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门女婿是个小傻子》 第1章 第一章 天色初晓,晨曦穿过树梢投下斑驳光影,下山的路尚不见尽头。鹿云夕背着一筐苎麻,用袖子擦去额角的汗珠,躲进树荫里歇脚。 红枫村的枫叶红得最早,才入秋,漫山遍野已是似火绵延。一阵山风掠过,吹乱了她鬓边的几缕青丝。落叶在树底下打了几个璇儿,枫叶丛沙沙作响。 鹿云夕刚要背起竹筐,却冷不丁瞥见枫叶堆里掩藏的一抹玄色。 紧接着,那堆落叶忽然动了,赫然显露出两只人的脚。鹿云夕心里咯噔一下,后退半步,摸出筐里的镰刀。 枫叶簌簌往下掉,底下的人扑棱着坐起来。四目相对,似乎都被对方吓到了。 鹿云夕攥紧镰刀,手心儿都出汗了。她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重新端详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 眼前之人一袭玄衣,缎带束发,脸上脏兮兮的,只有那双眼睛清澈明亮。 应该是个大活人? 而对方也在歪头打量她,小鹿般的眼眸眨巴两下,没有任何恶意。 鹿云夕虽是一身荆钗罗裙,依旧难掩清丽姿容。 顷刻,那张黑不溜秋的脸上露出一排小白牙。 “姐姐,你是仙女吗?” 鹿云夕:“……” 看起来不大聪明。 “公子是哪里人?为什么躺在这里?” 玄衣小公子摇摇头,晃掉了头顶的枫叶。 不管问什么,她都是一问三不知。 鹿云夕扫一眼她身上的布料,没准儿是哪个大户人家的痴傻小公子走丢了。 思及此处,她朝对方伸出五根手指头,“这是几?” “三!” 果然脑子不好。 鹿云夕稍稍松口气,把镰刀放回竹筐里。 这功夫,玄衣小公子突然动了。鹿云夕心里一惊,连忙后退。 谁知对方并没有要做什么,而是一副快哭的样子。 “仙女姐姐,你别走,我害怕……” 那双清澈的眸子泫然欲泣,可怜巴巴的望过来,像极了被丢弃在路边的小狗。 鹿云夕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心软。 一个痴儿留在山里,怕是会死。 “你……能自己站起来吗?” 玄衣小公子活动胳膊腿儿,手脚并用爬起来,还原地蹦跶两下,展示自己的行动力。 鹿云夕犹豫片刻,还是把人带回了自己家。 竹篱笆围成的小院儿里,三间茅草屋,院子里长着棵歪脖老槐树。几只鸡在树下闲溜,咯咯的叫着。 玄衣小公子坐在院子中间的小木凳上,眼巴巴望着鹿云夕的背影。 鹿云夕从水缸里舀出一瓢水递给她,“喝吧。” 小公子二话不说,捧起瓢咕咚咕咚灌下去,可见是渴极了。 鹿云夕拿出手帕让她擦脸,可对方呆呆的,不知道接。 “那你别动。” 见她点头,鹿云夕才上前一步,替她擦去脸上的灰尘。 乌漆麻黑的面庞恢复白净,露出俊秀的容颜。 鹿云夕愣怔一瞬,更加确信此人是富贵人家出来的。村子里何曾有过这般明眸皓齿的男子。 只可惜是个痴儿。 水喝完了,脸也擦干净了,这人还是赖着不肯走。 一阵咕噜噜的叫声蓦然在两人之间响起。 玄衣小公子捂着肚子,诚实道,“我饿了。” 没办法,鹿云夕又去厨房给她做了碗面汤,一把细面,几片青菜,最后卧个鸡蛋。 热乎乎的面汤冒着白气,玄衣小公子好像三天没吃饭似的,没过一会儿功夫,连面带汤就都没了。 她摸了摸肚子,傻乐,“好吃!” 鹿云夕见她吃得太香,都不忍心打扰她。可虽说是痴儿,但到底是男子,要是留在家里过夜,怕是会惹人非议。 “公子,待会儿我送你去村口,让去镇上赶集的刘大叔捎你一段。” 玄衣小公子睁着一双大眼睛望向她,瞳仁宛如山间清泉般纯净,让鹿云夕不忍说重话。 “男女有别,我不能留你,你明白吗?” 对方歪头继续盯着她,懵懂的双眸眨啊眨,显然是没听懂。 正待鹿云夕思索该怎么同她解释时,忽然有人来了。 鹿云夕赶忙把人往屋里推,“待会儿千万别出声,我不叫你,不要出来。” 玄衣小公子点点头,捂住自己的嘴巴,往墙角一蹲,不仅不出声,连动都不动。 鹿云夕顾不得多说,反手合上房门,装作无事发生。 “云夕啊,你忙什么呢?” 妇人笑呵呵的走进小院儿,拉起鹿云夕的手嘘寒问暖。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鹿云夕的继母。父亲病逝后,鹿云夕被继母赶出来独自生活。三年的光景,这还是她头一次上门。 “云夕啊,你说你守孝期已经过了,该考虑找个婆家,咱村儿别家姑娘像你这么大都当娘了。” 妇人语重心长道,“前儿个,村东头的老吴家,就那个吴天良特意来找我提亲。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咱村儿里的地不都是人家老吴家的?你嫁过去保准吃香喝辣。” 从她进门,鹿云夕心里就有准备了,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可是他死了两个媳妇儿,都是他打死的。” “那都是谣传。” 妇人苦口婆心的劝道,“我知道你是嫌弃吴天良年纪大,可年纪大知道疼人。那姓吴的是比不上外边的小白脸长得俊,但长相也不能当饭吃。” 鹿云夕冷笑一声,甩开她的手,不想再同她演母慈子孝的戏码。 “是不是谣传,你心里最清楚。我是不会嫁给他的,让他死了这条心吧。” 见鹿云夕态度决然,妇人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彩礼我都收了,你不愿意也得愿意。五天后,你乖乖的给我嫁过去!” 撕开伪善的面具,剩下的只有丑恶嘴脸。 临走前,妇人狠狠地踹了一脚篱笆门,嘴里不干不净的咒骂着。 她前脚离开,鹿云夕后脚冲进屋里。 玄衣小公子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蹲在角落里当石像。 见到鹿云夕,她眼前一亮,“仙女姐姐!” 鹿云夕心乱如麻,看见她时,猛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你想留下来吗?” 小公子点头如捣蒜,仙女姐姐会给她做好吃的,留下来就不会饿肚子。 鹿云夕走过去,朝她伸出手,像哄骗小孩子般轻声道,“那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谢谢“宇”的营养液鼓励! 文文开始连载啦~国庆快乐! 预收文:《做安大小姐的宠猫[穿书]》,萌宠现百;《乱世女帝的小神医[穿书]》,古百,感谢支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第2章 第二章 鹿云夕深吸一口气,目光逐渐坚定。 “我要你和我成亲。” 吴天良是红枫村有名的地/主村霸,多年来横行乡里,连村长也要看他脸色。她不得不赌一把,找个人假成亲,解燃眉之急,眼前的小傻瓜就是最佳人选。等攒够了盘缠,她就找机会离开这里,顺便把小傻瓜带出去寻找家人。 鹿云夕仔细叮嘱,“当着外人的面,要喊我娘子。” 玄衣小公子歪头看她,“娘?” 鹿云夕循循善诱,“不是娘,是娘子。” “娘子?” 对方还是一脸茫然,“娘子是什么?能吃吗?” 鹿云夕耐心解释,“就是媳妇儿。” 这回,她听懂了。 “嘿嘿,仙女姐姐要给我当媳妇儿。” 既然要成亲,怎么也得有名字。可这人不仅不知道来历,连名字都不晓得。 鹿云夕回想两人初见时,正好看到了破晓后的第一缕晨光。 “我以后就叫你阿朝,你跟我姓鹿。” 鹿朝有了名字之后,咧开嘴傻乐,朝鹿云夕伸手要抱抱。 鹿云夕下意识躲开,“成亲前不可以抱。” “哦。” 鹿朝扁了扁嘴,低头玩自己的手。 即便是假成亲,也得做足样子。 鹿云夕先是带着鹿朝去找邻居周阿婆来充当媒人。她没有把全部计划告诉周阿婆,只交代了成亲的部分。 周阿婆将近花甲之年,老伴儿和儿子都死了,剩下她自己。三年来,她已经把鹿云夕当成孙女看待。 听完鹿云夕的打算,周阿婆犹豫不决。 “你决定要嫁给一个……” 她意有所指的看向鹿朝,后者正没心没肺的蹲在院子里玩儿土。 鹿云夕点头,“如果我现在逃婚,可能不出两天就会被吴天良的人抓回来。” 最起码,一个痴儿要比吴天良好糊弄。 周阿婆叹声气,“你想清楚了就行。” 鹿云夕笑笑,“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过了周阿婆这关,剩下的就简单多了。未免夜长梦多,鹿云夕当天就去找了村里的先生代写婚书,关于鹿朝的家世和生辰八字自然是她编的。 周阿婆拿出过年剩的彩纸,帮忙剪了两个喜字。鹿云夕翻箱倒柜找出两根红蜡烛,用红头绳绑头发,再以红布当盖头。 夜色降临,月朗星稀。这场婚礼只有三个人参加,木桌上摆好粮食和果子,两边点燃红烛。 周阿婆坐在木凳上,不仅充当媒人还要包揽司仪的活儿。 “一拜天地。” 鹿朝偷偷看向鹿云夕,仙女姐姐朝哪拜,她就跟着向哪里拜。 “二拜高堂。” 鹿朝余光瞥向桌上的果子,肚子好像又饿了。 周阿婆苍老的声音再度传来,“夫妻对拜。” 鹿朝只好暂时收回视线,面朝仙女姐姐拜下去。 “礼成。” 一场简陋的婚礼,没有八抬大轿,没有宾客,连交杯酒都没准备,两位新人直接进了贴着喜字的洞房。 茅草屋里只有一张土炕,两人并排而坐,鸦雀无声。 鹿朝歪头打量身边人,按照周阿婆的叮嘱掀开红盖头,只一眼便再难移开视线。 时间紧迫,来不及准备喜服,鹿云夕仍旧穿着杏色布衫与淡青罗裙。那张秀丽脱俗的面庞在红烛映照下平添一丝娇艳。 “时候不早了,睡吧。” 鹿朝正盯着人家发呆,鹿云夕却背过身躺下了。 烛火跳跃,朦胧如雾,两人和衣而卧,中间仿佛隔着楚河汉界。鹿朝睡不着,突然伸手在鹿云夕背上戳了一下。 鹿云夕被她吓了一激灵,惊疑不定的扭身看向她,轻轻蹙起眉。 鹿朝再度伸手,她想抱着睡。 仙女姐姐说过,成亲就可以抱着。 鹿云夕却依然警惕,不肯靠近半分。 “我们约法三章,第一,睡觉各睡各的,不可以挨太近。第二,你不许动不动就要抱我。第三,对外喊我娘子,我说什么,你都要说对。” 鹿朝直勾勾的盯着人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仙女姐姐的脸红扑扑的,好像桃子,想咬一口。 “好了,现在闭眼睡觉。” 鹿云夕翻了个身,又背对着她了。 对方说了一大堆,鹿朝没记住几个字,只知道仙女姐姐又不让她抱。 明明说好成亲就可以抱,骗人,大骗子。 鹿朝睡着之前,气呼呼的想。 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鹿朝不情不愿的从床上爬起来,却发现旁边早就空了。 “仙女姐姐……” 她揉着惺忪睡眼,迷迷糊糊的出门找人。 鹿云夕早早就醒了,在院子里忙进忙出,晾晒昨日采回来的麻秆。 鹿朝对这里的一切十分好奇,跟在鹿云夕身后问道,“云夕姐姐,这个是什么?” 鹿云夕忙到没空回头,“用来抽丝织布的。” 鹿朝似懂非懂,在院子里找到木轮车。 “这个呢?” 鹿云夕抽空扫了一眼,“纺线用的。” “哦。” 鹿朝跑去门口,指着屋里问道,“那又是什么?” “织布用的。” 她像个好奇宝宝,看见啥都要问一句。鹿云夕被她问得头都大了,晾好麻秆,赶紧进屋织布,留她在院子里自己玩耍。 见鹿云夕不理她,鹿朝扭头盯上了小院儿里唯二的活物,正在溜达的老母鸡。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危险逼近,老母鸡忽然停止迈步,撤回刚伸出去的那只爪子。 鹿朝找准时机,扑向老母鸡。院子里一阵鸡飞狗跳,暴土扬长。有两只躲在鸡窝里不敢出来,剩下一只被鹿朝撵着跑。 屋里,鹿云夕手脚忙活着织布,院子里的吵闹声灌入耳朵,眼皮狂跳。 昨天某人看着还挺老实,没想到这么闹腾。 “鹿云夕,你给我出来!” 人未到,声先闻。 鹿云夕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出门一瞧,果然是她那位继母。 妇人这次杀上门来,还带着村长,来者不善。 村里的大事小情传得飞快,哪怕一只狗死了,也能传遍街里乡亲,更何况是成亲这种大事。 鹿朝没见过这俩人,放弃追赶母鸡,跑去鹿云夕身边,拉住人家的衣角。 “仙……娘子……” 妇人瞅见门窗上的喜字,再看到拉拉扯扯的两个人,瞬间气不打一处来。 “鹿云夕,你给我解释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还有你身边那个小白脸是谁!” 村长干笑两声,心平气和的询问,“云夕啊,听说你突然成亲了,夫婿还不是村里人,到底怎么一回事?” 鹿云夕颔首浅笑,当着他们的面牵起鹿朝的手。 “这就是我的夫君。” 鹿朝眨巴两下眼睛,“对。” 谢谢“宇”,“闲情逸致”的营养液鼓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二章 第3章 第三章 鹿云夕早已编好说辞,提前在心里演练过无数遍,以至于对答如流,甚至连她自己都要相信了。 她小时候曾在沙鹿镇生活过十载,便谎称鹿朝家里是镇子上的商户,两家很早之前就认识,双方父母订下了娃娃亲。 “后来阿朝生了一场大病,把脑子烧坏了,才成了如今的模样。王家夫妇离世后,阿朝没有人照顾,特地来投奔我。” 鹿云夕面不改色的道明原委。 旁边的鹿朝找到机会便说一声对。 鹿云夕拿出两人的婚书,“阿朝以后随我姓,算上门女婿,村长您看,这上面都写得清清楚楚。” 鹿朝点头,“对。” 村长接过婚书,上面将二人的姓名、祖籍、生辰八字等记录得清晰妥帖。 “杨婶儿啊,你看这婚书有了,天地拜了,洞房都入了,应该不是假的。” 妇人死死瞪着那一纸婚书,恨不得在上面盯出个窟窿。 “我不信!老杨从来没有提过这门亲事,我前两天来的时候也没见过这傻小子,怎么忽忽悠悠就冒出个大活人?再说了,这傻子只会说对,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编的,然后找个傻瓜来充数。” 说着,妇人越过鹿云夕,恶狠狠的看向鹿朝。 “喂!傻子,我来问你,你家里是做什么的?你们从小订过亲吗?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一连串的问题抛过来,鹿朝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得溜圆,却怎么都不肯开口。 得不到任何回应,妇人逐渐不耐烦,嚷嚷道,“我问你话呢?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鹿朝不错眼珠的瞪着她,企图用眼神把人赶走。 凶仙女姐姐的都是大坏蛋! “我不和大坏蛋讲话!” 鹿朝大喊一声,中气十足。 妇人一下子就急眼了,“你!” 面对凶神恶煞般的妇人,鹿朝刚刚才挤出来的勇气瞬间离家出走,她缩了下脖子,躲到鹿云夕身后,像只鹌鹑。 妇人气得七窍生烟,指着鹿云夕大吼,“你宁愿嫁给一个傻子,也要跟我对着干是不是!” 鹿云夕攥紧衣袖,直面咄咄逼人的继母。 “你说的对,你回去告诉吴天良,我嫁给谁,都不会嫁给他。” 妇人气急败坏,无处发泄,抡起胳膊就要往鹿云夕脸上招呼。 刹那间,鹿朝猛的冲向妇人,一头给人顶出三尺远。 “哎哟!” 妇人摔了个屁/股蹲儿,坐在地上不肯起来,边拍大腿边哭天抢地。 “老杨啊!你走的早啊!你看看你的好女儿是怎么对待我的!” 耳边是继母的撒泼耍无赖的哭嚎,鹿云夕的注意力却落在挡在前边的鹿朝身上。 小傻瓜明明刚才还害怕地躲在自己身后。 鹿朝双手叉腰,护在鹿云夕身前。 “大坏蛋!不许欺负我娘子!” 妇人咒骂几句,见没有人扶自己,哭声渐渐止住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这些,我不承认!” 这功夫,篱笆门外传来一个苍老但有力的声音。 “谁说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几人齐刷刷回头,就见周阿婆杵着木头拐杖蹒跚而来。 “她的生身父母为她定下的婚约,老婆子我就是她的媒人,怎么不算?” “阿婆。” 鹿云夕赶忙上前搀扶老人家。 周阿婆朝她笑笑,接着又对赖在地上的妇人冷嘲热讽道,“你们母子把瓦房和地都占了,现在还想为了彩礼卖人,缺德缺到家了。” 有周阿婆出面,村长也顺坡下驴,左右和稀泥,反过来劝说妇人想开点。 村里人都知道老杨头的这位续弦素来泼辣跋扈,得理不饶人,没理搅三分。她眼里只有自己儿子,老杨头刚死,她就把鹿云夕赶出家门。村长打心里不愿意蹚这趟浑水,只不过碍于面子不得不走一遭。 妇人的脸色精彩纷呈,原本是拉着村长来评理的,没想到鹿云夕准备得这么充分,连村长向着她。 自讨没趣,妇人灰不溜丢爬起来,不甘心的骂了两句,扭身就走。 她走后,小院儿顷刻变得清净许多。没过多久,村长和周阿婆也相继离开,剩下鹿朝和鹿云夕两人。 “为什么叫她大坏蛋?” 鹿云夕冷不丁问道。 鹿朝信誓旦旦,“她欺负仙女姐姐,就是大坏蛋。” 鹿云夕微怔,继而唇边化开一抹笑意。 鹿朝歪头,凑近了瞧,都快贴到人家脸上去了。 “仙女姐姐你笑起来真好看!比树上的花还好看。” 得寸进尺。 鹿云夕把她的脑袋瓜推远些,“谢谢你保护我,饿了吧?我去做饭。” 然而鹿朝紧跟着她进了厨房,原本就不宽敞的地方,待两个人更是挤的慌。可某人毫无所觉,像小尾巴似的跟着她转悠。 在第三次差点撞上她之后,鹿云夕终于忍无可忍把人撵出来了。 约莫忙活了半个时辰,鹿云夕把饭菜端上桌。她焖了锅豆饭,蒸的豆腐羹,还有一碟青菜炒鸡蛋。 两人围坐在院儿中间的木桌前,虽是粗茶淡饭,但胜在鹿云夕厨艺不错,味道还算可口。 鹿朝埋头干饭,手里的碗很快见了底。 鹿云夕见她盯着空碗发呆,“还要吗?” 鹿朝立马捧起碗,“要!” 人看着清瘦,没想到食量挺大。 两碟菜大部分都进了鹿朝的肚子,干完第二碗豆饭后,鹿朝满足的摸了摸自己鼓起来的小肚子,打了个哈欠。 “待会儿你自己在院子里玩,我不叫你,不许进屋。” 鹿朝茫然不解,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仙女姐姐这么说一定有她的道理。 可惜院子里实在没什么好玩的,母鸡们都躲在鸡窝里不肯出来陪她玩。鹿朝蹲在长满绿叶的地方发呆,忍不住想伸手拔草。 这时,屋里却传来一阵哗啦的水声。 鹿朝的耳朵突然动了动,她循声找过去。 声音是从最里面传出来的。 鹿朝悄摸进屋,隔着帘子隐约窥见里屋光影晃动。 水汽扑面,鹿朝拨开帘子,探出脑袋瓜。 衣物整齐的码放在桌子上,墙边还有两个空桶。而鹿云夕正坐在大木桶里,往身上撩水。 谢谢“闲情逸致”,“75953788”,“宅胖子”的营养液鼓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三章 第4章 第四章 三千青丝高高挽起,光洁的背上有一对好看的蝴蝶骨。鹿云夕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异样,不知不觉中,某个狗狗祟祟的家伙已经钻进里屋了。 “仙女姐姐!” 鹿朝欢天喜地的跳到木桶前,以为鹿云夕见到她会很开心,没想到把人吓坏了。 鹿云夕惊呼一声,慌忙沉入水中,水面没过肩头,荡起圈圈涟漪。 “你怎么进来了!快出去!” 鹿朝不明所以,只觉得仙女姐姐好凶,明明刚才还给她做好吃的。 “我也想和仙女姐姐一起洗。” 她委屈巴巴的说道。 鹿云夕蜷缩起来,紧贴着木桶边缘,紧张到手脚发麻。 “你不能和我一起洗,出去!” 然而鹿朝自从被捡回来,还没洗过澡,身上实在痒的很。在鹿云夕厉声呵斥前,鹿朝已经手脚麻利的脱掉衣物,扑通一声跳进大木桶里。 霎时,水花四溅,鹿云夕心头狂跳,浑身血液仿佛凝固了。 “可是我想洗澡啊。” 鹿朝贴在木桶另一边,两只手不老实的扑棱洗澡水。 鹿云夕眼眶微红,来不及落泪,便瞥见一抹风光,顿时瞪大了眼睛。 “你……你是女子?” 两人坦诚相见,一个没心没肺只知道玩水,一个震惊之余是良久的沉默。 鹿云夕以最快的速度接受这个离谱的事实,接着把自己和鹿朝收拾妥当。 鹿朝盘腿坐在土炕上,揪完袖子揪裤腿儿,自己和自己玩的不亦乐乎。 而对面的鹿云夕正盯着她若有所思,半晌总算是理清了头绪。 这样也好,她不用再担心对方因为本能对她做出不轨的举动。 鹿云夕打定主意将错就错,忽然她扶住鹿云夕的肩膀,一字一顿的叮嘱道,“记住,你是女子的事不要告诉别人,我会对你好的。等以后离开村子,我带着你去寻找你的家人。” 鹿朝呆头呆脑的,听不懂她在讲什么。 “那会有好吃的吗?” 鹿云夕被噎了一下,失笑道,“有,绝对不会让你饿肚子。” 听到有好吃的,鹿朝立马就开心了。 “还有,不要在别人面前脱衣服,否则会被坏人抓走吃掉。” 鹿朝忙不迭的点头,清澈的双瞳中充满恐惧。 坏人好可怕,她不要被吃掉。 见她信了,鹿云夕如释重负。 小傻瓜就是好骗。 “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你就喊我云夕姐。” 鹿云夕不自觉的放轻声调,眸光也跟着柔和下来。 “云夕……姐姐?” 鹿朝乖桑桑的喊。 鹿云夕笑着应道,“诶。” 鹿朝似乎发现了一件好玩的事情,只要她喊云夕姐姐,鹿云夕就会答应。于是乎她不知疲倦的喊了一声又一声。 终于,在不知道多少遍之后,鹿云夕捂住了她的嘴。 方才鹿朝三下五除二甩掉衣衫时,掉出来一枚环形青玉佩。鹿云夕虽不太懂玉,但也能看得出这东西价值不菲。玉佩的正面刻着繁复的纹路,好像一只神鸟。 她把玉佩塞进鹿朝手里,“收好,千万别弄丢了。” 这应该是帮鹿朝寻找家人的重要信物。 次日清早,鸡还没打鸣,鹿云夕已经起身准备进山了。她原本打算独自上山,可鹿朝忽然醒了,非要吵着要跟她一起去。没办法,鹿云夕最后还是答应带上她。 鹿朝学着她的样子,身后背上竹筐,筐里放着把斧头。两人一前一后顺着山间的羊肠小道往上走。 鹿云夕在前边带路,沿途摘了些野菜野果,鹿朝跟在后头负责拾柴火。 天边泛起鱼肚白,山上陆陆续续来了其他村民。樵夫挥舞手中的斧子,砍下一棵枯树。 鹿朝盯着樵夫,眼珠滴溜乱转。等人家走了,她照葫芦画瓢,举起斧头照着另一棵枯树砍去。 鹿云夕听不见身后的脚步声,回头正想喊她跟紧自己,却撞见某人挥斧砍树。 枯树砰的一声倒地,砸得四周尘土飞扬。 鹿朝把枯树坎成几段丢进筐里,接着屁颠屁颠的追上鹿云夕。 “云夕姐姐,你看!” 她向鹿云夕展示自己竹筐里的成果,双眸盛满期待,像是在求表扬。 短短数日,鹿云夕已经被她震惊过好几次。 怪不得这家伙吃那么多却不长肉,原来都长在力气上了。 “阿朝真厉害。” 鹿朝嘿嘿的傻乐起来,眼睛弯成月牙。 云夕姐姐夸她啦。 晨光熹微,阵阵秋风袭过,山林里传来沙沙的响声。两人下山时,鹿朝背着两个竹筐,脚底下却健步如飞。 “慢点,别摔着。” 鹿云夕什么都没拿,也只能勉强跟上她。 鹿朝忽而停下脚步,扭头望向枫树林。 “云夕姐姐,叶子,红的。” “枫树叶到秋天就会变成红色。” 鹿云夕回想两人初见时的情形,她可是从枫叶堆里把人捡回家的。 鹿朝兴奋道,“我也要。” “嗯?” 鹿云夕停顿片刻,“要枫叶?” 鹿朝点头如捣蒜,“红的叶子!” 鹿云夕蹲下去,挑挑拣拣拾起几片完整的枫叶放进筐里,顺手拿出两片搁在鹿朝脑袋上。 鹿朝像小孩子得到了心爱的玩具,跑得更欢实了。枫叶稳稳的顶在她脑袋瓜上,迎着风一颠一颠的,颇为滑稽。 “哎呀,跑慢点。” 鹿云夕语气无奈,脸上的笑意却不减分毫。 两人回到篱笆小院儿,鹿云夕先是把前些日子晾晒的麻秆放进木盆中准备浸泡,接着挽起袖子来到水井边上打水。 盛满水的木桶提上来多少费点力气,鹿云夕正要打第二桶时,手里的绳子突然被抢走了。 “云夕姐姐,累,我,不累。” 鹿朝蹲在旁边默默观察好半天,鹿云夕只做一遍,她就记住了。她轻轻松松打上来两桶水,倒进大木盆。 做完这些,鹿朝直勾勾盯着鹿云夕,大眼睛眨巴两下,也不说话。 鹿云夕却鬼使神差的明白了,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瓜。 “阿朝真棒。” 鹿朝主动低头,贴在她掌心上蹭了蹭,乖得不像话。 “好了,别蹭了。” 嘴上是这么说,鹿云夕心底早已软得一塌糊涂。 不像有钱人家的千金那般十指不沾阳春水,因着总干农活的关系,鹿云夕的掌心略显粗糙。 可鹿朝似乎对她的手掌很感兴趣,不仅蹭,还专门拉着她的手玩儿。 “硬硬的。” 鹿云夕叹声气,“那是磨出来的茧子。” 鹿朝似懂非懂,马上展开自己的手掌,“我也有。” 鹿云夕摸了摸她掌间的薄茧,不禁有些纳闷儿。 大户人家出来的人也要干粗活吗? 谢谢“闲情逸致”,“宅胖子”的营养液鼓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四章 第5章 第五章 阿朝为什么女扮男装,她到底是什么人呢? 这个疑问在鹿云夕心里徘徊许久,苦于当事人什么都不记得,实在无法求证。 当事人鹿朝却没这么多心思,每天只知道吃饭睡觉和玩耍,现在又多了一样,被云夕姐姐摸头夸奖。 鹿朝跟背回来的木头相面好半天,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她和樵夫学会了砍柴,却没学劈柴。 最后还是鹿云夕当着她的面演示了一遍,只是力道不够,没能劈到底。鹿朝接过斧头,按照鹿云夕的样子一下劈到底,没过多久劈完了所有柴火。她把柴火统统堆到厨房的屋檐下,摞成一座小山。 她跑回鹿云夕身边,满含期待的望着。 鹿云夕心领神会,在她脑袋瓜上轻抚两下。 “我们阿朝真乖。” 闻言,鹿朝喜滋滋的乐了。 鹿云夕刚想进屋织布,腿上蓦然沉重,不得动弹。她低头一瞧,才知绊住自己的重物正是鹿朝。 鹿朝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地上去的,抱住人家的腿不肯撒手。 某人明明比她还高,坐下却显得小小一只。 “云夕姐姐。” 鹿朝仰起头,模样可怜极了。 “我饿了……” 艳阳高照,尚且不到午饭时间。鹿云夕挣了一下,没挣开,只得好声好气与她讲道理。 “阿朝乖,快放开我,我去给你做饭吃。” 听到有吃的,鹿朝眼前一亮,立马跑去小木桌旁等饭。 鹿云夕蒸了一锅窝窝头,煮萝卜,炒马齿菜,最后端上两碗小米粥。 鹿朝饿极了,捧起粥碗就往嘴里灌,不料被刚出锅的米粥烫到。 鹿云夕赶紧把米粥拿走,顺便给她剥了两个煮鸡蛋。 “慢点吃,小心烫。” 鹿朝眼冒泪花,靠在鹿云夕肩头求安慰,还不忘拿着煮鸡蛋。 她哼哼唧唧的吃着煮鸡蛋,再也不肯碰那碗米粥。 鹿云夕帮她吹了吹,“这回真的不烫了。” 可鹿朝抿紧嘴巴,脑袋瓜摇成拨浪鼓。 鹿云夕没辙,舀起一勺吹了吹,再递到她唇边。 “乖,张嘴,啊……” 鹿朝这才乖乖喝掉,继而眨巴两下眼睛。 云夕姐姐没有骗她,真的不烫了。 鹿云夕把米粥递过去,“你自己喝。” 鹿朝还是摇头,不肯接。 只要她不接,云夕姐姐就会喂她喝。 鹿云夕叹声气,继续一勺一勺的喂她。 “真拿你没办法。” 鹿朝张嘴等喂,两只脚在木桌下面晃来晃去。 一顿风卷残云,鹿朝打了个饱嗝,嘴角还沾着米粒。 鹿云夕用帕子替她擦干净,嘱咐她自己在院子里玩会儿,不要乱跑。 终于得了空闲,鹿云夕回屋织布。她坐在织机前,木梭灵活穿梭,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原本纵横交错的麻线在她手里逐渐编制成麻布。 起初,她透过窗子还能看见鹿朝在院子里玩枫叶,可眨眼的功夫,人就没了影子。 鹿云夕往窗外探头,左顾右盼还是没看到鹿朝。 跑哪去了? 与此同时,鹿朝已经爬上了歪脖老槐树,在树上逗雀儿。鸟雀原本落在枝头叽叽喳喳,都被她用树枝子戳跑了。 她晃着两条腿,等待新的雀儿,可等半天也没有等到。 不好玩! 鹿朝气呼呼的从树上下来,蹭了一身泥土也浑然不觉,又跑去萝卜地里玩泥巴。 等鹿云夕出屋,她早已经把自己滚得黢黑。 “云夕姐姐!” 眼见黑不溜秋的泥人儿朝自己扑过来,鹿云夕急忙喊停。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鹿云夕烧了两桶热水给她洗澡。鹿朝看见水就想玩儿,不停的拍打水面,弄得水花飞溅。 “哎呀,别闹,乖一点。” 鹿云夕顿感头疼,给她洗澡,到最后搞得自己浑身都湿透了,不得不脱掉衣服跟她一起洗。 两人面对面坐着,鹿云夕替她擦洗手臂。 鹿朝歪头,盯着某处良久,忽而指着那里脱口而出,“包子。” 鹿云夕顺着她指的方向低头,顿时脸上一热。 “别胡说。” 鹿朝低头看看自己,又抬头盯着对面。此时的鹿云夕双颊绯红,渐渐蔓延至连颈子,仿佛果实熟透了。 她抿了抿唇,感觉自己又饿了。 鹿云夕被她盯得无所适从,赶忙捂住她的眼睛,心里默念“童言无忌”。 “快转过去洗头。” “哦。” 耳边响起哗啦啦的水声,鹿朝背过身去,头往后仰。鹿云夕解开她的发带,霎时青丝如瀑。 鹿云夕的视线却不由自主落在鹿朝的左肩上,那里有道长长的疤痕,纹路已经很淡了,应该是陈年旧伤。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鹿云夕忍不住询问。 即便是大户人家,也难以避免是非争斗。像阿朝这样的小傻瓜,更容易成为被欺负的目标。 可不论她问什么,鹿朝都只是茫然摇头。 鹿云夕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她怎么忘了,阿朝不记得以前的事情,问也问不出结果。 洗完澡,鹿云夕帮她擦干发丝,重新梳头。鹿朝摇身一变,又变回原来干净清俊的模样。 鹿云夕目测她的身量,想着等织完这匹布就给她做身新衣裳,好歹也得有能换洗的衣物。 “你自己待会儿,不要爬树,也不许玩泥巴,别跑远了,记住了吗?” 鹿云夕不放心的再三叮嘱。 “记住啦!” 鹿朝乖桑桑的回道。 夕阳西下,染红了半边云彩。鹿朝坐在篱笆院门口,拿着树枝子扒拉麻雀。麻雀跳来跳去,不堪其扰,拍拍翅膀飞走了。 她抬头望去,天上挂着红彤彤的橘子,看起来很好吃。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嬉闹声,鹿朝被声音吸引,循声望去,就见一群孩子在对面大树下追跑打闹。 她丢掉树枝子,跑近一些,想要看得更清楚。 这功夫,有个孩子发现了她。 “我见过他,是村西头鹿家那个傻子!” “原来是个傻子。” 鹿朝气哼哼的反驳,“我不是傻子!” “傻子说话啦!” 又是一阵哄笑,其中一个胖墩墩的男孩突然抄起石子朝鹿朝丢过去。 “打傻子喽!” 谢谢“闲情逸致”,“宇”的营养液鼓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五章 第6章 第六章 有一个人带头,其他孩子更加肆无忌惮。 无数石子朝她丢过来,鹿朝抬手去挡,却被石子划破了手,虎口处传来丝丝拉拉的疼。 “傻子要哭了哈哈哈……” 哄笑声中,鹿朝捡起脚边的石子照着那些半大孩子丢回去,专门瞄准他们的屁/股打,百发百中。 “你们才是傻子!” 石子来回乱飞,一帮皮猴子被打的嗷嗷叫,呼啦一下跑开了。 “傻子打人了,快跑!” 第一个挑起事端的男孩跑得最快,脸颊的肥肉上下颤动,两条腿却捯得极快。其他孩子见状,也跟脚底抹油似的,一溜烟跑没影了。 鹿朝盯着自己手上的口子愣了一会儿,刚想哭,就被地上的两样东西吸引,才涌起的泪花生生憋回去。 她弯腰拾起弹弓和竹蜻蜓,端详半晌,露出孩子气的笑容。 捡到了就是她的。 鹿朝把两样东西当宝贝似的塞进怀里,扭身往回走。 “云夕姐姐!姐姐!” 她一路哭嚎着跑进篱笆小院儿,见鹿云夕从屋里出来,哭得更大声了。 鹿云夕循着哭声出门,就见鹿朝站在院中间哭成泪人儿,才洗干净的脸颊又染上些许灰尘。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鹿朝猛的扎进鹿云夕怀里,差点把对方扑倒。 鹿云夕后退半步,勉强站稳,搂着鹿朝,轻轻拍她的背。 “乖,有人欺负你吗?” “他们打我……呜呜……还骂我是傻子……” 鹿朝哽咽着,断断续续说不清楚前因后果,但鹿云夕凭借猜测也能知道七八分。 “他们都是胡说,我们阿朝最聪明了。” 鹿云夕轻声细语的哄道。 闻言,鹿朝抬头,眼睛都哭肿了,泪花在红彤彤的眼眶里打转,好不可怜。 “真的吗?” 鹿云夕心疼的不得了,抬手帮她抹去泪珠,“真的。” 鹿朝双手环着鹿云夕的腰,低下头,重新把脸埋进人家的颈窝,抽抽答答的赖着不肯起来。 鹿云夕的衣襟都被她蹭湿了,像哄小孩儿似的哄了她半天,实在有些支撑不住。 “阿朝乖,你先松开我好不好?” 鹿朝不情不愿的松开她,把右手举高,委屈道,“疼……” 鹿云夕这才注意到她右手虎口处有道细小的口子,还在隐隐往外渗血,赶忙拉着她去清洗伤口,再用干净的布包扎好。 鹿朝坐在小木凳上,任凭摆弄。两只眼睛肿成核桃,右手被包成萝卜,但她晚饭一点没少吃,甚至多吃了半个窝窝头。 由于右手负伤不方便,鹿朝心安理得的张嘴等喂。一个吃得顺嘴,一个喂得顺手。桌子上大部分饭菜毫无意外的都进了鹿朝的肚子。 天边挂着浅浅的白月牙,雀儿重新落在枝头,叽叽喳喳的叫唤。 鹿朝望着漫天星斗,数好久都没数明白。她跑回屋里找鹿云夕玩,却见对方坐在炕边,正在穿针引线。 云夕姐姐都不陪她玩。 鹿朝带着怨念,狗狗祟祟的溜进里屋,找准时机,超绝不经意的往人家脚边一坐,假装摔倒。 “哎呀!” 鹿云夕哭笑不得,“快起来,地上脏。” 鹿朝在原地摇晃两下,仰头问道,“云夕姐姐,你在干嘛呀?” 鹿云夕抬眸,冲她笑了一下,“我在给我们阿朝做新衣裳。” 听到是给自己做的,鹿云夕立马爬上土炕,盘腿坐在鹿云夕旁边,一眨不眨的盯着她手中的针线。 鹿云夕找出家里余下的墨绿色布料,按照鹿朝的身量裁剪缝补。针线在她手中灵活穿梭,如行云流水。 饶是鹿朝眼力再好,也渐渐眼花缭乱。 屋子里只点了一盏油灯,昏黄的光线集中在鹿云夕手上。偶有丝丝缕缕的冷风钻进来,灯火闪烁,忽明忽灭。 鹿朝连打两个哈欠,却仍然坚持着不肯躺下。她坐在旁边打起瞌睡,脑袋瓜一点一点的,身子东倒西歪,眼看就要栽下去。 鹿云夕适时伸手,托住她的脑袋瓜,把人扶正。 “阿朝?困了就睡吧。” 听到她的声音,鹿朝瞬间清醒,甩了甩头。 “不要!我要陪着云夕姐姐。” 鹿云夕失笑,只好由着她去了。 自从那帮孩子被赶跑以后,那棵大树底下就变成了鹿朝的地盘。 她拾起几颗圆溜溜的石头子放在弹弓上打着玩儿,玩累了就坐在岩石上数麻雀,虽然从来没数对过。 “快看!就是他!” 鹿朝抬头望去,还是原来那群半大孩子,只不过这次多了一个高点的少年。 小胖子跟少年告状,“哥,就是他欺负我,还抢走了我的弹弓和竹蜻蜓。” 少年上前,朝她伸手。 “喂,把弹弓和竹蜻蜓交出来。” 鹿朝却把东西护得更紧了,“是我捡到的,就是我的。” “哥,别跟傻子废话,抢回来!” “就是啊,揍他!” 少年被那群孩子们撺掇,撸起袖子冲上来。然而下一刻,就被鹿朝拎小鸡子似的甩出去,平地摔个狗吃屎。 起哄声戛然而止,一个个的都傻眼了。 “哥,你还行吗?” 少年手脚并用爬起来,脸色红成猪肝。 “你别管,都退远点,免得溅血。” 少年恶狠狠的瞪着鹿朝,揪下一片树叶放在嘴边,吹了声口哨。紧接着,就听见远处传来嘎嘎的鹅叫。 众人齐刷刷回头,一只大白鹅扑棱着翅膀冲过来,两只掌蹼啪啪拍着地面,昂首挺胸,神气十足。 少年指挥白鹅,“大白,咬他!” 大白鹅扑腾两下翅膀,雄赳赳气昂昂的奔向鹿朝。 村里的孩子没有谁不怕鹅,甚至连大人都时常被鹅撵着跑。少年也正是因为能让大白鹅听自己的话,才在那些孩子们当中稳居高位。 小胖子再度神气活现,狐假虎威起来。 “没错!大白,快咬他!” 眼见大白鹅朝自己扑来,鹿朝却丝毫都没有要跑的意思。 少年以为他被吓得呆住了,放声大笑。 “傻子就是傻子。” 而鹿朝盯着大白鹅肥美的身躯,默默的咽了下口水。 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谢谢“闲情逸致”的营养液鼓励! 中秋快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六章 第7章 第七章 大白在村里所向披靡,男女老少都曾被它追过,几乎人人喊打,却没人打的过,见了它只有跑的份儿。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把稳了的时候,鹿朝一把抓住大白鹅的脖子,拎着它悠了几圈。大白扑腾翅膀挣扎,却无济于事,被甩出去老远。 周遭的起哄声再度弱下去,小胖子不确定的跟少年咬耳朵。 “哥,真能行吗?那傻子挺厉害的。” 少年不耐烦的瞪他一眼,嘴硬道,“当然,这正好激起大白的斗志。” 大白鹅果然重整旗鼓,拍打翅膀奔着鹿朝发出第二次攻击。可不管它怎么冲,结局都是被扼住命运的脖颈。 鹿朝玩兴奋了,跟大白鹅有来有回。在第五次把大白甩出去之后,她抄起弹弓朝着肥美的大白连发数颗石子,颗颗命中,大白鹅应声倒地,再也没能起来。 居然有人能杀掉大白,那人就是眼前这个傻子。 少年瞪大眼睛,露出惊恐之色,随后撒腿就跑,好像身后有猛兽追他似的。大哥都跑了,剩下的孩子们哪里还待的住,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 “他居然杀了大白!快跑啊!” 鹿朝提起晕厥的大白鹅,两眼冒光。 她捡到的,就是她的。 “云夕姐姐!” 鹿朝拎着大白鹅兴冲冲的跑回篱笆小院儿,彼时,鹿云夕才从屋里出来,两人正打个照面。 “云夕姐姐,你看!” 鹿朝献宝般托起手里的大白鹅给她看。 鹿云夕愣了一下,“这是哪里来的?” 鹿朝思索片刻,认真道,“我捡来哒。” 鹿云夕更加疑惑了,村里能捡到鹅? 鹿朝凑近些,满含期待的望着她,馋得都要流口水了。 “能吃吗?” “倒是能吃。” 鹿云夕盯着大肥鹅,有些犯难。 她从来没有处理过这么大只的鹅,一时间无从着手。 最终,两人找到邻居周阿婆帮忙。 大鹅晕着,倒是省去不少麻烦,直接放血拔毛就可以了。 鹿云夕起锅烧水,周阿婆在旁边打下手,忙活好半天。 先焯水去掉腥味,再放猪油煸炒,等鹅肉表面微黄,才正式开始炖煮。 周阿婆把调好的酱料放进去,撒上干辣椒,直到鹅肉快要烂熟的时候,再放萝卜、豆腐。 等香喷喷的炖鹅端上桌,天都黑了。三个人围在小木桌旁,盆里的炖鹅香味儿扑鼻,随风飘出去老远。 鹿朝拿筷子戳鹅肉,金光焦香的鹅肉立马脱骨,放进嘴里鲜嫩多汁,肥而不腻。 鹿云夕往她碗里夹两块鹅肉,再淋上些许酱汁。鹿朝只管埋头扒拉饭菜,转眼间碗里就空了。 她举起空碗,“我还要!” “好。” 鹿云夕替她添上第二碗饭,在某人想要吃第三碗的时候,鹿云夕及时拦住她。 阿朝遇见好吃的就会一直吃,似乎不知道饱,很容易吃积食。 鹿云夕摸摸她已经鼓起来的小肚子,“乖,晚上吃太多会难受的。” 幸好鹿朝还算听她的话,马上放下碗筷,乖桑桑的仰着头等擦嘴。 这只鹅比寻常家养鹅要大很多,炖出来能吃好几顿。鹿云夕盛出一碗送给周阿婆,剩下的留着转天吃。 次日一早,鹿云夕带着织好的布匹去集市上换钱。鹿朝背着竹篓,屁颠屁颠跟在后面。 这是她来到红枫村后第一次赶集,集市上人流如织,热闹非凡。 包子铺老板卸下门板,开张迎客。不远处的粥棚前炊烟袅袅,长凳上坐满了人。鹿朝深吸一口气,隐约能闻见豆粥的香气。摊主推着板车在集市边上叫卖,货郎挑着扁担走街串巷,吆喝声穿透街头巷尾。 鹿云夕把布匹拿到集市上的铺子换得两百文钱,随后领着鹿朝原路返回,顺便买了些米面盐,茄子,黄瓜等吃食。 鹿朝身后的竹篓渐渐被堆满,趁鹿云夕买菜的功夫,她东张西望,看什么都好奇。 路过卖糖的小摊前,她忽然停下脚步,啃自己的手指。 “阿朝?” 鹿云夕回头,见她杵在板车前不肯走,原来是馋了。 “要一包芝麻糖。” “好嘞,给您。” 鹿云夕拿出一块芝麻糖喂给鹿朝,“好了,快走吧,小馋猫。” 鹿朝如愿吃到甜香的芝麻糖,瞬间喜笑颜开,大步流星的跟在鹿云夕身边。 可是没过一会儿,她又指着点心铺子问,“那是什么?” 鹿云夕轻轻叹息,心领神会的买下一包桂花糕。旁边就是包子铺,而某人已经盯着肉包瞧半天了。 鹿朝左手举着现出锅的肉包,右手提着桂花糕,怀里还揣着包芝麻糖,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不知不觉的就走到鹿云夕前边了。 鹿云夕粗略扫一眼钱袋里的铜板,怕不是都要用来给某个贪吃鬼买吃的。 看来得赚更多的钱才能养得起她。 鹿朝大口吃着肉包,双颊被塞得鼓鼓的。这功夫,她跟货郎擦肩而过,恰巧被竹竿上绑着的拨浪鼓吸引。 拨浪鼓叮当乱响,鹿朝的耳朵动了下,目光追随货郎,两只脚又杵在原地不动了。 货郎第一时间发现商机,麻溜撂下扁担,“小兄弟要买点什么吗?” 鹿朝拿起拨浪鼓,放在手里摇来摇去,听到叮叮当当的响声,立刻眉开眼笑,跑去鹿云夕跟前摇。 货郎笑呵呵道,“这都是镇子上小孩们最喜欢玩的,十文钱一个。” 鹿云夕被拨浪鼓吵得头大,无奈道,“喜欢?” 鹿朝大力点头,眸子亮晶晶的。 见她那副稀罕样子,鹿云夕摇头笑笑,当即付给货郎十文钱。 “开心了?” 鹿朝继续摇晃拨浪鼓,“开心!” 鹿云夕抬手在她额头上轻点,“你呀,可真是我的小祖宗。” 两人抄近路往回走,好巧不巧的碰见了熟人。拨浪鼓的声音引起那帮孩子的注意。 小胖子突然恐惧的大叫一声,“是他!” 紧跟着,一群半大孩子跟看见鬼似的撒开丫子跑,有的鞋子掉了都不敢回头捡,甚至有人跑出了残影。 鹿云夕茫然不解,转头看向身后,除了鹿朝,再没有旁人。 他们到底看见什么了,害怕成这样?总不能是因为阿朝吧? 谢谢“闲情逸致”,“宇”的营养液鼓励! 突然写馋了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七章 第8章 第八章 正当鹿云夕狐疑的打量她时,鹿朝抬起头,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缓缓裂开一个不大聪明的笑容。 鹿朝晃两下拨浪鼓,发出丁零当啷的动静。 云夕姐姐盯着她,一定是也想玩。 想到这里,她把拨浪鼓递过去,大方分享自己心爱的玩具。 “给你玩!” 鹿云夕干笑两声,把拨浪鼓推回去。 “乖了,你自己玩。”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她家阿朝这么乖,不被别人欺负就谢天谢地了,怎么可能有人怕她。 “咱们不跟那些坏孩子玩儿,阿朝是好孩子。” 鹿云夕揉了揉她圆乎乎的脑袋瓜,轻声诱哄,实则是怕她被那群调皮捣蛋、人嫌狗厌的家伙欺负。 云夕姐姐夸她是好孩子! 鹿朝立时挺胸抬头,骄傲道,“我记住啦!” 方才尚且晴空万里,转眼间乌云密布,眼看就下雨。两人加快脚步往回赶,却还是没能快过云彩。 乌云压顶,风雨欲来,天色阴沉得可怕,仿佛下一刻就会从天上掉下来许多妖魔鬼怪。不多会儿便降下淅淅沥沥的小雨,冷风阵阵,土路旁的麦田摇起千层浪。 两人抬手挡雨,迎着逆风一路小跑。鹿朝蹿去前头,拉着鹿云夕狂奔,总算赶在雨势变大前进了家门。 她们前脚踏进茅草屋,后脚就见屋外大雨倾盆,哗哗作响。雨水猛烈的砸向地面,土路顿时泥泞不堪。 幸好她们跑得还算及时,只打湿了外衫。鹿云夕把两人的外衫搭在木架上晾干,彼时,门外已然天地一色,如同罩了一层雨帘,朦朦胧胧。 雨水不断冲刷屋檐和石阶,院儿里那棵老槐树孤零零的在风雨里摇曳,寒风裹挟着雨星飘进茅草屋。 鹿云夕赶忙关好门窗,将疾风骤雨挡在屋外。她回头一瞧,鹿朝正抱着她给的陶罐子,小心翼翼把芝麻糖放进去,继而当宝贝一样搂在怀里。 惊雷乍响,震耳欲聋。鹿朝被吓得一个激灵,向鹿云夕张开手臂,眼眶里涌现泪花。 “云夕姐姐,我害怕,呜呜……” 鹿云夕心头一紧,立马回到她身边。她还没来得及坐下,就被鹿朝搂住了腰。 “乖,不怕,我在这呢。” 惊雷伴随着闪电,一声更比一声挑战耳膜,似乎要把天给劈开。鹿朝抱着她不撒手,身体止不住的打哆嗦,像是野外的幼兽面对危险时极力寻求庇护。 鹿云夕轻轻拍着她的背,轻声细语的哄了好半天,才让她松开自己。 鹿朝还在抽泣,活脱脱哭成小花猫。 鹿云夕坐到炕边,拿出帕子替她擦眼泪。 这功夫,又听轰隆一声,鹿朝瞬时扑进鹿云夕怀里,手脚并用跟八爪鱼似的缠住人家。 她明明比鹿云夕还高半头,却还当自己是小宝宝,非要团进人家怀里。 鹿云夕哭笑不得,推又推不开,只得抱着。 小傻瓜胆子这么小。 鹿云夕忍不住弯唇,爱怜地摸了摸某人的脑袋瓜。 鹿朝把自己缩进鹿云夕怀里,哼唧半天,随后抬起头,小眼神儿别提多可怜了。 “云夕姐姐,会有老妖怪来抓我吗?” 她的声音闷闷的,好像真相信会有妖怪。 闻言,鹿云夕心头一动,认真注视着她的双眸。 “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鹿朝却摇摇头,继续把脸埋进她的颈窝,不再言语。 鹿云夕清晰的感受到怀里人在时不时发抖,忙搂得再紧一些。 大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没过多久便停歇了。 吃过晚饭,鹿朝挽着鹿云夕的胳膊,眼巴巴的望着人家,不肯睡觉。 “你乖一点,自己先睡好不好?” 谁知今天的鹿朝没那么好糊弄,冲她摇摇头,不肯撒手。 鹿云夕拿起拨浪鼓在她耳边摇了半天,还是没能把人哄睡。 “我给你讲个小狗的故事,然后就睡觉,好不好?” 鹿朝听后,眼睛瞬间亮了。 鹿云夕把人按到炕上躺好,“说好了,就讲一个,你要是还不睡的话,就是小狗,来拉勾。” 她勾起鹿朝的小拇指,跟哄孩子似的说道,“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鹿朝大力点头,说话不算数就要变小狗,她不要当小狗。 见成功把人唬住,鹿云夕笑笑,讲起自己小时候在沙鹿镇的生活。 她曾经捡到一只受伤的小狗,取名叫虎子。起初小狗很乖很听话,但没过几天就暴露了调皮的本性。但她还是很喜欢虎子,虎子天天跟在她的身后摇尾巴。有别的大孩子欺负她,虎子会冲过来保护她。 鹿朝打了个哈欠,睡眼蒙眬。 “后来呢?” “后来啊,我九岁那年,虎子生病了,没治好。我那时候非常伤心。” 鹿云夕目光悠远,追忆往昔。 不止那时候,现在想起来还是会伤心。 思绪回笼,鹿云夕低头一看,某人已经呼呼大睡了。她摇头失笑,替鹿朝掖好被角,自己坐在炕边,借着油灯的光亮做针线活。 约莫五日,鹿云夕给鹿朝做了一身墨绿色布衫。鹿朝穿上后分毫不差,完全合身,开心得转圈圈。 鹿云夕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杰作,看她转了一会儿,有点眼晕,赶紧把人拉住。 “好啦,换上新衣裳,可不许在泥里打滚儿。” 鹿朝眉开眼笑,还沉浸在穿新衣服的喜悦里。她忽然勾住鹿云夕的小拇指,拉起来晃了晃。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鹿云夕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这家伙学的倒是挺快。 愣神的功夫,鹿朝已然活蹦乱跳的跑出小院儿。 “别跑远了,开饭前回来。” “知道啦!” 鹿朝挥挥手,跑去大树下玩竹蜻蜓。才飞了两把,她就被不远处飘来的香气吸引,手里的竹蜻蜓瞬间变得不好玩了。 雨后空气里弥漫着花草与泥土的清香,她深吸一口气,其中却混杂着食物的味道。 鹿朝闻着味儿找过去,来到一户小院儿前。院中立着两棵枣树,红彤彤的枣子挂满树梢,摇摇欲坠。 好吃的。 她迈开步子踏进别人家院子,此时,屋主正打茅草屋里出来。 谢谢“闲情逸致”,“宇”,“了咯”的营养液鼓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八章 第9章 第九章 两人刚巧打个照面,大眼瞪小眼,似乎都被对方吓一跳。 云夕姐姐说阿婆是好人,不用怕。 鹿朝瞬间有了底气,甜甜的喊道,“阿婆!” “诶!” 周阿婆反应过来,随即放下竹竿和筐,给她盛碗水,又从厨房找出来半个玉米。 “谢谢阿婆。” 鹿朝双手捧过玉米,直接往嘴里塞。 周阿婆赶忙拦住她,“不是这么吃的,要啃上面的粒儿。” 在周阿婆的教导下,鹿朝终于学会啃玉米。 见她吃得香,周阿婆满眼慈爱,“阿朝啊,你先在这歇会儿,阿婆去打枣子。” 说着,周阿婆慢吞吞的转身去拿竹竿。 半块玉米根本不够鹿朝啃的,没一会儿功夫就只剩下光秃秃的玉米芯。她意犹未尽的舔了下嘴角,把最后几粒玉米吃光。 这功夫,周阿婆已经在枣树下铺上麻袋,费力的举起竿子去打树上的枣。 树梢摇晃,已经成熟的果实不断掉落,砸在事先铺好的麻袋上。 鹿朝睁大眼睛望着,“阿婆,你在干什么呀?” “阿婆在打枣,打下来的枣可以拉去集市卖钱。” 打过一轮后,周阿婆气喘吁吁的弯下腰,把枣子拾进筐里。 掉下来的都是本来就快要坠落的枣子,还剩许多结结实实的挂在树上,需要再打第二轮。 捡枣也是个体力活,周阿婆岁数大了,没多久就支持不住,只得先停下。 就在这时,影子嗖的一下蹿到跟前,快到让人眼花。 周阿婆以为自己老眼昏花,定睛一瞧,原来是鹿朝。 鹿朝眨巴着大眼睛,兴奋道,“打枣!” 她把周阿婆扶到旁边的木凳上歇息,“阿婆,累,我来打。” 周阿婆愣了一下,满布皱纹的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 她学着周阿婆方才的样子,把品相完好的枣子拾进竹筐,旋即挥舞竿子,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 树上的枣子噼里啪啦掉落,剩下一些特别瓷实的不肯就范,又不能打的太猛伤到枣树。鹿朝放下竿子,三五下爬上树去摘枣子。 见她爬得老高,周阿婆担心的喊道,“小心啊!别摔着!” 然而鹿朝的矫健身手远远超过周阿婆的想象,她就跟皮猴似的,在树上如履平地。 两个竹筐都被填满,周阿婆乐得合不拢嘴,洗了一盆枣子送给鹿朝当谢礼。 鹿朝咬了一大口,清脆可口,汁水甘甜,一下子就爱上了。 “慢点吃,核儿不能吃。” 周阿婆在旁边细心的叮嘱,望向鹿朝的眼神愈发和蔼,越看越喜欢,连眼角的纹路都带着笑意。 鹿朝吃美了,一边啃枣,一边晃着两只脚傻乐。 “这孩子多俊呐,有力气肯干活。” 周阿婆叹声气,喃喃自语,“什么都好,就是傻了点。老话讲,傻人有傻福,傻点也行。” 老人家自己嘀嘀咕咕,声音原本很小,换旁人肯定是听不清的,可鹿朝耳朵好,听得清清楚楚。 听到“傻”字,手里的枣子瞬间不香了,鹿朝鼓起腮帮子,为自己鸣不平。 “阿婆,娘子说我可聪明啦。” 周阿婆清了清嗓子,从善如流,“你娘子说得对,阿朝最聪明。” 鹿朝憨笑两声,抓起枣子继续啃。 “你现在这歇着,阿婆给你做好吃的。” 听到有好吃的,鹿朝点头如捣蒜。 周阿婆去厨房做饭的功夫,她搬来小板凳坐在门口东张西望,怀里还抱着那盆枣。 清风徐徐,带来些许冷意,偶有其他村民从门外经过。鹿朝抻长脖子,好奇的观察人家。 “娘子,你看。” 门口来了一对年轻男女,男子手里捧着五颜六色的花朵,送给身边的女子。 “喜欢吗?” 女子接过那束花,喜笑颜开,“喜欢。” 目送两人相携远去的背影,鹿朝歪过头,若有所思。 送娘子花,娘子就会笑。 另一边,鹿云夕忙碌大半天,拿镰刀将浸泡七天的麻秆统统砍成两半,随后夹在木架上,用刀刮去硬皮。 去皮的麻秆变成柔软的绿丝条,被搭在绳子上晾晒,随风飘摇。 等鹿云夕闲下来,才发现到饭点了,可鹿朝却依旧不见影子。 又跑哪去了? “阿朝!” 鹿云夕顺着小路寻过来,赫然瞧见某个大活人坐在周阿婆的院门口。 “怎么跑这来了?” 瞧见鹿云夕来找自己,鹿朝立马跳起来跑向她,带起一阵风。 “云夕姐姐!” 鹿云夕瞄一眼她藏在背后的手,勾起唇角,顿时起了逗人的心思。 “藏了什么好东西?” 可算问到正题上了,鹿朝嘿嘿笑着,献宝般亮出手里的野花,举到鹿云夕面前。 “娘子,你看!” 她骄傲的扬起下巴,效仿刚才路过的那对小夫妻,把门口能摘到的野花都采来了。 面对各色各样的小花,鹿云夕愣怔片刻,眸子里流露出些许诧异,却也隐含着惊喜。 “送给我?” 鹿朝继续模仿,低头凑近,瞳仁干净纯粹,只映出一个人的影子。 “喜欢吗?” 被她这样盯着,鹿云夕心跳莫名漏了一拍,有那么一瞬间,甚至生出某种错觉,眼前的人其实不傻。 她接过那束花,唇边微扬,露出浅浅的梨涡。 “喜欢。” 鹿朝舔了舔唇,不由看呆了。 云夕姐姐笑起来真好看。 “还有枣子!阿婆给我的,给你吃!” 鹿朝特意给鹿云夕留了半盆,忍着没有吃。不然以她消灭食物的速度,只能剩下枣核。 周阿婆从厨房出来,瞧见鹿云夕也在,忙招呼两人进屋吃饭。 “多亏阿朝,要不靠我这把老骨头,还不知道忙到啥时候。” 鹿朝骄傲的扬起脑袋瓜,“阿朝最棒。” 鹿云夕失笑,摸摸她的头。 “是,我们阿朝最棒了。” 一顿饭下来,其乐融融。鹿朝又啃到了心爱的玉米,满足的眯起眼睛。 她摸摸肚子,伸了个懒腰,活像吃饱了的猫儿,下一刻就该去门口晒太阳了。 鹿云夕看在眼里,心道自己最近总是想太多。 她家阿朝明明还是傻乎乎的。 收拾碗筷的时候,周阿婆不好意思的说道,“其实我还有个事儿想麻烦你们。” 谢谢“零羽”的地雷鼓励! 谢谢“闲情逸致”,“宇”,“土豆大王吃洋芋”的营养液鼓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九章 第10章 第十章 周阿婆年纪大了,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去年腿脚还算利索,今年就差点事儿。 两人受周阿婆委托,帮忙去集市卖枣。次日清晨,天色蒙蒙亮,她们拿板车推着两大筐枣子直奔集市。因前日下雨的缘故,小路泥泞不好走。鹿朝在后面推车,鹿云夕在旁边帮着扶车,总算顺利把枣送到集市上。 两人在街边占好位置,鹿云夕从筐里倒出一些枣子,堆在事先铺好的麻袋上,再把秤砣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村子里大都起的早,人来人往,集市逐渐热闹起来。鹿朝和鹿云夕在街角显得尤为瞩目,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回头瞧一眼,但也仅是看看,很少有上前的。 前两年都是鹿云夕陪着周阿婆一起来集市卖枣,多少有些经验。 “卖枣子喽!又脆又甜的枣子!大枣小核,不甜不要钱!” 伴随着吆喝声,渐渐有三五个路人被吸引过来,围在摊位前询问价钱。 鹿云夕赶忙介绍,“一斤十五文,买两斤送一斤。” 本来围观的人就少,还有几个单纯凑热闹的,鹿云夕吆喝半天,喊得嗓子都快哑了,才成功卖出去两斤。 鹿朝在旁边负责看枣,圆溜溜的大眼睛左顾右盼,耳朵也时不时的动一下。 她深吸一口气,蓄势待发,学鹿云夕的样子大声叫卖。这一嗓子下去,半条街都听见了。行人纷纷驻足回望,寻找声音的来源。 鹿朝显然是集市上嗓门儿最大的摊主,摊位前呼啦围过来一群人。起初,人们只是为看热闹,到跟前后却发现枣子确实不错。 “个头真大,看着是挺好的。” “能先尝尝吗?” 人群里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鹿云夕抓起一把枣子放到最前边,“可以先尝后买,保准甜。” 几个婶子挤在人群最前边,尝过枣子后,二话不说直接买了两斤。后边的人见状,也奋力往前涌。 “我要二斤。” “我也来二斤。” 买枣子的人越来越多,鹿云夕忙着称重、收钱。 一阵手忙脚乱过后,人群逐渐散开。鹿云夕数着袋子里的铜板,枣子也仅剩下一筐。 鹿朝忽然把脑袋瓜凑过去,盯着她手里的铜板,数也数不明白,只知道有好多。 “我棒不棒?” 鹿云夕擦了把手,捧住她的脸,郑重其事道,“阿朝真棒。” 鹿朝摇头晃脑,咧开嘴傻笑。 太阳还没下山,她们带过去的枣子就全部卖光了。鹿云夕清算钱袋里的铜板,收获喜人。 趁着天色尚明,两人推着板车往回赶。回去的路比来时好走多了,鹿朝推着两个空竹筐,健步如飞。鹿云夕跟在后面,偶尔还要嘱咐她跑慢点。残阳西斜,将她们的影子拖得很长。 周阿婆拿到沉甸甸的钱袋,笑容满面,脸上的沟壑愈发明显。她从里边数出五十个铜板放进另一个袋子里,转手递给鹿朝。 “快拿着,去买好吃的。” 鹿朝双手捧过钱袋掂了掂,“谢谢阿婆!” 有钱就可以买好吃的,所以铜板等于好吃的。 想到这里,鹿朝两只眼睛已经弯成月牙了。 鹿朝不明白五十个铜板对于普通百姓意味着什么,可鹿云夕知道。 “阿婆,太多了,您快拿回去。” 周阿婆却坚持要给,“你们要是不拿着,老婆子我可不高兴了。” 鹿朝望着钱袋发了会儿呆,随即把它捧到鹿云夕面前。 “给你!” 鹿云夕瞬间心软,摸摸她的脑袋,“阿婆给你的,你自己留着吧。不过不要乱花,算清楚再付钱。” “嗯!” 鹿朝乐呵呵的揣进怀里,速度之快好像怕她反悔似的。 鹿云夕把某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不由失笑。 她家阿朝原来是个小财迷。 在外忙碌大半天,虽说路上已经啃了两个炊饼,可鹿朝还是觉得有点饿。 她嗅到周阿婆院子里飘出来的香味儿,忍不住多闻了闻。 “阿婆,你在做什么好吃哒?” 周阿婆回头看向炉火,“有两只蚂蚱掉院子里了,我放炉子边上烤烤。阿朝想吃吗?你先回去歇会儿,等烤熟了阿婆喊你。” 鹿朝咽了下口水,“烤蚂蚱是什么?好吃吗?” “好吃,烤完了特别脆。” 鹿朝忙不迭的点点头,单是闻味道就知道好吃,她恨不得现在就吃到嘴里,可惜还没烤熟。 鹿云夕在她的额头上轻点,“你呀,小馋猫,回家了。” “哦。” 鹿朝跟在鹿云夕身后,一步三回头。 “阿婆,别忘了喊我哦。” 周阿婆冲她挥手,“忘不了。” 直到进家门,鹿朝心里还在惦记她的烤蚂蚱。 她盘坐在炕上,一手举着拨浪鼓,一手拿着竹蜻蜓,自己和自己玩。 阿婆怎么还没来喊她。 可能是太累了,鹿朝脑袋瓜一点一点的,打起瞌睡。 等鹿云夕忙完院子里的活儿,掀开帘子进来,就见某人已经栽在炕上呼呼大睡。 鹿云夕笑着摇摇头,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拿走拨浪鼓和竹蜻蜓,替她盖好被子,再悄悄的退出里屋。 夜幕降临,月亮挂上树梢,隐隐传来几声鸟啼虫鸣。 鹿朝不知睡了多久,只知道一觉醒来天就黑了。她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揉着眼睛连打两个哈欠。 彼时,鹿云夕正坐在炕边做针线活,听见动静才回头。 “怎么起来了?” 鹿朝勉强打起精神,“云夕姐姐,我的烤蚂蚱呢?” 闻言,鹿云夕迟疑片刻,还是同她讲了实话。 “你睡着的时候,阿婆来喊你,可怎么都叫不醒。烤蚂蚱冷掉就不好吃了,所以……阿婆已经吃完了。” 说到后面,鹿云夕的声音越来越小,只因鹿朝的大眼睛已经开始泫然欲泣。 她的烤蚂蚱被吃掉了。 鹿朝哇的一声哭出来,哭声震天动地,隔着二里地都能听见,附近树上的鸟雀都被她吓飞了。 鹿云夕被她哭得慌了神儿,赶忙把人搂过来拍哄。 “不是忘叫你了,是你睡太沉。” 鹿朝把脸埋进她怀里,继续抽泣。 鹿云夕轻声细语的解释,“烤蚂蚱必须最热的时候吃,要不然就不脆了。” “呜呜……” 鹿朝哭得伤心欲绝,肩膀跟着一抖一抖的,眼泪统统蹭在鹿云夕衣服上。 谢谢“我最帅”的地雷鼓励! 谢谢“闲情逸致”,“宇”,“翎煦”,“小耶”,“土豆大王吃洋芋”的营养液鼓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十章 第11章 第十一章 无论怎么劝说,鹿朝的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吧嗒吧嗒往下掉,把人家衣襟都打湿了。 鹿云夕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拍拍她的背,“阿朝乖,我给你做别的吃,好不好?” 鹿朝正哭得伤心,说啥都听不进去,努力把自己缩成球,团在鹿云夕怀里继续哼哼唧唧。 她的烤蚂蚱…… 这功夫,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似乎还夹杂着“咚咚”的响动。 鹿云夕松开鹿朝,临出门前特意叮嘱她不要乱跑。 等鹿云夕出去后,鹿朝也不哭了,像小猫洗脸似的胡乱抹了把眼泪,旋即跳下土炕,扒住窗户鬼鬼祟祟的往外探头。 眼看周阿婆和鹿云夕就要进屋了,她蹭的一下蹿回炕上,顺势滚了两圈,把自己裹进被子里。 鹿云夕掀开帘子进来,看见已经躺下的某人,不由愣了一下。 这么快就睡着了? 不过片刻,她便心下了然,莞尔道,“阿朝,快看谁来了,阿婆来看你啦,快起来。” 就不起。 鹿朝面向墙壁,只留给她们倔强的后脑勺。 鹿云夕无奈,和周阿婆交换眼色,两人心照不宣的笑笑。 周阿婆清了清嗓子,故意道,“阿朝,还生气呐?那我真回去了?” 鹿朝依旧一动不动,坚持在炕上躺尸。 鹿云夕掩唇偷笑,刻意大声和周阿婆聊天。 “阿朝肯定是在装睡,人睡着了,耳朵是会动的,您看她耳朵就不会动。” 话音刚落,鹿朝的耳朵紧跟着动了一下。 哼,她的耳朵会动! 鹿云夕见状,赶忙捂住嘴,怕自己笑出声。周阿婆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同样忍得很辛苦。 最后实在没办法,鹿云夕只好使出杀手锏。 “开饭啦!” 顷刻,鹿朝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全是对食物的渴望。 “哪呢?” 这下,鹿云夕再也忍不住了,扑哧一下笑出声。 眼见对面两人笑得那般开怀,鹿朝才知道自己上当了。 她气哼哼的扭过头去,打定主意不理她们。 周阿婆从怀里掏出一只草蚂蚱递到她眼前,“都是阿婆不好,这个给你,算是给你赔不是。” 鹿云夕把竹盘拿进屋,里面装着两个冒热气的煮玉米。 “阿婆给你带了你爱吃的玉米,还不谢谢阿婆。” 鹿朝立马就乐了,一把抓过草蚂蚱,不忘伸手去够玉米。 “谢谢阿婆!” 鹿云夕和周阿婆相视一笑,某人气性大,忘性也大,倒是好哄。 鹿云夕把竹盘拿远,“先去洗手。” “哦。” 为了玉米,鹿朝麻溜儿下地,乖乖听话去洗手。 她在前边跑,鹿云夕的声音在后边追。 “把鞋穿上!” 一阵鸡飞狗跳,鹿朝终于如愿吃上煮玉米。她把草蚂蚱放在木桌上陪自己吃玉米,连睡觉也要将其摆在枕头边陪睡。 自从鹿朝得了草蚂蚱,竹蜻蜓和拨浪鼓双双失宠。她天天把草蚂蚱揣怀里,去哪都要带着。 斜阳藏在云朵里,把天边的云染成五彩斑斓。 鹿朝像往常一样,搬个小板凳坐在篱笆院门口,举起草蚂蚱玩耍,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 “小绿,你饿不饿?” 她对着草蚂蚱自言自语。 草蚂蚱当然没有办法回答她,鹿朝又举高些,让它正面对着自己。 不等她问第二个问题,突然打高处冲下来一只黑漆漆的鸟。 等鹿朝回神,手里已经空空如也。 “小绿!” 黑不溜秋的鸟已经振翅飞远了,尚能依稀瞧见跟它一起飞走的那抹绿色。 鹿朝跟在后头,沿着土路追出去老远,还是没追上,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草蚂蚱消失在远方。 她扁扁嘴,想哭,可云夕姐姐不在身边,又憋回去了。 鹿朝蔫头耷脑的顺原路返回,路上看见石子就踢,石头子承受了无妄之灾,骨碌碌滚出去好远。 清风阵阵,路边的金色麦田翻起千层浪。牛童骑在老牛背上,赶着前边的几只牛犊。牛群经过,发出哞哞的叫声。 鹿朝停下脚步,跟着学几声牛叫,愣是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牛群走远了,落日余晖映红了半边天,在田间劳作的村民们陆陆续续返回。 鹿朝迎面走过来两个身穿粗布衫的男人,肩上扛着锄头,鞋边都是泥巴。俩人乐呵呵的谈天说地,好像天地间就没有他们不懂的事儿。 可能是正聊到兴头上,他们根本没注意到鹿朝。 个头高的男人忽然提起“鹿”字,鹿朝立马竖起耳朵仔细听。眼瞧那俩人就要从跟前走过去了,她滋溜钻进麦子地,弯下腰悄悄跟在后面。 “我听说村西头儿的鹿家姑娘嫁给一个傻子。” 矮墩墩的男人笑他消息不灵通。 “都多久的事儿了,你才听说。可惜了的,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怎么就嫁给傻子了呢?” 高个儿男人反过来嘲笑他,“嗨,这有啥,嫁给傻子总比嫁给打死老婆的吴天良强。” 他停顿片刻,冲旁边的矮子挤眉弄眼,笑容逐渐猥琐。 “再说了,一个傻子能懂什么?鹿家姑娘长的那么好看,就算嫁人了,也有一帮人惦记着呢。回头给他戴绿帽子,他也不懂。” 矮子男人跟着大笑,小眼睛里透出意味深长的光。 麦子地里窸窸窣窣的响动,只可惜热聊中的二人完全没有察觉。 鹿朝听不懂他们在讲什么,但感觉不是好话,一定是在骂她和云夕姐姐。 下一刻,她气呼呼的冲出麦子地,疾风似的直奔两人而去。 就听砰的一声,鹿朝直接把高个儿男人按在地上,锄头被甩出好几丈远。 男人破口大骂,紧接着迎面挨了一拳,痛的哭爹喊娘。 矮子才从震惊中缓过神,赶忙上前拉架。 “不是,你谁啊?” 谁知他耗费九牛二虎之力,没拉开不说,反而自己摔了个屁/股蹲儿。 矮子男人半边身子都摔麻了,缓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而此刻,那俩人已经扭打在一起。 谢谢“闲情逸致”,“宇”的营养液鼓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十一章 第12章 第十二章 严格来讲,是鹿朝单方面狂揍高个儿男人。 两把锄头躺在远处无人问津,矮子目瞪口呆,甚至不敢再过去拉架,生怕殃及自己。他想不明白,如此清瘦的身板儿力气怎会那么大。 “不许说我娘子坏话!” 高个儿男人已经鼻青脸肿,胡乱挥舞双臂奋力回击。可鹿朝不仅出拳快,躲得也快,活像深山里冒出来的野猴子,根本打不着,只有挨揍的份儿。 他大吼一声,“你娘子到底是谁啊!” 然而回答他只有更重的拳/头,拳拳到肉,五脏六腑都跟着疼。 这边打得天翻地覆,篱笆院儿里却正值岁月静好。 鸟雀在枝头喳喳叫,鹿云夕摇着车轮纺线,想起某人时,眸子里漾起笑意。 估计又跑到阿婆家蹭饭去了,这个馋猫。 不消片刻,鹿朝捂着脸跑回来,看到鹿云夕的那刻,鼻头一酸,大眼睛里盛满委屈。 “云夕姐姐……” 鹿云夕抬头,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她蹭的一下站起来,拉过鹿朝仔细检查。 鹿朝左侧脸颊上赫然落着红印子,近距离瞧还有点肿,一看就是被人打的。 鹿云夕压着怒气,尽量轻声细语的询问,“谁干的?” 鹿朝茫然的摇摇头,鼻尖微红,眼泛泪光,只知道可怜兮兮的望着她。 鹿云夕见状,满眼都透着心疼。 老话说打人不打脸,太过分了,她必须去找村长反映情况。 “还有哪里疼?” 鹿朝低头在自己身上找一圈,最终举起右手。 “手疼。” 鹿云夕握着她的手翻来覆去查看,确实有点红。 鹿朝乖乖坐在小木凳上等着,少顷,鹿云夕拿来浸湿的帕子贴上她的左侧脸颊。 “别乱动,多敷一会儿。” “好!” 鹿朝满口答应,随即化作石像般静止了。 说不动就不动,连眼睛都不带眨巴一下的。 鹿云夕替她按着帕子,纠正道,“是让你头不要动,手脚还是可以动的。” “哦。” 话音刚落,鹿朝便开始揪自己的袖子玩儿,两只脚也不老实的左摇右晃,没个消停。 鹿云夕有些后悔,还不如当石像呢。 “姓鹿的小子你给我出来!姓鹿的!” 院门外突然传来刺耳的叫嚷,两人齐刷刷转天,就见一名年轻女子拉着高个儿男人怒气冲天的杀进来。 女子瞪着一双吊梢眼,把男人往前推,“鹿云夕,你看看你家那位干的好事。都成什么样子了?今天你们必须给个说法!” 再看那名高个儿男人已然面目全非,肿得像猪头一样。 鹿云夕双目撑大,随即回头看向鹿朝。后者正死死瞪着高个儿男人,企图用眼神杀死对方。 “你是说他这脸是阿朝打的?” “不是他还能有谁?我们还能平白冤枉他!” 女子双手叉腰,语气凶悍,“我也不找你们多要,赔一贯钱就成。” 对方明显狮子大开口,鹿云夕铁定是不能答应的。 “阿朝?真是打的吗?别怕,告诉我。” 不等鹿朝开口,鹿云夕已经在心里做了无数设想,每个设想都在替鹿朝寻找理由。 譬如他们诬陷阿朝,又或者是别人先动手,阿朝不得已才还手的无心之过。 “天地良心!明明是他先动手揍我的!” 男人扯着嗓子大喊,不料牵动脸上的伤,捂着腮帮子哎哟半天。 鹿朝不甘示弱,指着男人控诉,“是他先说我娘子坏话!” 男人欲哭无泪,“又不是我一个人说的,嘶……为啥只逮着我揍!” 鹿朝气鼓鼓的告状,“他说要给我戴绿帽子!” 她不知道那是啥,但一定不是好帽子。 此言一出,仿若万籁俱寂,谁都没接茬儿,连鸡都不叫唤了,安静得骇人。 紧接着就听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女子揪住男人的耳朵,往死里拧。 “你想给谁戴绿帽子?嗯?” 男人低头哈腰,疼得直求饶。 “没有啊,媳妇儿,你听我说,啊!” 女子根本不听男人解释,抬脚就踹。 “丢人现眼的玩意儿!还不滚回去!” 男人伤上加伤,被自家媳妇儿连薅带踹的拽走了。 篱笆院儿霎时宁静如初,剩下鹿朝和鹿云夕面面相觑。 鹿朝眨巴两下眼睛,“他媳妇儿好凶啊。” 鹿云夕默默的拾起帕子,重新沾水给她敷脸。 “以后不要和别人打架了。” 阿朝的女子身份一旦暴露,她们都有麻烦。况且,小傻瓜没轻没重的,不知道爱惜自己,万一真伤到怎么办? 鹿朝委屈道,“可是他说云夕姐姐坏话,就是大坏蛋。” 闻言,鹿云夕心中升起暖意,腾出另外一只手摸摸她的头。 “我知道阿朝是想维护我,谢谢你。” 鹿朝微微仰头,一脸天真。 “云夕姐姐才不会给我戴绿帽子的,对吧?” 鹿云夕差点被自己呛着,咳嗽好几声,脸颊迅速染上一抹绯红。 “别胡说。” 鹿朝不明所以,满眼无辜。她不懂自己在说什么,只是单纯不想戴绿帽子。 “我哪有胡说。” 对面的人近在咫尺,通红的脸庞如同蜜桃。鹿朝痴痴的盯着,舔了下唇,好想咬一口,尝尝甜不甜。 鹿云夕避开视线,莫名有种被调戏的错觉。可是对方分明是个小傻瓜,什么都不懂。 肯定是她的幻觉。 “再说,我就……不给你敷脸了。” 毫无说服力的威胁对付鹿朝却绰绰有余。后者果然闭紧嘴巴,老老实实继续当石像。 夜里下起蒙蒙细雨,转天清早路面还是湿的。天空泛起蟹壳青,隐隐透出浅白色的太阳。 雨后正是采摘蘑菇、野果的好时候,两人背着竹筐进山,空气中尚弥漫着青草香。 露珠顺着叶子滚落,溅到低处的枝叶上,发出嘀嗒嘀嗒的响声。 鹿朝伸手截胡,透明的水珠囫囵滚下,恰好落在掌心上。她盯着手心,眸子里充满新奇。 此时,鹿云夕已经采了小半筐蘑菇。鹿朝搓搓手,有样学样,专门往树底下寻摸。 她从泥地里揪出几朵胖墩墩的蘑菇,忽而目光落在大树根部,那里长着一朵红色小伞。 鹿朝双眸发亮,把红蘑菇刨出来,红伞上都是白色的圆点,像散落的糖霜。 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谢谢“闲情逸致”,“翎煦”,“顾辞安”,“”的营养液鼓励! 小剧场 鹿朝: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 鹿云夕:住口!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十二章 第13章 第十三章 鹿云夕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以往进山里,阿朝都要上蹿下跳,问东问西,从没有消停过,而今身后却静悄悄的。 又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某人的动静。鹿云夕心里纳闷儿,回头看去,就见鹿朝正抓着一朵红蘑菇欲往嘴里放。 “别吃!” 鹿朝被吓得一哆嗦,红蘑菇掉到地上,轱辘好几圈。 见状,鹿云夕长舒一口气,“这样的有毒,不能吃,会死人的。” 鹿朝望向身后空荡荡的竹筐,扁扁嘴,有些委屈。 某人的小心思自然逃不过鹿云夕的眼睛。她们朝夕相伴,哪怕只是细微的表情变化,鹿云夕也能猜个**不离十。 “好啦,看,这样的蘑菇才可以吃。” 鹿云夕把自己筐里的蘑菇分给她,教她分辨哪些能采。 黄褐色的扇叶菇,棕色的伞菇,以及细长的小灰菇。鹿朝歪头聆听,目光却始终落在鹿云夕脸上。 见某人疑似在发呆,鹿云夕停顿片刻,忽然发问,“我刚才说的什么?” 鹿朝清澈的眸子眨巴两下,脱口而出,“蘑菇真好看。” 鹿云夕:“……” 旭日东升,树梢间漏下些许金辉。两人继续沿着蜿蜒的小路往山上走,脚下踩过厚厚的落叶和苔藓,原本幽寂的山林深处忽而传出此起彼伏的鸟鸣声。 半山腰的野果已然熟透,鹿云夕踮脚摘下几颗丢进筐里,其余的果实结在高处,得爬树才能够到。 不等鹿云夕开口,鹿朝三五下爬上树,两只脚踩上中间最粗的那根树枝。 鹿云夕在底下张望,看得心里七上八下。 “小心啊!别摔着。” 参天大树一眼望不到顶,鹿朝把能够到的果子统统丢进筐里,还想往上爬。 鹿云夕急忙阻止,“已经够多了,阿朝,快下来!” 鹿抬头看一眼高处的果实,又低头望向满面忧色的鹿云夕,坚定的选择后者。 她手脚灵活的从树上爬下来,两只脚刚落地,鹿云夕已经冲到跟前,拉着她前后左右的检查,顺便掸去衣服上的泥土。 鹿朝乖乖站在原地任凭摆弄,被鹿云夕转了两圈,以为对方在和自己玩,开心的傻乐着。 两个竹筐已然满满当当,鹿云夕领着她按照原路折返。金灿灿的阳光倾洒各个角落,树叶上滚动的露珠犹如珍珠般璀璨夺目。 鹿朝摇头晃脑跟在鹿云夕身后,两人来到山脚下,突然,一道影子从她们脚边飞速闪过。 鹿云夕原想回身去拉鹿朝,毕竟她俩阿朝胆子小。不料她伸手却摸了个空,等再抬头时,只来得及瞥见某人的背影。 “阿朝!快回来!” 鹿朝追着那道影子跑进小树林,听闻鹿云夕的呼唤声,速战速决,一个猛子扑上去,将罪魁祸首当场拿下。 “云夕姐姐!” 她提溜着那东西的耳朵,跑向鹿云夕。 起初,猎物在她手里还会蹬腿儿挣扎,可几番挣扎无果,逐渐挺直装死。 鹿朝把它递到鹿云夕面前,澄澈的双眸中只有对食物的期待。 “云夕姐姐,这个能吃吗?” 鹿云夕迟疑片刻,“能吃是能吃……” 鹿朝眼前一亮,把兔子塞到鹿云夕手上。 这兔子好肥,肯定好吃。 落进鹿云夕怀里的小白兔好似刚从阎王殿走过一遭,终于遇到救星,瞬间活了过来。它两只耳朵紧贴着背,蜷缩成雪团子,瑟瑟发抖。 感受到怀里的小家伙抖得实在厉害,鹿云夕心生不忍,轻轻抚摸兔毛。 “阿朝,你看它是不是挺可爱的,我们把它养在院子里好不好?” 鹿朝恋恋不舍的盯着那团雪球,舔了下唇。 到嘴的肥兔子没有了,可是云夕姐姐开心更重要。 “阿朝听云夕姐姐的。” “阿朝真乖。” 鹿云夕垂下眼帘,摸摸怀里的小白兔,唇边噙着笑意,整个人沐浴在柔光中,仿若落入凡间的月宫仙子。 “就叫你小白吧。” 鹿朝痴痴的望着,兔肉什么的早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山涧水声潺潺,溪流时缓时急,两人路过时,正好瞧见大大小小的鱼在浅溪中游来游去。 鹿朝跑去溪边,目光随鱼儿来回游动。 “云夕姐姐,这个可以吃吧?” 鹿云夕抱着小白兔跟过来,不禁笑道,“可以吃。” 说话间,鹿朝放下竹筐,抬脚就要迈进去。 “等等!” 鹿云夕急声将人拦回来,“把鞋子脱了。” “哦。” 鹿朝弯下腰,按照鹿云夕教的,脱鞋子挽裤腿儿,再把袖子撸上去。 冰凉的溪水没过脚踝,鹿朝的注意力全在水里的鱼上。在岸边看着鱼很多,可真到下水抓,那些鱼却个个滑不溜秋,根本抓不住。鹿朝鼓起腮帮子,逐渐暴躁。 这场面落在鹿云夕眼里,俨然变成小馋猫抓鱼,没抓到恼羞成怒了。 屡战屡败,鹿朝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瞄准岸边,把树枝子当成鱼叉,奔着目标叉去。 下手快准狠,鹿朝叉起一条大鱼,冲岸上的鹿云夕乐开了花。 “我抓到啦!” 鹿云夕亦是面露惊喜,“我们阿朝真厉害!” 她一鼓作气,接连叉中三条鱼,每条个头都很大,今天的饭也算有了着落。 回到篱笆院儿时已经将近正午,鹿朝帮忙打上两桶井水,搬来小板凳,拿把大蒲扇,坐在灶台边上生火烧水。 鹿云夕把麻线放进冷水里煮,直到水咕嘟咕嘟开始冒泡,麻线也逐渐变成白色。 鹿朝用力扇风,厨房里浓烟四起。 鹿云夕被呛得直冒泪花,“阿朝,咳咳……我来吧。你去院子里玩会儿,别跑出去啊。” “好!” 鹿朝放下蒲扇,一阵风似的冲出厨房。她原想去屋里找拨浪鼓,中途却突然停下脚步。 与此同时,躲在角落里的小白兔正抬起头,和她面对面。 鹿朝逼近墙角,巨大的隐影笼罩下来,雪团子抖得更厉害了。 她盯住肥兔子,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小白,你好肥啊。” 此刻,肚子非常应景的咕噜噜叫唤。 她饿了。 鹿云夕从厨房出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一人一兔躲在角落里大眼瞪小眼,明显后者已经抖成筛子。 谢谢“顾辞安”,“闲情逸致”,“宇”,“土豆大王吃洋芋”,“翎煦”的营养液鼓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第十三章 第14章 第十四章 鹿云夕暗道不好,再这样下去,小白要不保。唯一能拯救小白的方法,就是赶快填饱某人的肚子。 “阿朝。” 闻声,鹿朝回头,就见鹿云夕正微笑着冲她招手。 “过来,阿朝。” 鹿朝立马屁颠屁颠跑去鹿云夕身边,暂时把小白丢到脑后。 “饭马上就做好了。” 鹿云夕连哄带骗,实则连鱼鳞都还没收拾干净。 “阿朝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鹿朝乖桑桑的点头,眼里只剩下鹿云夕的笑颜。 “真乖。” 鹿云夕摸摸她的脑袋瓜,把人哄去萝卜地除草。 得给她找点事儿干。 鹿云夕用锄头刨去边上的杂草,“学会了吗?” “学会了。” 鹿朝信誓旦旦的保证,接过锄头在半空抡了一个圆圈,准确无误的落在萝卜叶上。 “那不是杂草。” 鹿云夕赶忙纠正,“边上的这种小叶的才是。” 鹿朝挠挠头,跟萝卜鞠躬道歉。 鹿云夕有些心疼自己的萝卜,但为保小白,只好先牺牲它。 “算了,阿朝,帮我拔个萝卜,做鱼汤用。” “好!” 鹿朝丢掉锄头,瞧准大叶子,双手抓住根部使劲儿往上提,萝卜瞬间破土而出。 她盯着手里的萝卜头,满眼无辜的望向鹿云夕,“它好小。” 鹿云夕更心疼了,但面上依然要保持微笑。 “……它还没长好。” 鹿朝眨眨眼,对萝卜头说声对不起,紧接着塞回土里埋起来,改拔旁边的,所幸这一回没有失败。 保住了萝卜地和小白,鹿云夕松口气,洗些野果给鹿朝垫垫肚子。 有了吃的,鹿朝果然安生不少。等盆里只剩下果核的时候,鱼汤终于出锅了。 刚熬好的鱼汤热气腾腾,香味儿弥漫整个篱笆院儿。鱼汤上浮着一层白,萝卜吸收了满满的汤汁,清甜中混合着鱼的鲜美醇香。 鹿云夕怕她被鱼刺卡着,特意把鱼捞出来单放碟子里,摘掉鱼刺,剩下鱼肉。 “慢点吃,小心烫。” 鹿朝低头干饭,已经被香迷糊了,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 鹿云夕一边照顾鹿朝,一边留意着小白。 兔子可能是被吓得够呛,再加上刚到陌生环境还不适应,始终缩在角落里自闭。 鹿云夕摘下两片萝卜叶递到兔子跟前,起初,它还蜷缩着,似乎很是警惕。 大约是察觉到对方并无恶意,它才探出头,凑近叶子轻嗅,两只前爪捧住萝卜叶,美美的吃起来。 鹿云夕趁机摸摸兔毛,手感柔软极了。瞧见小白嚼东西的模样,她莫名想起某人,回头一看,鹿朝正捧着碗喝汤,脸颊也是鼓鼓的,跟小白如出一辙。 这功夫,院儿外忽然传来女人的声音。 “云夕啊,我来拿被面儿。” 说话的正是村东头的张家嫂子。 村里人都知道鹿云夕的针线活好,总有人找她帮忙绣些枕头被面儿。平日里,鹿云夕除去织布,便是接针线活来维持生计。 鹿云夕将被面儿抱出来,张嫂摸着上面的花样针脚,赞不绝口。 “还是你手巧啊。” 说着,张嫂叹气道,“就是可惜了,这么好的姑娘嫁给一个傻子。” 鹿云夕回头看一眼屋里,“阿朝她很好。” 张嫂却以为她是在硬撑,眼神里透着同情。 “嫂子知道你心里苦。” 鹿云夕刚想解释,不料打了喷嚏。 下一刻,鹿朝跟旋风似的从屋里冲出来,二话不说,直接把衣裳披在鹿云夕身上,并试图裹进。 “娘子,冷,会生病。” 鹿云夕笑笑,“乖,我没事。” 张嫂在她们之间来回打量,忽而感慨道,“我家里的还不如傻……不如你家这个知冷知热呢。” 两人目送张嫂离开,鹿云夕晃了晃手里的铜钱,逗小孩儿似的说道,“改明儿给你买好吃的。” 然而鹿朝的注意力却在别的地方,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向鹿云夕。 “她刚才是不是说我傻?” “你听错了。” 鹿云夕话锋一转,“跟我进屋,有东西给你。” 她帮张嫂绣被面儿的间隙,顺便替鹿朝做了双布鞋。 “穿上试试,看合不合脚。” 鹿朝依言换上新鞋子,当着鹿云夕的面蹦跶两圈。 看来是很合脚了。 鹿朝兴奋得跑来跑去,愣是把自己跑累了,歪在炕头打盹儿。鹿云夕趁她睡着的功夫,出去干活。 一觉醒来,太阳都快下山了。鹿朝揉了揉眼睛,屋子里只有她自己。 “云夕姐姐。” 她穿上鞋子跑出屋,刚出门就闻见一股甜香从厨房飘出来。她闻着味寻过去,半个身子探进帘子。 “云夕姐姐,你在做什么?” 彼时,鹿云夕已经和好了面,正往里面加馅料。 “今天是中秋,我在做月饼。” 鹿朝听后,歪头盯紧那盆馅儿,脑袋瓜不断靠近。 鹿云夕眼疾手快把她拦住,“馋猫,现在不可以吃。” “哦。” 偷袭不成,鹿朝不情不愿的从厨房出来,一步三回头,好巧不巧的撞上小白。 一人一兔对视的刹那,小白跳起来就跑。鹿朝却像是找到新玩具似的,跟在后头追。兔子四处逃窜,鹿朝也学它跳着跑,如同一只巨兔。每当小白企图钻篱笆墙的时候,都会被鹿朝薅回来。 浅白的圆月悄悄挂上枝头,鹿朝玩儿累了,终于大发慈悲的放过小白,坐在小板凳上,拿着树枝子画圈圈。 而小白已然筋疲力尽,趴在树底下瘫成兔饼,似乎就算这时候会被做成烤全兔,也不愿意再动弹一下。 这时,鹿云夕掀开帘子,手里端着碟白皮月饼,“阿朝,洗手吃月饼。” 鹿朝蹭的一下蹦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把手洗干净,坐到木桌前盯月饼,眼神格外虔诚。 白皮饼像月亮一样圆,饼皮上画着鲜艳的花朵图案。鹿朝抓起最上面的月饼往嘴里塞,外皮酥脆,馅料甜香,同时混合了芝麻和花生的味道。 “慢点吃。” 鹿云夕眼含笑意,抬手替她擦去嘴角的残渣。 “好吃吗?” “好吃!” 鹿朝三两口就干掉一个月饼,又伸手去抓第二个,却不是为自己抓的,而是举到鹿云夕面前。 “云夕姐姐也吃。” 鹿云夕先是愣了一下,旋即笑意更深。 “谢谢阿朝。” 正当鹿朝去抓第三个月饼时,鹿云夕却忽然拦下她。 “阿朝,我们来玩数月饼好不好?” 鹿云夕指着碟子,“你看这一碟有几个月饼?” 鹿朝眼里只有对吃月饼的期盼,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掰着手指头认真数。 接着,她张开五指,“五个!” 鹿云夕知道她不会数数,现在看来大约只能数到五。 “不对,碟子里还剩八个月饼。” 鹿云夕循循善诱,拉起她的另一只手,帮她数到十。 鹿朝恍然大悟,原来可以数两只手。 鹿云夕拿出一块月饼,“现在告诉我,碟子里还剩多少?” 鹿朝重新掰手指数,“七个!” “真聪明!” 鹿云夕把月饼递给她作为奖励,“我们来数天上的星星,数对了就再吃两个月饼。” 鹿朝腮胖子一鼓一鼓的,仰望漫天星斗,却发现两只手根本不够用。 正待苦恼之际,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她低头看向自己的鞋。 要不把脚也算上? 眼看某人欲弯腰脱鞋,鹿云夕急忙叫停,“脱鞋子做什么?” 鹿朝天真道,“数星星。” 一时间,鹿云夕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把碟子推回去。 “好了,咱们今天就数到十,剩下的以后再学。” 欲速则不达,想要教会阿朝数数,任重而道远。 她特地留出几块月饼送给周阿婆,顺道从阿婆那里借来兔笼。 夜色渐浓,月光如水。鹿云夕进屋织布,留下鹿朝自己在院子里和月亮相面。 小白被放进兔笼,母鸡们都回了鸡窝,四周静悄悄的。鹿朝双手托腮,盯着月亮发呆。没过一会儿,她便坐不住了。 没人陪她玩,她就自己玩。 鹿朝偷摸溜出篱笆院儿,沿着土路辣手摧花,采回来一捧五颜六色的野花。 “云夕姐姐,你看……” 鹿朝跑进茅草屋,却突然收声。只见鹿云夕伏在织机旁,好像是睡着了。 她蹑手蹑脚的靠近,伸手在鹿云夕面前晃了晃,都不见对方有反应。 鹿朝摘下一朵紫色的小花,戴在鹿云夕头上。这功夫,原本熟睡的人动了一下,鹿朝跟干亏心事似的,花也不要了,转身就跑。 她原想跑去找阿婆,却见不远处有户高墙大院,院门前悬着两盏兔子灯笼。 跟家里的篱笆院儿不同,院落是用土砖砌成的高墙,但这点高度难不倒鹿朝。她轻轻松松爬上人家的围墙,扒着墙边探出头。院子里灯火通明,屋檐下亦挂着好几盏兔子灯。 正当她目不转睛的盯着灯笼时,一对年轻男女打屋里出来。鹿朝只觉得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两人在院子里相拥赏月,耳鬓厮磨。 “亲一下。” 女子笑着躲开,“没个正形。” “在家里亲自家娘子怕什么?” 鹿朝的双瞳逐渐撑大,好似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谢谢“闲情逸致”,“宇”,“土豆大王吃洋芋”,“翎煦”,“顾辞安”的营养液鼓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第十四章 第15章 第十五章 月光轻轻柔柔的洒在窗前,朦胧如薄纱。一阵清风拂过,屋子里的油灯忽明忽暗。鹿云夕悠悠转醒,眼帘微抬,鼻尖萦绕着些许花香。 她竟然睡着了。 遥观窗外天色,已将近亥时。鹿云夕垂眸时,赫然瞧见散落一地的野花。她俯身去捡,不料有什么东西从头上滑落,是一朵紫色小花。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干的。 鹿云夕从窗子探出,东张西望寻找某人的身影。可小院儿里鸦雀无声,若是鹿朝在,肯定不可能这般清静。 “阿朝?” 鹿云夕正欲出门找人,顷刻间,鹿朝跟一阵风似的刮进篱笆院儿。 “云夕姐姐!” 她蹲到织机前,仰起头,目光灼灼的盯着人家。 鹿云夕在她脸上轻轻捏了一下,“淘气,不是不让你出门吗?” 鹿朝歪头傻笑,视线从鹿云夕的眉眼滑至脸颊,跃跃欲试。 “云夕姐姐,我也要亲。” “什么?” 鹿云夕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确定的问道。 鹿朝却忽然凑近,奔着她的脸颊亲上去。 鹿云夕下意识躲闪,抬起胳膊挡住某人的亲近。 “你……你从哪学的?” 鹿朝挠挠头,似在认真回想。 “兔子灯,娘子,可以亲。” 从她嘴里蹦出来几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词儿,若是旁人听见怕是会一头雾水,可鹿云夕却听懂了。 这家伙肯定是看见别人家夫妻做了什么,想要照着学。 鹿朝锲而不舍的靠近,鹿云夕一个劲儿往后躲。 直至被逼到凳子边缘,她慌忙推开鹿朝凑过来的脑袋瓜,耳朵像是熟透的樱桃。 “那是大人的事情,你不能学。” 鹿朝抿了下唇,委屈道,“我也是大人呀。” 闻言,鹿云夕无声的望着她,心道大什么大,五岁不能再多了。 “总归不许亲。” 阿朝根本不懂,“童言无忌”罢了。 鹿朝轻哼一声,扭过身去,拿后脑勺对着人家。 云夕姐姐不让亲,不开心。 她愤愤的揪住衣角,好像跟衣裳有仇似的。 鹿云夕知道她这是又闹脾气了,便轻声细语的哄道,“阿朝乖,我给你做好吃的。” 鹿朝背对着她,眼珠滴溜乱转,咕嘟咕嘟冒坏水。趁鹿云夕放松警惕,她以迅雷之势在人家脸侧吧唧一口,紧接着脚底抹油溜进里屋,连头顶炸起来的呆毛都透出欢快。 事出突然,鹿云夕心下一惊,双颊肉眼可见的浮现两抹绯红,娇艳欲滴。 “鹿朝!” 鹿云夕很少连名带姓的喊她。 一旦这么喊,那就证明云夕姐姐真的生气了。 鹿朝跳上土炕,拉过被子蒙住头,开始装死。 鹿云夕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可越这样,越事与愿违。 什么声音这么吵? 她捂住心口,原来是自己的心跳声。 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别的原因。是夜,鹿云夕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而罪魁祸首却没心没肺的呼呼大睡。 她竟然被一个小傻瓜轻薄了。 思绪纷乱,鹿云夕愈发不能淡定,恨不得立刻把某人踹下炕。 她也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只知道醒来时屋子里光线依然昏暗,身边隐约有团黑乎乎的影子。 她们今早要进山采蘑菇,鹿朝记在心里,老早就醒了。可是她等了好半天,云夕姐姐都没有睁开眼睛。鹿朝不吵也不闹,双手托腮,直勾勾的盯着熟睡中的人,就这么坐在炕边发呆。 鹿云夕瞬间清醒,支棱一下坐起来。 “云夕姐姐。” 鹿朝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我今天起的比你早哦。” 鹿云夕捂着心口缓上好一会儿,差点以为屋子里进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等她们收拾妥当出门时,天空变得灰蒙蒙的,隐隐泛出白光。 进山的路鹿朝已经记熟了,她在前头跑,鹿云夕拖着一身疲惫紧赶慢赶的追在后面。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放心让鹿朝离开自己的视线。山里道路迂回曲折,稍有不慎就可能迷路。 “云夕姐姐,你看!” 鹿朝像献宝似的举起竹筐,“我采了好多蘑菇,都是能吃的。” 鹿云夕往筐里扫了一眼,欣慰道,“我们阿朝真聪明。” 鹿朝嘿嘿笑着,拿出藏在身后的纯白色野花递到鹿云夕面前。 “和云夕姐姐一样香。” 鹿云夕眸子里闪过一丝惊喜,“是兰花。” 兰花常开在幽林深处,平日里很少见到。 她低头轻嗅,淡淡的花香萦绕鼻尖,幽香怡人。 这功夫,两人都听到一阵若有似无的嘶嘶声,像是近在咫尺。 鹿朝耳朵更好使些,听声辨向,忽然指着鹿云夕身后的大树。 “那是什么东西?” 鹿云夕暗道不妙,顺着她指的方向缓缓转身,立刻惊出一身冷汗。 树杈上盘绕着一条细长的青花蛇,正对着她们吐信子。若是再发现的晚一点,那东西怕是已经咬到她了。 鹿云夕只觉头皮发麻,手脚冰凉,却仍然护在鹿朝身前。 “小心,别惊扰它。” 话音未落,那条青花蛇突然发难,自树杈上跃下,直奔鹿云夕而来。 电光石火之间,鹿朝将鹿云夕拖到自己身后,随手一抓,扼住青花蛇的头,将其狠狠地摔在地上,抄起石头砸向蛇/头。 青花蛇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鹿云夕心有余悸,再三确认那条蛇真的不会动了,才稍稍松口气。 鹿朝用树枝子扒拉青花蛇,“这个坏东西可以吃吗?” 鹿云夕犹豫道,“不知道有没有毒。” 说着,她忽然想起什么,双眸平添几分神采。 “但是我们可以拿它去药铺换钱。” 鹿朝听后,跟着眼前一亮。 有钱就可以买更多好吃的。 她忙用树枝子挑起青花蛇丢进自己筐里。两人不再耽搁,即刻下山赶往集市,当真从老郎中那里换来一两银子。 鹿云夕头一次拿到整块碎银,比她织布赚得还要多,也算是因祸得福。 她捧起鹿朝的脸,“你可真是我的小福星。” 鹿朝眨巴两下眼睛,福星是什么她不知道,但能让云夕姐姐开心,应该是很好的意思。 回去的路上,鹿云夕带着鹿朝买了五斤猪肉,给她炖东坡肉吃。 普通人家很少会见荤腥,除非逢年过节,或者村里办喜事,才会在宴席上杀猪宰羊。 这回算是托鹿朝的福,不然得等年关底下才会买猪肉。 鹿云夕在厨房忙活半晌,东坡肉出锅时,满院飘香,引人垂涎。 “阿朝,洗手吃饭了。” 沉了一会儿,却不见有人回音。放在以前,不等肉出锅,她家小馋猫自己就该闻着味儿过来了。 “阿朝?” 她屋里屋外的找过一遍,周阿婆家她也去了,连人影都没瞧见。 眼看天色渐晚,鹿云夕坐立难安。 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凭空消失? 她寻思着鹿朝可能会去的地方,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谢谢“闲情逸致”,“宇”,“翎煦”的营养液鼓励! 小剧场: 鹿云夕:人呢?我那么大一个阿朝呢? 鹿.撒手没.朝:为了买更多好吃的,冲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第十五章 第16章 第十六章 落日余晖逐渐被夜色吞没,山中霎时陷入昏暗。四周古木参天,借着微弱的月光投下阴影,仿若能吞噬人心的深渊巨口。 鹿朝在山里转了好几圈,最终还是回到原点。 上山的路她记得清清楚楚,可下山却屡次碰壁。特别是天色变暗后,山里的路似乎完全变了样子。任她如何寻找出口,都无功而返。 阵阵冷风呼啸而过,残叶簌簌掉落。鹿朝衣着单薄,很快就被山风打透了。她坐到岩石上歇脚,抱住自己,缩了缩脖子。 她把自己走丢了。 鹿朝环住双膝,低头埋在双臂之间,整个人缩成一团,在山风侵袭中瑟瑟发抖。 幽林深处不时传来哀鸣,更像是有人在低声哭泣。鹿朝抬起头,眼圈早就红了,隐隐闪着泪光。 她偷偷瞄向树林深处,那里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却总觉得有东西藏在后面。 妖怪会来抓她的,她再也见不到云夕姐姐了。 鹿朝越想越伤心,从小声啜泣,变成嚎啕大哭,整座山林里都回荡着她的哭声。 “云夕姐姐……呜呜……” 这功夫,远处蓦然闪现一丝光亮,那光点离着她愈发近了。鹿朝盯着光点,渐渐忘记哭嚎,抽抽搭搭的站起身。 对面的杂草堆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紧接着,打草丛里钻出一个人。 鹿云夕手里举着火折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自打进山开始,她就听见鹿朝的哭喊,顺着哭声寻过来,果然人在这里。 鹿朝泪眼蒙眬的望着来人,胡乱抹了把脸,直奔对方扑过去。 “云夕姐姐!” 然而她跑到跟前时,鹿云夕却往后退一步,让她扑了个空。 鹿朝面露不解,还想上前抱人,却见鹿云夕继续后退,刻意避开她的手。 “云夕姐姐?” 鹿云夕气喘吁吁,早已不见平日里的温柔笑颜,眉眼间隐着几分怒色。 “你大晚上跑来山里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鹿朝被劈头盖脸的一顿呵斥,委屈巴巴的咬住下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她伸手想要抱住对方,可鹿云夕正在气头上,一把打开她的手。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迷蒙的眼眸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鹿云夕寻了她一路,火气噌噌往上蹿,难免语气严厉。 “说你以后再也不会乱跑,否则我……我就不要你了。” 听见最后几个字,鹿朝哇的一声哭出来。 “我错了……我再也不乱……不乱跑……云夕姐姐你别不要我。” 她眼泪汪汪的望着鹿云夕,好像下一刻就会被抛弃似的。 原本就是为了吓唬她,被她这么一哭,鹿云夕早已心软。 “好了,现在告诉我,你为什么上山?” 鹿朝吸吸鼻子,哭声渐弱。她放下身后的竹篓,打开盖子,里面躺着两条青花小蛇。 “给你换钱。” 鹿云夕愣怔片刻,瞬间明白了她的用意,千头万绪涌上心头,眼眶逐渐湿润。 “你是……为了我?” 鹿朝点点头,怕她生自己的气不肯要,双手捧着竹篓往前送。 “有钱,云夕姐姐就不用那么累了。” 话音未落,她已经被鹿云夕紧紧拥住。 “是云夕姐姐错了,不该凶你的。” 从来没有人如阿朝这般一心一意只是为她。 鹿云夕用力将人抱得更紧些,“我不会不要你,原谅云夕姐姐好不好?” 鹿朝眨巴两下眼睛,主动环过鹿云夕的腰际,低头埋进人家的颈窝里,贪恋对方的体温。 鹿云夕搂着她哄道,“我知道阿朝是为我好,但是太危险,我会担心你的。以后不许这样了,好不好?” 鹿朝点头,贴在人家颈窝里蹭了蹭。 “云夕姐姐,我饿了。” 闻言,鹿云夕扑哧一笑,替她擦去眼泪。 “走,回家吃肉。” 听见有肉吃,鹿朝的伤心事一扫而空,满心满眼只剩下对吃肉的期盼。 “吃肉喽!” 某人的眼泪如同疾风骤雨,来的快去的也快,鹿云夕已经习惯了。 “慢点,小心脚下。” 鹿云夕举起火折子照亮,同时牵紧鹿朝的手,不让人再跑丢了。 翌日清晨,两人赶着早集去找老郎中换钱。 村里有人专门以捕蛇为生的,可捉蛇不是件容易事,再加上深秋时节,天气转凉,捕蛇更是难上加难,故而此时捉来的蛇变得愈发值钱。 鹿云夕将两块碎银放进钱袋,转头笑道,“阿朝想吃什么?” 鹿朝抻长脖子往集市上张望,目光锁定一家卖竹编的铺子。 “我要那个。” 鹿云夕顺着她的方向看去,原来是把摇椅。 鹿朝迫不及待的跑过去,一屁/股坐到摇椅上,双脚蹬地,美美的摇晃起来。 见她玩的开心,鹿云夕弯起唇角,“老板,这个多少钱?” 鹿朝背上心爱的摇椅,乐癫癫的跑在前头。 “云夕姐姐,我要吃这个。” 她们从集市东头逛到西头,鹿云夕追在后面付钱,买了她爱吃的桂花糕和菊花饼。 “给我称两斤柿子。” “好嘞!” 鹿朝凑过来,盯着那堆像红灯笼一样的东西,舔了下唇。 “这个好吃吗?” 鹿云夕莞尔,知道她又馋了,随手拿出来一个柿子递过去。 鹿朝二话不说,张嘴就咬。 外皮清脆,内里果肉多汁甘甜。鹿朝眸子亮晶晶的,又伸手去掏第二个。 谁知鹿云夕早已看出她的小心思,拦下她蠢蠢欲动的爪子。 “不能吃太多,回头给你做柿饼子。” 鹿朝讪讪的收回手,舔了舔自己的手指,还能尝出残余的甜味儿。 回到篱笆小院,恰逢饭点。鹿云夕热了几块东坡肉,另外炒盘青菜。饭菜端上桌时,鹿朝已经饿得两眼冒金星。 鹿云夕往她碗里夹上两块肥瘦相间的肉,肉质酥烂,肥而不腻,用勺子捣成小碎块,浓香的肉汁瞬间包裹住饭粒,再添上两棵阔爽的青菜,一口下去,回味无穷。 鹿朝不停的往嘴里扒拉饭菜,转眼间,碗就见了底。 她举起空碗,“还要!” 连干两碗,鹿朝满足得瘫在摇椅上消食。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她眯起眼睛,伸展懒腰,活脱脱像只餍足的猫。 鹿云夕在厨房里削柿子皮,削完的柿子放簸箩里,留着做柿饼。她时不时从窗户往外探头,见某人好端端的躺在摇椅上,不自觉的染上笑意。 小白待在笼子里嚼菜叶子,拿圆滚滚的屁/股对着鹿朝。后者懒洋洋窝在摇椅中闭目养神,两只脚轮番蹬地,把椅子当摇篮使唤。 脸上莫名其妙落下水滴,长睫轻轻颤动,鹿朝不情不愿的掀开眼皮。水滴忽然密集起来,噼里啪啦的往下砸。 鹿朝蹭的一下跳起来,转头就往屋里跑。刚跑出两步,她蓦的停下,倒退回来,拎起兔笼子一起跑。 她前脚进屋,后脚便大雨倾盆。 鹿云夕原本打算把削完皮的柿子拿出去晾晒,眼下只好作罢。 雨水冲刷着屋檐,哗啦啦的往下淌。 鹿朝莫名感觉头顶落了一滴水,抬头望去,紧跟着,雨水正巧滴在脸上。 “云夕姐姐,屋顶漏了。” 这屋子年头太久,屋顶早该重新铺设茅草。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屋里亦下着小雨。鹿云夕赶忙找出锅碗瓢盆,雨滴不断的砸进盆里,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惊雷闪电接踵而至,像是要将天空劈成两半。 小白在笼子里上蹿下跳,竟撞出兔笼,跳进鹿云夕怀里发着抖。 与此同时,鹿朝也抱着脑袋跳上土炕,往人家怀里钻。 谢谢“翎煦”,“闲情逸致”,“宇”,“顾辞安”的营养液鼓励! 从吵架到和好只需要两秒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第十六章 第17章 第十七章 鹿云夕右边抱着小白,左边搂着鹿朝,哄完大的还得哄小的。 又是一阵电闪雷鸣,鹿朝吓得一激灵,脑袋瓜拱来拱去,恨不得把自己完完全全缩进鹿云夕怀中。可惜另外半个怀抱被小白占着,她怎么都拱不进去。 于是乎,鹿朝一不作二不休,胳膊一伸把白团子捞进自己怀里,顺理成章的霸占鹿云夕整个怀抱。 鹿云夕被她这番操作逗乐了,摸摸她圆乎乎的脑袋,又捏了捏她的耳垂,像是抱着一个比自己还大只的瓷娃娃。 “你怎么和小白一样胆小?” 鹿云夕好笑道。 抓蛇的时候胆子倒是大得很。 鹿朝捂住耳朵,一味地缩在她怀中,仿佛这样就能安全了。 鹿云夕无奈的摇摇头,在她背上轻轻拍打,柔声哄道,“呼噜毛,吓不着。” 雷声渐弱,屋外慢慢变成绵绵细雨,直下到深更半夜。 一夜秋雨过后,寒风席卷,小院儿遍地残叶。清晨,地面几乎干透,石阶上铺了一层浅淡的白霜。 鹿朝背着竹筐,跟在鹿云夕身后。两人顺着小河边割茅草,直到竹筐被填满。 想要修屋顶,需得把旧茅草扒下来,再添新的。 鹿云夕抱着一捆茅草爬上梯子,木梯颤颤巍巍,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吊桥上,费了半天力气才攀上屋顶。 期间,鹿朝扶着梯子,仰头凝望鹿云夕的一举一动。 等换完半边顶子,鹿云夕顺着梯子爬下,脸颊红扑扑的,额间布了一层细汗。 鹿朝凑近盯着她,“云夕姐姐,累。” 闻言,鹿云夕莞尔,“阿朝乖,云夕姐姐不累。” 鹿朝伸手替她擦去额前的汗珠,坚持道,“累。” 不等鹿云夕反应过来,鹿朝捞起剩余的茅草,三步两步登上木梯。 鹿云夕惊呼,“小心!别摔着。” 这功夫,鹿朝已爬上屋顶,低头看向鹿云夕,笑颜灿烂如艳阳。 “知道啦。” 爬树爬惯了,这点高度对她来说小事一桩。 鹿朝按照鹿云夕方才的样子将另一半屋顶铺满新茅草,紧接着,从木梯跃下,稳稳的落在地面上。 鹿云夕忙拉着她检查,眸子里盛满担忧。 “那么高的地方你也敢跳。” 鹿朝笑嘻嘻的杵在那,被她拽着转圈。 确定人没事,鹿云夕抹去她脸侧的灰尘,在其额前轻点,“你呀。” 鹿朝捂住额头,却笑得更开心了。 两人喂完鸡和兔子,又把屋里屋外统统打扫一遍,忙活大半天,篱笆小院儿终于焕然一新。 吃完午饭,鹿朝犯起了食困,窝在土炕上睡着了。 鹿云夕掀开帘子进屋时,鹿朝已经睡得四仰八叉,毫无睡相可言。 这家伙连睡觉都不老实。 鹿云夕不禁腹诽,望向某人的双眸却如秋水盈盈,漾起一泓柔波。她拉过被子替鹿朝盖上,旋即悄声退出里屋。 鹿朝足足睡了一下午,直至太阳快落山才悠悠转醒。 她懒洋洋的翻个身,稀里糊涂的从炕上滚下来,摔得头昏脑涨屁/股疼。 鹿朝哼唧一声,刚想哭,不料眼前一片漆黑。她胡乱抹了把脸,将罩在头上的东西扯下来。 一片薄薄的布,边角连着四根带子。 鹿朝呆愣片刻,似乎想起什么。 是云夕姐姐穿在身上的东西。 她低头凑近,仔细嗅了嗅,尚残余着云夕姐姐的味道。 鹿朝贴在衣物上闻了好一会儿,只觉得这片布香香的,便欢天喜地往空中抛去,准确无误的盖在自己头上。 鹿云夕原是在外屋织布,听见屋里的动静才赶过来查看,没想到掀开帘子,映入眼帘的便是此番场景。鹿朝正顶着她的心衣,当盖头玩儿。 听到脚步声,鹿朝向门口扭头。 “云夕姐姐?” 鹿云夕一把扯下自己的心衣,脸颊已经红透了。 鹿朝不曾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当即抱住人家的大腿。 “云夕姐姐,痛。” 鹿云夕看似人还在,实则已经走了一会儿。听见鹿朝喊痛,她才勉强回神,费力的将人扶起来。 “下次不准拿我衣裳玩。” 鹿朝歪头看她,贴得越来越近。 “云夕姐姐,你的脸好像苹果。” 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鹿云夕忙不迭地推开她,“胡说……我去做饭,你自己老实待着,不许乱跑。” 言罢,鹿云夕扭身跑出里屋,手里还拿着那件心衣,脸颊的温度始终没能消退,脑海里不断浮现方才的画面,怎么看都难免多想。 她压下心中的异样,反复安慰自己。 一个痴儿能懂什么? 这功夫,门外传来一个老汉的声音,打断了鹿云夕的胡思乱想。 她忙将心衣收好,推开屋门,就见老村长背着手站在院前。 “云夕啊,今天村东头的老王家办满月酒,请村里人过去热闹热闹。你赶快收拾一下,带着你家那位去沾沾喜气。” 鹿云夕本不爱凑热闹,可话未出口,蓦然想起家里还有个馋猫。 “好,谢谢村长。” 老村长摆摆手,“你们快点啊,我去通知别家。” 参加人家满月宴,总不好空手去。鹿云夕从鸡窝里拾了一篮子鸡蛋,这才领着鹿朝登门。 鹿朝蹦蹦跳跳的跟在后头,脑后的马尾辫左摇右摆。 云夕姐姐说过,家里办喜事就会杀猪宰羊,有很多好吃的。 鹿朝头一次出现在村子里的酒席上,自打进门就成了视线焦点。再加上两人的相貌在村中比较突出,难免引众人瞩目。然而鹿朝对此毫无所觉,满心只想着大吃一顿,眼巴巴的等着上菜,馋得直咽口水。 来了几乎半个村子的人,酒席从屋里摆到屋外,约莫十几张大木桌。 主人家先端上几碟凉拌小菜,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才送上两道荤菜,蘑菇炖鸡和煮羊汤。 鹿云夕把蘸过酱汁的羊肉放进鹿朝碗里,全程都在照顾她,自己反倒没吃上几口。 “哎呀,来晚了,恭喜恭喜。” 笑声瞬间盖过了院里的喧闹,众人齐刷刷回头,只见鹿云夕的继母和弟弟双双入内,被引到她们隔壁桌。 继母冯翠珍今儿个换了一身青蓝色布衣,发髻上簪着支银钗,柳叶弯眉,风韵犹存,而浑身上下最值钱的当属左手腕那只晶莹剔透的翡翠镯子。 鹿朝大快朵颐地干完了碗里的肉,抬头一看,鹿云夕却未动筷,而是盯着冯翠珍手上的镯子,脸色不太好看。 谢谢“闲情逸致”,“宇”,“翎煦”,“顾辞安”的营养液鼓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第十七章 第18章 第十八章 鹿朝的脑袋瓜摇来晃去,视线在她们之间来回转悠,一脸茫然。 “云夕姐姐?” 鹿云夕像是没听见似的,双唇抿成一条线,右手扒着桌角,指腹微微泛白。 少顷,她忽然起身,直奔冯翠珍走去。原本热闹的院子逐渐安静,村民们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投来诧异的目光。 直面母子二人,鹿云夕攥紧拳头,深吸一口气。 “请把我娘的镯子还给我。” 从她记事起,那只翡翠镯子就戴在娘亲的手上。后来娘亲病故,爹却说镯子丢了,连一点念想都没给她留下。 此言一出,村民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冯翠珍面子上挂不住,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忙用袖子遮住玉镯。 “什么你娘的镯子,我不知道。” 鹿云夕红着眼眶,紧握的双拳微微发抖。 “你手上戴的是我娘的东西,还给我。” 冯翠珍冷哼一声,“你说是就是?没大没小,自从我进门儿,你从没有喊过我一声娘,现在倒好,连姨都不叫了。跟谁你呀你的,没规矩的东西。” 任由其他人如何说,冯翠珍都耍无赖不肯承认。 弟弟杨思宗也跟着帮腔,上来便连推带搡。 “你怎么跟我娘说话的!” 鹿云夕差点摔倒,幸好身后有人接住她,回头一看,正是鹿朝。 鹿朝凶巴巴的瞪向杨思宗,“坏蛋,欺负娘子,打死你!” 众人皆来不及反应,杨思宗已经被她按在地上邦邦挨了两拳。 杨思宗被揍得毫无还手之力,扯开嗓子喊,“娘!救我!” 瞧见儿子被打,冯翠珍立马急眼了,上去薅鹿朝头发。 “你这杀千刀的傻子,快放开我儿子!” 谁知鹿朝猛然杀个回马枪,一头把冯翠珍撞倒在地,攥住她的手腕往外扯,差点给胳膊扯脱臼。 冯翠珍坐在地上捂着胳膊哭天抢地,“哎哟!可不得了啦!光天化日的杀人了!这傻子要杀了我们孤儿寡母啊,还有没有人管呐!” 其余人等这才回过神,呼啦一下的围上来劝架,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但就是没人伸手搀扶。 鹿云夕趁乱将鹿朝拉出人群,满脸忧色,“没伤到吧?” 鹿朝摇摇头,接着骄傲的扬起下巴求表扬。 “我把坏蛋打哭了。” 鹿云夕摸摸她的头,暗自后悔自己的冒失。万一连累阿朝受伤,岂不是因小失大? “乖,不过是身外之物,远不及你重要,我们回家。” 好好的满月宴,闹得不欢而散。嘈杂声中,鹿朝两人悄无声息的离开王家大院。冯翠珍坐地撒泼,叫骂好一阵,愣是气晕过去,被村民们七手八脚抬走了。 回到篱笆小院儿,鹿云夕照常织布刺绣,好似什么都没发生。可她心里始终惦念着母亲的遗物,时不时的望着窗外怔怔出神。 说是身外之物,不过是怕鹿朝因为她惹上麻烦,言不由衷罢了。 鹿朝狗狗祟祟的在人家身后徘徊,暗中观察,一直没出声。 直到鹿云夕第三次发呆,她才捧着水碗突然出现。 “云夕姐姐,不开心,喝水。” 闻声,鹿云夕收起思绪,强颜笑道,“乖了,我不渴,你喝吧。” 说着,她低下头,穿针引线,却总是心不在焉,刚绣两针,就被扎了手。 “嘶……” 指腹上赫然多了个红点,不断往外冒血珠,这一针扎得略深,隐隐传来刺痛。 “云夕姐姐受伤了……” 鹿朝盯着血珠,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鹿云夕笑笑,“我没事,不过扎了一下。” 做针线活被针扎是常有的事。 鹿朝却依旧很严重的样子,忽然抓起鹿云夕的手,啊呜一口含住受伤的手指。 “你……” 鹿云夕想要缩回手,已经来不及了,指腹传来湿润的触感,心底异样的感觉再度攀升,逐渐盖过疼痛。 鹿朝松开手指,鼓起两腮,轻轻吹气。 “吹一吹,痛痛飞。” 鹿云夕愣怔片刻,忙收回手,故作轻松,耳廓却悄悄泛红。 “好了,我已经不疼了。时候不早,你……回屋去睡觉。” 鹿朝杵在原地不肯动,往怀里摸索,不知在找什么。 终于摸出个物件,她咧嘴笑道,“云夕姐姐,你看!” 她手里攥着一只翡翠镯子,正是今日冯翠珍手上戴的。 鹿云夕眸中掠过一丝惊诧,“你什么时候……” “刚才从坏蛋手上撸下来的,给你!” 鹿朝像献宝般双手捧上,清澈干净的双瞳映着她一人的影子,满含虔诚。 云夕姐姐娘亲的东西不能留给大坏蛋。 鹿云夕接过镯子,小心翼翼的护在怀里,眸光闪烁间,哽咽道,“谢谢你,阿朝。” 鹿朝突然伸手,捧住她的脸,学着她的语气。 “不哭哦,会变小花猫。” 闻言,鹿云夕破涕为笑,心里淌过一股暖流。 见对方露出笑颜,鹿朝也跟着乐。 云夕姐姐开心,她就开心。 自王家满月宴后,两人的日子清静不少,那对母子再没有登门闹事。听闻街坊传言,都说冯翠珍回去生了场大病,至今还下不来炕。 接连数日起早贪黑,鹿云夕总算织完一匹麻布,只差染色。 天气愈发寒凉,鹿朝跟着鹿云夕进山采芦花添衣过冬,顺道采些茜草、蓝草,用来染布。 方才还是晴空万里,转眼间却已阴云密布。 云彩压得很低,乌蒙蒙的。鹿朝毫无所觉,继续往山上走。而鹿云夕停在半山腰,抬头望一眼天色,暗道不好。 “阿朝,快回来。” 万一下起大雨,她们就要被困在山上了。在山里过夜本就危险,若是再加上暴雨,活命的机会将微乎其微。 两人紧赶慢赶,还是赶不过疾风骤雨。 山风在林间呜咽,草木飘摇,飒然有声,雨点噼里啪啦往下砸,顷刻间,大雨倾盆。 山路泥泞湿滑,鹿朝紧紧抓住鹿云夕的手,一起往山下跑。两人浑身早已湿透,雨水顺着额角往下淌,视线逐渐模糊不清。 风雨声中夹杂着奇怪的动静,声音是从她们身后传来的。鹿云夕回头望去,登时花容失色。 山坡上飞沙滚石混着泥浆一股脑淌下,直奔着两人汹涌而来。 大惊之下,鹿云夕扑向鹿朝,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她。 谢谢“闲情逸致”,“宇”,“翎煦”的营养液鼓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第十八章 第19章 第十九章 电光石火之间,鹿朝反手擒住鹿云夕的手腕,将其带到自己怀里,两人瞬时调换了位置。 鹿朝被滚落的沙石击中,抱着鹿云夕一起滚下山坡。 一阵天旋地转,眼瞧着两人就要被沙石泥流掩埋。鹿朝猛的扒住一侧岩壁,强行扭转方向,带着鹿云夕滚进旁边的石窟。 就听砰的一声巨响,周遭霎时陷入寂静。鹿云夕缓缓睁开眼睛,就见鹿朝正挡在自己身上,双臂紧紧环着她的腰际。 “阿朝……” 然而不等她说完,鹿朝的身体忽然向前倾倒,双臂下滑,整个人栽进她的怀里。 “阿朝!” 鹿云夕惊呼出声,下意识将人抱住,却摸到她背上湿乎乎的,不像是雨水,而是一片温热黏稠。 她展开手掌,借着洞口微弱的光亮看到掌心的鲜红。 刹那间,鹿云夕大脑一片空白,心头狂跳,恐惧不由自主的从心底钻出来。 鹿朝闷吭一声,有气无力的咕哝着,“云夕姐姐,好疼……” 鹿云夕呼吸急促,控制住发抖的手,颤着声音唤道,“阿朝。” 她不敢乱动,生怕弄疼了她,沉默半晌,再开口时已是泪眼婆娑。 “傻瓜。” “我才不是……傻瓜。” 鹿朝枕在她肩膀上,小声抗议,“我疼,云夕姐姐就……不疼了,是不是……很聪明?” 鹿云夕心里五味杂陈,半天说不出话,扬了下唇角,想要挤出一丝笑容回应她,可尝试几次都失败了。水珠顺着脸颊淌下,分不清是雨还是眼泪。 “云夕姐姐,我好困呐……” 闻言,鹿云夕慌了神,“阿朝乖,听云夕姐姐的话,先别睡,我给你讲故事听好不好?等雨停了,我们就去找郎中,一定会没事的。” 鹿朝乖巧的应了一声,接着便躺在她怀里不动了。 鹿云夕不敢碰她的背,只得搂着她的肩头,不停的和她讲话。 冷冽的风裹挟着雨星子灌入石窟,鹿朝的身体开始发抖。 “我冷。” 鹿云夕又将人搂得更紧些,用手搓着她的肩头取暖。两人淋过雨,又从山上滚下来,衣衫早已被泥水打透,此刻再被山风一吹,寒气直从骨头缝儿里往外冒,她自己都冻得打哆嗦。 石窟里阴暗潮湿,没有任何能止血的草药,甚至连她们身上都没有一块完好的布料能用来包扎伤口。 鹿云夕默默祈祷快些停雨,只要阿朝能平安,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石窟外大雨如注,雷电交加。原以为要下上整天整宿,不知是不是上苍听见了她的祈求,赶在天黑之前,雨势逐渐变成毛毛细雨。 “阿朝,我们有救了!” 鹿云夕惊喜道,不停的唤着她的名字。 鹿朝迷迷糊糊的轻哼一声,眼皮沉重,实在抬不起来。 “阿朝?” 鹿云夕抚上鹿朝的脸颊,入手却一片滚烫。 她强行让自己保持镇定,费力的将人扶起。可此时的鹿朝已然意识昏沉,没有办法支撑身体。 鹿云夕咬牙将人背起来,一步一步挪出石窟。 原来的山路已经被沙石堵住了,她们只得另寻他路。 土坡湿滑陡峭,鹿云夕每迈出一步都十分慎重,哪怕踏错一下,她和鹿朝都要摔下山去。 鹿朝趴在她背上,不安的紧锁眉头,嘴里喃喃自语。 “云夕姐姐……” 雨后的山路本就难走,鹿云夕背着她更是难上加难,还没到山脚,已是气喘吁吁。 “乖,很快,很快就到了。” 两人抵达山下时,天色彻底暗了。鹿云夕喘着粗气,濒临筋疲力尽,却坚持着不肯把人放下。 等她们来到药铺门前,已是深更半夜。街上店铺全都打烊了,药铺亦是大门紧闭,没有一户亮着灯。 鹿云夕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拍门。 “于伯!” 不知喊过多少声,药铺门终于打开一条缝儿。 老郎中披着外衣,手里提了一盏小灯笼出来查看。 “云夕?这是怎么了?” “于伯,您救救她!” 鹿云夕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老郎中往她身后瞧上一眼,赶忙让路。 “快进来,进来再说。” 鹿朝被送入里屋时,已陷入昏迷。她背上遍布大大小小的伤口,属斜在蝴蝶骨之间的那道口子最深,皮/肉外翻,边缘粘着血块,显然是被沙石锋利的棱角所割伤。 老郎中诊脉的功夫,鹿云夕守在床上,望着昏睡中的人,泪如雨下。 良久,老郎中才松开鹿朝,神色复杂。 鹿云夕赶忙擦掉眼泪,急切的询问,“她怎么样?” “幸亏送来的及时,我给她开个方子,止疼退热。一日三副,饭后半个时辰服用。至于外伤,我那有伤药,你给她涂上,一日一换,待三日后,可两日一换。” 鹿云夕仔细记下,“谢谢于伯!我身上的钱不多,如果不够,我明天再给您送一趟。” 老郎中摸着花白胡须,“先不提这些,救人要紧。不过……” 见对方欲言又止,鹿云夕刚放下的心再度提起。 “怎么了?阿朝她……” 老郎中摇摇头,“你放心,她底子还是不错的,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脉象有些古怪,我也诊不出。但是她分明是……” 听到这里,鹿云夕心中一沉,当即明白过来,忙喊了声“于伯”,眼神里带着恳求。 老郎中见状,叹气道,“你放心,我们行医治病,自会守口如瓶。” 没一会儿功夫,郎中取来伤药和干净的布。 “连带你脚上的伤一起擦。” 鹿云夕闻言一愣,低头时才发现自己右脚的鞋子不知何时破了个窟窿,连脚趾头都磨破了。神奇的是,一路上,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直至此时,才隐约有些灼热的疼。 她替鹿朝上药包扎,趁着对方熟睡的功夫,悄悄退出里屋。 彼时,老郎中已经帮忙抓好了药。 “煎好以后喂她服下,过两个时辰就能退热了。你们今晚先歇在我这,等她醒了再回家。” 鹿云夕接过两包药材,再三向老郎中道谢。临转身前,她忽然停下脚步。 “于伯,我还有个事儿,阿朝她……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会不会是生过病,或者脑子受过伤?” 谢谢“宇”,“闲情逸致”,“元庆”,“句号”的营养液鼓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第十九章 第20章 第二十章 既然于伯已经发现阿朝的女子身份,不如趁此机会问个明白。 老郎中皱起眉头,“依照她的脉象,有外伤的原因,这内里……不好说。” 他忽而叹气道,“可能是我见识太少,实在爱莫能助。你不如带她去镇子上,或者更大的州城寻访名医,或许还有恢复的希望。” 鹿云夕颔首道谢,更加坚定要离开红枫村的决心。 石炉上煎着汤药,草药的味道顺着风飘进里屋。鹿朝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已经昏睡了个把时辰。 直到鹿云夕端着汤药进屋,她依旧双眸紧闭,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 “阿朝?” 鹿云夕在床畔唤她好几声,却等不到半点回音。 于郎中叮嘱过,今晚一定要把药喂进去,不然无法退热。可无论怎么喊,鹿朝都没有反应。 鹿云夕满目忧色,舀起一勺汤药放在唇边吹凉,强行喂进她嘴里。 “阿朝乖,把药喝了伤才会好。” 可惜鹿朝此刻全无意识,根本听不见她的话。 鹿云夕尝试两次,喂过去的汤药全都顺着鹿朝的嘴角流了出来。 这个姿势实在不好喂,但要是把人扶过来侧躺,她又怕碰到伤口。 进退两难中,鹿云夕蓦然想出个法子。 她亲自喝一口汤药,苦涩瞬间充斥味蕾,不由蹙起眉头。接着,她俯身靠近,双唇紧贴时,慢慢的渡给对方。 忙活一通,总算是将汤药喂进去了。鹿云夕稍稍松口气,用帕子擦去鹿朝唇边的药渍。 等冷静下来,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脸颊微热。 都是为了给阿朝治病,可不是存别的心思,鹿云夕如是安慰自己。 鹿朝的额头依然滚烫,脸上亦浮现不正常的潮红。鹿云夕守了她整整一宿,天色微亮时,鹿朝身上的温度才有所缓解,额间布了一层细汗。 晨光透过窗子洒进里屋,鹿朝费力的掀开眼皮,迷蒙的大眼睛眨动两下,开始寻找鹿云夕的身影,垂眸一瞧,原来云夕姐姐就伏在身边。 她刚想爬起来,背上的疼痛就奉送上沉重一击,疼得她直冒冷汗。 “呜呜……” 听见某人的哼唧声,鹿云夕登时惊醒。 “阿朝,你总算醒了。” 鹿朝眼含泪花,委屈巴巴道,“云夕姐姐,疼。” 鹿云夕摸摸她的头,轻声细语的哄着,“乖,别乱动,我们喝几天药就会好的。” 闻言,鹿朝扁扁嘴,刚把眼泪憋回去,余光却瞥见鹿云夕的鞋子。 “云夕姐姐疼。” 鹿云夕低头看向自己的脚,整夜都忙着照顾鹿朝,没顾上别的。 她冲鹿朝笑笑,“没关系,不疼。” 鹿朝摇摇头,“骗人。” 鹿云夕听后,不由莞尔,“待会儿回家我换双鞋子就不疼了。云夕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真的吗?” 鹿朝睁着一双清澈眼眸,深信不疑。 就算鹿云夕说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她也会信。 鹿云夕刻意回避她的视线,“当然是真的。” 她们已经在于郎中这叨扰一夜了,不好再多留。一个背上有伤,一个脚趾磨破,两人互相搀扶着回到自家小院儿。 幸好昨日出门前,她们把兔笼移进了屋,否则怕是只能看见直挺挺的小白。 鹿朝蔫头耷脑的趴在炕上,才退了热,精神不济,头脑昏沉,再加上后背一阵阵的疼,难得如此老实。趁着鹿云夕煎药的功夫,她又睡着了。 “阿朝,起来喝药了。” 嗅到苦药汤子的味道,鹿朝不愿意睁眼,继续装睡。可听见鹿云夕的声音,她又睁开了眸子。 鹿朝盯着那碗冒白气的汤药,脸都快皱成包子了。 “苦……” “阿朝乖,喝了药就不疼了。” 鹿云夕心思一转,拿出糖罐子诱惑她。 “喝完药我们就吃糖,吃了糖就不苦了。” 鹿朝的目光追随糖罐子左右转动,汤药喂到唇边,她想也不想,直接张嘴喝掉,五官瞬时变得皱皱巴巴的。 “乖了,把药喝完有糖吃。” 鹿云夕唇边扬起好看的弧度,眸间柔波似一泓春水。 鹿朝眨巴两下眼睛,看呆了。就在这时,嘴里又被喂进第二勺苦药汤子。她被鹿云夕连哄带骗,稀里糊涂的喝下一整碗药。 她吐了吐舌头,苦到说不出话。 那双澄澈的眼眸中开始积蓄水汽,然而她尚未来得及发作,嘴里就被塞进一块芝麻糖。甜味儿顷刻驱散汤药的酸苦,鹿朝含着糖块,立马就乐了。 鹿云夕凝望着某人的神色变化,满目爱怜。 她家阿朝就是这么好哄。 眼下鹿朝的注意力都在糖上,正是换药的好机会。 鹿云夕替她褪下残破的衣衫,血已经止住了,但伤处依然狰狞,想要愈合,最少得十天半个月。 “不要动。” 鹿云夕心中不忍,甚至不敢触碰。 她已经尽可能的放轻力道,可鹿朝还是疼得冷汗直流,连身体都在发抖。 鹿云夕心疼的不得了,没等鹿朝哭出声,她自己先掉了眼泪。 “马上就好了。” 鹿朝的耳朵动了下,下意识回头,蓦然撞见她眼眶通红、咬唇落泪的模样。 “我不疼,云夕姐姐不哭。” 鹿朝抓紧被子,手背蹦起青筋,发白的双唇抿成一条线。任由汗珠顺着脸侧滴在枕头上,她都没再吭一声。 换完药后,鹿云夕扯过被子盖在她身上,挤出一丝笑容,“阿朝真乖。” 鹿朝循声抬头,见鹿云夕是笑着的,顿时放松下来,整个人瘫在炕上,阖上双眸,气喘吁吁。没过多久,她便睡沉了。 鹿云夕敛去笑容,背过身去偷偷掉眼泪。 这功夫,鹿朝忽然出声。鹿云夕心里一惊,忙抹掉泪痕,低头看去。 鹿朝连眼睛都没睁,失了血色的唇瓣缓缓开合,像是呓语。 原来虚惊一场。 鹿云夕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于是压低身子,把耳朵贴近。 突然加更~ 谢谢“闲情逸致”,“宇”的营养液鼓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第二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