周长胜他爹道:“这孩子脾气急,你别放在心上。” 周长胜他爹脸上也有些挂不住:“那天没搞清楚状况,冤枉了栗哥儿,是我这个当长辈的不是。 我这逆子干的这些蠢事,我也没脸来见你们。我想着等他缓过来了,再亲自带他来给栗哥儿他们赔不是。” “逆子,还不快赔礼道歉!” 周长胜站到边栗和邵景易面前,弯腰做了个拱手礼:“多谢二位的救命之恩。” 邵景易正思考着,是不是得把人扶起来,什么时候扶合适一些。 突然就见着周长胜转了个方向,然后朝着边栗单膝跪了下去,双手抱拳行礼:“栗哥儿,你收我为徒吧,你只要愿意收下我,我什么都愿意干。” 邵景易:??? 还好在最后几分钟赶上了[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4章 别扭 第35章 欠债 “砰!” 一颗石子朝着竹子破空飞去,两者碰撞在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打完这一颗,邵景易又随手从周围捞起一颗新的,重新包裹在弹弓中,然后拉满,放开。 碰撞声再一次在竹林中响起。 他也没有具体的打击目标,只是不断地重复着这个动作,打到哪里算哪里。 打了一会儿,邵景易又往自家院子那边看,发现周长胜那厮居然还在那站着。 邵景易再次捡起一颗石子,朝着竹子高处瞄准。下一刻,那竹子便从被击打的地方折断,垂了下来。 邵景易冷着脸生气的架势,感觉好像打的不是竹子,而是站在院子里的那人。 “靠!”邵景易把弹弓往旁边一扔,没好气地骂了一句。 邵景易看着周长胜就来气。 前天这人非得让边栗收他为徒,教他功夫。 边栗当场就拒绝了,说不收徒弟。可那厮脸皮也是真厚,边栗不同意他就不起来。 周长胜就这么在边栗面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 还单膝跪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求婚呢,而且求婚都没这么没脸没皮的。 再说,求婚能轮得到他求?邵景易自己都还没求过呢! 想到这邵景易又捡起弹弓,下一刻,又有一棵竹子倒了霉,从高处折断了。 周长胜他爹当场气得满脸通红,连连向着边猎户他们道歉,还指着周长胜一通骂,可最后也没把人骂走。 周长胜还一脸正气地反驳:“谁拳头厉害,我就服谁。他是哥儿,我也一样服他。” 听周长胜他爹那意思,应该是周长胜前几年去武馆学过功夫,他爹有门路,想把周长胜送镖局去见见世面。 周长胜刚从武馆学成归来,打算大展拳脚,就折戟沉沙了,还差点把自己给折进去了。 在消沉了几天之后,他突然发现边栗比武馆的师傅还厉害,所以就想边栗当他师父。 边栗看周长胜一直这么耗着,直言道:“这功夫得从小开始练,你不行。” 周长胜最后只能顶着满脸失望,乘着夕阳落魄而归。 可没想到的是,这人第二天又来了,还跟打卡上班似的,早上来,晚上走,到饭点也回家去吃饭。 他就这么站在院子里,有时候看到有活儿,还用他那只没受伤的手帮着一起干。 让人说也不好说,骂也不太好骂,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邵景易也是头一回发现,竟然还有比自己脸皮厚的。 没两天,全村的人都知道了,周长胜想跟边栗学功夫,还有不少人来看热闹。 有人开玩笑,要是边栗打算收徒弟,他也把自家崽子送过来一起,费用好商量。 邵景易越想越气,他把弹弓一收,就朝着周长胜走过去了。 “哥们儿,你多大了,成亲了吗?” 周长胜一听这话还脸红了:“十七了,我爹说明年就给我讨个媳妇。” 邵景易简直惊呆了,这人居然才十七,说二十七他都信。 但他还是没有表现出来,继续面无表情道:“那你知道边栗已经成亲了吗?” 周长胜点点头。 邵景易:“咱们俩来打一架吧,不然今晚上我都睡不着了。” 周长胜有些疑惑地挠挠头:“咱俩为什么要打?” “呵,等以后有人天天追你媳妇后面跑,你就知道为什么我想跟你打一架了。” 一听这话,周长胜顿时有些慌了神:“我没那个意思,我就是想跟着他学几招。” “我管你有没有那意思。”邵景易说着就提起拳头想往周长胜脸上招呼。 周长胜侧身躲过,邵景易还想追上去接着打,下一秒却被人一把握住了手腕。 邵景易回头一看,刚刚还气鼓鼓的情绪,立马蔫了下去,甚至还有一种做错事被抓包的感觉:“阿栗。” 边栗:“我跟他谈谈吧,你先回去。” 邵景易都震惊了,边栗还想跟周长胜好好谈谈,这人什么时候话多到可以跟人好好谈谈了?还叫自己回避! 邵景易不想承认,他简直快酸死了。 可边栗已经这么说了,他只能一步三回头地往回走。 不过他也没有回家,还是照样往屋子背后的竹林走,这样能看得到这边的情况。 邵景易在刚才的位置坐下,一边继续拿着弹弓玩,一边注意着那边的情况。 结果不知道边栗跟周长胜说了些什么,最后那人居然走了。 接着边栗就朝着邵景易这边过来了,邵景易假装没往那边看,还是拿起弹弓朝着竹子射击。 边栗:“歪了。” 邵景易知道自己现在什么状态,听边栗这么说,干脆把弹弓收了起来。 “阿栗,你跟他说什么了?他为什么走了。” “说了点他的问题,让他自己回去练。还说了,我的这些东西,他学不了。” 邵景易有些疑惑:“就这样?”这人能那么容易放弃? 边栗:“嗯。” 邵景易低着头戳地上的石子:“你今天怎么没上山去?” “我看你一直不高兴。” 邵景易猛然抬起头看向边栗,眼睛都亮了几分:“是因为我不高兴,还是因为怕我不高兴了揍周长胜?” 邵景易坐着,边栗则站在他面前。 两人就这么一高一低地对视着,连空气都开始胶着起来。 突然,不远处传来了巨大的吵嚷声,生生把这气氛打破了。 两人都站了起来,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周围屋子里的村民也都出来查看情况,人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然后都朝着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邵景易和边栗对视一眼,也跟着过去查看情况。 没走两步,他们就见着边武扛着锄头往家里走。 “大哥,这是出什么事情了?” 边武往后面看了看,小声道:“有人闹到吴童生家里去了,说他欠了赌场钱。来的个个都是彪形大汉,看样子不好惹,我怕出什么事情,想着过去找里正。” “欠钱?”邵景易都有几分意外,“这人一直做着高中之后,飞黄腾达的梦,怎么会去赌场这种地方?” 边武也皱起了眉头:“谁说不是呢,我先去找里正。” “好,我和阿栗先过去看看。”邵景易说完也跟着边栗往吴修远家那边走。 吴修远家更靠近村口那边,邵景易他们则在最里侧的大山脚下。 两人还没走近,就听到吴母撕心裂肺地哭喊声。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吴母死死扯住一个想把家里粮食麻袋往外面搬的大汉。 “来人啊!有人抢东西了!” 四周围着不少村民,不少汉子都拿着锄头或者猎叉之类的武器,把这群人团团围住:“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还敢抢劫民舍不成?” 那领头的人却毫不在意,脸上还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把手里的一张纸拿出来给大家看:”我们可没有抢劫,这白纸黑字写着呢,吴修远欠了我们赌场五两银子,一天加两成利息。 我算算,这耽搁了几天,现在已经欠了十两银子了。吴修远人找不到,我们就只能找其他人了。” “十两!”周围的村民一片哗然,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啊。 “你胡说!我儿乃是童生,正经读书人,怎么会去赌场!”吴父气得都有些站不住,扶着墙厉声喝道。 “胡说?这纸上难道不是你儿子画的押?”那头目把这纸都快杵到吴父的面前了,可等吴父想去拿的时候,他又立马移开了,“当初念着他是读书人,我们连抵押物都没要,就把钱借给他了。” 吴父没拿到欠条,但是却看清楚了,那字不是吴修远的又是谁的?他的字可是吴父从小守着练的。 那头目看着吴父颤抖的手,继续道:“不过你儿子可能马上就当不了这个读书人了,我们找不到他人,一时心急,就去了他念书的私塾找他。” 吴父眼睛瞪得老大:“你说什么!” 头目叹了口气:“听说你儿子已经被私塾除名了,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其他私塾愿意接收他。” “当家的!当家的你怎么了!”吴母看着晕倒在地的吴父,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查看他的情况。 “哟,周里正来了?”那头目看向人群后面的人。 里正:“郑四兄弟,赌债的事情先不论,可强抢民宅闹出了人命的话,大家都不好交代。 能否麻烦郑兄弟再通融几天,等吴童生回来了,我再让他给各位一个交代。” 邵景易对里正这个态度倒是没有多意外,赌场和放贷这种明令禁止的东西,既然有人敢做,那必定后面有人。 里正要是态度强硬,必然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可眼前又有这么多村民看着,又不能不作为。这些人闹了那么久,他现在才过来,怕也是在家里抠破了脑袋吧。 郑四:“周里正的面子,我们当然得给。今天过来也是按吩咐办事,提醒一下而已,免得吴童生把我们给忘了。 不过这一天两成的利息还是得照常算。” “两成?一两银子一天啊?”旁边的村民没忍住小声嘀咕道。 “我的老天爷啊!”吴母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扑在吴父的身上痛哭起来。 “走吧。”郑四一声令下,那些人便跟着走了。 刚刚抢的粮食也没带走,只留下了满地乱七八糟的东西。 第36章 劫匪 吴母扑在吴父身上,哭得撕心裂肺的,周围的村民们听着也有些不是滋味。 这些人可不是普通老百姓招惹得起的,哪怕平时大家可能有些小摩擦或者是过节,现在也都忍不住开始同情起吴母他们来了。 “孙大夫呢?快把孙大夫请来。”眼看着郑四他们走了,一个婶子赶忙过去帮忙查看情况,“再来个人帮忙把人给背进去。” “我去找大夫。” 围观的几个汉子也站出来,七手八脚地帮着把吴父给背回了屋子里。 那婶子拍拍吴母的肩膀安抚道:“他婶,现在还不知什么情况呢,你也别急。” “就是,还是先把吴童生找回来再说,说不定是搞错了呢?” “吴童生可是我看着长大的,斯斯文文的一个读书人,怎么会干这种事情,肯定是他们搞错了。” 吴母听这话,眼泪更是止不住了。 那些相熟的婶子夫郎们也过去安慰起吴母来,还有人帮着把散落一地的物品给搬回屋子去。 里正站在原地思索一阵,突然叫住了已经往回走的邵景易。 邵景易跟边栗对视一眼,又独自掉头回去了:“里正。” 里正:“你和吴修远是同窗?” 邵景易点点头:“以前是,不过我腿伤之后就没去私塾了。” 里正斟酌着问道:“那你们……” 邵景易直接回道:“接触得比较少,我对他也不甚了解。” 里正叹了口气:“罢了。你们天天都往镇上跑,帮忙留意一下他的踪迹。” 邵景易点头答应了,里正也没再多说什么,转头就进吴家去了,邵景易看着他的背影,感觉他头上的白发都更多了些似的。 邵景易回过头,发现边栗还在原地等着,他便快速朝着边栗走过去。 可还没走几步,边栗却突然掉头往村口的方向跑过去了。 “阿栗!”邵景易顺着边栗跑过去的方向一看,一名男子正被边栗追着往村外跑,还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再仔细一看,那人一身显眼的标志性长袍,不是吴修远又是谁? 也有村民注意到了邵景易他们俩这边的动静,惊呼一声:“那不是吴童生吗?” 吴修远这副文弱样子,加上饿了好几顿了,哪里是边栗的对手,他自己倒是感觉已经在拼命跑了,可他一回头,明明刚刚还距离挺远的人,下一刻就到了他身后。 然后吴修远就被边栗一把揪住了衣服,想跑也跑不掉了。 他回头看着那么多村民都在往这边赶,他知道打不过边栗,心下一狠,张口就朝着边栗的手咬去。 边栗见状立马松开了他的衣服,一脚把人踹地上去了。 吴修远摔在地上,疼得他龇牙咧嘴的,再没有力气爬起来逃走了。 “修远!”吴母匆匆赶来,在远处刚好目睹了这一幕。她心疼得立马扑到吴修远身旁查看起来,“修远你没事吧!” “你这哥儿怎么如此心狠手辣,我们家修远哪里惹到你了,你要这样打人?” 邵景易刚赶过来就听到这句话,没好气道:“婶子,我们家阿栗好心帮你把人找到了,你反倒还怪起他来了,没这个道理吧?” 吴母 :“那也不能打人啊!” 里正刚刚也看到吴修远逃走的样子了,心里也大致有了猜测。 如果他没欠钱,也没做亏心事,那他跑什么?指不定刚刚郑四来的时候,就在旁边看着呢。 所以里正开口的时候,已经没什么好脸色了:“好了,既然他回来,事情该解决的还是得解决,别连累得村里人也不得安宁。” 吴母又开始哭了起来:“修远,一定是他们搞错了对不对!” 吴修远喘着粗气,胸口不断起伏着,因为害怕身上都有些发抖,头也一直低着,此刻他连抬起头来看看周围人的勇气都没有了。 前天他等了好久,才终于从金月手上拿到了那十两银子。 吴修远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他怕出意外,都是尽量走人少的路去赌场还钱。可眼看着事情马上就要解决了,他却被人跟上了。 他本来想快步将人甩掉,却反被堵到了一个死胡同里面,然后被一棍子敲晕了。 等吴修远醒来便已经是第二天了,而且他还身处一个陌生的树林里面,身上的钱也没有了。 那赌场的人看吴修远约好的时间没来,便真去私塾找他了。 吴修远到处问路,好不容易才回到镇上,本来还想着再去敲金月一笔。 结果他回私塾的时候,守门的下人不让进,还把他的东西都给丢出去了。 后面那些同窗闻声出来,吴修远看着他们那鄙夷的眼神,就知道一切都完了。 他身上没钱,不敢去找赌场的人,也不敢回村里,怕被那些人找到。 吴修远便一直在村口守着,可从昨天守到今天,也没见着金月的身影,反而把郑四那群人给等来了。 现在吴修远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彻底完了。 吴母还在他耳边哭着:“修远,你倒是说话啊!” 吴修远脑子里嗡嗡作响,他终于抬起头看向周围的人,感觉所有人都面容可怖,全都在看他的笑话。 他一转眼,又对上了边栗冷冰冰的眼神,还有边栗眼尾的红痣。 红痣? 那天堵住他的那个人蒙着面,吴修远又慌慌张张的,没看清那人的长相。 但他记得,那人眼尾也有一颗这样的孕痣,是个哥儿。 身手那么好的哥儿,还恰巧孕痣都在同一个地方,除了边栗还有谁? 吴修远激动地站了起来,指着边栗,眼里浮现几分癫狂的神色:“是你!那天那个人就是你!” “你把钱还给我!”吴修远说着就想朝边栗这边伸手。 旁边站着的邵景易见状挡了一下:“你在胡说什么?” 吴母见他这样子也有些担心,赶忙拉住了他:“修远,你这是怎么了?” 吴修远指着边栗对周围的村民道:“他就是个劫匪!他前天下午抢了我十两银子!” 邵景易皱了皱眉:“你去赌场欠了钱,现在却想随便找个由头推到别人身上吗?” 吴修远丝毫听不进去,还在不断神经质地重复着:“就是他!那人眼尾有颗一样的痣,就是他!” 周围的人也都看出来吴修远现在状态不太对,人群里的周长胜没忍住站出来道:“你别胡说八道, 前天下午我和我爹一直在栗哥儿他们家,从晌午他们回来,到天快黑了才走,怎么可能是栗哥儿。” 吴修远双眼瞪大,看着样子有些吓人:“不可能!肯定是他,不是他又是谁?” 里正对着几个精壮汉子道:“你们几个赶快把他带回去。” 吴修远不断地自言自语:“都怪你们!不是你们,我怎么可能会去找赖三,又怎么会进赌场?都是你们害我变成这样的,都是你们的错!” 吴修远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突然挣脱了那些汉子的牵掣,还抢过一个村民手里的锄头,提起就朝着邵景易头上招呼。 边栗立马一个闪身,夺过了他手里的东西,然后一掌劈在了吴修远的后颈。 看着瘫软在地的吴修远,吴母厉声尖叫道:“修远!你把我的修远怎么了!” 边栗:“只是昏过去了,死不了。” 里正气得脸色都发青了:“你们赶紧想办法把那钱给还了,要是再把郑四他们惹来,别怪我不留情面。” 周围的村民们面面相觑,没想到这事居然是真的。 吴母一个人抱着吴修远失声痛哭,也没人劝了。 劝什么劝,自家要是出个这种孽障,恨不得一巴掌扇回去重新投胎。 最后里正还是让那几个汉子把吴修远给抬回去了,众人也就都慢慢散去了。 邵景易看着前面的人招呼道:“周长胜!” 周长胜被这声音吓得一愣,看清楚是邵景易之后,又下意识后退几步:“你救过我,我不跟你打,而且你也打不过我的。” 邵景易:…… “这次不跟你打架,是想跟你道谢。” 周长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嗐,我也是实话实说而已。不过你要真想感谢我,就劝劝栗哥儿,让他收下我吧。” 邵景易:“……慢走不送!” 邵景易和边栗慢慢往家里走。 边栗突然问道:“你觉得吴修远为什么会那么说?” 邵景易想了想:“以吴修远当时那个状态,不像是胡说的,他应该只看到了那人跟你一样的这颗痣,就认定是你。 且不说身手好到能打劫的哥儿少,那红痣还就刚好跟你长在一个地方,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所以,很可能是有人故意设的局。虽然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是阿栗你还是应该小心些。” 边栗侧头看向邵景易:“应该是你小心些,今天那锄头差点就砸你脑袋上了。” 邵景易:“阿栗是在担心我吗? 还有个问题你还没回答,今天没去山上,到底是因为我不开心,还是因为怕我跟周长胜打架了?” 邵景易认真地看着边栗:“阿栗不想回答也没关系,反正我会捡着我想听的答案信的。 我今天乱吃醋发脾气是我不对,但是听到你说在意我的情绪,我真的很高兴。 虽然那句话已经说过了,但是现在我还是想再说一遍。 阿栗,我喜欢你,今天比昨天更喜欢。” 第37章 凉粉 边栗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我不知道能不能给你你想要的。” 邵景易站到边栗前面,双手扶住边栗的肩膀,跟他对视:“阿栗,你听我说,感情不是交易,我不需要你给我回报。 不管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是我自愿的。希望我的这份喜欢,带给你的是开心,而不是负担。 你只需要跟着你自己的心走就好,不管是喜欢我也好,还是不喜欢。如果你不喜欢我这样,你永远有拒绝和说不的权利。” “如果你暂时还没有想明白,那我们就把一切交给时间。” 边栗定定地看着他:“邵景易……” “咳咳咳!” 这一连串刻意的咳嗽声直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也把邵景易吓了一跳。 他转头便对上了旁边正扛着锄头的边武。 “那什么,有什么话回去再说,这路上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呢。” 邵景易赶忙把放边栗肩上的手收了回来,开始猜测起边武刚刚到底听到了多少。 邵景易有些尴尬道:“大哥你忙完了?” “没有,我回去喝口水。”边武也有些不自在,“一起回去吧。” 几人便一起沉默着往家里走。 杨巧兰正坐在门口补边武衣服上的破洞,看到他们几个回来了,忙问道:“刚刚到底怎么回事啊,闹这么大阵仗。” 边武:“吴童生欠了赌场钱,被人找上门来了,欠了十两银子呢!” 杨巧兰大惊失色:“什么?十两?” 边武立马忘了刚刚的尴尬,便开始绘声绘色地给杨巧兰描述起刚刚的场景。 “阿栗!”旁边的赵氏见着边栗回来,高高兴兴地迎了上去,还把新做好的扇子给边栗。 邵景易看着边栗手里的草编扇子道:“娘做扇子的手艺越发娴熟了。” 刚开始邵景易他们坐在一起做草编,赵氏只是在旁边看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到邵景易把做好的扇子给边栗了,她也拿着几根灯芯草在那捣鼓。 那时候大家也没在意,她做出来的东西也是乱七八糟的,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还非要给边栗拿着。 后来大家各自忙各自的去了,她找不到边栗,就一个人坐在门口捣鼓这个,做出来的东西也渐渐能看出样子了。 而现在边栗手上的这把扇子,做工已经跟邵景易他们做的差不多了。 边猎户也刚去田边上转了一圈回来,马上稻子就该收了,村里人都比较重视,生怕这关头出什么状况。 回来后,他就在堂屋里拿着扇子扇风,天气热了,出去一趟汗水能把衣服都打湿了。 边猎户听邵景易这话,也看向自己手上这把扇子,这是赵氏昨天编的:“你娘年轻的时候就手巧,那些绣花的花样,她只要见过一次别人怎么绣,回来就能自己弄。” 只是后来造化弄人。 边猎户说着,脸上也浮现几分怅然之色。 杨巧兰也道:“娘现在每天捣鼓这草编,不到处找阿栗了,我也就轻松一点了。之前一不留神,人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赵氏脸上都是汗,汗水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到地上,晕开一片水迹。 她好像不知道热一般,还是在不停地弄着手上的这些灯芯草,时不时还抬起头看边栗,像是在确认边栗还在不在。 边栗就着手上的这把扇子,帮她扇风,又帮她把掉落下来的沾满了汗水的头发拨弄到耳后去。 感觉到边栗的动作,她便抬起头,对着边栗痴痴地笑了笑,然后又低头继续做起自己的事情。 下午的时候,邵景易把豌豆淀粉拿了出来,加了点水,打算做个凉粉。 这几天天气热,他发现边栗吃饭都少了,便想着做个新东西试试看。 这个淀粉是前几天,邵景易拿着泡好的豌豆去村里的磨盘边磨的。 磨完之后的豌豆浆水需要过滤好几遍,然后还得静置,才能得到想要的淀粉。 他在锅里添了些水,又往里放了些盐,等水烧好之后,便把淀粉水慢慢往锅里倒,边倒边用勺子朝着一个方向搅拌。 一直搅到锅底不断地冒着小泡泡,锅里的东西也成了透明状的糊糊,邵景易才把豌豆糊盛到了盆里,等放凉。 等到晚上吃饭的时候,凉粉已经晾凉成型了。 邵景易便用刀把凉粉切成条状,装在盆里,然后又将早就准备好的料汁淋了上去。 边栗看邵景易进灶房忙碌起来了,还想着进去帮忙烧个火,结果一进去发现邵景易都已经弄得差不多了。 碗里又是没见过的东西,半透明乳白色的条状物,上面淋了些由葱姜蒜、辣椒末混着酱油、醋做的酱汁。 邵景易看到边栗进来了,便把做好的凉粉盛了些在小碗里,递给边栗:“试试看好不好吃。” 边栗接过碗,用筷子夹起一条,入口爽滑劲道,酸酸辣辣的,很开胃。因为在水缸里放凉的缘故,吃着还透着一丝丝的冰凉感。 边栗点点头,把嘴里的凉粉咽下去才继续道:“你怎么会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邵景易:“以前看的杂书比较多,都是跟着别人学的。好吃今晚上就多吃点,感觉你这段时间吃饭少了,人都瘦了。” 边栗:“有吗?” 邵景易斩钉截铁道:“肯定有。” 边栗便不说话了,只拿着筷子继续吃碗里的凉粉。 邵景易去屋子外面摘了条丝瓜,又去鸡窝里摸了两个鸡蛋,做了个丝瓜鸡蛋汤。 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屋子里还飘着刚刚炒鸡蛋的香气,邵景易做的凉粉全部都被吃得干干净净的。 边武吃完还有些意犹未尽:“真的景易,你不去做灶人真是可惜了。” 邵景易只是笑了笑,这话他已经听过很多遍了,边武每次夸不出新花样,便会重复一遍。 他看着外面已经黑尽了的天空,估摸着现在去河里应该没人了。 他想去河边游一圈了,这个天气,在家洗澡不是很方便,水少不说,茅厕也窄。 汉子们夏天都大多是在河里洗的,只有哥儿和姑娘不太方便,才在家里洗。 之前边武叫了他几回,他都没去,他连澡堂子都没进过,不习惯跟人坦诚相见。 每次都是等晚上没什么人了,他再一个人过去。 他跟边武又闲聊了几句,便拿着衣服出门去了。 夏天的夜晚,满天繁星,月亮高高挂在夜空中,把村间小路都照得清清楚楚。 田边都是青蛙此起彼伏的鸣叫声。 这是前一世的城市里,所看不到的风景。 邵景易边走边看着周围的景色,可走着走着便感觉身后有人,想起白天的事情,他心里泛起一股凉意,便加快了脚步。 可无论他走得多快,身后的脚步声都如影随形。 邵景易目光在四处扫荡,终于在路边看到了一根木棍。 他假装把手上的东西掉在了地上,弯腰去捡的时候,顺带把那木棍一起拾了起来。 邵景易掂了掂这木棍的分量,够结实,他便直接转身朝着身后甩去。 “是我。” 那木棍被一双熟悉的手接了下来,邵景易定睛一看,居然是边栗。 邵景易有些愣住了:“你怎么出来了?” 边栗:“大哥看你一个人出去了,担心你碰到吴修远,就叫我出来看看。” 邵景易叹口气,大哥还是过于操心了些,自己大晚上出来能干嘛,叫上阿栗一个哥儿合适吗? “没事儿,吴修远那样的,我一个能打俩,你回去吧。” 边栗想了想:“那我在这儿等你,如果有事情,你再叫我。” 邵景易:“行。” 这里已经离小河边很近了,河边稍大点的动静都能听得到。 邵景易来到河边,只脱了上衣,便直接往河中间游。 他水性很好,从河对岸游了个来回,也费不了什么时间。 但邵景易想着边栗在等他 ,今天只游了一圈便从水里出来了。 身上的衣服湿了,邵景易在河边的高大灌木的遮掩下换了身衣服,便匆匆出去了。 “阿栗,我们走吧。” 邵景易走近才发现,边栗一直盯着远处的芦苇荡瞧。 边栗简短回道:“那边有人。” 邵景易只能看到芦苇在微微摇晃,就像被风吹动一般,除此之外,什么也没看出来。要是邵景易自己一个人过来,他说不定连这都注意不到。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悄声往那边走。 没走多远,那边的动静便大了起来,隔老远都能听到属于男子粗重的喘气声。 刚开始邵景易还对此诸多猜测,直到两人越走越近,透过芦苇间隙,看到了两条白花花交缠在一起的身影,邵景易这才反应了过来。 他立马抬手捂住了边栗的眼睛,邵景易感觉自己耳朵都在发烫,尴尬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但边栗其实比邵景易还先看到是怎么回事。此刻被邵景易捂住眼睛,他的听觉却更加敏锐起来。 男子的粗、喘混着女子的甜腻呻、吟声一起从两人耳边穿过。 这时的边栗几乎是紧靠在邵景易的怀里,隔着这薄薄的衣料,边栗还听到了邵景易逐渐加快的心跳声。 第38章 嫉妒 邵景易拉着边栗蹲下来之后,才移开了捂着边栗眼睛的手。 因为芦苇的遮挡,这个角度便看不见那两人了,但不堪入耳的声音还在继续。 两人挨得极近,没有了手的遮挡,邵景易就对上了边栗那双漂亮的眸子。 哪怕现在身处在这尴尬的场景中,也没能让这双眼睛染上别的情绪,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静无波。 只是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的邵景易就有些不好过了,这污浊的背景音他都可以当做没听见,可是他受不了边栗靠这么近地看着他。 邵景易感受着自己胸腔内加速跳动的心跳声,感觉要是再这样跟边栗对视下去,非出大问题不可。 他努力回过神,朝着边栗比划了一下,怕人没看懂,又隔着衣服握住边栗的手腕,打算拉着人悄悄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们两才刚准备起身,旁边这两位却结束战斗了。 一道娇媚的女声道:“你个死鬼,终于舍得来找我了?” “最近家里事多,抽不开身。” 女子继续:“哼!我看你是忙着照顾你家那病秧子吧?” 邵景易趁着这两人没注意,悄悄拉着边栗走了。 等回到大路边,邵景易才松了口气,放开了边栗的手。 两人在月色照耀下,相顾无言地往家里走,四周除了脚步声,就是青蛙和蛐蛐的叫声。 邵景易尴尬得都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早知道有这么一遭,自己就不出来洗这个澡了。 他回想刚刚的事情,突然想起了什么,便问道:“阿栗,你有没有觉得,那个男子的声音很耳熟。” 边栗:“是金大。” 邵景易:“那女子你认识吗?” 边栗思索了一瞬:“不认识,但是听声音应该见过,是村里人。” 边栗也不是从小在村里长大的,村里好多人其实他也不认识,最多也就是面熟而已。 邵景易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金老大也就看着老实,干的事情没一个是老实人该干的。 这夜色掩映下的村子里,也不知道有多少乱七八糟的事情正在发生着。 秋风吹过田坎,吹黄了田里的稻子。广阔的田野里,到处都是金灿灿的一片。 村里人又开始忙起秋收的事情了,村里每天鸡飞狗跳的事情不少,八卦也不缺,即便像吴修远那种劲爆的八卦,也不过十来日就消散在时间里了。 天大地大都不如地里的事情大。 田野间到处都是忙碌着的村民们,这种时候基本都是全家齐上阵,连家里的孩子也得帮忙送水送饭。 边猎户和边武一上午已经把这块田的稻子割得差不多了,一把把的稻子被整齐地摆放在田间。 现在两人又把已经割下的稻子在掼桶上反复摔打,将稻子上的谷粒都摔打下来。 旁边田里也在进行收割,此起彼伏的摔打声不断响起,飘荡在田野各处。 哪怕太阳已经高悬在空中,汗水跟流水一样唰唰往下流,大家也都舍不得回去。 这天气说变就变,不把稻子收回去,大家都不放心。这万一出点什么情况,一年的辛苦就白费了。 杨巧兰提着食盒和大粗陶水碗从窄小的田坎上走过,来到了自家的田里:“爹、大郎,你们歇会儿,先把饭吃了再说。” “好!”边武听到声音,便把手上已经摔打干净的稻草往旁边一丢,抬起袖子擦了擦快流到眼睛里的汗水。 两人从田中间,深一脚浅一脚地往田边走,腿上都是泥巴。 边武一上田坎就看到了杨巧兰摆出来的饭食,宣软的白面馒头、一大海碗的笋干炒腊肉、凉拌黄瓜,还有一个野鸭子炖的汤,里面还放了自家泡的酸萝卜。 香得边武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做这么多?” 杨巧兰把筷子递给边猎户和边武:“这野鸭子是阿栗昨天从山上猎的,我说让他拿去卖,他们俩不肯,说最近家里活儿重,你和爹比较辛苦,就咱自己留着吃,还嘱咐我家里的饭食做丰盛点,不要太省了。” 边猎户拿过一个馒头咬了一口:“他们俩晌午不回来吃饭,记得给他们留点。” 杨巧兰:“都留了的,秋天的野鸭子肥得很,我只炖了一点,剩下的等晚上他们回来再做。” 旁边田里周长松一家也在吃饭,杨彩菊今天做的是豆角炒肉,另外提了一大壶的绿豆汤来。 豆角炒肉里面,肉数都数得过来,家里几个汉子夹了两筷子就没有了,剩下的全是豆角。 其实村里普通人家都是只有农忙和过节才舍得吃点肉,今天能沾点荤腥已经很不错了。 周长松夹着豆角混着糙米饭一起吃,隔壁却不断传来肉香味,转头一看,还不止一个荤菜,每样菜里的肉也都不少。 他突然觉得自己这饭吃得没滋没味起来。 杨彩菊看着自家汉子这样子,也有些气恼。她和杨巧兰是同一个地方的,杨家村本来就因为地势偏远,耕地少,所以很穷。 杨巧兰娘家在杨家村都是数得上号的穷苦人家。 她和杨巧兰同岁,两人也是一起嫁过来的。 周姓是小河村的大姓氏,族里人也多。周长松家也算是村里还不错的人家了,壮劳力多,地也多。她公爹名下就有三个儿子,还不算嫁出去的哥儿和姑娘。 周长松排行老幺,因为人聪明机灵,在家里也算是比较受宠的。 反观杨巧兰,嫁了个小河村的外来户,公爹是猎户,家里只有一个独子,听着倒还是挺体面的。 可仔细一打听,婆婆是个疯子,夫君也是那猎户捡来的,家里出点事情都没有能帮衬得上的族人。 当猎户的公爹挣点钱全搭在给婆婆寻医问药去了,外加还到处打听自家丢失多年的哥儿。 嫁的那汉子没学会公爹的手艺,是个老实憨厚的庄稼汉子,家里地也不多。 正因如此,杨彩菊一直都觉得自己比杨巧兰高一头,在杨巧兰面前她也挺有优越感的,为此她还颇为自得。 可自从边家把那个哥儿找回来之后,日子居然越过越好了。 那哥儿是个能干的,会上山打猎,连野猪都能猎得到。招的上门婿还会做小生意,那流水的铜板每天都往家里跑。 现在村里谁不羡慕边家?她汉子的堂兄弟周长胜还想跟着那哥儿学功夫,结果想出钱都没地使,人家根本不收徒弟。 想到这里,杨彩菊心里也相当不好受,这种落差太大,她有些受不了。 自家吃完饭,她特意等了一会儿,等杨巧兰也提着食盒打算回家的时候,她才起身赶上去。 “巧兰!等等我一起。”杨彩菊在后面招呼着杨巧兰。 杨巧兰赶忙道:“哎呦你着慢点。” 杨彩菊看她停下来了,这才扶着肚子慢慢走。 田坎窄,走不下两个人,杨巧兰特意让杨彩菊走前面,自己在后面看着她,免得摔了。 “你这快生了吧?”杨巧兰看着杨彩菊挺着的大肚子,有些羡慕地问道。 “还早呢,这才七个月不到。”杨彩菊说着摸了摸肚子,“你也抓紧点呀,你看我这第二个都快生了,你咋还不急啊。” 这些话简直是直往杨巧兰的心窝子上戳,让她难受得不行。 但杨彩菊一副我为你好的架势,让杨巧兰不太好撕破脸皮,只能苦笑道:“再等等吧,现在家里也忙。” “唉,也是,你婆婆又帮不上忙,还得你照顾。不过你一个人操持家里,那么累,也该让你小叔子他们补偿一下啊。” 杨巧兰感觉心里的不适感更重了:“补偿什么?家里又不是我一个人忙,阿栗他们两口子每天天不亮就去镇上卖东西,还时不时往山里跑。他们不比我更辛苦?” 杨彩菊转过身拍了杨巧兰一下:“哎呀,你怎么那么傻啊!你家小叔子两口子,那么会挣钱,他们迟早得提分家。 你家汉子又不是亲生的,到时候你公爹肯定会跟着他们,那些钱和田地肯定大头都在他们那边,他们现在挣得都是他们的,你能分到什么啊?你现在不帮自己谋划谋划,以后该怎么办?” 杨巧兰皱起了眉头:“谋划什么?” “让他们带你一起做买卖啊,如果他们不肯,你就让他们拿钱补偿你们。他们天天在外面挣大钱,你们两口子辛辛苦苦照顾家里,外人看来还是你们占了便宜,多亏啊。 你们家边武毕竟不是亲生的,你可得留点心眼,只有拿到手里的,才是你自己的。” 杨巧兰彻底没了好脸色:“这些话我今天就当没听到,以后不要在说了。” 杨彩菊赶忙道:“我这不是为你好吗?” “为我好?你到底是为我好,还是撺掇我和我小叔子他们离心啊?” 杨彩菊心里那点小心思被戳穿,脸上火辣辣的,彻底挂不住了:“你这人怎么听不懂好赖话?你要是不听,以后你不仅没有儿子养老送终,连钱也拿不到,看你以后怎么办!” 杨巧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两人关系虽然没说有多好,但是毕竟是一个地方出来的,还是要比其他人亲厚些。杨巧兰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些话居然能从杨彩菊嘴巴里说出来。 杨彩菊自知说错了话,也不肯再开口了,只是抿了抿嘴,转身逃走了,只留下杨巧兰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第39章 跑腿费 邵景易将刚做好的冰粉递给对面的客人,下一个排队上来的人突然问道:“我要得多,马上还得去下一处采买,你们能帮忙给我送回去吗?” 邵景易抬起头,眼前是个身穿青色细棉布的小姑娘,一只手挎着个篮子,另一只手提着个挺大的食盒。 不是熟客,邵景易之前没见过,但是衣着干净体面,没有补丁,行为举止也很得体,看得出来应该是个富裕人家的丫鬟。 之前也有人问过能不能外送,可邵景易他们都没接单。主要还是两个人有些忙不过来,但他看着不远处的一个熟悉身影,突然改了主意。 “当然可以,不过外送的话得加点钱。只要是同一个地方,每四碗收一文钱的外送费,不满四碗也按照四碗的外送费收钱。” “那我要十二碗,五碗普通的,五碗这个薄荷的,还要两碗酸甜口的。”那小姑娘又把手上的食盒放上了板车,“你们装这个里面,要尽量做得好看些,做得好我们小姐会给赏钱。” “半个时辰之后,送到东街的许宅后门,就说找小桃的。” 邵景易接过这个做工精细的食盒:“好,您放心,一定准时送过去。” 看那小姑娘提着篮子走了,邵景易大声朝着不远处蹲墙角下的人喊道:“尤树!” 尤树本来正专心致志地等人,被邵景易这突然的一声吓得差点坐地上。 他仔细回想着,自己最近也没招惹这对活阎王呀,之前欠的钱也还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邵景易朝着呆愣愣看着自己的尤树,又招了招手:“你过来。” 尤树咽了口唾沫,犹犹豫豫地站了起来,看邵景易还看着自己,这才磨磨蹭蹭地过去了。 “二位有什么吩咐?” 邵景易:“有个临时的活儿,看你愿不愿意接。半个时辰之后,我们需要给东街的许宅送东西过去。” 尤树满脸谄笑道:“接接接,有事您吩咐就行。” 邵景易:“这一趟要送十二碗冰粉,我给你三文钱。” “啊?”这回轮到尤树震惊了,他以为邵景易就是让他送东西而已,没想到还能给钱,“给我钱?” “也不能让你白跑一趟不是。” 尤树这回是真心实意地高兴起来了,就送一趟东西,就能得三文钱,这跟捡钱有什么区别? 他在这等人,就是为了接活儿,最近好长时间都没接到活儿了,不然他也不会冒险又来这两个活阎王这里。 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人,眼看着是被人放鸽子,要白跑一趟了,却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三文钱虽然不多,也够吃个素包子或者鸡蛋了。 而且他俩不给自己钱,自己也拿他们没办法,还是得跑这一趟,谁让自己打不过别人。 尤树接连点头:“行行行,我一定完好无损地给他们送过去。” 从邵景易他们这边到许宅,最多也就一刻钟多一点,可那边的要求是半个时辰之后送达,所以尤树又蹲墙角去了。 邵景易把食盒打开,里面是十多个精致的白瓷碗,邵景易他们这种粗陶碗跟它一比,简直没眼看。 边栗突然道:“我去送也要不了多久,怎么让尤树去?” 邵景易:“虽然咱们这个冰粉不缺客人买,但是客人总是一波一波间断着来,每天得在这等到晌午过后才能卖完。 我想的是,咱们接点需要外送的买卖,早点卖完我们也能早点回去。” 边栗想了想:“你相信他?” 邵景易点点头:“信,也不信,这人虽然也是在镇上混的,但他没有赖三那么滑头,最关键的是他有软肋和急需要挣钱的理由。 等他送完几单,尝到甜头了,说不定他还会自己会去寻路子,反正咱们也会给相应的外送费。如果他真有能耐帮咱们找到更多的客人,咱们也可以多做点来卖,这个冰粉只能卖这两个月,天凉了就卖不动了。” “咱们就看看,那个赏钱,尤树到底会不会老实交上来,交上来了,那以后就可以继续合作。” 趁着客人少的空档时间,邵景易把冰粉往白瓷碗里装,按照那个小姑娘的意思,尽量把小料搭配的更好看一些。 不过这个冰粉配上白瓷碗,还真的是比这粗陶碗好看多了,看上去都不像三四文钱就能买得起的样子了。 尤树掐着时间过来提走了食盒,邵景易再三交代别撒了,撒了就让尤树自己买单。 尤树直接把食盒抱怀里了,还小心地避开了每一个可能撞上来的人。 尤树从小在镇上长大,闭着眼睛他都能找得到地方,不过东街他还真的很少来,每次来也是因为有活儿。 这里到处都是青砖高墙的府邸,连街道都是用青石板铺好的,下雨也不会像他们那边一样泥泞不堪。 他从许宅的大门前走过,又绕了一大圈,才来到后门,然后小心地敲了敲门。 没一会儿,一名小厮才来开了门,一开门就上下打量起他来。 尤树赶忙道:“小桃姑娘在咱们这买了东西,让帮忙给送过来。” 小厮这才出了声:“等着。” 又等了好一会儿,刚刚来买东西的那个小姑娘才出来了。 她接过尤树手里的食盒,打开盖子看着里面完好无损的冰粉,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又让尤树等等。 尤树就在这左等右等,这小桃姑娘总算出来了。 她把一串铜钱递给尤树,尤树按照邵景易说的数了数,发现多了二十二文钱。 “小桃姑娘,您这给多了。” 小桃:“四十四多不吉利,多的是我们家小姐给的赏钱。” 尤树赶忙道谢:“谢小姐赏,小的祝小姐六六大顺,万事如意!” 回去的路上,尤树看着这沉甸甸的铜板,心里也在纠结。 他在想这二十二文钱,到底要不要给邵景易他们,不给他们也不知道,可是……可是这还算自己接的第一份正经活儿。 他从小就跟着那群混混身后跑,长大后自己也成了一个混混。 镇上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一旦名声坏了,这正经活儿就轮不上他了,能找到的也是收入微薄的苦力活儿。 在码头上扛一天货物,也才二三十文钱,累得要死还有的是人抢着干呢。 看病的钱流水地往外花,就挣这么点,他心里急啊。 他老娘老想他回归正道,干点正经活计,可哪有那么容易。 这次的这个活儿,三文钱就跑这么一趟,随便找也能找到愿意跑腿的人,而他们却选择了自己。 尤树心里两个小人不断在打架,最终被人信任后产生的那点点良知,还是占了上风。 他回到摊位上,把那一串铜钱给了邵景易。 邵景易数了数:“怎么多了?” 尤树:“主家觉得四十四不吉利,就多给了赏钱。” 邵景易倒是没有多意外,看这钱的数目,尤树应该没有私藏。这种做买卖的生意人就喜欢这种吉利的数字,所以应该是故意凑的六十六。 邵景易从这串铜钱上面取了几个铜板下来,递给尤树。 尤树接过后一数,有些惊讶,居然给了六文钱。 邵景易接着道:“我们从今天开始会接这种需要外送的买卖,你要是没事从这边路过,可以过来碰碰运气,你不来我们就找其他人,反正我们只有上午在这边卖。” 尤树倒是脑子灵光了一回,都没等邵景易继续说下去,他就道:“那要是我给你们寻到这样的买卖,也能照这样给钱吗?” 邵景易点点头:“当然,但有一点,不能乱报价,别人问起你要说清楚我们的价钱和摊位的位置。 这镇上也不算太大,你要是乱来,我们也能很快知道,到时候就只能换个人了。” 尤树若有所思地摸了摸手上这六枚铜钱,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行!” 刚刚邵景易他们向客人们宣传了一下,自家可以外送之后,已经有好几个人直接定下来了接下来几天的了。 尤树想了想,说自己要回家一趟。 没一会儿,就见他自己提了个食盒过来。 “我能从你这拿几碗吗?我想提到万花楼那边去看看,那边的客人应该喜欢这种甜食,出手也大方。” 邵景易:“万花楼?青楼?” “对。” 邵景易开始有点后悔了,这人脑子确实有点转不过弯来:“这才上午,你确定人家开门了吗?” 尤树挠挠头:“哦,对,那我出去帮你们吆喝吆喝。” 邵景易他们为了客人能找得到他们,基本没挪过位置。尤树这样出去散卖,还是挺有效果的。 所以邵景易他们比平时早了大半个时辰收摊。 其中尤树出去散卖掉的就是二十六碗,他是按照邵景易说的收的跑腿费。 但大多数人买的数量并不多,而且在尤树告知了价钱和摊位之后还愿意多花这个跑腿费的,那自然是不怎么在乎价钱的。 所以他出去叫卖就挣了十五文钱,加上去许宅挣的,总共是二十一文钱,已经抵得上好些人辛苦一天挣的了。 尤树拿着这些钱有些激动,他想着这次回去他可算是能理直气壮地跟他娘说了,这可是正经活计挣的。 邵景易和边栗收完摊在旁边的面馆吃了个饭,现在回去应该能赶上晌午饭,但家里肯定没有准备多的。 等他和边栗吃完饭回到家的时候,杨巧兰正在灶房洗碗。 她显然是没料到邵景易他们能那么早回来,听到邵景易他们的声音的时候,她脸上有没擦干净的泪水,眼睛也红红的。 第40章 喝酒 邵景易还在放推车,没进屋去。 边栗进灶房就看到杨巧兰在急急忙忙地擦眼泪,他皱了皱眉头:“是不是隔壁的?” 杨巧兰赶忙拉住了说完就要往外面走的边栗:“阿栗,你等等,不是!没有跟隔壁吵架,就是……就是我刚刚去晒谷场晒谷子的时候,那灰尘进眼睛了。” 邵景易听到这边的动静,一进来就看到冷着脸想往外走的边栗,以及红着眼睛的杨巧兰。 邵景易有些意外:“嫂子,这是怎么了?” 杨巧兰一脸不自在:“没什么,就是我不小心把东西弄眼睛里面去了,阿栗以为我和金婆子吵架了。” 邵景易听杨巧兰说话还带着鼻音,一看就是哭了挺久的,说是眼睛进东西了,这个借口未免太牵强了。 怪不得连阿栗都不信。 不过每个人都有不想被别人知道的心事,既然她不想说,邵景易他们也只能当不知道。 邵景易看着灶台上堆着的碗筷:“那嫂子你先歇会儿,去把眼睛清洗一下,剩下的我来吧。” 杨巧兰也不想这个样子被他们看到,只能点点头:“我先去洗把脸。” 杨巧兰说完就赶忙出去了。 邵景易看向边栗:“应该不是和金婆子吵架了,要真是的话,嫂子肯定会说的。 有些话大嫂可能不方便和我们说,晚上跟大哥说一声吧,让他们俩自己聊聊。” 边栗看着杨巧兰匆忙出去的背影,也就没再说什么。 下午太阳实在是太晒了,边猎户和边武也从田里回来了。 这个天气,村里人都会避开下午最热的时候干活儿。不少人还会趁着晚上月色好,去田里干会儿。 但这个不干活儿,仅仅是指田里的重体力活儿,其他活儿还是得干。 下午大家便又戴着草帽去晒谷场,要把上午从田里弄回来的谷子晒一晒。 晒谷场里到处都是人,热闹得很。还有不少不怕热的孩子,在阳光下追逐打闹,哪怕满脑门的汗水,也喊不回去。 对此,邵景易只能说一句,果然人类的悲欢各不相通。 因为邵景易已经被这谷粒上的细毛毛扎得受不了,感觉浑身上下哪里都痒。 主要是这晒谷子也不简单,得先把谷子里面的碎草和杂质,用竹耙耙干净。 然后隔一段时间还得把摊在地上的谷粒翻个面,这样才能晒得更均匀透彻。 而且每家能晒的地方就这么点,也只有一点点地晒和处理,所有这些步骤都得不断重复。 谷子越多,越得不断翻面,不然下面的晒不到。 大家伙一干就是一下午,一直到了晚上,一家人吃了饭,洗完澡,邵景易才寻着空找到边武。 “什么?哭了?我就说她今晚上怎么才吃这么点,别是被人欺负了吧!”边武一脸震惊,“不行,我得去问问。” 邵景易看着边武这着急忙慌的样子,赶忙拦了一把:“大哥,你可别一上去就直接问啊,稍微委婉点。” “知道了!” 邵景易看着他跑得飞快的背影,觉得他根本就不知道。 果然没过一会儿,边武房里就传来了抽泣声和压抑着的说话声。 屋子里不太隔音,边栗刚洗完澡在院子里都听到了。 邵景易看着过来的边栗解释道:“我跟大哥说了,让他俩谈谈吧,感觉嫂子今天一下午情绪都不太对劲。” “不早了,咱们也早点回屋睡觉吧。” 边栗点了点头,也准备跟着邵景易回房间里去了。 他刚走了两步,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又转身朝着边猎户那个屋子去了。 等边栗再回房间的时候,手上便多了个葫芦。 他把这个葫芦递给邵景易:“擦一擦应该能好受些,这是爹泡的药酒。” 邵景易顺着边栗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手臂,上面还留着白天因为收稻谷抓挠后的痕迹。 等明白过来的那一刻,邵景易的心情也不禁轻快起来。 “谢谢阿栗。” 邵景易把葫芦的塞子拔掉,倒了些在手心里,然后便朝着手臂抹去。 破了点皮的地方有一点点疼,但不知道是里面的草药起了效果,还是酒精的原因,抹上去之后果然不痒了。 边栗的袖口没有弄上去,邵景易看不清楚他的情况,于是开口道:“你要擦一下吗?” 边栗摇摇头:“我没事儿。” 这几天的体力消耗都不小,加上昏黄的油灯照耀着,邵景易坐在床上就开始困了。 等两人收拾好,准备睡觉的时候,邵景易却听到了屋子外面传来的细微动静。 他把房间门掀开了一条缝隙,看到边武正一个人坐在堂屋里喝闷酒。 邵景易又把门轻轻关上,回头就对上了边栗朝这边看来的视线。 他把床旁边的药酒葫芦拿上:“是大哥,我出去看看,你先睡。” 邵景易推开房门:“大哥,你怎么还没睡?” 边武拿过一个空碗,往里倒了些酒:“去院子里一起喝点?” 邵景易倒是不怎么喝酒,但看边武这样子,明显是想要个人陪着一起说说话。 “行。” 两人到了院子里,边武一屁股就坐在了拉回来的稻草堆上,邵景易也顺势坐在了他的旁边。 看着边武喝酒跟喝水一样的架势,邵景易不禁问道:“嫂子怎么样了?” “哭了会儿哭累了,刚刚才睡着。” 在邵景易的印象里,杨巧兰一直都是一个大大咧咧,有话直说的直爽性子,这还是头一回看到她这样。 没等邵景易继续问,边武喝了一大口酒之后,自己就说了起来:“你嫂子想跟我和离。” “什么?”邵景易端起的酒碗都没送到嘴边,又因为这话惊得给放下了,“好好的怎么会说这个?” “你嫂子娘家那边穷,从小身子就没养好。有一年大冬天的去河边洗衣服,她爹的衣服顺着河流飘走了,一着急,就下河去追,结果回来就大病了一场。” “我们成亲之后,好几年都没有孩子,村里和镇上的大夫都去看过,大夫说是因为那个时候伤了身子,落下了病根,以后应该很难会有孩子了。” 边武红着眼睛又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当时她就闹着要和离,说是不想耽搁我。我就哄她,说咱家这个情况,除了她还有谁愿意跟我,没孩子就没孩子吧,以后咱俩也去慈幼局收养一个,我不也是爹捡回来的吗? 本来这些年一直都好好的,她也很少会提起这事了。今天我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肯说,就眼泪哗哗往下掉,犟着说要和离,我一听她这么说,就知道肯定是今天谁又在她面前说了什么。” 邵景易伸手拍了拍边武的肩膀,边武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一个牛高马大的汉子,哭得稀里哗啦的。 “当年我病得厉害,被人丢到山里等死,如果不是爹,我也早就不在世上了。虽然我不是亲生的,但是在我眼里,他们就是我的亲爹娘,所以对于孩子这事,我其实早就看开了。 可是你嫂子她一直过不去这个坎,我看着她那样子心疼啊。之前村里寡妇找我问事情,我跟她多说了两句,你嫂子整整一天都没理我。今天她气糊涂了居然让我再娶个小的回来,你听听她说的什么话!” 邵景易拍着边武的后背安慰道:“你和嫂子互相都在为对方考虑,这也说明了你们感情甚好。凡事有得必有失,说不定还有其他的机缘在前面等着你们。” 边武可能也是觉得这样哭着太丢脸了,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用袖子擦起脸上的眼泪:“你和阿栗努把力,多生两个,到时候让你嫂子给你们带,她有事情做了,就没空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了。 多两年我们也去慈幼局领养一个,那样家里就热闹了。” 邵景易只能苦笑两声,也端起酒碗跟边武碰了一个。 自己和阿栗的事情,八字都还没有一撇呢,谈什么孩子。 而且自从邵景易在青春期弄清楚了自己的性向之后,他就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孩子。 两人在月色下又絮絮叨叨说了些话,才各自回屋子里去。 邵景易小心地推开房间门,尽量不发出声音,边栗觉浅,很容易醒。 可他蹑手蹑脚地进门,又小心地将门关上之后,一转身却对上了边栗没有丝毫睡意的眼睛。 边栗:“你们喝酒了?” 邵景易只能老实交代:“嗯。” 邵景易到边栗床边的地上坐下,两人的视线刚好能齐平。 邵景易就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大致讲了一下。 边栗听完也沉默了下来,屋子里一片寂静。 一床薄被将边栗盖得严严实实的,睡姿也相当板正,只露出了个脑袋,看着还有几分乖巧。 看着近在咫尺的人,邵景易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不知道是由于酒精的作用,还是因为边武那句让他们早点生个孩子,让邵景易的思绪逐渐往不可控的方向飘去,他想……吻阿栗。 邵景易往边栗的方向靠近,边栗像是察觉了什么,也回望过来。 边栗的眼睛非常漂亮,比邵景易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好看。但边栗身上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将这份好看压下去了不少。 可这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总能在邵景易对上边栗视线的那一刻,扰乱他的心弦。 邵景易在自己做错事之前,抬手捂住了边栗的眼睛。 然后他低头将这个吻轻轻落在了捂住边栗眼睛的手背上。 “晚安,阿栗。” 第41章 大买卖 尤树后面几天照常到邵景易他们这边来干活,每天先是把已经登记好的单子,按照约定好的时间给客人送过去。 送完他自己又拿一些出去到处叫卖,一般跑一上午,二十文左右还是有的。 有时候运气好,遇到出手大方的客人给赏钱,邵景易他们也会给他分,算下来薪资就不止这么多了。 这几天他每天都按时早起出工,勤快得他娘脸上的笑意就没有落下去过。 “娘,我走了。”尤树拿上自己那个大的食盒就要出门。 “大树,你等等!把这个带上,这个是给东家和东家夫郎的。” 尤树看着他娘手上的烧饼,一个头两个大:“娘,你喜欢吃,人家不一定喜欢啊。” 尤树他娘充耳不闻他的抱怨,把东西塞到食盒里之后就把人往外推:“快走,再磨蹭就晚了。” 他看着食盒里的烧饼,愁得脸都皱起来了,几个烧饼又不是多好的东西,他不好意思拿去送人。 尤树边走边在纠结这烧饼该怎么办,他到摊位的时候邵景易他们也到了,正在把板车上的东西搬下来。 尤树赶紧上前帮忙一起摆,弄好之后,邵景易递给尤树一张纸:“这是今天需要送的,数量比较多,我都写下来了,具体时辰和地点都在上面。” 尤树挠挠头:“这写的什么?我不识字。” 邵景易:大意了。 邵景易只能先把最近需要送出去的单子给他口头说了一下,尤树点头努力记下了,然后开始准备把东西装进食盒。 结果食盒一打开就是几个烧饼在上面放着。 尤树已经完全忘记这回事了,这会儿临到眼前了,只能硬着头皮把用油纸包好的烧饼递给邵景易:“我娘做的烧饼,让我带给你们尝尝。” “正巧今早上起晚了,还没吃早饭呢,替我们谢谢婶子。” 尤树见邵景易自然地接过了这些烧饼,也没有如他想的那样,出现什么异样的神色,这才松了口气。 虽然不值什么钱,但也是他娘大早上起来辛辛苦苦做的,这份好意能被人接受,那自然是最好的。 等尤树提着装满冰粉的食盒走了之后,邵景易他们也开始给做起买卖来。 他们这个不是什么顶饱的东西,早上的客人少些,要等到半上午之后,客人才会多起来。 等送走先来的这一波客人,有点空闲了,邵景易便把烧饼拿出来,两个人一起吃早饭。 这会儿烧饼都还是热的,一口下去麦香混合着芝麻、炭火的香气,扑面而来。 口感也不错,挺有韧性的,就是有点噎人。 邵景易走到隔壁的早点摊前:“老板,来两碗豆浆。” 他们的摊位离这个早点摊也不远,邵景易直接跟老板说了一声,就端着碗就回来了,然后把其中一碗递给了边栗。 邵景易吃着东西突然想起了刚刚的事情。 因为阿栗是识字的。 他也一直都跟边栗在一起,所以还真就忽略了在义务教育没有普及的古代,识字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情。 平时有人过来预定外送单,邵景易忙不过来,都是边栗拿着炭笔记下来的。 之前他还处在现代人的思维里面,没把阿栗识字这事放心上。 现在细想起来,一个身手不错、还识字的哥儿,恐怕不是普通人家会有的。 连邵景易都经常在想,阿栗的以前到底是什么样的。 阿栗作为当事人,恐怕只会更加好奇和迷茫。 察觉到邵景易的视线,边栗咽下嘴里的烧饼,转头看向他:“你不吃东西,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邵景易想问问阿栗,大夫有没有说过他失忆的事情,还能恢复吗? 可邵景易低头看到了边栗手上的茧子和疤痕,想起了前两天边栗换衣服的时候,他不小心推门进去看到的场景。 阿栗背上满是陈年的旧伤口,肩上也横亘着一条骇人的伤疤。 他突然就不想问了。 不管这样的遗忘是好事还是坏事,他能把握和给阿栗的,只有现在。 邵景易笑了笑:“因为阿栗好看。” 边栗目不斜视地拿着烧饼继续咬了一口,另一只手往旁边一伸,把邵景易的脸推到了另一边。 邵景易脸上的笑意却更盛了。 另一边的尤树跑完纸上记下的这些单子,他又接着提了满满一食盒的冰粉,出去叫卖。 邵景易发现尤树做得还挺不错之后,每天准备的冰粉数量也增加了,现在每天跟之前差不多时间收摊,但是卖出去的东西却增加了。 尤树一边走一边吆喝着:“冰粉咧,甜滋滋的冰粉!” 尤树挑的都是出手大方,有钱人多的地方,比如酒楼、私塾、下客的码头之类的。 要不是邵景易他们下午不做买卖,他还能找到更好的地方,比如青楼和赌场,那边的人上头之后更舍得花钱。 他之前也去那边当过打手,跟那边不少人都还挺熟的。一想到赚不到这些人的钱,他还是觉得有点可惜了。 酒楼上面两位正在交谈的富家少爷听到了尤树的吆喝声。 李泽:“冰粉?之前倒是没听过。” 身后的下人闻言赶忙道:“少爷,小的马上下去给您买一份尝尝?” 那少爷点了点头:“给陶兄也带一份。” “等等。”陶仁义慢悠悠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你可知那冰粉是谁在卖?” 李泽透过窗户朝着下方看了过去,有些疑惑道:“不认识。” 陶仁义:“自然不是说他,是说他背后的那个人。” 李泽开始仔细思考起来,认识的人中,除了自家还有谁涉及到吃食方面的生意了:“卖大酱的王家?” 陶仁义:“邵景易。” “谁?”李泽又开始思考起,这个人到底是谁,最后终于在记忆的底层翻找出来了这么个人物,“那个给人做上门婿的书呆子?” 看陶仁义似笑非笑的神情,李泽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不禁有些感叹道:“这书呆子也能做买卖了?” 李泽可不相信陶仁义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个:“那我倒要看看,这冰粉是何物,能让我们陶兄如此上心。” 下人非常有眼力见地下去叫住了底下叫卖的尤树。 尤树把食盒盖子打开,给小厮看里面的东西:“您要哪样?我们这三种味道的……” 小厮一脸不耐烦:“行了,每样来两份。” 尤树见状自动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三种口味六碗可不少,那小厮直接让他帮忙提上去了。 尤树跟着小厮来到二楼,这两位少爷不认识他,他可认识这俩。 他默不作声地帮忙把食盒里面的冰粉给摆上桌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那小厮叫下去了。 李泽三个口味都尝试了一下,这个福膳楼就是他家的产业,所以他对于吃食方面也比较上心,尝过之后倒是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倒是挺不错的。” 陶仁义勾了勾嘴角:“你不是说最近邀了同窗来你那处院子,每次都是那些吃的,又没有什么新意,不然让邵景易来给大家做这个尝尝?” 李泽一脸暧昧地故意调侃道:“没想到我福膳楼的吃食还有被嫌弃的一天?以前怎么没看出来陶兄跟邵景易有什么交集。 不过除去木讷的性子,这人倒还是有几分颜色的,只是不知陶兄何时变了口味,喜欢上汉子了。” 陶仁义一听这话,脸上浮现几分厌恶之色:“你在想什么?最近有个合心意的小哥儿,跟邵景易他们有点龃龉。总得先把美人哄高兴了,才能讨到更多的好处。” 李泽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你呀你,可千万别让家里那位知道了,不然有你好受的。” “你倒是有法子整人,我记得邵景易当初在私塾就极其好面子,他现在这样子让各位同窗看到了,岂不是会羞愧到自我了结? 不如你把你那红颜知己叫上,让他看看你是怎么给他出气的? 不过我倒是对这冰粉的法子挺感兴趣的,福膳楼是时候加一个甜食了。” “易哥,有……有个大买卖!”尤树提着空空如也的食盒,匆匆忙忙赶了回来。 邵景易见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话都说不连贯了,只能开口道:“你慢点,先把气喘匀了再说。” “刚刚福膳楼的李少爷和绸缎庄的陶少爷,买了我们的东西。后来李少爷的小厮又把我叫回去了,说他们明天下午要宴请宾客,觉得咱们这个冰粉不错,让你去他们宅子里给客人做。 需要什么东西可以提前给他们说,不用咱们自备,去这一趟就给六百文钱呢!” 邵景易:“有说多少客人吗?” 尤树:“说是有十多二十个。” 邵景易记得这两个人好像是原身以前的同窗,因为原身性格比较孤僻,基本也没什么来往,更别说结仇了。 可这福膳楼是李泽自家开的,那么大的酒楼,真的需要他们去做甜食吗? 这个冰粉既没有加冰,也没有用口味更合适的红糖,最多也就是占个新奇,不至于说能艳压古人的各种甜品,占上风吧? 邵景易总觉得来着不善。 他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这俩人请的客人说不定也都是有钱人,这应该是个很好的宣传机会,可以试一试。 不管他们是何种目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去一趟总不能空手而归。 “你去回复他们,说这个活儿我们接了,不过我们需要一点冰。” 第42章 牵手 边栗赶着牛车通过镇口检查的位置之后,就来到不远处专门看管牲口的地方。 邵景易不会赶车,只能坐“副驾”。 他从板车上下来,和边栗一起把绑在牛身后的板车给解下来。 之后邵景易又花了点钱,把牛给暂时存放在了这个地方,还加钱让人给喂好的草料。 这个板车也不是邵景易他们平时带到镇上来的那个,要更大、更重一些。、 主要是他们今天带的东西特别多,除了上午做买卖的东西,还有下午去李泽那边需要用到的东西。 这么多的东西,光靠邵景易他们俩,那得费老大力气才能推到镇上来。所以,邵景易干脆去找里正借了牛车。 两人推着板车来到平时的位置,尤树已经在那等着了。 “易哥,这是你让我提前去李宅那边取的冰。”尤树把装着冰的食盒递给邵景易。 这么热的天气,打开食盒都透着丝丝凉气,也就这些有钱人才能在这个时候,享受得起冰这种奢侈的东西了。 邵景易打开今天需要带过去的那个大的木桶,把冰全部放了进去,盖上了盖子。 “阿栗,你把车上的衣服给我一下。” 边栗也没多问,直接把今天早上邵景易从箱底里翻出来的衣服给递了过去。 邵景易接过之后,用棉衣把这个桶给严严实实地封了起来,确保到时候用的时候,这个冰粉能是冰的。 下午的活儿得接,上午的买卖也得接着做。 等邵景易他们照常卖完冰粉,几人还去面摊上吃了碗面。 邵景易结完账对尤树道:“今天没什么事情了,你先回去吧。” “不需要我去帮忙吗?”尤树还是有些犹豫。 他带的这些东西都已经是半成品了,还真不需要再去做什么。 邵景易和边栗一起,到了管事交代的那个宅子,一个两进的四合院,这还只是李泽的私人宅院,还不是李家的主宅院。 他们不能从大门进去,只能绕一圈来到宅院的后门。 敲门之后,邵景易说了一下来访的目的。下人便带着他们进去,可能是因为今天宴客的原因,宅子里的下人们都来去匆匆,看起来很忙的样子。 邵景易和边栗被带着七拐八扭地走了一圈,才来到了一个窄小的小灶房。 里面没有人,东西倒还是挺齐全的,应该是偏院的小厨房。 “你们需要什么东西跟阿全说就行。”那管事招了招手,就不知道从哪个地方钻出来一个小厮。 “多谢。” 管事也没多说什么,转身便消失在了门外。 昨天邵景易让尤树给这边回复的时候说了,他们这边可以附赠两种小吃食。李泽他们这边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再三确认了邵景易他们肯不肯来。 所以邵景易和边栗一直从昨天下午忙到晚上,额外准备了凉粉和沙琪玛。 冰粉和凉粉都已经成型了,现在只差配料,沙琪玛昨天晚上也是做好了的。 边栗帮着生火之后,邵景易便开始准备熬红糖浆、煮红豆,以及准备凉粉需要的调料。 他们在这边忙碌着,那个叫做阿全的小厮,一直在旁边看着。 邵景易停下了手里的活儿:“我们这边暂时不需要什么了,阿全兄弟要不先歇息会儿?” 那小厮纹丝不动:“你们干你们的,其他的就别管那么多。” 听他这么说,邵景易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等邵景易把小料和配料调配好,从自己带过来的木盆和木桶里拿出冰粉和凉粉时,那小厮的脸色就变了。 “不新鲜的咱们主子可不吃,所以才让你们来这里现做。你们带来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做的时候干不干净,全部都得重新做。” 邵景易皱了皱眉头:“这个没法现做,这些东西都得等好些时辰才能成型。而且这些都是我们祖传的手艺,不方便在外人面前展示做的过程。 如果你们这边提前说了这个要求,我们肯定是不会接这个活儿的。” 如果刚开始邵景易还只是以为阿全是来监视他们,怕他们手脚不干净的。 现在他差不多可以确定了,这些人就是居心不良,偷方子都能这么明目张胆了,未免有点过于狂妄自大了。 “接都接了,你们还想毁约不成。你当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阿全说完,又从门外来了好几个彪形大汉。 边栗见状也上前两步,站在了邵景易的旁边。 边栗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人:“让他们退回去,不然后果自负。” 阿全不屑地笑了一声:“哟,好大的口气啊,我看不给你们点颜色瞧瞧,你们连自己姓什么都不记得了。” 随着阿全的一挥手,那几个大汉就提着棍子朝着邵景易他们靠近。 一根棍子高高举起,可在落到人身上的前一刻,被一双手稳稳地接了下来。 随后边栗顺着棍子一拉,另一只手把那大汉的手一拧,那棍子就从他手上掉落。 一阵阴风又从边栗身后刮过,边栗一矮身,那棍子挥了个空。 邵景易躲过几个人的偷袭,悄悄往后撤,从还在熊熊燃烧的灶里,把已经烧得火红的火钳拿了出来。 然后邵景易就这么提着火钳往混乱的人群中去,那边的边栗正被几个大汉前后围攻。 邵景易一把抓住了一个想朝边栗背上挥动木棍的汉子的手,然后把火钳朝着他挥去。 那大汉很轻易地就挣脱了邵景易的钳制,反手就去夺邵景易手上的“武器”。 “啊啊啊!”那大汉拼命挥动着受伤的手,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声。 邵景易和边栗两人配合默契,窄小的灶房里面,不时发出哀嚎声。 眼看自己的人落了下风,阿全急得不行。 “住手!”一道怒喝从门外响起。 门内的众人往外面一瞧,那些汉子都赶紧止住了动作,快速往后撤了。 只见那管事去而复返,一脸震怒地指着阿全:“那么多客人在外面,你就是这么给我办事的?” 阿全赶忙解释:“那两个人非得用自己带的东西,我让他们立马重新做,他们不肯……” 管事一巴掌拍在了阿全的头上,脸色更差了,他快速瞟了邵景易他们一眼:“都这个时候了,马上就要开席了,重新做什么做?” 阿全看着管事的表情,敢怒不敢言,明明前面可不是这么给自己交代的。 那管事接着对邵景易他们道:“我们少爷吃东西比较挑,所以下人好心办了坏事,希望二位不要跟他计较。” “时间差不多了,不知道这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邵景易看完管事们的表演,又看着面前被打得鼻青脸肿,好几个身上还有烫伤的下人,也没再说什么。 毕竟废了那么大劲儿,这个钱还是要挣的:“稍等片刻,很快就好了。我和我夫郎都是老实本分的人,自然不敢跟阿全兄弟这种,随手就能叫来好些打手的大人物计较。” 一个下人被称为大人物,阿全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被打的众人也脸色各异,一个大汉龇牙咧嘴地摸着自己被偷袭烫伤的屁股,非常怀疑到底谁才是老实人。 邵景易和边栗继续把剩下的东西搞完,等装盘之后,下人们便进来把东西往外端。 眼看差不多忙完了,邵景易便收拾起灶房里的这些东西。 那管事一进来,邵景易便道:“天色不早了,乡间小路比较难走,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们就打算回去了。” “二位且慢,我们家少爷得知了刚才的事情,想请二位过去吃个便饭,就当是替阿全给二位赔罪。” 邵景易:“多谢李少爷的好意,我想这就不必了。” 刘管事:“邵童生,我们家少爷想请您去叙叙旧。” 邵景易垂眸笑了笑:“看来我这一趟是非去不可了?” “我家夫郎怕生,不太方便出席,就让他在这边等我吧。” 边栗突然握住了邵景易的手,侧头看向了他。 邵景易也反手握紧了他的手:“没事,我给李少爷敬个酒,马上就回来。” 刘管事脸上挂起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家眷单独设了一桌,让邵夫郎去那边就行。” 邵景易和边栗都知道这李泽没安好心,要是没经过主子的示意,下人敢带着这么多人在宅子里动手? 虽然边栗没说话,但是邵景易感受着手心里的温度,看着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就明白边栗不想一个人在这边等着。 “那就有劳刘管事请个人帮忙带路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怕人跑了不好交差,管事倒是没有让下人带路,而是选择了自己带着他们过去。 李泽的这个宅子还挺大,里面布局精巧,装饰华丽,越往前走,越是井然有序起来。 可邵景易却没有心思去关注这些,倒不是真的怕了李泽。 而是因为邵景易和边栗谁也没有放手。 他就这么牵着边栗的手,一步一步走在精美的院落中,这条路不算长,但这邵景易却觉得,这是他二十多年人生中,最漫长也最短暂的一段路。 第43章 宴席 邵景易和边栗被管事带着穿过垂花门,来到了宴客的地方。 宴客厅的门尽数朝着庭院敞开着,刚好能把院中的景色尽收眼底。 管事让他们先在门口等着,然后便一个人进去了。 邵景易在门口站着都能听到里面众人推杯换盏的交谈声。 等再出来的时候,管事叫来一个丫鬟,让她带着边栗去了厅堂内被一个大的屏风隔开的另一个开间,之后才带着邵景易进了门。 “哟,这不是我们的邵童生吗?。” 邵景易进去之后才察觉,两桌人里面,不少都是熟面孔。不过不是他熟悉,是原主熟悉的人。 邵景易被管事安排着去了次桌。 等人都已经坐下了,李泽像是才看到一般开口道:“诶?怎么把人安排到那边去了,我和景易许久未见,还想跟他叙叙旧呢?” 同桌的一个书生立马起身:“邵弟来我这坐吧。” 邵景易:“在下笨嘴拙舌,怕扰了各位的雅兴,还是曹兄坐那边更合适。” 邵景易刚说完,一个小厮就来到他旁边,给他做了个请的姿势。 他挑了挑眉,还是起身坐了过去。 “这位是?”李泽旁边的一个人用手肘碰了碰他,“不打算跟我们介绍介绍?” 李泽请的这个些人里面,有些是私塾的同窗,有些是他的好友,看规格应该也就是私下的小聚。 说话这人邵景易在记忆里翻找不出来对应的名字来。 李泽勾了勾唇角:“倒是我疏忽了,这是我以前的同窗,邵景易。不过后来给人做上门婿去了,所以也许久未见了。诶?景易,听说你的夫郎还是个猎户?” 周围人一阵窃窃私语,看向邵景易的眼神都变得意味深长起来,还不时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 邵景易垂眸笑了笑:“确实是个猎户。” 刚刚给他让座的曹书生痛心疾首道:“景易你好歹也是个童生,怎么能自甘堕落去给人做上门婿?” 李泽旁边的那个公子哥冷哼一声:“辱没祖宗,自绝香火,圣贤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也配称作读书人?” 李泽:“不过看样子景易确实是没继续学业了,刚刚他来我宅子里送下人买的东西,跟人起了冲突,我才知道他开始摆摊做买卖了。 景易啊,你那猎户夫郎养不起你了?怎么现在还要你出来辛苦摆摊?” 旁观的人趁机道:“当猎户的夫郎我还是头回见,别是个夜叉吧,哈哈哈哈!” 众人顿时发出一阵哄笑声。 “看来这软饭也不好吃啊,兄弟你也是够不容易的,我都忍不住开始同情你了。” 而一个屏风之隔的另一桌。 在这坐的也都是李泽和他那群狐朋狗友的家眷,说是家眷,其实都是宠妾或是外面养的不敢带回去的人。 这些人应该是经常聚,边栗被带过来的时候,大家正在有说有笑地谈着话,看着颇为熟稔。 看到进来的边栗,众人皆是一愣。 跟过来的小丫鬟悄悄在李泽的小妾耳旁说了什么,那女子才挂上了程序化的笑容,让边栗坐下。 不过边栗的注意力却一直在那女子旁边的哥儿身上。 那哥儿带着面纱,看不清楚面容。 但边栗在进这里的那一瞬间,就感觉到了他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虽然旁的人也暗戳戳地在打量着边栗。 但当他们注意到到边栗的穿着打扮时,初见的那丝惊讶也在此刻变为了不屑。 但这个哥儿跟其他人不一样。那双眼睛透着边栗熟悉的恶意,目光有如实质一般,恨不得把边栗剥皮拆骨,就此了结才好。 而边栗之前只在一个人身上感受过这种视线。 只是之前那个人和眼前的人差别有点大,这人身上穿的是现下最时兴的料子和款式,头上一根上好的白玉簪子把一头青丝簪住了,手腕上的手镯看着水头也正好。 那哥儿的穿着打扮,让他恰到好处地融入了周围的人与物中,再也看不出当初那个贫家哥儿的影子了。 边栗坐下后也顺着那视线回望过去,那哥儿顿时一惊,感觉像是被人看透了一般,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上的面纱。 在确定面纱还在之后,他才稍微放下了心,转头避开了边栗的目光。 两边宴席隔得不远,可能是为了避免谈话被隔壁的男子们听到,桌上的众人说话都比较小声。 正菜还没上,大家不时吃着桌上的茶点和前菜。 “这个糕点之前没见过,味道还不错,是福膳楼出的新品吗?” 李泽的小妾闻言也抬手拿了一块邵景易他们准备的沙琪玛,入口酥松绵软,甜而不腻,确实不错。 一般酒楼里有什么新菜式,李泽都会先给她带来尝尝,这个糕点她还真没尝过。 “这两个也好吃,应该也是新菜式吧?”另一个哥儿指着桌上的冰粉和凉粉道。 大家凑在一起夸赞福膳楼的吃食、又谈论起哪里出了新的料子、首饰。 边栗坐在这儿,没有人主动跟他交谈,像是被人晾在一边似的。 但他本就不是多话的性子,他们谈论的东西他也没怎么关注过,就算故意搭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只是仔细地听着隔壁的谈话,以便于在合适的时候出手帮忙。 没多一会儿,隔壁越说越起劲儿,连边栗旁边的人也逐渐安静下来。 听着隔壁越来越过分的话,边栗放在桌上的手指慢慢收拢,脸色也越来越冷。 而带着面纱的哥儿把一切看在眼里,眼中抑制不住地露出几分愉悦来。 “我的夫郎确实是猎户,不过给他做赘婿,是我自己求来的。” 议论纷纷的众人听邵景易这话,顿时一愣,就是一个粗鲁的乡野村夫,又不是高门大户的哥儿,至于求着给人做上门婿吗? 邵景易说着说着脸上还露出几分笑容:“我夫郎冒险独自上山打猎,每日还陪我一起辛苦地出摊干活儿。他那样好,能跟他成亲,是我的幸事才对。” 不管是昔日的同窗还是李泽的好友,都被邵景易这厚脸皮发言给震惊了,真的是一点男子尊严都不要了吗? 一直沉默观战的陶仁义突然出声:“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把吃软饭说得如此义正言辞,你怕也是第一人了。” “我凭自己本事成的亲,吃的软饭,并不觉得有什么好羞耻的? 再说我不仅自己吃饭,各位今天吃的饭也有我的一份功劳。各位要是觉得我们家的冰粉好吃,欢迎各位来我们小摊,我们摊位虽小,但是提供全方位的外送服务。 保证准时准点地给各位送到。” 刚刚那个曹姓书生看着李泽和陶仁义不悦的神情,主动站出来道:“你这冰粉也不过如此,我看就不如面前这个吃食好吃,跟福膳楼比,你这还差得远呢。” 邵景易看向那书生指向的东西,笑了起来:“你这倒是提醒我了,我们家最近又出了新吃食,你刚刚说的那个就是我们家的凉粉。 哦对了,这位仁兄吃的这个蜜糖糕,也是我们的。” 邵景易说的正是李泽旁边,骂邵景易不配称之为读书人的那个公子哥。 他看着手上已经咬了好几口的沙琪玛,放下也不是,吃也不是,一转头还又对上了李泽带着怒火的双眼。 李泽跟邵景易其实没什么仇怨,愿意掺一脚也是想拿到他们的方子。可现在不仅方子没拿到手,自家那群吃白饭的,连人家夫郎都没打过,脸都丢光了。 还有那个蠢货,谁让他把这种不入流的小摊吃食跟自家酒楼的比的? 邵景易端起酒杯,朝着周围敬了一圈:“今天碰到许久未见的同窗好友,本应该陪大家不醉不归,奈何家里生计耽搁不得,明日还得早起出摊。 我在此敬各位一杯,感谢李兄的盛情款待,也祝各位玩得开心。我先干为敬,诸位随意。” 邵景易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朝着众人行了个拱手礼就想往外走。 门外的小厮立马进来,把他给拦下了。 边栗直接站起身,把同桌的人给吓了一跳。 接着他便不顾李泽小妾的阻拦,从屏风的隔档处往旁边的宴席走过去了。 李泽他们听到动静,全都往边栗这边看了过来,在看到边栗不是他们想象中的夜叉形象之后,眼里透出几分讶异的神色。 边栗目不斜视地朝着邵景易走了过去,两人站在了一起。边栗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众人,然后手就朝着腰间的短刀摸去。 邵景易注意到了边栗的动作,他抬手握住了边栗的手腕,随后顺势往下,牵起了边栗的手:“天色已晚,我们回去还得不少时辰,李兄的盛情挽留我心领了,可否让这几位兄弟让个路?” 李泽和陶仁义对视一眼,随后抬了抬手,那小厮就退下了。 “多谢。” 邵景易拉着边栗的手往外走,刚出门就看到了一脸菜色的管事。 “李管事,我们今日的钱还没结。” 管事脸色更难看了,但面对笑眯眯的邵景易,又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无力感。 他从腰间解下一个钱袋,朝着两人丢去。 边栗一抬手便接住了这个钱袋,掂量了一下重量是对的,他才对着邵景易微微点了下头。 看着两人往宅院后头走,管事怒气冲冲道:“你们还想干什么?” 邵景易一脸无辜:“没干什么,我们的东西还在那边。” 说完也不需要管事再带路了,两人自动就沿着刚刚的路又往回走。 管事看着两人的背影,气得一口老血都快呕出来了,今天主子受了气,还不知道会怎么朝着自己发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3章 宴席 第44章 归还 暮色渐合,边栗赶着牛车在回村的大道上前行着。 邵景易坐在了边栗旁边,走到半道的时候,他远远地便看到分叉路口站着一个高大的模糊身影。 邵景易顿时打起了精神,警惕起来。 他们身上还装着今天的收入,零零散散的加起来,差不多也有一两银子了。 牛车也是借的,这在农家可是个贵重的大物件,要是不小心弄伤了,可不好跟里正交代。 邵景易正想着拿什么物件打架的时候更趁手一点,那人影却朝着他们这个方向挥了挥手。 “阿栗!景易!是你们吗?” 邵景易愣了一下,随后高兴地转头跟边栗道:“阿栗,好像是大哥。” 边栗倒是没多意外,很淡定地点了点头:“嗯。” 邵景易朝着那人影挥了挥手回应:“大哥!” 随着牛车的逐渐靠近,边武的身影也逐渐清晰起来。 牛车走得不算快,都不用停,边武便顺势一跳便坐了上来。 邵景易转头朝着后面的边武道:“大哥,你怎么到这来了?” 边武:“你们那么晚了也没有回来,爹他们很担心,我索性就出来看看。” 邵景易也没想到会耽搁到这个时候,原本想的是做完那些吃食就可以回来了。 结果不仅跟人打了一架,还赴了一场鸿门宴。 路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让行驶的牛车分外颠簸。 但边武丝毫没被这影响,眼里还闪现着几分兴奋。 他脚程快,去镇上基本都是走路,上一次坐牛车他都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 自家也没这种大型的牲畜,这会儿他坐上来了就有些新奇,不时地东摸摸,西瞧瞧。 边武看着健壮的水牛,不禁感慨道:“这大家伙,真不错。阿栗,能不能让我试试?” 边栗便收紧了缰绳,让牛停了下来,然后跟边武换了个位置。 边栗跟边武简单的说了一下驾车的要点,边武便开始试着操作起来,没一会儿就有模有样地独自驾起牛车来了。 邵景易看边武现在这兴奋劲儿,估计他没空注意自己这边,便悄悄往后挪了位置,又跟边栗并排坐在了一起。 边栗注意到邵景易的动作,也侧头看向他。 两人目光相触,邵景易丝毫没有被抓包的不好意思,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 牛车又经过一个凹陷处的地面,人被颠得都快挪了位置,边栗才转过头去,继续看着不断往后跑的风景,徒留邵景易一个人,默默地看着边栗的侧脸。 邵景易摩挲着手指,感觉手心似乎还残留着今天和边栗双手交握的触觉。 那个分叉路口离小河村已经不远了,牛车很快便带着他们回到了家门口。 杨巧兰听到动静,赶忙出来查看:“今天怎么这么晚啊?” 邵景易一边把东西往家里搬,一边简短回复道:“有点事耽搁了,待会儿再跟你们细说。” 搬完东西,这个牛车还得还回去,里正没收钱,只说了把牛喂饱就行。 邵景易原本还打算下午回来的时候买点东西,还牛的时候一起给里正。 结果耽搁到了这个时候,街上的店铺都关门了,啥也没买着。 他便找来油纸和彩线,打算把昨晚做的沙琪玛包装一下。 没一会儿,那普普通通的纸和线便在他手底下变了样,把沙琪玛衬得像是刚从昂贵的糕点铺子里采买回来的。 准备就绪后,邵景易才和边栗牵着牛往里正家里去。 这么一来一回地折腾,天色已经彻底暗下去了,即便这么晚了,这一趟还是得去,不然会耽搁里正他们的事情。 两人到了院子门口,栅栏里的大黑狗汪汪汪地叫了起来,都不用他们敲门,里正便出来查看了。 外面漆黑一片,里正看不清楚他们,邵景易便主动开口招呼:“里正,我们是来还牛车的。” 里正这才过来给他们打开院子的大门。 邵景易略带歉意道:“今天在镇上有事情耽搁了,所以没能按时把牛车给您还回来,实在是抱歉。” 里正脸上倒是没什么异色:“还回来了就行。” 邵景易他们帮着把牛给赶到院子里的牲口棚之后,他才把手里提着的东西给里正:“这些日子多亏了您的照拂,我们都不知道怎么感谢您才好了。这是家里新做的吃食,特意带来给您尝尝鲜。” 院子里黑灯瞎火的啥也看不清,里正还当是什么农家普通吃食,顺手就接过去了,也没有多推辞。 等邵景易他们走了,他去摸了摸牛的肚子,确定是吃饱了才送回来的,这才提着东西往家里走。 “这都啥时候了,这个点才把牛送回来,果然不是自家的不心疼。我都说了别借给他们,你非得借。上次借钱也是,那么多钱,说借就借,真当咱家开钱庄的?” 金氏看着自家汉子进来便开始一通抱怨,说完才注意到里正手上还提着东西:“他们拿过来的?什么东西?” 里正:“我有数,你别管。这是他们自己家里做的吃的。” 金氏刚想说又是什么不值钱的玩意,拿来糊弄你吧。 结果她却注意到了外面那层精巧的外包装,于是上前两步接过了那包吃的,仔细观察起来。 “真是自家做的?看起来不像啊,你别不是听错了?” 里正没好气道:“我还没到耳背眼花的时候。” “祖母,我想吃。”旁边一个虎头虎脑的五岁小孩抱着金氏的大腿,撒着娇。 金氏看着自家乖孙,笑得见牙不见眼,立马就把油纸拆了,拿出一块递给小孩:“慢点吃,别噎着了。” 她给完看着手上还沾着些碎屑,便往嘴边送,入口之后的第一反应便是甜的? 随后她回过味来,又从一块糕点上掰了一点送进了嘴里,仔细尝了尝。 发现不仅有糖,还有面粉、油。 这几样,哪个是便宜的东西? 这么一大包,八块呢,那得多少钱啊。 “祖母,我还要。”腿边的小孩已经快速把手上那块吃完了,又眼巴巴地看着金氏。 “老头子,你过来。”金氏赶忙叫道。 里正原本已经打算回屋睡觉了,听到金氏这着急忙慌的声音,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结果一过来就被塞了一嘴的甜食。 “阿宝的零嘴,你给我吃干啥。”里正一脸肉疼地看着面前的败家娘们。 自家虽然在村里也算是比较富裕的了,但是这些零嘴什么的,也只舍得给小孙子买来甜甜嘴。 一块不大的糕点,入嘴嚼吧两下就没了,还得好几文钱呢。 在他眼里,金氏往他嘴里塞的,那不是糕点,是钱! 金氏安抚了正在闹着要吃的孩子,又继续道:“这是你刚刚提进来的,不是我买给阿宝的糕点。” 里正这才皱起眉头仔细观察起金氏手里的这东西。 里正感觉自己嘴里都是那糖糕的香甜味。 虽然他知道邵景易他们在做吃食买卖,但之前他也就当是小打小闹,没放在心上。 直到上一次,边猎户那么短的时间,就把欠他的钱全部还完了。 他震惊过后,才开始正眼瞧了他们正在做的买卖。 他去镇上的时候专门去看过一回,好不好吃不知道,但是挣钱是真的。 就这么一碗不知道什么东西,三四文钱呢!还那么多人买。 里正感觉那糕点味道确实不错,应该不是单纯做来吃的,而是他们拿去卖的。 村里这些人,大多数都只能指着地里的产出,要是在此之外能有一份额外的收入,那就算相当不错了。 只是没想到他们那么快又搞出新东西了。 金氏震惊道:“真是他们自己做的?我咋感觉跟镇上糕点铺子里的差不多啊。” 说完她又问起了怀里的孩子:“阿宝,是祖母之前给你买的糕点好吃,还是这个好吃?” 孩子的回答斩钉截铁:“这个更好吃!” 里正垂眸仔细思索了半响,最后对着金氏叮嘱道:“你这嘴给我管好了,刚刚那些话别拿出去乱说。边家新找回来的哥儿,还有他们家那个上门婿都不简单,你别把人给得罪了。” “我知道了。”金氏也没有再反驳,里正说的那些她不懂,但是邵景易他们拿过来的东西可是实打实的。 糕点铺子她又不是没去过,这么些东西,买下来得好几十文呢。 而另一边的邵景易他们才刚准备吃晚饭。 饭菜早就做好了,一直在等着他们回来。 一个苦瓜炒肉,一个清炒豆角,还有一个丝瓜蛋汤。 这个时候大家早就饿了,一家人围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起来。 杨巧兰看边栗一直夹着那盘豆角,直接给他换了个位置,把苦瓜炒肉摆在了他面前。 摆完还嫌不够,又夹了好大一筷子的苦瓜炒肉到边栗碗里:“阿栗你多吃肉,天天那么辛苦,不吃肉怎么行?你看你现在瘦的。” 邵景易是挨着边栗坐的,他看着边栗在看到碗里的菜后,肉眼可见地愣住了。 杨巧兰还在继续:“这个苦瓜是隔壁的李婶给的,夏天就是要多吃苦瓜,败败火。等明年,咱们也种点。” 果然,在杨巧兰的殷切目光下,边栗夹起来了一块肉,剩下的苦瓜都没动。 看着他吃了,杨巧兰才又转头管起旁边的赵氏吃饭。 邵景易趁着大家没注意,快速把边栗碗里那无人问津的苦瓜夹走了好几片。 边栗开始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在看到邵景易面不改色地把那几片苦瓜吃完了之后。 他也夹起碗里最后几片苦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全部都转移到了邵景易碗里。 邵景易转头看过去的时候,边栗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目不斜视地继续吃着碗里的饭。 邵景易眼底不禁漾开几分笑意,然后把碗里这些苦瓜全都吃完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4章 归还 第45章 设计 “就一个哥儿而已,陶兄若想再找,什么样的找不着,非得为了他干些吃力讨不着好的活儿?”李泽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眼前的人,“我看他还没邵景易的夫郎好看,值得吗?” 那天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他本来以为教训邵景易他们不过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自己卖陶仁义一个人情,还能顺便寻来一个新的吃食方子。 结果什么都没干成不说,还在那么多人面前吃了瘪。 如果事情就此打住都还好,但陶仁义却不肯善罢甘休,还想着怎么对付那两个人。 那天听下人说起邵景易的夫郎身手了得,他还专门让人去打听了一下。 结果,一个过往来历一片空白的人,身手相当不错,把镇上的两个混混都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不敢去造次。 这事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自己继续帮下去,也不过就得到一份甜食的方子,自家出名的是菜品,可不是开甜点铺子的。 付出那么多,收获却那么少,面临的风险还是未知的,他爹知道了非得打死他,自家可没陶仁义他们那么多的家底可以败。 李泽虽然老被他爹说不成器,但是他还是凭借着商人趋利避害的敏锐直觉,感知到了这事应该及时收手。 陶仁义皱着眉头:“都答应他了,没办成怎么行。邵景易那个夫郎倒确实是不错,不过我对嫁过人的没兴趣。” 李泽:“色字头上一把刀,你要是再这样下去,我看你迟早得栽在那些女子哥儿身上。” 陶仁义一脸不以为然:“放心,我有数,玩玩而已,又不往家里带。” “再说那天丢了那么大的脸,你能咽得下这口气?” “有什么咽不下的。”李泽一脸无所谓,“只要这事没闹到我爹那去就行,不然你短时间内就见不到我了。” 说完李泽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你要是实在想博美人欢心,我倒还有个主意。” “说来听听,你就别卖关子了。” 李泽:“你家那个胖子,不是之前对邵景易有点意思吗?” 陶仁义一脸不悦:“什么有点意思,不安安分分嫁人,还想着找个上门婿,当我死了?” 陶仁义的母亲是继室,他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叫陶元宝,也是个哥儿。 虽然说是陶仁义的哥哥,实则两人是同一年出生的,一个年初一个年尾。 陶元宝的外祖家是做茶叶买卖的,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虽然陶元宝的亲娘生他的时候死了,但有了这个外祖撑腰,陶仁义他娘一个继室明面上也不敢做什么,最后选择了纵着陶元宝来。 没有人管束,陶元宝不仅体型肥硕,还从小就行事出格,不守礼法,名声早就臭了。 只是他那个娘在在世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想的,给他结了个村里的娃娃亲。 刚开始大家也就是当个笑话看,结果没想到那娃娃亲的对象竟然一举考中了秀才,还是个每月领官粮的廪生。 连学院的夫子都说,他有很大的可能性能考中举人。 但陶元宝偏是个不知足的,问人家愿不愿意当上门婿,一个前途无量的读书人,自然是不肯的。 陶元宝偶然看到了“邵景易”,看中了他那副皮囊,也觉得这副窝囊性子好拿捏,竟然不顾及自己有婚约在身,直接跑去问“邵景易”愿不愿意做陶家的上门婿。 吓得“邵景易”之后见着陶仁义他们都绕道走,平时有什么小聚说什么也都不去了。 李泽笑得一脸恶劣:“你先别急,陶元宝的性子你不了解?要是知道拒绝自己的邵景易,最后竟然去当了一个猎户的上门婿,他能善罢甘休? 而且陶元宝能把名声再搞臭点,你妹妹不就有机会了?你不想有个举人妹夫?” 陶仁义挑了挑眉,两人默契一笑拿起酒杯互相碰了一个。 ** “您的蜜糖糕包好了。”杨巧兰把包好的糕点递给了前面的妇人,“慢走,吃好了再来啊。” 她在这摊位上帮了大半天的忙,已经由开始的拘束和不知所措,慢慢变得熟练起来了。 家里地少,等过了最忙的那几天,稻子收完了,邵景易便把准备已久的凉粉、沙琪玛添加到了摊子上。 他还给沙琪玛换了个新的名字,叫蜜糖糕。 邵景易便和边栗商量了一下,把杨巧兰叫来帮忙了。 一方面确实是卖的东西种类多了,人一多他们就有些忙不过来。 另一方面也是想让杨巧兰出来散散心,自从那一次的事情之后,她情绪就不太稳定。 可能前面在家里还好好的,出去一趟不知道遇到谁了,回来就又不怎么说话了。 多几回她连院子大门都不爱出了,没什么事情就一直在家里呆着。 以前为了看着点赵氏,她不方便离家远了,但只要是在家门口遇到个熟人,能跟人家聊好久的。 她原本就是很外放的性子,也很健谈。 边猎户应该也看出来了她的不对劲,收完稻子之后,他便说他看顾着赵氏就行,让她去干自己的事情。 杨巧兰还是不肯。 邵景易提出让她来摊子上帮忙的时候,她更是连忙拒绝了,直说自己不行,做不来买卖。 最后纠结了好半晌,她才说先过来试试看。 摊位前的一个女子排到了邵景易那个位置,连价钱都没问就开口道:“要两支离娘草,其他的吃食每一样都来一份吧。” 说着便把自己带过来的食盒递了过来,明显是打算打包带走的。 邵景易熟练地给她装好,这样的客人之前也经常遇见,一般都是不缺钱的。 所以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那女子付完钱之后,就提着食盒走了。 女子走了好一会儿,最后进了一个大宅院,上面写着“陶宅”。 门口的小厮见那女子进去,也并未阻拦,很明显都是这宅子里的熟人了。 “小姐,买回来了。”那女子恭恭敬敬道。 陶珍珍从绣帕里抬起头,却没朝已经打开的食盒看一眼,反而拿起来了旁边放着的草编玫瑰。 “离娘草?”陶珍珍轻笑一声,“真是好名字。” 她想起今天陶仁义跟自己交代的事情,施施然起身道:“走吧,去看看我们的大哥。” 丫鬟提起食盒,跟了在她的身后。 陶元宝的院子离她不算远,才刚走进他的院子,就听到陶元宝在大声斥责下人的声音。 “风再大点!没吃饭吗?你想热死我?” 陶珍珍脚步没停,继续朝着里间走。 下人把门推开,入眼的就是在榻上躺着的陶元宝,屋子里还放了冰,一个下人站在他旁边帮忙扇着扇子,他自己手上还拿着一本书。 陶珍珍定睛一看,又是话本,脸上不禁漏出一丝混着轻蔑的厌恶表情。 其实已经很凉快了,只是因为陶元宝太胖了,夏天就尤其怕热。 陶珍珍轻笑道:“是谁惹我们大哥生气了?” 陶元宝咬掉一口丫鬟送到嘴边的糕点,含糊道:“你来干嘛!” “得了点好东西,自然得想着大哥。”陶珍珍说完,提着食盒的丫鬟便自动上前几步,将食盒里的吃食都在陶元宝面前摆了出来。 陶珍珍:“我尝着这些吃食不错,大哥可以试试看。说起来,这还是二哥的同窗做的。” “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姓邵。”陶珍珍好似陷入了沉思之中,绞尽脑汁之后又突然想起来了,“哦对!叫邵景易。” “说来也是好笑,好好一个童生,书都不读了,偏要给人当上门婿,还做起买卖来了,也不怕大家笑话。” 陶元宝把丫鬟喂到嘴边的东西往旁边一推,从榻上起了身:“你说什么?邵景易?他去哪家当赘婿去了?” 陶珍珍:“大哥认识?好像是一个乡野哥儿,还是个猎户呢!” 陶珍珍眼看着陶元宝变了脸色,满意地笑了起来,她把手上的这两支离娘草投进了架子上的一个花瓶中:“说起来这邵童生卖的东西还挺多,这花我看着也挺不错,就送给大哥了。 大哥慢慢享用,小妹就不打扰了。” 陶珍珍说完陶仁义交代的事情,马不停蹄就走了,多一秒都没等,好似这里有什么忍不了的脏东西一般。 出门之后,她还嫌弃地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快去备水,我要好好洗洗。” 等人走了,屋子里的陶元宝又换了个样子。 原先的懒散和颓废样都没了,只呆呆地坐在榻上,望着花瓶里的离娘草。 旁边候着的小厮赶忙上前,一把将花瓶里的花给抽出来了,示意旁边的人赶快拿去丢了。 “我想看看。” 小厮手里捏着草编,一脸不忍:“大少爷!” 陶元宝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愤怒地看着他的贴身小厮。没有旁人在,他努力摆出凶巴巴的样子,对这些熟悉他的下人来说,也没什么威慑力。 看着陶元宝那么执着地想看看,那小厮也只能败下阵来,把藏在背后的花递到陶元宝的面前。 陶元宝捏着着草编,眼圈立马就红了:“编得还挺不错的,之前那个书生,是叫那个名字吗?” “对,就叫那个名字。”小厮义愤填膺道,“他们指定憋着什么坏呢,少爷你可千万别冲动。” “他们想看我找那书生的麻烦,我也想退那门亲事。 你去打听一下,那人在哪里摆摊,咱们去看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5章 设计 第46章 负心汉 “给我吧,我来洗。”杨巧兰一把接过了边栗从旁边的小桌子上收过来的碗筷和勺子,朝着水桶边走去。 今天准备的东西差不多都卖完了,几人正在准备收摊回去。 尤树也提着空空如也的食盒,从另一条街道回来了。 邵景易:“今天出去卖了多少?” 站在摊位前,掀起下衣摆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十六碗冰粉,十一碗凉粉,六块糖糕。” 邵景易根据纸上登记的送单数量,快速计算了一下应该结给尤树的钱:“你自己出去卖了三十三份,结算八文钱,加上外送的十六文钱,以及基础薪水六文钱,刚好三十文钱。” 邵景易说完便从装钱的箱子里数了一串铜板出来,递给他:“还有一份没给你算钱,明天一起算。” 尤树后面做熟练了,邵景易也规范了一下给他结钱的规则。 基础工资六文钱,出去散卖的直接按份数算提成,每四份算一文钱,外送还是按照之前说的给。 尤树高兴地接过,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谢谢易哥!” 邵景易:“都过晌午了,一起吃了饭再回去。” 尤树:“不了,我娘还在家里等我吃饭呢,我就先回去了。” 尤树知道,如果跟邵景易他们一起吃饭,也是在街上买来吃,就算一碗素面也得三文钱呢。 这边给结的薪水高,他很珍惜这份工作。之前有一回,他就是跟着邵景易他们一起吃了饭才回去的,结果他娘把他说了一顿,让他以后都回来吃。 “都这个时候了,家里给你留饭了吗?” 尤树:“留了的。” 尤树帮着把摊位都收拾好了,才提着食盒回去了。 邵景易和边栗带着杨巧兰来到了一家馄饨摊,要了三碗馄饨。 “结账!”旁边的一个人大声朝着摊主道。 “两碗一共十二文钱。” 那客人将铜板放在桌角就走了。 “要不咱们还是去吃昨天的素面吧!昨天那个素面就挺好吃的。”杨巧兰一脸震惊,说着就起身,“老板,馄饨我们不要了。” 那摊主的老婆赶忙道:“这位娘子,馄饨已经下锅了,不能退。” 边栗一把将她拉住了:“偶尔吃一回,没事儿。” 邵景易压低声音对两人道:“咱们做吃食的,就要集各家之所长,我听今天排队的客人说这家馄饨不错,嫂子你可得好好帮咱们尝尝。” “是吗?”杨巧兰被邵景易这话忽悠得一愣一愣的,还真以为几人是来尝尝别人怎么做的,随即又一脸正色地坐下了,“好好,六文钱一碗呢,可得好好尝尝。” 没一会儿,三碗飘着香气的馄饨就被端上了桌子。 汤底澄澈,闻着像是鸡汤打的底。碗里白生生的馄饨浮在汤面,粉红的肉馅从薄薄的皮面透了出来,上面被一点翠绿的葱花点缀着,看着格外可口。 邵景易喝了一口汤,挺鲜味的,咬破馄饨的瞬间,里面的汁水也迸发出来,满嘴的肉香味和鸡汤的鲜味。 “好吃吗?”邵景易侧头问了问旁边的边栗。 边栗点点头。 邵景易:“我们上午做买卖的时候,就看到这边好多人在等着,果然不错。” “老板,我要一碗,哦不,两碗馄饨。”一个庞大的身躯随着这声音,一起出现在了邵景易他们这一桌,唯一的空挡位置上。 桌上这几人都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了,全都抬起头看着他。 然而这位不速之客丝毫没有察觉,还紧紧地盯着邵景易他们碗里的小馄饨。 邵景易感觉这摊主要是再慢点,这位壮士的口水都要流桌上了。 不过从这位壮士的穿着,以及他身后站着的小厮来看,应该是哪位富裕人家的少爷。 毕竟这个缺衣少食的年代,普通人家可养不出这一身肉。 邵景易转头朝着四周看了看,现在已经过了饭点了,摊位上到处都是空位置。 “这位……小”邵景易刚准备把兄弟二字脱口而出,便注意到了面前这位壮士下巴上有一颗鲜红的痣,赶忙改口,“哥儿,我们一家人想说说话,怕打扰到你了,能否麻烦你换个位置?” 还有一个原因是,这位好汉过于壮实了,桌子本来就不大,他一坐下更显逼仄了。 陶元宝恋恋不舍地从飘着香味的馄饨里抬起头,斜睨了邵景易一眼:“邵景易,你个负心汉,居然不记得我了?” 邵景易对面的杨巧兰一听这话,筷子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邵景易也懵了,看着杨巧兰满脸的不可思议,一转头又对上了边栗冷冰冰的眼神。 他赶忙解释道:“不是,阿栗,你别听他瞎说。” “我都不认识他!” 陶元宝怒气冲冲地看着邵景易:“呵!当初我叫你景易哥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正在煮着馄饨的摊主夫妻都伸长着脖子往这边看,一听陶元宝这么说,那老板娘看着邵景易的眼神都变了味。 邵景易伸手想拉住边栗的袖子,解释一下,快速端着碗起了身,邵景易便抓了个空。 边栗:“嫂子,咱们换一桌。” 邵景易一听这话,也赶忙端着碗想跟上去。 边栗回头看了邵景易一眼,眼里不带一丝情绪:“你就在这儿。” 邵景易满脸的震惊,知道这事可整大发了,阿栗还从来没有这样对过他。 杨巧兰看看这边的两个人,又看看边栗,满脸纠结,最后还是端着碗往边栗那边去了。 她凑近边栗小声道:“我的傻哥儿,你怎么还主动给人家让位置啊,你不在那好好看着点?” 边栗用勺子挖起一颗混沌:“不用,吃饭吧。” 邵景易前世光顾着学业和赚钱去了,加上自己又喜欢男生,所以和这种感情纠葛基本是绝缘的。 穿越到这边来,除了边栗,他和其他的哥儿女子也没有任何的牵扯,所以他非常确定,这人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既然不是自己,那就是原主惹下的祸端了。 邵景易看着已经不理自己的阿栗,脑子飞速转动,努力在记忆里翻找起来。 这事要是解释不清楚,那就完蛋了。 旁边这位壮士倒好,点燃了战火,现在又大快朵颐地吃起来了。 邵景易看着陶元宝这壮硕的身躯,终于对上了号。 邵景易一字一顿道:“陶、元、宝?” “嗯?”陶元宝抬起头,满嘴都是油,“你终于记起来了?” “呵!”邵景易冷哼一声,陶元宝、陶仁义,这俩兄弟还真够阴魂不散的。 真是好歹毒的计策。 “我想问问,你一个有未婚夫婿的哥儿,为什么要说这种引人误会的话?” 邵景易从断断续续的记忆里理清了事情的经过,原主还真是够倒霉的,前后两次被要求去给人做上门婿。 当初陶元宝找原主那事闹得还挺大,至少原主的那些同窗都知道,还因此取笑了他很久。 “我有说错吗?当初让你来我家当上门婿,你信誓旦旦地说过,这辈子都不会做上门婿的!”陶元宝撇撇嘴,“结果呢?你骗得我好惨,不是负心汉是什么?” 邵景易咬牙切齿道:“首先我跟你没有任何交集,也没任何感情牵扯,甚至谈不上认识。只是在你兄弟邀请我赴宴的时候跟你见了一面,然后拒绝了你莫名其妙的提议,何谈负心汉?” 陶元宝涨红着一张脸,不服气地冲着邵景易大声道:“我不管,反正你骗了我!” 旁边不少人听着这边的争吵,都慢下脚步,侧着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 有些人甚至直接在摊位上寻了张桌子,喊摊主来一碗馄饨,打算边观战边吃。 这边吵得不可开交,摊主那边也是忙得不行。 邵景易无奈地看着面前这个专门找事的哥儿,还有旁边观众,感觉一个脑袋两个大,甚至想在门口摆个地方收门票,说不定能赚上一笔。 陶元宝接着道:“我最讨厌别人骗我,所以你必须得付出代价!” 邵景易:“所以你到底想干什么?” 陶元宝看看在一边吃饭的边栗,又看看旁边邵景易,“你必须和他和离!” 邵景易都气笑了,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我凭什么要听你的,我很爱我的夫郎,和离?这辈子都不可能和离的。” 陶元宝:“因为你配不上他!” 邵景易:…… 此话一出,连那边一本正经吃着馄饨的边栗都顿了顿。 杨巧兰听了全程,见到这个情况忍不住推了推旁边的边栗,然后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这人是不是这里有点问题啊?” 陶元宝还在继续输出:“像你这种出尔反尔,面目丑陋的人,根本配不上他!” 邵景易真是头一回知道什么叫做无话可说,他摸了摸桌上的馄饨碗,还没凉。 然后便端起碗就朝着边栗那边走,他试探性地把碗放到他们桌上,看边栗没再说什么了,这才拉开板凳坐了下来。 邵景易可怜兮兮地伸出手想要再拉一拉边栗的袖子。 这回边栗到时没有其他动作了。 看着抓在手里的衣袖,邵景易又高兴起来:嘿,这回可算是拉到了。 “阿栗,我跟他真的没什么,他跟那天的李泽和陶仁义他们是一伙儿的,纯有病,来恶心人的。” 陶元宝又把一颗馄饨塞到嘴里,含糊道:“怎么?说不过就走了?” 他得意的声音刚落,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蕴含怒气的喊声:“陶、元、宝!” 这声音一出,陶元宝立马僵住了,甚至连嘴里香喷喷的馄饨都忘记往下咽了。 祝大家中秋快乐![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6章 负心汉 第47章 亲事 陶元宝一脸惊恐地回过头,在确认是自己预料中的那个人之后,赶忙抬起袖子挡住了自己的脸,作势起身就要走。 “站住!”出声的那名男子慢步朝着这边过来,“你还想往哪走?” 陶元宝眼见着前面拦住自己去路的两名小厮,只好回过头,一脸傻笑地朝着那男子乖乖道:“小舅舅,你怎么在这?” 蒋文程满肚子的火没处发,看着那么多人在旁边,指着陶元宝的手指又收了回去:“你外祖母想你了,今天跟我回去看看她。” 陶元宝和蒋文程虽然差了辈,但两人实际只差了五岁。 陶家那边不太管他,但是他在镇上干了什么出格的事情,他这个差不多岁数的小舅舅就会收拾他。 所以他一直挺怕这个小舅舅的,而蒋文程的这句话,在陶元宝的耳朵里就等同于,我回去再跟你算账。 陶元宝笑得一脸谄媚:“小舅舅,我今天还有事,改天再回去看外祖母。” 蒋文程一把拉住了想要逃走的陶元宝,压低声音道:“今天就得去。” 陶元宝挣扎失败,生无可恋地移了移视线,突然发现蒋文程的身后还站着一个熟悉的人,震惊道:“你怎么也在这?” 邵景易现在已经由被看戏的,转变为了看戏的。 他比陶元宝还先注意到这个人,无他,这个人原主认识。 青石镇的秀才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 但是能在院试中排名前几的,那还是相当少见的,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个农家子。 所以当方彦院试成绩出来之后,在青石镇还是引起了一阵轰动的。 这人还恰巧就是陶元宝的娃娃亲对象。 之前原主还提着东西想去请人指点一番,但是方彦大多时候都是在府学,去了几次都没碰上。 后面又出了陶元宝这事,原主就更不好意思去找方彦了。 认出来之后,邵景易就一直在静静地打量这个人,长相还算周正,浑身都透着一股读书人特有的温文尔雅。 比起吴修远这种人,方彦才是真正符合邵景易印象里的古代读书人形象的。 不知道是否是注意到了邵景易的视线,方彦也朝着这边看了过了。 两人互相点了个头,但邵景易却从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里,读出了几分敌意。 看着正在被蒋文程教训的陶元宝,邵景易大致也明白了这份敌意的由来。 方彦在听到陶元宝的问话之后,才将打量邵景易的视线转移,看向陶元宝:“恰巧路过。” 陶元宝满脸涨红:“你骗鬼呢,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是不是你把我小舅舅叫过来的?” 蒋文程:“元宝!还不快跟我回去。” 面对蒋文程,陶元宝敢怒不敢言,剩下的话也全都咽了回去,最后只能像泄了气的皮球,焉哒哒地跟着他走了。 回到蒋家之后的流程,陶元宝已经非常熟悉了。 先是被他舅舅叫到书房去,一顿批评。 再是禁止他再去找邵景易和其他男子,别想着找上门婿了。 剩下的无外乎还是那老一套,让他规范自己的言行,不要干些出格的事情。 顺便再给他科普一下,现在有多少人正盯着方彦,就等着陶元宝出错,好早日解除婚约呢! 不过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陶元宝不仅早就免疫了,还有了一套极其有效的应对方法。 “舅舅,我错了!” 果不其然,蒋文程看到他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就摆摆手让他出去了。 陶元宝先是去看了看他的外祖母,再回来的时候,蒋文程居然还跟方彦在说话。 陶元宝气不打一处来,一直等着两人谈完之后,才在方彦回去的必经之路上把人截住。 “我说没说过,让你以后不要多管闲事?” 方彦看了陶元宝半晌,才开口道:“我的未婚夫郎去找别人,我难道不该管吗?” 陶元宝被他这一句未婚夫郎,说得耳朵都红了。 但他还是不服气道:“什么未婚夫郎,我让你入赘你又不肯,那这亲事自然就不算数了!” “你……”方彦又被陶元宝这话给堵得哑口无言。 陶元宝倒是越说越委屈:“我舅舅说了,你现在就是块红烧肉,不少人都盯着呢,你要是不好意思悔婚,那这事就由我来。 之后你想娶什么样的,就去找什么样的!” 方彦看着陶元宝顶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瞪着自己,眼圈也红红的,一时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只能长叹一声:“元宝。” “等明年乡试结束,我就去你家提亲。” 陶元宝愣愣地看着方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 等回过神后,他却更生气了:“你没听明白吗?我不想跟你成亲!我娘是我娘,我是我,你和秋婶不用为了报恩,而去遵守之前的一句戏言,耽误你自己的大好前程。” “元宝!” 陶元宝不顾身后方彦的喊声,说完就跑了,就怕慢一步,眼睛里的泪水就要不争气地流出来了。 而另一边的邵景易在众人散去之后,才有机会好好跟边栗他们解释。 他简短地把事情的经过跟他们说了一遍,感觉自己比窦娥还冤。 邵景易再三强调:“我真的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一定是陶仁义他们派来离间咱们的。” 他看边栗还是不说话,便举起手发誓:“我说的句句属实,我要是胡说,就让我……” 边栗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快吃,吃完咱们就回去了。” 邵景易这才松了口气,拿起勺子挖了一颗馄饨塞进嘴里:“好。” 旁边的杨巧兰看着两人又和好了,也帮忙打圆场:“快趁热吃,待会儿都凉了。” “不过,你们说的那个陶什么,是怎么回事啊?” 边栗和邵景易对视一眼,邵景易想着家里的买卖要是继续,家里人还是得知道这些东西。 于是他便把那天李泽他们想强行偷方子的事情跟杨巧兰说了下,不过后面那些人阴阳怪气的话就省略没讲了。 但杨巧兰还是被惊得眼睛都瞪大了:“那么大的事情,你们怎么不回来说呢?” 她拉着边栗上下查看起来:“你们俩有没有受伤啊?” 边栗:“没有。” 邵景易也补充道:“他们那么多人加起来,都不是我们俩的对手。当然主要是阿栗身手好,我就凑个数。” 杨巧兰看着两人确实不像伤着的样子,才生气道:“这些人家里都那么有钱了,怎么连咱们小老百姓的生计都不放过呢!” 邵景易眸色暗了暗:“这些人只会越来越贪婪,哪里会管其他人的死活。” 他吃完最后一口馄饨,把铜板放到桌角:“我吃完了,咱们走吧。” 几人推着推车往镇口的方向走去,在经过一家首饰铺的时候,杨巧兰却突然指着那边道:“那不是月哥儿吗?” 邵景易和边栗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戴着面纱的小哥儿正跟着陶仁义朝首饰铺子里面走。 两人肩并肩走着,不时凑在一起说着什么,看着有几分亲昵。 正是边栗那天在宴席上看到的那个哥儿。 邵景易:“嫂子,你确定是金月吗?” “刚开始我还是挺确定的,我嫁过来也都七八年了,也算是看着金月长大的。但是现在看清了他身上穿的,头上戴的,我又感觉不像了。 这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哥儿,怎么会是他呢?可能只是后面看着像吧。”杨巧兰盯着消失在门内的背影看着,再一次感叹道:“不过这背影实在是太像了。” 邵景易想了想,问道:“嫂子,最近你见过金月吗?” “我们两家吵成这样了,我在院子里做事情都是背对着他们家干的,不然准得和那金婆子吵架。所以也就没怎么关注到月哥儿的情况。” 邵景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了。 晚上的时候。 邵景易都已经把床铺好,躺下了,却突然听着床上的边栗道:“那天在李家,我见到今天那个哥儿了。” 邵景易翻了个身朝着边栗:“是金月吗?” 边栗:“那天他也带着面纱,看不清长相,不过他看我的那个眼神和金月一样。” 边栗沉默了一下,邵景易也没有打算他的思绪。 很快又听到边栗继续道:“是一种说不上来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仇人,所以我感觉应该就是金月。” 邵景易:“看今天那个蒙面哥儿和陶仁义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那种亲昵和熟稔程度,两人关系肯定不一般。 如果真的是金月,那也能说得通,为什么李泽和陶仁义突然想要找咱们的麻烦了。” 就像杨巧兰说的,边家和金家的关系已经非常不好了,甚至一不小心就能吵起来。 邵景易看着边栗还是皱着的眉头,问道:“阿栗你在想什么?” 边栗:“他好像从一开始就特别讨厌我,我不明白为什么。” “被讨厌或者被喜欢都是正常的,讨厌一个人的理由千奇百怪,有时候并不一定是因为你做错了什么,所以并不需要去想明白这个事情。”。 邵景易:“你只需要记住,很多人都很喜欢你,我也很喜欢你。” “那陶元宝呢?你也喜欢他吗?”边栗突然道。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7章 亲事 第48章 吻 邵景易被这话问得愣住了,心情陡然变得很复杂,有些惊讶,又有些欢喜。 “阿栗,我的心没有那么大,喜欢不了那么多的人。”邵景易边说边用目光描摹着边栗的侧脸,“而且今天站在旁边的那个书生就是和陶元宝订了娃娃亲的人,陶少爷纯属拿我对付他罢了。” 邵景易想起那书生看着自己的眼神,他未必对陶元宝没有情义,这俩估计纯属拿原主当感情催化剂呢。 就是可怜原主是个老实人,被人耍了都不知道,还被吓成那样了。 “阿栗你……在吃醋吗?” 那句话在嘴边盘桓已久,邵景易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边栗盯着屋顶眨了眨眼,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转而看向了邵景易。 邵景易也跟着坐了起来,两人面对着面,四目相对。 邵景易感觉自己不由得开始紧张起来。 “那你为什么让他叫你景易哥?” 邵景易被边栗这句话惊到了,他感觉自己的心脏突然加速跳动,耳边什么都听不到了,只不断回荡着边栗这句话。 他起身坐到了边栗旁边,一把将人拥入怀中:“以后只让你这么叫我。” 边栗也抬起手回抱住他:“你占我便宜,送来的庚帖上写着,我比你年长。” 邵景易轻笑出声:“那阿栗哥哥能再那样唤我一声吗?” 边栗不说话了。 邵景易半响没听到回答,有些疑惑地松开了紧抱着的人。 他却见着边栗还是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耳尖却有些泛红,明显是被邵景易刚刚那称呼叫得不好意思了。 邵景易感觉自己没喝酒,却好像有些醉了,整个人晕乎乎的,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他没忍住,伸出手摸了摸边栗的脸,然后低头将吻落到了边栗的嘴角。 这个吻轻轻落下,一触即分。 结束之后,邵景易就见着原本惯常冷着脸的边栗,如今正呆呆地看着邵景易,看样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而边栗原本耳朵尖的一点红,慢慢蔓延到了他的整个耳朵,甚至快跑到脸颊处了。 邵景易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他都能听到自己如鼓的心跳声,脸上也正热得发烫,只是看到边栗这个反应之后,原本的紧张和无所适从,全都化为了心底的一片柔软。 邵景易看着边栗呆愣愣的模样,再次将人拥入怀中,满足地长叹一声:“阿栗。” 边栗:“嗯?” “阿栗。” 边栗:“……你傻了吗?” 邵景易笑道:“可能有点,总感觉像在做梦,所以想多叫你几声。” 下一刻,边栗便感觉自己的耳垂被什么软软的东西碰了一下,然后耳边就传来邵景易有些暗哑的声音:“阿栗,我爱你。” 边栗什么也没说,只是收紧了环抱住邵景易的手,然后将脸埋进邵景易的颈侧,只露出了一双通红的耳朵。 * 这天在集市上卖完东西之后,邵景易又去买了些姜蒜和花椒。 邵景易看着手上的东西,都不得不感叹一句,这花椒是真贵,也就几两,好几十文钱呢。 他还买了五斤菜籽油,本来那个老板要卖八十文一斤,被他好说歹说,砍了半天价,才降到了七十五文。 家里的霉豆瓣已经差不多了,邵景易打算做点豆瓣酱。 这边倒是有当地特制的豆酱和酱油之类的,但是缺了豆瓣酱,邵景易总感觉做菜也没那么好吃了。 不过这个豆瓣酱成本不低,自家吃确实是贵了点,邵景易便想到可以用于新的吃食买卖。 天气凉了之后,凉粉和冰粉肯定就不怎么好卖了,还是得换新的。 邵景易抱着一大坛子的清油回来的时候,杨巧兰都惊呆了:“怎么买这么多油,这得吃到什么时候去了?” 邵景易:“是用来做酱料的。” 杨巧兰知道邵景易是个主意、有本事的人,买卖上的事情她不懂,自然也不会多加干涉。 她跟着跑了这一阵子,也更加了解了自家这个买卖到底有多挣钱。 一天下来,那铜钱箱子塞得满满的,隔一段时间邵景易和边栗就要去钱庄把这些铜板换成散碎的银子。 他们做买卖和打猎挣的这些钱,刚开始还是边猎户在管着的,后面确实是有些超乎了边猎户的预料,边猎户还专门把大家都叫过来说了这个事情。 边家的情况比较复杂,现在还没分家,邵景易他们又实在是挣得多,但是每天吃的米、烧的柴,又都是边武他们在忙活。 特别是他们做起买卖之后,需要的柴火量更是急速上升。 最后得出的结果是,邵景易他们挣的钱,一半由他们自己支配,剩下一半,三成交公,两成算边武他们俩帮忙的薪资。 所以现在邵景易还会定期跟大家说说买卖的大致情况, 毕竟得一起生活那么久,很多事情如果不透明化,时间久了肯定是会出问题的。 刚开始听邵景易算账的时候,边武和杨巧兰还满是震惊和激动,现在已经麻木了。 因为挣钱也是真挣钱,累也是真累,特别是杨巧兰跟着来镇上之后,这份累她算是深有体会了。 尤其是现在卖的东西多了之后,磨豌豆、做糖糕、搓冰粉、熬糖,每天都忙得团团转。 这已经不是边栗和邵景易两个人就能做完的事情了,家里其他人也都在帮忙。 除此之外,每天还要走那么远来镇上卖东西,还得费心思跟客人打好交道。 邵景易也有些疲惫了,现在每天忙到晚上都跟边栗说不上两句话,两人就累得睡着了。 不过这炎热的日子也快结束了,他计划着等冬天的时候少做点种类。 邵景易对着边栗道:“咱们去买点酒吧,新做的酱料需要点酒,再给爹也买点,上次我跟大哥全给他喝完了。” 边猎户第二天起来看着空空如也的酒葫芦,气得早饭都没吃多少。 见着摊位也收拾得差不多了,边栗便点了点头:“好。” 邵景易跟杨巧兰打了声招呼,便和边栗一起出去了。 以前刚出来做买卖的时候,只有他们俩,后面忙起来了,又加了尤树和杨巧兰。 人越来越多了,他们自然也要稍微轻松点。 但是这段时间邵景易见着其他两人,却觉得有点不顺眼了。 因为他和边栗拉个手都不方便了,前几天还不小心被尤树碰见了。 尤树一个大小伙子,连着好几天见着他们俩都不自在,不知道的还以为边栗和邵景易是在偷、情呢。 边栗也因为这事,在外面也不给牵手了,这对于才谈上恋爱的邵景易来说,简直就是折磨。 这会儿两人肩并肩朝着酒肆走,两只手也时不时碰到一起,看着四周没人注意,邵景易便悄悄牵起了边栗的手。 因为原身的衣服基本都是长袍,所以平时邵景易也多是继续穿以前的旧衣服,不过干活的时候还是会用襻膊把宽大的衣袖给固定起来。 但是这次他出来之前,已经把襻膊取下来了,这会儿宽大的衣袖就把两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给遮住了。 刚被邵景易牵住那会儿,边栗还抬头往四周看了看,发现街上的人都来去匆匆,根本没人注意到,便也没挣脱,由着邵景易去了。 这么热的天气,两人也没嫌热,就这么手牵着手,一直到了酒肆门口才放开。 酒肆的酒也分好几种,最便宜也最多人买的是浊酒,十文钱一升,边猎户之前也是买的这种。 他也就时不时喝一口,一葫芦就能喝一年。 好一点的清酒二十五文一升,稍微有名一点的老酒六十文一升,至于那些陈年佳酿,那就不是邵景易他们能买的起的了。 邵景易跟边栗商量了一下,要的清酒,然后把自带的葫芦递给了伙计,让他打满。 这个葫芦还算大,装了两升。 邵景易看着店铺墙壁上挂着的一个小葫芦,想了想,又问道:“那个葫芦能装多少酒?” 伙计转头朝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很快答道:“差不多半升吧。” 邵景易:“那给我来半升的老酒。” 说完邵景易便对着边栗道:“上次那事儿不知道爹他老人家消气了没有,买点好酒给他赔罪。” 边栗:“随你,别买回去你和大哥又全给喝完了。” 邵景易:“不敢了,喝完我第二天起来头都在疼。” 边栗看了他一眼:“下次不能喝那么多了。” 邵景易笑着回道:“好。” 两人买完酒出来的时候,邵景易却见着一个许久不见的人。 他侧头对着边栗道:“你看那是谁?” 边栗朝远处一看,正是许久未见的吴修远。 吴修远正从当铺出来,低头数了数手里换来的钱,然后便直直朝着一个方向去了。 看吴修远远去的那个方向,以及他远迫不及待的模样,邵景易猜测肯定又是去赌坊的。 上次吴修远欠债的事情,他爹娘卖了几亩地才解决了,之后吴家便好长时间都关着门,别说吴修远了,连吴父吴母都鲜少见着露面了。 没想到这次见着,还是照样死性不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8章 吻 第49章 道歉 这天下午忙活完其他的事情,邵景易才抽空去看了看屋子里的几个簸箕。 他把簸箕上面盖着的稻草掀开,下面的豆瓣已经长满了黄绿色的霉菌,看样子应该是差不多了。 邵景易便打算把这几个簸箕搬到外面去,这几天阳光充足,可以把霉豆瓣好好晒一晒。 邵景易在搬东西的时候,边武也挑着一担柴火从山上回来了。 家里的需要的柴火量大,边武已经在为冬天做准备了。 虽然已经入秋,但是秋老虎仍然在发威,太阳晒着人还是火辣辣的。 边武打着赤膊把挑回来的柴火整整齐齐地码在屋子旁边的棚子里,等码好之后,他才抓起挂在脖子上的汗巾,把已经快滴落进眼睛里的汗水擦去。 “快歇会儿,喝点水。”杨巧兰把熬好的绿豆汤端给边武。 边武接过碗,大口地喝了起来。 现在家里条件好些了,杨巧兰做菜也更舍得放东西了。 这碗绿豆汤是在才打起来的井水里冰过的,喝起来还透着一丝丝的凉意,因为加了糖的缘故,从内而外地透着清润的甘甜味。 边武喝了好几口之后,才感觉自己缓过来了,这才有空打量起正在院子里忙碌的邵景易。 “这东西怎么都发霉了?”边武低头仔细看了看簸箕里的东西,一脸肉疼,“发了这么多的霉,晒了怕是也不能吃了,真是可惜了。” 邵景易:“就是要它发霉才好,不然做不成。” 边武听他这么说,倒是起了几分稀奇:“景易你可真厉害,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会做。” 邵景易把最后一个簸箕端出来:“都是从书上学来的,要说厉害,也得是咱们的老前辈们厉害。” “诶,对了大哥,我今天去镇上问了问,新鲜的辣椒要九文钱一斤。我看咱们村子里不少人家都有种,村子里收多少钱一斤?” 边武把视线从布满黄绿霉菌的簸箕里抬起:“村子里收更便宜些,你要多少?” 邵景易:“十多斤就行。” 边武:“让你嫂子去周长松家里买,他们家什么菜都种得多,还经常去镇上卖呢。 你嫂子和长松的媳妇是同一个地方的,两人关系还不错,你要得多,说不定还能算得更便宜些。” 在门口借着光线做针线活的杨巧兰把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嘶!”她听到边武说去杨彩菊家里买的时候,连手上的动作都忘了,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手指给扎了。 边武听着这动静还以为她怎么了,赶忙过来查看:“怎么了这是?” 杨巧兰:“没事儿,不小心把手给扎了。” 边武拉过她的手指看了看,发现没什么大碍,这才道:“打瞌睡了吧,困的话就回屋睡会儿。” “刚刚景易说的你听到没有?他想要在村子里买新鲜的辣椒,要得多,十来斤呢。你去找找杨彩菊呗,跟他们说一声。” 杨巧兰有些不自然道:“村子里又不止他家有,干嘛非得去他家买?” 边武有些摸不着头脑:“我这不是想着你俩关系好,咱们给他买点,也省的他们往镇上多跑一趟了。” 杨巧兰把怀里的东西一收,站起身:“我不去,他们家辣椒今年长得不好,你换一家去问。” 边武看着杨巧兰走远的背影,摸着脑袋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我看长得挺好的啊,哪里不好了?” 刚刚两人的对话,一个院子里呆着的邵景易自然听见了。 邵景易:“周三嫂是不是挺久没来找嫂子了?” 周家壮劳力多,杨彩菊现在月份大了,除了农忙的时候帮忙做做家务,周家人也不怎么让她做其他活儿了。 以前她没事儿的时候,就会拿着针线活儿来找杨巧兰说说话,邵景易之前都见过她两回。 边武想了想:“还真是,村里的稻子收得差不多了,按理说现在也没什么其他活儿了才对……” 说到一半边武这才反应过来,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就是杨巧兰开始不对劲之后,杨彩菊就没过来串门了。 边武站起身:“我去长林家问问辣椒的事情。” 邵景易拦了他一把:“我去吧。” 边武又拿起了扁担:“没事,我过去顺路,这事我有数。” 边武沿着村中的小道走着,说是去周长林家问问,实际周长松和周长林是堂兄弟,两家人住处隔得不远。 村里刚收了稻子,今年收成不错,大家都很高兴,每年就指着这个时候。 忙完了这段时间,村里人也就清闲些了。 他过去的时候,周家两个妯娌,以及底下的儿媳妇儿都在一起闲聊。 见到边武往这边走,周大娘主动给他打招呼:“武小子那么热的天气还去山上打柴呢?” 边武:“家里的柴火不够用了,再去打点回来。” 周大娘:“还是你们家能干哦,每天要做那么多的东西去卖,家里的柴火肯定不够用啊。” 边武:“我过来就是想问问周二婶,家里的辣椒还有不?” 本来和他搭话的周大娘一愣,周大和周二两家地都多,除了粮食,平时两家都会种些瓜果蔬菜去镇上卖。 但是因为杨彩菊和杨巧兰的关系,所以相比起来还是周大家和边家的关系要更热络些。 周大娘就觉得,要说买东西,也该来她家买才对。 周二婶显然也是有些没想到,脸上的惊讶一览无余,等反应过来之后便赶忙道:“有,还多着呢,你要多少?” 边武:“要十五斤。” 周二婶连忙起身:“行,先进来喝口水吧,晚些时候我让长林给你们送过去。” 边武摆摆手:“那就麻烦二婶了,不过水就不喝了,趁天色还早,我还得去山上一趟。” 边武临走前打量了一眼正低着头,绞着手上的绣帕的杨彩菊,心里大致也有了数。 周大娘也把一切尽收眼底,看着自家儿媳妇那个心虚的鬼样子,哪里还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最后她脸色不虞地站起身:“我想起来家里还有点事情没做完,老三媳妇,你过来帮帮我。” 周长松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自家媳妇正在堂屋里坐着哭,他娘也一脸严肃地在那坐着。 “怎么了?怎么哭了?”周长松把锄头放到一边,还以为是婆媳俩闹矛盾吵架了,赶忙道,“娘,彩菊还怀着孕呢,她要是做错了什么,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她计较。” “你自己问问她干了什么好事!” 杨彩菊也不吭声,就一直低着头哭。 周长松急得团团转,老娘又在气头上,他不敢问,看着杨彩菊挺着个大肚子一直哭,他又有些心疼。 在旁边围观了全程的嫂夫郎赶忙把周长松拉到一边,把事情的经过大致跟他说了一下。 周长松一脸无奈:“娘,就这点事您也值得生气吗?彩菊哪点说错了,我们家大娃都快八岁了,那杨巧兰跟彩菊一起嫁过来的,要能生早就生了。 彩菊也是为了她好,才帮她出主意的,她倒好,还记恨起来了。” 周大娘:“人家能不能生关你什么事?人家汉子都没说什么,你媳妇倒好,先是挑拨人家兄弟之间的感情,后来又说人家不能生,这不是把人得罪完了吗?” 周长松一脸无所谓:“得罪就得罪了呗,十五斤的辣椒而已,我往镇上跑两趟不就卖了,又不是非卖他们家不可。” 周大娘指着周长松,满脸失望:“这是辣椒的事情吗?村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干嘛要因为这点小事把人家给得罪了。 再说了,村里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来边家那哥儿和邵童生是能耐人,就连你四婶家的长胜,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都服那哥儿。你能保证以后一定不会有求人的时候? 要我说,赶紧带着你媳妇去给人赔礼道歉吧!” 周长松瞥了一眼自家媳妇,杨彩菊也看了过来,他俩毕竟也这么多年夫妻了,一个眼神对视,就充分领会到了对方的意思。 杨彩菊习惯了万事都要高杨巧兰一头,要她放下身段道歉,她做不到。 周长松完全就是无所谓的态度,他并不觉得边家有什么了不起的,人家挣再多钱也是人家的,跟自己没关系,得罪了就得罪了。 周长松:“娘,您觉得这个歉道了,人家就能不计较了? 要我说,边家现在好起来了,边武肯定不可能守着杨巧兰一个生不了孩子的过日子的,珊表妹丈夫不是病逝了吗?也没孩子,不如趁机撮合一下。 我看邵童生和栗哥儿都在带着杨巧兰做生意了,想必也是不计较边武不是亲生的事情。这事要是成了,说不定咱们还能分杯羹呢。” 周大娘有些犹豫:“我看他们感情挺好的,人家能同意吗?而且你以为就你聪明,别人想不到? 前不久刚有媒婆去边家提了让边武再娶一个的意思,边家那边一听这来意,门都没让人进。” 周长松:“硬来不行,咱们就想想其他法子。” 一听周长松的提议可能带来的好处,屋里几个人都凑一起听周长松说了起来。 第50章 留饭 邵景易端着洗好的衣服,沿着村里的小路往家里走。 村里的阿婶见状打趣道:“邵童生又去洗衣裳了?” 邵景易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点头打了个招呼。 村里人刚开始见着还觉得稀奇,毕竟哪家的汉子会去洗衣服? 所以不少人对邵景易还颇为同情,觉得这个上门婿当得也不容易,不仅得洗自己的衣服,连自家夫郎的也得洗。 后面见的次数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 其实邵景易和边栗的衣服是谁有空谁来洗,今天边栗去山上了,邵景易把家里的事情忙完,就顺便把衣服拿去河边洗了。 他端着木盆到院子门口的时候,发现边栗也回来了,正在家门口把背篓往地上放。 邵景易见着人有些高兴,赶忙上前两步:“阿栗,你回来了?” 边栗点点头,把背篓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拿出来。 里面有一只灰毛兔子,一只野鸭,还有两尾鱼。 现在家里的收入来源多了,不全靠着边栗打猎维持生计了,边栗也是有空才往山上跑一圈,活动活动筋骨。 去了基本也都是猎些小东西,不往更危险和深入的山里去了。 邵景易接过被草绳串起来的鱼:“你下河了?” 边栗从怀里掏出三枚鸭蛋放到一边:“嗯,想吃你做的鱼了。” 邵景易笑道:“行,想吃什么样的?清蒸的,还是水煮的?” 边栗倒是不挑,他觉得邵景易做的都挺好吃的,所以只回道:“都行。” “正好家里还有酸菜,那就水煮的吧,到时候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边栗:“好。” 杨巧兰听到声音也出来,看到边栗还带回来几个鸭蛋,有些高兴道:“这几个鸭蛋倒是不错,我再去买几个凑一凑,咱们腌点咸鸭蛋吃。” 邵景易:“咸鸭蛋配白粥最好吃了。” 杨巧兰也赞同道:“就是,说的我都开始馋了。” 邵景易拿着这两尾鱼去灶房处理,这两条鱼还挺大的,边栗在山上处理过了,邵景易只需要把它切片就行。 把鱼切好之后,他用酒和盐把鱼腌制了一下,又从泡菜的坛子里面摸了些酸菜和辣椒。 等把这些泡菜和姜蒜切碎之后,邵景易便开始烧锅。 边栗把猎回来的鸭子和兔子关进了竹子编制的笼子里,明天要拿去镇上卖,然后便进去帮着邵景易烧火。 等锅烧热之后,邵景易倒了些菜籽油进去,一直到油冒烟了,面上的气泡也消散之后,他才又放了点猪油进去。 然后他便把豆酱、泡菜和姜蒜都放进锅里炒制了一遍,加入清水。 邵景易的豆瓣酱还没有完成,只能用家里现成的豆酱。 等水煮沸后,邵景易就把鱼头和鱼骨先放进去煮了,鱼片更容易熟,可以晚一点放。 等鱼做好了,盛到大碗中之后,邵景易便把已经切好的葱和鱼香叶撒上去。 菜做好了,还差个汤。 邵景易便去菜地里摘了点木耳菜,准备加点鸡蛋做汤。 正当他摘完菜准备回去的时候,一个背着背篓的少年逐渐向着这边靠近。 “邵童生!边大嫂!我来给你们送辣椒。” 邵景易刚开始还没注意,等那少年出声了,他才看到原来是周长林。 也就是上次跟着边栗一起上山去救人的那个少年人。 杨巧兰正好也在院子里,赶忙道:“长林,快进来。” 周长林这才背着背篓往里走,邵景易上前两步帮他把背上的背篓接了下来,大半背篓都是红艳艳的辣椒。 周长林:“家里没那么多辣椒,今天下午又去地里现摘了些,所以耽搁了。” 邵景易:“不要紧,晚些也没事,你们家的辣椒是怎么卖的?” 周长林:“武哥说要十五斤,按七文钱一斤给就行。” 邵景易进屋里拿钱去了,杨巧兰把背篓里的辣椒倒进自家背篓里,周长林也帮着她一起。 看着长势颇好的辣椒,杨巧兰感叹道:“你们家这菜种得可真好。” 周长林也笑了起来:“我爹天天往地里跑,就爱捯饬这些东西。” 杨巧兰:“听说你马上要成亲了,日子定下来没?” 边栗和邵景易一起出来的时候,刚好听到这一句。 邵景易问道:“长林要成亲了?” 周长林咧着个嘴傻笑,脸上还带着点不好意思:“定了,就在下个月初五,我来也是想跟你们说一声,到时候都来吃饭。” 一听这消息,大家都替周长林高兴起来。 邵景易还记得上次见他时候的场景,一个大小伙子挂在树上被野猪吓得吱哇乱叫,急得直问边栗该怎么办。 没想到那么快都要成亲了,明明看着还是个少年人的模样。 不过古代成亲都挺早的,大多数人都会在十七八岁完成人生大事,像邵景易他们这种才是真的晚婚了。 边武也挑着一担柴火从外面回来了,爽朗的声音穿透力还挺强,在院子外面就大声道:“一定来,就等着喝你小子的喜酒呢!” 见着边武回来了,杨巧兰也招呼道:“长林,吃了饭再回去吧。” 她记得阿栗带回来的两条鱼挺大的,应该还是够添一个人。 周长林连连摆手,要不是下午的时候耽搁了,他也不会饭点了才过来。 村里有什么事情,大家都会岔开饭点去找人,大多数人家都穷,每顿饭都是有定量和计划的。 刚刚闻着边家满屋子的饭菜香味,他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周长林捞过背篓就想走,被刚进门的边武一把给拦下来了。边武一把揽住他就往屋子里带:“来都来了,吃了再回去。” 周长林被这一通搞得面红耳赤,连拒绝都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心里想的全是:完了完了,回去准被骂。 虽然今天这两条鱼还挺大的,但是邵景易不知道周长林的饭量,又去菜地里摘了些豆角,打算再炒一个豆角腊肉。 等饭菜上桌的时候,周长林都被香迷糊了,早就把回去会被他爹娘骂的事情抛之脑后了。 见着有客人,边猎户也把邵景易才给他买的酒拿了出来,不过没拿贵的,只把大葫芦里的拿出来了。 不过这在村里也很拿得出手了,村里大多都是喝的浊酒。 邵景易和边栗刚把这酒买回来的时候,边猎户打开一闻就知道不便宜,还说了邵景易一句:“买那么贵的干啥。”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邵景易明明看着边猎户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就是口是心非罢了。 等邵景易把小葫芦拿出来之后,边猎户更是连眼睛都瞪大了,满脸的不可思议。 连平时一直板着的脸,这会儿都不自觉地露出几分笑意,然后转身就把小的那个酒葫芦给藏起来了,美其名曰不能让边武和邵景易再喝那么多了。 这会儿吃饭,边猎户给周长林倒了些,周长林连连摆手:“边大伯,我不太会喝。” 边武笑道:“到时候成亲可有你小子受的了。” 杨巧兰赶忙道:“别听你哥的,这酒伤身,还是少喝为好。” 边猎户招呼了一句:“大家快吃饭吧,长林别客气,当在自己家就行。” 众人这才开始动起筷子。 邵景易挑了一块刺少的,夹给边栗,边栗也自然地夹起来往嘴里送。 另一边的周长林也跟着大家一起,夹了一块鱼肉,吃进嘴里的时候,他都有些惊讶,鱼还能做得这么好吃。 吃完之后,他满嘴都是刚刚那滋味,忍不住又夹了一块。 边武吃高兴了,又到了每日的夸夸时刻:“景易这手艺,真是没的说。” 周长林有些惊讶道:“是邵童生做的吗?”他还以为是杨巧兰的手艺。 杨巧兰也道:“那可不,今天这一桌子都是景易做的。” 周长林简直不敢相信,邵景易一个读书人,居然会做菜。 不过他想起边家的吃食生意,好像确实是邵景易过来之后才做起来的,这样一想,一切好像就都说得通了。 周长林咽下嘴里的东西,忍不住感叹道:“易哥,你可真厉害!” 邵景易笑了笑:“好吃就多吃点,别客气。”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接近尾声的时候,周长林他爹都找过来了,问周长林在没在这边。 周二一进门发现自家儿子吃得满嘴流油,连看都不敢看自己,气得满脸通红:“让他送个东西,他倒好,还厚着脸皮在你们这吃起来了。” 边武赶忙道:“添双筷子的事情,是我们把长林留下来的,周二叔您别生他气。” 边猎户也招呼道:“周二兄弟快来坐会儿,一转眼长林都要成亲了,我们听着也替他高兴,就把他留下来吃了个饭。” 周二见边家人脸上确实没什么异色,见着是真心想留人吃饭的,这才坐下来跟边猎户聊了聊下个月的亲事,顺带取取经。 边家接了两场亲事,周二就这一个儿子,很多事情了解得还不是很清楚。 周二带着周长林回去的时候,还再三邀请边猎户他们,让他们到时候一定要来吃饭。 晚上把一切收拾好,回屋子睡觉的时候,邵景易躺在床上看着箱子上的草编兔子,突然想起来了自己和边栗成亲的时候。 邵景易现在还是睡在长板凳搭建的床上,但是两人的距离更近了,只隔着差不多半个手臂那么宽的距离。 “阿栗。” 边栗睁开了眼睛,侧过头看了过来。 邵景易伸出手去,牵住了边栗放在被子上面的手。 边栗先是有些愣住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也回握住了邵景易的手。 两人就这么隔着窄窄的过道,手拉着手,幼稚得像刚谈恋爱的未成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0章 留饭 第51章 道别 “二少爷,方公子过来了。”一名小厮推开房门,对着正在塌上听曲儿的陶仁义道。 陶仁义立马睁开了眼睛,示意那伶人停止发出声响:“我爹不在家里?” “老爷出去了。” 陶仁义立马起身把身上的衣服整理好,对着旁边的小厮道:“走,回去看看。” 他到家的时候,方彦已经等候多时了,一起带过来的还有一个背篓。 陶仁义进去之前,对着身后的下人小声道:“去跟珍珍说一声。” 陶仁义笑着从门口迈入:“今天去庄子上查了一下账目,耽搁了会儿时间,让方兄久等了。” 方彦:“冒昧来访,应该是我向陶贤弟赔不是才对。” 陶仁义坐下,熟稔地跟方彦套起近乎:“这是哪里的话,我爹前不久还念叨你来着,可惜他今天有事出去了,不然他老人家见着你肯定很高兴。” 方彦:“府学学业繁忙,最近农假才有空回来拜访一下陶伯父,没成想错过了。我娘知道元宝喜欢山珍,还让我把新采的蘑菇送过来了。” 陶仁义看着这半背篓的蘑菇,倒是没什么兴趣,但面上还是表现得很高兴,让下人给收进去了。 他们俩没寒暄几句,少女如银铃般的欢快声音从门外响起:“哥,快来尝尝我新做的甜羹。” 陶珍珍带着明显精心装扮的妆容,满脸笑容地进来了,在看到方彦的那一刻,竟是被吓得愣在了当场,仿佛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会多出一个人来一般。 陶仁义厉声呵斥道:“你看你像什么样子,没看到有客人在这吗?” 陶珍珍便像是犯了什么错误一般低着头,然后小声打了个招呼:“方大哥,二哥。” 陶仁义也就是象征性地说了她一句,最后还是问起陶珍珍端来的是什么,还让她再给方彦也端一份过来。 方彦倒是从头到尾没说什么,看着放到面前的甜品,以及陶珍珍带着期待的目光,他只问了一句:“怎么没看到元宝?” 陶珍珍在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眼里的光便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愤怒和嫉恨。 陶仁义:“前几天那事发生之后,大哥便被爹禁足了,这段时间都不能出他的院子。大哥从小被爹娘宠坏了,行事鲁莽,没成想近些年更加放纵了,竟然能……” 方彦出声打断:“既然元宝和陶伯父都不在,那我就不多打扰了。” 陶仁义显然是没想到方彦如此不给面子,在那一瞬间还有些怔愣住了,反应过来之后便留方彦吃饭,可还是被拒绝了。 看着走远的人,陶珍珍气得直跺脚:“凭什么!凭什么!陶元宝都快成一头猪了,方大哥还是记挂着他!” 陶仁义也黑着一张脸:“珍珍,耐心点。” 而另一边的陶元宝正呆在屋子里,百无聊赖地翻着话本。 那天他去找邵景易那件事还是被他爹知道了,不用想他都知道是谁干的,不过他也不介意,本来就是做给他们看的。 不过被禁足的这段时间,总算没有那群讨人嫌的来找他麻烦了,他也就不用装模作样地演给他们看。 也算是因祸得福,过了一段悠闲自在的日子,反正那么热的天,他才不要出去呢! “大少爷,不好了!” 陶元宝听着小厮着急忙慌的喊声,懒声懒气地回道:“又怎么了?” “方公子刚刚来了。” 陶元宝在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感觉脑子都清醒了 ,但随即他又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翻了个身:“来了就来了,难不成还要我去接他不成?” 小厮急得不行:“三小姐也过去了。” 陶元宝一个翻身起来,满脸不可置信:“什么?” 陶珍珍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特意去见一个外男,陶元宝再傻也明白她的心思。 他气得不行,陶珍珍从小就爱跟他作对,小时候不懂事的时候,他还以为妹妹只是想要娘亲多关注她。 后来一次意外,他便清楚了自己这个继母和弟弟妹妹的心思。 哪里是争夺宠爱,他们几个恨不得他去死。 虽然陶元宝不想跟方彦成亲,但是他也绝对不想方彦和陶珍珍扯上关系。 “不行,我得去看看。” 小厮赶忙阻止:“人都走了。” 陶元宝:“走了?他们说了什么?” “不清楚,连方公子过来这事,他们都不想让咱们知道,我还是偶然偷听到灶房的人议论,说三小姐让他们做甜羹,是给方公子送去的。” 陶元宝气得脸都鼓起来了:“拿梯子来,我要出去。” 他这个院子有个角落的院墙比较矮,偶尔不想让人知道他出去了,就会从这走。 小厮熟练地拿过梯子,然后自己先爬上了院墙,再让陶元宝慢慢爬上来。 陶元宝虽然也不是第一次爬了,但是他那壮硕的身躯,让他的行动比常人更加艰难。 在小厮胆战心惊的观望下,陶元宝才好不容易爬到了墙上。 小厮又把梯子提起来,换到了墙外,自己爬下去,在下面给陶元宝扶着梯子。 陶元宝在墙上坐着,好不容易才喘匀了气,又开始往下爬。 他哼哧哼哧爬了半天,好不容易差几节就快爬下来的时候,脚一滑,直接从梯子上摔了下来。 下面的人想去扶陶元宝,奈何陶元宝太重了,一个人根本扶不住。 就在陶元宝以为自己就要后脑勺着地摔下来的时候,另一只手稳稳地扶住了他,让他在梯子上稳住了身形。 陶元宝赶紧几步从梯子上下来,转身想给这位见义勇为的少侠道谢,却对上了方彦这张死人脸。 陶元宝震惊了:“你怎么在这?什么时候出现在这的?” 方彦冷着一张脸:“从你在墙上出现的时候,我就在这看着了。” 陶元宝感觉自己丢人丢大发了,红着一张脸,话都说不出来了:“你……” 一想到刚刚自己那滑稽样子全被方彦看到了,陶元宝就想转身逃走,但是想起自己出来的目的,又气冲冲转回来:“你不许和陶珍珍在一起,她不是好人!” 方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不是说咱们的亲事不算数,那我以后和谁成亲,是不是跟你没什么关系了?” 陶元宝睁着一双大眼睛,呆呆地看着方彦,被他这句话怼得哑口无言。 方彦成功地被陶元宝的表情取悦到了,他慢悠悠道:“你非让我答应你,你也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陶元宝:“什么要求?” 方彦:“你也不许再去找邵景易,其他男子也不行。” 陶元宝眼珠子转了转,斩钉截铁道:“行!” 方彦看着陶元宝:“那你现在准备去哪?” 陶元宝被他问住了,他本来就是去找方彦的,这下去哪他还真不知道了,总不能实话实话吧。 陶元宝嘴硬道:“我出来转转,家里闷太久了。” “那我陪你,你想去哪?” 陶元宝立马反驳:“咱们还没成亲呢,你跟着我,万一被别人看到了,被人说闲话怎么办?” 方彦不得不承认陶元宝说的是对的,但是他直觉陶元宝在撒谎。 方彦看着面前明明一脸心虚,还以为别人看不出来的陶元宝道:“元宝,我要回府城了。” 陶元宝惊得抬起头看向方彦:“啊?那么快?” 方彦:“嗯,农假结束了,下次回来应该就是过年的时候了。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陶元宝又垂眸盯着地面看,好像地上有什么花一样,半天说不出话来。 不过他刚刚还高昂着的情绪,现在却沉了下去。 方彦叹了口气,对着面前的人道:“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别爬上爬下,到处给自己找麻烦。” 陶元宝:“嗯。” 方彦又说了些叮嘱的话,才跟陶元宝道了别。 陶元宝看着他的背影,总感觉心里堵堵的,眼圈也跟着红了。 而这一幕刚好被陶珍珍看了个正着。 其实从陶元宝爬墙开始,就被人看到了,还跟陶仁义和陶珍珍说了。 陶珍珍本来心里就憋着火,这会儿正想来抓个现行,好到她爹面前告状。 却没想到居然碰到陶元宝和方彦私会,现在陶珍珍更是气得不行。 方彦走后,陶元宝也没回去,又往另一个方向去了,看样子还想在外面逛逛。 “跟上去 ,找个人收拾他。” 陶珍珍身后的丫鬟跟了她这么多年,自然知道陶珍珍的意思,她有些犹豫道:“小姐,这要是被老爷知道了该怎么办?” 陶珍珍不屑道:“他自己要跑出去,被人怎么样了又如何,只能怪他自己,还不快去。” “是!” 陶元宝和他的小厮,一路走走停停,对什么都感兴趣,这家的泥人,那家的糖葫芦,那边的杂技。 没一会儿,小厮手上就拿满了吃的和玩的。 但两人都没注意到身后有人跟着。 等陶元宝走到一个拐角处的时候,两名壮汉左右夹击,直接一把捂住他的嘴巴,把人提溜走了。 身后的小厮见状刚想叫人,也被身后的一个汉子捂住了嘴巴,往旁边的一个隐蔽小巷里拖去。 边栗和邵景易正在摊位上卖东西,边栗先是看到那几个壮汉不太对劲。一方面是这个体型太显眼,一看就是练家子;另一方面,这几人看似在漫无目的地逛街,实则全都目的一致地在往一处靠近。 然后边栗便注意到了他们跟着的陶元宝。 邵景易看边栗一直盯着那边看,也顺着他的视线往旁边瞧,结果就看到了陶元宝。 邵景易:“陶元宝?” 邵景易的话音才刚落,两人就看着那几个壮汉把陶元宝和他的小厮给掳走了。 边栗把手上的东西一放,就追了上去。 邵景易看着送完东西正往这边走的尤树,马上喊道:“尤树,你帮忙看着点。” 说完邵景易也朝着边栗追去了。 杨巧兰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他们怎么了这是?” 这边的客人还等着,尤树也只能一脸懵逼地放下食盒,和杨巧兰一起继续做买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1章 道别 第52章 劫匪 陶元宝刚开始被捂住嘴的时候还想挣扎,结果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是被水泼醒的。 “哎呦。”陶元宝艰难地睁开双眼,感觉头疼得厉害,等他意识逐渐回笼的时候,才发现面前站着几个蒙着面的彪形大汉。 小厮比陶元宝更先反应过来,还以为遇到了拍花子:“你们想干什么?” 那些汉子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为首那人道:“干什么?自然是想跟陶少爷好好聊聊。” 陶元宝一听这几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就知道他们肯定是有备而来的,心下一片慌张,早知道就听方彦的,早点回去了:“我又不认识你们,跟你们没什么好聊的。” 小厮也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道:“我告诉你们,可别乱来,要不然我们老爷肯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陶元宝看着丝毫没有惧意的几人,赶忙改口道:“各位好汉,只要你们愿意把我们放了,我让我爹给你们钱,你们要多少都行!” “陶少爷这条件倒是挺诱人的,不过有人比你先出价了。” 那绑匪头子说完便向着陶元宝走了过来,用手挑起陶元宝的下巴:“陶少爷这日子过得不错啊,这身肉比起过年的猪都毫不逊色。” 听他说完,其余几人也都哄笑起来。 “呸!”陶元宝被气得连害怕都忘了,直接往这人脸上吐了口唾沫。 绑匪头子用手擦了擦脸上的口水,抬手就朝陶元宝扇去。 陶元宝脸上立马就出现了一个明显的手指印,半张脸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那绑匪头子站起身,对着后面的人道:“老三你先来。” 陶元宝确实是胖了点,但是整体还是能看出来他的底子,尤其一双眼睛,又圆又大。 身后被叫到的那个汉子也没犹豫,脸上带着□□就往陶元宝这边走了过来。 陶元宝立马就后悔了,早知道就不逞一时之气了。 “你走开!不许碰我!” 眼看着那汉子的手朝自己伸过了来,慢慢开始解起自己的腰带,陶元宝甚至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简直是欲哭无泪,也不知道那几人给他下了什么药。 小厮看到这情景,脸色都吓白了:“你们想干什么,快点放开我们少爷!” 陶元宝的眼泪也哗啦啦往下流,拼命喊道:“救命啊!” 邵景易和边栗一路尾随这几人,到了这个偏僻院落。 屋前有人守着,两人就上了房顶,掀开瓦片往里看,刚刚发生的一切两人自然也看在眼里。 听着陶元宝撕心裂肺的喊叫声,边栗随手捡起一块碎瓦片就往下扔,正中那汉子猴急解开腰带的手。 “哎呦!”那汉子痛呼一声,把手抬起来一看,竟然被刚刚那碎瓦片割破了,正在流血。 扔完碎瓦片,边栗便以飞快的速度把屋顶的瓦片盖了回去,甚至连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来。 其余几个人立马警戒起来,四处张望到底是谁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可最终也没发现可疑的人。 “你就在这。”边栗说完便从屋顶上跳下去了,然后一个手刀就把门口那壮汉撂倒了。 邵景易看着边栗推门而入,跟下面那几个汉子打斗起来,心里也为他捏了把汗。 边栗身手矫健地穿梭在这几个人中间。 他拉住一个人胳膊,反手就把那壮汉掀翻在地。 其余的几个汉子明显也不是边栗的对手,很快就被打得躺在地上,哀嚎起来。 陶元宝原本以为自己完蛋了,没成想居然有人来救自己了。 他看着边栗一脚踢到刚刚欺负自己那人的要害处,反手又把那绑匪头子打得鼻青脸肿的。陶元宝被惊讶得连嘴都没合上,脸上都还挂着没有擦拭的泪珠。 边栗解决完这些人,走到陶元宝面前,替他把已经解开的衣服合拢。 陶元宝一把抱住了边栗,然后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 这哭声把在房顶上的邵景易都震得耳朵发聋。 邵景易没好气地嘀咕道:“这小子,还挺会占便宜。” 他想着陶元宝突逢巨变,被吓到了,也就没说什么。可这小子一直哭,简直没完没了的,眼见着都要把他家阿栗的衣服哭湿了。 邵景易实在没忍住出了声:“阿栗,我还在上面呢。” 陶元宝听着不知道从哪儿传出来的声音,又把哭声都给憋回去了,慌乱地到处看:“谁?” 边栗一抬头,就对上了邵景易委屈巴巴的眼神。 他拍了拍陶元宝一直抱着自己的手,陶元宝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 边栗往外走,陶元宝赶忙道:“你去哪儿?我害怕。” 边栗也没回答,只是把大门推开,轻轻一跃就飞上了屋顶。 陶元宝顺着往上看,这才发现这屋顶上的瓦片被掀了一个洞,上面还有个人。 边栗带着邵景易从屋顶飞下来的时候,陶元宝眼里满满的崇拜都快从眼睛里面溢出来了。 边栗:“这些人你想怎么处理?” 陶元宝看着地上这些人,脸上的笑容又减了几分,他犹豫道:“我也不知道。” 邵景易:“送官府还是把你家里人叫过来?” 陶元宝想了想,对着旁边的小厮道:“阿正,你去找我舅舅,跟他说一声。” 那小厮点头应了声,赶忙就跑走了。 陶元宝:“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今天就死定了。” 边栗:“不用。” 陶元宝又一脸期待地看向边栗:“你叫什么名字啊?” “边栗。” 陶元宝重复了一遍边栗的名字,然后又盯着边栗眼尾的红痣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才来了一句:“你真的是哥儿吗?” 邵景易皱了皱眉头,感觉这小子指定有点毛病,于是把边栗往自己身后拉了拉。 陶元宝继续道:“你怎么比汉子还厉害?一个人就把他们全部打趴下了。” 邵景易:“谁跟你说,哥儿一定不如汉子的?” 陶元宝气得不行,不悦道:“我又没跟你说话,你干嘛一直打断我们? 也不知道你走了什么狗屎运,才跟栗哥儿成了亲,你根本配不上他。” 陶元宝之前这么说是为了找茬随便胡诌的,他都不认识边栗。 现在边栗成了他的救命恩人了,形象也在他心中越发高大起来,现在陶元宝倒是真心这么觉得了。 邵景易:……这人有毛病吧。 地上这些人有些缓过来了,那个绑匪头子趁着他们说话,爬了起来想偷偷溜走。 边栗转身一把抓住了这人的衣领,又给扔了回来。 边栗这才对着陶元宝道:“他很好,我不喜欢你这么说他。” 陶元宝本来看着边栗把这人抓回来了,高兴得想给边栗拍掌叫好,随即又被边栗这句话说得蔫了下来。 陶元宝弱弱道:“好吧,那我以后不说了,你别生气。”‘ 邵景易也有些没回过神,他确实没想到边栗会这么说,等反应过来之后,嘴角的笑容就没落下去。 怕这几个人再逃跑,边栗他们在旁边寻到了绑匪自己的绳子,把这些人都给捆了起来。 这边才刚完工,阿正也带着蒋文程的人过来了。 蒋文程着急忙慌地过来,映入眼帘的就是陶元宝脸上显眼的巴掌印。 “怎么伤成这样了?”蒋文程一脸心疼地看着陶元宝。 “小舅舅!有人欺负我,我脸好疼,呜呜呜。”陶元宝看着亲人过来了,委屈感又上来了,抱着蒋文程就哭了起来,边哭还边把刚刚的事情说了一遍。 蒋文程一听这些人竟然打的这个主意,气得不行,没好气地上前踹了这几人几脚。 邵景易看现在也没他们什么事情了,就跟边栗小声道:“我们回去吧。” 边栗:“嗯。” 蒋文程也注意到了他们的动向,赶忙又过来道谢,几人说了几句场面话,邵景易他们才慢慢往自己的摊位上走。 两人走在大街上,邵景易想起刚刚边栗替他反驳陶元宝的话,心情非常愉快。 就连旁边的边栗都注意到了邵景易一个人在那傻乐。 “你笑什么?” 邵景易侧头看向边栗:“因为你今天在别人面前维护我。” 边栗:“你不也在其他人面前帮我说过话吗?” 邵景易眉眼都带着笑意:“我那么说是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你,也是真心觉得你很好。照这么推算,阿栗你也是很喜欢我的是吧?” 边栗:“嗯。” 邵景易:“嗯?” "阿栗你刚刚说的什么?" 边栗这回倒是不吭声了,只顾着往前走,就好像刚刚的那句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邵景易上前几步赶上了边栗,然后伸出手悄悄握住了边栗的手腕,借着宽大袖口的遮挡,慢慢顺着边栗的手往下滑去,直至他的手指和边栗的指缝严丝合缝的扣在了一起。 周围的人群来来往往,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喜怒哀乐,在所有人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两人十指相扣,连心跳的频率都逐渐接近。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但是一切的答案,都蕴藏在了这心照不宣的默契中。 本来想在零点之前发的,结果结尾卡住了,没赶上[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2章 劫匪 第53章 骡子 一辆骡车在通往小河村的大道上快速前进着,所到之处尘土飞扬。 小河村村口围坐着一些村民,看到这骡车也见怪不怪,还以为只是路过而已。 毕竟村里有大型牲畜的人家数都数得过来,每一头村里人也早就认识了,甚至还能区分出它们的不同来。 更别说这骡子后面还拉着一个封闭的车厢,一看就不是村里人的风格。 没成想那骡车到村口之后没往旁边的岔路口拐弯,反而直直地往这边来了。 想起上次吴修远惹来的赌场闹事的人,大家都有些警惕起来,目光一直紧盯着这来路不明的骡车。 那车也没继续往前,反而在他们旁边停了下来。 骡车上赶车的男子倒是一脸和气,笑眯眯地问起村里人:“大娘,请问边栗边猎户是住这里吗?” 被问到的婶子犹豫着点了点头:“你们找他干什么?” “我过来送东西的。” 婶子和旁边的人一边嘀咕,一边上下打量起这名男子,最终大家意见一致,觉得这人不像来闹事的。 婶子这才又开口道:“你沿着这条宽敞点的道一直走,走到头就是他们家了。” 边猎户当初为了上山打猎方便,把屋子建在了山脚下,属于是村子最里面的位置了。 村中的这条宽敞的主干道,从村口开始,弯弯曲曲经过了村中的重要地点,一直延伸到了最里面的山脚下,刚好就在边栗他们门口。 要走近道倒是可以,就是这个骡车开不进去。 车夫道了声谢,便继续赶着车往前走。 骡车停在边家院门口的时候,边栗和邵景易正在灶房忙着做糖糕。 还是打扫院子的杨巧兰先发现了这个脸生的人:“你找谁?” 那车夫便主动开口:“请问是边娘子吗?” 杨巧兰颇有些意外,还是点点头:“你是?” 车夫见没找错人,便继续道:“我是蒋家茶庄的,过来是想找小边猎户和邵童生。” 杨巧兰一听就知道是谁了,镇上最大的茶庄不就姓蒋吗? 她还以为这人是来找邵景易他们做生意的,赶忙道:“他们在里面呢,你先进来坐坐。” 里面的邵景易他们自然也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出来正对上把骡子往里赶的车夫。 邵景易:“小哥,不知蒋少爷找我们有何事?” 邵景易除了蒋文程,也不认识其他姓蒋的。 车夫:“想必这就是邵童生和小边猎户了,上次小边猎户救了我们表小少爷,我们家三少爷想着二位来往镇上多有不便,今天特地让我把这骡车给您送过来,以表谢意。” “我们三少爷希望那天的事情,二位能帮忙保密。” 车夫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这是我们表小少爷给小边猎户的信。” 邵景易和边栗对视一眼,边栗接过了车夫手里的信,开口道:“有劳了。” 邵景易:“请蒋少爷放心,事关重大,我们自然不会说出去。” 车夫见事情办妥了,就向邵景易他们告辞。 杨巧兰赶忙道:“小哥辛苦一趟,先进来喝口水,把饭吃了再走吧。” 车夫借口蒋文程还交代了其他的事情,便没多停留,直接走了。 旁边的边武看着这高大的骡子,眼睛都看呆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骡子结实的肌肉:“我的天,这骡子说送就送了?这得十好几两吧?” 骡子比驴价贵,和牛的价钱差不多了,看这骡子的体型和精神面貌,应该是正值壮年,没个十两肯定下不来。 再加上这车厢,怎么也得十好几两了。 边栗把手上的信件打开,邵景易也凑在一起看了起来。 陶元宝还是那个跳脱性子。 先是说他小舅舅已经把事情处理好了,他还逮到了讨厌的人的把柄。不过现在他舅舅请了个管事教他管理他娘留下来的嫁妆,他现在天天看账本,连门都出不来,简直头疼,就不能亲自来感谢边栗了。 接着又抱怨他小舅舅给的谢礼真没意思,他原本想送边栗几匹时兴的料子,还有他喜欢的话本和糕点零食之类的,要不就把他手底下的铺子送一个给边栗,那样他就可以不用看那么多账本了。 可都被他小舅舅否决了。 最后又说,让边栗一定记得给他回信,顺带讲讲外面的趣事,还有上山打猎什么的,肯定比话本上胡编的有意思。 邵景易看完就一个感想,这陶少爷还挺自来熟的。 不知道的人看完这信,还以为边栗和陶元宝是多年好友呢,结果两人也就才见过两面而已。 还是他舅舅办事妥当一些,要真把铺子给他们了,他们也不能收啊。 镇上一个铺面偏僻的也得几十两,好一些的就得上百两了。 边猎户这时候也出来了,大家围着这骡子看,都有些不敢置信。 杨巧兰:“咱真收啊,这骡子可值不少钱呢?总感觉心里不踏实呢。” 邵景易转头看向了边栗,两人对视一眼,邵景易大致也明白了边栗的意思。 于是他直接开口道:“收,咱要是不收,指不定人家还以为我们指着这恩情,要其他好处呢。 这骡子收了,这事也就到此为止了,对双方都好。” 杨巧兰和边武自然也听到了刚刚那车夫的意思,那事情他们并不想让别人知道,想来这个骡子不仅有感谢的意思,还要求封口。 所以他们俩也没向边栗他们打听发生了什么。 只是大家都被这天降巨饼砸蒙了,半天没有其他反应。 邵景易:“先把骡子赶到堆柴火的棚子里吧。” 屋子旁边只有两个棚子,大一点的用来堆柴火,小一点的是鸡鸭的住处,家里并没有预备大型的牲口棚。 看来看去,只有那个地方还能凑合一下。 边武这时也回过神来,高兴道:“这几天有空,我在鸡棚旁边再搭一个牲口棚。” 一家人又热闹起来,规划起这牲口棚怎么搭建才好。 刚刚那骡子在路上行驶,那么大的动静,周围的邻居自然也听到了。 旁边的婶子看那车夫走了,骡子还在边家,便好奇过来看。 “哎呦,这骡子可真不错,你们才买的?” 听到这婶子的问话,邵景易也自然地笑着回道:“对,天天往镇上走,还是得要个牲口才行。” 既然要保密,那这骡子的来源自然也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啧啧,看看这牙口和腿脚,这骡子花了不少钱吧。” 边栗刚回来的时候病得厉害,边猎户不惜以土地作为抵押,开口向里正借钱的事情,大家都知道。 后来借由里正媳妇的大嘴,什么时候还完的,村里差不多也都知道了。 那婶子想着边家做买卖也不过才两个月的样子,不仅把债还完了,竟然还买了骡子,心里便有点发酸。 这买卖居然这么挣钱。 邵景易叹了口气:“可不是嘛,为了买这骡子,又借了不少钱呢。 可要是不买,天天来回往镇上走,我这胳膊腿也受不住了。” 杨巧兰也反应过来了,赶忙道:“买了骡子也能少受点罪,前几天去镇上,我差点就把推车弄翻了,还把手肘和膝盖都磕破了,现在都还疼呢。” 杨巧兰说着就把手肘处刚结疤的地方给那婶子瞧,其实这是杨巧兰前两天心不在焉,被门槛绊倒了,留下的痕迹。 那婶子看着这一大块的伤痕,眉头都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她就住在边家不远处,他们每天什么时候亮的油灯,什么时候出的门,那婶子都知道,自然也知道每天有多辛苦。 听邵景易他们这么说,脸上酸溜溜的表情也缓和了:“挣钱哪有不累的,都不容易,不过你们既然能凑到这么多钱,怎么不买牛呢?” 村里的牲口主要还是用在地里的,对于地里的活计,牛要比骡子能干些,骡子更适合出远门或者是拉货。 所以村里养得起大型牲口的人家里基本都是牛,很少有人买骡子。 也就村里的一个地主家里,有不止一头牲口,既有骡子,又有牛。 邵景易倒是觉得蒋文程这骡子不错,家里现在主要还是做买卖,以后说不定还能去县城和府城看看,骡子自然比牛更合适,速度也更快。 边猎户:“家里也没多少地,骡子也是一样的。” 那婶子想着也是这个理,便也没多说什么了,只是又夸奖了几句这骡子不错,便急匆匆地走了。 边武在一旁听着他们胡诌,等人走了,才敢开口:“就她那嘴巴,估计等会儿全村都该知道咱家买牲口了。” 杨巧兰:“让他说去呗,总归别人也是要知道的。” 边猎户:“我去找找老钱,让他帮忙做个大车,做这个费时间,至少也得半个月呢。” 边猎户说完便去屋子里拿了钱,然后出门去了。 这个大车,就是村里牛或者骡子拉着的车,敞篷式的,专门用来拉货的。 其实村里载人的牛车,也是这种样子的。 蒋文程给的这个跟适合富贵人家出门用,明显也更贵一些,是专门用来拉人的。 虽然边猎户平时寡言少语,但家里人明显能看出来,今天他很高兴。 其实其他人也都差不多,边武也兴冲冲地去给骡子卸车去了,卸完又把骡子往棚子底下拉,还给它寻来水和一些干草料。 邵景易和边栗看着他们的样子,也没来由的高兴起来。 可能对于陶元宝他们这种有钱人来说,这是再常见不过的东西,甚至有些没有新意。 但对于他们这种普通人家来说,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3章 骡子 第54章 答复 一场秋雨过后,天气逐渐开始变化,早晚间都开始有了些许凉意。 夜晚的油灯下,邵景易和边栗都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空气中还不时飘荡着从屋子外面传来的桂花香味。 年轻时候的赵氏爱花,屋子旁边的桂花树就是当年两人成亲后,边猎户给赵氏栽种的。 屋子后面还有棵栗子树,则是边栗出生的时候夫妻俩一起栽的。这个时候树上已经挂满了果子,不久之后便可以采摘了。 邵景易在记账,顺便想算算这段时间的收益,冰粉和凉粉已经不如之前好卖了。 他准备拾掇拾掇,把这两样下架了,再试试新的吃食。 冰粉一共卖了两个多月,糖糕和凉粉也卖了一个多月的样子,这期间他和边栗几乎没怎么休息。 每天的东西基本都是有定量的,冰粉一百碗,凉粉五十份,糖糕每天能卖二三十块。 其中糖糕的成本要高些,一小块的成本就是两文多。 先不说油和面粉,光是糖就有两种。只用自家做的饴糖做出来的糖糕很软,不太好成型,所以邵景易又去买了糖霜,也就是冰糖。 冰糖的价钱可比饴糖高多了,两百多文一斤,好在用量不多,主要还是放的饴糖。 但是糖糕的卖价也高,六文钱一小块。 凉粉和冰粉则要低一些,本钱差不多都是一文钱一碗,卖价是三文,薄荷口味的冰粉还要贵一文钱。 他和边栗每天起早贪黑的,忙忙碌碌快三个月了,糖糕和凉粉挣了八两多,冰粉挣了十七两多。 自从跟着邵景易去镇上跑之后,边栗也比较少进山了。 之前那只鹿挣的钱,还债还了三两,剩下的前段时间交赋税也用完了,一家人一年杂七杂八的税就是一两多银子,基本上就是一文钱没剩。 但上次那只野猪和平时进山捕获的小猎物,也有个四两多银子了。 所以快三个月的时间里,边栗和邵景易一共挣了三十两。除去后来还给里正的三两银子,还有日常其他开销,家里总共还剩二十三两。 光他做那两坛子的豆瓣酱,就花了快一两银子。 骡子后面拉的大车,也花了一两。 还有给赵氏看病买药也在花钱,虽然这些年也没怎么见好,但这笔开支已经成了家里人的安慰了,总希望她什么时候能突然好起来。 挣得多,花得也不少。 不过邵景易相信,就算没有自己,边栗也可以撑得起这个家里的开支,也能在原定的时间内把欠里正的六两银子还上。 他的阿栗是个很厉害的哥儿,比村里大多数的人都要厉害。 不过邵景易还是不希望看到那个样子的边栗,不希望他一个人在荒无人烟的山里,防备着随时可能会出现的危险,吃着凑合的饭,过着凑合的日子。 邵景易算完这些账,一只手转着手上的笔,另一只手撑着下巴,盯着对面的边栗看。 不时猜猜边栗这会儿写的是什么字,一会儿又看看边栗因为思考而格外认真的样子,顺带数数他浓密的睫毛。 当然,数到最后也没数清楚,反而把自己的心都数乱了。 而边栗正在给陶元宝回信。 陶元宝这些日子又来了几封信,除了碎碎念就是催边栗回信,还给他送了些糕点零食之类的。 可能是真的被关家里太久,太无聊了。 边栗慢慢地也开始写信回他,不过相比陶元宝的长篇大论,边栗的信和他平时说的话一样简洁。 虽然一封信拢共也写不了几句话,但是边栗写着写着就要停下思考一会儿,他还不习惯这样书面的形式。 写完之后,边栗明显松了口气。 他停下了笔,又重新检查了一下自己写下的内容,再抬起头的时候就对上了邵景易的视线。 偷看被抓包的邵景易丝毫不慌张 ,脸上还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阿栗你写完了?” 边栗:“嗯。” 边栗将信纸放到一旁,等墨水干了就可以装进信封。 邵景易换了个位置,坐到边栗旁边,把自己刚刚写写画画的账本拿到边栗面前。 账本上全是阿拉伯数字,边栗看不太明白,还以为是邵景易胡乱画的。 等邵景易就给他解释完,边栗才明白原来这些都是有特定含义的。 邵景易解释完顺便又说了一下家里的财务状况。 他看着账本上的数字道:“也算没白忙活,够咱们再添置两三亩上等肥田了。” 边栗点点头:“够你把彩礼钱还完了。” 当初邵景易和边栗商量的,做买卖挣的钱算一人一半,二十四两的一半,早就超过当初彩礼的价钱了,甚至超额完成了。 这也意味着,邵景易不欠边栗什么了,只需要再等大半年,他就自由了。 而邵景易却懵了,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边栗道:“阿栗你怎么还记着那事,不会还想着让我走吧?” 边栗却只是看着邵景易,也不说话。 边栗的沉默却让邵景易有些不安,他赶忙道:“阿栗你说了喜欢我的,说过的话可不能耍赖啊。” 边栗:“邵景易,你真的想好了吗?” 邵景易斩钉截铁道:“当然,从我第一次向你表明心意,我就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我一直在等你想清楚。” 边栗仔细地看着面前的邵景易,看这人因为忐忑和紧张而皱起的眉头,看他平时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却有些委屈和不安。 这个人总是这样,捧着一颗赤诚又热烈的真心,一次又一次地问他要不要。 他又不是真木头,怎么可能毫无触动。 不过,自己确实欠这个人一个明确的答复。 想到这里,边栗也不再犹豫,直接开口道:“邵景易,我觉得我应该是喜欢你的,所以……我们试试吧。” 邵景易那一刻像被什么惊喜砸中了脑袋,虽然两人之前也默契地达成了共识,但总还是差点什么,现在边栗把最后差的这点给补上了。 邵景易心中思绪万千,沉默半响后才艰难开口道:“答应了可就不许反悔了。” 边栗:“当然。” 邵景易脑子都有些懵,不知道下一刻该干什么。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边栗,边栗也看着他。 他心下却突然有个很强烈的冲动,他想亲边栗。 这么想的,他也就这么做了,逐渐朝着边栗靠近。 就在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连鼻尖都快碰到一起的时候,隔壁的房间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 两人一转头就看到了门口不知所措的边武。 邵景易立马往后撤,直接站了起来,边栗也悄悄转过脸,假装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那什么,我……我……想出来喝口水,算了我不渴了。”说完边武赶忙转身回屋去了,房间门也砰的一声再次合拢。 邵景易他们屋子里没有写字的桌子,也没什么梳妆台之类的,两人平时写写画画的都是在堂屋里。 刚刚两人显然也是忘了这件事,没成想被边武碰到了。 邵景易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咱们回去吧。” “好。”边栗也拿起桌子上的信纸和信封,往自己屋里去了。 邵景易无声地叹了口气,想着以后一定要添张书桌在房间里。 邵景易进房间的时候,一手提着一根长板凳,打算回去把自己的床搭建好。 “你以后上床睡吧。” “嗯?”邵景易觉得自己好像耳朵出问题了,都出现幻听了。 边栗只能再次重复:“天气凉了,你上床睡。” 边栗这提议,一方面确实也是天气冷了,家里被子不多,每个房间都只有一床春秋天的薄被子,一床冬天的厚被子。 冬天床上垫的床褥也只够换洗。 邵景易在硬板凳上睡了一个夏天,要是冬天了再在那睡,迟早得出问题。 另一方面当然也是边栗已经想清楚了,既然两人决定试着好好过日子,睡一张床上也就没什么了。 邵景易晕乎乎地应了一声,把已经失去作用的板凳放在一边,然后也开始脱衣服准备上床睡觉。 边栗上床之后,往里挪了挪,给邵景易留出了位置。 邵景易感觉自己像个老旧的机器人一般,一步一卡顿。 等好不容易躺在床上,和边栗盖着同一床被子的时候,邵景易不禁在心里感叹一句,还是床上舒服啊。 他感觉自己上次睡床上,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一样。 虽然这个床不像现代的席梦思,软乎乎的,里面也只是垫了一些稻草和草席而已。 但底下的稻草是新换的,草席也不会像木头一样硌人,旁边睡着的还是自己喜欢的人。 这次两人没有像山上那次一样,划分出明显的三八线,而是很自然地挨在一起。 没有过分亲密,也没有刻意远离,一切都刚刚好。 就是有一点不好,邵景易又有些失眠了,他感觉床褥上,被子上全都是边栗身上的味道。 他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就是莫名地感觉很好闻。 油灯被熄灭之后,屋子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他就这样呆呆地瞪着眼睛,最后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4章 答复 第55章 上山 清晨,天才刚蒙蒙亮,边家灶房那边便开始有些动静了。 听到声音的邵景易睁开眼睛,旁边的边栗比他醒得更早,正越过他,从床旁边的板凳上够衣服。 往常这个时候,两人已经准备出门去镇上了。 虽然这会儿也不过才刚卯时,但对两人来说,已经算是久违的懒觉了。 邵景易迷迷糊糊一伸手,一把揽住了边栗的腰,把人重新拉回床上。 “再睡会儿,今天又不用去镇上。” 边栗被抱着靠在邵景易的身上,他尝试着动了动,结果这人还越抱越紧了,根本挣不开。 他无奈开口道:“今天还要去山上,你要实在起不来,就我一个人去。” 邵景易一听边栗要抛弃他,一个人去山上,立马睁开了眼睛:“起,马上就起。” 说是这么说的,邵景易还是像个无赖一样,抱着人不撒手,也不起床。 说完刚刚那句话,邵景易的眼睛居然又合上了。 边栗就这么干瞪着眼睛,一会儿看看房顶,一会儿又看看眼前这人醒了没有。 也不知道是真的没睡醒,还是邵景易的瞌睡具有传染性,边栗居然很快也开始迷糊起来。 等两人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刚好过了两刻钟。 今日两人并不打算去镇上,洗漱完之后便收拾起今天上山需要的东西。 周长林成亲的日子逐渐逼近,周二那边找了过来,想问边栗买些野物。 周二不像周家其他族人那般子嗣众多,反而就周长林这么个独苗苗。 好不容易盼来了周长林长大成人,快要成亲了,各方面自然都想着按最好的来。 哪怕是喜宴的菜式,也想搞点不一样的。 所以这才找到边栗,想从他手上买点竹豚和兔子。 无他,野味都不便宜,只有这俩还将就。 虽然这俩骨头挺多肉少,平时吃着不划算,有这钱,村民们更倾向于买点猪肉回来解解馋。 但正是因为村里少见弄来吃,宰了之后,多加点素菜配着,就算是一样好菜,说出去还体面。 镇上的买卖这几日逐渐冷清下来,边栗接了这活儿,干脆独自去山上了,早上也没跟着邵景易去镇上。 邵景易看着挣的钱越来越少,还大半天见不着边栗的人,直接跟老顾客说要回家准备新吃食,等过些日子再开张。 一大早上起来,杨巧兰在做早饭,边武也忙着给家里的动物们开饭。 家里现在家禽不少,鸡、兔子、竹豚、骡子都要喂。 这些野兔和竹豚就是边栗这些时间去山上猎的,就等着几天之后给周二他们送过去。 竹豚在围栏里吃得正香,不断发出卡嚓卡嚓的声响。 边栗两人吃完饭便出发了,现在这些猎物的数量还不够,得趁着这几天再去山上看看。 边家屋子背后的这片竹林还挺大,从山脚下一直延伸到了半山腰。 这会儿也有不少村里人在竹林里寻找竹豚,秋天的竹豚膘肥体壮,无论是加餐解馋还是去镇上卖,都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越靠近山脚下的地方,竹豚越难找,这些竹豚经过常年跟人类的斗争,机灵了不少。 但边栗没有在这边跟村里人一起找,而是继续往山里走,直到一个向阳的山坡上,才停了下来。 这个山坡上也长了不少竹子,还有些茅草。 边栗在坡面仔细寻找起来,很快就找到了几个不起眼的小洞口,还指给邵景易看:“这里面有。” 邵景易有些好奇地问道:“阿栗,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洞口的泥土是新鲜的,这里还留着印记。” 邵景易顺着边栗说的看去,果然能看到几个爪痕。 边栗又走了两步,在一处地方挖了挖,一个被泥土掩藏起来的洞口便被找了出来。 邵景易也学着边栗的样子,寻找起来。 他指着一个有不少颗粒状的土堆的洞口道:“阿栗,你看这里有吗?” 边栗回头一看,便摇了摇头:“这土不新鲜,是以前的竹豚留下来的洞。” 两人在这坡上找了会儿,连着找到了四五处可能存在竹豚的洞口。 边栗先在一个洞口附近找了找,然后用石块将周围的其他小洞口堵死。 接着便把背篓里面的干草拿了出来,在洞口用打火石点燃,最后才把刚刚让邵景易找来的还带着露水的树叶盖了上去。 干湿混合的柴火被点燃之后,便散发出大量的浓烟,不仅向着洞口里钻去,也向四周扩撒。 邵景易本想仔细看看,没成想被这烟呛了一口,边咳边流眼泪。 边栗把他往后拉了拉,又帮忙给他拍了拍后背。 他摆手说没事,然后便用下衣摆使劲朝着洞口扇风,好让这烟往洞里飘,别往他和边栗这边跑。 正当他手忙脚乱的时候,一道黑影快速从洞口里钻出来。 边栗眼疾手快,迅速把放在洞口的网兜拿了起来,里面正是一只呲着两颗大黄牙的胖竹豚。 看这体型就只知道没少屯秋膘。 边栗提着竹豚的后脖颈,将它捉了出来,丢进一个特制的加厚竹笼里。 邵景易走过了一遍流程,就跟着边栗一起分工合作。 边栗去堵竹豚的其他退路,邵景易便在洞口点火放烟,很快又捉住了一只。 有了成功经验的两人,速度也变得更快了些。 只是没想到有一只竹豚跑太快,没等边栗堵完其他洞口回来,便从主洞口跑出来了,还挣脱了洞口的网兜。 邵景易赶忙拿起旁边的空背篓,一把将它扣住了。 他透过背篓的缝隙,发现了这个竹豚的异常,赶忙朝着边栗道:“阿栗,你快来看。” 边栗三两步跑了过来,见着这只竹豚也有些意外,他把背篓掀起,在竹豚逃走之前一把捏住了它的后脖颈处的皮毛。 竟然是一只白色的竹豚。 邵景易伸手摸了摸竹豚顺滑的皮毛,笑道:“今天倒是运气不错。” 边栗把这只罕见的白色竹豚小心地放进了竹笼里。 两人又捉了几只,便往山的更深处去了。 这次来可不仅仅是捉竹鼠的,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进山去看看那边的屋子了。 之前边栗去山上,也只是在外围跑一圈,看看陷阱什么的。 可秋天正是捕猎的最佳时期,边栗不想错过。 当邵景易再一次站在石头砌起来的围墙处,看着周围不少树木已经枯黄的叶子,以及满地的落叶。 他一时有些感慨,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两人还因为邵景易乱往山里走,闹别扭来着。 推开院门,院子里也积满了落叶和灰尘。 两人把东西放下,邵景易便拿着扫帚开始打扫屋里屋外,他们要在这里呆几天才回去。 边栗也把竹笼里的竹鼠拿出来,还去不远处砍了一根竹子回来,坐在大门口用柴刀给竹豚劈竹片。 屋子里太久没住人,到处都积满了灰尘。 好在屋里的物件不多,邵景易打扫完又去不远处的溪边打了点水回来,打算擦洗一下。 上次因为腿还伤着,邵景易一次只能提一点水,往返好几次才把水缸填满。 这回他拿着扁担,将两个木桶都装满了水,很快就把水缸重新装满了。 边栗把竹豚安顿好,也跟邵景易一起忙碌起来,这一忙就忙到了晌午,两人早已饥肠辘辘。 边栗照常坐在灶前烧火,邵景易跟边栗说了下什么时候把米倒进锅里,便拿着镰刀出了门。 刚刚他在路上看到了芋头,打算挖点回来。 山上没锄头,邵景易便拿着镰刀手动刨,好在之前下了场雨,土质比较松软,也就没费什么力气。 他没一会儿就挖了小半背篓。 等他回家的时候,边栗已经把半熟的米过滤好,重新上锅蒸了。 边栗其实也会做饭,毕竟之前他也一个人在山里呆了那么久。但仅限于熟的,能吃的范畴,其他就不敢保证了。 邵景易捞了几个芋头去皮冲洗干净,放到了米饭上开始蒸。 他们带上来的食材也不少,豆角茄子之类的就不说了,还有些腊肉和一吊鲜肉。 全都是杨巧兰给他们装进去的。 腊肉还能放一放,邵景易便把那点鲜肉洗了洗,然后切片。 等油锅烧热了,就把已经焯过水的五花肉倒了进去翻炒,再起锅,开始炒糖色。 邵景易将糖放入油锅,等糖化了之后,又重新把肉倒了回来,加姜、辣椒、酱油这些调料。 他从水缸里舀了些水,倒入锅里,刚好把肉淹没。把蒸饭的木甑盖打开一看,里面的饭和芋头已经好了。 等锅里的肉炖得差不多了,邵景易又把芋头倒进去,继续炖煮。 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对自己不擅长的东西,都有滤镜。 每次邵景易做饭的时候,他都能感觉得到边栗的视线。 比如刚刚边栗烧火的时候,眼睛就没闲着,邵景易无论做什么,他都一直盯着看。 像个认真十足的学徒。 邵景易这会儿忙过了,便搬了根小板凳,坐在了边栗旁边,问道:“阿栗学会了吗?” 边栗知道这人是在调侃自己,直接别过头盯着灶里的火焰看,不搭理他了。 邵景易脸上的笑意逐渐蔓延开来,牵过边栗的手道:“好阿栗,我下次不说了。” 边栗:“你在笑话我。” 邵景易:“没有笑话你不会做饭,阿栗你要是什么都会了,那我在这个家里岂不是没什么用武之地了? 是你看着我的样子太认真,所以我想跟你开个玩笑。” 邵景易握住边栗的肩膀把他转向自己:“不生气了好不好。” 边栗:“我没生气。” 边栗感觉有些莫名,自己怎么会那么容易生气。他就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说不过这个人,索性选择了不说。 邵景易伸手捧着边栗的脸,用拇指蹭了蹭他的脸颊:“嗯,好像是没生气,那我可以亲你吗?” 边栗:…… 边栗有些不明白,这个人是怎么可以从一件事,瞬间跳到另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上的。 但他也没有其他动作。 邵景易便逐渐向边栗靠近,将这个想了很久很久的吻,轻轻落在了边栗的唇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5章 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