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拇指蛇人研究所》 第1章 旧情难忘 “请乘客们扣好保护带,飞船即将启航,飞船即将启航……” 郑逸青打了个哈欠,百无聊懒地望着窗外的星云,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和他拼座的人哭诉。 “爱情好苦。”那个带着白帽子的男人呜呜呜哭,擤了把鼻涕,又开始对郑逸青说车轱辘话,“你说她为什么要甩我……因为我长的难看吗?” “感情的事很难说嘛。”郑逸青安慰,热心肠地拿着水壶给他倒了杯水,“来来来,喝点水,别哭了大哥。” “古地球有话说得好,那什么……呃,柳暗花明又一村,”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胡言乱语道,“你未来一定还能找到喜欢的人的。” “你几岁了。”大哥的眼肿得像核桃。 “算二十一吧。”还有一个多月才过22岁生日呢,别把自己算老了。 “我都三十五了,看来你还没体会过爱情的苦。”大哥啧啧道,“年轻人,谈过恋爱吗?” “谈过。”郑逸青淡淡道, “……而且我可能还算是甩人的那方。” 乘务员在舱内穿梭,他们旁边的那对客人手舞足蹈地聊天,面对面的二人位上罩着可以隔绝声音的透明罩子,只能看见外面人的动作,听不见舱外的谈话声。 因为二人座便宜所以拼座的两位陌生人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尴尬对视,郑逸青率先撇头,沉默地望着窗外。 “……为啥。”大哥也不哭了,愣愣道,“谈了很久吗?” “……不久,满打满算也就三个月吧。”郑逸青心烦意乱地低头,亮橘色的发丝垂下几根漏到卫衣兜帽外,“两年前在游戏里认识的,网恋。” “……噢,噢。”白帽子大哥的表情瞬间放松,识相的没有继续说话,只当是听了一个小孩子过家家般的恋爱故事。 两年前,这小孩十九,多半闹着玩的。 而且还是网恋…… 大哥在心里嘀咕。 郑逸青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撇撇嘴也没辩解,把涌上来的回忆暂时压下去。 都过去两年了,他还对那三个月的恋爱时光念念不忘。 在断联的前一天他们因为一件小事吵架,现在想想真的是一件非常小的事,可郑逸青那会年轻气盛轴的要命,小嘴叭叭个不停,他对象嘴笨,结结巴巴地说些有的没的给郑逸青气的直接下线睡觉,等第二天气消了想再和他聊聊时却发现连不上网,窗帘一拉便发现外面的天空五颜六色的,而后就收到了要断网的消息。 黑蝴蝶星被卷入某场宇宙风暴中,整个星球高度戒备,各种保护罩稳定器轮番上阵,飞船也停运了,只有星球保卫岗的人能用特殊设备与其他星球的人员求救沟通,他们这些平民是不可能拿到那些设备的。 所幸的是其他星球的人类救援及时,十五天后他们收到了危机解除的消息,命倒是不会丢了,网却没法恢复,通往外面星球的飞船也因为宇宙风暴的余韵集体停运,刚开始说三个月内一定恢复,后面又说要一年,等一年到了又说还要继续等。 郑逸青急的要命,出也出不去,网也没法连,一向话多的他连话都不说了,学校里的好朋友发现了他的不对劲问他到底怎么了,听他说完后拍着他肩膀安慰。 “你怕啥,咱们星球虽然偏,但遇见风暴这事肯定能上新闻吧,你对象肯定早知道了。”朋友摇头晃脑地说,“等能聊天的时候好好解释呗。” “可是,可是。”郑逸青憋屈道,“他不知道我在哪个星球上生活啊。” 人类登陆了那么多星球,这些年也断断续续有其他星球出现通讯中断的事,但基本在三个月之内就能恢复,他们情况特殊,危机解除后也不知网络还未恢复的消息会不会上新闻。 “啊?这都不知道。”朋友傻眼,“你们谈恋爱都不说的么。” “……没说。”郑逸青垂头。 “……那名字和年龄呢。” “也不知道。” “……性别总该知道了吧?” “这当然知……呃,他玩的男号,也和我说过他是男生。”郑逸青不确定道,“总不能骗我吧,骗我干嘛,没好处啊。” 朋友沉默了,同情地看着他说: “逸青啊,这对象联系不上就算了,说不定是宇宙大人在帮你呢?你可千万别被骗,咱们才十九,咱们还年轻,万一那人是个专骗小年轻的老头……?” “……走走走,别瞎说,你会不会说话?他也不知道我多少岁。”郑逸青哼道,抱着胳膊往旁边一扭不看他。 这一等就是两年,等恢复与其它星球通讯的消息出来时他却害怕了,在床上盘着腿坐了一天,就是不敢打开游戏账号,做足心理准备登上那个全息网游后发现他那嘴笨的男朋友也不知在哪学的,笨拙地发了一堆哄人的话,坚持不懈的发了半年后可能是放弃了,留下一句【对不起,我不会再打扰你】后就没说话,账号最后登录时间也是在一年半前。 我找谁说理啊!太乌龙了吧! 郑逸青现在想到这件事还觉得憋屈,气的他咕嘟嘟把桌上水杯里的水全喝了,抽出纸巾擦擦嘴打算和大哥唠点别的转换心情。 “大哥,你去天蛇星干嘛呀?”他问。 “去找工作啊,黑蝴蝶这边工作不好找……怎么,你不是?”大哥问,“你这个年纪应该刚从初级学院毕业吧。” “我通过考试了,找了天蛇星的学校,去那边继续上学。” “噢噢,原来是这样。”大哥了然,纳闷道,“怎么不去银河系最中央的新地球,那边学校多,生活也好。” “那边物价太高了……人才也多,不一定录我,天蛇星这边生活还行,奖学金给的也多。”郑逸青双手合十, “我,缺钱。” “……因为要治病?”大哥看着他露出的亮橘色发丝心生怜悯,“你这头发不是染的吧?” 人类在刚离开古地球寻找新家园的初期诞生了各种辐射病,严重的都死了,活下来的人却留下来了这么一个连基因检测都检测不出的新疾病。 精灵病。 患有此病的人类普遍都长得比较好看,头发在出生时是正常发色,一岁时会变为很特殊的亮橘色或银白色,看着就像童话里的精灵一样美丽,所以被称为“精灵病”。 只是现实不是童话,精灵病的患者身体都不太好,轻度患者在现代医学的帮助下能和正常人一样生活,重度患者就没那么好命了,能活过十岁就谢天谢地。 大多数人都是友善的,但精灵病的患者也会被少部分充满恶意的人排挤,说出的恶话伤人心,久而久之没人会愿意把头发染成亮橘色和银白色,有些患者会通过染发的方式来避免被歧视。 郑逸青染不了发,小时候还认真地想过要不直接剃光头算了,后来觉得光头不好看放弃了这个想法,他不想去理发店,还练了给自己剪发的本事。 “……啊,这个。”郑逸青见他发现了索性把帽子一摘,将刚到肩膀的头发绑成马尾,“我很幸运,病不严重,没怎么影响到身体,只是对染发膏过敏,不然我早把头发染成别的颜色了。” “想拿奖学金是因为我妈一个人养我,我想为家里减轻点负担,不准备问她要钱。”他笑着说。 “好小孩。”大哥爽朗大笑。 睡觉时间已到,飞船舱内的灯从前往后一盏盏熄灭,他们两也默契的停止聊天将椅背放倒,后座位旁可伸缩的板子缓缓移出让座椅变成一张舒适的小床。 郑逸青躺在床上发呆,窗外美丽的星云转瞬即逝,再次变为黑乎乎的宇宙。 又在想他了。 他叹口气,转身把脸埋在枕头里。 从旁观者角度来看可能是一场小孩过家家一样的恋爱,他们不知道彼此的长相,也不知道彼此的姓名,如果是正常分手郑逸青可能还能释然,但在热恋期因为这种突发情况戛然而止,他无法接受。 但已经过去两年了,男朋友或许已经开始了新的人生,只有他被困在充满执念的过去久久无法忘怀。 飞船开到天蛇星要开三天三夜,郑逸青烦躁地抓抓头,努力让自己进入睡眠状态。 ………………… “……喂,喂。” “醒醒,醒醒。” 舱内的灯亮的晃眼,郑逸青在床上咕涌两下,抱着被子爬起来。 “几点了。”他边打哈欠边问。 “早上五点了,还有两小时到天蛇星,现在公共浴室没人,我洗完了,你快去。”白帽子大哥好心把他叫起来,“你也真能睡,这三天有一半时间都在睡觉。” “太累了,正好补觉。”郑逸青拍拍脸,踩着一次性拖鞋往公共浴室的方向走。 奖学金也不是马上就发,为了赚生活费他前两个月在疯狂打工,累的人都快化了,恨不得一辈子都待在床上。 黑漆漆的宇宙中出现一个发着白光的太阳,表面上的各种发光机械在游走,看起来就像星星点点的荧光,云层包裹着海洋覆盖面极广的天蛇星,一座座人岛屿规整的排列,岛上亮着的光透露出人类存在的痕迹。 在宇宙中看那些岛小如棋子,降落后却发现不是那么回事,郑逸青拖着笨重的行李箱绕开层层人群,排了好久的队,好不容易才走到与宇宙飞船对接的飞行器上,把东西放下重重松了口气。 “小愿。”他唤道。 “在。”手腕上墨绿色的智能通讯器各零件无声转动,像流沙一样浮在空中,滑到他眼前变为一个绿色小胖蛇的模样。 “搜索天星学院的坐标,输入导航仪。” “明白,请稍等。”小胖蛇吐吐信子,眼中红光微闪。 喷气声震耳欲聋,只有一个座位的小飞行器重重晃了几下,颠的郑逸青差点吐出来。 这星球的飞行器也太鸡肋了,我一会别晕过去。 郑逸青扒着栏杆勉强坐稳,刺目的太阳光正巧打进窗户,他捂着眼睛等了一会,等光没那么刺眼后才松手往外面看。 湛蓝的海在夺目的阳光下波光粼粼,人类建起的空中栈道发着幽蓝的光,地面上的高楼交错着排列,从天空上看芝麻大小的飞行器们有秩序的进进出出,地面上还能看见在走动着的人。 天上的云也是极淡的蓝色,飞行器越升越高,待冲破云层后又重重晃了两下,嗖地窜向目的地。 忍过最难熬的前十几分钟后飞行器越发平稳,过了一个小时天星学院也出现在地面,校内大部分建筑都是绿色的,有些表面还带着金属光泽。 “目的地已到达。”小愿说,飘到付款仪上自动付款,乖乖变成手环的模样飘到郑逸青手腕上待好,召唤出半透明的小电子屏,“主人,有新消息。” 【罗清竹老师】:他们说要去校门口接你 这么隆重? 郑逸青礼貌地回了句【好的老师】,拖着行李箱四处张望,很容易就看到浩浩荡荡小跑着往校门跑的一行人。 为首的浅发男生热情地冲他招手,后面还跟着一男一女在后面死命追,到校门口后上气不接下气地扶着膝盖喘气。 “学弟!”最先冲来的男生说着一口拐调的世界语,亚麻色的头发乱糟糟的,冲过来的时候差点没刹住车扑地上。 “泽非尔,冷静点。”旁边的女生斜睨了他一眼,拽着他的后衣领把他拉开,“你别把学弟吓到。” “那哪能,我没那么容易被吓到,只有我吓别人的份。”郑逸青笑眯眯的和他握手撞肩膀,初次见面却像已认识三年的铁哥们,“学长好,我是郑逸青。” “这是你学姐方灵和,我们都是三年级的。”泽非尔自来熟的和他介绍,指着黑发男人说,“他是我们实验室唯一的二年级学生,孙白舟……唔,他是孤狼。” “……叫独苗吧,泽非尔。”孙白舟耐心道,“孤狼听着怪怪的。” “走,先带你回宿舍。”泽非尔在前面领路,回头笑道,“和你同届进来的人比你早来两小时,现在正在实验室参观呢。” “对了,你们两个还是室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旧情难忘 第2章 熟悉的人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郑逸青耐不住性子,先暗戳戳地询问新室友的性子。 “性格还不错。”方灵和回答,“就是他不怎么爱说话,挺内向的……你们俩这性格还挺互补。” “那我得努力忍住说话的**。”郑逸青随口说。 他自认为自己还挺会察言观色,朋友们想独处的时候他都会识相走开,但这学校宿舍是两人间,和室友朝夕相处总有关不上话匣子的时候,他一唠起磕就停不下来,别给人弄烦了。 学校内几乎都是绿色的建筑,看着冷冰冰的,到生命科学学院附近时带上绿植后反而显得生机勃勃,他们正好经过某植物学老师实验室的大棚,棚中的荧光草噗嗤噗嗤的冒出像萤火虫一样的小光点,有一些甚至还顺着栏杆飘到外面来。 郑逸青没见过这种植物,好奇地歪着头看,那些光点忽然一股脑往他这钻,他张牙舞爪的在学姐学长的笑声中往地上躲,卫衣的兜帽也在挣扎中滑下。 “不用怕,它们不伤人。”方灵和笑着安慰,伸手碰了碰那些绿色的光点,“人碰到不会产生任何反应。” 郑逸青松了口气,拍拍裤子扶着行李箱站起来,抬眼便发现刚才那位热情的学长忽然没了声音,盯着他的头顶一言不发。 刚才还一副热热情情的样子,注意到我的头发后怎么又变了。 郑逸青不动声色地注意着他的表情,感觉有些不悦。 在小时候有些人也是这样,表面和和气气,后面就盯着他头发多看了好几眼,不到三个月就能发现这些人在后面嚼舌根。 他笑意未改,压下眼中的冷意,短短几秒想了无数种可能会发生的情况,站在那等他开口。 “……你。”学长摸着下巴喃喃道。 郑逸青微微蹙眉,还没说话就被学长的话噎了个正着。 “你的发际线,好健康。”他感慨,他叹息。 这话一出二年级的孙白舟就笑喷了,捂着肚子蹲到地上咯咯直笑,学姐方灵和抽抽嘴角,无言地背过身。 郑逸青没反应过来,愣愣道:“……你的发际线不……健康吗?” 泽非尔无声地掀起自己乱糟糟的刘海,锃光瓦亮的脑门在太阳下显得更加耀眼,发际线清晰的组成一个大M,看得郑逸青背后生寒。 一切尽在不言中。 “希望你三年后的发际线不会变成这样。”泽非尔一脸超脱之相,仿佛马上就要飞升。 孙白舟对此成反对意见,笑着从地上站起来安慰:“你别怕,他吓你呢,你看我,我在这待了一年了,发际线也还好。” 他大大方方地撩起刘海,露出比泽非尔好一点,但同样锃光瓦亮的脑门。 ……更没说服力了啊! 深造的代价难道就是变秃吗? 郑逸青握着行李箱把手的手在颤抖。 “你还没开始写毕业论文!”泽非尔吹胡子瞪眼,指着孙白舟嚷嚷,“到时候有你受的。” “别提毕业论文。”同样在写的方灵和崩溃地捂住耳朵。 “……学长,要不去医院看看吧。”郑逸青笑得勉强。 “不用。”孙白舟笑呵呵道,“前段时间太焦虑才掉的,也不是什么大病,我尽量多睡睡觉就长回来了……去医院还要花钱。” 钱这个字只发出一点气音,他好像不太想说,堪堪闭上嘴快步向前走。 “我去看过了,正在用药呢,还在等新的长出来。”泽非尔说,“实验室除了我之外都是黑头发,我有天脑子就不对劲了,突发奇想也想染成黑的,结果没想到那瓶染发膏太劣质,弄得我满头都是包……头发也掉了。” 他又看了一眼郑逸青的头发,心情很好地走到他旁边拍拍他肩膀,拐着调说:“现在有你了,嗯,我们都是黄色系的。” 话题转折的有些突兀,但善意却是真实的,郑逸青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大大方方的接受了他的好意,顺着他的话题继续接下去:“刚才我就想问了,我们学校怎么这么多黑发黑眼的学生。” “因为天蛇星是人类还在古地球时期就被观测到的星球,当时是华国最先发现的,人类移居计划开始后第一批和第二批的移居者都是华国人。”孙白舟说,仔细观察他的样貌,又分析了一下他的姓名,“你不是因为这个才来的?” ……还真不是,我是为了奖学金。 郑逸青轻咳两声,决定略过这个话题,拿出通讯器主动道:“我能和你们交换联系方式吗?” 那必然是可以的,与学长学姐们交换好联系方式后泽非尔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奇怪,忐忑地看着他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方灵和与孙白舟噗嗤笑出声,背对他们不说话。 “你先说。”郑逸青谨慎。 “刷池子的自动清扫仪坏了,后天新的才送到,一会你能来帮忙刷刷池子吗?”他双手合十举到额头前恳求。 郑逸青瞬间了然。 怪不得刚才那么热情,怪不得那么亢奋,合着是看到刷池子的人才了。 现在也不累,而且以后还要在这组待着做实验,去帮忙也好。 “行啊。”郑逸青爽快答应,“我吃顿饭就过去。” “谢谢。”泽非尔感激,“帮大忙了。” 与他们暂时分别后郑逸青就提着行李来到自己的宿舍,这学校宿舍每个房间住两个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浴室有点小但也够用了,衣柜与书桌也是一人一个,上下铺在房间的最角落,新室友的行李箱放在一张桌子前,床上空空如也。 室友不在,郑逸青也不好意思独自选床,把行李放好在沙发上躺了会就去一楼食堂吃饭,吃完后便给泽非尔发了消息。 【绿松石】:[探头.jpg] 【泽非尔学长】:吃完啦? 【泽非尔学长】:[定位],到这幢教学楼前面告诉我,我去接你 【泽非尔学长】:救命 天星学院很大,宿舍区与教学区是完全分开的,走过去比较费时间,郑逸青坐着宿舍前的便携摆渡飞艇就能精准落到教学楼前,下来后张望了两圈只看到站在大门前的泽非尔,跑上前问:“刚才的学长和学姐呢?” “哦,他们两是海洋微生物组的,有实验,做实验去了。”泽非尔笑眯眯地看他,猛地一拍胸脯,震声道,“你和樊都是我的人!” 什么……烦?啊,应该是室友的名字或姓。 但这个“我的人”用的是不是有点好笑了。 不过这位学长说起话来本来就不太严谨,他也不想找茬,转头就问了别的问题。 “别激动,别激动。”郑逸青安抚莫名其妙开始亢奋的泽非尔,“学长,咱们小组研究的动物是拇指蛇人对吧。” “对,这个项目前年刚开。”泽非尔说,“我是第一届,你们……就算第二届吧,去年这组没人,你别叫我学长了,听着好生疏,直接叫我名字吧,我和你室友也是这么说的。” 郑逸青的长相很有亲和力,生着一双含笑的眼,嘴角在不笑的时候也是微微上翘的,看着不会让人心生畏惧,泽非尔对这位学弟第一印象很好,忍不住又开口多介绍几句: “我们实验室还有一个小组,那个组人最多,是做跳叶海蛙的,晚上老师说带大家去聚餐,那时候你就能见到他们了。” “跳叶海蛙是天星岛的特有物种吗?” “嗯,它们背部有像叶子一样的叶片状凸起,因为跳跃能力强,民间也叫它跳跳蛙。” 跳跳蛙,听起来和我有缘分,我小名就叫跳跳。 ……但这个小名长大后听就有点羞耻了。 郑逸青现在想到这个名字就尴尬。 “对了。”泽非尔又说,“做实验的时候有问题记得问我,别不好意思,做错了更糟糕。” “知道啦。”郑逸青笑着答应。 再往前就是最后一幢教学楼了,绿色大楼的后方有一大片铺满绿砖的空地,郑逸青跟着泽非尔走到那片空地的最中央看着他剁了剁脚下的地面,拿出自己的智能通讯器点开密匙。 “0937。”他念出随机生成码。 地下忽然传来奇异的隆隆声,墨绿色的砖头上出现片片翠绿色的电纹,迅速扩散到周围组成圆形的光圈。 “别乱动,小心受伤。”泽非尔在说正事时收起微笑,“密匙我等会发你。” 郑逸青听到这话就下意识地站直,隆隆声越来越大,他有些害怕,把眼睛都闭了起来,鼻腔间涌入些微尘土的气息,他能感觉到自己是在缓缓下降的,等脚下的板子停稳后才睁开眼。 入目是一个小小的隔间,白色的门内依稀能看见挂起的实验服,再往里还有一个小门,从窗户处就能感觉到再往里面的屋子是漆黑漆黑的,只有些许莹莹蓝光。 “拇指蛇人生活在海洋的中层带,那里光源稀少,生态池这边会把光线调弱,尽量模拟它们的生活环境。”泽非尔并没有打开那扇门,反而往右边一拐,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后走到某个亮堂堂的地方, “一会闲了在带你去看看动物,现在先来这边。” 另一边的布局也和刚才见到的差不多,推开两扇门后入目是一间巨大的屋子,和黑蝴蝶博物馆的一楼差不多大,大厅的灯全开,最中央堆了许多形状奇特的石块,贴着墙的位置是几排透明的大水池。 池子里的水全部都放空了,有一个个子挺高的男生穿着深蓝色的工作服在兢兢业业地刷池子,听见声响后回头无声的与他们对视。 他的装扮有些特殊,头上带着像VR眼镜一样笨重的银灰色机械眼镜,脸被遮住大半张,高挺的鼻梁若隐若现,嘴唇颜色较淡,那个嘴就像不会笑一样一直抿着,在泽非尔和郑逸青不说话的时候看上去有些不自在,下意识的低头看地面,而后又强迫自己抬头起来。 “这就是你室友。”泽非尔介绍。 “你好,我是郑逸青。”郑逸青有些尴尬,那人在缸里,他在缸外,这样问好总觉得有些奇怪。 “你好。”缸里的人拘谨,机械眼镜上的白色屏幕闪出可爱的黑色微笑颜文字,慢吞吞的蹦出几个字,“樊玉恩。” 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让他的心脏突的一跳,能言善辩的郑逸青难得结巴,卡了一下壳才礼貌地对樊玉恩笑笑。 ……这人说话的语气怎么那么耳熟。 我在哪听过吗? 第3章 干杯?干饭(上) ……算了现在这个不重要,这个池子的数目好像有点…… “还有多少没刷。”郑逸青愕然。 “还剩最后二十缸。”泽非尔眼神殷切,就像在看什么救世主。 “……今晚必须刷完?”他侧头去看那些略大的生态池,总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 “是的。”泽非尔面带苦意,“住在这里的动物现在在隔壁的房间里暂住,住的有点挤,明天晚上之前再不把它们挪过来,它们会打架的……治伤更麻烦,比刷池子麻烦多了。” “……行。”郑逸青的眼睛已自动瞄到最边边处的更衣室,“我先去换衣服,有我的衣服吗?” “有有有。”泽非尔搓搓手,“我早上去领的,是均码。” 樊玉恩最先来,已经知道该怎么刷了,泽非尔连教的力气都省了下来,带郑逸青换好衣服后对他们说: “这些生态池我早上已经全部都刷过一遍了,你们再用干净的清洁刷过一遍就行。” 安排好一切后他的表情变得更加灰败,垂头丧气道:“我去改毕业论文了,樊,你教教他。” “好。”樊玉恩听话地说,打开升降梯的按钮从缸里出来 有东西可讲的时候他说话的速度就变得快了些,耐心的告诉郑逸青人工清洁刷的用法,还很细心的把泽非尔和自己已经刷过的池子指给他看,不会让他做无用功。 郑逸青一开始还在认真地听,在他好听的声音下魂越来越飘,恍惚间终于知道为什么觉得樊玉恩说话的语气很耳熟了。 这不是他曾经的网恋对象说话时的语气吗? ……… 不,郑逸青,你要冷静,你不能随便找人当替身。 他在心里警告自己,在他教完后爬进生态池,蹲在池子的角落心不在焉地工作,脑子里想着别的事,手上倒是利索,三两下便把一个池子刷完,仔细检查后在通过自动升降梯翻出来。 全息网游毕竟是第一视角的网游,玩家在那个世界中身临其境,真实感确实强,但可能官方为了防止**泄露在语音功能上加了什么东西,玩家们在说话时并不会暴露自己真实的声线。 郑逸青其实也不知道玉笛的真实声线到底是什么,樊玉恩就是他男朋友的概率实在太小,这个猜测过于荒谬,他甩甩脑袋,尽量让自己不去想樊玉恩与他男朋友玉笛的共同点。 ……可他们说话时的语气实在是太像了。 他的名字带玉……玉笛的ID里也…… 别想了,别想了,这脑瓜,怎么又瞎想。 那是同学,是室友。 郑逸青只当自己是脑子弦搭错了,等投入到工作中就没那么容易瞎想,刚好他们两一人占一个缸,现在也不用对话,刷了一会池子后心情便渐渐平静下来。 池子看着多,但泽非尔已经把一些顽固的污渍都处理掉了,单纯拿刷子过一遍也不费事,郑逸青刷完后搭着升降梯出池子时差点被绊的摔跤,被樊玉恩拉了一把才没摔倒。 “小心点。”樊玉恩把他扶住,“没事吧。” “没事。”郑逸青拍了拍工作裤,“泽非尔有和你说刷完池子要干什么吗?” “直接去办公区。”樊玉恩言简意赅道,“我带你过去。” 办公区在地上,被升降板带上去的时候郑逸青倒是敢睁眼看了,洞里黑漆漆的,只有脚下的板子在发绿光,出来后天色已变得昏暗,天空上淡蓝色的云变成奇异的粉,人工太阳已快落山。 走去办公区的路上一句话不说难免有些尴尬,郑逸青主动挑起话题:“我刚去了趟宿舍,你是不是还没选床?” “嗯,你没挑吗?”樊玉恩微微侧头,嘴角没有要笑的意思,机械眼镜屏幕上可爱的颜文字倒是能看出来他有点开心的心情,“我睡哪个铺都可以,本来想等你选完在选剩下的。” “那多不好意思。”郑逸青说,“你喜欢睡上铺还是下铺?” “……上铺吧。”樊玉恩谨慎,“你呢?” “我喜欢下铺。”郑逸青笑眯眯道,“不错,床分完了。” 樊玉恩的眼镜上又蹦出一个其他的开心颜文字,看着郑逸青欲言又止的眼神,主动指着眼镜对他解释。 “我买了情绪模块。” 他说话时反应会慢一点,似是在想要怎么解释加这个模块的理由,郑逸青大概理解了他想表达的东西,主动开口:“因为你表情比较少,加上这个模块可以显得平易近人一点是吗?” “对。”樊玉恩点头,眼镜上持续的冒出开心的表情。 “伤心和生气的时候怎么办?”郑逸青好奇地问。 “我没加那些,只有开心快乐的时候眼镜才有反应。”樊玉恩淡淡道,“这样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确实。”郑逸青赞同,识相的没问他为什么会带这种眼镜。 现如今的科技已经能解决很多眼部疾病,治疗价格也不高,还在带这种眼镜的眼底多半是有些无法治愈的顽疾,他不想戳别人伤疤。 樊玉恩话不多,但从他眼镜上的颜文字来看似是挺爱听别人说话的,郑逸青把刚进校门那句【那我得努力忍住说话的**】忘到九霄云外,越说越来劲,从面试说到录取,又从录取说到今天进校,樊玉恩就在一旁安静地听着,等他说到泽非尔的头发时代表开心的颜文字才消失。 “泽非尔用了什么牌子的染发剂?”他第一次打断郑逸青说话,“很劣质吗?” “我没问牌子,但他说是假冒伪劣产品。”郑逸青盯着他的脑袋顶看,“你想用?我感觉你头发挺黑的,用不着黑色染发剂。” “………”樊玉恩无言地望着他。 “没事,不用就不会掉头发。”郑逸青随口安慰。 很显然,这句话并不能安慰樊玉恩,他的嘴抿了起来,手紧紧握在一起,身子晃了晃,显得有些无措。 “用价格高的正规产品有没有可能会好点。”樊玉恩认真地猜测。 “我不太清楚。”郑逸青哈哈笑了声,用手撩了撩自己的小马尾,“我对染发剂过敏,不管什么牌子都有可能掉头发,你想知道品牌我就去帮你问问。” “没关系,不用了,谢谢你。”樊玉恩转头,透过眼镜望着郑逸青的侧脸。 黄昏的光源并不充足,眼镜的夜视功能发挥了作用,让他能清晰地看清郑逸青的面庞。 “……你。”他手指动了动,似是想拉住什么,又往后一缩缩到背后。 “怎么了?”郑逸青纳闷。 “……没什么。”樊玉恩摇头,“地方到了,就是这幢楼,直接从大门进去就可以。” 怎么可能会是他。 樊玉恩低着头走在后面,把内心的想念与刚刚突然出现的猜测压回去。 明明早就算过了,与那个人重新相遇的概率不足百分之0.0001。 短短几小时没见泽非尔改论文改的又憔悴了一分,他身旁站着一位身着浅灰色大衣的中年女性,头发简单的扎成马尾,黑发中藏着点点白色,眉头紧皱,在此时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入学面试时郑逸青就有点害怕这位罗老师,她板着脸的模样总让郑逸青想起他不苟言笑,在他犯错时把他训的狗血淋头的妈妈,现在和樊玉恩站在门边大气不敢出。 “得重写。”老师蹦出来三个字。 “全部?”泽非尔面色惨白。 “……也不用……”罗清竹的表情看上去好像很为难,嘶了一声抱着胳膊在旁边思索半晌,叹口气微微俯身划拉他浮在空中的小电子屏,指着某处说,“这一部分重写吧……你对自己的事情多上点心,改好尽快交给我。” “我!”泽非尔一个我字蹦出来后戛然而止,脸都憋红了,欲哭无泪地点点头。 旁边也在愁眉苦脸的方灵和抬头看到他俩像看到救星,撑着桌子站起来热情问好:“你们来啦?” 老师的目光像刀一样唰地移到他们脸上,郑逸青与樊玉恩蹭地站直,同时点点头。 “你们辛苦了。”罗清竹的表情变得柔和了些,对后面的学生们说,“先去吃饭吧,吃完再处理没处理完的事。” 学生们把电子屏一关就从座位上迅速站起,犹豫一秒都是对美食的不尊重,坐上老师的多人座飞艇后表情明显变得轻松,还有闲心给新生们介绍一会要去的饭店。 “这是老师的女儿开的店,离学校不远。”方灵和搜到店铺名称和位置时指给他们看,“店里的烤火鸡鱼可好吃了。” “和鸡肉是一个口感吗?”郑逸青来了兴致。 “差不多吧……但我觉得比鸡肉更嫩更好吃。”方灵和畅想,“尤其是刷上花蜜后……” “那我肯定喜欢。”郑逸青笑眯眯道,“我本来就喜欢吃鸡肉。” 飞艇开了不到十分钟就飞到罗老师女儿开的饭店,店内人山人海,布置的也很好看,到处都是紫葡萄的装饰,一位年轻的女人正在前台处忙碌,罗清竹站在门边看着那个方向,回头对他们说:“包厢在二楼,房号是203,海蛙组的人已经在上面了,你们去了直接敲门。” “您不和我们一起上去吃吗?”郑逸青回身问。 罗清竹淡淡地弯了弯嘴角,对他说:“我一会还有一个会要开,就不和你们一起吃了,你们都辛苦了,一会多吃点。” 刚才对老师的恐惧感顿时消失,郑逸青此刻对她的好感度在不断上升,在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时候突然有人请吃饭真的很幸福,樊玉恩的眼镜上也出现了开心的颜文字,恭恭敬敬地低头道谢:“谢谢老师。” “那我们先上去啦。”方灵和冲她挥挥手,“老师开完会后记得吃饭。” “嗯。”罗清竹应了声,目送学生们走上楼后转身往前台的方向走。 她在那站了一会,忙碌的老板才意识到她来了,把手上的东西一放笑着打招呼:“妈。” 第4章 干杯?干饭(下) “学生们都上去了,一共是九个人,点九份单人套餐吧,我把钱打你账户里。”罗清竹食指按上脖子上的项链指纹识别,召唤出智能通讯器打算给女儿银行账户里打钱。 “不用不用,我请你的学生吃饭呗。”老板慌忙摆手,“你肯定要给我多打钱。” “多出来的算你的零花钱。” “我都开了三年店了,有工作。”老板撇嘴,在桌上翻找,找到写着203的方形小牌递给她, “实在想付钱就用通讯器碰一下这个就好了,我不需要零花钱,最近组团来的客人多,我们新出了个十人份的多人套餐,要不点那个吧,我感觉你那群学生都挺能吃,多个一人份也没事。” “……好。”罗清竹无奈答应,用自己的项链碰了碰那个小牌,在点单页面里点了那个多人套餐,正准备付款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女儿的问话。 “对了,妈。”她小心翼翼地问,“你今年过新年的时候回老家吗?爸爸说你不回的话就过完新年后来看看你。” 罗清竹的手指停住,垂下眼睛没有看她。 “今年……可能有点困难,我在明年夏天的时候可以休年假回去一趟。”她低声解释,“下次过年应该就可以了。” “好吧……你去年也是这么说的。”老板嘀咕,看到她为难的表情也没说什么,点点头表示理解,“那我就买一个人的飞船票了。” “……嗯。”罗清竹见她又转头忙自己的事,也没再继续说什么,心绪被刚才的话扰乱,手指用点了一下,在付款时没注意到套餐旁边的x2。 她走的利索,也没看付了多少钱,食物就这样如洪水疯狂地涌进203包厢,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为了避免吃一半食物变凉,餐厅在送烤肉时不是一股脑的送完,客人的桌上有个干净的传送带,一盘盘肉被传送带送进包间,下面的感应器能感应到在传送带上食物的重量,发现重量不够后就会送来新的食物。 跳叶海蛙组有四个人,两个男生两个女生,这四个人感觉一脉相承,全是话多的人,热情的问完好后都没介绍自己叫什么,三年级的就开始自顾自的聊野外调研时发生的事,一年级新招的那二位就在旁边听的津津有味,时不时还插两嘴。 包厢内的桌子是长桌,郑逸青离他们有点远,只能戳了戳旁边泽非尔的胳膊问他:“哪两位是三年级的?” “穿着绿衣服的男生和黄衣服的女生,他们组两届都是一男一女。”泽非尔向他介绍,“名字等他们自己说吧,现在告诉你们你们俩也记不住。” 肉和烤蔬菜上的很快,几人都闷头狂吃,刚才还喧闹的餐桌很快就安静下来,火鸡鱼的肉质鲜嫩,似是和某种蔬菜一起烤的,还带着些清淡的香味,表面刷上微甜的花蜜后更是让人垂涎欲滴。 郑逸青迅速就吃光一碗,擦了擦嘴又用公共夹子给自己夹肉吃,他边吃边恍惚,突然觉得好不真实,恍如隔世。 中午才下飞船,到了学校后稀里糊涂的被拉去刷池子,刷完池子后马不停蹄的又来外面吃饭,今天就没消停过。 樊玉恩吃相斯文,但他明显也觉得好吃,用筷子夹肉的速度变快,吃了一会还点点头,见郑逸青看过来的眼神主动打开给美食评分的软件给他看。 “天星岛美食好评榜第一名?”郑逸青感叹,“怪不得那么好吃。” “嗯。”樊玉恩认可点头。 饿极的人眼大肚子小,吃饱前感觉能吃下一只恐龙,然而胃就那么大,想吃多也没法吃,肉和菜不停的往上送,所有人都吃撑了肚皮,看着桌上依旧很多的肉发现出一丝不对来。 “好久没吃这么好了。”孙白舟一手撑桌上一手摸肚子,“但怎么还送上来这么多肉,老师到底点了多少。” “和之前一样吧,之前都按人数点的,我们刚好能吃完。”方灵和摸摸下巴,伸出手指开始点人数。 “这家店新开了十人份的多人团餐。”樊玉恩打开美食评分页面查看,“可能怕我们吃不饱,点了十人份的。” “十人份也不该这么多吧。”郑逸青被撑到了,愁眉苦脸地揉胃。 “谁!”海蛙组穿着绿衣服的男生站起来,“谁在来吃饭之前开小灶了!” “……我吃了一点营养剂。”泽非尔主动举手,“就一点。” “我也是。”方灵和举手,“改论文太累了……唉你们俩昨天也改过,又不是不知道,营养剂不占肚子,没事没事。” “谁说的。”黄衣学姐提出异议,“营养剂可饱腹了,我们出去野外调研的时候吃完半天都不用吃饭呢。” “现在怎么办?”绿衣学长双手交叉撑着下巴,面色奇怪道,“剩这么多,老师的女儿不会以为我们嫌弃她家饭吧?” 刚想提议打包的泽非尔也犹豫了,想了想还是提出异议:“我觉得不至于,我们之前都光盘了啊。” “那是之前。”黄衣学姐揉揉眉心,叹口气解释,“今年四月份我们不是去野调了么,回来后刚好顺路,就一起过来吃饭,那会在大厅正好撞见闹事的,那桌人也是剩了这么多,说饭不好吃还把桌子掀了。” ……嘶…… 怎么就发生了这种事。 “那现在怎么办?”孙白舟摊手。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海蛙组一年级的男孩子突然猛地站起来,大手一挥。 “什么都别说了,学长。”他利索地夹了一大碗肉端到绿衣学面前,“我敬你一碗。” 这句话一石激起千层浪,室内全是凳子吱呀的后撤声,被敬饭的那个人崩溃呐喊:“你不要搞这种酒桌上的封建陋习啊!” “这是肉啊学长!而且你不是不想剩饭吗!” “不要在这种时候才叫我学长……去找其他人,他们今天改论文辛苦了,就他们。” “哎哎哎干嘛干嘛。”方灵和端着碗逃跑,“客气了客气了,别追我!找他,找泽非尔,他早上一直在刷池子。” 泽非尔在角落里安静的当一颗蘑菇,发现战火波及到自己身上后一个大跳飞到郑逸青和樊玉恩后面,扒着他俩肩膀说:“后面都是他们在刷,他们辛苦。” 不是,这哥? 郑逸青瞪着个大眼睛往越来越近的同学身上看,端起干净的碟子充当盾牌:“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我们是同学啊以后还要在一个班上课的你不要害我。” 事情的发展已脱缰野马,樊玉恩身后是墙,退无可退,不知所措地端着碗挡在脸前面,机械眼镜的屏幕上跳出一堆乱码。 他侧头企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在看到那些专门装烤肉的黑色盘子后陷入深思。 “一人份的肉是几个黑盘子?”他把碗放下来认真问。 孙白舟缩在角落当隐形人,听到他的问话后细细思索,站起来回答:“一人份的应该是两盘,他们为了防止肉凉透会分装,我一个人来吃过,一共就上了两盘。” “这里有二十个空盘,加上没吃完的那些已经超过十人份了。”樊玉恩数了数后转身道,“老师会不会在点的时候不小心点了两份十人套餐?” ……好像说的有道理。 所有人都齐刷刷地转头看他,寂静之时方灵和的通讯器突兀地响起,她打开看了看,默默把通讯器放到耳边。 “……喂?老师?” “……嗯嗯,好,我知道了……我就说呢,怎么那么多,好好,再见。”她把通讯器啪一挂,放松地瘫回座位,“老师点多了,真的点了二十个人的量,找老板打包带走吧。” 月亮已高挂在天上,郑逸青感觉食物已经快涌到喉咙了,站起来的一瞬间像吃了头牛,胃部也坠胀的难受,为了消食一路和实验室的人走回学校,等进了宿舍后已腰酸背痛腿抽筋,在这种绝望中还发现了更绝望的事。 他们,还没铺床。 铺完床后,还要洗漱。 郑逸青拖着疲惫的身体把自己带的床单被子褥子从压缩袋中取出,全靠意志力把床铺好,翻找睡衣时头也不回地说:“你铺好了吗?铺好就先去洗澡吧。” “不用,你去吧,我洗澡时间有点久。”樊玉恩说。 好爱干净。 郑逸青心想。 爱干净的室友比邋遢室友好多了,他心情很好地拿着衣服进浴室,进去前又关心了几句:“那我就先去啦,你一会也早点睡,明天还要给拇指蛇人换水池。” “好。”樊玉恩的嘴角轻轻勾了勾,只是他的眼镜太过宽大,室内昏暗,打下的阴影正好覆盖在他嘴上,隐藏住那一点点笑意。 浴室的水声响起,僵坐在床上的樊玉恩迅速踩着梯子下床,去自己行李箱中的夹层翻出某个黑色的管状物体后撤回床上塞在枕头下面,打开通讯器的搜索栏后把枕头掀开一个小角,认真地打下一行字。 【秀美丽的黑色防水染发膏会让人秃顶吗?】 网上说什么的都有,樊玉恩看的心烦,轻声呼唤自己的智能通讯器。 “跳跳。” “来啦~”黄色的智能通讯器变成一个小毛球,开心地蹦到他眼前,叽叽喳喳道,“有什么事想要我帮忙吗?你好久都没有叫我出来啦。” “统计说“不会掉发”和“不伤头发”的回答的比例。” “好的,请稍等。”跳跳在原地蹦了两下,“统计结果:91%……秀美丽染发膏是市面上最好的防水温和型染发膏,不伤头皮发质,染色持续时间长达三个月,配合同品牌护发素可以更……” 没事了。 “谢谢,可以不用说了。”樊玉恩彻底放松,把智能通讯器又变回手环的样子扣手腕上,仰头看着天花板。 新室友和我是一样的人,要不要告诉他我也有精灵病? 没人想一直隐瞒身份,樊玉恩纠结万分,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暂时放弃。 ……等有机会再说吧。 顺其自然。 第5章 初见拇指蛇人 “……叮叮……” “……叮叮……咚咚……嗞……” 什么声啊。 郑逸青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滚,闭着眼精准地打到声源处,听到自己的智能小蛇“噗呃”的哀叫声。 “该起床了,主人。”小蛇尽职尽责的充当闹钟的作用,“现在是天蛇星的早上七点半,温度为20摄氏度,湿度为……” “停。”郑逸青从床上爬起来,按下打开遮光帘的按钮,把手腕抬起,“你上来吧。” 昨天太累了,晚上他粘床就倒,都不记得樊玉恩是什么时候洗完澡的,一觉睡到现在。 上铺的被子已被整齐地叠好,宿舍的窗帘也被提前出门的人拉开,郑逸青看了一圈没看见人,把视线定在自己桌子上,有一张白纸正静静躺在上方,纸上的世界语写的端端正正。 【我先去吃早饭了 通讯号码:TS03849X 樊玉恩】 ……他为什么不直接在新生群里搜我。 看来这位室友不仅在现实不喜欢社交,在网络上也不喜欢,加好友还要留个纸条。 郑逸青向他发送好友邀请后不想给这个不爱说话的人造成负担也没给他发信息,和泽非尔约定的时间是早上九点,他去食堂吃了顿早饭便往绿色平地那块赶,第一次一个人下去还是有点紧张的,他忐忑地念出密匙生成的随机码,和脚下的平地一起陷进地面。 他不喜欢迟到,特意提早来了十五分钟,但樊玉恩比他到的还早,呆呆地靠在墙边坐在小矮凳上,见他下来后起身迎接,说话直进主题:“泽非尔还在往这赶,说让我先带你进去看看。” “你昨天已经进来过啦?”郑逸青好奇,“里面什么样?我们进去要开灯吗?” “昨天来得早,时间比较充足就进来参观了,不用开灯。”樊玉恩摇头,推开门走进去后把挂在墙上的防水衣拿下来递给他,“你把外套脱了放衣柜里,这衣服贴身,里面穿太多会不舒服。” 郑逸青学着他的样子把衣服套好,看起来宽大的防水衣在上身后自动缩小,紧紧包裹住他的身体,衣服弹性极佳也透气,不至于太闷。 另一面墙上还挂着笨重的机械眼镜,郑逸青把眼镜拿下来仔细端详,抬头说:“和你戴的好像啊。” “和我带的这种差不多,但实验室的眼镜少了很多功能,会便宜很多。”樊玉恩细心地指着眼镜底下的某个蓝色按钮说,“这是夜视功能,带上前先打开它。” 郑逸青按他的话带好眼镜,视野在亮光下变灰,刚才还是漆黑一片的房内在眼镜下却像打开灯一样,在这里甚至能看到某只拇指蛇人的小尾巴。 “好好用。”郑逸青摸摸眼镜,“有多便宜啊?回去我要查查价格,如果合适就买来玩。” “3999星际币。” “对不起,打扰了。”郑逸青嘴角一僵。 没钱。 生态池内的拇指蛇人们见到陌生人警惕无比,齐刷刷摆动金色的尾巴钻到最右侧堆起的斜坡后,斜坡的最上方放着几颗海草,有几只蜘蛛蟹与乌贼在池底缓缓挪动。 郑逸青盯着那个海草看了半天,努力搜刮自己在来学校搜索到的知识点,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想不明白就问问别人,他转头虚心请教:“中层带也有海草吗?” “我也不清楚。”樊玉恩涉及到生物相关话就会多起来,“水下五百多米光线太暗,植物怎么活?……搜到的文章里也只说它们是肉食动物。” “罗老师写的那篇?我看了。”郑逸青沉思。 拇指蛇人在二十多年前还没那么濒危,近几年数量下降的异常的快,在前年被列为一级保护动物,研究这个物种的实验室太少,资料有限,两位新生呆呆地杵在池子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池内的动物观察了他们半晌,终于有一个蛇人抱着胳膊从山背后游出来,扬起下巴看他们。 郑逸青仔细观察它们的外形,这些人形动物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蛇尾,除了脸外都覆盖着鳞片,整体大小大概是人类手掌那么大,藏蓝色的长发垂至胸前,面部漂亮精致的像洋娃娃,尾巴不是金色就是银色,鳞片在夜视镜下看时居然是亮的。 “它们住的地方没那么深。”泽非尔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吓了他们一大跳,见他们的反应后哈哈大笑,继续解释刚才的话,“这个物种大概在水下三百多米的地方搭窝,夜晚偶尔会到上层带去觅食,白天回窝,会吃海草和上层带的小鱼,所以不算肉食动物,和人一样是杂食。” 他说完立马做了个噤声的姿势,悄声嘱咐道:“老师刚发现的,论文还没发出去呢,别把实验内容往外说哦。” “我明白。”樊玉恩保证。 “知道,肯定不说。”郑逸青忙不迭地点头。 “你们已经查了那么多资料了?怪不得老师那么喜欢你们。”泽非尔满意道,“一会我们再好好交流,现在先———怎么又受伤了!谁!又是谁打架!” 最先出来的那只拇指蛇人抱着胳膊傲气转头,头发张牙舞爪地往后面飘,尾巴中间露出点点红色的液体,尾部有五六片鳞片已脱落,露出渗着血的肉。 特别霸气,特别冷傲。 就是外面的研究人员有点崩溃。 “唉,唉!……又是你。”泽非尔嘀咕,按了生态池下的某个按钮,机械的齿轮声响起,下方带着四个轮子的透明水缸缓缓滑出,缸内都是海水。 他从侧面的夹层取出某个银色的手套,边递给郑逸青与樊玉恩边说:“特殊材质的手套,防咬伤的,一定要带好。” 池子顶部的悬浮升降梯嗡嗡飞到他们面前,泽非尔拿着侧面柔软的硅胶盆刚想踏上去,瞅见眼巴巴看着他的两人又收回了腿,把盆递给他们。 “你们轮流来试试吧,很简单,它们知道要搬家,会自己游上去的。”泽非尔说,“记得把动物从水里轻轻捧起来,有些有点凶,可能会咬人……比如那只受伤的。” 拇指蛇人们似是听懂他的话,原住民们安心地靠在斜坡上睡觉,要搬家的十只游到最上层,等待人类开启最上方的盖子。 盖子是由泽非尔远程操控打开的,郑逸青紧张地看着掀起的盖子,低头对上蛇人们的眼睛,有些温顺的已在水里翻了个跟头,乖顺地游到他手心中央,把尾巴尖缠到他的指头上。 “它们能听懂你说话?”郑逸青用拇指轻轻捏了捏动物顺滑的尾巴。 “当然,成年体的智商是人类的十五岁,刚救助回来的时候听不懂,养久了就能听懂一些了,哦对了,这也是论文的一部分,不能说。”泽非尔用孩子长大了的欣慰语气说, “这些动物被人类偷渡,军方查获后把有生存能力的成年体放生了,受伤严重的和未成年的暂时待我们这里,等做完野化训练后会……你们俩有没有听我说话?” 两位第一次见到拇指蛇人的新生已开心的不知天地为何物,完全没听自己学长说话,一人守在一个缸前小心地伸手去捞,郑逸青此时正好在捞那只受伤的,边捞边赞叹:“原来你们这么聪明。” 那只受伤的拇指蛇人顿时合上张大准备咬人的嘴,一脸算你识相的表情。 郑逸青对喜爱的事物从不吝啬夸奖,看它可爱又笑着多说了两句:“你的尾巴也好好看,下次别打架了,鳞片掉了就秃啦。” 那只蛇人一僵,缓缓侧过身,把脸埋在他手指缝里。 “……为什么你不咬?”泽非尔在下面看傻了。 另一边的樊玉恩也轻轻啊了一声,声音难得有些波动。 “泽非尔。”他有些欣喜,“它们在蹭我的手。” “……???”泽非尔和被雷劈了一样目光呆滞。 所以为什么只欺负我? 有三个人在,转移动物的速度明显变快了许多,据泽非尔说这活以前都是老师抽时间来和他一起干的,两人要干三个小时的活今天居然一个半小时就干完了,给受伤的那只清理完伤口涂好药膏后时间还早,泽非尔决定再带他们在这里转一转。 左边有条隧道,走到隧道尽头后能看到一个占满整个大房间的用来野化训练的大池,这里没法进去,泽非尔告诉他们池内有许多伪装监控,方便随时探查,看完这些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三个人又晃悠着回到动物房,盯着刚搬家的蛇人们看。 “你们可以关掉夜视功能看看。”他突然说,“有惊喜。” 郑逸青摸索着摸上自己的眼镜框,按照记忆找到夜视按钮的位置后按下,眼前一片黑暗,盖在生态池顶部的盖子发出微弱的光,在黑暗中,一些金色与银色的光点在四处游走,聚在一起时一闪一闪的,让他想到在坐宇宙飞船的时候看到的星云。 亮度一开始很微弱,在人眼稍微适应了一点点黑暗的环境后那些光突然变得柔软又美丽,让他情不自禁的想去触碰。 “海中银河。”他轻声念出这个充满回忆的词语。 身边的人忽然紧紧扣住他的肩膀,郑逸青没有打开夜视功能,转头后只能看到樊玉恩身形的轮廓。 “……你也看过那本书?”樊玉恩的语气有些奇怪。 第6章 寻找奇迹的孩子们 他说的声音有些大,说完后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不太礼貌,赶紧收回捏着他肩膀的手,微微低头道了声抱歉。 “没事。”郑逸青笑了笑表示理解,“你也喜欢?” 这是一本比较冷门的青少年冒险小说,读者本来就不多,突然遇见看过的人肯定会比较惊喜兴奋。 “嗯。”樊玉恩回答他,“小时候看了很多遍。” “我有一个……朋友很喜欢看,所以我也找来看了。”郑逸青接着说,想起过去的回忆难免有些小伤感,语气有些低落。 “是《寻找奇迹的孩子们》吗?”泽非尔插话,“听说作者写了拇指蛇人我就跑去看了一眼,但……呃……那个。” “烂尾了。”樊玉恩平静地接上他想说的话。 在喜欢这本书的读者面前这样说有点不好,泽非尔自知失言,伸手啪地轻轻拍了下自己的嘴,努力找补:“作者前面写的还不错。” “我觉得结局也没那么差。”郑逸青替他挽尊,“作者可能想……弄开放性结局,嗯。” 四个喜欢冒险的小孩在某天突然打开了一个宝箱,宝箱内写着“顺着海中银河的方向走,就能找到装着奇迹的宝藏。”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然而就是这种没头没尾的话最能激发孩子们的好奇心,他们背上行囊离开家乡,正式踏上冒险之旅。 在旅行途中他们参加过开心的节日庆典,打过凶狠的海底怪兽,认识了新的朋友而后又被那位朋友背叛,一路过关斩将来到深海也没找到“海中银河”。 然后他们就放弃了,对,放弃了,郑逸青看到这里人都是懵的,不信邪地打开电子屏查看后面少的可怜的页数,心想就这一点点页数能写个什么?难道这就快结局了吗? 后面果然没写太多东西,作者用少的可怜的字数描述孩子们长大了,有的留在村庄,有的去外面发展,随着岁月的流逝他们被工作和生活裹挟,在冒出白头发后终于有人鼓起勇气联系上曾经的伙伴,问他们要不要再试着去找找宝藏。 四位中年人搭上潜艇再次来到深海,这次命运没有对他们开玩笑,在夜晚一大群拇指蛇人聚集在一起游向不知名的远方,它们的尾部亮如星辰,在一望无际的漆黑深海中留下一道如银河一般的璀璨光芒,曾经的孩子们并没有去追,而是趴在潜艇的玻璃上静静望着,目送它们远去。 【“我找到奇迹了。”四位冒险者们不约而同地想。 你呢?孩子,你找到奇迹了吗?】 这就是作者寻梦者写的结尾。 ……啥玩意? 所以宝藏呢?不是要找宝藏吗。 郑逸青试图理解作者,但到最后也没搞懂作者想干什么,于是他决定把那本书彻底移出电子书架,第二天上线后不想伤害到玉笛,在他问自己看没看时尽量挑作品的优点说。 他已经很尽力说好话了,但玉笛还是看出他对这部作品的真实看法,客观地对他说:“很多人都说结尾很奇怪,其实我也觉得有点奇怪。” “但我还是很喜欢。”玉笛绷着那张长得还不错的系统脸低下头,声音有些发闷。 “也没那么差,前面写的挺好的,就是后面结束的太快有点突兀。”郑逸青心软,凑过去拉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笑着转移他的注意力,“我昨天在boss身上捡了个烟花,咱们找个人少的地方去放烟花吧。” 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郑逸青也不太记得了,只能想起那晚在游戏中夺目的烟花和玉笛清淡的笑容。 “我还是很喜欢这部作品。”樊玉恩淡淡的声线与郑逸青回忆中玉笛的话重叠,“作者笔下的海中银河很美。” “你还真别说。”泽非尔摸着下巴思索,“作者应该是天蛇星的人,要么就是二十多年前来天蛇星玩过,那会拇指蛇人还没濒危,坐潜水艇下海玩的话是有可能会看到它们,去年我第一次和老师去放生,从潜水艇往外看它们时真的像在看海中银河,非常漂亮。” “我们有机会去吗?”郑逸青被勾起好奇心,打开夜视功能转过身子问。 “我觉得是有的……但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泽非尔歪歪头说,“你们课表出了吗?” ……差点忘了一年级还要上课这件事。 “课表今天出,后天正式上课。”樊玉恩也打开夜视功能,按了按手腕上的智能通讯器,手动调出天星学院学生专用app,把投射在半空的电子屏放大让三人都能看清。 “……这么多课?”郑逸青人傻了。 “我一年级的时候也这样。”泽非尔同情道,“你们先上课吧,有空在过来,对了,我们实验室等开学后一周要开一次会,你们也弄点演示文件什么的……” ……我们能讲出来什么东西? 在动物房和动物相处时有多快乐,做演示文件时就有多痛苦,郑逸青最讨厌搞演示文件,但都来上学了,不喜欢也要硬着头皮上。 学校课业繁重,为了奖学金他每天都泡在书海里,周末也和樊玉恩一起去学校的信息馆查各种校内学生才能看的资料,每天忙的像陀螺,没什么休息时间。 两个人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都不知道开会时能说点什么,同组的泽非尔学长在忙毕业论文的事,他们也不好意思打扰,开学第一周两人每晚在宿舍就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发愁,磕磕绊绊的在彼此的帮助下做完了要汇报的东西。 他们才刚来,本来也说不出太多,罗清竹对他们的要求不太高,倒是他们二人在做演示文件时变得更熟悉了些,独来独往的樊玉恩也渐渐开始等人了,早上会和郑逸青一起去教室,下课后也和他去食堂吃饭。 时间在忙碌中过的飞快,一眨眼两个月就过去了,地狱般的一年级期中考让学生们叫苦不迭,但考完试后就是天蛇星的团圆节,一放就是八天,经过地狱期中考的学生们终于能好好放松,考试最后一天出考场后几乎每个人都在和小伙伴说假期的玩耍计划。 只是郑逸青与樊玉恩这两个可怜人不在谈论玩耍计划的队伍里。 “……好累。”郑逸青眼神呆滞,“你考的怎么样。” “该写的都写了。”樊玉恩说,“你呢?” “我也差不多。”他们两个学习都不错,问这问题就是走个过场,郑逸青揉揉酸痛的肩膀和颈椎,边伸懒腰边打了个哈欠。 “我们点外卖吧,不想去食堂了。”他叹口气,“明天还要去参加放生活动呢。” 前天晚上他们还在宿舍挑灯夜战,复习到焦头烂额时突然接到罗清竹的电话,老师上来就单刀直入地问他们假期有没有别的安排。 ……原本的计划是在宿舍躺八天,这算有安排吗? 郑逸青只感自己想想,在老师面前肯定不会问出这句蠢话,打开免提让樊玉恩来一起听,谨慎地问:“是有什么实验要做吗?” 罗清竹言简意赅地快速说完所有重要信息:“警方查获了一批拇指蛇人,基本都是离开海不久的,不用做野化训练就能放生,数目有点多,现在它们暂存在一个更大的实验基地,需要你们一起来提取DNA样本,他们说那群偷猎者到过许多岛屿,动物来源地不单一,我们需要花时间去分类。” 樊玉恩与他对视,两人无奈地同时点点头。 “好的老师,我知道了。”郑逸青说,“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你们考完试的第二天。” ……再见,我的假期。 郑逸青沉痛闭眼。 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数目,但感觉他们两个的八天假估计有五天是都在忙的……不过能参加放生活动也好,他们两本来就想去,只是时间有点巧正好在假期罢了。 天蛇星由大大小小的岛屿组成,形成无数海域,拇指蛇人主要生活在温带和热带地区,分布地较广,目前在八个海域中发现它们的生活痕迹。 不同海域的拇指蛇人形态都不太一样,生活环境也有细微的差别,适应能力强的个体还好,适应能力弱的离原生存地太远就可能会水土不服,在放生前还需要搞明白它们的来源地才能放生。 ……但这样一搞就很麻烦。 郑逸青和樊玉恩只在宿舍休息了一会就双双从床上爬起来掏出老师给的地图和资料查看拇指蛇人在不同海域的特征,打开通讯器的备忘录功能在上面用简短地写下来,方便明天分类的时候查看。 一区的是蓝发银尾红眼,二区的是红发金尾红眼,三区的是黄发金尾蓝眼…… 记的脑子都快炸了。 郑逸青看得头疼。 明天边分边看可能会耽误时间,他还尽量多记了记,在凌晨才累的合眼睡下,第二天早起和樊玉恩吃了个早饭便带着行李赶去与老师汇合,走到熟悉的飞艇前没看到老师,倒是看到一个面容消瘦的人。 “早上好。”泽非尔有气无力道,“老师在办公室,五分钟后到这边。” “我们两就考了个期中考,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郑逸青担心,“生病了吗?” “没,就是焦虑。”深陷在毕业前苦海的泽非尔抹了把脸,挥挥手道,“不提这个,你们都带了什么衣服?” “短袖长裤。”郑逸青回答,“还有几件外套。” “可咱们今天要去热带啊。”泽非尔惊愕,“你不热吗?” “……万一下暴雨呢。”郑逸青踌躇,“风一吹也会凉吧。” “老师来了。”樊玉恩单手扶着眼镜,机械眼镜发出轻微的响声。 “哪呢?”郑逸青伸着脖子探头问。 “我用了望远镜功能。”樊玉恩又按了两下眼镜,“老师身边的两个人是谁?” “是霍普学院的老师们。”泽非尔说,“他们的学校就建在我们今天要去的潘多拉岛上,这次警方要借的基地也是他们的,比我们的大三倍。” “听说他们学校今年开了拇指蛇人的项目,养动物的基地倒是建好了,但他们还没开始研究拇指蛇人,也没有放生经验,所以需要我们的协助,老师昨天还跟我说研究拇指蛇人的实验室太少了,如果见了面后聊得来话她可以去找校领导谈谈,如果有机会的话说不定能合作。” 老师们离的越来越近,他们的声音也越来越小,霍普学院的两位老师都慈眉善目的,一位穿着棕色夹克衫,一位穿着普通的棉外套,看着都没什么架子,见到他们还笑吟吟的打招呼。 郑逸青乖乖跟在导师后面问好,在与那两位老师握手时后背忽然感到一阵奇怪的寒意,刺的他心里有些膈应。 他抬头望着那位周老师慈祥的笑脸,对他礼貌乖巧的笑了笑,安静的又退回罗清竹后面装乖巧好学生。 总觉得那个人不太对。 但没有证据。 郑逸青的直觉有时候很准,有时候又像盲眼射箭,在没证据的情况下他也不敢轻易断定人的好坏。 “怎么了?”樊玉恩低声问。 “没什么。”郑逸青的表情恢复正常,“昨晚没睡够。” 就先不打草惊蛇了。 第7章 野外放生活动 在飞行路程较远时通常需要去航空管理部提前登记,那边的机器人会迅速规划好一段路线,而后植入一段代码开启强制自动驾驶模式。 飞到潘多拉岛上需要飞四个多小时,学生们也不敢说话,坐在后面干瞪眼,听三位老师在前面聊些有的没的。 到地方后他们才发现霍普学院没有把基地建在学校里面,而是选了个最靠近海边的地方建,基地后面就是一大片热带雨林,不远处还有好几个有人类生活的村落。 “……我怎么觉得不太安全。”郑逸青特意放慢脚步,低声问同样放慢脚步的樊玉恩,“你觉得呢?” “我同意你的观点。”樊玉恩轻轻点头,“基地建在地上,周围有模式人类居住,大门上的锁也是比较古老的密码锁,这种锁我都能打开,不知道里面的监控是什么样的。” “你还会开锁啊?”郑逸青往他那边凑了凑。 “你别误会,我没偷过东西,只是知道原理。”樊玉恩僵住,赶紧解释。 “我没误会,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郑逸青摆摆手,把声音放的更低,“怎么开,靠写代码吗?” “那倒不是。”樊玉恩说,“以前父母管的严,在我十四岁前不太想让我上网和看闲书,只给我买了有通讯和学习功能的通讯器,但为了激励我好好学习会给我收集纸质书,那些书都锁在一个柜子里,等我考好了才会打开让我看,柜子的锁和基地大门的密码锁很像,下面会有一个隐藏的钥匙凹槽。” “原来是这样。”郑逸青说,“所以你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学会了撬锁。” “是的。”樊玉恩轻轻笑道,“那时候在瞎琢磨,在没想到的时机开了,渐渐就掌握了撬锁这项技能。” 《寻找奇迹的孩子们》那时也和其他书一起被锁在柜子中,平心而论柜子里有许多写的更好看的小说,但那本书最薄,锁被撬很多次肯定会留下痕迹,樊玉恩不敢让父母知道,就把这本最薄的书压在厚床垫下,每晚缩在被子里打开眼镜的夜视功能偷偷看。 在那时他是第一次感谢自己的眼疾,如果没有这副眼镜,他恐怕会看的更费劲。 “你父母……嗯……”郑逸青在想合适的形容词,“好严肃啊。” 他本来想说老古板这个词,但想想还是不妥。 樊玉恩的父母倒也没对他不好,毕竟在这个科技比较发达的时代纸质书的收藏价值高于使用价值,市面上生产的少,价格也越抬越高,愿意给他买纸质书应该也是蛮关心他的。 但这关心的也太过了。 “你们俩干嘛呢?”远处的泽非尔一回头没见着人,叉着腰不满地喊,“快跟上!” “来了来了!”刚才的话题在恰当的时机结束,郑逸青收回心思,和樊玉恩一起跑到泽非尔身后。 “一会抓紧时间睡觉。”泽非尔放慢脚步走到他们身边,“动物正在运来的路上,晚上七点到,咱们晚上要通宵了。” “我们睡这?”郑逸青指着一个二层小楼问。 那幢小楼一楼有两个门,看上去是两个房间,但二楼没有墙壁,只有几根柱子撑着,罗清竹正和那两位老师坐在上面谈事,从这个角度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没,这里是老师住的。”泽非尔换了个方向指,“我们住那。” 他指的那块有一幢很简陋的小楼,一楼用来做仓库,没法住人,二楼有一个简陋的房间,房内空间比宿舍还小一圈,但放了两张上下铺,最中央有一张小桌子,还有一间小浴室。 “有点简陋。”泽非尔拍了拍有些硬的床,“先凑活睡吧,忍几天。” “能睡人就行。”郑逸青对环境倒不在意,和樊玉恩默契的选好了上下铺,又复习了一会各海域拇指蛇人的外形特征,看的有了困意后才睡过去。 警方比预计时间到的要早点,下午六点半时带着一辆辆硕大的流线型运输用飞行器来到动物基地,这种飞行器飞的四平八稳,发出的噪声也小,离远点和静音没什么区别,就是飞行速度慢了些。 大概有十辆大飞行器停在上空,遮天蔽日,郑逸青站在基地门口仰头盯着这壮观的一幕,情不自禁的哇了出来。 “这也太多了。”他感叹,“我觉得我们要干到明天晚上。” “那样我会猝死的。”泽非尔悲伤扶额,从地上的工具包里掏出防咬手套递给他们,“这是长款的,一会记得拉到胳膊肘,如果被咬破皮了要及时说。” 郑逸青与樊玉恩听他的话把手套和可夜视的机械眼镜带好,等罗清竹推着工具箱来开门时乖乖跟在她身后,感受到莫名的寒意,大气也不敢出。 生态池与生态池中间的走廊较窄,只够三个人并排走,罗清竹将可移动的工作桌与小凳先摆在地上,在往桌上放样本管与样本管架时面色不虞。 “老师,发生什么事了?”一直在这种低气压下也不是事,泽非尔看了看旁边的两位新生,决定由自己来问出这个问题。 “他们准备的是陆生动物的外伤药膏。”罗清竹烦躁地拿出工具框里绿色的大盒子摆桌上,努力忍住抨击他们专业能力的**,指着药膏对学生说,“蓝色外壳的才是海洋动物能用的,你们要记住这点,以后如果要采购的话别弄错了。” 海洋生物要在水里生活,药膏在涂上去后会自动结一层膜,治疗效果较好,陆生生物的外用药膏没有这个功能,遇到水后会被冲走一大半,所以价格相对来说比较便宜。 被救助的野生动物在偷猎者那的生存环境普遍没那么好,他们才不会为动物准备一个大大的水池,拇指蛇人这种有一定领地意识的群居动物住的太挤又容易打架,今天来的蛇人估计有三分之一都带着伤,必须要涂药才行。 “天蛇星的月亮岛上是不是有卖的?”泽非尔问。 “对,所以那两位老师去买了,明天早上带回来。”罗清竹无奈,“我来的时候为了以防万一带了点,但肯定不够用,等会你们上药的时候优先给受伤严重的上,剩下的明天在单独上药。” ……这么多池子,这么多拇指蛇人,今天光取毛发样本就已经很费时了,还要再分出一丝力气来记没上药的动物,明天更是要重新捞出来上药。 想到那些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工作量就想晕过去。 负责运输拇指蛇人的人操控者一架架无人机把装着拇指蛇人的箱子运进来,罗清竹及时调整好心态,招手让郑逸青和樊玉恩靠近点。 她打开白箱子的盖子,箱中的拇指蛇人们蜷缩在一起,盖子打开时恶狠狠的缩在水下对外面呲牙,在被罗清竹捞起来时尾巴疯狂甩动,锋利的牙齿咬在她的指头上。 “上药和取毛发样本同时进行,样本管盖上记得标海域编号。”她举着那只被咬的手淡定的和泽非尔继续演示,剪下一坨黄豆粒大小的湿头发放进样本管中,“取这么多就可以,你们第一次做,多剪一点也没事,反正头发还会长出来。” 紧接着泽非尔轻轻拉过蛇人的尾巴,举起手上白色的治疗笔,把笔尖悬放在蛇人尾巴上不断渗血的位置。 按下治疗笔后面开关后笔尖会喷出雾状液体,同时发出淡绿色的光。 “这是用来消毒和止痛的,在伤口上喷三秒后拿开。”泽非尔侧头观察蛇人的状态,“今天要给它上药吗?伤口看起来没发炎。” “先上吧,创口面积有点大,刚好给他们演示一下怎么上药。” “行。”泽非尔抽出一根棉签,沾了一点点药膏轻轻涂抹在创口表面。 “这只就结束了。”他把这只蛇人暂时放在生态池边盛满海水的空箱子里,“简单吧?” “简单。”郑逸青和樊玉恩对视,“我负责取毛发?” “可以。”樊玉恩答应,搬了两张凳子走到老师后面的那个池子前,后面的无人机自动飞到他们身边。 简单但枯燥的工作一直持续到晚上,装样本管的板子越堆越多,捞动物,被咬,取头发,上药,攒够10只后把这10只放生态池里,而后又换下个池子继续捞动物,继续被咬……陷入无止境的地狱循环。 这些动物被人类养的时间不长,还有野外生存能力,野性十足,和它们相比实验室里那几个经常打架的算不了什么,郑逸青是负责捞动物的那个,在有手套保护的情况下都感觉手被咬麻了,干了好几个小时胳膊和眼睛都是酸的。 “要是没这个手套,我的手现在估计就成一摊烂肉了。”他困的打了个哈欠,和樊玉恩打趣道。 “我们要不要换换?”樊玉恩把他打趣的话当真了,看着他的手认真的提出建议,“破了吗?” “没事,我们俩都困了,现在换我怕我会出错。”郑逸青努力打起精神捞下一个,在看到尾巴的颜色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晃晃脑袋继续拎起来仔细看。 这只蛇人的鳞片是很漂亮的蓝色,尾部的某个鳞片还有一个黑色的小斑点,头发也是淡蓝色的,被捞起来后也不挣扎,尾巴软哒哒地垂下,眼睛紧闭着侧过身子,身上有好几处伤都化脓了。 目前见到的拇指蛇人不是金尾巴就是银尾巴,蓝色尾巴的还是第一次见,他们拿不准,暂时先把活放下举着它去找老师。 “罗老师,这只颜色比较特别。” “哦,这只是特例,刚才忘和你们说了。”罗清竹转头看了眼,“它被人类饲养的时间太久,没有野外生存能力。” “这里的野化训练做的不完善,我们要把它带回去。” 第8章 蓝尾蛇人的秘密 天蛇星团圆节假期的第四天,整个星球都陷入了一场狂欢。 炫目的灯光秀在天空绽放,每家每户都将代表团圆的椭圆形黄色扁灯挂在窗户外面,热闹的集市内还有带着绿蛇面具的表演队伍载歌载舞。 ——但现在这一切都和郑逸青他们没关系。 监控室内的灯亮了许久,郑逸青按压眼眶缓解眼睛的酸痛感,点开每个池的监控仔细观察池内动物活动情况。 屏幕内蛇人们的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和第一天蜷缩在石头后面的样子不同,今天它们已经可以进行小范围的活动,投进去的活鱼都被它们吃了个干净,连骨头渣子都没剩下。 “给。“樊玉恩推门进来,递给他一个营养剂,“先吃一点,小心低血糖。” “谢谢。”郑逸青接过,“你吃了吗?” “吃过了。”樊玉恩坐到他旁边,“检查到几号池了?” “5号。” “我们分工吧。”樊玉恩说,“我从20号开始。” “行啊。”郑逸青笑眯眯地点头,想到今天的特殊日子祝福道,“团圆节快乐。” “……嗯。”樊玉恩停顿了一会才回答,“你也是,节日快乐。” 偌大的监控室内只有他们二人,泽非尔与其他三位老师忙着去准备明天放生时要用的东西,下午把观察动物情况与喂食的活都交给了郑逸青与樊玉恩,任务繁重,他们也没抱怨,午饭都没吃就跑来监控室干活。 监控房内悬浮在空中的电子屏不断地闪烁,蛇人们在池内的活动情况一览无余,樊玉恩在看到某处时忽然停下,点开智能通讯器的备忘录在上面记录些什么。 “不同海域的蛇人行为习惯不一样。”他对郑逸青说,“它们好像还可以做简单的沟通。” “怎么说?”郑逸青凑到他旁边盯着他的屏幕看。 屏幕内二号海域红发金尾的蛇人们在水中聚集到一起,肢体动作明显比一号海域的蛇人们丰富,嘴巴还一张一合,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樊玉恩把声波探测功能打开,屏幕内变成一片灰色,大大小小的波浪状线条在他们周围涌动。 “罗老师的文章里写了它们可以靠声波回声定位。”樊玉恩思索,“但我感觉还有其他功能。” “有可能。”郑逸青和他一起往屏幕的方向看,“这是你的选题方向吗?” “如果可行的话。”樊玉恩把眼睛从屏幕上移开,“你呢?” “……唔。”郑逸青摸了摸下巴,点开某个池子的监控视频。 “我对它更感兴趣。“他指着那只蓝色尾巴的拇指蛇人说。 在刚看到它时郑逸青还觉得它和自己一样,可能是某种基因疾病,但罗清竹却说不是,她曾在野外调研时也看到过蓝尾蛇人,但它们似乎不怎么出洞穴,数量及其稀少,也不知道在种群中是什么地位。 秘密越多,郑逸青就越好奇,这几天看监控的时候格外关注这只蛇人的行为与状态。 这只蓝尾蛇人在被救回来后状态就有些异常,它之前生活环境中的水质可能不好,总是病恹恹的,在罗清竹的指导下给它喂了点药才让它稍微好转,捕猎能力也近乎为零,第一天喂活鱼的时候死活都抓不住,他们在喂食时就把鱼拍晕了丢进池子里喂它,老师们害怕它在生病的时候被其他野性十足的蛇人欺负,暂时让它单独住一个生态池。 它看起来并不怕人,但也没多喜欢人,总是用尾巴把自己盘成一个球,也不知道往石头后面躲,就那样地缩在池子最终央也不理人。 今天这只蓝尾蛇人的表现却不太一样,在郑逸青把鱼娴熟地拍晕放进池子后,它捧着鱼看了看,抬头伸着胳膊往人类的方向递。 “小黑点,你怎么突然这么好心?”郑逸青惊讶地看着往他的方向递鱼的蓝尾蛇人,笑着调侃。 那蛇人被人类养了太久,大致明白他在表达什么,把鱼往下面一扔抱着胳膊生气。 “开玩笑的,别生气。”他笑着哄,指指自己的肚子,“我已经吃过了,这是给你吃的。” 蓝尾蛇人瞥了他一眼,把小鱼抱起来慢慢啃。 “你又在和它说话吗?”樊玉恩拎着装鱼的大桶从他背后出现,桶里的鱼尾巴强壮有力,把桶敲得咚咚响。 “是啊,它今天终于开始理我了。”郑逸青和他分享这个好消息,“刚才还想把小鱼让给我吃呢。” 蓝尾蛇人的尾巴也渐渐的放松,在水中呈波浪形地游动,把没啃完的小鱼又往樊玉恩的方向递了递。 “谢谢。”樊玉恩淡淡地笑了,“我不吃这个。” 蛇人指着他手上的桶,在水里游起来转了一圈,微微歪着脑袋。 “这是给它们吃的。”樊玉恩耐心回答,问郑逸青,“你喂完了吗?” “嗯,我在等你。”郑逸青回答。 “我还有一会,你直接上去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放生蛇人。” “晚一会也没影响,现在才晚上九点,我睡不着。”郑逸青说。 “那我尽快。”樊玉恩拍了下他的肩膀,“先走了。” 蓝尾蛇人偷听了半晌,两只手都撑在池子壁上,看见郑逸青回头后指了指樊玉恩离开的方向,又指了指对面池子,在水里转了个圈继续歪头。 “咋了,你想问什么?”结合刚才的表现郑逸青大概猜到它这个动作是想问问题,往后面瞅了瞅。 什么也没有啊。 对面池子的蛇人正在池中与小鱼厮杀,三两下就合力把鱼都抓上放进口中撕扯,吃的狼吞虎咽。 “你也想抓鱼?”他回头试探。 蛇人摇了摇脑袋,继续指着那个方向。 ……唔…… 郑逸青苦思冥想,努力联想樊玉恩与蛇人的关系,回想到他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灵机一动。 “放生?” 蛇人收回手,继续在池子里歪头,翠绿的眼睛眨了眨。 “放生就是……嗯……”郑逸青在想要怎么解释,“要送他们回家了。” 蓝尾蛇人还是不懂,换了个方向歪脑袋,手往下指。 这里不是家吗?郑逸青感觉它在这样问。 “这里不是家。”他根据自己的猜测回答,“我想想要怎么和你说……小愿。” “在。”绿色的小蛇跳到他面前。 “搜索潜艇潜水视频。” “好的,请稍等。” 手腕上投射出的电子屏跳出无数个大大小小的框,郑逸青手指滑动,筛掉好几个没什么用的视频后点了个由强光层一路潜到弱光层的潜水视频给它看。 蓝尾蛇人往上游,把脸贴在池壁上看他召唤出的屏幕,额头与侧脸都被池壁压出淡淡的印子。 海平面的下方是清透的淡蓝色海水,大大小小的珊瑚在水中摇晃,色彩缤纷的小鱼穿梭在珊瑚中,绿色的海草像屏障一般竖起,浅色沙地上的斑驳阴影随着海浪流动。 再往后光越来越暗,动物也越来越少,散发着微弱光芒的荧光小鱼绕开淡蓝色的水母继续游向深海,一只鲨鱼缓缓游过潜艇,带来一阵闷闷的水流声。 “它们明天要回这里,这才是它们的家。”郑逸青说,“你以前在这里待过吗?” 蛇人点了点头,又指了指自己,尾巴蜷缩起来。 “你也想回去?” “……”蓝尾蛇人暂时没有行动,慢慢侧头,摇头摇到一半戛然而止,缓慢而沉重地低下头颅。 “……你还不会自己找吃的呢,慢慢来。”郑逸青安慰,“先好好休息,等和我们回去后先带你认识新朋友,然后再学抓小鱼,学完后再教你怎么在海里生活……总有一天能回去的。” 蛇人绿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面上的表情总算是带上了些生机,不再是死气沉沉的模样。 它的眼睛像是会说话,在夜视镜下也发着美丽的绿光,身后的尾巴快速晃动,游到了能平视郑逸青的高度,伸出一只手贴在池壁上。 “要和我拍手?你还懂这个。”郑逸青饶有兴趣地看着它的动作,伸出去的手一顿,认真的估测蛇人手掌的大小,伸出一根食指隔着池壁贴在它手掌心上。 ……嗡…… 蛇人美丽的绿眼睛忽然变为金色,不到一秒的时间内又变了回去,一股奇异的热流传至郑逸青的指尖,他的头忽然又闷又晕,身子晃了两下,撑着池子边才勉强站住。 蓝尾蛇人有些慌张,急切地发出类似蛇吐信子的嘶叫声,手攥成拳头咚咚锤池壁。 “没事。”郑逸青摇摇脑袋,让自己清醒点,“可能是这段时间太累了,睡眠不好。” 头还是好晕。 不行,得赶紧回去。 “我明天再来看你。”他匆匆留下这句话,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外走,脱下笨重的机械眼镜后情况也没有变好。 今天干活干出一身汗,不洗澡他睡不踏实,在这种随时都会昏过去的状态下他居然还快速冲了个澡,就是摇摇晃晃走出来的时候把寝室里的其他两个人吓了一跳。 “生病了?”樊玉恩眼疾手快地拉住他,把他的胳膊抬起来放在肩膀上撑着走。 “你们今天吃饭了没?”泽非尔不像以前那样嘻嘻哈哈,板起脸的样子还有点可怕。 “……吃了营养剂。”樊玉恩沉默了一下才回答。 “你们知道健康的三餐和规律的睡眠对动物来说有多重要吗?再忙也要吃东西。” “我是人,我能扛。”郑逸青有气无力地说,“而且你自己也没做到,为了毕业已经通宵多少天了?” “……嘶,行了,你闭嘴睡觉吧。”泽非尔头痛,“明天起来还不舒服就在这休息,我们去放生就行。” “别!我要去……我期待了好久!”郑逸青迅速躺好,在内心疯狂祈祷别生病,“我马上睡觉。” 他几乎沾床就倒,昏昏沉沉中不知化作什么生物沉入海中,不受控制地慢慢坠落,从下而上看到的海面由浅蓝变为深蓝,最后再变为和宇宙一样的深邃黑色。 彩色小鱼、珊瑚、螃蟹、鲨鱼、还有在生命的最后发出最后一声鸣叫,陪他一起落入深海的鲸…… 无数生物穿过他的身体,和他一起坠落的鲸周身发出幽幽蓝色,在某个瞬间消失不见,化为一道蓝光托起他,将他送至闪着幽暗蓝光的水母的外伞上。 水母群硕大的触手在深海中化为幽蓝的帷幕,郑逸青在梦中呆呆地望着它们,在令无数人类感到恐惧的深海中竟没有害怕,反而感受到了海洋怀抱的温暖。 一颗璀璨的如星辰的亮光划过,越变越亮,停靠在他的额前潜进他的眉心,带着他去往更加安逸的梦境中。 第9章 潜入深海 这次救助的拇指蛇人大部分都是蓝发银尾,来源地就在离潘多拉岛很近的一号海域,他们昨晚就睡了四个多小时,夜里三点就起床,随便吃了点东西后便和老师一起把同样精神的蛇人们带出动物房,郑逸青小心的把最后一筐蛇人放入可移动的水箱后舒了口气,踩着悬浮升降板落地,将手套利落地脱下。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樊玉恩在前面等他,“需要回去休息吗?” “没关系,昨晚做了好多奇怪的梦。”郑逸青跑到他身旁与他并肩,“不记得梦到什么了,但睡的好舒服,我刚才起来的时候以为我睡了八小时。” “那就好。”樊玉恩递给他一片白色的小药片,“泽非尔说一会有可能会晕船,让我带给你,上船后可以压在舌头下。” “……你说的我有点害怕。”郑逸青搓搓胳膊。 放生用的巨型潜艇太大,没法潜入拇指蛇人的生活区做近距离观察,这种潜艇的操作较复杂,只有老师们能开,他们准备开着慢悠悠的飞行器先把动物运到巨型潜艇上,学生们便承担起了开潜行小潜艇的重任,先一步去老师标好的点位等着接他们下来。 码头离基地不远,一辆暗黑色的小潜艇停靠在岸边,泽非尔根本没开潜艇的上盖,把胳膊搭在船边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哼家乡的歌谣,从远处看就像准备出发捕鱼的船夫。 “这位大哥。”郑逸青把手掌摊开,拿着药片给他看,“你能不能人为的放慢速度,这样我们就不用靠药物防晕船了。” “真不是我想害你们,是这种潜艇在下潜之前慢不下来。”泽非尔抱着胳膊道,“樊,你是不是也没吃?赶紧放舌头下面,吃完把座位上的防水衣穿好。” “你不用吃药吗?”樊玉恩把药片捏紧。 “开潜艇的人是不会晕的。”泽非尔笑道,“我记得你们两都考完飞艇驾驶证了吧?这潜艇开起来没飞艇难,我马上要毕业了,你们正好学学,明年放生动物时开着潜艇去接老师。” “……任重而道远啊。”郑逸青把药片含舌头下面,做了一个给嘴巴拉拉链的动作。 潘多拉岛的凌晨四点半,黑云滚滚压下,海浪冲向岸边的礁石,带来沉闷的撞击声。 郑逸青远眺模糊的海岸,恍惚间又想起昨夜梦中的零碎画面,还未细想便被泽非尔打乱了思绪。 “别走神,好好抓住前面的把手。”他利索的把一个拉杆往前一推,后方传来近乎恐怖的来自发动机的巨响。 咚咚哒哒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了呢。 郑逸青顾不上捂耳朵,闭着眼忍受这难以忍受的噪音,在泽非尔憋不住笑的“出发”声中忽然重重往后一靠,脸上噼里啪啦地落下咸湿的海水,一道道水花打的他唔噗唔噗的吐泡泡。 这力道,这种冲击力,和打耳光有什么区别? 他严重怀疑泽非尔提前给他们药是在封口,但这船左晃一下又晃一下的他也不敢把药吐出来,把眼睛睁开一条小缝观察现在所处的环境。 身边海浪飞溅,扬起的巨浪比樊玉恩都高,在船身旁形成两道水幕,遮天蔽日的,弄的郑逸青人心惶惶,一瞬间以为自己要交代在这,在海浪无情的往他们的方向合并时大脑忽然把3岁到22岁的经历都快速过了一遍。 泽非尔的笑声越来越大,船头忽然快速向前倾,他们三猛地扎进海下,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留下一串波纹。 “灯光,已开启。” “隐身功能,已开启。” “未探测到物种:拇指蛇人,无法统计区域内数量。” 无情的机器声在机械地报出开启的功能,潜艇内用特殊材质制成的透明窗户与顶盖短暂的发出一道蓝色的暗光,颜色微微变暗,但却很好的呈现出外面的景象。 “夜视屏,已开启。”带着电流的机器声说。 “……现在的潜艇已经变得这么高级了。”郑逸青脱下防水衣,抽出位置下面暗格处的纸巾擦擦脸上的水。 “对啊,毕竟是科研用潜艇。”泽非尔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路继续下潜,“民用潜水艇只能观光或者赶路,很多地方都去不了。” “给民用潜水艇加隐身和生物识别功能的话会出现更多偷猎者。”樊玉恩在这种时候也不摘眼镜,拿着纸巾先开始擦眼睛上的水,默默接话道。 “有坏人可能还会想到我们想不到的东西,做更多坏事。”郑逸青嘟囔,看樊玉恩没擦到的那块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侧头主动说,“你眼镜没擦干净,我帮你擦擦吧。” “谢谢你。”樊玉恩放下手,侧过身正对着他。 郑逸青擦的很仔细,把边边角角擦干净时瞥见樊玉恩额前的碎发中有几根白发,看了一眼专心开潜艇的泽非尔打开通讯器给樊玉恩发消息。 【绿松石】:你左边额头上面有几根白头发 【绿松石】: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我看你有时候在宿舍还在搞那个写代码的兼职……注意身体 他本意只是想关心关心自己的好室友,但樊玉恩突然变得异常紧张,蜷着脊背打开自拍功能检查自己的头发,郑逸青觉得自己好心办了坏事,赶紧低头发消息找补。 【绿松石】:不明显啦,只有一点点,我怕你生病 樊玉恩检查头发的手缓缓收回,对他露出一个微笑,很快就发来了消息。 【浅云白】:我明白,谢谢你,我的身体没出什么问题,开学体检上的报告一切正常 【浅云白】:生活费和学费已经攒够了,上学后就没在接活,开学那段时间是在处理一些没处理完的事,以后不会这么忙 【绿松石】:那就好 话题到这里就该结束了,再问下去显得不太礼貌,郑逸青收起聊天屏,扒着前面的椅背上探头看。 “操作台确实和飞艇很像。”他研究。 “我觉得比飞艇简单,因为在海里走的慢,稍微注意点就能绕开障碍物。”泽非尔右手按在小巧的轮盘上往左边转去,绕开礁石来到某个空旷的地带,“你们想试试吗?老师们肯定还没来。” 他似乎笃定他们俩一定会来操作试试,说完这句话便起身站到操作台的旁边,郑逸青顺势坐下来,盯着最前方按下前进按钮。 他从未这么仔细地看过海中的一切,在天上飞惯了,现在看着窗外略暗的景色心中竟感到某种奇怪的压抑紧张感,郑逸青此刻及其集中,手心微微出了些细汗。 “叮。”代表警示的红灯亮起,郑逸青微微抽了口气,紧紧按着轮盘,手指处变得冰凉。 “前方出现:哈迪斯乌贼,请注意绕行。”潜艇警示道。 哈迪斯乌贼,一听就不是什么很“好看”的名字。 事实果然如此,不远处的礁石突然开始缓慢地蠕动,推向四周的水流扬起,碎石夹杂着某只巨鲸的骸骨碎片冲击着四周的一切,还没飘到水中便海水被沉重地压下。 隆隆……隆隆…… 它走的越发的近了。 一只通体暗紫,头部带着白斑的乌贼挥动着硕大的触手飘起,它看起来有十几米长,比人头还大的漆黑眼球也不知在看哪里,隐身缩在角落的三人眼睁睁看着那乌贼用触手卷起巨型蜘蛛蟹挪进口部,坚硬的蟹壳瞬息间便破碎在它的口中。 “……这真的没问题吗?”海中巨物给人类带来的压迫感让郑逸青咽了口口水,迟迟不敢推动轮盘,屏住呼吸观察眼前的怪物,“他能吃十个我。” “没事,别怕,这乌贼笨的很,动起来可慢了。”泽非尔安抚,“遇到这种情况就点规划路线按钮,系统会自动为你规划处一条安全的路线,跟着指引走就好。” “实在不行还有能量保护罩呢,潜艇的保护罩比飞艇的大多了,就是为了防这些大的要命的动物。” 飞艇民用化后大大降低人类出行时的时间成本,但很多人操作不当,有在空中相撞的风险,可自动打开的能量保护罩被发明出时大大降低了空中交通事故的概率,空中没有什么特别大的生物,能够刚好包裹住整个飞艇的保护罩平时就够用了。 “行。”郑逸青深呼吸,垂眼盯着潜艇规划处的路线看,小心地绕开乌贼的范围才继续说下句话,“你用过潜艇的保护罩吗?” “没,潜艇速度慢,碰到这些生物也能重新规划路线,平时用不上。”泽非尔笑道,“紧张啦?” “那当然,乌贼那么大个,警示灯又突然一亮,是个人都会害怕吧?”郑逸青心有余悸,“我们还有多久能到?” “还有十几分钟。”泽非尔说,拍了拍樊玉恩的肩膀,“要不要换人?樊,你去试试。” “好。”樊玉恩回答,绕到椅背前去接郑逸青的班。 他在开的时候没遇到体型较大的生物,夜晚去上层带密室的动物在这个点几乎都回家了,一些外形奇特但身上发着五颜六色的光的小鱼游过他们的窗户旁,自行去找可躲避猎食者的石洞,摇着尾巴钻进去休息。 樊玉恩又按照导航往前开,在听到潜艇的声音时扶着轮盘的手顿了顿,按下悬停键往前看。 “前方发现物种:拇指蛇人,是否统计两百米范围内拇指蛇人的数量。” 第10章 海中银河 “我来吧。”泽非尔用手背轻轻拍了拍樊玉恩的胳膊示意他先让开,按下某个贴着【标签】的按钮。 半透明的电子屏投射在他们眼前,屏幕上的【加载中……】消失后一张二维地形图出现在屏幕上,绿色的圆形小光点接二连三的跳出。 “它们分散成两个群体。”泽非尔说,“统计结果是24只。” “好少……”郑逸青喃喃到。 “也不少,24只比我想象中的要多。”泽非尔干笑道,“我和老师之前还见过更少的,这块地区在一年前被设成自然保护区了,管的比较严,偷猎者不容易进来的地方动物数量会多点。” 潜水艇的前方的缓坡上竖着一些明显不是自然造成的石阵与石窝,有些石头中间还夹着某种蜘蛛蟹的壳和其他鱼类的骸骨,想必是某位享受生活的蛇人在建造时特意塞进去的,它们借助坑坑洼洼的礁石打造出属于自己的天地。 “前面的礁石里有蛇人,它们在躲我们。”樊玉恩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现在只有一只留在外面。” “蛇人的声波能感知到我们的存在。”泽非尔说,“你们仔细看,现在跑出来的那只躲在最前面绕圈看,那就是它们的哨兵。” “哨兵”将粗壮的尾部盘在一块石头上,警惕地望着四周,张着嘴嘶嘶哈气,潜水艇的声波探测功能开启,电子大屏上显示出均匀而缓慢的红色波纹。 “它的尾巴很粗。”郑逸青说,“我们实验室有粗尾巴的蛇人吗?” “红毛胆的尾巴也很粗壮,和它差不多。”樊玉恩抬了抬自己的机械眼镜,冷静的分析道。 “确实是这样。”郑逸青抱着胳膊赞同点头,“就它最爱打架,是当哨兵的好苗子。” “红毛胆是谁?”泽非尔惊奇转头。 “是那只最喜欢咬你的蛇人。”郑逸青笑道。 “……那是爱的触碰。”泽非尔愤愤转头,“就是太激烈了。” “打是亲骂是爱是吧。”郑逸青吐槽。 “那当然,我二年级时有次压力太大,换池子时在它面前掉了几滴眼泪,它还用手拍拍我的指头安慰我呢……虽然我心情恢复后它又开始咬我了。”泽非尔看着前方的那只蛇人,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点点柔和。 “你们已经给实验室的蛇人起名字了啊。”他问,“都叫什么?” “……那多了去了。”郑逸青摆着手指头给他数,“小金角,小银角,红毛胆,小铁柱,小黑点……” “怎么都是小开头?”泽非尔实在憋不住,捂着嘴噗嗤地笑出声,“噢,除了红毛胆。” “因为红毛胆是我起的名字。”樊玉恩淡定开口。 “你呢?我不信你没起过名。”郑逸青问泽非尔。 “起过,怎么没起过,不过我只给一只蛇人起过名,它叫钻石。”泽非尔微笑,“我那时候刚上一年级,实验室还没动物,过了几个月和老师救助的第一批蛇人就是这片海域的,有一些又没成年身体又弱,野外训练一直没合格,现在还在动物房呢。” “钻石现在在海里还是在实验室里?” “都不在。”泽非尔摇头,声音里带上了苦涩,“它死了。” ……………… ……啊…… 郑逸青沉默,手指无措地背到身后纠缠在一起,挪开视线望着依旧警惕的哨兵蛇人,心里沉甸甸的。 “它在被救助前生活环境很差,刚来的时候身上有很严重的皮肤病和呼吸道疾病。”泽非尔低头,“所以才……” 在家门口附近转悠的哨兵没有感受到他们的动作,缠着石头的尾巴稍微放松,但还是在原地坚守自己的岗位,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 潜艇内的人类也一动不动地看着它,代表安全的绿色指示灯一闪一闪的,发出轻微的滴滴声。 泽非尔不太想让气氛变得这么尴尬,整理好表情坐直身子笑着开玩笑:“你们现在给这么多蛇人都起了名字,放生的时候要哭惨咯。” “……应该不会吧。”郑逸青汗颜,“只是起了个名字而已。” “你到时候就知道了,区别很大的。”泽非尔一脸过来人的表情。 “我觉得区别不大。”樊玉恩平静地接话,顶着一张怎么看怎么冷酷无情地脸说出意想不到的话,“就算没有起名字,放生的时候我也会哭。” ……? 真的假的? “……没想到你是那么感性的人。”泽非尔张大嘴巴,戳戳郑逸青,“他哭起来什么样?” “我不、不知道。”郑逸青惊的磕巴了,“他在宿舍没哭过。” 这样说好像也不太对,也有可能是没在他面前哭,毕竟都在一起住了好几个月了他都没见过樊玉恩的全貌,那个人每天都带着遮住半张脸的机械眼镜,一上床就打开遮光罩,把里面遮了个严实。 “因为最近没遇到伤心的事。”樊玉恩说,“老师们什么时候来?” “快到了。”泽非尔打开表看了看时间,“这里有动物,我再往前面开一点。” 潜艇无声地升起,缓慢地在海中潜行,他们略过了那群蛇人所在的位置,坚守岗位的哨兵也感知到危险的远去,放心地慢慢游回窝内。 这块地方就像水中的山脉,越往上越陡,泽非尔稍微降低高度,带着新生们仔细探查这块区域。 斜坡上出现了许多大小不一的坑,一看就不是在海洋中自然形成的,同时也有许多类似爪痕的巨型爪印留在上面,看上去不像是新留的,在海水的冲刷与挤压下变得模糊。 “这些都是偷猎者留下的。”泽非尔叹息,“他们抓动物的时候才不会管有没有破坏栖息地,一铲子下去全铲了,蛇人就算有哨兵也躲不开人类的工具,栖息地被破坏后生活在这里的其他物种种群数量也在下降。” “……偷猎者不想要活的吗?”郑逸青不忍。 “活的死的都要,死了就拿鳞片做装饰品,活着就卖给一些有钱人当宠物。”泽非尔说,“它们的栖息地基本都在岛屿下面,因为长得漂亮身上还会发光,有些人称它们为[岛屿的守护神],冒着进监狱的风险专门花大价钱买[守护神]回家希望能得到保护,现在还有些其他星球的人专门来天蛇星偷偷买拇指蛇人的鳞片做的装饰品。” 结果守护神快被抓绝种了。 郑逸青无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中被怪异的酸涩感淹没,走到一旁坐下,安静了一会才问:“这里被破坏过,新放生的蛇人能存活吗?” “这里留下的坑够它们用了,安全性是能保证的,就是没那么好看。”泽非尔说,“它们会慢慢把家打造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那就好。”郑逸青垂下眼。 静谧的海中涌上来一波水流,四五架无人驾驶的放生舱缓缓游来,停在他们的上方,泽非尔的通讯器同时响起。 “那片地方怎么样?”罗清竹接通后就单刀直入地问。 “有被人类破坏的痕迹,但安全性足够,两百米范围内拇指蛇人的数量是24只。”泽非尔按流程汇报。 “把范围调成五百米再看看。” “好的。”泽非尔回答,快速改动指标,待系统出结果后报出数目,“没有变化,还是24只。” “我知道了。”罗清竹的声音变小了些,听着像在对自己那边的人说话,“周老师,开门吧。” 说完她就利索地掐断通话,连句再见也没说。 潜艇后上方的舱门缓缓开启,郑逸青与樊玉恩不约而同地趴在窗户边,眼巴巴的往外看。 “要不要把功能夜视和潜艇内的灯都关掉?”泽非尔看他们两那样觉得好玩,插着兜在后面笑嘻嘻地说,“看看海中银河是不是你们想象的样子。” “要。”郑逸青猛猛点头。 “我可以录像吗?”樊玉恩举起带着通讯手环的手问。 “当然可以啦,不要随便发到外面去就好,你自己留着看。” “谢谢。”樊玉恩礼貌地浅笑,低头唤着智能助力的名字,“跳跳。” 郑逸青听到这名字一激灵,条件反射地回头问了句怎么了,与此同时樊玉恩的可爱黄毛球小助理就开心地蹦跶出来,在灯光熄灭的时刻问: “怎么啦?主人?你又叫我出来啦,好开心。” ……完蛋了。 完犊子了。 我为什么要回答? 莫名其妙在认识不到半年的室友面前暴露了自己羞耻的小名,真的很想挖个洞钻地里。 潜艇内的灯全都熄灭了,因为特殊材质的窗户有夜视功能,他就没把实验室的眼镜薅过来,现在根本没法看到樊玉恩的表情。 “……你。”樊玉恩迟疑。 “蛇人来了。”郑逸青装傻,“快看。” 舱门旁出现了一个微弱的光点,它不断的在门口打转探查周围的环境,迟迟没有出发。 突然,第二个光点犹犹豫豫地游出,再然后就是第三个、第四个…… 光越聚越多,在聚集到快二十个的时候所有光都凝结到一起,微弱的光芒在某一瞬间为启明星,在深海中闪烁着独属于它们的光芒。 那颗启明星作为种子像流星般的缓缓往斜坡的方向降落,一个又一个的小光点慢慢分散游出,启明星的后方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微光,在郑逸青的上方形成一条由星空组成的路。 海水不断地挤压他们的潜艇,发出令人有些发怵的闷声,压抑的气氛、未知带来的恐惧在这条星路中都消失殆尽,郑逸青安静地看着这片缓缓往栖息地方向移动的闪烁星空,连呼吸都轻缓下来。 希望未来还能在海里看到这种画面。 如果看不到的话,真的太可惜了。 他仰头看着美丽的星河,发自内心地这样想。 第11章 预知梦 “他怎么了?”泽非尔悄声问。 “……我也不知道。”樊玉恩回答,注视着郑逸青离开的背影。 假期快过完了,他们紧赶慢赶着在三天内将所有要放生的蛇人放生完毕,人累的感觉都蜕了一层皮,也就是在这三天过完后泽非尔与樊玉恩发现郑逸青的一些异常。 向来爱说话的他这两天话都变少了,早上醒来后也坐在床上发呆,现在更是奇怪,快到饭点的时候突然说感觉小黑点不太对劲,匆匆套上外套就冲进动物房。 小黑点平静地望着他过来的方向,似是知道他要来,尾巴愉悦地扬起。 “是你。”他气喘吁吁地站在小黑点地池子前,“是你叫我过来的?” 小黑点游到与他视线齐平的位置点了点头。 “那……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也是你塞给我的吗?”郑逸青困惑地抬起双手,屈起手指呲牙,做了一个凶狠的老虎表情,“比如这个。” “……?”小黑点看起来比他还困惑,在水中绕了个八字使劲摇摇头,指了指尾巴上新出现的伤口然后又使劲点点头。 “……你!”郑逸青气结,气呼呼地踩着悬空梯上去把它捞出来,小心地用棉签清洁它的伤口,“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把伤口撕开,多疼啊。” 在第一次放生结束时他就发现自己的脑中偶尔会闪过一些不属于自己记忆的画面,有些转瞬即逝,被他忘得一干二净,有些画面可以拼接起来,零零碎碎的能看到一只通体雪白,尾巴却是黑白渐变的大型猫科动物幼崽缩在某个房间的角落,有些部位渗出一点淡红,可能有未愈合的伤口。 他起初还不想在意的,毕竟大脑胡思乱想也不会对生活造成影响,但刚刚躺在床上休息的时候突然看到小黑点蜷缩在池子里的画面,那只不怕死的小蛇人冷漠无情地扒着自己尾巴上的伤口往两边一扯,重新撕裂的伤口在海水中顿时冒出血雾。 郑逸青的大脑一片乱麻,他也不知道自己新获得的这个能力能干什么,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听到由远至近的脚步声后回头叹气。 “它自己把尾巴弄伤了,破了好大一个口子。”郑逸青咬牙,“我刚问它是不是自己弄伤的,这家伙还点头。” “……为什么?”樊玉恩带好手套半蹲在他身旁,伸出食指轻摸蛇人的头顶。 小黑点这几天一直在被他们按着吃东西和上药,身子舒服了许多后它降低了不少警惕心,看到樊玉恩过来也很开心,完全忘记尾巴上的伤口,欢快地甩着尾巴尖,用额头蹭蹭他的指肚欢迎他的到来。 “可能是因为无聊吧,想见人,现在这基地里只有它自己。”捏着小蛇人的尾巴边上药边絮絮叨叨,用吓小孩的夸张语气说,“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知道死是什么吗?就是永远都没有小鱼吃,死之后也见不到我们了。” 小黑点的尾巴紧紧圈住他的大拇指,两只手蜷起来放在胸口,好像真的被吓到了,绿色的大眼睛里都是泪光。 樊玉恩有点不忍心,但看见蛇人尾巴上的伤又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低着头没说话,不打算干涉郑逸青教训它。 “……上好药了,玉恩,你收下工具,我把它放回去。”郑逸青下来的急没带垃圾袋,把手上的棉签递给樊玉恩后踩着悬浮梯飞上去,小心的把小黑点放进水里。 “乖乖待好。”郑逸青最后警告,看到它低着头的样子还是心软了,语气放缓,“明天和我们回去,会带你认识新朋友。” 小黑点乖乖点头,在斜坡处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睡觉。 “……走吧。”樊玉恩把手套脱下,“周老师还在等着。” “这么早。”郑逸青说,“不是六点半的饭局么,现在才五点半。” “从这边到镇上的饭店坐飞艇要二十多分钟,他说那家店上菜慢,现在出发六点半刚好能吃上。” “……那去吧。” 和周昊杰在一起的梁老师回学校处理一些事暂时不在,少了一位老师后飞船上的气氛莫名的变得有些僵硬,学生们和老师压根没什么话题聊,罗清竹一人扛起救场的重任,在飞去饭店的二十多分钟里和周昊杰聊一些工作与实验相关的闲话。 “药的事情真是不好意思。”周昊杰歉疚地道歉,“是我们的疏忽。” “后面也补救回来了,没有出现无法挽回的错误。”罗清竹面不改色地说场面话,“周老师,你别往心里去。” 周昊杰笑了笑,继续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这几天谢谢罗老师的指导,真不多待一天?这里太偏了,潘多拉岛的中心有很多更好的餐厅。” “我们回学校还有别的事,再待下去会来不及。”罗清竹礼貌微笑,“在这吃也行,周老师破费了。” “应该的,应该的。” ……好尴尬。 郑逸青缩在座位上偷偷打开通讯器,在他们三个人的小群里打字。 【绿松石】:感觉罗老师也觉得尴尬 泽非尔低头秒回。 【泽非尔】:老师很讨厌应酬 【泽非尔】:这次是别人盛情邀请,我们现在又正好没活,没法拒绝,忍忍 结果这一忍就忍了两个小时,吃的他们眼皮都开始打架,罗清竹的嘴已经笑僵了,郑逸青缩在位置上乖乖吃饭的时候还是没逃过周老师的热情问候。 “你是黑蝴蝶星的人吗?”周昊杰看着他的左手手腕问,“你带的这个手链是黑星玉做的吧?” “……算是。”郑逸青放下筷子回答,“我是在新地球出生的,三岁后被带到黑蝴蝶星。” “我有一个朋友也是新地球人。”他把视线转向罗清竹,“他去年也接了拇指蛇人这个项目,不知道罗老师认不认识。” “在学术会议上见过。” 话题在不知不觉中又被带跑,郑逸青其实已经饱了,但坐着又觉得尴尬,只能埋头一点一点的吃,回程的路上差点睡过去,下地时脚步虚浮,回去剪刀石头布还不幸的得了最后一名,排队等洗澡的时候困地趴在桌上小睡。 …… “……能卖多少钱?” “还不知道,但价格肯定不低,这小畜生可金贵了,看好点。” “前天和昨天有好多飞艇过来,看着像警察的,咱们不会被抓吧?” “警察不是前天就走光了吗?” “……啧,我这不是担心么,靠海那块位置好像还来了些搞研究的人,是不是霍普学院的。” “怕个屁,他们闲着没事跑我们这干嘛……你突然提到那个学校我突然想起来上次来找我拿货的人说漏嘴了,那批货好像是给某个老师的……嗯?东西呢?袋子怎么瘪了?” “不好,快追。” “这畜牲怎么跑那么快!” …… 画面破碎,郑逸青还没从噩梦中脱离,趴在桌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右手死死攥着胸前的衣服,咬着牙集中注意力试图把那些碎片拼起。 无数个深色像素点如流沙般聚在一起化为一片白光,时间后移,郑逸青看到未来的自己和老师同学站在离基地很近的热带雨林边缘处,天蛇星白色的太阳无情地照耀着躺在地上的动物尸体。 “……已经没气了。”罗清竹微微叹气,站起来转身对他们说,“这两只白箭豹应该是昨晚逃到这里的,它们身上的伤是新伤,如果发现的早可能还有救。” ……怎么会…… 郑逸青想再凑近点看,但他在这梦里和冷冰冰的摄像头没什么区别,只能作为观测者无力的记录这一切,没法做出任何改变。 ……不,不对。 还来得及,只要—— “……啊!”他猛地从桌上弹起来,差点闪到自己的腰,龇牙咧嘴地扶着桌面。 “嗯?!”泽非尔睡眼惺忪,听到他的叫声也从床上弹起来,“怎么了?” “……没事没事,你继续睡。”郑逸青慢慢又坐了回去。 我居然只睡了十分钟。 浴室里的水声还在响,还没轮到他洗澡的时候,郑逸青扶着脑袋,慢慢想起了之前看到的一些记忆碎片。 阴暗潮湿的地下室、特殊材质的锁链、高大的看不清脸的人…… 这些画面一环扣一环,郑逸青已经无法把这个梦当成普通的梦,呆呆地坐在桌前不知所措,俯下身轻声叫自己的智能助理。 “小愿,搜索白箭豹图片。” “是。”小愿也把自己的声音调小。 白箭豹的照片几乎在瞬间就跳到他脸前,形态特征和他梦里的那两只豹子相像,照片下面还有关于这个物种的具体介绍。 中型猫科动物,天蛇星一级保护动物,分布在寒温带地区,食性为杂食。 ……但这里是热带,它们在这只有死路。 郑逸青起身在窗边踱步,看着乌漆麻黑的外面心里干着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他在今天之前都不知道白箭豹长什么样,梦中的画面太过清晰,老师还精准的说出白箭豹的种名,在梦中知道了原本不知道的知识这点让他无法把这个梦当成普通梦境来看待。 为什么偏偏是我看到这些…… 他忍不住在心里埋怨了一句。 大晚上一个人出门也不安全,理智告诉他别多管闲事,别到时候动物没救到,自己还出事了,但一闭眼脑子里就闪现出第二天他们见到白箭豹尸体和罗清竹说的那句话。 【发现的早可能还有救】 就是这句话一直在心中回荡,把郑逸青的心煎的外焦里嫩,让他焦虑不安的坐下又站起。 最终他看着窗外还是做出某个决定,去行李箱里翻找自己那件野外徒步专用外套,找出来后提着衣服甩了甩。 这件衣服的材质和防咬伤手套类似,这么大应该够用了。 他也不是什么作死的人,不准备点保护自己的东西,万一救白箭豹的时候被咔嚓咬一口,第二天直接进医院怎么办? 郑逸青把包里提神醒脑的药片和一次性便携能量保护罩也从箱子里拿出来,已经做好在外面待一夜的准备,在他吭哧吭哧往背包里塞东西的时候肩膀忽然被戳了戳。 “你要出门?”樊玉恩问。 “……对。”郑逸青用衣服把自己捂了个严实。 “现在是晚上十二点。”樊玉恩明显愣住了,说话声音都明显变慢。 “我、我知道,我就是,呃。”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怕自己的好室友听完后直接拉着他往精神科走,只能硬着头皮找借口,“突然想出去走走。” 千万别问为什么,不然真编不下去了。 第12章 共看夜景 郑逸青望着樊玉恩机械眼镜的白屏中映出的自己,仿佛能透过那道屏障看见他的眼睛,在他无言地注视中心虚地低头。 对面的人走的越发的近,肩膀被他的手指轻轻点了点。 “我能不能和你一起?”樊玉恩的语气变得柔和了些。 “但我要去很久。”郑逸青抬头,“可能一晚上都不会回来。” “今天活不多,我中午睡的久,现在也想出去转转。”樊玉恩坚持。 郑逸青语塞,默默又从包里拿出一盒一次性便携能量保护罩递给他,侧身让他过去。 这片鸟不拉屎的地方大晚上只有虫子的叫声,郑逸青没去动物房拿夜视眼镜,握着小愿的蛇身打开照明功能,只照脚下那块路。 “……突然感觉有点恐怖。”他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努力辨别梦中豹子在的位置,“像不像全息恐怖游戏的场景,我一直都不敢玩那种游戏。” “我也不敢。”樊玉恩开着夜视功能,现在他视野中的景象和白天没多少差别,警惕地望着四周单手搭在郑逸青肩膀上,“前面没什么异常,放心。” 肩部的温度让郑逸青的恐惧消散了些,他犹豫了一会,还是问出刚才就想问的问题。 “你和我出来是不是怕我遇到危险?” “是。”樊玉恩果断承认,“两个人会更安全。” “……太麻烦你了。”郑逸青垂眸,“你刚洗完澡,一会回去还要再洗。” “晚上没那么热,出汗不多,一会回去冲一下身上就好。”樊玉恩倒不是很在意。 “有道理。”郑逸青乐了,“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要在这个点出门。” “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人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樊玉恩分析道,“这里离基地近,生人进不来,我有夜视眼镜你有防护设备,两个人在一起碰见危险的概率不大。” “……我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吗?”郑逸青不喜欢把负能量往外面带,听到他这么说有点紧张。 “没有,我只是猜测。”樊玉恩转头看他,“这两天你的话比较少。” 黑夜中他模糊的面容再次与心中所想的人重叠,在月色下交替出现。 ……太像了。 郑逸青慌忙避开他看过来的眼神,装作在看路的样子低头盯着地面。 但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第二个玉笛。 ……不太礼貌,别想了,快忘掉。 “我只是累了,没事。“郑逸青不想把室友幻视成男友,强行转移注意力拿手电筒扫视前方的路,看见和梦境中差不多的场景就找了块干净的大石头坐下来,拍拍旁边的空位,“你也坐。” “你转过来,雨林里不知名的动物太多了,别背对雨林。”樊玉恩提醒,等他转过来后才坐下,按开自己的那个能量保护罩把两人罩在一起后低声唤着,“跳跳。” 这回郑逸青长了心眼,听到自己的小名后没马上答应,偏过头看从樊玉恩手腕跳到他手心上的黄色毛球。 智能助理跳跳在黑暗中还发着光,灵活地蹦来蹦去,边蹦边开心道:“怎么啦?” “开启探测功能。”他下达指令,“范围为二十米,危险等级在三级以上就上报。” “收到。”跳跳欢快地回答,在樊玉恩手心处跳了两下蹦上他头顶,身子一闪一闪的,尽职尽责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扫视。 “你的智能助理好有意思。”郑逸青抱着膝盖把头靠上去看他,“在宿舍怎么不叫它出来。” “平时也用不太上。”樊玉恩说,“我不太喜欢使用语音功能,有什么要问的用手打字搜就好。” “它的性格是你自己调的吗?”郑逸青问。 “算是。”樊玉恩纠结,“它的初始性格就是开朗类型的,我调的不多。” “我还以为你会更喜欢话少的智能助理。”郑逸青举起手上充当手电筒的小蛇,“比如我这个。” “那你呢?”樊玉恩低头去看那只蛇,“你不喜欢爱说话的智能助理吗?” “我喜欢话少点的。”郑逸青漫不经心地回答,仰头缓解颈椎的酸痛时被漫天繁星吸引。 “好漂亮。”他喃喃道,“这里居然能看到真的银河。” 上学前天天在外面捡石头玩,上学后低头盯着课件,长大后更是在工作与学习中徘徊,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晚上抬头看过星空了。 “那个是太阳系的太阳吗?”他指着天上那颗异常明亮的星星问。 “有可能。”樊玉恩观察,“天蛇星离太阳系蛮近,飞船一天就能到。” “如果有机会,我也想去人类诞生的地方看看。”郑逸青望着无边的星空感叹,“宇宙太大了。” “那可能有点困难。”樊玉恩直白道,“第六次生物大灭绝后那里已经不适合人类生存了,只有科考队会去那里。” “也是。”郑逸青把手电筒关掉,在手腕处点了点调出一段视频,“生物专业估计只有做微生物和病毒的会去,我们动物学就别想了。” 半透明的电子蓝框跳出,他把显示屏放到最大,抬起手让显示屏对准银河。 被海水挤压的嘈杂声再度响起,属于拇指蛇人们的光点在银河中游荡,它们渐渐与星空融合,给坐在地上的二位人类带来独一无二的美景。 “我当初选这个学校是因为他们给奖学金给的多。”郑逸青不舍得眨眼,“看到这个画面后突然觉得能到这真是太好了。” “你面试的时候是这样对老师说的吗?”樊玉恩问。 “怎么可能,我不要命了?”郑逸青吓得直摆手,“我网上搜了点套话,再结合我自己的情况随机应变。” “很厉害。” “这有什么厉害的,你不是这样?” “我说实话了。”樊玉恩低头,“因为奖学金给的多也是我来这里的原因之一。” “……还是你比较厉害。”郑逸青肃然起敬。 这样居然都有学上。 “别这么说。”樊玉恩苦笑,“我不擅长面试,也不太会说话,如果会说话的话就不会……” 他突然闭口不言,和郑逸青一样蜷起腿抱住膝盖。 “罗老师肯定是对你很满意才让你进来的。”郑逸青往他那边坐了坐,拍着他肩膀安慰他,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轻声问,“老师当时什么反应。” “她说看我基础数学考得很好问我为什么不选数学,数学系奖学金给的更多。”樊玉恩老实回答,“我说虽然数学也是一门很有魅力的学科,但我更喜欢动物,而且一直都很喜欢拇指蛇人这个物种所以才想来这里。” 郑逸青从他开口时就开始憋笑,努力的忍到他说完一整句话后实在憋不住了,紧紧抱着膝盖把头埋进去死死咬住嘴唇,肩膀在颤抖。 “你笑吧。”樊玉恩面无表情地说,“罗老师当时也在笑。” 他都这么说了,再忍下去也说不过去,郑逸青捂着肚子爆发出惊天的笑声,擦了擦笑出来的泪水上气不接下气道:“真有你的。” “我当时还以为要没学上了……还好结果是好的。”樊玉恩低声说,头顶处的智能助理忽然开始震动,发出滴滴滴的叫声。 “警报,警报。”跳跳不带感情地说,“右前方处发现猛兽白箭豹,共有两只,请及时撤离。” 来了。 苦苦等待的动物终于出现,郑逸青一激动就站了起来往前冲,完全忘记还在保护罩内,头砰的撞上能量墙,痛的他眼泪唰的流下。 “……好痛。”他皱起脸揉着脑袋抱怨。 “别紧张。”樊玉恩起身挡在他前面,按下眼镜的望远镜功能,机械眼镜发出轻微的机器运作声。 “是两只幼崽,体型比成年猫要大一点。”他仔细看,“好像晕过去了。” “白箭豹的栖息地在寒温带,不应该在这里。”郑逸青缓过来后去石头上拿起一次性保护罩的开关,循循善诱道,“要不要去看看。” 樊玉恩果然很快和他想到一起,皱着眉头说:“应该是从偷猎者那里逃出来的,去看看吧,能救就救。” 他们带着保护罩小心的往白箭豹的方向慢慢走,郑逸青打开手电筒,看到眼前的惨状皱起眉头。 两只白箭豹的额头处的毛都渗出红色的血,前爪和后爪的位置都露出了皮肉,郑逸青蹲下来慢慢靠近,隔着保护罩去检查它们的伤口,叹口气道:“爪子这边应该是被特殊的绳子勒的,有一只伤口都化脓了。” “基地有陆生动物的伤药,可以先用上试试,明天再联系动保的人来接。”樊玉恩看着他挂在手上的外套问,“这是野外徒步的衣服吗?” “对。”早就做好万全准备的郑逸青痛快点头,把外套严严实实穿好,忍着热说,“能防咬伤的衣服只有一件,我来抱吧,你帮我照明。” “两只会不会有点勉强?”樊玉恩不赞同。 “但也没别的办法。”郑逸青犯难,“它们体型不大,我可以,你别抱,万一中途醒过来突然咬你一口我就要送你去医院了。” 樊玉恩还想说些什么,被突兀的滴滴声打断,点开同意通话键后捂着耳朵听对面的喊声。 “我的宇宙啊,你们两个人呢!”泽非尔惊慌,“大半夜的跑去哪里了?” 第13章 紧急救援 “说来话长。”郑逸青想到了个好法子,呵呵笑着叫他,“我们的好学长,好师兄,能不能来帮个忙?” “少说好话,你们两个闯了什么祸。”泽非尔冷笑一声,不为所动。 “冤枉啊!我们两个在做好事,你能不能带着动物房里的长款手套来找我们?玉恩一会把坐标发给你。”郑逸青说,“有两只从偷猎者那里逃出来的白箭豹快死了。” “……我把伤药也带过去,你们站着别动。”泽非尔说,“坐标赶紧发过来。” 他过来的速度极快,穿着拖鞋t恤大裤衩在黑夜中奔跑,金色的头发乱如鸟窝,推着一大箱东西往他们的方向冲,带在脑袋上的夜视眼镜也歪斜着,不像是来做研究,而像是来逃难的。 “……居然伤的这么重。”泽非尔快速拍照留底,把手套递给他们,“保险起见你们还是带上吧,利索点,先把药上了。” 给动物清创的手法都差不多,樊玉恩与泽非尔一人负责一只,三人中只有郑逸青一个人没有夜视眼镜,他便单手打着手电筒在一旁转悠,空下来的另一只手给他们打打下手。 两只白箭豹幼崽极其虚弱,肚皮微弱的起伏,樊玉恩细心地往它后腿的创口上喷消炎止疼的雾时手下的脚微微抽动。 “它醒了。”樊玉恩冷静地按住它的前肢。 小豹子的叫声并不可怕,对着按住他的人类嗷嗷低吼,上颌的两根极长的前齿弹出,费力地伸着头想咬樊玉恩的手,还没碰到就失去了力气,再次跌落在地上。 “我帮你按着前肢,你快点上。”郑逸青蹲到另一边帮樊玉恩按住,看着他娴熟的处理最后一道伤口,等结束后观察动物的状态,缓缓放开手。 “把它们放推车里,小心点。”泽非尔说,“你们两也挺厉害,现在凌晨两点多,大晚上的跑出来干嘛?” “明天就要回去了,我太兴奋了睡不着,想出门逛逛。”郑逸青笑嘻嘻地凑上前说,“玉恩怕我有危险才和我一起出门的。” “我也是因为睡不着才……”樊玉恩默默接话。 “行了行了,我又没骂你们。”泽非尔笑着打断他,“你们这样我总觉得我像什么不讲理的超级大反派。” “那肯定不是,超级大反派不会在这种时候跑出来救我们。”郑逸青顺势问,“你怎么醒了?” “哦,因为我晚上水喝多了,太憋。”泽非尔淡定地说,“刚才摸着黑爬起来上厕所,出来后总觉得屋子里静的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一打开灯,你们果然不在床上。” “我还以为你们大晚上的出事了呢,下次别这样了。”他不想说教太多,关心完后就盯着推车里的两只小动物感叹,“这两只小豹子命真大,要不是遇到了你们,它们今晚估计要交代在这里了。” “陆生动物的伤药也用上了。”樊玉恩说,“周老师没白买。” “……阴差阳错。”郑逸青揉揉眼睛,困的打了个哈欠,“回去后先把它们关楼下仓库吧,明天找老师联系动保的人。” “再弄点水和吃的给豹子。”泽非尔说,“谁去鱼池里捞两三条鱼,记得把骨头也剃了,我怕这两个小东西起来后吃太急被鱼刺卡住。” “我去吧,你们先照顾它们。”樊玉恩说。 小黑点喜欢白天睡觉,大半夜正是精神的时候,瞪着绿眼睛看樊玉恩匆匆走向鱼池捞出三条鱼,指指肚子疯狂摆手。 “你不饿?”樊玉恩停下脚步,猜测道,“是这个意思么?” 小黑点点头,蓝色的蛇尾呈波浪形摇摆,在水中转圈。 “这不是给你吃的。”樊玉恩平静道,“不用担心。” “……嘶嘶?!”小黑点在水里僵住,听到这句话撇着嘴,不满地背过身。 “有两只动物快死了,我去拿给它们。”情况紧急,樊玉恩没空和它聊,解释了几句就从池底抽出工具箱去一旁宰鱼,手起刀落,拎着鱼肉回到一楼仓库时泽非尔还神采奕奕,郑逸青已困的哈欠不断,坐在椅子上耷拉着脑袋。 安顿好两只白箭豹后时间已到凌晨四点多,他们三回去倒头就睡,唯一还算清醒的泽非尔还特意给老师发信息说明前因后果,免得第二天老师们看到这两只动物时发出尖锐爆鸣,连环质问他们从哪找的。 疲惫感即便在床上都无法散去,在简短的两三个小时内樊玉恩做了无数个梦,白雾弥漫,他梦境的迷宫中穿梭,分不清真假与虚实,迷茫地睁开双眼。 ……是白色……天应该亮了。 失去眼镜后的樊玉恩和瞎子没什么区别,视野内是大片大片如迷雾般的白色,眯上眼后可以稍微看到一些模糊的色块。 他本能地把身子对着墙面又闭上眼休息了一小会,而后单手遮着眼睛坐起,另一只手顺着床单往上摸索,摸到眼镜后娴熟地靠手分清正反面而后带好。 才七点。 樊玉恩按了按僵硬的头皮,踩着自动升降梯慢慢下去,下床的郑逸青正好翻了个身,似是做了个美梦,手紧紧抓着被子的一角,边嘿嘿笑边嘟囔: “……钱山……好多,好多电子货币……” 他把被子全都扯到前面抱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樊玉恩有点看不下去,伸手扯了扯他怀里的被子轻轻帮他盖上肚皮,在看到他手腕上的黑星玉手链时顿住。 黑色的手链在回忆中变为一串红珠,一串又一串的挂在全息网游内最大的情人树下,他那时正提着长剑刷材料,路过时突然就被一条手链砸中,还没反应过来时就传到另一个人身边。 “……怎么回事?”他茫然地问这个陌生人。 “是愚人节的【乱点鸳鸯谱】活动,咱们两被波及了。”那个叫金珠子的玩家拍拍白袍上不存在的土,捡起地上的水晶球和法杖站起来,“我们现在是假情人。” “能解除吗?”樊玉恩独来独往惯了,不自在地低头看着地面,有点抗拒这个出乎他意料的活动。 “愚人节过完后就解除了,但今天和假情人一起打双人本掉率翻倍,去不去?”金珠子笑眯眯地看他。 “好。”樊玉恩想想自己见底的材料,权衡利弊后答应道,“去吧。” 多一个人就多一个帮手,平时因为不想组队而错过的装备和材料在今天被搜刮了个遍,治愈系的法师与伤害率极高的战士在双人副本里几乎能速通,在去往副本的路途上那位法师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从游戏剧情说到大世界探索,完全没让气氛冷场。 “我说了好多车轱辘话,不好意思啊。”金珠子突然清醒过来,懊恼道。 “不会。”樊玉恩甩了甩剑,转头认真地看他,“你说话很有意思,雾水村那朵好看的花大概在哪,能仔细说说吗?” “……我直接带你去吧。”金珠子歪了歪脑袋,又重新笑了起来。 乱点鸳鸯谱的活动在当日零点停止,樊玉恩在那天少了一个“假情人”,多了一位爱笑的好友。 他逐渐喜欢上了坐在金珠子身旁听他笑着说话的日子,也跟着他去做一些无意义的卡bug行为,去游戏世界中的各个地方看自己从未注意过的美景。 现实太累,樊玉恩不想一直待在现实,回到自己的小屋后便缩在床上带着游戏耳机进入自己的桃源乡来追求内心的平静,但在认识那位朋友后他忽然有了回到现实世界的**,想去看看金珠子家乡的太阳,也想触碰真实的他。 感情的诞生无法控制,莫名的情愫就这样诞生,顺其自然,水到渠成,他们在不知不觉中越靠越近,在某天拉上了手,也在游戏中轻轻吻了对方的脸颊。 回忆被床铺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打断,樊玉恩回神,在惊呼中往后退了一步。 “原来是你。”郑逸青惊魂未定,“吓我一跳,杵我床边干嘛?” “碰巧。”樊玉恩收回目光,说的话漏洞百出,“我刚下来。” 郑逸青大早上起来也不太清醒,没想太多,随意点了点头,用手理自己打成结的头发。 “要是一天有四十八小时就好了。”他嘟囔,“我要睡24小时。” “那样头会非常痛的。”樊玉恩说,“后背也会很难受。” 郑逸青理着头发的手停住,垂眸轻笑。 “以前也有人对我这样说过。”他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摸了摸肚子道,“好饿,我去楼下看看有什么吃的。” 房间内的泽非尔还在床上呼呼大睡,樊玉恩轻手轻脚地推开二楼的房门,靠在墙边望着白色的太阳。 这世界上没有一模一样的人。 但他们太像了。 “跳跳。”他轻声问,“……在宇宙中和一个人相遇的概率大概是多少?” “大概是千分之一,主人,你已经问过好多遍了。”跳跳在他头顶上说。 “……嗯。”樊玉恩淡淡应着,眼镜把失落的表情挡了个干净。 我在期待什么。 这种“奇迹”一般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不可能会遇见的。”他低声叹息。 “不是的,主人,你错啦。”跳跳欢快地跳到他的肩膀上,尽职尽责的做科普, “计算出的概率不是0,不管可能性有多小,只要不是0,都有可能会发生哦。” 第14章 动物学见习 放生活动在假期的倒数第二天结束,那两只白箭豹也在罗清竹的帮助下被动物保护中心带走,等待着返回家园的那天,郑逸青在回到学校后又继续过上按部就班的生活。 然而除了上课和去实验室学习外,他也经常被卷入某些奇怪的事件中。 比如现在。 “别跑!”两三个学生在教学楼周围狂奔,崩溃呐喊,“怎么又越狱了啊啊啊!” 郑逸青刚从食堂出来就看到这场面,揉了揉吃撑的肚皮,抬头笑着对樊玉恩说:“你先回宿舍吧,我想散散步。” “好。”樊玉恩提醒,“记得早点回来休息,晚上还有晚课。” “知道啦。”郑逸青朝他挥挥手,等他离开后悠闲地转了个弯,走到某棵巨大的树后躲起来。 应该就是这里。 他靠在树上打了个哈欠,在听到林中的簌簌声后往地上一趴,眼疾手快地抱住毛绒绒的小东西。 会隐身的兔羊在被抓住后吓得咩咩叫,隐身解除,两只长耳朵在头顶处抖动,红色灵动的双眼警戒地看着他,头使劲往前伸,企图用长长的角去顶他。 “在这在这!” “快来!” ……还好我做的项目是海洋生物的项目。 郑逸青看着疯狂奔跑的同学们感慨,把兔羊递给满头大汗飞奔过来的三个人,麻木地听着已经听过许多遍的话。 “恩人呐!太感谢你了!”最前面那个男生满头大汗地说,“要不是你我们还要抓好久。” “下次看稳点。”郑逸青笑了笑,“我先回宿舍休息了,再见。” 在近一个月的试探中他渐渐摸清了自己预言能力的范围,这技能其实蛮鸡肋,只能预言三天内发生的事,看到的未来画面大多都是极短的片段,还非常随机,没怎么帮到自己,但却用这个能力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了不少人。 他也试着去问过小黑点关于预言能力的问题,但小黑点看上去完全没听懂,在池子里不停的打转。 想想也对,毕竟预言短期未来对于小黑点来说是与生俱来的能力,它并不知道自己的这项能力对于许多人类来说是巨大的诱惑,如果知道的话不会草率的与郑逸青产生“连接”。 蓝尾蛇人太过特殊,无法靠外形特征确定来源地,罗清竹在给它做完基因测序大致确定好来源地后把它和实验室最特殊的一批拇指蛇人放到了一起。 来自太古海的银边拇指蛇人。 进入新的群体中可能会发生被排斥的现象,那群银边蛇人起初还在戒备,但在小黑点下去后却集体散开迎接它的到来,最强壮的哨兵发出代表喜悦的声波,带它掩护到最深处。 找到新朋友后小黑点对他们这些人类便失去了兴趣,这几天都没有给郑逸青传递画面信息,努力在群体中发挥罗清竹还没搞懂的作用。 ……也好,这几天分身乏术,没空去找它。 学校为了那个持续时间为一周的见习把下周的课全压在这周,连为毕业繁忙的泽非尔都在怜悯他们。 “我们那个时候的动物学见习是去博物馆看标本和全息投影,一天就回学校了。”他在得知这个消息后说,“后面只写了个报告。” “我们也是。”二年级的孙白舟问,“你们究竟要去干什么?” “……不知道,老师说晚课的时候要专门开个讲座告诉大家。”郑逸青头痛。 ……总有种不妙的感觉。 上了一天的课,同学们都很困,老师在上这个临时讲座时还不讲正事,把每个同学桌前的悬浮电子屏强行召唤出来,开始放【古地球生命演化史】。 这块内容郑逸青在上初级学院的时候就听过,他撑着下巴抬眼看,越听越觉得无聊,没过多久就慢慢闭上双眼,头越来越沉,撑着脑袋睡的香甜。 “咳咳!”突然,老师的声音清晰地从桌面前的发声设备中传出。 啪。 有人扶住了他的额头,手背代替他的脑袋重重接触到桌面。 “……对不起对不起。”郑逸青马上清醒,看着樊玉恩红了一片的手背担心,“疼不疼?” 樊玉恩摇摇头,看口型像说了句不疼,声音被老师的说话声掩盖。 “都看完了吧?”他的说话声夹杂着老旧设备的电流声,刺的郑逸青挺直脊背,让耳朵离桌面远点。 “看完了。”同学们稀稀拉拉地回答。 “放这些呢就是为了让大家了解了解我们人类诞生的星球,现在地球我们也进不去了,就看看视频过过瘾吧,天蛇星的物种演化和古地球类似,相信大家都知道。”老师又咳了两声。 “……嗯。” “对。” 同学们继续兴致缺缺地应和。 “科技太发达了,到处都是视频资料,现在还有全息影像。”老师话锋一转,“但话又说回来了,看视频资料肯定比不上亲自去观察。” ……嗯? 同学们感觉老师似乎要开始说正事了,纷纷挺直脊背坐起身。 “所以从这周天开始,我们就要和植物学的同学们一起去紫炎岛上见习。”老师平地炸惊雷,“大家提前准备好行李,不要多带,只准带一件。” 全班哗然,七嘴八舌地东问一句西问一句,还有一些人在表达对占了周天的不满。 “我周天还想去看电影呢……” “紫炎岛有人?那个岛不就在太古海边上吗……不会要扎营吧……” “……不要啊……我不要随地大小便……” “我觉得挺好玩的耶,这不就是去郊游么。” “怎么可能让你们去无人岛?”老师说,“那边今年有三分之一的片区被化成旅游区了,我们晚上住那,白天去无人区调研,生物影像采集软件下课后会放群里,你们记得提前安装好。” “照片里水生动物和陆生动物各占一半,大家尽量拍不同科的,报告里最少有一百种动物,拍的时候注意点,别破坏栖息地……别嚷嚷了,校领导定的,我又改不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要说,酒店的房间没那么多,需要两人住一间,你们自己找室友。” 学校的宿舍虽然是两人间,但有些同学在其他寝室也有关系很好的朋友,室友在宿舍天天见,这次换换也挺新奇。 “我们俩住一块?”郑逸青不想搞那么麻烦,他和樊玉恩住惯了,不想再和别人磨合,见他点头后就没再把这件事放心上,甚至还觉得有点奇怪。 一个房间两张床,住两个人也不挤,酒店房间如果真的紧张不是该四个人住一间么。 算了,别多嘴,看老师的表情感觉也不像口误。 然而在踏进房间内的那一刻,他才发现他错了。 这房间小的离谱,是他们宿舍的一半大,房内放着一张一米二的单人床和一张小铁桌,浴室和窗户也小的出奇,他们这间房窗户还对着墙面,没法看到外面的景色。 这怎么睡。 得贴一块了吧。 他尴尬的不敢看樊玉恩的脸,把小行李箱塞在桌子底下后贴着墙根站。 如果身材娇小的话还能挤挤,但他们两一个一米八一个一米八六,不管怎么躺都不舒服。 “……我去问问酒店有没有多余的被子。”樊玉恩默默转身。 “等会,你先别走。”郑逸青正在仔细看群消息,“老师说晚上酒店会送张小床来……到时候拼一起睡吧。” 樊玉恩还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又没说出口,不自在地扶了扶自己的眼镜。 群里已经闹翻天了,但不管怎么闹也无济于事,毕竟订房间这种事又不是带队老师能决定的,他们也只能认栽,三三两两的下楼排队去拿特殊材质的衣服。 绿色的野外专用迷彩服能很好的隐藏在树林中,动物学专业的同学们在手臂上别了棕色的徽章,植物学则是深绿色的,他们的腰带处挂着一个可以使用多次的能量保护罩,若遇到危机时可自动弹出。 郑逸青低头检查腰间的保护罩,将裤脚仔细塞进长靴中后使唤智能助理: “小愿,软件调试好了吗?” “调试完毕。”小愿盘起尾巴,虚坐在他手腕上吐了吐信子,“自动对焦功能已开启。” “……一会就靠你了。” 一百张照片……累死我得了。 旅游区的尽头,一扇看起来直通天际的半透明浅蓝色大门缓缓打开,学生们乌泱泱地站在门口,背着小背包有序地进入这片未知的领域。 太古海边的沙滩是近似雪花的白色,这片海域附近的生物多样性也很好,有许多大家从来没见过的生命在这里留下痕迹,郑逸青谨慎地寻找落脚点,生怕一个不小心把在沙滩里的动物踩死。 贝壳类的动物是最好拍的“新手任务”,它们就安安静静地扒在礁石上,郑逸青都快把拍摄器怼它们脸上了它们都不动,动物学的同学们也都这么想,一瞬间海边聚集了许多人,多到坐在飞艇上的老师看不下去了,专门跑下来赶人,让他们学学另一个系的同学,多往林子里走走。 植物学的不去林子里去哪?海草就那么几根。 郑逸青吐槽归吐槽,也不敢真的把这句话说给老师听,撇撇嘴淌着快到膝盖的海水出来,走到神秘深邃的森林外围探头往里看。 这里的蕨类植物都出奇的高,细长的叶聚在一起,和长长的枝干一路往天空上衍伸,遮天蔽日,人站在外面只能看见越来越黑的路,恐惧无声地蔓延。 ……真的没危险吗? 郑逸青后背起了一片冷汗。 第15章 惊险刺激的追逐 “……有点恐怖。”他默默后退,和樊玉恩并肩,“我们一起进吧,我再多找几个人试试。” “该怎么找。”樊玉恩局促。 “直接问呀,我去就行,你先在这等我。”郑逸青知道他内向,开朗的笑笑表示不在意,转头就把目光定在一个人的身上。 “王岳。”他挥着手叫跳叶海蛙组的同学,“要不要一起进去?” 一年级课程繁忙,不在同一个实验室的同学们也就在上课的时候打个照面,王岳毕竟也是罗清竹的学生,和郑逸青与樊玉恩有着“干饭”之缘的他对二人也比较熟悉,想了想先问道: “你们几个人?” “两。”郑逸青指指樊玉恩,“我和玉恩一起。” “再带一个人行吗?我室友。” “当然啦,人越多越好。”郑逸青笑着说,“林子里太黑,有点可怕。” “……我也觉得。”王岳搓搓手臂,“咱们走。” 树林入口的某条幽静小道内弥漫着会发光的淡红色孢子,地面、树干上的紫红色荧光蘑菇化为树林内的天然灯泡,为林中的生物照亮脚下的路,神秘而又美丽。 郑逸青把老师发的薄保护手套带好,小心地踏在稍硬的泥土上,站在合适的距离好奇地看那些漂亮的蘑菇,脚下枯硬的树枝依次断裂,发出轻微的沙沙响。 真菌并不是他们这次的目标,郑逸青把注意力放在林中的各种活蹦乱跳的小动物身上,很快就没了欣赏景色的闲情逸致。 海边的“新手关”过后马上就到了地狱般的树林关,那些动物一个比一个精,采集器还没聚好焦就瞬间散开,给他们留下一道残影,气的学生们边在后面骂骂咧咧边追,中途还要顾忌着脚下的路,免得突然被石头和树枝绊倒。 植物学专业的同学们趴在地面找各种各样的植物,在累的腰酸背痛时看着他们上蹿下跳的样子哄堂大笑,笑完后继续扶着自己的腰苦哈哈地在林中穿梭,仔细搜寻还没拍到的植物。 走着走着郑逸青就与王岳他们走散了,为了照片在林子里摸爬滚打,最后甚至摔出了经验,刚摔倒就四肢并用趴着走,咬牙切齿地盯着追了许久的仙飞龙看。 美丽的仙飞龙慢条斯理地张开薄如蝉翼的翅膀,前爪搭在树干上,头部调皮地甩动,接着翅膀也开始哗啦啦地振动。 它故意的吧。 在唱摇滚乐吗? 别动别动别动求求你了别动…… 郑逸青瞪着眼睛看那只疯狂摇摆的仙飞龙,抬起手腕打开采集器直接开启连拍模式。 ……聚焦啊! 急急急急急急急急急! 他急的脑门上都是汗,电子屏幕内的仙飞龙糊成一片,旁边的树干倒是被照的很清楚,清楚的郑逸青想骂这破软件,等好不容易能聚焦的时候那条龙又扇着翅膀施施然飞走,狡猾又调皮。 它溜我! 郑逸青一口老血憋心里吐不出来,越拍不到他就越想拍,和这只仙飞龙杠上了,眼睛紧紧盯着它离开的方向,弯着腰用左臂挡在前方,右手拨着烦人的树枝前行。 林内幽静,那条龙也失去了踪影,郑逸青扶住树干喘气,抬头茫然地望着眼前薄薄的白雾。 ……完蛋,刚才太兴奋了。 他赶紧掏出导航仪看看有没有跑出老师画的范围,看到还在安全区时松了口气,拍了拍裤子打了个寒颤,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 “……唔!”嘴被猝不及防地捂住,郑逸青差点咬到舌头,头往后狠狠撞去,砰地撞到某个坚硬的物体,抓住他的手腕用力扯开,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后一顿。 “……别出声。”樊玉恩边揉酸痛的鼻梁边用极小的声音说,带着他半蹲在地上,用手指了指右前方。 黑暗中走出来一群奇怪的生物,它们的叶片是极厚的紫色,花瓣则是艳丽的红,最中间的位置多出来一张裂开的空洞,极长的黑色舌头伸出来乱甩,留下道道粘液,脚下的触手极其粗壮,模样很像植物的根系,在土地中缓缓蠕动着前进。 是天蛇星上长的最像植物的动物,太古药花。 郑逸青只在书本中见过这种动物,毕竟它们只在太古海周边的岛屿生活,平常不来这边也看不见。 ……好恶心,比书上要恶心一百倍。 但没拍过,先拍了再说。 来都来了,不拍有点亏,为了作业,郑逸青往前慢慢挪,同时他也发现樊玉恩和他一样举起手臂,找准拍摄的时机。 学校专门用特殊材料做的迷彩服果然隐蔽性极强,郑逸青靠近了才发现他们前面那个树坑里还有个人半蹲在地上鬼鬼祟祟地用屏幕对准那些太古药花,侧臂处很显然是代表植物学专业的绿色。 那位同学突然放下手,与他们两个无言对视。 “这是动物。”郑逸青提醒。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植物学专业的同学苦笑,面色奇怪地侧过身子,让他们看林内的景象。 那些太古药花缓慢摇晃,舌头耷拉下来,脸部转到他们在的位置,嘴巴一张一合,最上方突然冒出巨大的独眼。 “我们……是不是被发现了呀?”同学缩着肩膀,犹犹豫豫地问。 “……也许,可能,大概……”郑逸青收回手臂,艰难地开口,“是的。” “跑。”樊玉恩言简意赅,当机立断地拽着身边两人的手背把他们拉起来,身后太古药花们的触角在地面里延展,直直往他们的方向冲。 “把导航仪打开,别走错方向了。”郑逸青回头喊,手腕上投射出的半透明屏幕忽然开始闪烁,显示出的跑路路线都变得不清晰,他一时情急,用手啪啪打了两下,通讯器细微的电流声戛然而止,发出让他绝望的声音。 “电量不足,准备关机,请及时充电。” ……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倒霉?我的人生就是一部倒霉史吗? “我去前面。”樊玉恩大踏步绕道他前方,“你跟紧我。” 后面新认识的队友也在哎呦哎呦地喊个不停,哭丧着脸喊道:“跑慢点,我脚麻了,好难受啊!老师不是说不会出事吗!” “他说百分之九十九不会出事。”樊玉恩个子最高,在前面抬树枝给他们开路,“还剩下百分之一。” “我不要死!” “死不了。”郑逸青往后面捞了一把把那位同学捞过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它们嘴里的液体可以用来疗伤,也没牙齿,咬不破皮肤。” “那咱们跑什么?”同学呆滞。 “……因为太可怕了啊啊啊!”郑逸青崩溃,完全不敢往后看,“好臭好恶心!” 看一眼今晚就要做噩梦,被舔一口能做一星期噩梦,这和突然被拳头大的异形蟑螂爬了有什么区别? 死不了,但总有种被污染的感觉。 他们不知道跑了多久,在快跑岔气的时候躲在巨木后 “走了吗?”同学如梦初醒。 “走了。”樊玉恩脸色难看,缓了一会才气息不稳地说,“把我们驱逐出领地后应该就走了。” “造孽呀。”同学瘫坐在地上哭笑不得,“我还以为发现了什么新种……你们拍到了吗?” “不知道。”郑逸青皱着眉拍拍自己的手环,无奈地看着亮起几秒又关掉的灯,“我通讯器没电了。” “我先带你回去吧。”樊玉恩说,“没导航在林子里不安全。” “……谢谢。”郑逸青沮丧道谢。 今天努努力拍完三十个动物为之后减轻负担的梦破灭了。 回去的路上他看见努力奋战的同学们还有些闷闷不乐,樊玉恩看了好几眼,终于忍不住了,安慰道:“马上就到了。” “我知道。”郑逸青说,“就是感觉有点无聊,上次这么无聊还是断网的时候。” “因为宇宙风暴么。”樊玉恩见怪不怪地说,“我以前也遇到过。” “你家在哪?” “岩星附近的一个小星球,只有编号,没有名字。”他淡淡道,“小时候因为宇宙风暴断过四五天的网。” “我们断了两年左右。”郑逸青唉声叹气。 “……怎么会这么久?”樊玉恩讶异,“黑蝴蝶不是很快就解除危机了吗?” “因为风暴等级过大,危机解除后风暴还没结束,星球内部的网络恢复了,但普通人没办法和外面的星球联系,也没法出去。”郑逸青解释,“外面有没有发我们断网的新闻?” “……应该是没有的。”樊玉恩思索,“我没有看到过类似的新闻。” “……”我就知道。 和性命比起来小小的断网也算不上什么,郑逸青完全能够理解,但还是有些遗憾。 “黑蝴蝶星是几号开始断网的?”樊玉恩突然问。 “七月十八号。” 这个让人憋屈的时间他记得一清二楚,在刚断网的时候每天都掐着指头算过去几天了,到现在都忘不掉。 樊玉恩忽然停下脚步,转头定定地望着他,遮住他大半张脸的机械眼镜屏忽然短暂地跳出一个颜文字,而后又变为沉寂的白色。 “怎么了?”郑逸青被他看的有点发毛。 “……没什么。”樊玉恩摇头,“先回去吧。” 探究与不可置信的目光被完全掩盖在眼镜下,他不敢抬头,垂眸看着深褐色的地面。 ……你到底是谁? 第16章 樊玉恩的察觉 那些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和性格可能是巧合,说话语气也像,也有可能是巧合,听到“跳跳”这个名字会回应……应该也是巧合吧。 但当无数巧合都在同一个身上出现时,事情就变得耐人寻味了起来。 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 他此刻觉得自己的身体被割裂,放在天平的两端,心脏在胸腔急躁的鼓动,叫喊着“是他!是他!”头部是极致的冷静,不断地发出振聋发聩的阵阵质问。 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们是同一个人? 因为那些过多的巧合。 有什么确凿性的证据? ……没有。 他藏在眼镜下的眼神涣散,全凭本能绕开挡在身前的树,思绪庞杂,回忆碎片一道道涌来,扎进他不断质问着心的大脑。 早在十五岁时樊玉恩就决定为自己规划好一条理想的道路,那条道路上有规律的作息、有兼职攒钱而后离开那个不怎么喜欢他的家、有继续学习,还有读完所有想读的书。 樊玉恩什么都安排好了,就是想不明白自己到底会喜欢上什么人,小说和电影里荡气回肠的爱情太过于深刻和浪漫,他自认为这些并不属于他,于是把“伴侣”两个字轻描淡写地划掉。 “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在相识两周后金珠子忽然问他,看见他摇头后默默低头,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游戏道具。 “……恋爱的喜欢是什么感觉?”樊玉恩还记得自己当时这样问。 “我说不清楚。”金珠子撇嘴,身子一直在晃。 “我没有很亲近的朋友。”樊玉恩说,“相处半年以上的朋友才有可能成为恋人吧。” “谁说的,我以前也这么觉得,但喜欢这种事又不好说。”金珠子把头低的更低,“有人就说了句喜欢听我说话,我就……咳……挺突然的。” “……你喜欢的人是谁?“樊玉恩心里一空,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失落,放轻了声音。 “……是块笨石头。”金珠子闷闷不乐,没过一会又被游戏新更新的休闲游戏吸引走,留他在后面反刍莫名其妙涌上的不悦与伤感。 他其实很不会隐藏自己的表情,日常生活中脸被眼镜遮了一半还能勉强掩饰,在全息游戏中失去遮挡物后所有情绪都表现在脸上。 失落地耷拉着脑袋,嘴角往下撇,谁看都像在难过。 金珠子看到他这样有些无措,在他面前晃晃悠悠地转了两圈,等他有反应后往四周看了看,把他拉到阳光下。 “蹲下,给你看个好玩的。”他嘟囔,“这游戏的光影做的还是没有现实好。” 樊玉恩听他的话蹲下,右手摸了摸地面,金珠子的手忽然叠在一起,双手轻柔的摆动,在地面映出一只飞翔的小鸟。 “小鸟变青蛙。”他灵活地转动手指,笑眯眯地让手影跳了跳。 “……为什么这是青蛙?” “我说是就是……好吧,确实不太像,我瞎弄着玩的,你心情有没有好点?” …………… 回忆在响指声中断开,金珠子在游戏里的脸与郑逸青的脸重叠,他们带着及其相似的担忧目光,站在他身前望着他。 “累了?”郑逸青问。 “……嗯。”樊玉恩没有多说,轻轻点头。 “那和我一起休息吧,刚好我要充电。”他拍拍樊玉恩的后背安慰,转着脑袋四处乱看。 光源越来越充足,他们走到森林的边缘,大海的波涛声由远至近,郑逸青望着从树叶的缝隙中射出的一道光,忽然蹲下来冲他招招手。 “看。”他把手对准那道光,灵活地交缠在一起,叠成樊玉恩熟悉的样子。 小青蛙的影子在树干下跳跃,调皮地张开嘴巴,啊呜一口咬着正在杂草间穿梭的小虫子。 “猜猜这是什么?”郑逸青笑着问。 “青蛙。” “……你猜的好快,怎么猜到的?”郑逸青讶异转头,“我所有朋友都说我比得根本不像青蛙……玉恩,樊玉恩,你怎么了?头疼?胃疼?” 在他的视角中樊玉恩紧紧抱住膝盖,把自己缩成一个球,露出来的耳朵红的滴血。 郑逸青担心地蹲在他前面,把手放在他的胳膊上想扶他起来,又害怕贸然行动会让他更痛苦,手臂僵住不敢乱动。 “没、没事。”樊玉恩微微抬头,看到他凑上来的脸后又缩了回去,狼狈地说,“你先、先别看我。” “……真的没事,我就这样、待一会就好。” 这人到底怎么了? 郑逸青纳闷,但还是耐心地等了他一会,等他起来后和他一起起身。 “……走吧。”樊玉恩面色恢复正常,还是撇着头不敢看他,耳尖依旧泛着红。 这个点回酒店的学生还不多,他们也不用排队进门,樊玉恩打开通讯器调出老师发的临时密匙后打开旅游区与生态区交界处的大门,与郑玉恩先回酒店休息。 早点回去还有一个好处,洗衣房也不用排队,出野外的专用服装中全是汗,他们洗完澡后赶紧把衣服放进洗衣房里洗,温热的水流洒在疲惫的身躯上,郑逸青洗完后浑身发软,也顾不上整理今早拍到的照片,倒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过去,连头发都忘记吹干。 太古海靠北边,十二月还是有些冷的,樊玉恩出来后就见到他被子也不盖,头发也不吹的模样,皱着眉头帮他把被子盖好,轻轻晃了晃他的肩膀。 “先起来。”他轻声道,“把头发吹干。” 郑逸青意思意思转了个身,抱着被子继续睡。 ……算了。 樊玉恩放弃,用遥控器打开房内的恒温装置后僵硬地坐在床边,犹豫了好一会才掀开被子的一角钻进去,靠在床头静静看着他的睡颜。 精灵病为生这个病的患者同时带来了诅咒与祝福,在拥有帅气与美丽的同时要承受身体上大大小小的病痛与一些人的排斥。 郑逸青姣好的面容让人移不开眼睛,温暖的橘发铺散在白色的枕头上,真的像传说中沉睡着的精灵。 ……真的是你。 困倦感被另一种感情所取代,他心情复杂,从开学到现在的点点滴滴与过去的回忆交错出现。 兴奋后就是隐约的担忧与恐惧,樊玉恩不知道郑逸青现在对现在的自己和过去的自己到底是什么看法,两年时间太长,能够改变很多人和事,而且两年前分别前他们刚闹了不愉快。 如果他已经没了那种心思,自己挑明身份肯定是一个让两个人都尴尬的举动,至少现在他们还有友情。 不想了。 慢慢来吧。 樊玉恩轻轻叹气,将放在床头的黑色眼罩拿起又放下。 摘掉眼镜就看不到他的脸了。 他遗憾地想,迟迟没有摘下自己的眼镜,慢慢数着郑逸青的睫毛,不知不觉中保持着靠在床头的姿势睡了过去。 …………… 神清气爽! 居然才过去两个小时。 这一觉持续的短但质量很好,郑逸青睡的很饱,转身看见室友睡的勉强的模样,顾不上弄干自己半湿的头发,把着他的肩膀想帮他躺下。 樊玉恩睡眠极浅,在他碰到肩膀的刹那就有了反应,他微微抬头,看到眼前的人后机械眼镜的屏幕上不断地跳出代表开心的可爱颜文字,嘴角也微微勾了起来。 “你躺下睡。”郑逸青劝道,“小心落枕。” “不用,我休息够了。”樊玉恩坐起身,活动了下自己的肩颈,看到手腕上跳出的感叹号打开聊天界面。 【刘康动物学带队】:有多少同学回酒店了? 【刘康动物学带队】:酒店能加的小床不够,有三个房间是缺的,有没有人能和我一起去买三个? 群内鸦雀无声,没人理他。 大家都在林子里累得要死,谁也不想再去当苦力搬床,郑逸青刚才睡了个好觉,现在有精力没处使,正闲得发慌,马上就把自己的灰色厚卫衣套好,抓了件大衣就穿上。 “我想去帮老师搬床。”他问,“你想不想去?不去在房间好好休息也行。” “不用,我睡够了,一起走吧。”樊玉恩拿过搭在椅子上厚衣服快速穿好,和他一起下楼。 带这么多学生出来还是有风险的,两个专业一共就四个带队老师,分出来一个去隔壁的岛上买床已经是极限,刘康见到愿意出来帮忙的两个人就像见到恩人,上了小飞艇后承诺一会带他们去吃好吃的。 老师的小飞艇有些旧了,上去后晃了好一会才稳定下来,今日多云,天蛇星淡蓝色的云朵围绕在他们身边,经过一段猛烈的气流后云层变散,下方的太古海也显现出来。 那片神秘的海洋中央有一群分布规律的岛屿,靠近岸边的地方是一片浅蓝色,在某个区域开始突然变深,越往中间越黑,岛屿勾勒出的轮廓为椭圆形,从上方看及其像蓝色的眼睛。 “好像眼睛啊。”郑逸青趴在窗户上感慨。 “确实。”老师笑道,“所以那片地方有个名字,就叫天蛇之眼。” “但咱们不能进去,只能在空中看看,那块地方现在是自然保护区,我们进不去。” 第17章 偶遇 郑逸青点点头,忽然松了一口气。 小黑点和它的朋友们通过野外训练考核后肯定是要回到这片海的,现在这里被划成自然保护区后至少不会受到偷猎者的干扰。 飞艇越飞越远,约莫过了半个小时他们才看到另一座岛屿的边缘。 这座名叫金蛇岛的岛屿无愧于它的名字,里面的建筑大部分都是黄色的,下方的飞艇停靠场内也竖着黄色的旗帜欢迎他们的到来。 郑逸青与樊玉恩跟在老师后面走到一扇大开的陈旧黄色大门前,人群熙熙攘攘,各种小店前挂满了黄色的灯笼花,这里的装横不像商场那么精致,走廊狭窄顶部矮小,有些店铺旁还标注着大大的“二手”字样。 看来是个批发市场。 郑逸青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他们也就在这待七天,学校肯定不愿意拨很多经费出来给他们买床,买三张二手的撑七天也够用了。 折叠床的店面比其他店要大两倍,店长长的凶神恶煞,人却还不错,和善地问他们要什么。 “这里的单人折叠床多少钱?”老师直接问。 “80一张。” “我们要三张,一共200行不行?” “您这砍的也忒狠了,我们这的床是最便宜的,外面贵的一张就要要卖150呢。” 他在撒谎。 郑逸青盯着店后面叠成一摞的折叠床撇嘴。 这种床怎么可能卖150,100顶天了,更别说这里是二手市场,绝对卖不到三位数。 “那70一张行吗?” “……也行。”老板算了算成本,勉为其难的答应,转身去招呼伙计搬床出来。 简便的折叠床能折叠成一个小行李箱的大小让他们推着走,搬床的伙计很快就把三张床推出来,郑逸青看着推到自己面前那张床把手上的污渍后嫌弃地皱眉,掏出兜里的湿纸巾垫上,也顺便给樊玉恩递了一张纸巾让他垫着。 拖着笨重的床走起来不方便,天色渐晚,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但刘康老师还记得自己的诺言,和他们一起把床塞进飞艇后转身道: “这附近有个小吃一条街,你们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买点带回去吃,一会找我报销。” “谢谢老师。”郑逸青开心地笑着说。 “谢谢。”樊玉恩抿了抿嘴,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两声。 早上就吃了个早饭,中午回酒店把午饭睡了过去,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胃里像有火在烧。 虽然老师说会请客,但他们还是不好意思大买特买,都走走西逛逛,买了些能饱腹的食物提着走。 小吃街内的桌椅上都是人,郑逸青与樊玉恩暂时分开,拉进自己的卫衣帽子在人群中穿梭,被撞了无数次后终于来到了带着烤面包香味的小摊,他饿的目露饥渴的光,急急地伸出两根手指: “来两份。” 从这个角度他只能看到小摊老板带着薄茧的手,那位老板听到他的声音后放在自动烤架上的手一顿,郑逸青本能的感觉到不对,抬头去看老板的脸。 他带着黑色的口罩,眉眼却及其眼熟,低着头避开郑逸青观察的目光。 “你怎么在这?”郑逸青脱口而出。 从上个月开始他们就没怎么见过孙白舟,这人实验倒是没落下,但周末永远都见不着人,问就是有约,没法和大家聚餐,开组会的时候才堪堪赶到。 “……我在帮忙看摊子。”孙白舟低头继续工作,“你们不是在见习吗?” “酒店缺床,老师要买三张回去,我和玉恩被老师拉来当苦力了。” “玉恩也在?”孙白舟忽然有些惊慌。 “他在对面买烤串。”郑逸青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暂时过不来。” “……噢、噢。”孙白舟还是有些紧张,抿了抿嘴,给他装好两个烤面包后又装了两个,温柔道,“忆兰和王岳和你们一个班,给他们也带两个吧,四个面包而已,就不收你们的钱了。” “那怎么行?”郑逸青连忙摆手,打开付款页面就准备掏钱。 “真的不用,你答应我件事就好。”孙白舟目光闪烁,“能不能别告诉他们我在这里?” 郑逸青沉默,接过他手上的面包,轻轻点了点头。 “我答应你。”他还是没有关掉付款页面,仰头对他露出一个笑容,“钱还是付了吧,今天是刘康老师请客,不用给我们省钱。” “你就算收了我的钱,我也会帮你保密的。” 孙白舟近期行踪成谜,现在又在这里遇见,怎么看都不像是来体验生活的样子,这种时候不付钱郑逸青总觉得有点别扭,害怕他不肯收,只能搬出老师来减轻他的心理负担。 “……好。”孙白舟低头,“谢谢你。” 后面还有客人在排队,郑逸青也不好耽误后面人的时间,拢了拢帽子就挤出人群,慢慢走到樊玉恩身边。 樊玉恩已在入口处等了许久,他侧身为进来的人们让路,再次回头远眺郑逸青停留许久的那个摊位。 “你和孙学长聊了什么?” 刚刚才答应要保密现在就遭遇史诗级滑铁卢,郑逸青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在继续隐瞒和说实话前选择了说实话。 这是他看出来的,又不是我说的。 他就这样在心里安慰自己,惊讶地抬头看他:“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那个人的身形和孙白舟的身形很像。”樊玉恩分析的有理有据,思路清晰,“你不是天蛇星的人,这几个月在学校很忙,最近也不怎么出学校,没有机会认识新朋友,所以在天蛇星遇见熟人的概率比较小。” “你喜欢说话,但也不会和陌生人聊那么久,所以面包摊摊主是孙白舟的可能性很大。” “……万一是你猜错了呢?”郑逸青被说的哑口无言,但还是决定做最后的挣扎,对他狡辩道,“其实那个人是我认识了十年的好友,我们很久没联系了,刚才突然偶遇,非常巧。” 樊玉恩淡淡地笑了,机械眼镜上的颜文字在闪烁,此时无声却有声,不知怎么的,郑逸青在他脸上读出了“你自己信你说的话么?”的意思。 ……不得不说这自信的模样还真的像某个人。 樊玉恩与玉笛实在是太像了,他已经放弃约束自己总是把玉笛和樊玉恩放在一起比较的心,心里想“不管了,我摆烂了,在心里想想而已,想象是自由的,总比憋出毛病好。” “好吧,我认输。”郑逸青举手投降,“你猜对了。” “你不高兴?”樊玉恩皱眉,突然迟钝的意识到自己刚才较真的行为有点像在炫耀,马上放低语气道歉,“我不该擅自戳破的,你不想说就不说,对不起。” “这有什么?我有表现的很不高兴吗?”郑逸青本来就没往心里去,见他这样连忙笑着宽慰,“我问孙学长为什么在这,他说他在帮人看摊子,然后多给了我两个让我们给忆兰和王岳分,他不想要我的钱,拜托我别把他在这打工的事说出去。” “我答应他了,你一会也别和他们两个说。” “不会的。”樊玉恩摇头,“我不会和他们说这些。” 他们带着食物满载而归,太阳正好落山,他们俩不方便进女生在的楼层,于是把王岳叫出来,让他偷偷给跳叶海蛙组的胡忆兰发消息,趁其他同学都去吃饭的时候四个人蹲在酒店后门狼吞虎咽的把面包塞嘴里吃掉。 “酒店的晚饭不好吃,太淡了,清汤寡水。”胡忆兰口齿不清道,满意地点头,“你们在哪里买的呀?好好吃,我也想去。” “我们能出岛也是个意外……这几天应该不可能了,以后去金蛇岛旅游的时候再去吧。”郑逸青汗颜。 我尽力了,孙白舟学长。 “好吧……”胡忆兰遗憾,重重地打了个哈欠。 大家都累了一天,现在恨不得马上倒在床上大睡特睡,寒暄了两句就赶紧回房间休息,浴室的水声再度响起,两人搬床搬出一身汗,晚上又洗了个澡,郑逸青先让樊玉恩去了浴室,自己在屋子里研究怎样睡舒服。 先拼一起试试。 他把床头柜挪出来,将酒店的床往墙那边推,小床刚好能塞进墙壁与床的缝隙中,但比酒店的床矮了一截,一个人睡进去肯定是睡不好的。 好像能横着睡。 郑逸青躺下来试了一下,横着睡虽然还是伸不直腿,但空间大了许多,他想想觉得这是最优解,把枕头和被子重新铺好后赶紧坐在小桌子前去箱子里找自己陈旧的折叠显示屏。 “小愿,键盘模式。” “收到。” 手腕上的金属四散开来,规律的在桌面上游走,变为薄薄的键盘后自动接在显示屏上,郑逸青点开相册,在看到自己居然只拍了十个动物后郁闷地趴在桌面上。 怎么才十张? ……后面几天完蛋了,要累死。 他快速将效果较好的图片拖到文档里,打开群内老师发的见习作业要求仔细查看,打算先赶赶进度,把这十个动物的基本信息先整理好。 他一旦开始做事就很想做完,洗完澡后继续回到桌子前做作业,门外的说话声越来越少,窗户外面也越来越安静,等他的肚子再次饿得咕噜噜叫时,他才意识到已经快到晚上十二点了。 好想吃东西。 但这个点酒店肯定没吃的了。 饥饿感让人清醒,他越饿越睡不着,把最后一个动物的资料整理完后回头往床上看,樊玉恩规规矩矩地躺到最里面,身子缩在一起,只露出一个后脑勺。 应该睡了……得小点声,不能吵醒他。 郑逸青小心地挪动椅子,尽量不发出声响,悄摸地用一种很狼狈的姿势半趴在地面去拉自己行李箱的拉链。 真考验膝盖,好疼啊…… 地面冰冷,跪在地板上时膝盖又冷又痛,他边咬牙边在箱子里摸索,实在撑不住时换了个姿势,手肘一不小心就撞到樊玉恩的箱子,物体落地的声音忽然响起,吓得他一抖。 这声音有些大,他赶紧回头看看樊玉恩醒没醒,见他睡的正香后放下心来,低头去寻找声音的来源。 樊玉恩的箱子没扣紧,在刚才的撞击中有一些小东西从缝隙内掉出,郑逸青把他的箱子放平帮他塞回去,在看到地面上一管黑色的管状物体时一怔。 【秀美丽黑色防水染发膏】 【温和版:保护头皮不伤发】 【可随时卸除】 黑色的管状物体上什么图案都没有,简洁的标着白色的字。 他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看向樊玉恩的目光中带上一丝探究。 第18章 隐情? 郑逸青本就是患者,关于精灵病的各种症状他已烂熟于心,若有所思地看着樊玉恩带着眼罩的脸,再次搜索相关信息做最后的确定。 【……白发精灵病患者症状相对严重,轻度患者一岁起视力下降,配带治疗镜矫正后不会失明,对生活无碍,重度患者在一岁时出现脊髓萎缩症状……】 ……他应该是轻度。 能跑能跳能吃能睡,平时精力也旺盛,体力也不错。 郑逸青轻手轻脚的把那管染发膏塞回他的行李箱,只留下床头照明的小灯,上床坐在一旁静静地望着他。 樊玉恩只有在睡觉和洗澡的时候才会摘下自己的眼镜,此时薄薄的黑色眼罩附在他的脸上,虽然还是被挡住了半张脸,但从侧面看去轮廓分明,平日里被遮住的眉毛也漏了出来,颜色是较浅的褐色,眉宇间带着点点英气。 郑逸青靠在床头微微出神,回想樊玉恩在学校里的反常此时并没有觉得很意外。 在某些时间段他洗澡的时间会突然变长,会很在意别人说他长了白头发,已经当了快半年室友,郑逸青也没看过他的上半张脸长什么样子。 被子内的人忽然动了动,樊玉恩不知梦到了什么,皱着眉头拽着被子翻身,把下半张脸也埋进被子中,黑色的短发微乱,有些地方的发根出能隐隐看到些白色。 他大概能猜到樊玉恩以前经历过什么,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们是相同的存在,没有人能比他更理解樊玉恩。 市面上的机械眼镜也越来越成熟,已经有了看上去像平光镜的治疗镜,轻便简约价格也适中,比他这款带情绪模块的还便宜些,他不愿意买那种,想来也是不想让周围的人看到他的眼睛。 ……瞒着吧,别戳破了,等他想说的时候再说。 郑逸青决定替他隐瞒。 不是所有患者都像他一样对染发剂严重过敏,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敢于直面烂人,面对明面上的挑衅能回怼回去,暗地里的嚼舌根能视而不见。 还在睡梦中的人轻轻打了个喷嚏,郑逸青替他拉了拉被子,把床头灯关上后闭上双眼。 睡吧。 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 快死掉了。 在见习的最后一天,所有同学们都瘫在酒店的床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前几天消耗体力,后几天消耗脑力,在树林和海边狂奔的时候身体很累,但看看花草和活蹦乱跳的动物们至少不会觉得无聊,写报告时又无聊又累,写的一个头两个大。 给动物分类和归纳总结他们的特征信息时也还好,至少在专业范围内,后续的见习感悟更是烦人,郑逸青上学时最讨厌写感悟,拖到最后一天才写,干坐在座位上苦大仇深地抱着胳膊看屏幕。 ……就这样吧。 以我的能力只能写成这样了。 老师让他们下午三点交,郑逸青硬是写到两点五十五,五分钟也改不出什么,他放弃了修改,点击提交后往床上一跳,整张脸都埋在枕头里。 “三点就要集合了。”樊玉恩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 “我知道……”郑逸青挣扎着翻了个身,“让我再躺最后五分钟……” 他累的腰酸背痛,硬撑着爬起来上了飞船,半死不活的回到宿舍后连饭都不吃,昏昏沉沉地倒上床睡觉。 外面的天由明转暗,手腕上的手环在微微振动,郑逸青迷迷糊糊地用手去拍,拍到自己智能助理的蛇尾。 “……谁给我发消息?” “罗清竹老师。”小愿没有感情地回答。 ……嗯? 他猛地睁眼,几乎是从床上飞了下来,端坐在书桌前看老师发的消息。 【罗清竹老师】:你们两个到学校了吗? 【罗清竹老师】:能过来的话就过来一下,有重要的事,很快就能说完 【罗清竹老师】:我在监控房 还好我醒的准时。 郑逸青迅速回了个收到,边穿衣服边庆幸地想。 他把头发随意地扎起,扒着栏杆敲了敲樊玉恩的遮光罩。 “起来啦。”他轻声道,不知道樊玉恩醒没醒,又敲了两下。 “……早上了?”床铺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樊玉恩明显没睡醒,说话声中带着浓重的鼻音和茫然感。 “没,罗老师说有重要的事找我们。“ 罗清竹很少这么说,她说重要的事那一定是非常重要,樊玉恩再次回应的声音明显清醒了许多,没一会便打开遮光帘出来换衣服。 两人急匆匆赶去监控房后乖乖站在后面看罗清竹调试画面,她眉头紧皱,手按在键盘上慢慢调监控进度,在某个节点处停下。 池子正面视角中的一只金尾拇指蛇人正在慢慢吃东西,尾巴缠在某个石块上,没一会便舒畅的甩甩头,把嘴里的小鱼吃完后悠闲地游回窝睡觉,尾部扬起,带起来一些圆圆的白色小颗粒。 那些莹白色的小颗粒就和鱼籽差不多大,表面应该带点粘性,三三两两地粘在一起,罗清竹点击统计按钮,带着数字的箭头出现在屏幕中。 【48】 “23号池的蛇人投食量增加1.5倍,这段时间你们下去喂食和记录数据的时候记得注意特别观察这池的动物。”罗清竹叮嘱,“如果它们表现的非常戒备,你们喂完食后就赶紧走,我怕它们受到惊吓把蛇人卵毁了。” “……还会这样。”郑逸青盯着屏幕内小小的卵看。 “不一定,你们多观察观察,海洋里有些动物在受到惊吓时会把卵吃掉,为了保险还是先别惊扰到它们。”罗清竹说。 “比我想象中的要快。”泽非尔摸摸下巴,“我以为我在毕业前都见不到拇指蛇人的卵。” “它们几岁成年?”郑逸青问。 “不确定,我们还没孵出来过,之前救助的拇指蛇人离开海洋的时间不长,成年体很快就放生了,这批当时是幼崽,它们也不是人工孵出来的,我们只能从行为和体型来推断它们没成年,但不知道具体是几岁。”罗清竹说,“目前保守的推测是五岁成年,但我觉得应该要不了这么久。” 屏幕内的白色小卵静静待在石头旁,路过的蛇人们偶尔会停下来看看它们然后离开,看起来并不是很在意这些卵的死活。 “感觉它们好像不是很在意。”郑逸青斟酌着说出自己的猜测。 “嗯。”罗清竹赞同,眼神中隐隐透露着兴奋,“先观察,如果它们一直都不管,我们就穿潜水服下去拿出一部分自己试着孵化……这48颗也不知道有多少是能孵出来幼崽的。” 这池正好是红毛胆在的池,那只拽拽的蛇人正抱着胳膊四处游荡巡视,充分发挥自己作为哨兵的用途。 “好的。”郑逸青主动答应,心想到时候下去的肯定是我。 毕竟红毛胆谁都咬,但就是不咬他。 “暂时不会有什么动静了,你们先去吃饭吧。”罗清竹把23号池的监控画面缩小,监控室的大屏内再次布满密密麻麻的监控画面。 晚上七点,天色已暗,学校后门的小吃街前纷纷挂上带有天星学院校徽的灯,泽非尔见烧烤摊那还有个大桌,突发奇想地想临时叫人来,拍了张店内的照片发群里后喊了一嗓子。 “有没有人想来啊?店里新上了咸蛋黄面包果。” 方灵和秒回,马上就说自己想来,正好饿了,跳叶海蛙组的四个人听到有新品也纷纷响应召唤,只有一个人一直没回话。 “他到底是怎么了?”泽非尔纳闷,“这个月有空就出去。” “可能是有事。”郑逸青替孙白舟打马虎眼。 “也不至于这么神出鬼没吧,太反常了。”泽非尔说,“你们去见习了不知道,这周他组会他都没来……唔,不过他也是第一次请假,老师也没说什么。” “这周会议室只有五个人?”郑逸青笑道。 “是啊,四个三年级一个老师。”泽非尔痛苦抱头,“马上要第一次答辩了,又在提毕业论文的事……” “先别想了,越想越痛苦。”郑逸青把面包果端到他面前,“吃点东西开心开心。” 他自己也夹了个果子啃了一口,咀嚼的速度越来越慢,双眼无神,眼前的世界晦暗不明,无数黑点慢慢聚集在一起形成一幅画面。 他晃了晃头想甩开,但刚晃了两下那幅画面就变得更清晰。 教学区的路灯兢兢业业的给大路带来光源,再往里的树林里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在艰难前行,他慢慢走到郑逸青熟悉的大门前,轻而易举地就打开了监控室的门。 ……孙白舟。 郑逸青马上就认出他的背影,他趴在桌上努力集中注意力,尽量屏蔽身边人担忧地问候,试图把视角再往里转。 孙白舟的脊背垮了下来,颓丧地低着头,手臂狼狈地抹了抹眼睛,手中银光一闪,一件极小的机械轻巧地飞到仪器的缝隙内。 再看看,别醒,再看清楚一点。 画面开始卡顿,郑逸青下意识地反手握住来扶他肩膀的人的手,紧紧地扣住。 监控室的无数小屏忽然集体停顿了一顺,靠左方的某个小屏忽然变黑,那银色的小东西也回到孙白舟手中。 第19章 可怕的预知 孙白舟有问题。 担心地轻唤声由远至近,郑逸青慢慢回到现实,低头看到自己紧抓着樊玉恩的手后突然松开。 “不、不好意思。”他看着樊玉恩手上的红印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你怎么了?”樊玉恩摇摇头表示不在意,继续担心道。 “不舒服就先回去吧,我叫老板给你们打包。”泽非尔也皱着眉坐到他另一边给樊玉恩使了个眼神,“你带他回去。” “……好。”郑逸青舔舔嘴唇,胃部的饥饿感被无形的压力填满,感受不到饿意。 “预知”能力只能预测三天内发生的事,也就是说,孙白舟去监控室动手脚的日子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监控很大一部分都在监测生态池中动物的活动情况,只有少部分放在房间内,郑逸青依稀还记得画面中变黑的位置。 是我们组的资料室。 他要做什么……老师让他来的? 不对,老师为什么要让他去监控室动手脚,没有理由。 而且他还在哭。 别急……再想想…… 郑逸青不想揣测这位对大家都很温柔的学长,但刚才看到的一切太过蹊跷,就算他不打算做什么,也要去问个明白才行。 但首先他要找到偷溜的法子。 小吃街离宿舍区很近,郑逸青偷瞄樊玉恩一眼,在往宿舍大门走时鬼鬼祟祟地看向通向教学区的摆渡飞艇,正欲开口想先溜时樊玉恩先停了下来,认真地直面他。 “你遇到了困难。”他平静又笃定地说,“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 “……呃。”郑逸青为难。 我该怎么解释? 他会信吗? 郑逸青抬头去看樊玉恩的眼镜屏,屏幕上的开心颜文字转瞬即逝。 ……如果是他的话,感觉不会把这个秘密说出去。 “……有点复杂。”郑逸青说。 “你有危险?”樊玉恩的嘴角撇了下来,语气明显变严肃。 “也不能这么说。”郑逸青斟酌。 多一个帮手,多一份保障。 他在不知不觉中已把樊玉恩划在自己人的范围内,二话不说地拉着他走到僻静的位置尽量简洁地解释。 “放生活动结束后我获得了预言的能力,应该是小黑点无意中传给我的。”他说,“但能力不强,只能看到零碎的片段,预言的事情也是三天内就能发生的事。” 樊玉恩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刚才吃饭的时候我看到孙白舟在监控室哭,把我们资料室的监控关掉了。”郑逸青有点焦虑,“他没有关闭我们小组监控的权限,手里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应该是某种金属。” “我明白了。”樊玉恩思索,冷静分析,“你看到的画面是白天还是黑夜?” “黑夜,而且应该很晚了,教学楼附近都没有人。” “今晚他有可能会来吗?” “……有。”郑逸青抿嘴,“也有可能是明天晚上和后天晚上来。” “你刚才的打算是什么?” “我没想好。”郑逸青懊恼,“我太着急了,我……” 肩膀被一只手不清不重地拍了拍,温柔的力道和稳重的语气让他的焦虑渐渐平息。 “别急,会有办法的。”樊玉恩唤道,“跳跳。” “在~”跳跳蹦出来。 “打开兼职文件夹。” “是。” 黄色的小毛球滴滴响了两声,投射出的内容是一堆摆放的杂乱的文件,郑逸青垂下眼睛,不去看他的**。 樊玉恩的手指在屏幕上点来点去,终于在某个时刻停下,放低了声音。 “他可能拿到了某种万I能I钥I匙。”他转头对郑逸青说,“这种钥匙可以入侵很多系统,很难拿到手,我个人觉得那东西是别人给他的,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要不我晚上来蹲点吧。”郑逸青心一狠,犹豫着要不要牺牲自己的睡眠时间。 “太勉强了,而且你待在这容易打草惊蛇,他看见你在这可能会把行动时间延后,你的预言能力比较随机,不知道能不能再次生效。” “好烦啊。”郑逸青沮丧地说。 “我有一个提议。”樊玉恩的手指又在屏幕上敲了敲。 “你说。” “我可以试着在远程监控app里加上监控异常报警时会发出声音和振动的功能,这样就算我们睡着了它也能把我们叫起来,”樊玉恩说,“你愿意把通讯器暂时交给我吗?” “给。”郑逸青二话不说地把手环卸下来给他,看见他愣愣地拿在手上后心领神会,又拿回来,“需要管理员权限是吧,稍等。” 他又滴滴滴按了几个按钮把权限彻底开放,把设备设置成六小时内无需密码就可开机的模式时又递回去。 “好了,你大概要装多久?” “不到半小时。”樊玉恩握紧他的手环,“我需要提醒你一件事。” “管理员权限打开后我可以看到你的很多信息……比如照片,还有一些私密文件,你不介意吗?” “你会乱看?” “不会。” “那不就行了,你又不是这样的人。”郑逸青不在乎地摆手,“而且我也没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 樊玉恩怔住了,反应了几秒才轻轻点头嗯了一声,轻声道:“先回宿舍吧。” “别怕。”他安慰,“我们会把事情搞清楚的。” “……好。” 他的话语如泉水,有让人迅速平静下来的能力,郑逸青回到宿舍后静静地趴在樊玉恩旁边的桌上,侧头枕着胳膊露出一只眼睛偷偷看他。 机械眼镜的白色屏幕上模糊地映着屏幕的影子,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敲打,在某个时刻似是遇到了难题,左手紧紧地握成拳,抿着嘴用拳头推了推眼镜的一侧。 郑逸青眼睛瞬间睁大,两只手紧紧握成拳头,指甲盖都掐进肉里。 这个眼熟的动作他在玉笛那里看过几次。 玉笛在认真想事的时候总喜欢把左手攥紧,有时候还会举起拳头往眼睛旁边比划,郑逸青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有时候觉得好笑还在旁边戳他的脸,笑他像招财猫转世,而玉笛只会笑笑不说话,拉住郑逸青的手,然后把他的手放到自己的侧脸上。 游戏中的玉笛在创号捏脸的时候没戴眼镜,手臂举到脸侧的动作看起来十分突兀,那样莫名其妙地挥一下,可不就是招财猫么。 但这个动作放在樊玉恩的身上却突然变得合理起来。 郑逸青在黑蝴蝶星有很多朋友,也有一部分朋友戴眼镜,但他们推眼镜的时候也不会把手攥成拳头推,目前只有樊玉恩和玉笛会做这个动作。 一个令人兴奋但又带着紧张感的猜测渐渐形成,郑逸青把头彻底转过去,露出两只眼睛光明正大地看。 ……真这么巧? 如果、如果猜错了岂不是很尴尬。 他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半小时的时间飞速略过,樊玉恩纷飞的手指停下,低着头把脸往旁边撇。 “……装好了。”他说,“你为什么要这样看我?” “好奇。”郑逸青随便找了个借口,“你就不觉得我很奇怪吗?……比如觉得我精神出问题。” “不觉得奇怪。”樊玉恩立马说,“你在放生活动结束后突然帮了很多人,我在校园群里看到关于你的事了。” “……什么事?”郑逸青迅速坐起来。 “很多,比如帮人抓跑到校园的实验动物,捡到了同学丢的东西……太多巧合事件叠加起来不太正常,在潘多拉岛的时候也一样,你下去的时候小黑点的尾巴明显刚受伤,还有那两只白箭豹……” 他没有说完,因为郑逸青已经捂着耳朵趴在桌上,惊慌道:“这么明显吗?” 说完他又开始懊恼的自言自语:“……我没想到他们会发群里……但为什么他们都知道是我……?噢,对,我的头发。” 毕竟亮橘色的头发是精灵病的象征,也没有人会特意染成这个颜色。 “你的能力是蛇人给你的。”樊玉恩下了定论。 “准确的说是小黑点给我的。”郑逸青不确定道,“其他蛇人可能没有这个能力。” “这件事不能让其他人察觉。”樊玉恩转头,定定地望着他。 “不是所有人都是好人,而且你的预言能力太不稳定,有些人可能会在你帮助他们的时候感激你,在你没有帮他们却帮别人的时候把自己的不幸怪罪在你身上。” “……我知道。”郑逸青微微叹气,“我会悠着点的。” 不仅是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现在正在救助的物种。 “时间”是人类到现在都没有解开的谜题,从古地球“逃亡”出来的人类人口迅速减少,花了上千年的时间才慢慢增长到现在的数量,而正因为这些灾难,部分人开始变得痴迷于“预言”。 他们悔恨过去,恐惧未来,不甘的活在当下,富有的人还投入了大量的钱财去研究时光机,可惜一无所获,于是便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在寻找能预知未来的人或动物的身上。 如果在这种时候让这些人知道拇指蛇人能给普通人带来短暂预言的能力,后果不堪设想。 “休息吧。”樊玉恩温柔地说,“好好睡一觉。” “……嗯。”郑逸青把那个概率小到可怜的猜测暂时压在心底,留下怀疑的种子。 第20章 孙白舟(上) 天终于亮了。 郑逸青再次醒来,揉揉酸涩的眼,疲惫地起身。 昨天一晚上他都在半梦半醒中度过,一有个风吹草动就迅速睁眼,赶集爬起来看看监控还正不正常,樊玉恩和他一样没睡好,天亮后才稍稍歇息,还好今早没早课,牺牲吃早饭的时间还能多睡几个小时。 作息被打乱的结果就是在午觉时他们依旧精神,下午上课的时候精神在疲惫与亢奋两边徘徊,下课后回宿舍的路都走一半了心里又一直安宁不下来,吃了点东西便冲去学校的24小时自习室抢位置。 临近期末考,自习室内密密麻麻的都是人,隔间早就被抢完了,二人找了个双人位坐下打开桌上的光屏,将自己的智能通讯器接入。 上课时的课件与笔记都在里面,这时候复习对他来说是打发时间流逝的方式,反正睡也睡不着,玩也玩不下去,还是看书吧。 看了一会他忽然有些饿,打算去休息室去搜刮点营养剂和零嘴填填肚子,他随便往怀里塞了点吃的,视线扫过新装在角落的饮料机。 ……清凉果浓缩汁? 稀释过的清凉果喝起来还行,浓缩汁是人能喝的吗? 众所周知不作死就不会死,但郑逸青小时候就是个好奇心旺盛的小孩,看到什么都想试试,此刻他的好奇心已到顶峰,捏着小零食站在原地盯着饮料机上的广告词看。 【清凉果浓缩汁,提神醒脑我在行,一杯更比六杯强】 ……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得拉个人一起。 他毫不犹豫的决定坑一把樊玉恩,打开照相功能拍张照片发给他。 【绿松石】:喝不喝 【浅云白】:……? 【浅云白】:你想喝? 【绿松石】:嗯 【绿松石】:你陪我一起吧[可怜巴巴.jpg] 樊玉恩那边显示着正在输入中,过了几秒又消失,最后几秒后终于把那句话发出来 【浅云白】:你在那等我 他脚步匆匆,到休息室看见郑逸青手中的墨绿色粘稠状小杯液体后还是沉默了。 “你真的要喝吗?”他继续做最后的挣扎。 “来都来了。”郑逸青把小杯子递给他,大方道,“我请你。” 休息室内有几位同学在旁边偷偷观察这两人的动静,只见他们轻轻碰杯,捏着鼻子把那一点点粘稠的汁液喝了下去,而后齐齐弯下腰。 “……唔呕。”郑逸青发誓他不是故意在公共场合干呕的,那味道太奇怪,身体自己做出了生理反应。 一股类似薄荷的气息卡在喉咙,清凉麻痒的感觉从喉咙一直往下,他都能感觉到那股粘稠液体从食道滑到胃里的感觉。 直接凉到心底。 樊玉恩忍着没干呕,在旁边接白开水不停的喝,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是错觉吗?”郑逸青眼冒金星,“我突然好精神。” “我也是。”樊玉恩用纸巾擦擦嘴角,“感觉能撑到明晚。” 两个人摇摇晃晃地又走回自习室,在食道处的清凉感渐渐消去后大脑的疲惫感一扫而空,聚精会神地盯着复习资料看,自习室内的同学来来去去,他们俩就这样坚守到夜晚。 “寝室大门快关了。”郑逸青低头看时间,“还回去吗?” “你困不困?”樊玉恩问。 “完全不。”郑逸青头脑清明,“我现在很亢奋。” “……我也是。”樊玉恩说,“在这待着吧,说不定今晚警报器就要响了,从这里过去还近。” “但我复习不下去了。”郑逸青郁闷道,侧过脑袋看着贴在桌边的小镜子。 他的头发有些凌乱,眼睛里也都是红血丝,嘴唇也淡淡的没什么血色,看起来完全不像精神百倍的样子。 “去休息室坐会吧。”樊玉恩率先收拾东西。 偌大的休息室此刻只有他们二人,充足的零食与营养剂能让他们一晚上都不饿肚子,郑逸青挑了个最柔软的沙发坐下,在桌上翻找零食,把光屏投在二人之间,随便打开个纪录片打发时间。 一个名叫Y20667的不起眼小星球和古地球差不多大,但生活环境恶劣,沙尘暴与极夜在那里是常事,只有少部分人类生活在那里。 因为那处有能制造人工月亮的特殊能源———月矿。 这种能源与古月亮表面的成分相似,诞生的速度也不是寻常矿石能比的,科学家们也没研究出这种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能源究竟是怎么诞生的,在派人去科考的同时让他们源源不断地往外运材料。 “在那里的科考人员们生活比较艰苦,但好在大家都能团结一心,共同面对困难……”记录片的旁白声情并茂的讲述,郑逸青正看的入迷,突然被一个声音打断。 “没那么团结。”樊玉恩淡淡地说。 “你去过?”郑逸青按下暂停键。 “嗯。”樊玉恩点头,“我出生在那里。” 他说话的语气变得有些低落,停了一会才慢慢解释:“很多人在过去的时候是抱着为人类做贡献的心态去的,但那里气候太恶劣,常年在那种环境下精神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正常,他们渐渐变得易怒多疑和抑郁,有些人不爱出门,但有些人会把不满发泄在弱者身上。” “也会排斥和他们不一样的人。”他说完后就闭上嘴,默默打开一条营养剂吸着吃。 樊玉恩还不知道自己隐瞒的秘密已经被发现,郑逸青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复杂地看着他染黑的头发,没有戳穿他的隐瞒,伸出手安慰地拍着他的后背。 “没关系。”他说,“你已经离开了……还会回去吗?” “我父母在我七岁时辞职了,带着我移居到天蛇星,现在他们在别的星球旅游。”樊玉恩摇头,“我们不经常见面。” ……再问下去就不礼貌了。 郑逸青果断地关掉那个让樊玉恩心情不好的纪录片,打开一个小游戏和他一起玩。 游戏简单又有些无趣,但拿来打发时间还是可以的,玩着玩着樊玉恩手环里的智能助理跳跳忽然蹦出来,边蹦边欢乐地大喊: “主人,生日快乐!” “你今天生日啊,生日快乐!”郑逸青有些猝不及防,“怎么没告诉我?” “你没问。”樊玉恩无辜道,淡淡地笑了,“你也没告诉我你的生日是几号,还是我自己发现的。” 郑逸青语塞。 十月份往宿舍送的快递源源不断,朋友和母亲都给他寄了点东西,他没主动提自己的生日,但樊玉恩看着寝室内不断堆起来的快递箱发现了不对,在某天问他是不是要过生日,在得到确定的回答后给他订了个小蛋糕。 “确实……”郑逸青认了,“明天我也给你买个蛋糕,你喜欢什么口味?” “最普通的就行。” “那多不好,你给我点了我爱吃的……你喜欢酸的,酸奶蛋糕行不行。” “……行。”樊玉恩莞尔一笑,“谢谢你。” 从刚才开始樊玉恩眼镜屏幕上的开心颜文字就没下去过,郑逸青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目光,无缘无故的把头绳重新扯下来低头扎头发。 “……你。”樊玉恩刚蹦出一个字又闭上了嘴,似是有些为难,刚准备继续问,手腕上的警报声突然滴滴作响。 “他到了。”樊玉恩瞬间严肃,“去资料室。” 从自习室到资料室只有五分钟的路程,二人沿着大路狂奔,提前穿进黑暗的小道摸着黑往资料室的方向走。 脚下是不知名的藤蔓,郑逸青没有夜视眼镜走的艰难,情急之下往旁边一抓正好抓住樊玉恩的手。 “小心脚下。”樊玉恩在他开口前低声提醒,扶着他的手带着他往前走。 情况紧急,这种旖旎的场景下二人没心思乱想,等到资料室门前的阴影处才发现不对,慌乱的同时松开手。 学校树林的树叶在晚风中轻晃,夜晚的林中只有虫子的鸣叫声,他们动也不敢动,轻轻转头望着资料室的入口,等待孙白舟的到来。 时间大概过去半小时,久到郑逸青弯着的腰开始发酸,想再打开远程软件查看监控时小路那边终于出现了细微的动静。 脚步声时而急促时而缓慢,那人像是在踱步徘徊,前进两步后退一步,终于在郑逸青耐心快耗尽的时候来到了资料室门口。 他好像在发抖。 在黑暗中待久后能稍微看清楚一点眼前的场景,郑逸青眯起眼睛,摸索着拽着樊玉恩的袖子轻轻挪动。 孙白舟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完全没注意到林中的躁音,他颤抖着伸出手又收回来,低头擦了擦眼睛,下定决心搬的把东西塞进兜里回身。 “……啊!!!” 两个黑影出现在他身后,完全超出他心理承受能力的范围,孙白舟双腿顿时发软,扑通一下就跪在地面上,狼狈地往后爬时对面的一个人突然打开了手电筒。 手电筒的光源模糊的照出他们的面容,郑逸青和樊玉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缓缓蹲了下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郑逸青盯着他满头的虚汗问。 第21章 孙白舟(下) 孙白舟眼神躲闪,没有直面回答他们的话。 “你们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在远程查看监控的app里安装了报警功能,资料室的监控黑屏了。”樊玉恩面不改色地说半真半假的话,“我们刚才在自习室复习,离得近就顺便来看看。” 孙白舟的脸色更加苍白,撑着地面想站起身,受伤的膝盖刺痛无比,被郑逸青扶了一把才没摔回去。 他的衣裳有些老旧,手上的手套在此刻也沾满了尘土。 “我……”他艰涩地开口,头颅被无形的压力压下,眼睛紧盯着地面。 三人间陷入尴尬的沉默,郑逸青观察他的脸色,放缓了语气。 “你刚才转身了。”他有意减轻孙白舟心中不知名的压力,“就算我们今天没来,你也不打算进去,对不对?” 孙白舟的脊背越来越弯,他重重的呼吸了两声后突然发出一声泣音,崩溃地蹲坐在地面。 他的情绪太激动,现在问也问不出什么话,郑逸青和樊玉恩蹲下来与他平视,从兜里掏出纸巾递过去,默契的没说话。 孙白舟失控的情绪渐渐平息,他擦了擦肿起来的眼睛,哑着嗓子说:“我先去把监控恢复正常,然后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聊聊吧。” “尽量去隔音好的地方,拜托了。” ————————— 郑逸青与樊玉恩的宿舍今日来了位稀客。 他们的宿舍隔音极好,私密性较强,就是小沙发坐三个人有点挤,他们让学长先坐沙发上,两便把书桌前的凳子搬来坐在孙白舟对面审视地看着他。 孙白舟不敢看他们,握着杯子的手缩紧,手臂轻轻颤抖。 “……我不知道该从哪说起。”他低头,“你们问吧。” 郑逸青想了想,决定循序渐进,换了个迂回一点的问题:“你怎么会知道资料室的密码?” “去年海洋微生物的纸质资料也备份在这里,在你们入学前才搬走。” ……怪不得。 罗老师可能做梦也想不到差点在纸质资料这里翻车。 [数据保存在云端不靠谱。]这是罗清竹最常说的一句话。 她也对学生们提过年轻时的故事,其中一个便是数据丢失事件,那年她才二十多岁,储存实验数据的数据库还没有现在这么先进,在被不知名的病毒破坏后消失殆尽,最后虽找人抢救出大部分,但也给她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从那以后罗清竹就养成了保存纸质数据的习惯,把数据记录在纸上的方式太过传统,那些备份资料又占地方又不好找,把房间挪出来当资料室纯粹就是为了保险,她在云端数据库没出问题的情况下也不会特意去那边翻资料。 孙白舟和他们不在一个小组,没有拇指蛇人云端数据库的密匙,不能查看里面的电子文件。 那他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 “让你来偷资料的那个人是谁。”樊玉恩猜到他去资料室的原因,直接了当地问。 “……是我的远房亲戚,但他是帮别人拿的。”孙白舟苦笑,“他和我父母关系很好,去年弟弟生了重病,他说帮我们想办法,前段时间忽然问我的老师是不是姓罗,在我回答后问我能不能拿到拇指蛇人详细的分布地点和行为特征资料,拿到后可以给我们很多钱。” “……然后你就答应了?”郑逸青的情绪变得不太稳定,全程皱着眉头,听到后面终于忍不住了,“你知道他在让你做什么吗?” “对不起。”孙白舟无措地道歉,往沙发里又缩了缩,语无伦次道,“我不想这么做,但爸妈一直求我,我真的不想……” “……你亲戚要把资料卖给谁?”郑逸青冷静下来,努力思考一切可能性,“偷猎者?其他学校的老师?” ……两种可能性都挺完蛋。 前者拇指蛇人们的栖息地可能又会遭到破坏,后者的话……简洁点说就是蛇人组辛辛苦苦拉磨存下来的各种数据以后会出现在别人的文章里。 直接,全部,白干。 “我不知道和他联系的那个人是谁。”孙白舟说,“……对不起。” 郑逸青心情复杂,欲言又止。 对孙白舟失望是肯定的,在他看来孙白舟就不该动偷资料的念头,但孙白舟刚才在资料室门口又及时止损,没有让事情陷入无法挽回的境地。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郑逸青问。 “我不知道。”孙白舟茫然地盯着桌脚,又重复了一遍,“……我不知道。” 三个人又一言不发地对坐,樊玉恩把笨重的眼镜往上抬了抬,第一个打破沉默,难得对孙白舟说了一大段话。 “使用万l能l钥l匙入侵监控系统是违法行为……如果你真的做了,警察还是能查到你们的,我觉得他们给自己留了退路,会在事情败露后拿你顶罪,回家后小心一点吧。” “……你们真是。”孙白舟自嘲轻叹,“我都做这种事了,还关心我干什么?……我对不起你们和老师。” “你不是没做么。”郑逸青放下抱在一起的胳膊,又给他倒了杯水,“……刚才我们俩没动,是你自己先转身想走的。” 他试图用自己的笑容来缓和气氛,但嘴角还没扬起来就僵住,只能暂时放弃,喝了口水挡住脸上的表情。 没办法,这几天大起大落,清凉果的提神醒脑buff刚过,他没原地睡过去已经很不错了。 “那个人可能是某个学校的老师。”孙白舟继续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都说出来,“刚开始我叔叔问我能不能把所有实验相关数据都偷来,给的钱要多三倍,偷猎者不会想要这些资料。” 他小心地避开手上的伤口,将裤兜里指节大小的万l能l钥l匙放在桌上,如释重负地笑了。 “把它毁了吧。”他说。 宿舍工具箱的钳子坚硬无比,小巧的方形金属被挤压变形,樊玉恩谨慎的用钳子彻底把它掀开,狠狠砸向中间的小芯片。 芯片碎裂,他又多砸了几下,确保不能修复后才停手。 孙白舟安静地离开了,他们两个这两天因为这事都没睡好,洗漱完后便倒在床上大睡特睡,两个小时后天光微亮,不知是不是清凉果浓缩汁的作用,郑逸青今晚的睡眠质量很差,今早没早课,他想多睡会,但心里装着事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翻了会后坐起来搜索天蛇星的动物实验室。 信息繁杂难找,在小愿效率极高的帮助下他都找的艰难,发现除了周老师外又多出两个做拇指蛇人的实验室 还没有文章,应该是刚开始做这个项目。 他揉了揉酸痛的肩膀,点开校园官网查这些老师的照片,看到某个人的面容后愣住,又把照片放大仔细看了看。 袁磊,49,是金蛇岛上金沙学院新来的导师。 官网上的介绍寥寥无几,但郑逸青越看越觉得那张脸熟悉,被藏在深处的幼时回忆再次被挖出。 “这个叔叔是谁呀?”五岁的他在玩舅舅的智能手环时不小心点进他的相册,好奇地看着照片中年轻的三个人。 舅舅与妈妈的脸还是能认出的,剩下那个男人的脸陌生无比,小小的郑逸青愣愣地看着舅舅面不改色地把照片删除,嘀咕了一句:“这照片怎么还在?” “他已经死了。”舅舅敷衍道,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瓜,“走吧,我带你出去打球……别告诉你妈,不然我和你要一起被骂。” “好!”小郑逸青开心的和舅舅出门玩足球,完全忘记这回事,现在他却想了起来。 学校官网上的袁磊明显苍老了许多,但眉眼和面部轮廓和那个照片上的男人格外的像,他还想再仔细想想,思绪被突然剧烈震动的手环打断。 他害怕吵到樊玉恩,快速穿好拖鞋跑去浴室把门关紧才接通电话。 “喂,妈。” “你现在那个学校叫什么名字来着?”郑燕单刀直入地问,丝毫没有要嘘寒问暖的迹象。 “……天星。”郑逸青的心情瞬间变得低落,委屈道,“……我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不是就告诉你了吗。” “我给忙忘了。”郑燕理直气壮,“你缺不缺钱,我给你打点。” “不缺,够用。”郑逸青还在生闷气。 “行。”郑燕心不在焉道,“你毕业后要不要留在学校工作?” “我还没想好,而且也不是我想留就能留的。”郑逸青抓了抓头皮,不太想去想这些烦心事。 “别去那个叫金沙的学校就行。” “因为袁磊?”郑逸青脱口而出。 郑燕长吸一口气,语气明显变了。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小时候在舅舅那看过他的照片,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叫什么,舅舅也删了。”郑逸青如实相告,“刚才想看看有哪些学校在做拇指蛇人的项目,打开学校官网看到照片后觉得这个人很眼熟。” “……你舅舅都说什么了?” “说他死了。” “说得好。”郑燕赞许,“你就当他死了,哪天撞见也别理。“ 郑逸青聪明的脑瓜已隐隐约约猜到那个男人的身份,内心意外的平静。 他当然会站在自己妈妈这边,于是便回答道:“我不会理他,反正我和他没关系。” “还是有点关系的。”郑燕耿直道,“他和你有血缘关系。” “……嘶。”郑逸青被妈妈这句话噎的不上不下,哭笑不得道,“我猜到了……他以前对你不好?” “那倒没有,对我挺好,对你不行。”郑燕说,“你长大了,告诉你也没什么。” “你知道新地球的【净化精灵】计划吗?” 第22章 不可置信的猜想 “……我去搜搜。”郑逸青皱眉。 “别去了,十几年前的事现在查起来也麻烦,我告诉你。”郑燕说起话来和连珠炮似的,语速又快又密,海量的信息就这样砰砰砰砸到郑逸青脸上,上句还没反应过来,郑燕又开始说下句话。 郑逸青在东一句西一句碎片化的信息中打转,等妈妈说的口干舌燥喝水时理顺,用简洁的话语确认道:“也就是说,他想把路都走不好的我送到那个组织【净化精灵】计划的研究所,让那边的研究人员给我治病?” “什么病?”郑燕骂道,“你只是在一岁的时候从黑毛变成橘毛了而已,身体健……也不算健康,但过敏能治,你最近怎么样,有对其他吃的喝的过敏吗?” “没,早就治好了,和以前一样,只要不染头发就没事。”郑逸青吐槽,“妈,黑毛和橘毛这个说法有点像说小动物。” “也差不多。”郑燕反唇相讥,“三岁后你就和你舅舅天天在土里打滚,怎么骂都不听。” “……扯远了扯远了。”郑逸青把话题拉回来,“那个组织是官方组织吗?” “不是,是也不知打哪来的野鸡机构,不到一年里面的人就都蹲了大牢,被骗去治病的志愿者都是成年人……好像要做什么基因修复,我不懂那玩意,他们想要个小孩,说什么小孩治愈概率高。” “……那我去了就是去当小白鼠呗。”郑逸青麻了。 “差不多吧,那个傻叉以前挺正常,你一岁后魔怔了,孩子头发只是变了个颜色而已就和要了他命一样,那个鬼研究不到一年就出了事故,里面有个人头发颜色倒是变正常了,但智商下降的厉害,我们如果那时候真的把你送进去,你现在……” 郑燕突然闭上了嘴,重重叹了口气。 “……他在你一岁前对你还是很上心的。”她有些怅然,无法理解这世界对精灵病的排斥,更无法理解前夫的做法,“后面他越来越魔怔,他变得太多,我接受不了,有天晚上就把你一抓———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因为你关心我。”他笑着说,“你把我一抓抓去哪了?” “回黑蝴蝶啊,我不想和他过了,嘶,那男的看表情还像是松了口气……不过我走的时候他倒是给了我一笔钱,所以我在你去打工的时候也和你说过家里没你想象中的那么缺钱,存款供你上学绰绰有余。” “没事,你留着自己花,多给自己买点好吃的。”郑逸青说,“学校给的奖学金和补贴够我用了。” “行,你休息吧,我来找你就是说这个事。”郑燕嘀咕,“我朋友不和我说这件事我还不知道,真是孽缘。” “如果真碰见了肯定是他躲我,反正他也不想看到我。”郑逸青满不在乎,“我没什么好怕的。” 三岁前的记忆太模糊,他压根不记得和那位有血缘关系的父亲相处的点滴,不想把目光放在讨厌他的人的身上,反而因为这通电话开心了不少。 郑燕性格大大咧咧,说话耿直,在一些人看来没什么情商,记性也不好,郑逸青在和她闹完矛盾后总会进房间生闷气,委委屈屈地想我妈是不是不在乎我? 但事实并不是这样,现在的他也能清楚的认识到这一点,笑着与母亲道别后挂断电话,洗漱完推开厕所的门。 “……你什么时候起来的?”他盯着坐在沙发上的人说。 “五分钟前。”樊玉恩收回正在打字的手,快步往厕所方向走。 “……我有点急。”他委婉。 “抱歉抱歉。”郑逸青火速闪出来,“你赶紧去。” 樊玉恩在走之前忘记把显示屏扣上,屏幕内的内容就大喇喇地展现出来,郑逸青一转头就被迫看到,想闭上眼的时候已经晚了。 ……组会汇报…… 完蛋,我还没做。 郑逸青的脸变得煞白,马上在樊玉恩旁边的位置打开文档干看着,再次打开自己做的笔记和各种文献,斟酌许久后敲下第一个字。 刚入学那会他们开会时都在打酱油,课程太多太密,老师对他们的要求也不高,现在一学期要过去了,他们两也模模糊糊有了自己想做的方向。 樊玉恩选择研究声波,但郑逸青的选题被暂时驳回,因为实验室目前只有一只蓝尾蛇人,变数太多,在罗清竹委婉的提醒与建议下他选择了另一个研究内容。 孵化。 他打上几个字又删除,纠结万分。 目前拇指蛇人没有和孵化有关的文献,他只能去拇指蛇人所在的半麟科中找,终于发现了某个神奇的物种。 湖底猿蛇。 如果说拇指蛇人是海岛美丽的守护神,那湖底猿蛇就是潜伏在森林里的终极怪兽,它们生活在天蛇星最大的热带雨林中,上半身是棕色的猿,下半身是带有墨绿色鳞片的蛇尾,身长约一米,智商不高,性格极为凶残,长相较可怖。 但这个物种的行为与生活习惯居然和生活在海洋中的拇指蛇人有七成相似,在雨林中的科考人员也成功孵化出湖底猿蛇的幼崽,十分具有参考价值,他决定从这入手,下载相关文献浏览重要的段落。 樊玉恩再次坐到他身旁和他一起赶进度,宿舍内清脆的键盘声交替响起,落在桌面的阳光也渐渐偏移,腹中的饥饿提醒着他们时间的流逝。 午饭时间到了。 郑逸青手上的动作未停,随手拿过桌上的营养剂边吸边打字,将目前正在搞的那页演示文稿弄完后偷偷往旁边看。 他是想问樊玉恩要不要去吃饭的,但看到机械眼镜就想到他用拳头莫名其妙地推一下眼镜边缘的动作,那个大胆的猜测再次被翻出。 樊玉恩像是没感受到他的目光,继续做自己该做的工作,显示屏的淡蓝色光芒映在他白色的机械眼镜屏上。 ……仔细想想他也不经常做那个动作。 郑逸青若有所思。 他回想在这半年里和樊玉恩相处的点点滴滴,然而过去的回忆在繁忙的日常生活中被打的四分五裂,现在模模糊糊的,抓不住重点。 在有“樊玉恩和玉笛是一个人”这个猜想后他就突然有种任督二脉被打通的感觉,那些过于相似的行为和无数巧合此时得到了解释,无数线索在时间的流逝下慢慢聚拢,拼凑出一个几乎不可能发生的可能性。 敲击着键盘的手突兀地停下,樊玉恩默默看了过来,耳朵和脖子有些发红。 “你……看我做什么?” “……就是,突然想看。”郑逸青生硬的辩解。 “……那你看吧。”樊玉恩避开他的视线,把头转过去没敲两个字又轻轻撇头偷看他一眼,发现他依旧在盯着自己时握紧拳头,微微曲起食指顶了顶完全没掉下来的机械眼镜。 ……就是这样!又是这个动作。 郑逸青的头嗡嗡响。 刚和玉笛在一起那会时他也喜欢盯着玉笛看,即便是沉浸感极强的全息网游,也没法确认玩家是否脸红,郑逸青每当觉得玉笛害羞的时候就会凑的更近,笑嘻嘻地围着他转圈,逗他道: “你是不是害羞啦?” 玉笛有时候一声不吭,有时候轻轻点头嗯一声,而后必然会把拳头握起来在脸颊处蹭一下。 回忆渐停,郑逸青几乎依照本能地问出最想问的那句话。 “……你是不是害羞了。”他用陈述句的语气说出这个疑问。 樊玉恩顿了顿,耳垂变得更红,微微点头嗯了一声,攥紧的拳头再次推了推眼镜的边缘。 “那、”郑逸青语塞,“不好意思……” “……没事。”樊玉恩抿了抿嘴,“我没不乐意。” 两人看似再度恢复平静,实则内心惊涛骇浪,放在键盘上的手一动不动,如果这房间内有第三个人,一定会发现他们的不对劲。 ……真是他? 我的宇宙啊。 郑逸青很少说出这句他觉得有点傻的感叹词,这次是第一次发自肺腑的在心里想。 也就是说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庸人自扰。 总是不经意在内心把室友和男友对比这件事让他有些纠结与难受,刻意不去想樊玉恩与玉笛相似的那些地方,以至于到现在才出现“他们俩就是同一人”的这个猜想。 他整个人都是懵的,盯着报告的眼神已失焦,失魂的度过了这个中午,下午上课时才抓着课间时间紧赶慢赶的又改了改演示文稿,精神渐渐回归。 冷静。 还没有决定性的证据。 在还未彻底尘埃落定前郑逸青选择给自己先泼泼冷水,把心思拉到报告上,在下午上水课的时候偷偷把屏幕缩小,放桌洞里慢慢改。 手背忽然被一只手轻轻一握,他触电般的收回手,差点把手环摔地上。 “老师来了。”樊玉恩极其小声地说,装作在和他讨论的样子侧过身,挡住老师的视线。 桌上上课用的光屏还在放课件,老师也只是随意转转,没管他们在干什么,刚才还暗淡的手环突然闪了闪,代表信息的小灯亮起。 【今日有急事,会议取消,下周再来】 罗清竹突然在群里这样说,屏幕最右边的人数无声的减少。 第23章 与老师的约定 那件事悄无声息的结束了,然而一周后,所有人都听见了令人震惊的消息。 孙白舟退学了。 会议室属于他的椅子永远的空了下来,郑逸青大概能猜到为什么,望着那张椅子心下沉重,默默垂眼盯着自己的汇报页面。 他忽然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做的究竟是不是对的,毕竟孙白舟在准备进入资料室时及时停住脚步,如果他们那天没去,资料也不会被偷。 很快,他就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现在想这些有的没的也没什么意义,瞎内耗。 当时那个梦没头没尾,只能看见他反常的行为,再来一次,我也肯定回去看看。 他不想在这种时候内耗,定了定心神,抬头认真听其他人的汇报。 今日会议的氛围带着奇怪的压抑感,老师倒还好,面色如常,其他学生们看着那个空空的位置大气都不敢出,全程在看老师脸色。 会议渐渐到了尾声,罗清竹默默收拾东西,看到孩子们小心翼翼地样子后无奈地笑了笑。 “你们晚上有安排吗?” 学生们你看我我看你,纷纷看对方眼色,接二连三地小声说。 “……没。” “我也没……” “走吧。”罗清竹起身,“我带你们去吃饭。” 他们轻车熟路地走到熟悉的饭店,罗清竹女儿的烤肉店前段时间装修,店面大了两倍,所有装横都翻新,店内还种了些会在冬日生长的雪冰花,前台被蓝白色的花朵包围,好看至极。 “你们来啦。”老板惊喜地看着妈妈,埋怨道,“你怎么不告诉我要来?” “临时决定的。”罗清竹说,“还有位置吗?” “今天人满了,但等位的人不多,取个号吧。”老板递给他们一个纽扣大小的金属号,“你们先去别的地方逛逛,等还剩一桌的时候它会叫的。” 这周围也没什么好逛的,罗清竹不想动,在等候区坐着揉肩膀,挥挥手让学生们自己去玩。 他们刚才在会议室坐了半晌,现在闲的坐不住,方灵和从刚才开始就欲言又止,主动坐到老师身边和她说点事,其他人见状识相的给她们留下空间,三三两两的结伴去外面逛逛。 走着走着他们就自动分成两组,毕竟实验室要做两个物种,还是和组内的人更亲近些,郑逸青和樊玉恩跟在泽非尔后面东逛逛西逛逛,不约而同地停在一处工艺品店前。 店内有各种各样的手工制品,老板还专门开了片区域供客人休息,他们点了三杯冬日特别饮品,找了个僻静的位置坐下闲聊。 “孙白舟有没有理你们?”泽非尔问。 “我们没主动找他。”郑逸青暂时没把那件事说出来,“他有和你说他为什么要退学吗?” “没有,我完全联系不上他。”泽非尔耸肩。 “可能是经济上有点困难。”郑逸青低头,用玻璃吸管搅了搅杯中的饮料。 “也许?”泽非尔有些困惑,自言自语道,“……可能确实有什么困难。” 他们没在谈这个话题,等罗清竹在群里叫吃饭的时候紧赶慢赶地走回去,被带到二层的大包间后被豪华的装横震惊到,情不自禁地哇了一声。 房内是郑逸青喜欢的魔法主题,地面与天花板都是神秘的紫色,被涂上各式各样的星星装饰,侧面的墙纸与方形大长桌则是温暖的橘黄色,桌上送餐的传送带上还有小小的水晶球,房间最靠右的地方还有一个小阳台,是观赏夜空的好去处。 门被轻轻敲了敲,老板笑眯眯地走进来,亲自提了好几瓶雪冰花酿的酒放在桌面。 “刚酿好的,还没上架呢,给你们尝尝。” 众人惊喜,纷纷表达谢意,明天正好休息,郑逸青小小尝了一口,砸吧砸吧嘴没感觉出什么酒味,放心地继续喝。 雪冰花酿的酒味道清冽,喝起来带着花香与茶叶的特殊香气,吃肉吃太多的时候还能拿来解腻,大家情不自禁地喝了很多,跳叶海蛙组的四个人更是玩上瘾,你一杯我一杯的边聊边喝,几乎每个人都喝了大半瓶。 郑逸青有些饱了,放下筷子端着酒杯抿了几口,抬头突然看到罗清竹正往他们的方向走来,紧张的把杯子放下。 “……你们俩,跟我来一下。”她走到樊玉恩与郑逸青的中间,极其小声地说。 ……发生什么事了? 郑逸青如临大敌,疯狂在脑海中过最近发生的事。 我最近,没做什么错事……吧…… 他忐忑地想,不知是不是因为酒精的原因,头有些发晕。 夜空下的星星格外耀眼,天边漫起天蛇星特有的蓝绿色极光,可被老师拉上阳台的两位学生已无心欣赏美景,手都不约而同地握在身前,紧张地盯着地面。 “你们知道白舟退学的理由吗?” “……可能是因为他家最近出事了。”郑逸青垂眸。 “他也是这么告诉我的,但还和我说了另一件事。”罗清竹直白道,“他说自己差点做了件错事,是因为你们才没酿成大错,那件事是什么?” 郑逸青心下一空,双手交握的更紧。 那件事后他们也没见过面,孙白舟没有请求他们保密,但郑逸青没想到他会直接和老师这样说。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他也不想骗老师,在犹豫着要怎么开口的时候樊玉恩先起了个头。 “不是因为我们,是他自己决定放弃继续做那件错事的。” 罗清竹微微额首,示意他继续说。 隐瞒毫无意义,樊玉恩用简洁的话把事情的起因和经过说了个大概,中途时不时看向郑逸青让他也补充些话,在诉说过程中两个人隐瞒了有预知能力这一点,把重点放在孙白舟和他们说的话上。 “……说完了。”郑逸青与樊玉恩对视,确定没有遗漏的地方后轻轻点了下头。 罗清竹久久没有言语,眼中的神情复杂难辨,她转过身子,将手搭在围栏上眺望远处的极光。 “……好吧,我知道情况了。” 想说的话最终只能化成一声叹息,她再度回头,问了一个郑逸青完全没想到的问题。 “你们两个谁获得了预知能力?” 郑逸青的心突的一跳,肩膀抖了抖。 “是你啊。”罗清竹平淡地瞟了他一眼,看见他们两个紧张抿嘴的样子轻笑,“别紧张。” “您怎么会知道?”反正都暴露了,不如问个明白。 罗清竹没有马上回答,手指在栏杆上轻轻敲击,开启了另一个话题。 “你们知道拇指蛇人数量锐减的原因吗?” “因外形好看,鳞片适合做工艺品被大量捕捉……”郑逸青机械性地背已经查过的内容,晕眩的大脑有些卡壳。 “还有栖息地被破坏。“樊玉恩接着补充。 “嗯,还有一个原因我没有往文章里放。”罗清竹点头,“在某些海岛流传着一种说法,蓝色的拇指蛇人会给人类带来预言能力。” “有些人认为是迷信,但有些人痴迷于预言,会想尽一切办法捕捞蓝尾蛇人,抓捕过程中不会管其他蛇人的死活。” “……那蓝尾蛇人会给他们能力吗?” “不会。”罗清竹的手紧紧握住栏杆,苦笑道,“它们天生会预言,意识不到这种能力会引起人类的注意,我觉得它们只是想和喜欢的人类沟通,在建立某种特殊连接的时候一起把预言能力也传了过去。” “获得这种能力的人我目前只见过两个,一个是你,一个是我的母亲。” 罗清竹提到过去的事时带上一抹淡笑,见学生们听的认真,把阳台上的小折凳打开,和他们一起坐在夜空下。 她语调缓慢,声音柔和,像在讲故事一般讲述关于父母的往事。 “我父母年轻时很喜欢探险,去过很多地方,几十年前管控还不严格,他们有次在天蛇星深潜时意外撞见偷猎者,从那些人的手中救下了一群拇指蛇人,其中有一只就是蓝色。” “母亲说蓝色尾巴的蛇人给她带来了幸运,她获得了短期预言能力,也经常在日常生活中看到那只蛇人给她传递来的某些画面。” “她的能力很不稳定,从拇指蛇人那得到的预言能力对生活也起不到什么太大的帮助,但动物们在深海中生活的样子很美,她也渐渐有了写一本书的想法。” 郑逸青立马就猜到那本书是什么,一把抓住樊玉恩的胳膊晃了晃。 樊玉恩明显也想到了那本书,呼吸急促,手背在后面拽住衣角,试图让自己冷静。 “她每次看到那些画面的时候都会和父亲特意坐飞船来天蛇星看看,和他们一起走过很多地方的朋友们偶尔也会和他们一起,但……” 她有些说不下去了,皱着眉头低声叹气。 朋友背叛了他们。 郑逸青马上就想到《寻找奇迹的孩子们》中的情节。 【“你疯了吗?阿哲,为什么要带海盗过来?” “因为你们不愿意找宝藏。”阿哲愤恨道,“我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你们不拿,那我就带别人来拿。” “……可这里也是海精灵的家呀。”】 “他们的朋友成了偷猎者的一员,虽然后面被抓住了,但那一群蛇人应该也凶多吉少。”罗清竹简短地说了结局,“这也是我母亲到去世时都没解开的心结,从那以后她没有再看到过那只蛇人给她传递的画面,也失去了短暂预言的能力。” “……”郑逸青有点难过,扁着嘴不说话。 “拇指蛇人能给人预言能力这件事对大部分人来说只是民间的传闻,还没有确凿的证据。”樊玉恩说。 “是的。”罗清竹回头看他们,“所以你们一定要保守这个秘密。” 三人成虎,这种言论很容易变成半真半假,他们不敢低估言语的力量,事情传着传着就容易变味,说不定还会有“吃拇指蛇人的肉就能当预言大师”这种谣言出现。 一件没有根据的民间奇谈就让许多人变成了偷猎者,如果他们证实了这件事,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第24章 阴差阳错的掉马 “……哕。”门内突然有奇怪的声音,郑逸青一激灵,忍住轻微的晕眩感,咣地推开大门冲进去。 跳叶海蛙组除了胡忆兰都在傻呵呵地笑,方灵和与泽非尔比他们好点,在旁边扶住摇摇欲坠的几人。 “这酒怎么这么奇怪。”跳叶海蛙组的学长楼裕已眼冒金星,“我,我喝了很多吗?” “但是好好喝。”学姐乔曼华扶着桌子嘿嘿笑,拨开胡忆兰的手,“我没醉,没醉。” “……不对劲。”王岳端着酒杯如临大敌,“不……呜……呕,哕。” 他冲去包间内的厕所狂吐,呕吐声穿过门缝大喇喇地钻进所有人的耳朵里,郑逸青喝的没那么多,但听着那个声突然开始难受,捂着肚子脸色发绿。 “我不行了。”他求助樊玉恩,“能不能和我去趟外面的厕所?” “……走。”樊玉恩出了一脑袋汗,刘海都被汗水打湿,嘴唇发白, “我也想吐。” 一时间餐厅的所有厕所都布满了他们的人,郑逸青和樊玉恩喝的没其他人多,至少还能站稳,搀扶着彼此的胳膊回去后看见眼前地狱绘卷般的场景。 “不行,我吐不出来了。” “但是好好喝,好想继续喝。” “天怎么在转啊,嘿嘿,嘿。” “……谁又把杯子拿起来了?泽非尔你写论文写疯了吗快拦住他啊啊啊啊!” 老板酿的酒格外香甜,没多少酒精味,他们本能的觉得度数不高,没人看瓶子下方的度数,把那后劲极大的酒当果汁喝,结果一不小心喝多的那几个人已经快不行了,包厢的厕所里还有人在吐,罗清竹脸色发青,帮蹲在垃圾桶前的楼裕拍背,皱着眉头直叹气。 “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老板特地来道歉,满脸歉意,“这酒度数不低,我下次贴个大点的标签。” “没关系!”泽非尔蹲在地上抱着垃圾桶竖拇指,“我们喝成这样是因为太好喝了!完全不是你的问……哕,哕。” “别喝了,把杯子收起来。”罗清竹强制夺过他手上的酒杯,扶了两下没扶动,在寻找帮手的时候瞅见坐在旁边的胡忆兰,正想找她帮忙,就见这位没喝酒的学生也突然面色奇怪地捂住肚子。 “你不是没喝酒吗?”方灵和急的一个头两个大。 “但,但是那些声音听着太恶心了,我刚吃的有点饱,本来就撑。”胡忆兰欲哭无泪,“我,我我我我去外面!” 最后一个没喝酒的也阵亡在起此彼伏的呕吐声中,郑逸青已经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他和樊玉恩喝的不多,大脑倒是清醒,方灵和与老师负责送女同学回女生宿舍,他们俩肩负起送男生们会宿舍的艰巨任务。 胃中空空,把泽非尔送回宿舍后郑逸青就饿得头昏眼花,眼神空洞的和樊玉恩瘫在沙发上,嘴里叼着营养剂苟活。 “你先去洗澡。”他懒懒地拍了把樊玉恩的胳膊。 “我也不想动。”樊玉恩在喝醉后难得露出一副懵懵的姿态,脸上的眼镜也是歪斜的,他把喝完的营养剂扔进垃圾桶后就坐的越来越歪,身子一倾就半倒在沙发上,本来就没戴稳的眼镜跌落到地面。 他睡着了。 咔。 左边的眼镜腿从中间断开,郑逸青捡起来想帮他装好,皱着眉头装那个卡扣时却发现怎么也对不上。 有很多划痕,应该被他维修过很多次,这种眼镜没那么容易摔坏,估计是太旧了,零件扣不上。 现在这个点,去哪给他找新零件。 他看不见,明天起来要是眼镜还是坏的,应该会很慌张吧。 郑逸青的头有些晕,感觉自己明天肯定起不来,害怕樊玉恩出事,趁现在还清醒的时候晃晃他的肩膀。 “玉恩,玉恩。”他叫了两声。 “唔……”樊玉恩把脸埋在沙发里,半梦半醒间回头,在梦里也不忘闭着眼睛。 卧室内的灯很亮,他的面容终于完完全全的暴露在郑逸青眼前。 这是一张可以称得上是英俊的脸,面部线条较柔和,但眉眼间透露着一股凌厉感,就和他一板一眼的性格一样,眉毛是极浅的褐色,浅到几乎发白的睫毛在暖色的灯下也带上些温暖的淡橙。 “怎么了……?”他迷糊道。 “你的眼镜腿断了。”郑逸青移开眼睛。 “有……备用的……在。”樊玉恩断断续续地说,声音越来越小,“跳跳……” “怎么啦~”智能助理跳跳蹦出来。 “去开一号行李箱。”樊玉恩说完后头一歪,不省人事的又倒下。 “收到。”跳跳兴冲冲地飘到他的黑色箱子前,圆圆的身体迅速延展,扒在箱子上形成一个屏幕。 “密码。” “……啊?”郑逸青为难,“你刚才识别到他的声音了,不能直接开吗?” “不能,主人开了双重保护。”跳跳坚持,“密码!” 这属于是自己坑自己吧。 郑逸青没辙,突然想到了智能助理的名字,若有所思地盯着它看,那个出现概率极小的猜想再次被他想起。 跳跳。 它叫跳跳,我也叫跳跳。 太多巧合被连接在一起,郑逸青微微颤抖,兴奋、惊讶、喜悦、胆怯……太多的情绪涌出,在这种极为复杂的情绪中过去的回忆再次出现。 …… “给。”玉笛言简意赅地递给他一个小盒子。 “这是什么?”郑逸青好奇。 “我打副本攒的法杖,你之前不是说想要好点的装备么,我用不上。” “……谢谢!”郑逸青被突如其来的惊喜感动,随后又笑着戳戳他的手臂,故作不满道,“我那样说是想和你一起下副本玩……不是真的想要法杖。” 玉笛明显慌了,再次用拳头莫名其妙地推了推眼睛旁边的地方,低着头说:“我不知道……你下次可以直接和我说。” “没关系,你送我这个我也很开心。”郑逸青捧着小宝箱,边转边找能打开的地方,找到开关处盯着那个密码锁看。 “密码是什么?” “是我们相遇的日子。”玉笛浅笑,“那天对我来说很重要。” “你其他密码呢?也是这天吗?” “是的。” 郑逸青听到这句话美的冒泡,也顾不上开箱子,把他拉到家园系统的小屋内紧紧抱住他,侧头亲了亲他的侧脸。 …… 试试吧。 郑逸青的手指停在密码界面迟迟未动。 “密码!”智能助理再次提醒。 不管了。 他感到自己浑身的血都集中在头顶,精神极度亢奋,毅然决然的输入了密码。 【0401】 咔哒。 机械行李箱缓慢打开,里面的衣物整齐的叠放着,樊玉恩的备用眼镜盒就放在最上方,郑逸青人都傻了,呆站在箱子前面,眼镜也不知道拿。 是他。 还真的是他。 不是,怎么会这样? 他一片混乱,强烈的兴奋感结束后居然涌上恐惧。 和樊玉恩当了半年室友,没听他谈起关于感情的事,郑逸青不知道他怎么看待自己的不告而别。 如果他已经对我没感觉了,我现在对他说我就是你网恋男友他会不会…… 不对。 郑逸青马上否定这个猜测。 他伸出手指戳戳智能助力跳跳的脑袋,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就算不笑时也带着笑意的眼此时弯的更好看。 跳跳是我的小名,密码也是我们相遇的日子。 郑逸青还僵在行李箱前头脑风暴,努力把思绪清空,用上帝视角看问题。 这半年来樊玉恩在班里也没有什么特别要好的人,一直都和自己待一块,会耐心地听他絮絮叨叨的讲话,会注意到自己喜欢清淡点的食物,也会在自己没告知的情况下注意到自己的生日,在当天定了没那么甜的蛋糕。 这小子绝对还在喜欢我。 郑逸青拿起备用眼镜和黑色的眼罩,默默坐在樊玉恩身边盯着他的睡颜。 合着我之前白纠结了呗。 仔细想想他其实也是喜欢樊玉恩的,毕竟他在没谈恋爱的时候就在学校大谈特谈自己的理想型,在同学以为他会找个话痨的时候强烈否认。 “我自己都那么爱说话了,再找个爱说话的还得了。”他说,“我喜欢话少点能认真听我说话的。” “真有这样的人吗?”同学怀疑,想到郑逸青和熟悉的人说话时停不下来的嘴觉得希望渺茫,“我感觉话少点的都喜欢一个人待着……” “谁知道呢,没有就没有。”郑逸青倒是无所谓,“我一个人过也挺好玩。” 结果还真有这样的人,碰巧他的理想型还喜欢他。 郑逸青伸出手想摸摸他的侧脸,在手即将快碰到的时候又停住。 ……我应该……没有自作多情……吧。 他对我是很温柔,但如果是他人本来就很好呢? 不对,不可能。 在学校里玉恩对其他人也不这样,对同学客气,对学长学姐也是尊敬的态度。 ……不纠结了,纠结来纠结去,到最后难受的只有自己。 郑逸青不忍心把熟睡的樊玉恩晃醒,把备用眼镜放在他一伸手就能摸到的沙发扶手上,动作轻柔的帮他带上黑色的眼罩。 手指不可避免地碰到樊玉恩的侧脸,郑逸青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摸摸他脸的**,伸手戳戳他的脸颊。 第25章 新盟友 “叮铃铃……” 该死的期末考终于结束了。 郑逸青揉揉写到酸痛的右手臂,打着哈欠在教室门口等人,看见樊玉恩迎面走来先是打开智能手环假装在看视频,等他靠近后才笑着看他。 “考的怎么样?” “题有点难。”樊玉恩客观评价,“但该写的都写了。” “怪不得老师考试前让我们多看看重点。”郑逸青漫不经心的接话,偷偷斜着眼睛去瞟他,在感觉到他要看过来的时候又正儿八经地直视前方。 在知道樊玉恩就是玉笛后他的话就少了许多。 面对他的时候总会莫名紧张,说话时说着说着也会出神,之后为了掩饰自己还要拙劣的做出扇风、咳嗽等突兀的行为。 忍忍。 ……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不是能和他好好谈心的时机。 两人并没有随着人流往宿舍和食堂的方向走,拐个弯就走到学校前门的公共飞行器租借厅去租两人座飞艇,去赴一场特别的约。 考试结束的早,还没到通勤高峰,小厅内只有两三个人,两人很快就拿着票根坐上可自动驾驶的飞艇。 飞艇内有些小,只能直直坐着,椅子也有些老旧,又硬又硌。 路程较短,忍忍也就过去了,这些对郑逸青来说都不重要,因为他正在苦思冥想该说些什么。 气流打上外窗,带着闷闷的风声,表盘上的指示灯上亮着代表正常的绿色,郑逸青打开一瓶水喝了一口润润喉咙,转头想说话的时候正好对上樊玉恩冰冷的眼镜屏幕。 他的嘴又抿到一起,看上去不太高兴。 “我喝醉那天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他低头,“我不记得那天发生的事了,如果有冒犯到你,我道歉。” “没有啊?怎么会这样问?”郑逸青惊讶。 “你最近话变得很少。”樊玉恩说。 “……有吗?我昨天不是还在和你大聊特聊考试题出的太变态。” “……嗯。”樊玉恩低头,还是执着地想问个明白,“那你为什么不愿意看我。” 噢那这个问题就很复杂了。 郑逸青解释不清,掩饰性地咳了一声,支支吾吾道:“我、我哪有不愿意看你,你别多想。” 樊玉恩听完后真的没再回话,扭头盯着窗外,周身的气息越发的萎靡,郑逸青感觉大事不妙,拍了两下他的肩膀,见他没反应又探头来看他的表情。 “我真没不愿意。”他把手臂放在樊玉恩的肩膀上,见他没抵触又靠的更近了些,“你理理我。” 樊玉恩果真回了头,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 “……你是不是看到我的眼睛了?”他失落。 “……这和眼睛有什么关系,你在瞎想什么?”情况变得严肃,樊玉恩一看就是鼓起十万分勇气才说出这句话,不好好处理很长一段时间可能会成为他的心结。 郑逸青收起笑容,收回搭在他肩膀上的胳膊,把手放在樊玉恩的手背上缓缓握紧。 “你嫌弃我的病吗?”他换了个方向问,“精灵病。” “我怎么可能嫌弃你、你的病?”樊玉恩听到这句话几乎要跳起来,反应极大,急的憋红了脸,结结巴巴的想辩解,一把抓住他的另一只手紧张地牵着,“我、我。” ……原来他在着急到说不出话的时候会脸红。 郑逸青低头笑了,扣住他的手指。 “我真的没有。”樊玉恩的语气稍微平静了些,脖颈处漫上的红色褪下少许。 “所以我也不会嫌弃你呀。”郑逸青抬头看他,温柔的目光穿透冰冷的机械眼镜,与他的眼睛对视,“我不知道你以前经历过什么……但我确实不介意你的眼睛长什么样。” 樊玉恩握住他手的力道松了些,嘴角往上扯了扯,露出一个不太像笑容的笑。 “我那天没看到你的眼睛。”郑逸青注意到他放松下来的动作,继续笑着解释,“不过你的眼罩确实是我帮你带上的,这半年我不知道你上半张脸长什么样,那天终于知道啦,你真的好帅啊。” 樊玉恩的脖子和耳朵又砰的红了,拉着他的手小声道,声音透露着欣喜和一点害羞:“你也好看。” 我很喜欢。 不对,这句话在这个时间点说出来会不会不太妥当。 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也不对,这句话对我来说是真心话,但听起来很像在奉承。 樊玉恩在短短几秒内出现了几十种想法,在大脑运转过载前又结结巴巴添了一句:“真的好看。” “哪里好看?”郑逸青在谈恋爱的时候最喜欢逗他,现在虽然还没表明身份,但看到樊玉恩这个样子又忍不住的想逗逗他。 “嘴。”樊玉恩望着他翘起的唇角。 “眼睛。”他又认真的望向郑逸青的眼睛。 郑逸青的双眼格外灵动,近看瞳孔中还带着些褐色,像透着太阳光的深色水晶。 “鼻子。” 樊玉恩没说完便感觉郑逸青抽出被他握住的手,手指缩了缩,空虚感还未涌上那双手就捂住自己的嘴。 “你直接说喜欢我整张脸好了。”郑逸青失笑,被他夸了一通心情好的能上天,半真半假地说,“你长的太帅了,看到你的长相后我有点不敢看你。” “你在骗我。”樊玉面色如常。 “我没有!”郑逸青锤了一下他的胳膊,“你这人怎么不识好歹。” “我知道了。”樊玉恩浅笑,神色间已没有刚才的沮丧低落,“我相信你。” 飞艇掠过层层白云,飞过大片海域,打着旋慢慢降落在白星岛的停靠区。 这里离天星岛不远,没有大商场,但有一些小店组成的小商圈与夜市,郑逸青与樊玉恩根据导航穿过一个小巷,停留在一座音乐餐厅前。 “客人您好,是两位吗?”服务员微笑着问。 “三位,包厢已经订好了。”郑逸青说,“在504。” “好的,请和我来。” 大厅内的演奏机器人还在边杂耍边弹琴,无数客人被它吸引,纷纷挤在楼梯上看,郑逸青与樊玉恩绕过人群,跟着服务员走向最靠里的包厢内。 四人坐的小包间内装饰简约,餐桌旁坐着的人听到声音后回头对他们微笑。 “你们来啦。”孙白舟温柔地问候,就像从未离开过。 “你看上去瘦了很多。”郑逸青坐到他对面。 “但是发际线回来了。”孙白舟笑吟吟地撩起自己前额的头发,“你们最近怎么样?” “……是好事。”樊玉恩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头发,摸到依旧健康的发际线后收回手,正经地回答学长的问题,“期末考刚结束,学姐学长的预答辩也结束了,听老师说表现的不错。” “你呢?”郑逸青关心。 “弟弟知道亲戚让我做什么事了,和家里大吵了一架,我爸妈后面也没逼我,亲戚那边糊弄了过去,我弟弟想让我继续学习……但我觉得我没法在学校再待下去了,是我自己的心理问题。”孙白舟平静地说出这段时间经历的事,“……罗老师有一天突然联系到我,我在她的帮助下找到了一份工作。” 他提到曾经的恩师终于露出苦笑,眼眶有些红,咬着牙忍了会才忍下去,露出劫后余生的笑。 “还好我没做出那件错事。”他庆幸,“不然肯定一辈子都会后悔。” 郑逸青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端起杯子和孙白舟的杯子碰了碰。 “不说这个了。”孙白舟主动问,“学校最近有什么趣事?” “那可太多了。”郑逸青摸摸下巴,嘴蠢蠢欲动。 菜很快就上齐,只有郑逸青在饿着肚子,因为他一直在说话,樊玉恩注意着他在说什么,在他停下来吃饭的时候顺势接话简短补充,孙白舟安静地听,表情越来越放松,在听到“学到凌晨出宿舍门买个营养剂以为遇到灵异事件,害怕了三天后发现是植物学的同学们在用机器人运肥料。”时畅快地大笑。 “你也害怕了?”他指着樊玉恩问,感慨道,“你们能学到凌晨也是厉害。” “我没怕。”樊玉恩推推眼镜。 “哼。”郑逸青戳穿他,“没怕还在床上念这个世界上没有鬼念三小时。” “……我记得没有念那么久。”樊玉恩不确定道。 “真有意思。”孙白舟擦擦笑出来的眼泪,“听你们说这些我突然有种回到学校的感觉……怎么都这个表情?我没别的意思。” 他自觉自己又把氛围弄得严肃,笑着和他们碰杯,直接切入主题:“我今天有重要的事和你们说。” “我撞见我那亲戚和他那位朋友了。” 郑逸青和樊玉恩的表情立马变得严肃,把手臂放在桌子上认真听他说。 “他不知道我在金蛇岛还有份兼职,那天来我这买面包,我带着帽子和口罩,他没认出来,就和另一个带着黑色围巾的男人坐在离我摊位不远的位置。” “我敢确定那个黑围巾就是想让我偷数据的人是因为……他们聊到一半的时候隐晦的提到我退学的事。” 第26章 停服了 “那个人当时问我现在怎么样,亲戚说孩子退学了,可能被学校开除了吧,只是为了面子才直接说退学。”他说到这十分不适,皱着眉头喝了口水,“我没想到我那位叔叔居然这么……他变了好多。” “太过分了。”郑逸青不高兴。 “他们不在乎你的安危。”樊玉恩的声音变低,语气中带着不满。 “可惜,我没看到那个人的脸。”孙白舟惋惜,“当时刚好到了换班的时间,我走的晚了些,坐在摊子后面听他们说话,他们两个似乎经常去午夜夜市。” “我不知道午夜夜市是什么,后面上班的时候问了店长,他刚好知道,说是金蛇岛的岛主为了促进消费和吸引流量搞的批发市场,白天那个你们去过吧。” “对。”郑逸青说,“那天你还给我们送了面包。” “我记得。”孙白舟笑道,“白天的市场折扣力度没那么大,十二点过后的夜市里有很多便宜东西卖,但不是所有人都能进,需要拿到通行证。” “拿到通行证有两种方法,第一种是在白天的市场消费累计超过一万块,第二种就是以摊主的身份进入,听店长说晚上的夜市审核没那么严,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不严到什么程度?”樊玉恩察觉到不对劲,嘴巴抿了起来。 “其实大部分都是二手商品和一些日常用品,但少部分摊位有卖一些市面上无法售卖的东西。”孙白舟隐晦地说。 话说到这里他们两就全都明白了,郑逸青到抽一口冷气,不寒而栗。 “他们要动物的资料是为了抓蛇人去卖吧。”他还顾忌着这里是餐厅,放低声音急声道。 “我猜是这样。”孙白舟也皱起眉头,“之后我也在金蛇岛上兼职,会继续关注,如果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信息会马上交给你们……麻烦你们帮忙转交给老师,我还是,不太敢主动找她说话。” “……好。”郑逸青答应,捏紧手中的筷子,“你关注的时候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我觉得那个夜市有点危险。” “放心吧。“孙白舟说,“我心里有数,不会让自己出事。” 他们要的是拇指蛇人的资料,而金蛇岛上正好就有一位研究拇指蛇人的老师。 袁磊。 真是孽缘。 郑逸青完全不想和他扯上关系,但现在这事情发展的方向已变得完全不可控,他不得不烦躁的继续去金沙校园官网上找他的照片,他一不说话气氛就变得冷清,其他两个人都在往他的方向瞅,想看看他在干什么。 “金蛇岛上有做拇指蛇人的老师。”郑逸青把袁磊的照片截图发给孙白舟,“我觉得有点巧,说不定这个人也和他们有关系呢……但也有可能是我误会他了。” “我会多注意的。”孙白舟认真的把这张照片存好。 心结解开后孙白舟明显开朗了许多,饭局结束后还亲切的把他们送到飞艇停靠点,站在入口处淡笑着望向他们。 “谢谢你们。”他说,“你们知道这件事后我的心理压力反而小多了……至少现在还有人陪我聊这些。” “以后也可以。”郑逸青笑着说。 “这可不是你们能决定的,过来人告诉你,以后只会越来越忙。”孙白舟冲他们伸出手,“再见啦,以后有机会的话再见面。” 郑逸青与樊玉恩同时低头,依次和他握了下手,看着他远去。 夜晚人流增大,孙白舟走的毫不犹豫,逐渐消失在人群中。 不同组的成员们只有聚餐的时候才会见,郑逸青曾经和孙白舟的相处还是友好客气的,并没有把他划到熟悉的人的范围内,但现在看着他离开的模样忽然有些惆怅。 下次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 “……我有点难过。”郑逸青说。 “我也是。”樊玉恩轻叹。 “为什么呢?”郑逸青不解,“我感觉我和孙学长的交集也没有很多,但现在心情突然变得很不好。” “可能是因为觉得世事无常。”樊玉恩说,“感觉很多事情的发展是没办法控制的。” “……是啊。”郑逸青心情沉重。 精灵病和黑蝴蝶星突如其来的宇宙风暴也是没办法控制的事。 怎么就这么难。 这种沉重的心情让他感到低落,在回到宿舍后得知的某个消息又让他的心情更加糟糕。 《蓝龙传说》停服了。 想想也正常,这个游戏缺点其实还蛮多的,主线故事写的一团糟,战斗系统也没做好,身为一个全息游戏bug层出不穷,在他入坑的时候人数就在下滑,遇见玉笛的时候郑逸青已在退坑边缘,因为他才又坚持了一段时间。 停服通知发布那天他们还在期末周,郑逸青复习的人都快傻掉了,根本没心思去看这游戏发的通知。 要是前几天能关注一下官方账号就好了。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官方发的停服通知看,快速眨了眨眼,用手指蹭了蹭眼角。 又是一件没办法控制的事。 郑逸青今天心情本来就不太好,看到这个消息后给心里又添了层低落,冷冰冰雾蒙蒙的,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他其实已经不玩那个游戏了,平时也没想着上号去看看,在看到停服消息时无数回忆突然涌上心头。 玉笛在那游戏里送他的东西他都单独存在一个背包中,收件箱里的聊天记录也都被他好好留着,现在这些东西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无法被追回。 停服时间是今天早上,应该登不上去了。 我要是能提前登上去再看看该多好。 郑逸青觉得自己有点大惊小怪,但心中怅然若失的感觉久久无法消散,他打开智能手环,不信邪地点开尘封许久的全息网游文件夹,把手环变成头戴式的头环闭上眼。 《蓝龙传说》的图标还在,游戏也能启动,但进去后是一片灰蒙蒙的地方,上空还飘着一行字。 【本游戏已于宇宙历3008年1月13日(新地球)停服,感谢各位的支持】 郑逸青向来上扬的嘴角现在狠狠撇下去,把毛巾往头上盖,用双手狠狠揉搓,把头发揉的一团乱。 浴室的水声停止,樊玉恩把头发弄干,细心查看发根处,确定染发剂没掉后才出门,刚出门就看见郑逸青在疯狂揉搓自己头发的样子。 “我来看看,你先别动。”他坐到郑逸青旁边掀开他的毛巾,担心的去查看他的头皮,“痒吗?” 非常健康,没有任何异常。 “……不痒,没事。”郑逸青嗓音沙哑,听着有些鼻音。 樊玉恩皱起眉头,轻轻拉开他挡在脸上的手,看到他微红的眼眶后一怔。 “怎么了?”他六神无主,手伸出去又缩回来,说话语气都变得轻柔。 “没事,先别看我。”郑逸青用手指蹭了蹭眼睛,觉得为这种事哭有点小丢脸,把毛巾扯下来蒙住脸,靠在沙发背上仰头。 “以前玩的游戏突然停服了。”他低落道,“有点伤感。” “……哪个游戏?”樊玉恩的语气也变得有些奇怪。 “蓝龙传说。” 他们之间一言不发,郑逸青敏锐地听到手环变形的声音,摘掉毛巾果然看到樊玉恩手上拿着的全息网游头环。 “今天早上停的,现在已经登不上去了。” 樊玉恩停下把头环带到头上的动作,手指紧紧握住头环,和他一起垂下了头。 ……我是个傻子。 郑逸青又哭又笑地想。 想念的人就在身边,但却迟迟没有相认,还在为两年前的旧事感伤。 樊玉恩这家伙也挺傻。 现在这个失魂落魄的模样看起来比他还惨,就和失恋了一样,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认出来我是谁。 郑逸青歪过去,将额头抵在他的胳膊上。 “你怎么陪我一起难过啊。”他破涕为笑。 “……因为我也玩过。”樊玉恩顿了下才回答,“有很多美好的回忆都在那个账号里。” 他说话的语气稍微变得平和温柔,将手轻轻搭在郑逸青的肩膀上拍了拍。 好难受。 以前想抱就抱,现在只能这样克制地靠在他胳膊上。 郑逸青觉得憋屈的同时樊玉恩也没好到哪去,他想摸一摸郑逸青的头发,手掌都快触碰到发顶后又堪堪止住。 他还没认出我就是玉笛,现在随便摸别人头发,有点冒犯了。 樊玉恩尴尬的把手握成拳头,虚虚地搭在郑逸青的肩膀上。 他喜欢做规划,每次做决定时必须要有一定的把握才会做,但现在他突然不想等了。 再这样等下去,要等到什么时候? 告诉他吧。 樊玉恩与郑逸青同时这样想,一个低头一个抬头,想说的话还没说出来脑袋就哐的撞到一起,樊玉恩的眼镜被郑逸青的头顶撞的太狠,狠狠压住鼻梁。 “……没事吧!”怎么流鼻血了? 郑逸青手忙脚乱地站起来,抽出几张纸后托住他的后脑勺:“你先把头仰起来。” “冬天太干了,没事。”樊玉恩捂着鼻子,在心里叹气。 今天又没法和他好好聊聊了。 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还有人添乱,两个人的语音通话邀请嘀嘀嘀的响个不停,在樊玉恩止住鼻血后郑逸青才没好气地接起: “喂,王岳,怎么了?” “江湖救急,你们几号回家啊?”王岳有些急切地问。 “我定了后天的飞船票。”郑逸青回答,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樊玉恩。 “我申请留校了。”樊玉恩主动凑上前回答,鼻子被堵住,声音瓮瓮的。 “那真是太……!咳,不是,就是。”王岳语无伦次,直进主题,“明天要给刚成年的跳叶海蛙分池子,数量有点多人不太够,你们愿意来帮忙吗?” 第27章 跳叶海蛙毒 “四个人都不够?”郑逸青惊讶。 “不太行,方学姐和泽非尔学长都有事,本来也想叫他们来的。” “我有时间,可以去帮忙。”樊玉恩想了想后回答,看向郑逸青说,“你后天要赶飞船,明天好好休息吧。” “可我一个人好无聊。”郑逸青撇嘴,“也没什么好休息的,那我也去帮忙,我还没怎么见过跳叶海蛙呢。” “谢谢你们!”王岳感动地喊,“我这边有点忙,先挂了,明天早上八点见。” 这么早? 我还打算睡个懒觉呢。 郑逸青抬头瞥了一眼樊玉恩,感觉有些遗憾。 明天有正事,后天又要回家,不是坦白的时机。 等开学吧,下学期开学一定要好好和他聊聊。 哭了一场后压抑的情绪被释放了些,郑逸青反而更好受了,晚上睡得很好,约好早上八点到实验室,早上六点他就自然醒,洗漱完后慢悠悠地晃去食堂,还顺便给樊玉恩带了份早饭,提前半小时绕到跳叶海蛙动物房门口。 他们的动物房被建在地上,楼顶很高,整座房子由深浅不一的绿色石砖搭成,门口有两只绿色青蛙的雕像,看着圆润,眼睛也眯起来,形象憨态可掬。 郑逸青与樊玉恩提前半小时到达,以为王岳他们还没来便给他们发了个消息坐门外等,没想到刚发出去没过五分钟王岳就满头大汗地跑出门。 “你们来这么早?”郑逸青赶忙站起来。 “我们六点半就到了。”王岳叹口气,“早上起来人还没清醒就干了一小时,现在好困。” “辛苦辛苦。”郑逸青同情,转眼就被房内的设施吸引住了目光。 天花板极高,室内全都是植物,地面上有着一个个被石砖围起的方形池子,稍微凹陷进地表,房内的温度和房外的温度一样,池子里一半是土壤一半是流动的小水池,在里面被种下的高大树木叶子已掉的差不多了。 郑逸青拢了拢衣服,微微附身去看身边池子的内部,深褐色的土壤中竖着一片片厚厚的小叶子。 不用想他就知道那些“叶子”是什么,大冬天的,只有跳叶海蛙能给这池子中增添些绿意。 “它们在冬眠呢。”王岳压低声音,“听学长学姐说等开春这里会变得更好看,到处都是绿的,对我眼睛很好。” 郑逸青与樊玉恩屏气凝神,等走出这片林子来到某个走廊处时才低声问:“这里都是要放生的吗?” “对,等四月份暖和点的时候就放生,那段时间说不定水池里还有卵,咱们还能看到小蝌蚪。”王岳说,“我也没见过,还是学长和学姐告诉我的,他们都说小蝌蚪可可爱了。” “现在是冬天,今天这批海蛙是怎么回事?”樊玉恩问。 “是被警察查获的,它们体内脂肪不够,老师说现在放野化池让它们冬眠也活不了多少,只能先放恒温房养着了,慢慢来吧。”王岳耸肩,推开一扇窄门率先走进去。 尘土的气息让郑逸青打了几个喷嚏,也不知道要干什么,揉着鼻子先站在门边。 王岳从大柜子里扒拉出三件迷彩样式的服装,又从下方的小抽屉里拿出三双手套,这衣服郑逸青熟,和他们动物学见习时的衣服长得一模一样,他们三去更衣室麻利的把衣服换好后王岳又从靠门边的柜子里拿出三个黑色的头盔。 “我觉得我现在不像做生物的。”郑逸青把头盔扶正,“像飞艇竞速赛的运动选手。” 樊玉恩那边遇到了些困难,他的眼镜太过笨重,头盔带不进去,一个人背对他们捣鼓了一会,在几声细微的机械转动声后成功把头盔带进去,默默跟在他们后面。 离恒温房越发近了,王岳没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在前面一无所知,郑逸青放慢脚步,用头盔调皮地轻轻撞了下樊玉恩的头盔。 “你那眼镜居然没把头盔卡住。” “我这副可以把外形调成普通眼镜的模样,不会影响到使用功能。”樊玉恩回答,“……不太想让其他人看到我的眼睛,所以平时没用这个外形。” 郑逸青虽也不知道他眼睛究竟是什么样,见樊玉恩这么抵触也没细问,哦了声便把话题挪开,与王岳攀谈:“这走廊好像迷宫,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 “快了快了,马上。”王岳敷衍。 “你不会迷路了吧?”郑逸青笑道。 “谁说的?我像是会迷路的人吗?”王岳义正言辞,被说的心虚,还是偷偷打开聊天界面问组员要定位。 郑逸青看他偷偷寻求外援的样子还想开两句玩笑,袖子忽然被扯了扯,硬是止住话题。 “怎么啦?”他悄声问。 “……我刚才说其他人没有把你排除在外……不是,就是。”樊玉恩解释,卡了几下壳,还是找到了合适的描述,“没有和你生疏的意思。” 什么其他人? 完蛋了完蛋了。 郑逸青只记得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的眼睛,完全没记住他刚才说的原话,心里大喊完蛋。 我现在对他说,我压根不记得你刚才原话是什么会不会太伤人了。 他无比心虚,清了清嗓子才大度地拍拍樊玉恩的肩膀,不在乎道:“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别太在意。” “我又不是你的语文老师,不会逐字逐句的去分析你的话。”他宽慰道。 “好。”樊玉恩放松,声音中明显带上了些笑意。 “就是这了。”王岳终于找到了地点,刚打开门就听到一片咕呱咕呱的青蛙叫。 高大的金属架整齐的排列在房内,大架子上放着透明的小型生态池,房间最中央的人全都带着黑色头盔,只能通过身高来大致分辨这些人是谁,有一位身高比他们要矮的人直直走向他们。 “楼裕和曼华多注意安全,别让他们两个的皮肤碰到蛙毒了。”罗清竹先嘱咐跳叶海蛙组的学生,转头便对郑逸青他们说,“你们两个跟我来。” 郑逸青跟着老师走进旁边的屋内,小心地抬脚绕开地上的箱子,站后面等她吩咐。 “这里的生态箱有点小,一个箱子里放两只就好。”罗清竹搬了个板凳,先打开面前箱子的顶盖,箱内咕呱咕呱的青蛙叫声更加聒噪。 箱内大约有十几只跳叶海蛙,郑逸青与樊玉恩自觉地搬板凳坐到罗清竹的左侧,看着她从脚边的小工具箱内拿出一个小巧透明的管子。 “它们背部上方叶片状的组织里有毒素,你们注意我的动作。”她单手抓着海蛙认真演示,把管口怼在那片组织的尖端,稍稍一挤那“叶片”便喷出一小撮粘稠的液体。 “这样就好。”她确定管子盖好后才继续说话,“拿的时候手不要捏太紧,它们受惊后会把毒液往上喷,一不小心就会沾到脸上。” 她说晚了。 因为靠近郑逸青那边的跳叶海蛙被同伴咬了一口,发出撕心裂肺的呱呱叫声,背部的组织咻地射出一道粘稠的毒液。 郑逸青下意识的往后躲,身下的小凳子不负众望地翻了个面,他重心失衡,在尾巴骨即将受到重创时被人狠狠一拉,反应过来时已重重摔倒在樊玉恩身上。 “毒在手上。”樊玉恩冷静地扶住他的肩膀,抬起他的右胳膊询问老师,“要怎么处理。” “用纸擦掉,然后扔到最里面的溶解剂里。”罗清竹指了指房间角落的大桶,安慰他们,“防护服很结实,别害怕。” 郑逸青咽了咽口水,把手上的粘液彻底擦干净后才回来工作,他轻轻地捞起第一只跳叶海蛙,仔细端详它圆滚滚的小身子。 安静地趴在他手上的小蛙看着还挺可爱,呆呆地蜷在手心里,从上往下看像个小型西瓜,眼睛圆溜溜,喉部的声囊一鼓一鼓的,发出尖细的呱呱声。 还有点可爱。 他照葫芦画瓢想学罗清竹把蛙毒取了,左手握着它去找玻璃管,手指压根没用劲,那只小蛙也不知道怎么了,在他手心突然抖了几下,叶片状的组织毫无预兆地喷出毒液,正正好喷到郑逸青头盔上。 “拉了。”罗清竹瞟了眼他的手心,忍不住笑了,“排泄的时候也有概率会喷毒,你有点倒霉。” 不是吧? 郑逸青悲愤无比,哼唧了一声先兢兢业业的把毒取了,接下来才把手上粘的那坨粑粑和头盔上的毒液擦干净丢溶解剂里。 还是我们的拇指蛇人乖巧,红毛胆那种喜欢咬人的蛇人现在想想都觉得可爱了。 “取它们的毒来做什么?”樊玉恩等郑逸青回来坐好后才问。 “做解毒剂,这个说来话长。”罗清竹想了想,起身打开某个生态箱的盖子,从里面揪出一朵淡紫色的小花。 小花的花瓣非同寻常,看着极厚,里面像是有液体。 “跳叶海蛙的栖息地里有这种紫仙花。”她说,手指把花瓣掐破展示给学生们看,“把花瓣里的液体涂抹在伤口表面可以起到一定的解毒作用,但只能暂时缓解,后续还是需要去医院做治疗,而且冬天这种花就枯萎了,还是得试着把解毒剂做出来才行。” “如果你们在野外不小心沾上跳叶海蛙的毒素记得先去找这种花,可以少住几天院,一般都在树底下。” “……应该不容易沾到吧?”郑逸青嘶了一声。 “我也就是提醒提醒。”罗清竹说,“城市里不会碰到的,但万一你们两个突然往深山老林里跑呢,有些年轻人就喜欢寻找刺激。” “应该不可能。”樊玉恩想推推眼镜,忘记自己头上还带着头盔,拳头正好撞上去发出闷响,看着像给自己来了一拳。 “我也觉得不可能。”郑逸青拍拍他的后背,真诚道,“我惜命。” “这样最好。”罗清竹笑道,随即又严肃起来,“不说了,先干活吧。” 第28章 坦白计划 清晨六点,宇宙飞船站点处几乎有一半都是和他们年纪差不多大的学生,大家的眼里全是困倦,排队过第一道机器安检时哈欠不断。 “就送到这里吧。”郑逸青接过樊玉恩手上的大包零食放在自己的行李箱上。 跳叶海蛙组的成员为了感谢他们的帮助,大晚上让小机器人给宿舍送了一堆零食,郑逸青觉得吃不完,本想全都留给留宿的樊玉恩,在他的坚持下还是带走了一些。 “路上小心。”樊玉恩说,僵在原地和他对视。 ……有些伤感。 郑逸青压下心里的那点不舍,看了看时间,决定再和他多聊几句。 “你留在学校都准备干什么啊?” “也不干什么,留宿的费用负担得起,就留学校了,假期可能会兼职,实验室缺人就去实验室帮忙。”樊玉恩说。 “春节也兼职?” 人类迁移到其他星球后也没忘记过去,依旧在过从古地球时期传下来的传统节日,春节就是其中一种,郑逸青和樊玉恩都是华国人的后代,家里应当都是会过这个节日的。 “对,节日期间还给五倍工资,我不太想回家,还不如去赚钱。” “我妈也是这么说的。”郑逸青笑了,“所以她每次春节都去加班,假期结束再请长假回家休息。” 随着登陆的星球越来越多,大家也有了比古地球时期还长的时差,有时候在这个星球是十二号,在遥远的另一个星球那就变成十五号,在这种混乱的时间差下有部分人已经失去了对节日的期待,如果有假期就趁机过一下,没有就放弃。 但郑逸青不一样,他很看重这个节日,小时候外公外婆还在世,吃的那几顿年夜饭就好似美好的幻梦,在他们过世后化为泡影。 他长大后也和妈妈说过自己的回忆,还问她为什么不过年了,然后被嘴上不饶人的郑燕呛了回去。 “你那时候才几岁,一天都在玩当然开心了,我和你舅舅累的腰都直不起来。”郑燕连连摆手,“我还是喜欢工资到账的声音。” “我现在长大了,可以帮你们干活呀。”十二岁的郑逸青说,“而且现在加上舅舅就只有三个人。” “这……我还是放不下五倍工资。”郑燕摸了摸下巴,耿直道,“你舅舅换工作了,那个星球春节不放假。” “好吧……” 母亲有母亲的理由,他也没有怪她,这份遗憾一直延续到今天,郑逸青不想让低落的情绪影响到樊玉恩,对他笑着招手道别,转身还没走几步胳膊又被拉住。 “等等。”樊玉恩拉着他的胳膊让他转身,“你刚才是不是想说什么?” “没有啊?”郑逸青无辜。 樊玉恩毫无笑意,白色的眼镜屏上快速闪现出一堆乱码。 “你这眼镜怎么回事,不是只加了开心的情绪模块吗?”郑逸青忍不住笑出声。 “……可能是情绪波动太大了,上次摔过后就变得更不对劲。”樊玉恩镇定自若地说,也不想逼他说不想说的事,放开手低着头念道,“那……你回家吧,再见。” “别不高兴啊。”郑逸青哭笑不得,“真的没什么,我刚才想问你春节那天有没有空,想在那天和你通话聊聊天,你要工作就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开学后还要见面。” “那我不去了。” “不至于不至于,五倍工资呢!” 我没想挡人财路啊!郑逸青慌张地想。 “我没那么缺钱,兼职只是想给自己找点事做。”樊玉恩直白道,“我更想听你说话。” 心弦被拨动,郑逸青眼神乱瞟,手也不知道往哪放,随意理了理头发。 “……好。”他轻轻点头答应,“我、我真的得走了,开学见!” 他不敢再回头看,怕多看两眼就不想走了,过完三道安检后快速找到自己的位置,把兜帽戴的严严实实。 这次和他拼座的人不爱说话,坐下后就开始干自己的事,郑逸青也没有找那位陌生人聊天,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后漫不经心地望向窗外。 飞船启动,脚下的地面飞速远离,窗外的风景由大片淡蓝色的云朵变为深邃的漆黑,小而崎岖的太空陨石砸在坚硬的窗户上,未给飞船留下一丝一毫的划痕。 郑逸青已无心欣赏窗外的星云,满脑子都是樊玉恩的脸。 我忍不下去了。 等开学,开学时一定要好好找他聊聊,把我就是金珠子这件事告诉他。 —————————————— “TS30862号飞船已成功启航……” 飞船站点空旷的大厅内响彻着带有机械感的中性声音,樊玉恩看见大屏上绿色的“成功”字样后才起身离去。 旅客摆渡点那块也有许多人排队,大多都是来送行的人,樊玉恩不想和人拼座,在“一人座”那块排了两个小时的队才排上,等上了小型飞艇后双腿才终于得到休息。 手腕处的智能手环忽然强烈震动,电子光屏自动跳出,樊玉恩瞄见那个名字后稍稍犹豫,最后还是在他挂断前接通电话。 “怎么了?” “你怎么连爸都不叫?”樊养心开口就成功让儿子皱眉。 “怎么了,爸。” “今年过年回来吗?” “你们两个的父母想见我么?”他直击靶心。 “……”樊养心不语。 樊玉恩在他的沉默中明白了未尽之言,主动开口递台阶:“我今年不回了,你和妈妈多注意身体。” “他们、他们其实……老了,糊涂了。”樊养心尽量缓和道,“你不是可以染发么。” “我不想回家过节的时候也染头发。”樊玉恩说,“而且就算头发能藏,眼睛也藏不了。” 樊养心放弃劝说,又关心了两句:“眼镜还好用吗?我给你寄两副最新款的眼镜吧。” “不用,我自己去买新的。” “你妈说已经往你学校寄了。” ……那还问我做什么? 樊玉恩忍了忍没把这句话说出来,平静地回:“知道了,我会用的。” 父子俩把一年的话都说完了,在尴尬中双双挂断了电话,樊玉恩望着窗外的云,企图用美景带走心中的不悦。 阴霾还是无法散去,他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后打开相册,默默盯着那张合照看了许久。 这张照片是在他过生日的时候拍的,生日当天因为孙白舟和组会的事耽搁了,后面补过的,郑逸青给他定了个极大的酸奶蛋糕,两个人都没吃饭,光吃蛋糕就吃撑了肚皮。 “谢谢你。”樊玉恩捂着肚子脸色苍白,“但我吃不下了。” “我也是。”郑逸青深沉道,“这是为了报答你给我订蛋糕的恩情。” “……上次是我的失误,没看清尺寸就买了。”樊玉恩低头承认错误。 郑逸青喜欢吃桃子,他便找了家能做桃子蛋糕的蛋糕店,订蛋糕的时候疏忽了,直接定了两层大蛋糕,还好宿舍有小冰箱,他们吃了好几天才吃完。 “但我很开心啊,现在想起来还觉得蛮有意思的。”郑逸青笑眯眯地说,突发奇想道,“咱们合张影吧!” 桌上略微凌乱,显示屏内还显示着期末考复习资料,他们俩就用这副场景为背景,微笑着拍了张照片留作纪念。 在等下去,我会受不了的。 樊玉恩不舍得关上相册,在飞艇降落前都在看着那张照片。 等开学后就告诉他我到底是谁,然后在告诉他我的心意。 在做下这个决定后樊玉恩就有些焦虑,每天都在想开学后的事,他总觉得心里没底,在某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坐在桌子前思考到底要怎么做。 首先,我不能太直接。 思绪繁杂,他抽出纸和笔,通过手写的方式理清自己的想法。 逸青喜欢星星,可以约他去有星星的地方玩。 出去玩肯定是要吃饭的,他还喜欢清淡的食物,要选家清淡点的餐厅。 只顾着他的话他还会不高兴,我也要想想我喜欢吃什么。 他想到这里心下微暖,嘴角一直噙着笑意,在旁边列下自己的喜好。 写着写着他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把那张纸扔掉后在备忘录记录下需要注意的点,认真的思考开学后的课程与实验安排,大晚上的犹豫了一个多小时才把那几条消息给郑逸青发出去。 【浅云白】:在吗?打扰了 【浅云白】:你打算几号返校?天星岛的观星台那块很适合看星星,你想去吗?离得近回学校也方便。 郑逸青几乎是秒回。 【绿松石】:!怎么还不睡!我当然想去了,什么时候去啊?咱们有空么 【浅云白】:开学前抽几天去……?你可以提前几天回来,我申请留宿了,我们宿舍的门没被学校强制锁死。 【绿松石】:那我提前一周来学校!到时候再见啦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正当樊玉恩觉得已经稳了的时候,某个突发事件打乱了他的计划。 “老师和你说了吗?”郑逸青急切地给樊玉恩打语音,“有一批拇指蛇人被警方查获了,说是在开学前一周的那个时间点送来。” “说了。”樊玉恩的语气听不出情绪,“那一批里面有三只稀有的蓝尾蛇人,让我们最好和她一起去跟进一下。” 唉,我的星星。 郑逸青唉声叹气,满头大汗地提着箱子走进宿舍后看到樊玉恩的脸后心情又好转了不少。 算了,等忙完再说吧。 第29章 伪合约恋人(上) “告诉你件事。”他笑着寒暄,“我在小黑点给我传来的画面中看到你了。” “画面里的我在干什么?”樊玉恩问。 “在给它喂食,你还对它笑了。”郑逸青说,“你那件白毛衣我没见过,穿着很好看。” “那是罗老师的丈夫送给我们的礼物,你也有,他人很好,等回宿舍后我给你拿。”樊玉恩说,“罗老师有次和他吃饭的时候叫我一起去了,他以为我是被迫留校的还一直安慰我。” “然后呢,你怎么说?”郑逸青笑道。 “我说我只是想住学校而已,假期人少,就来帮忙了,他还不信。” 一个温柔但说话絮絮叨叨的模糊男子形象进入郑逸青的脑海,他大笑道:“我好好奇,下次有机会就见见。” 谈笑间二人就到了动物房,泽非尔正靠在门边等他们,神色又憔悴了许多,金发的光泽都黯淡了不少。 “你们俩晚上有安排吗?” “如果你是说娱乐的话,那是没有的。”郑逸青委婉道,“但今天动物来了,不知道要干到几点。” “也是。”泽非尔抹了把脸,“我还想和你们交接一下采购呢,明后天弄也可以。” 新年春日的气温还没有回升,郑逸青望着泽非尔的背影,忽然有了他马上就要毕业的实感。 时间过得好快……刚进学校的日子好像就在昨天。 学校几乎把所有课程都压在一年级上学期,他们在实验室时只用学做实验就好,不用考虑太多繁琐的事,这学期除了做实验外还需要和泽非尔交接许多杂事。 实验用品采购、和实验仪器工程师对接、饲料采购……还有什么来着? ……先不想这些麻烦事了,想想就头大。 这次来的蛇人没有上次多,动物房还有些空池子,他们这次不用跑去其他岛,也不用面对那个说起话来让人感觉难受的老师。 机械眼镜的夜视功能让他们在黑暗中活动自如,学生们跟着罗清竹按照上次的流程给动物上药和取样,郑逸青和樊玉恩依旧在同一组,默契的配合着。 “好奇怪啊。”郑逸青和手中的娃娃脸蛇人对视,“怎么感觉这批好温顺。” “有吗?”樊玉恩淡定地抬了抬被咬住的手指。 “有。”郑逸青真诚道,“至少咬人的时候尾巴不甩了,表情也没那么凶狠。” “是有点……”樊玉恩思索,但眼前的工作量让他没空想那么多,把这只蛇人放好后又捞起下一只,看到蓝色的尾巴后惊讶的和郑逸青对视。 这只蓝尾蛇人长的比小黑点要大一圈,头发是耀眼的红,长相看起来十分秀气。 应该是只雌性。 实验室的其他雌性蛇人普遍会比雄性蛇人大一圈,当然偶尔也会存在小型雌性个体,等一会用扫描仪看看性别才能彻底下定论。 但郑逸青觉得自己的直觉没错,手上这只蛇人八成是雌性,他干活干累了就喜欢自言自语,对那只蛇人顺嘴说: “你好。” 红发蓝尾的蛇人对他嘶嘶地呲牙,张着嘴想咬他,但郑逸青今天是负责上药的那个,蛇人便换了目标,啊呜一口咬在樊玉恩的指头上。 “啊,抱歉。”郑逸青尴尬。 “有手套,没什么大影响。”樊玉恩说,“它没被人类养过,听不懂人话。” “也对,也不是所有蓝尾蛇人都是小黑点。” 话音刚落,脑海中就闪现出他与樊玉恩捧着这只蓝尾蛇人的画面,这明显是第三视角的画面让郑逸青失笑,抬头环视,发现小黑点在的池子就在他们前方。 “它好像听到了。”郑逸青扬了扬下巴,示意樊玉恩往后看。 池内已乱成一锅粥,小黑点在里面上蹿下跳,在水里转圈圈,其他银尾蛇人在后面狂追,拉都拉不住它。 活泼多了,是好事。 郑逸青笑出了声,摇摇头继续低头干活。 总比初遇是病恹恹的样子好。 取样一天就结束了,但还要等蛇人们伤好后才能放生,接下来几天他们也没闲着,在和泽非尔交接实验室事宜的时候二人都有重要的事做。 樊玉恩忙着记录这批即将放生的动物的声波数据,郑逸青则忙着和泽非尔一起去折腾新开的孵化房,等工人们把孵化池装好后刷池子刷的腰酸背痛。 “真的要放取暖器吗?”泽非尔犹疑,“水下两三百米的地方没什么光,可冷了。” “湖底猿蛇的论文里用了取暖器,老师说可以先试试。”郑逸青说。 他们还不知道拇指蛇人卵的孵化条件是什么,只能先去找找和拇指蛇人关系较近的湖底猿蛇的论文来摸索着看,郑逸青在与老师商讨过后决定把一半有生命迹象的卵留在原来的池子里,另一半拿出来自己孵化。 但有生命迹象的卵太少了,48颗里只有23颗有成型的胚胎,他留了11颗在原来的池子里,苦命的穿着潜水衣下去捞了12颗出来,孵化箱内的变量比较多,水压与温度都不同,只能可怜巴巴的往每个池子里放两颗。 “猿蛇的幼崽大概多久破壳?”泽非尔问。 “四十五天左右,不知道我们这个要孵多久,之前一直在池子里放着,两个月过去后变大了一圈,但里面的胚胎不知道为什么停止生长了。”郑逸青满脸愁云,“不会死掉吧。” “刚才它们在扫描仪里看着不是挺健康的么,慢慢来,急也没用。”泽非尔安慰道,“试剂快不够了,等樊忙完后你和他一起来找我,我把卖家联系方式都给你们。” “知道啦。”郑逸青说。 这几天他们通讯录里的号码爆炸式增长,不同的仪器有不同的工程师,不同的试剂也有不同的卖家,郑逸青朋友多,害怕到时候找的眼花缭乱,专门开了个实验室分组来存这些号码,这一周忙的像陀螺,开学去上课的时候居然松了口气。 “好累。”郑逸青双眼无神地坐在最后一排。 “昨晚又失眠了?”樊玉恩给他递了杯清凉果做的饮料。 “嗯……”郑逸青闷闷不乐,“我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试剂厂那边说要换新试剂了,我们现在手上的是最后一批旧的。” “做了什么改良么?”樊玉恩问。 “能缩短实验时间。” “……也是好事,以后可以早点走,就是我们这几天又要花时间去测试了。”樊玉恩叹息,“我也有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郑逸青从桌上弹起来。 “老师要买新仪器了,这几天先不做实验,留着那批旧试剂来测试新仪器。” 又是一个不可控的变量。 从长远角度来看试剂和仪器换新也是好事,但新的东西在前期总要做许多测试,免得让实验结果出现问题,这一换换两个,这几天他们有的忙了。 郑逸青又趴回桌上,转念一想,突然觉得是个放松的好时机,侧过头拉了拉樊玉恩的袖子。 “试剂要留着测试,那我们这周末是不是能空下来了?” “……对。”樊玉恩低头看他,嘴角勾了起来,机械眼镜的屏幕上跳出可爱的开心颜文字。 郑逸青眨眨眼,往他的方向趴了趴,期盼地望着他,小声邀请:“要去看星星吗?” “去。”樊玉恩秒答。 “我去看看合适的酒店。”郑逸青趁老师不注意偷偷在桌下查酒店,心思已飘到观星台。 树木、星空、静谧的夜,多美的场景。 周末那两天还都是晴天,虽然冷了点,但两个人在早春的寒风里看星星也是一种浪漫嘛。 郑逸青沉浸在对未来的畅想中,樊玉恩的手也没停着,偷偷在桌子下面看自己挑好的几个餐厅。 再多查几个,万一有遗漏呢。 两人心怀鬼胎,一个往左偏一个往右偏,侧着身子查了半节课,在快下课的时候身子终于回正。 下课铃准时响起,站在讲台上的老师却突然疾步往前走,桌前的扬声器在刺耳的噪音后发出老师的说话声。 “等一下,海洋生物方向的同学先留下来。” 教室里熙熙攘攘,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唉声叹气,郑逸青也不满地皱起脸,恹恹地趴桌上。 “好饿,我还想早点去食堂呢。”他嘟囔,“又要排队。” 樊玉恩的轻笑声不偏不倚地传进他的耳朵,郑逸青转过头趴着,正巧碰到他伸过来的手。 手停顿了一瞬,克制地轻轻揉了揉郑逸青的头顶,樊玉恩似是没想到他会转过来,慌乱地撇开了头。 “我们点外卖吧。”他与老师同时开口。 这句小声说出的话被老师大声说话的声音掩盖的严严实实,在又一阵刺耳的调麦声过去后,扬声器的音量终于恢复正常。 “有个事要和大家说,我们海洋生物方向这学期要学会驾驶潜艇。” 全班哗然,大多数都是兴奋的声音,毕竟通行时有飞艇就够了,潜艇这种器械平时也接触不到,谁不想试着开开潜艇呢? 可下句话就打破了他们的美梦。 “所以各位请在这周六去一号楼门口集合……唉声叹气干什么?不会占太多周末的,现在潜艇的操作已经简化很多了,会开飞艇的学的更快,几天就学会了。” 郑逸青不可置信地坐直身子,刚才还红的脸唰的变白。 不是吧,我是中了什么诅咒吗? 他缓缓转头与樊玉恩对视,在他眼镜屏上的乱码中感受到他此刻复杂的心情。 看星星计划,又泡汤了。 第30章 伪合约恋人(中) 郑逸青在这个月处在崩溃边缘。 潜艇开起来倒不难,但老师非要弄各种考核,周六一整天都要被占用,而就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实验也出了问题。 那台老旧的仪器又坏了,只能先加紧把新仪器装好,用旧试剂测试新仪器时困难重重。 “怎么样?”郑逸青背对仪器,不敢往数据屏那边看。 “失败了。”樊玉恩冷静道。 郑逸青痛苦的想抱头,刚把手抬到一半后便看到手上的实验手套,想想接触的试剂和样本后迅速停手,恨恨地转身去看数据。 屏幕上的数值是离谱到不可能出现的数字,峰图也和三岁小孩画的画一样乱,郑逸青人已经要麻了,语气飘忽:“我们已经失败几次了?” “……没数。”樊玉恩幽幽叹口气,“不想记。” 这几天他们俩就像在某个没有尽头的莫比乌斯环上,跌跌撞撞的彼此搀扶着在里面行走,排除了无数种可能性,卡在这个坎前面过不去了。 实验室的大门被啪地推开,泽非尔边扣实验服的扣子边走进来喊:“怎么样了?” “你自己看吧。”郑逸青摊手。 还没走进泽非尔就看到屏幕上的数据,眉头皱了起来。 “都改了这么多条件了还没成功,会不会是仪器的问题。”他苦思冥想。 “这个可能性在三天前就排除了,工程师说没问题。”樊玉恩说。 泽非尔还想说话,实验室大门又啪的打开,被他们请来的外援方灵和边戴口罩边往这边走边问:“结果怎么样?” “不太好。”樊玉恩说。 “会不会是试剂的问题?” “怎么可能,我们之前用这批试剂出来的结果都很正常。”泽非尔反驳。 “谁知道呢。”方灵和检查他们放在袋子里的那包试剂,“万一是操作不当不小心污染了呢?” “不可能。”泽非尔大力摇头,“厂家已经分装好了,每管的量都是正好的,用的时候把瓶子直接塞仪器的试剂槽里就行,好好的怎么会污染呢?” 方灵和对此持十分不同的意见,与他据理力争:“仪器比人笨多了,程序出故障后就是有可能会把试剂污染啊!” “但仪器工程师来查过了,说没有问题!”泽非尔气呼呼道,“而且这包试剂今天第一次用,去哪污染啊?” “也有可能是厂家的问……” “哎呀别吵了,都别吵了。”郑逸青被哥哥姐姐们吵的头疼,拦在他们中间绝望道,“难道是我的问题,我把霉运传给仪器了?要不我也像跳叶海蛙组的人一样沐浴焚香后再鞠三个躬吧。” “这是迷信,是心理作用。“樊玉恩冷静的安抚。 “他们真的这样做了?”泽非尔愣住。 “……是,但王岳说后面查出来是样品的问题,和鞠不鞠躬没关系……我真是疯了,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郑-唯物主义者-逸青深深地低下头,反思刚才诞生的离谱想法。 我刚才居然真的在考虑鞠躬的可能性,疯了疯了,真是疯子。 但说实话,如果,真的只是如果,现在突然出来一个神仙告诉我跳一段舞实验就能成功,我真的会跳的。 他沉重地想。 方灵和突然大笑起来,在其他人奇怪的眼神中捂着肚子断断续续解释:“我、我突然想到一件特别好笑的事,你们认识兔羊组的人吗?就在咱们楼上。” 她指了指楼顶说。 “不认识。”其他三个人异口同声。 “我一年级在听八卦的时候听到一个离奇事件。”她神秘道,“他们实验室三年级的学长学姐之前实验也是一直都不成功,两个人谈恋爱后突然就成功了。” “这两件事能有什么关系。”泽非尔呆滞。 “说不定是恋爱的气息让磁场发生变化了呢。”方灵和嘻嘻笑着,开玩笑道,“实验样品都被他们的爱情感动。” “这也太迷信了。”郑逸青抱着胳膊说。 “要试试吗?”樊玉恩突兀地开口。 ……????? 在场的四个人中,樊玉恩最不可能开这个玩笑,听到这句话后郑逸青不可置信地眨眨眼,震惊地捏紧拳头。 所有人都瞪着眼睛看樊玉恩,泽非尔第一个大笑出声,拍拍他的肩膀同情道:“又疯了一个,没事,我懂,我也因为实验疯过。” “我不参与啊,我只是来帮忙的,我不是你们组的成员。”方灵和连连摆手,“你们三自己消化吧。” 泽非尔一个后撤,瞬间跳到三米开外,也和方灵和一起摆手:“我快毕业了,我也不参与,我的好兄弟们要不你们两凑合凑合谈个恋爱吧。” “越说越迷信了。”方灵和笑道,看了看时间,催促他们,“都这么晚了,赶紧走,快收拾,我来帮忙。” 学长学姐们都没把这个小插曲当回事,郑逸青却上了心,等把桌面收拾完,仪器关掉后他还没缓过来,低着头走在樊玉恩后面,心跳快的惊人。 “新试剂后天就到了,我们要不要直接用新试剂来测试。”樊玉恩挑起话题。 “但这样变量会不会太多?仪器和试剂都是新的。”郑逸青面色如常的和他讨论正事。 “我觉得方学姐说的也有道理,是厂家把试剂分装到小瓶里的,用仪器分装时也有可能有极个别瓶子出差错……概率很小,但不是零。” “……那就按你说的做。”郑逸青说,“如果新试剂做不出来,我们再另想办法。” 樊玉恩淡淡地应了一声,无端地偏了偏头,边走边盯着路边的小花小草看。 气氛莫名的尴尬,郑逸青清了清嗓子,抬手紧张地捋了捋绑起来的头发。 “你刚才为什么要说试试?” “因为。”樊玉恩的语气有些飘,他似是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异常,莫名其妙地咳了几声后才接着说, “我觉得兔羊实验室的那件事也不一定是迷信,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科学没法解释的事,从概率学上来讲还是有可能成功的。” ……什么概率啊,我在说什么…… 樊玉恩胡诌一通,越想越觉得荒唐,手脚在夜晚的冷风下变得更加冰凉。 因为恋爱磁场发生变化,所以实验成功这种不符合客观规律的事怎么可能会发生? 这简直就是对概率学的污蔑。 樊玉恩良知回归,刚才的话处处都是漏洞,他都不敢细想。 “所以我想试试。”刚才已经丢脸丢够了,他放弃辩解,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自暴自弃地说完这句话。 ……? 郑逸青其实完全没听他在说什么,刚才那一长串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思绪已飘到九霄云外,大脑反应了半天就提取出几个关键词。 他刚才都说了什么,他想表达什么? ……想和我试着谈恋爱? 两人的脑电波在离奇的角度重合,郑逸青机械地点点头,说着自己也不相信的话:“啊……是……对,你说的确实、有道理。” 这下轮到樊玉恩不知道说什么了,他慌乱的嗯了一声,大脑一片空白。 我不想再等了。 这个月郑逸青被霉神附体,原本的计划被无数个意外事件打断,他的耐心被一点点消磨,想和樊玉恩的关系再进一步的**冲破了理智。 “那你要和我试试吗?”他头脑发热,一脚踩在樊玉恩递过来的台阶上。 …… ……………… 怎么不说话,这样搞的我很尴尬啊你这个坏家伙,嘴被浆糊糊住了吗? 开玩笑也不能这样开吧! 郑逸青愤愤地捏住拳头,拉住樊玉恩的胳膊正欲发怒,对上快速闪现的机械眼镜屏时偃息旗鼓。 在灯光微弱的夜晚樊玉恩亮起的眼镜屏刺眼无比,屏幕上一会显示乱码,一会又是开心到快溢出屏幕的颜文字。 他紧紧的闭着嘴,伸手轻轻用手去拉郑逸青的手指。 好凉。 郑逸青懵懵地想,反射性地握住他的手。 现在该怎么办? 两人心里都七上八下的,僵硬地握着手一路走回宿舍,毫无恋爱氛围,表情呆滞到路上偶遇他们的同学都没细想。 他们到房间都没松开手,呆呆地站在床前面,大脑一片恍惚。 “……我想洗澡。”郑逸青说。 “……嗯。”樊玉恩松开手,默默低头盯着地面,像是要埋进地里,听到浴室的水声后卡顿的大脑才重新开始工作。 ……我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傻的傻瓜。 他失魂落魄地想。 有无数种和逸青在一起的方案,偏偏选择了最糟糕的一种。 完全在我的计划之外,我们现在算什么。 合约情侣关系? 他开始胡思乱想,急需做些什么事来平息焦虑,打开智能手环打下“合约情侣”的字样,屏幕内瞬间跳出许多帖子。 【合约情侣是什么意思?】 【《合约情侣》是宇宙历3000年(新地球)推出的电影,主演……】 【合约情侣怎么转正?】 樊玉恩点进第三个帖子,大拇指快速划动,迅速浏览里面的评论。 【……为啥要做合约情侣?】 ……这是意外。樊玉恩在心里回答。 【没谈过这种,不知道,因为钱那应该没戏了】 不是因为钱。 【不管因为什么都没戏吧,真的互相喜欢也不会成为合约情侣啊。】 …… 樊玉恩绝望了,喜悦被悲伤冲淡,他努力把自己碎掉的心一片片粘起来,在脑海中快速过着各种补救办法。 地面上出现了另一双脚,扑面而来的沐浴液香气充盈着他的鼻腔,有只手轻轻拉起他的手指,言语间带着温柔的笑意。 “你一直站在这里做什么,不累吗?” 第31章 伪合约恋人(下) 我们两个真的没救了。 郑逸青拉住樊玉恩手的手指缩紧,低头温柔地轻笑。 不用想他就知道樊玉恩心里有什么小九九,现在这副模样,肯定在懊悔刚才说出的离谱提议。 真是个笨蛋……当然我也聪明不到哪去。 我为什么要答应啊? 时间无法倒流,郑逸青也没法穿越,现在这不清不楚的关系真是让人揪心。 他想放开樊玉恩的手,但刚松开手指又被反握住,不清不重的力道让他止不住的笑起来,往前挪了挪,把额头抵在樊玉恩的肩膀上。 衣物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室内尤为突兀,郑逸青闭上眼,感受樊玉恩轻柔的拥抱。 他刚开始还不敢抱的太使劲,手掌虚搭在郑逸青的后背上,在郑逸青抱住他的腰后才慢慢收紧,手掌温柔地扣住他的后脑勺。 真好。 现在能听到他的呼吸,能感受到他的触碰和温度,不再是冷冰冰的怀抱。 满足感一点点冒出,全息网游中痛觉与触觉几乎是没有的,这种被樊玉恩的温度与气息包裹的感觉让他沉醉其中。 “喂。“郑逸青闷笑道,“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有合约的情侣?”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樊玉恩听的眼前一黑又一黑,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倔强地摇摇头。 “……能不能当我没说过。” “我们才刚开始谈恋爱,你就要和我分手?” “……不是。”樊玉恩抱紧他,把脸埋进他的肩膀。 得悠着点,不能逗太过了。 郑逸青在心里警告自己。 刚谈恋爱那会他就特喜欢逗玉笛玩,但有一次没掌握好度,真的把人逗不高兴了,从那次之后就注意了许多。 “本来就,”樊玉恩着急的时候说话就有些结巴,顿了顿才接上后半句,“没有分手。” ……这是,什么意思。 郑逸青怔住,紧紧拽住他后背的衣服,深吸了一口气。 他认出我是谁了。 这句话在他脑海中无限循环,就像钟声巨大的回响,震的头嗡嗡的疼。 郑逸青头脑混乱,听到樊玉恩越发急促的呼吸声后反而迅速冷静下来,轻拍他的背哄道:“别急,别急,慢慢说。” 樊玉恩的手臂在颤抖,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缓,在郑逸青安抚地轻拍下缓了过来,侧过头用嘴唇轻轻碰了碰他的额角,安静了许久才开口,刚想说话的时候突然被打断。 “我……” “你怎么不说话……啊,对不起对不起,我的,我的错,我闭嘴。”郑逸青腾出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悔不当初。 多好的气氛,被我打破了。 抱住他的人突然笑了,呼吸洒在郑逸青的耳侧,带来一片麻痒感。 郑逸青在这个角度看不见樊玉恩的表情,他感觉自己的后脑勺被揉了揉,而后对面的人往后退了两步,放开了抱着自己的手。 “……你不高兴了吗?”郑逸青有点慌,随后又被他替自己理衣领的动作安抚。 “没有。”樊玉恩还在笑,问道,“你明天想不想出去玩?” “……晚上?” “嗯,明天周六没课,潜艇考核下午三点结束,我们的新试剂后天才到,所以明天也不用做实验。”樊玉恩把所有状况一条条列出来,“潜艇考核点附近是个旅游区,过去很近。” “我想告诉你我的秘密。”他认真地说完最后一句话。 “去。”郑逸青毫不犹豫,“当然要去了,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对潜艇考核的紧张感彻底消失,他越想越兴奋,在床上翻来覆去,趁樊玉恩去洗澡的时候快速搜索能去的地方。 这个饮品店环境不错……手作香水店好像也可以,蛇果花庆典是什么,有意思,可以去看看,等等,居然还有能看海景的餐厅,价格也还行,附近也有合适的酒店,要不住一晚吧。 他边看边往樊玉恩那边发,想一出是一出,没一会消息就变成99 ,刷屏刷的极快。 天色已晚,看着看着他就变得有些困了,脑袋歪在枕头上呼呼大睡,连被子都没盖。 浴室的水声渐渐消失,樊玉恩听见手环的滴滴声停了之后就再猜郑逸青是不是秒睡了,快速吹干头发走出来后就看到郑逸青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的模样。 ……又不盖被子。 樊玉恩叹了口气,去郑逸青床边寻了个位置坐下,伸手轻轻把他的衣摆往下拉盖住他露出来的肚子,而后又尽量小心的把被郑逸青压在身下的被子拽出来盖在他身上。 郑逸青在睡觉时格外安静,也不说梦话,身子也不乱翻,橘发铺散在枕巾上,衬得他的皮肤更加白皙,樊玉恩静静看了他一会,打开被消息塞满的聊天框。 消息很多,越到后面越乱,或许是那人困了,看起来前言不搭后语,但樊玉恩还是没有草草略过,手指慢慢往下划,认真的去看每条消息,把要回复的话一点点打在聊天框里。 …… 【那家饮品店的评价不太好,可以换一家。】 【香水店我也感兴趣。】 【庆典在下午五点就结束了,我们可能赶不上。】 【评论说餐厅口味偏重,你明天起来看看菜品你能不能接受】 【好,我先把酒店订上】 …… 他回了许久,等回完最后一条后瞥了眼屏幕上的时间。 凌晨一点了。 明天还要早起,快睡吧。 他在心里催促自己,脚却像生根了一样动不了,视线粘在郑逸青的睡颜上,情不自禁的将手掌贴上他的侧脸。 你真是……一点也没变。 他低头轻笑,用拇指蹭了蹭郑逸青的脸颊。 ——————— “郑逸青学员,二期考核成绩计算中,请稍等。”练习用潜艇内部的喇叭用僵硬的机械声线播报。 第二次考核从早上进行到现在,建在偏远海域的潜艇站外全是人,这次考试的难度加大,学生们的身边不再有老师指导,要靠自己在地形稍复杂的海域前行。 应该没问题。 基本操作都做了,在复杂地形中精准避开各种障碍,潜艇的保护罩也没打开过。 郑逸青放开操纵杆,将手放在安全带上,小腿绷紧,蓄势待发,想马上从座位上弹起来。 快算吧这机器怎么这么磨叽。 放我出去玩。 仪器越不紧不慢他越急,手指焦躁的敲击安全带的扣子。 “最终成绩:100,恭喜您,已通过,请学员再确认潜艇停靠好后再离场,请……” 机器不断地重复最后一句话,郑逸青已无心去听,在听到已通过后把安全带一解,宛若脱缰野马般冲出去。 樊玉恩比他先结束,正站在岸边等他,看着他急匆匆赶来的样子微微一笑,给他递了杯水。 “走吧,附近一百米就有飞艇站。” “快走快走。”郑逸青摸着肚子说,“我要饿死了。” 地方偏也有地方偏的好处,不用排队就能快速坐上二人座的小飞艇,郑逸青搜索他们要去的餐厅的位置,在看到熟悉的海域后往樊玉恩的方向靠了靠,指着电子屏对樊玉恩说:“这里离太古海好近,你看,左上方的岛是紫炎岛。” 在昨晚过后他就彻底解开了某种枷锁,不再克制自己的行为,现在紧贴着他的胳膊,把头自然地靠在他肩膀上。 “……嗯。”樊玉恩的身子僵了一瞬,微微侧头,用侧脸不着痕迹的贴上郑逸青的发丝。 “好想进去看看。“郑逸青遗憾,“越不让进的地方我越想进。” 飞艇飞过太古海的边缘,远处那片不让人进入的神秘地区漫起浓雾,将一切都隐藏在其中。 蛇果花庆典比想象中的要热闹,他们在下飞艇后排了很久的队才出去,有一半以上的游客都带着前几年蛇果花庆典的纪念品,可他们到地方后就已经四点了,排了个队又耗了四十多分钟,今天肯定是去不了的。 好在他们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今天去不了也不怎么遗憾,快马加鞭的赶到预约好的餐厅坐下。 餐厅布置的十分精美,他们在的这片区域大多都是淡蓝色的装饰,上菜时服务员还给了精美的小礼品,看着不贵,但因为是很意外的惊喜,让郑逸青很是满足。 美中不足的是菜品的味道没有想象中的好吃,郑逸青满怀期待地吃了一口鱼,咀嚼速度越来越慢,诡异的沉默了。 “有点腥。”他勉强咽了下去。 樊玉恩也尝了一口,在他的凝视中嚼了嚼,面容看不出喜怒。 “再点个别的菜吧。” “……我同意。” 话虽这么说,但他们两都不是喜欢浪费的人,再点了个稍微重口的辣菜后用酱汁拌鱼肉吃,也解决了大半,正当他们以为这场“约会”能顺利结束时,变故发生了。 夜晚饭店有音乐喷泉活动,而他们为了看风景坐在外面的位置上吃,喷泉随着音乐交错弹起,突然在一声清脆的响声后某个机关坏了,一束水花斜着射了过来,好巧不巧地落在他们俩身上。 大冷天的,被浇了个底朝天,冻都要冻死了,餐厅为了赔礼免了他们这餐的费用,还好酒店就在附近,房内早就把温度设成事宜人生活的温度,迎面吹来的暖风总算让郑逸青停止发抖。 “你快去洗澡,不要感冒了。”樊玉恩把他往浴室推。 “那你呢?”郑逸青问。 “我没那么容易感冒。”樊玉恩直白道。 这话郑逸青确实无法反驳,在他们俩之间郑逸青是小病不断的那个,每到换季时总会得几次小感冒,不过都不是很严重,吃吃药就能好。 “那我尽量快点。”他也不废话了,接了樊玉恩的好意,赶紧抱着衣服往浴室走。 樊玉恩也没闲着,把浸了水的衣服赶紧脱下穿上酒店的浴袍,在翻箱子的时候拿出一盒东西。 他把手掌摊开,那盒东西上的字清晰可见。 【秀美丽牌卸色膏,可轻松卸除染发剂】 【注:此卸色膏只能用于秀美立牌染发剂,其余品牌无法卸除】 樊玉恩紧紧捏住那个小盒子,望着浴室的方向,在心中做下一个决定。 第32章 敞开心扉 樊玉恩怎么还不出来。 难道是因为我太紧张,所以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吗? 郑逸青双腿并拢,手放在膝盖上,僵硬地坐在床边胡思乱想。 学校的宿舍是两人间,昨天晚上提议订酒店房间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现在人坐在酒店的床上,忽然有种有点暧昧的尴尬羞涩感。 他试图转移注意力,但不管看什么都无法静下心来,眼睛时不时的往浴室的方向瞄。 水声已经没有了,吹头发穿衣服也用不了那么久,他现在在做什么? 郑逸青回想和樊玉恩在宿舍时的点点滴滴,通过他日常生活习惯推测出大概的可能性。 ……应该是在染头发。 焦虑的情绪在这个猜测出现后被瓦解,随即而来的则是酸涩与迷茫,郑逸青已经停在浴室门前,想伸出去敲门的手收回,眉头皱了起来。 郑逸青不想樊玉恩在他面前有所伪装,但他身为这个病的患者之一又能理解樊玉恩的病耻感,不想引起他的焦虑与恐惧。 他将手收回,转身正欲离开,门内的人忽然叫住了他。 “你在门外吗?”樊玉恩问。 “啊?……嗯。“郑逸青回神,有种被抓包的尴尬,没来由的用手指蹭了蹭鼻尖。 “你太久没出来,我有点担心。”他解释。 “……我正准备出去。”浴室的门开了一条缝,里面的人似乎还在犹豫。 “那我先去床上躺会。”郑逸青看出他的情绪,再次回到床上裹着被子闭眼躺下,体贴的给他准备的时间。 他装作在闭目养神的样子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整个人缩了起来,精神高度集中,竖着耳朵听浴室那边的动静。 樊玉恩的脚步声很轻,等到床边才能听到细微的声响,郑逸青感觉自己身侧的床微微塌陷了一块,正欲转身,手里忽然被塞了冰冷坚硬的东西。 他大概摸了摸轮廓,意识到那是樊玉恩的机械眼镜。 “你怎么突然……”郑逸青睁开眼腾的从床上坐起来,在看到眼前人时失语。 他的头发几乎就是纯白色,刚洗完的头发微微膨起,鬓角处的发柔顺地垂下,这段时间忙,太久没剪发,微长的刘海把眼睛遮住了一半。 郑逸青缓缓伸手拨开樊玉恩的刘海,顺势将手抚上他的侧脸,用拇指轻轻抚摸他的眼睛。 樊玉恩的眼睛很好看,好看到不像人类会有的眼睛,最中间的瞳孔是深灰色,虹膜由灰色过渡到漂亮的银白。 只是那双眼睛已经没有了神采,白蒙蒙的,像春天白色的大雾。 “你先坐上来。”郑逸青紧张地拉着他的手,害怕他不小心磕碰到哪里,带着他往床上撤。 樊玉恩也是听他的话,扶着他的手坐到床上还乖乖用被子盖住了腿,行动没有郑逸青想象中的那么慢,伸手触碰到床边后边大概知道自己在的方位,往郑逸青的方向又挪了挪,头转到郑逸青在的方向。 “我可以避开近距离的障碍物,不用担心。”他的手在床单中摸索,拉住郑逸青的手指,“做过一次手术后有物体的地方会变成很淡的灰色。” 他试图证明自己,眯眼摸索着去碰床头,结果太久没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去碰东西了,力道没用好,手背重重撞了上去。 郑逸青听到那重击声就嘶的一声叫了出来,拉着他变红的手揉了揉。 “所以我之前说那句话没别的意思。”樊玉恩反握住他的手,“让你不高兴了,对不起。” 他果然知道我是谁。 被猜中身份也是意料之中,郑逸青不怎么惊讶,想起一些陈年旧事,低头对他道歉。 “你已经在私聊里对我说了好多啦,网络恢复第一天我就进游戏去看了,一条都没落下……其实我也有问题,那时候情绪不太对,想下线冷静冷静,第二天再去找你的。”郑逸青又抱歉又尴尬,“结果没想到断网了……” 那天和樊玉恩吵架真的是因为一件很小的事,游戏里开了某个很小的支线剧情,他们级也满了装备也刷的差不多了,没事干才去犄角旮旯里找小支线做做,结果那个支线里的一对情侣在闹分手,原因是有一方得了难治的疾病,外表发生了变化。 当然后续的剧情是被抛弃的那方断情绝爱,重新去进修法术成为了**师,后半辈子衣食无忧,看着确实是个好结局,但郑逸青还是对前一段剧情耿耿于怀。 因为他发现他内心深处还是害怕玉笛会介意他的病。 这制作组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游戏里的那个病一看就是取材与现实世界中的精灵病,郑逸青能理解制作组做这段剧情的初衷是反对歧视,但身为精灵病的患者看到这种因病而被恋人抛弃的剧情后心情还是不太好。 那天早上他也正巧遇到对他指指点点的路人,本来就不爽,看完那段剧情后把所有火都发在那个负心汉身上,没注意到玉笛不在状态的表现。 “我也很生气,看完这段剧情心情很不好。”当时玉笛是这样说的,低落的语气无法被掩盖,“但如果你想离开我,我可以理解。” “……你什么意思?”郑逸青那会下意识的认为玉笛是健康的人,没听懂他想表达什么。 愤怒让郑逸青失去了理智,他气势汹汹地转过身,语气却开始颤抖,听起来像要哭了,“如果我生了那种病……你就要和我分手?” “不是!”玉笛听到他这样说后也急了,抓着他的手不放,“我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个和你分手,我、我的意思是、我,你。” 他越急越说不出话,郑逸青在樊玉恩坚定地说出“不是”后难过感也消失了一半,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情绪依旧不太对,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玉笛或许是无心的话触碰到了郑逸青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痛苦,和平时的小打小闹不一样,他害怕在激动的时候和玉笛吵起来,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平稳的语气说:“抱歉,我现在情绪不太好,想去冷静冷静,我们下次再好好聊吧。” ……现在想想好对不起他啊。 郑逸青还是很后悔,凑过去紧紧抱住他,歉疚的继续解释:“我那天早上遇见了烦心事,当时走累了想去饮品店坐会,感觉外面风景好就坐外面,结果没多久那个店家跑来找我了,说我坐在这里会影响他的客流量。” “怎么能这么说?”樊玉恩也明白发生了什么,眉头紧皱,摸索着把手放在他的后背轻拍。 “就是,太不像话了,他家客人不多是因为东西做的难喝,我当时喝了几口就不想喝了,用料很少,一看就扣扣搜搜的,味道寡淡的像水。”郑逸青想起当时的事还是很生气,“我这张脸这么好看,坐在他店门口反而给他增加客流量了吧。” 他对自己的容貌还是很自信的,这句话说的毫不畏缩,让樊玉恩终于笑了起来。 郑逸青想看看他的笑脸,轻推他的肩膀退出他的怀抱,还没仔细看到便见樊玉恩慌不择乱地迅速低头。 “眼睛不舒服?”郑逸青担心。 “不是,没有。”樊玉恩的右手往前摸索,在被子里拉住郑逸青拿着眼镜的那只手,“我的眼睛不太好看,还是带上眼镜吧。” “……谁说的?”郑逸青收拢手指,把眼镜牢牢捏在手心里,皱着眉问。 “我父亲。”樊玉恩如实回答。 郑逸青哑然,没有把眼镜递给他,又伸手抚上他的侧脸,用拇指轻轻触碰他柔软的睫毛。 “你有多久没看过自己的眼睛了?”他问。 机械眼镜的便携模式是平光镜的样子,只有镜架和薄薄的透明镜片,虽然摘了眼镜樊玉恩就和瞎子没两样,但带上便携模式的眼镜后还是能看到眼睛的模样的。 可樊玉恩日常不会把眼镜调成便携模式,只在取跳叶海蛙毒的时候用过,那次还是因为机械眼镜太笨重,头盔带不进去才用的,那天摘头盔的时候他也背对着大家,把眼镜调回笨重的机械模式后才回头。 樊玉恩似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愣了几秒,犹疑回答:“……十几年?小时候用便携模式的时候看过几次,后面家里人说我的眼睛很奇怪,建议我把眼睛遮住,我就没用过那个模式了。” 气氛突然凝固,樊玉恩失去了视觉,其他感官被无限放大。 他听到了郑逸青紊乱的呼吸声,感受到变得越发冰凉的手,还有液体滴落在被子上的轻微闷响。 “……你在难过吗?” 郑逸青没说话,不敢看那双失去光彩的眼睛,想到他看不见,就开始肆无忌惮地流眼泪,缓缓把冰凉的手抽走。 这个动作反而让樊玉恩慌了,他迫切的想抱抱郑逸青,害怕自己在看不见的情况下伤到他,动作不敢放太大,一点一点的向上摸索。 他的手先是握了握郑逸青的手腕,而后再触碰他的肩膀和肩部,手臂收紧,手掌也从肩膀处自然地滑至后背,带有温度的手在皮肤上留下一片麻痒。 “我自己没觉得有什么,你别不开心。”他温柔地安慰,想摸摸郑逸青的头发,但没摸到位置,先是扣住他的后颈。 郑逸青往他肩膀上敏感的一缩,突然哭的更凶了,伸手紧紧攥住樊玉恩腰侧的衣服。 他知道樊玉恩的这些动作没有其他意义,纯粹就是为了确定他的位置,可他的睡衣是短袖,胳膊处的皮肤依然能感受到刚才触电般的温度,此刻后背与后颈处的触碰也让他又麻又痒,心里像有火在烧。 ……我怎么这样。 为什么偏偏在这种要认真地说真心话的时候起反应啊? 郑逸青吸了吸鼻子,放弃的把头埋进樊玉恩的颈窝,在这个尴尬的情况下感到前所未有的难堪与羞耻。 第33章 我喜欢你 郑逸青擦了擦眼泪,尽量不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身体上,为他打抱不平:“怎么能这样,他怎么说的?” “说我的眼睛像死鱼的眼睛,还是别露出来比较好。”樊玉恩平静直白地说出这句话,就好像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越平静郑逸青就越难受,从他肩膀上抬起头,用拇指去触碰他的眉骨和眼睑。 樊玉恩往他手那边凑了凑,敏感的眼睛在轻柔地抚摸下快速眨动。 “才没那么难看……”郑逸青撇嘴,微微前倾,吻了吻他的眉心,“不是因为我喜欢你我才这么说的。” “客观角度?” “当然了,我很客观。”他认真解释,绞尽脑汁地想合适的形容词,“我觉得……更像白水晶和白色的玉石。” 樊玉恩忽然笑了,这一笑倒是引发了郑逸青的不满,他拍了两下樊玉恩的腿,不满道:“你笑什么,我认真的。” “我很开心。”樊玉恩笑了,黯淡的眼中在此刻也带上了柔光。 他看起来有点不一样。 郑逸青被他的笑晃了眼,呆坐在原地,任由他的手试探着摸上自己的脖颈与脸侧。 上次在樊玉恩醉酒时他摘下了他的眼镜,柔顺的黑发与安静的睡颜看起来温柔无比,此刻白发浅瞳的模样失去了那份温柔,增添了一些锐利,但仍让他无法移开目光。 “你的体温,好像变高了。”樊玉恩说。 ……我又不是圣人,被喜欢的人这样摸来摸去的体温怎么可能不变高。 他决定放弃挣扎,往前蹭了蹭,把头埋进樊玉恩的颈侧,壮着胆子亲了亲他的脖颈。 樊玉恩被吓了一跳,急促的呼吸了几声,惹得郑逸青趴在他肩膀上闷笑。 “我平衡了。”他满意地看着樊玉恩的反应,故作抱怨道,“还不是因为你一直摸我。” 樊玉恩回想刚才发生的事,这才意识到为了判断位置而摸来摸去的行为在第三视角看似乎是有些唐突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僵住。 “抱歉,我没意识到。” “道什么歉?我喜欢你碰我,你不是我男朋友吗,我们本来就没分手。”郑逸青揶揄,“你昨天才说过这句话。” 全息网游有优点也有缺点,它能让两个星球的人类通过网络连接,但在游戏中也只能拉拉手亲亲脸颊,他们没办法感受到彼此的体温,也没办法做更多恋人可以做的事。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郑逸青的脖颈,脸颊蹭过耳垂,耳后的位置突然感受到柔软濡湿。 他被亲的缩了起来,那个位置太过敏感,让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 “小时候有段时间我没有备用眼镜,眼镜坏掉的时候什么都看不见。”他贴着郑逸青的侧颈说,“新的眼镜一天后才能到,我只能靠双手和耳朵来重新认识接触到的任何东西。” 比如刚洗好的床单会有特别的淡香,喜爱的机器人摆件上居然有以前从未发现的暗纹,在母亲扶着他走出房间时也触碰到她手上的茧。 现在樊玉恩也并不着急找回光明,他的心已被欢欣与幸福充满,迫切的想要把所有快乐都传递给喜欢的人。 “你抱起来软软的。”樊玉恩着实说出自己此刻的感受,“头发很软,这里也很软。” 他又吻了吻郑逸青的耳垂,全然不知怀中的人脸已经爆红的像是要流血。 “我们用了同样的沐浴液,现在我们身上的气味是一样的。”他变得更大胆,手指挑开衣角,去碰郑逸青的侧腰。 郑逸青胡乱嗯了几声回应,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冲到被他亲吻过的地方。 气氛好像越来越不对了。 空气仿佛都凝结成糖霜,他沉沦在抚摸与亲吻中,侧头用唇轻轻碰樊玉恩的额角。 白色的头发在暖光色的光下也泛着淡金,有几根不听话的发高高翘起,看着毛茸茸的。 好想摸。 我现在可以摸。 郑逸青迷迷糊糊地想,如愿以偿地抚摸男朋友的发,用手指慢条斯理的绕着玩。 身体的热度已攀升到顶峰,在他颈侧缓慢流连的唇也移到了下巴,又慢慢挪到了唇角。 好热。 他渐渐不知道怎么呼吸,在炽热的亲吻憋红了脸,像是飘到云端。 “我想看看你。”樊玉恩放开他,双臂收紧,手不清不重地抚摸他的后背帮他顺气,“帮我带上眼镜,好吗?” “可我想看你的眼睛。”郑逸青小声道。 “按最左边的蓝色按钮。” 郑逸青照做,机械眼镜的零件在手中快速排列组合,一阵仪器运作时的杂音后变为了平光镜的模样。 他双手举起眼镜,在帮樊玉恩带好时理了理他额前微长的发,双手碰着他的脸左看右看。 黑暗中的白水晶和在太阳光下的白水晶是不一样的,注视着他的那双眼有了焦点,透过镜片望着他,郑逸青被他温柔炽热的目光蛊惑,侧过头去亲他的唇。 事情开始变得无法控制,他第一次知道自己身上居然有这么多不能碰的地方,碰到后颈时在发抖,碰到腰侧时也在发抖,被按在床上亲锁骨的时候抖得更加厉害。 玉恩从来没这么失控过。 在意识到这点后,郑逸青的心里升起一股诡异的满足感,他主动把手往下探,被脖颈处流连的吻刺激的侧过头。 “我难受。”他请求,“帮帮我。” 吻再次落到唇上,他在双重刺激下快化成了水,简单的接触让他们暂时得到快乐,在午夜时品尝到了未成熟的果实。 做了,但又没完全做。 郑逸青目光呆滞,缩在被窝里不说话。 初出茅庐,没做任何准备,又没经验,刚才要是硬来,恐怕要从情感片变成恐怖片。 我刚简直就是被压着搞啊。 他突然深刻的意识到了自己所处的位置,看向樊玉恩的目光变了。 “没想到你。”他斟酌形容词,“这么外放。” “我觉得我已经很克制了。”樊玉恩说。 郑逸青哼了一声,伸手去揉他的脸,趴到他身上紧紧抱住他的脖子。 身体紧密相贴的感觉让他满足,樊玉恩也由着他来,隔着衣物揉捏他的腰侧,如愿以偿的抱到了变得软趴趴的人。 “你是怎么发现我就是……金珠子的?”郑逸青问完又开始嘟囔,“这个网名好尴尬,我当时随便打的。” “刚见你那段时间就觉得你很熟悉,在动物学见习的时候彻底发现的,你做不像青蛙的青蛙手影给我看。” “真的有那么不像青蛙吗?”郑逸青猛地抬头。 “……有点像。”樊玉恩违心地说,把话题扯开,“重点不在像不像,我这两年在网上搜了很多青蛙手影教程,那个手影只有你做过……你又是怎么发现我的身份的?” “你推眼镜的时候会把手握成拳头推,以前在游戏里我不知道你那个动作代表什么,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在推眼镜。”郑逸青笑着说,“还有你那天喝醉了,眼镜掉地上,说备用眼镜在箱子里后就睡死过去,叫也叫不醒,箱子还设了双重密码,智能助理要我必须手动输密码才能开。” “……我完全忘了。”樊玉恩怔住。 “我那时候本来就怀疑你就是玉笛,输了我们相遇的日子后箱子忽然开了。”提到眼镜,郑逸青心疼地摸摸他的脸, “……你,想不想看看你的眼睛啊?” 樊玉恩没说话,目光侧移,虚盯着郑逸青身后的位置。 郑逸青不想放弃,最后又说了句:“……我真的觉得挺好看的。” 樊玉恩沉默了会,轻轻点点头,抱着他坐了起来,郑逸青腿一跨便下了床,和他一起走向浴室。 他不想让气氛太沉重,等二人都站在镜子前的时候调皮的去戳樊玉恩的脸。 樊玉恩被他的动作逗笑了,快速眨了眨眼,凑的更近了些。 “确实。”他自言自语道,“没我想象中的那么……不好看。” “对吧。“郑逸青从他身后抱住他,把下巴搭在他肩膀上。 “但我还是不太喜欢我的眼睛。”他喃喃道,尴尬的补充,语序难得混乱,想到什么说什么,“暂时……大概吧。” 这双眼睛承载了太多不太好的回忆,看到它们时仍然会想起来。 郑逸青想了想,把他抱得更紧:“没关系,我帮你喜欢。“ 樊玉恩被郑逸青逗笑了,掰开他的手,转身紧紧拥抱住他。 “我喜欢你。” “……噢,噢。”郑逸青有些不知所措,“我也喜欢你……怎么突然……?” “突然很想这么说。”他亲昵的将手指缠绕在郑逸青微长的发尾上,掩饰性地咳了声,唤他: “跳跳。” “怎么啦~”智能助理不合时宜地窜出来,绕在他们两旁边打转,正好怼在郑逸青脸前面。 好好的浪漫气氛,被这个乌龙碎了个彻彻底底,樊玉恩瞬间变得僵硬,郑逸青拍拍他后背,憋了几下没憋住,发生大笑起来。 “哎呦,等等。”他不稳定的倒霉体质在这时候又发作,捂着肚子上气不接下气,“岔气了,好、好……哈哈哈哈哈哈!” “……我马上就换名字。” “别呀,挺可爱的,你要换的话想换成什么?” “金珠子。” “?别,求你。” “好的,主人。”智能助理插话。 “你的智能助理不听完整命令的吗!” “我开了高级智能模式。”樊玉恩看到他跳脚的模样笑了。 “不行,快换,快换成别的。”郑逸青追着他跑,被他灵活地躲开,直愣愣地扑到床上。 他们闹了好一会才躺下,命名难题在智能助理的没电关机声中结束,把问题留给明天。 第34章 希望与拥抱 智能助理的名字在第二天的朝阳升起后还是改了,郑逸青不想听到那个有点尴尬的网名,樊玉恩也不想继续叫智能助理“跳跳”。 哪天想和男朋友亲昵,叫小名的时候小助理忽然又蹦出来怎么办,再来个几次他就不敢叫郑逸青的小名了。 “你叫小珠。”他们讨论了许久,最终樊玉恩一锤定音,“珠子的珠。” 身子那么圆,确实像颗大珠子,名字也和郑逸青曾经的游戏ID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个名字是最合适的。 “我知道啦,主人。”小珠接受了新名字,欢快的在他们身边绕圈圈,“有新短信,请查收。” 短信界面跳出,新试剂的物流信息更新,智能传讯员发来了联络。 【快递将于今日下午16:00到达天蛇星天星岛三区天星学院快递驿站,请注意查收】 “好晚啊。”郑逸青说,“咱们是不是能晚点走?” “嗯,不着急。”樊玉恩给泽非尔发消息,告诉他们回学校的时间,发完后摸了把郑逸青的头,“饿不饿?你肚子叫了。” “耳朵真灵。”郑逸青嘟囔,“走吧,去找吃的。” 心事已了,他们昨晚睡了个好觉,洗漱完换衣服时郑逸青注意到樊玉恩奇怪的动作,留心去看他。 他没有再把眼镜变成笨重的大铁块模样,目光透过透明的镜片盯着行李箱中的染发膏,呆呆地站在前面看着。 “你要用吗?”郑逸青替他拿了出来,手指不慎蹭到溢出来的一点膏体。 樊玉恩脸色马上就变了,用湿纸巾赶紧把他手上的黑色膏体擦掉,把黑色染发膏扔到垃圾桶里。 “也不用这样。”郑逸青抽了下手没抽动,无奈道,“我没染发,也没大面积接触,更没把它吃下去,不会有事的。” 他知道樊玉恩是怕他过敏,宿舍里樊玉恩几乎每次都在他后面去洗澡,差不多半个多月或一个月过后浴室的各个角落都会变得很干净,现在想想是樊玉恩怕他起反应,每次在补完发根的黑色后都会把浴室彻彻底底打扫一遍,不留后患。 但郑逸青觉得自己也没严重到那程度,看到他突然把这一大罐染发剂都丢了,还怪心疼的。 垃圾桶里还有一堆垃圾,现在从里面刨出来更怪,樊玉恩摇摇头,说:“算了,就这样出去吧。” “怕不怕?”郑逸青拉住他的手。 “有点。”樊玉恩说,“但我想试试。” 庆典还在继续,街上的人有说有笑的走,二人穿梭在人群中,紧握彼此的双手。 现实并不乐观。 若有若无的目光缠绕在他们身边,有些看完就马上移开视线,有些只是单纯的欣赏他们出众的容貌,还有一部分的目光充满着警惕与恶意。 郑逸青早就习惯了,悠然自得地拉着樊玉恩的手,目不斜视,自然的在街边的小摊买了两颗棒棒糖,笑着把一颗戳进他嘴里。 “这个吃着不甜,有花香。”郑逸青惊讶,“还挺好吃的,是我喜欢的口味。” 樊玉恩对上店家瞟过来的目光,淡然地移开脸。 “嗯,我也喜欢。” 樊玉恩久违的没做任何掩饰出门,郑逸青怕他不适应,特意找了家街边人少的小早餐店,带着他坐到最里面的位置。 店主把这家店布置成了花园风格,春日气候宜人,窗外淡蓝色的蛇果花已完全盛开,肆意展示自己的美丽。 “你还好吗?”郑逸青问。 “还好。”樊玉恩把桌边机器人送来的面端上桌,“我能适应。” 幼年时身材矮小,身旁的所有成年人都像一座座大山,从山顶传来的审视目光压着幼小的他,让他喘不上气,同龄人就更过分了,总有些小孩口无遮拦,无意间用言语将他刺伤。 但现在不一样了。 曾经幼小的孩子身高越来越高,只要抬头平视便能避开大部分视线,而且现在还有人能与他同行,没必要在意过客们的看法。 没什么好怕的。 店门再次打开,一位女性抱着小孩走进来,趴在她肩膀上的孩子安静地玩自己的手,可能觉得头痒,伸出肉手挠挠自己小黄花形状的儿童帽。 帽子脱落,与郑逸青相同的橘发冒出,头圆滚滚的,看着像颗小橙子,抱着小孩的女性有些慌了,捂住孩子的头,蹲下来想捡儿童帽,郑逸青看她不方便,见距离比较近,主动走过去把帽子放在她们那边的座位上。 女人刚想说谢谢,看到他时目光停滞,郑逸青对她礼貌地笑笑,走回座位上继续吃饭。 用平常心对待那个孩子,不给予任何关注会让他们更自在点,郑逸青与樊玉恩默契的没有提任何关于精灵病的事,吃完面走出门后才聊起来。 “真难得。“郑逸青感慨,“我都活了二十多年了,只见过两个和我一样的人,一个是你,一个是那个小孩。” “我也是。”樊玉恩猜测,“其他患者也有可能染发和戴隐形眼镜了。” “你戴不了吗?”郑逸青问。 “我太严重,目前的隐形眼镜还没有能让我看见的功能。”樊玉恩说。 郑逸青听到这句话心里酸酸的,拉着他的手低下头。 “那个孩子很像你。”樊玉恩轻笑,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头很圆。” “你还真别说。”郑逸青摸着下巴道,“我三岁时也带过类似的帽子,但是是黄色的小青蛙。” “原来你三岁的时候就喜欢青蛙了。”樊玉恩笑着说。 “那倒没有,小时候可讨厌了,后来才慢慢喜欢的。”郑逸青问,“你小时候都带什么帽子啊?” “没怎么带过。”樊玉恩说,“我父母不喜欢带我出门。” 郑逸青闭上嘴,拉着他的手握了握。 “也不是父母的问题,你还记得我出生的星球吗?” “Y……Y……”郑逸青苦思冥想,“……我回去背背,我就记得后面是五个数字。” “不背也没关系,我没想考你。”樊玉恩失笑,接着解释,“那个星球上环境太恶劣,阳光也少,工作时间也长,所以有一部分人变得很偏激,我父母想杜绝一切我会出事的可能性,而且他们本身也……” 他突然卡了一下,垂下眼睛,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郑逸青与他十指相扣,轻声说:“你想说吗?不想说我们就聊点别的吧。” “……他们觉得亲生的孩子是[作品],在我出生时就给我订好了从0到18岁的成长方案,想根据我的特长把我培养成优秀的人。”樊玉恩轻轻叹了口气,“但他们没想到我会是精灵病的患者,小时候无意间听到爷爷奶奶的谈话,听说父母那时崩溃了。” “……因为你变成了不完美的[作品]?” “是的。”樊玉恩点头,“我的父母都是完美主义者,他们无法忍受瑕疵的存在,在那个环境恶劣的星球上负面情绪被放大,言行就有些……” 他把想说的形容词咽了回去,接着说:“等移居到天蛇星后才慢慢变好。” “什么瑕疵不瑕疵,把你当机器吗?”郑逸青生气了。 “我也不知道。”樊玉恩晃晃他的手,“都过去了,我现在也不怎么和他们见面,我们聊点别的吧。” “你听到了吗?音乐声。”郑逸青踮起脚往远方看,“有好多人也在往那条大路上走。” “庆典开始了。”樊玉恩拉着他快步往前走,“走吧,去看看。” 欢快的音乐声越来越大,阳光也越来越烈,他们循着歌声穿过一片花园,走到长满淡蓝色蛇果花的迷宫门前。 “浪花庆典,是不是,是不是?”郑逸青突然意识到什么,笑着去看樊玉恩,果不其然,发现他此刻的表情看起来比自己还兴奋。 “走。”樊玉恩言简意赅,一只脚已踏进迷宫。 《寻找奇迹的孩子们》里有一段剧情正好是关于庆典的,主角一行人刚从魔兽潮中逃出,在不知道该往哪走的时候见到一个迷宫,引路人老铁匠见他们失魂落魄的模样主动把他们带进迷宫中参加一年一度的“浪花庆典”。 这部作品是樊玉恩与他共同的回忆,在知道是罗清竹的母亲写的书后这部作品对他们来说已意义非凡,郑逸青不知道“浪花庆典”是作者根据现实改编的,现在突然遇到与喜爱作品有关的事物后两个人激动的拉着手在迷宫里乱跑,一会看看美丽的蛇果花,一会又看看刻在迷宫墙壁上的图腾。 装满回忆的匣子在看到熟悉的各种场景后被打开,书中的剧情和看那本书时发生的各种事齐齐涌现在脑海,他们在迷宫里横冲直撞,最后还是在两个路人的帮助下才冲出出口。 欢快的庆典在他们出来后开始了,彩带飘扬,鲜花绽放,人们在充满希望的春天中起舞,最中间领舞的舞者们身着淡绿色的衣裳,会跳一些的本地人在外圈跟着跳,其他岛来的游客站在更外圈,想跳的人拉着亲朋好友生涩的学着舞者们的动作。 一模一样。 上空的飞行音箱在盘旋,音浪层层递进,让郑逸青心潮澎湃。 【“也就是说……你们刚从魔兽潮中逃出来,还把地图丢了?……宇宙啊,真可怜。” “村里的裁缝有备用地图,你们可以去问问他,不过今天不行,大家都在跳舞呢,不如你们也来,怎么样?” “可我们跳得不好……” 老铁匠听到冒险者们支支吾吾说着这些话,捧着肚子哈哈大笑。 “我们这没有任务,也没有比赛,跳舞只是为了快乐,别愁眉苦脸了,冒险者,你在后面瞎跳都不会有人管你。”他擦了擦笑出的眼泪,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来吧,忘记明天,享受今天的快乐。”】 在这里没有迷茫,没有悲伤,他握紧恋人的手,感受到纯粹的喜悦与希望。 郑逸青情不自禁的想试试跳舞,但他的手刚挥起来就感觉重的要命,腿和腰也完全不听使唤,只能绕着樊玉恩蹦哒,跟着节奏轻轻摇晃。 樊玉恩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郑逸青,目光比春水温柔,他更不会跳舞,僵的像个木头,在郑逸青快摔倒的时候一把捞住他。 “拥抱时间要到咯!”最中间的主持人突然大声说。 群众们的欢呼声压过了音乐,樊玉恩维持着抱住郑逸青腰的动作,笑容扩大。 在《寻找奇迹的孩子们》中,浪花庆典有个不成文的规定。 拥抱对于这个村子来说是传递希望与爱的动作,如果不是独自前来,舞蹈结束后,要和同行来的人拥抱。 人群在欢笑声中变得混乱,孩子去寻找父母,恋人已提前紧紧相拥,一群朋友之间故作嫌弃的打趣,五六个人抱成一团。 “3。” 郑逸青若有所感,用手臂环住樊玉恩的脖子。 “2。” 樊玉恩手臂收紧,越凑越近。 “1。” 电子礼花布满整个晴空,机器人们尽职尽责的放着绚丽的幻影,郑逸青眼睁睁看着樊玉恩侧过头,直直吻上他的唇。 身边的起哄声和口哨声变大,郑逸青的脸轰的通红,在无尽的幸福感中闭上双眼。 …………… “喂。” “………” “喂!”郑逸青越想越好笑,踹了踹樊玉恩的脚后跟,“不是你先亲的我吗?” 庆典结束后两个人跑出来吃中午饭,樊玉恩在亲完他后就红着脸不说话,吃饭的时候更是奇怪,趴在桌子上,耳朵和露出的脖子都一片通红。 “……是。”樊玉恩承认,默默把眼镜调整机械模式。 “你又遮住脸!” “等我变正常就换回来。” “哪里不正常了,我超喜欢你红着脸的样子。” 耳根子软的人听不了这种话,樊玉恩沉默,又把眼镜调成平光镜的模样。 “学长学姐们是不是快答辩了?”郑逸青边吃饭边问。 “嗯,怎么?” “难得出来一趟,给他们买份小礼物吧,庆典附近小摊上的工艺品也不贵。” “好,一会我们去看看。”樊玉恩看了眼时间,“时间不多了,我们要快点。” 他的电子屏还未收回,消息提醒又冒出,在看到消息时,樊玉恩看到消息时一顿,停下吃饭的动作。 “怎么了?”郑逸青问。 “孙学长来消息了。”他把屏幕调给郑逸青看,孙白舟的消息赫然出现在眼前。 【我成功拿到进入夜市的权限了,但还没发现异常情况,你们那边有相关消息就和我联系。】 第一卷在这里结束,下一章就是第二卷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4章 希望与拥抱 第35章 提前的送行会 “簌簌……簌簌……” 蓝色尾巴的蛇人把自己盘成一个球,缩在刚刚搭好的窝里不出来,听见外面不寻常的水流声后揉揉眼睛,搬开一块石头露出头。 银色尾巴的伙伴们已开始在水中乱游,它喜欢的人类也不知何时走近,手中端着一个小箱子。 樊玉恩仔细观察它们兴奋的行动,把当下的声波用声波记录仪记录下来,归类到“兴奋”文件夹内,郑逸青走到生态池侧面,打开某个卡槽,把盒子放了进去。 “……嗡……嗒嗒……” 机械转动的声音响起,训练生态池的侧面游出一群小鱼,它们摆动尾巴,游去的方向格外刁钻,池中最凶的银尾蛇人玛瑙动了,它的蛇尾在水中呈波浪形摆动,犹如一只银剑般射了出去,双手紧紧抓住小鱼的尾巴,利用手臂的力量扣在怀里,低下头大快朵颐。 在哨兵玛瑙的带领下,有一半的银尾蛇人都捕到了猎物,剩下那一半横冲直撞,但在找到感觉后多多少少都能找到些吃的,只有小黑点还在苦苦挣扎。 它左看看右看看,努力的甩着尾巴去抓,但不是被伙伴抢先就是力气不够,刚抓住鱼尾巴就脱手,还不小心撞到了玛瑙的头。 呜呜。小黑点可怜巴巴地捂着脑袋,把尾巴盘了起来。 樊玉恩的声波记录仪上的屏幕出现变化,小黑点那边的波动明显不稳,樊玉恩娴熟的把声波剪切好,放进写着“悲伤”的文件夹中。 小黑点往郑逸青的方向看,郑逸青被看的心软,叹了口气,咬着牙狠心摇摇头。 野化训练房太大,里面还设置了用机器做的仿真天敌,进去后它们只要没有生命危险就不会再见到研究人员,罗清竹担心把这些刚成年的蛇人直接放进去会揠苗助长,决定循序渐进。 太古海池的蛇人们是恢复最快,相处也最融洽的,所以是进入“初级野化训练池”的第一批蛇人。 这个池子比它们先前生活的池子要大些,侧面堆起的石头山也是没有经过布置的,这些蛇人们在这里自己筑巢,自己捕猎,逐渐减少和研究人员的接触。 但这可就苦了小黑点了,刚开始它还能帮忙搭搭房子,一到捕猎就抓瞎,怎么样都抓不到,看得郑逸青摇头叹气。 和小黑点相处了这么久,他们小组的人做了无数篇报告,讨论出的结果就是小黑点的智商比实验室的其他蛇人都要高,还很会情绪表达,就是体能不太行。 用智商换的吗? 池内的其他蛇人渐渐饱了,玛瑙带着手下几只强壮的蛇人把剩下的三条小鱼都抓完,按在地面几拳捶死,全部丢到小黑点前面。 “它们只对小黑点这样,其他蛇人来抢估计就打起来了。”郑逸青分析,“蓝尾蛇人在群体中地位很高啊,仅次于哨兵。” “嗯。”樊玉恩赞同,“开学前的那次放生我有观察过,里面的两只蓝尾蛇人在群体中地位也很高,体能看上去也不太好,同伴也会给它们分享食物。” 小黑点吃上了饭,它吃东西的时候终于没有慢条斯理的吃,而是紧紧抓着鱼鳍撕咬鱼肉,总算是有了点野生拇指蛇人该有的样子。 今天是学长学姐们答辩的日子,大家晚上有聚会,郑逸青与樊玉恩就争分夺秒的记录数据与喂食,现在时间剩的不多了,他们分工行动,一个去喂其他的,一个去检测卵中胚胎发育情况。 春天过后,万物复苏,春夏这段时间是繁殖的好时期,其他生态池内也接二连三的出现了很多卵,这段时间警察们也不知道捅了谁的窝,又有两批蛇人要放生,导致郑逸青三月到五月这段时间忙的要死,今天还是沾了学长学姐的光才能休息半天。 最初诞生的那批卵已变成鸡蛋大小,卵内的胚胎还活着,从扫描仪扫出的片子来看没有要死亡的迹象,但就是停止生长了。 我不会毕不了业吧。 郑逸青悲观地想,随后赶紧摇摇头,呸了几声把这个不好的想法赶走,继续采集数据。 拇指蛇人的卵是坚硬的,表面泛着银白色的光,摸起来比鸡蛋要粗糙些,已经长成鸡蛋大小的圆卵在手中也是沉甸甸的,一个卵的重量在250g左右,得有四五个鸡蛋那么重。 等他干完活,学长学姐们也差不多从答辩的地方出来了,郑逸青和樊玉恩坐着地下的升降台快升到地面时脚下就出现几片影子。 王岳和胡忆兰正从上面看着他们,见郑逸青看过来笑眯眯地招手。 “他们到哪了?”郑逸青刚升上来就问。 “正在往聚餐的方向跑,罗老师说今天没空,等他们的毕业典礼结束后大家再聚一次。”胡忆兰说,“我们楼学长已经疯了,在组群里疯狂发表情包。” “老师在群里?” “怎么可能,他还没疯到那种程度。”王岳摇头,轻咳道,“我们四个自己也有个小群。” “泽非尔比他疯。”樊玉恩说,把大群的聊天记录调出来给他们看。 【泽非尔】:!哈哈哈哈哈哈! 【泽非尔】:自由! 【泽非尔】:我的头发要长回来了! “这是哪个群?”王岳瞪着眼睛。 “实验室大群。”樊玉恩说,“毕业的学长学姐都在。” “和罗老师经常合作的老师也在。”胡忆兰同情。 “罗老师的老师好像也在里面。”郑逸青不忍再看,“救不了了,埋了吧。” 祝你好运,泽非尔。 他还是发现了,着急忙慌的把发出去的话撤回,然而已经有部分毕业生看到他的话,在群里嘻嘻哈哈的调侃,沉寂许久的大群在今天终于热闹了些。 大部分人的狂欢,一个人的痛苦,等郑逸青他们赶到吃饭的地方时学长学姐们已等候多时,其他几人一脸轻松,只有泽非尔满眼死意。 “你们来啦。”方灵和招呼他们坐下来,“快坐快坐。”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泽非尔目光呆滞,“我到底为什么要那样做?我就不该发疯。” “把头发撩起来看看。”郑逸青哈哈笑着,毫不留情的调侃他。 “不要。”泽非尔愤愤地捂住头。 跳叶海蛙组的乔曼华在没喝酒的时候说话轻声细语,温柔地笑笑,建议道:“去医院看看吧,我认识一个医生,一会推荐给你。” 方灵和唰地转头,震惊地盯着她看。 “不是我,是我爸爸。”乔曼华摆摆手,“不过我爸爸是遗传的,你这种因为压力大的应该好治。” “他不是。”楼裕吐槽,“他用廉价染发剂把头发染秃了。” “谁用不秃!”泽非尔拍案而起。 一桌人同时沉默,齐刷刷看向安静的樊玉恩。 樊玉恩注意到他们的目光,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撩起额前垂下的碎发。 “我没秃。” 嘶……哇。 一阵羡慕嫉妒的感叹接二连三的冒出。 泽非尔懊恼地叹气,看着他健康无比的发际线说:“你这是挑衅……一会把牌子发我。” “行。” 三月后樊玉恩就没有用过染发剂了,其他人震惊归震惊,但也识相的没东问西问,和他熟一点的泽非尔倒是问他眼镜怎么变了,被他用“买了最新款,有便携功能”搪塞了过去。 眼下众人也没继续头发的话题,在王岳一句好奇的疑问后聊的热火朝天。 “我们学校答辩难吗?” 四个刚答辩完的人听完话都不吃了,开始大倒苦水。 “难,非常难,超级难。”泽非尔面容扭曲,“有个老师一直说我这研究没意义,我直接懵了,还好其他老师没为难我。” “还能这样?”郑逸青也懵了,“他是不是讨厌我们罗老师啊。” “谁知道呢,他语速和枪一样,我都没法插嘴。” “我们俩被分到一组了。”方灵和拉着乔曼华说,“里面的老师也没提什么刁钻的问题,我感觉还行。” “我最奇葩。”楼裕摸着下巴说,“我说完自己该说的后也有个老师提特别刁钻的问题为难我,但……”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郑逸青和樊玉恩:“你们俩认识邓老师吗?” 郑逸青从模糊的记忆中提取信息:“记得,也是做两栖动物的,老师还在和他合作吧。” “对。”楼裕心有余悸,“结果我还没开口,他们俩就吵起来了,我很尴尬啊,就站在台上,结果他俩吵着吵着时间就过去了,我一句话没说。” “这么爽?”乔曼华惊讶。 “我不爽。”楼裕忿忿,“我准备的好多词都没用上呢。” 烧烤店门前的小彩灯一个个亮起,今日答辩完的毕业生几乎全都跑到学校后面的小吃街来,老板的小机器人从前台那边一个个蹦出,举着大横幅飘在店门口。 【毕业季,持学生证所有饮料、酒类五折】 几个人坐在座位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蠢蠢欲动。 “喝不喝?”乔曼华问。 “我们明天没啥事,肯定没问题啊。”楼裕说。 “我们明天还有实验。”郑逸青头痛。 “那给你们点果汁。”泽非尔爽快道,“打开菜单加菜。” 果汁和酒一起端上来,郑逸青吸着杯中的橙汁,看着端上来的水果桶酒后食不知味。 透明的桶外凝结出一片水珠,西柚,柑橘,草莓,还有从其他岛运来的蛇果与冰块一起飘在桶中,店家没有上杯子,直接给他们递了精致的碗,用勺子将果酒捞进碗中时水果掉落的闷响与冰块撞击的清脆响声让郑逸青使劲咽口水。 只喝一碗。 一碗应该没问题吧? 他犹豫不决,后背忽然被摸了摸。 “想喝就喝吧。”樊玉恩说,“明天活不多,可以晚点去。” 第36章 被发现了 淅淅沥沥的雨落在地面渐起小小的水洼,人潮涌入店内,部分只是寻个避雨处,部分人正好没吃饭,在门口排起长队。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罗清竹的学生们有一半已变得醉醺醺的,年长的醉的像小孩,年轻的学生们仍保持清醒,无奈地听他们喋喋不休。 快乐是一时的,在醉意下压在心底的迷茫又涌了上来,楼裕醉眼朦胧地撑着下巴,问他们:“你们毕业后打算去哪?” “我想继续读书。”方灵和晃了晃见底的酒碗,“已经和老师说好了,她帮我写推荐信。” “我应该会回家找工作吧。”乔曼华不确定地说。 “我去新地球。”泽非尔说,“已经投了好多份简历了。” “结果怎么样?”楼裕问。 “石沉大海。”泽非尔耸肩。 “竞争这么激烈。”王岳插嘴。 “那边人才太多了,我也只是投投试试,实在不行去别的星球呗。” “唉。”楼裕郁闷地趴在桌上。 “总有出路的。”方灵和安慰。 郑逸青垂下眼,碗中的果酒在餐厅的灯光下泛着诱人的色泽。 出路,未来。 ……这个夏天过完,我就要二年级了。 繁忙的日程让他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身后就像有头凶猛的巨兽拼命的追他,让他不得不跑的再快些。 我该去哪,两年过后我又能做什么。 酒精带来的微醺感麻痹大脑,郑逸青心中一团乱麻,转头望向让自己安心的人时却更加的烦躁不安。 他未来想做什么,继续读书?还是留在天蛇星……又或者是,去更发达的星球,彻底远离他的父母。 樊玉恩感受到他的目光低头看了过来,郑逸青慌忙躲开,把心思拉回现在,起身要走的时候手臂被猛地拉住。 “去哪?”樊玉恩问。 “上厕所。”郑逸青的脸色已恢复正常,冲他笑了笑,脸颊与脖子处已因为酒精泛上淡粉。 “我也去。”樊玉恩起身。 烧烤店比较小,厕所不在饭店里,他们还要跑去小吃街尽头的公共厕所,排了好一会才从厕所里出来,前方正好有个岔路口,另一条小街上的小摊稀稀拉拉的排列,摊位上方都缠着花花绿绿的灯,郑逸青探头往那边看了看,拽拽樊玉恩的袖子。 “我们一会再回去吧,想去那边看看。” “走。”樊玉恩答应。 摊位上几乎都是白色的桌布,他们走走停停,被全黑的摊位吸引了注意力。 那家店的老板身着墨绿色的大长袍,暗紫色的桌布上印着神秘美丽的花纹,透明的杯中摆着七种颜色的液体,最上方的牌匾上只简简单单地写了【缘】。 “你好。”老板主动打招呼。 “这些是果汁?”郑逸青驻足。 “这是我们家店的特色酒,可以直接点,您如果愿意也可以告诉我们您的生日,可以根据生日为您做特调噢,我们家的酒不贵的,一杯二十。” 二十? 郑逸青精神了,他被极低的价格和随机性的感觉吸引,但想想自己刚刚喝了得有三碗便踌躇起来。 “度数高不高啊……”他踌躇。 “不高的不高的,我们卖的都是低度数的鸡尾酒哦。”店长倾情推荐。 “那、那……”郑逸青还是在犹豫,后背被轻柔的抚摸,让他忍不住往樊玉恩的方向靠了靠。 “点吧,喝不完我可以帮你。” “那要一杯。”郑逸青听到他这话就放心了,“我生日是黑蝴蝶星的十月十六。” 滴,桌上宝石模样的东西弹出一个光屏,自动输入他的生日,一阵绚丽的图案后店主瞄了一眼,手指纷飞,倒入各种不知名的液体,而后抬起雪克杯优雅地摇晃。 一杯淡黄色的鸡尾酒被调好了,郑逸青付了钱,正好有点渴,扬起头灌了一大口。 …………… 这什么啊! 他差点吐出来,避开樊玉恩伸过来拿他杯子的手皱着脸道:“你别喝,太难喝了,一股药味和酒味。” 刚下去第一口还行,多喝几口后又冲鼻又恶心,但等到他觉得恶心的时候大半杯已经没了。 这酒度数也没店主说的那么低,眼前的世界开始摇晃,樊玉恩把他手里的杯子夺过来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紧张地扶着他。 “我没事。“郑逸青抢先开口,有点大舌头。 “你的脸好红,我们先回宿舍吧。” “不、不行……我不想比学长学姐先走。”郑逸青甩开他的手踏正步,“你看!我能走直线。” “那才不是直线,是折线。” “就是!”郑逸青瞪他。 樊玉恩没继续反驳,想赶紧把他带回去坐着,但郑逸青现在神志不清,看到什么都好奇,拖着人走来走去走到某个僻静的花坛旁身子就软了,直接往旁边的石头上一坐,身子微微前倾,看上去有点难受。 樊玉恩背对他蹲下,用后背顶住他越来越低的头。 “上来吧,我背你。” 郑逸青把额头咚地撞上他的后脑勺,双臂环住他的肩膀把他往后拉,就是不配合。 “你不能走。” “我不打算走,只是想背你回去。”樊玉恩耐心解释,但姿势诡异,在这种类似被锁喉的姿势下依旧淡定自若。 “唔……”郑逸青思考,手臂收紧,额头蹭了下去,抵在他颈窝处,“你就是不能走。” 他含含糊糊的说话方式像是在撒娇,樊玉恩却在其中品出一丝失落。 樊玉恩伸手去揉郑逸青的头顶,又去捏他的耳朵,在心里思索他失落的原因,想了会还是没想明白,还是决定直接问:“你好像不太高兴,为什么?” “因为……”郑逸青迷茫,“说不上来。” “我不会走。”樊玉恩问不出,只能根据他的话继续说下去,一条条列出所有的打算与可能性, “这两年我们每天都待在一起,毕业后我也不会走,是想继续读书的,如果你想继续读我就试试和你去同一个学校,如果你想去工作我就申请离你近的学校,最坏的结果就是我们会异地,但我没法忍受,我会做出自己的取舍,不让这件事情发……你做什么?” 柔软的唇贴在他的耳侧,耳垂被牙齿轻轻咬住,温柔地厮磨。 “你刚才说了好多话。”郑逸青趴在他耳边笑。 “……你喜欢吗?”樊玉恩闭上嘴。 他说过,喜欢话少的人…… “喜欢,是你我肯定喜欢。”郑逸青说,“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很喜欢。” 那段话悄无声息地将他的迷茫与失落感瓦解,他努力记住樊玉恩说的每一个字,细细品味下看到了樊玉恩描绘出的每一个未来。 “……我也想继续读书。”郑逸青抱紧他,用鬓角蹭蹭他的耳朵,又转头亲了一口,“我们两个想到一起去啦……只是不知道未来还会发生什么变化,也有可能申请不上。” “走一步算一步。”樊玉恩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脑门,“现在不用想太遥远的事。” 远处的灯海太过耀眼,衬得他们这里越发黑暗,郑逸青望着他的侧脸,摇摇晃晃地起身扑到他背上。 “不回。”他磕磕巴巴地说,“不要回宿舍。” 樊玉恩腿蹲的有些麻,被他扑的差点摔倒,勉强起身坐在花坛边缓了缓才带他走出去。 赶紧回去吧。 他加快脚步。 刚才忘在群里说一声,他们现在该等急了。 ………… ———其实并没有等急。 三个身影从花坛的另一边走出,泽非尔张大嘴,一脸魂魄出窍的模样,方灵和扶着额头,重重拍他的肩膀。 “我就知道。”方灵和信誓旦旦,“我就知道他们两个有鬼。” “是你。”泽非尔捂住脸,“是不是你说的那句[谈恋爱实验就能成功]让他们谈起来的。” “这怎么就怪我头上了?我有没有拿着枪叫他们谈。”方灵和急了,“而、而且那种说法谁会信啊!” “什么玩意。”楼裕笑喷了,“还能这样。” “为什么。”泽非尔有捂住脑袋,“我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实验室,在实验室谈恋爱。” “虽然是实验室恋情,但他们俩感觉沟通的挺好,也不会因为吵架而散伙。”楼裕开口分析,“……嘶……不过我也不确定,我和他们又不在一组,接触的也少,他们平时吵架吗?” “不……不……”泽非尔崩溃捂头。 “不吵……?” “不……不……”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崩溃啊酒疯子。”方灵和忍无可忍,“怎么每次喝完酒都这样。” “我需要接受,你们要理解我。”泽非尔指指点点,大声道,“你们家里的亲弟弟忽然手拉手说[哥我们在恋爱]你是什么心情啊!这可是乱、” “你冷静一点,醉鬼!”楼裕按着他的肩膀比他更大声,“你们没有血缘,他们也没有,没有!异父异母,是异父异母!” …… “……不是,兄弟你怎么突然哭了,难不成你把之前的师兄师姐都当亲哥亲姐吗?” “我没有哇。”泽非尔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我这届这个项目才开,之前只有我一个人,好不容易才等来两个……呜……” 事情已经从恋爱话题转移到奇怪的话题上,楼裕也喝了不少,本来神志也没那么清楚,看到他这模样气血上涌,直接和他犟上了,吼道:“那我们算什么,我们不都是罗老师的学生吗?你把我们当什么?” “……表弟表妹?” “……滚,我比你大,叫表哥。” “到底为什么要争这个啊!”最清醒的方灵和也崩溃了,一把拽住他们俩的领子,气势汹汹地拖回饭店。 第37章 一起睡吧 乱了,全都乱了。 烧烤店的一角正上演一场大戏,该趴桌上的趴桌上,照顾醉鬼的弟弟妹妹们汗流浃背,一位金发男子抱着两个男生嗷嗷哭。 “我好舍不得你们呜呜呜。”泽非尔哭。 郑逸青也喝多了,面对此情此景心下动容,眼泪也飙了出来,醉酒后根本不知道自己使了多大劲,被泽非尔和郑逸青一起勒住脖子的樊玉恩生无可恋。 要呼吸不上来了。 “能不能……稍微松一点。”樊玉恩试图挣扎。 人在喝醉后武力会上升吗? 泽非尔充耳不闻,继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想到你们小时候的样子了我好怀念呜呜呜,我那么费力的把你们拉扯大。” “什么?”樊玉恩茫然。 泽非尔的记忆好像因为酒精出现问题了,为什么? “我也好怀念!”郑逸青还在飙泪。 跳跳的记忆怎么也,难道是酒的问题? “哥哥!” “弟弟!” “不、不是……”周围人的眼神越来越奇怪,樊玉恩觉得不能让这个误会再继续下去了,笨拙地开口阻拦,但还没说完又被打断。 “但是你们,你们居然……”泽非尔沉痛,“没关系,哥哥祝福你们。” 郑逸青眨巴眨巴眼,迷糊的大脑一时间没从情景剧里出来,茫然地看着樊玉恩。 “我们原来是亲兄弟吗?”他眼泪还没流完,睫毛还湿湿的。 “……” 樊玉恩头一次这么无语,无奈地看着郑逸青哭花的脸,艰难地抽出一只手狠狠扣住他的后脑勺,把他按进自己的颈窝。 “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他疲惫地说。 ……… 这些人没救了。 方灵和在绝望过后陷入诡异的平静,她抽了抽嘴角,无视了四面八方看热闹的目光,气定神闲地打开智能手环开始录像。 都等着吧你们这群臭丫头臭小子,明天有你们好受的。 她冷笑一声,冷酷无情地把所有人都拉进新群里,把视频一条条发出去。 这是让我收拾烂摊子的报应。 酒精这种东西奇怪的很,在没醉的时候只是觉得略冲,突然喝到某个临界点后就开始手软脚软,郑逸青在喝了那杯难喝的“生日酒”后状态就一直不太对劲。 他莫名的兴奋,执拗地拉着樊玉恩走直线,嘴里喋喋不休,思维极其跳脱,上下句毫无关联,密的樊玉恩插不上话。 “那个酒真是太难喝了,我没喝过那么难喝的酒,怪不得他只卖二十块……你看你看,天上有鸟,这么晚了还有鸟……呜,好想变成小青蛙,你觉得我像小青蛙吗?” 樊玉恩也不知道该回答像好还是不像好,半拉半扯的把人捞回宿舍,那人进了宿舍更疯了,拉着他的手说要跳舞,然后绕着圈跑,在他旁边蹦来蹦去。 “跳跳。”樊玉恩强行制止住他,捏着他的肩膀望他的眼睛,无奈地笑着戳了戳他的脸,“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叫跳跳了。” “因为妈妈讨厌我。”郑逸青闷闷道,“她说我天天蹦来蹦去的,真烦人。” “她喜欢你。”樊玉恩轻轻捏了捏他的脸,“喜欢你才会给你起这个名字。” “真的?” “嗯。” “……你为什么会知……啊。”郑逸青惊恐,“原来我们真的是亲兄弟吗。” “……不是。”樊玉恩无力解释。 这个梗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酒精果然是百害而无一利的东西,下次绝对不会再喝了。 “一会再说。”樊玉恩决定先略过,把他拉进浴室,“我带你去洗澡。” “我自己可以洗。”郑逸青执拗道,“你不要看不起我,我真的没喝醉。” 说着,他晃了两下,差点打翻洗手台上的洗漱杯。 “嗯,我知道你没喝醉,你很厉害。”樊玉恩先答应下来,接着循循善诱,“但现在太晚了,我们两个一起洗会快一点。” 郑逸青突然安静了下来,扯扯他的袖子。 “你是不是……想看我啊。”他脸红。 “……不是。”樊玉恩本来没往那想,被他这么一说脸也红了,笨拙地解释,“不、真的不是,我没有,我只是……” 不行,在这里说怕他站不稳磕着碰着,他肯定去又要闹脾气。 “你想看又没什么。”郑逸青拉住他的手指,“我让你看。” “……好。” 樊玉恩按下墙上的某个按钮,浴室最里面的墙壁打开,一个单人小浴缸被缓缓推出,热水自动从下方的开口处冒出来,郑逸青这时候反而安静下来,乖乖坐进去玩泡泡,任由樊玉恩把他头发打湿。 “你怎么不脱衣服?”他睁着眼睛问。 “帮你洗完头就脱。”樊玉恩单手捂住他的眼睛,“先闭眼,泡沫进眼睛里会难受。” 热水冲刷着头顶,温热的水流浸入发丝,贴上他的侧脸。 郑逸青突然想看看他,在最后的时刻睁开眼,水不出预料的全都进了眼睛,酸涩与细微的疼痛让他的眼底现出红血丝,柔软的干毛巾在下一秒贴了上来。 “没事吧,睁开眼,我看看。”樊玉恩凑近,语气难得有些严厉,“……别这样对眼睛,眼睛是很脆弱的器官。” “……好。”郑逸青乖乖让他擦,把脸擦干后小心翼翼地贴了上去。 带着水汽的发浸湿了樊玉恩白色的薄衣,衣服里的身体若隐若现,可郑逸青就和没看到一样,使劲在他胸前蹭,从浴池中伸出手臂勾住他的脖子。 “对不起,你生气了吗?”他亲了好几下樊玉恩的左脸,不等他说话又转去亲右脸,“生气了吗?” “……没有生气。” 柔软的唇一下下贴在皮肤上,空气中稀薄的酒气在某种特殊的情愫下越变越浓,樊玉恩控制不住的沉沦,在爱的包围中分出一丝理智。 再这样下去好像就要出事了。 他开始变得不敢碰郑逸青的皮肤,也不敢去看他现在的样子,一味地低着头继续帮他洗。 这场澡洗的异常艰难,洗出满身的火,出去后郑逸青倒在床上,拉着他的胳膊不放手。 “一起睡。”郑逸青执拗道。 樊玉恩无法拒绝,他被拉拽着上了床,抱紧紧贴着他的男朋友,宿舍的灯都忘了关。 “你真好看。”郑逸青把他当抱枕紧紧抱住,抬头盯着他的侧脸,笑盈盈地望着他变得更红的脸颊。 “你当我哥哥好不好。” “……不可以的。”樊玉恩慢吞吞道。 “……为什么?”郑逸青没想到他会拒绝,有些受伤,眉毛和嘴角都撇了下来,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因为我比你小两个月。”樊玉恩捏捏他的手。 “……那也可以。”酒精让郑逸青变得有些小任性,在被拒绝后脑子也没转过弯来,不甘心地抱紧他,“比我小也可以当哥哥。” 额头被轻轻吻了吻,手上的力道却略显粗暴,他身形翻转,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被压倒,惊魂未定地看着樊玉恩的眼睛。 狼。 不知为何,郑逸青想到了这个动物。 平日里披着柔软小绵羊皮的人终于露出真面目,镜片也挡不住那双眼中带着侵略性的光,但他并不感到害怕,出神地看着樊玉恩如宝石一般的银色眼睛。 樊玉恩吻了下来,憋了好几个小时的**终于暂时得到宣泄,郑逸青闭上眼睛,被桎梏在头顶的双手紧紧握住,身子不自觉地战栗,又躁动又舒适。 半晌后樊玉恩放开了他,依旧保持着压住他的动作,俯下身去吻他的侧颈。 “我更想当你的男朋友。” 经历过刚才的激烈,现在这种温柔的态度犹如隔靴搔痒,郑逸青咬了咬嘴唇,眼神逐渐变得迷蒙,被**带着走,胡乱地拉起樊玉恩的衣摆,去摸他的后背。 “我难受。” 明天的实验和课程全被抛在脑后,日程太过繁忙,在那次旅行后他们就没这样亲密过,整整憋了两个月,现在爆发的一发不可收拾。 衣服再次被随便丢到床里,谈恋爱后二人就偷偷做了许多和亲密关系有关的功课,学到的“知识”与买下的那些道具在现在派上用场。 抚摸,亲吻,这些对恋人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一切都水到渠成,却在某个关头戛然而止。 郑逸青睡过去了。 ……就这么睡了? 樊玉恩的手还放在他的膝盖上,茫然地看着那恬静的睡颜,哭笑不得。 做这种事当然要在两个人都清醒的时候比较好,理智碎片一点一点合拢,樊玉恩打开智能手环,去看现在的时间。 【02:08】 太晚了,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让他睡吧。 樊玉恩放开按在郑逸青膝盖上的手,扯过被子把他二人盖的严严实实。 赶紧睡。 他摘掉眼镜放在枕头旁,企图让自己进入睡眠状态,但躁动没法被理智平息,不断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想看看他的脸。 樊玉恩实在忍不住了,又把眼镜拿起来带上,侧过身盯着郑逸青的睡颜看,克制地吻了吻他的额头。 他的脸颊还泛着潮红,眼尾也是红的,刚才被亲了许久的唇微微发肿,也不知梦到什么,嘴角勾起,擒着笑意。 樊玉恩的嘴唇缓缓下移,再度吻上他的唇角,看着他的脸,手往下伸过去。 第38章 初现端倪 怎么又到期末了。 郑逸青检查完写满的试卷,百无聊懒地望着窗外。 六月,盛夏已至,小鸟在歌唱,大树在风中起舞,在这种无聊的时候,看什么都比看卷子有趣。 大脑放空的时候就容易东想西想,在想到某件不可描述的事后红着脸,狠狠咬了咬下唇。 耻辱啊! 喝酒伤身,喝酒伤形象,再也不喝了。 有将近一半的人都说自己烂醉后根本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但郑逸青偏偏就属于另一半。 他,该死的,全都记得。 郑逸青痛苦地捂住脑袋,被迫再度想起那段回忆。 什么小青蛙,洗澡,还有箭在弦上就昏睡过去的所有场景都历历在目,第二天酒醒后根本不敢看樊玉恩,晚上吃饭时才能直视他的脸。 天边淡蓝色的云缓缓飘过,一连串大型圆盘状的飞艇在云朵中若隐若现,颜色为代表天星学院的蓝白渐变。 天蛇星所有的学校都有不成文的规定,每当学生毕业时都要坐着飞艇在“天蛇星之眼“处绕一圈,在星球另一端的学校过来的比较艰难,需要提前一天出发,但他们学校离太古海比较近,早上出发也来得及。 飞艇转瞬即逝,很快就离开学生们的视线前往学校的停靠点处,代表考试结束的刺耳铃声响彻整个考场,学生们把笔一放,出门后也没有像去年一样欢呼。 压力在快升入二年级的时候变大,除了上课与考试外有更多的麻烦事在等大家解决,考完试后的短暂休憩也没法让他们彻底放松。 太古海池的蛇人也产卵了,两周后又要去协助放生,这次还有一些没法马上放生的幼体要带回实验室,罗清竹最近还想开和拇指蛇人口腔微生物有关的课题,想想就感觉他们两个要忙死。 ……接下来的一个月估计都没法过安生日子了,再见,暑假。 “在想什么?”在他还在走廊发呆的时候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樊玉恩自然地把手搭在他肩膀上,侧过头问。 “在想未来一个月都很忙。”郑逸青往他那边靠了靠,愁云密布,“又要做实验又要去放生,还要监督实验室扩建……咱们开学后能见到新人吗?” “我觉得可以。”樊玉恩说,“要开口腔微生物的话肯定要招,不然只有我们两个忙不过来,说不定会和海洋微生物组的合并。” “嗯,也是……那个组现在没人了。” 方灵和毕业了,曾经在那组的孙白舟也因为某件无法说出口的事件退学,他们也摸不透老师的心思,不知道她打算怎么办,只能听天由命。 此时此刻郑逸青真情实感的感受到泽非尔去年的心态,他和樊玉恩互相扶持着还好,泽非尔一个人吭哧吭哧干到三年级,在快毕业的时候突然见到新人简直是久旱逢甘霖。 几乎所有同学都在往后门的小吃街走,而他们两反其道而行之,直奔空旷的前门,拐了个弯绕到一家店前。 店看上去较小,门前挂满绿色的藤蔓,门刻意被做成可爱的木门模样,牌匾上用圆圆的字体写着“绿书咖啡”的字样。 随着科技的发展,买纸质书的人越来越少,这家店内却把纸质书当卖点,大厅的座位上摆着书本样式的纸质菜单,再往里一点的半开放式包厢则被书柜围起,进去后四周都是书籍,还可以随意翻看。 郑逸青很喜欢这地方,环境雅致,私密性还强,每次想换换心情就会和樊玉恩来这里约会,在期末考前复习不下去的时候会站起来欣赏摆在书架上的绿植,还会细心查看书脊,碰到有意思的书时拿下来翻着看。 但他们今天来这可不是为了消遣。 店主已经认识他们了,亲自把他们带到经常去的小包厢处,门缓缓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木桌前,悠然自得地翻看手中的书籍。 “好久不见。”孙白舟微微一笑,“考试怎么样?……我好像白问了,你们俩成绩就没差过。” “上次见面也是在考试后,这次见面也是在考试后。”郑逸青笑着调侃,“没别的时间能选?” “我倒是可以调休。”孙白舟淡定接茬,“你们平时有空?” ……哈哈。 那确实没有。 三杯蛇果花特调咖啡很快就被送来,孙白舟用吸管搅了搅杯中的饮品,在寒暄后开始说正事:“我换了个兼职,那家店也是小吃店,老板打算去“午夜夜市”开启新业务,出售一些平时见不到的调味料和菜谱。” “……会有人买吗?”郑逸青问。 “当然,我去帮过几次忙,确实有一半的摊子都在大促销,还有一部分在卖吃的,但也有摊位就是会卖一些稀奇玩意,很多人来买不为别的,就为个新鲜……我去的次数不多,没有发现任何与拇指蛇人相关的物品,也没有见到我亲戚和你让我关注的那个老师。” “听上去就是普通夜市……那些稀奇玩意里有市面上不让卖的吗?”郑逸青拧眉,“不然为什么要通行证才能进。” “很遗憾,我没有发现不能卖的。”孙白舟耸肩,“大多都是其他星球运来的货,网购也能买,但在那会稍微便宜点,不过……我总觉得有些店有点奇怪……” 他从包里翻出一个本子,放在桌上往前推去示意他们看,郑逸青与樊玉恩对视一眼,凑近查看孙白舟在本子里写下的东西。 【 …… 132—140:售卖稀有布料,因不清楚布料材质而和客人吵过架 159-162:售卖食物,异常难吃 …… 013:售卖宝石,待定 ……】 本子上字数不多,列了十几个摊位,孙白舟把他们主要售卖的货物品种记录下来,在后方细心写好备注。 “……到底是有多难吃?”郑逸青感叹。 “无法形容……”孙白舟面容扭曲,“吃一口就不想吃第二口。” “去那些摊的客人是不是没有只买食物?”樊玉恩开口问道。 “……也不算,去那里的客人看上去都是店主的熟人,多少会买点,可以当面调侃他的厨艺,我去买食物的时候店主没有欢迎我,反而有些防备。”孙白舟眉头舒展,心态好了很多,也调侃起自己,“我以前生意不好的时候都想求着人来,没见过赶人的。” “宝石又是怎么回事?”郑逸青问。 “我喜欢宝石,路过的时候经过那里,看到价格比较低后去和店长聊了几句。”孙白舟皱眉,“刚开始还能聊起来,但聊到后面我发现他好像不太懂宝石……我怕是我想多了,可是我之前去过一些宝石店,总觉得他给我的感觉很不一样……说不上来。” “卖小吃的东西做的难吃,卖宝石的不懂宝石,这种居然店还没被夜市淘汰?……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郑逸青把杯子一放,摸着下巴道,“那些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孙柏舟点头,默认他的说法。 樊玉恩静静看着纸上的文字,等郑逸青说完后才开口。 “我们没有找到任何与拇指蛇人相关的线索,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那些人在卖一些不能卖的东西。”他放低声音。 “是的。”孙白舟叹息,“我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 三人同时沉默,郑逸青盯着那个本子,只觉得有点难办。 他们三能干什么? 两个在读学生,一个普通打工人而已。 而且…… 郑逸青眼神暗了暗,想到一周前的事低下了头。 罗清竹在忙的时候总不好好吃饭,有时候连营养剂都忘记吃,一周前他正和樊玉恩在自习室挑灯夜战,复习到一半脑内突然久违的出现了不妙的预言画面。 画面中的罗清竹晕倒在办公室的地板上,水杯的碎片与未干的水渍凌乱地洒落在她的手旁。 郑逸青当时就吓坏了,和樊玉恩火急火燎地赶去办公室,在把她送去医院后坐在病床旁心有余悸。 也是在那时,郑逸青突然意识到入学以来罗清竹在他心中的形象一直是又高大又无所不能的,然而现实就是老师比他和樊玉恩要矮很多,躺在病床上的模样和危险的身体指标也透露出她的虚弱。 ……我们查的有点远了,最初的目标是搞清楚让学长偷资料的人想做什么。 现在没有任何相关线索,最近实验室也没出什么事,把这些东西拿到老师面前也是让她耗费精力,那个夜市太过神秘,还是别让学长继续冒险好。 “我知道了,本子我先收着。”郑逸青无奈地叹口气,打了个寒颤,“你也别去那边了,总觉得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怪瘆人的。” “……我也这么想,所以我又打算辞职了。”孙白舟苦命叹气,“最近主业涨薪,兼职不做也罢,还能多几天休息时间,结果那老板还不想让我走,说送我菜谱。” “……居然不用钱留你,用菜谱留你。”郑逸青震撼,“这菜谱到底是有多贵。” “有些不外传的家传菜谱价格倒是很高……但我觉得这种菜谱不会给外人。”樊玉恩说。 “对啊,我本来也不太需要,就婉拒了,不过那道菜确实挺有名,是他创造的。”孙白舟想了想,“好像叫蛇果花蟹煲。” “……完全没吃过。”郑逸青摸摸肚子,“你把我说饿了。” “时间差不多了,你们快去吃饭。”孙白舟看了眼时间,“……今天是他们毕业典礼的日子,实验室不聚餐么?” “已经聚了两次了,第一次喝的烂醉,第二次在期末考前,老师在场,学长学姐们刚开始还在收敛,后面全都放飞自我了。”郑逸青摇头,“罗老师也没管,就让他们闹,结果学长学姐们又喝了个烂醉。” 泽非尔和方灵和还提到你了。 郑逸青注意孙白舟脸上的表情,把这句话咽了下去。 第39章 剪头发 第二次聚餐时喝醉了的泽非尔勾着郑逸青与樊玉恩的肩膀说个不停,说着说着声音就变小了,喃喃自语着和孙白舟有关的事。 “……二年级那一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实验室就招了一个学生,有段时间微生物那边活不多,他还主动来帮我。” “……孙白舟究竟出什么事了?我总觉得不对劲……” 话语中没有说人名,但郑逸青与樊玉恩都知道泽非尔说的是谁,不约而同的沉默。 孙白舟自己不愿意说的事他们也不想替他说,郑逸青反应快,当场就开始打马虎:“我们知道的也不多……话说你怎么一直不叫我们的名字,只叫姓啊?” “我有吗?”泽非尔果然马上就被吸引了注意力,“逸青,玉恩?” 在那之后他也没再提过孙白舟的事,郑逸青也没有多问,此刻见到许久未见的孙白舟踌躇着想说些什么。 “他们还是这样。”孙白舟摇摇头,“我刚入学的时候三年级的学姐学长们反而安静点,就那四个人在喝完酒后最闹腾,自己把自己喝倒了。” “那你呢?”樊玉恩问。 “我?我当时被吓到了,以为他们会劝我喝,谁知道那帮人就是自己想喝,一个劲劝我吃东西,可能他们那会压力太大了吧。”孙白舟笑得无可奈何,“那时我还和他们比较生疏,把男生都送回宿舍后才熟起来……学姐学长毕业后打算做什么?” “灵和姐要继续读书,她喜欢真菌,罗老师也帮她写了推荐信,其他人都打算找工作。”郑逸青回答,观察他的脸色。 孙白舟面色如常,隐隐带着笑意,提起过去的事时语气里是满满的怀念之情。 “你想再见见他们吗?”郑逸青问,“……今天过后他们就走的差不多了。” “……我。” 在听到他的提议时孙白舟微微一顿,眼中带着挣扎,最终还是叹着气摇摇头。 “我就不见了。”他起身对他们微笑,“好啦,饭点要到了,你们快去吃饭。” 校园前门人烟稀少,他把帽子口罩带好,像上次一样率先转身,让弟弟们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即便到了黄昏,路上也是有些热的,在这种像在蒸笼里的天气踏进冷气足的食堂就像踏入天堂,吃完饭昼伏夜出的蛇人们也到了喂食点,可当郑逸青与樊玉恩走到动物房上空旷的空地时却见到意想不到的人。 地面上开了个大洞,泽非尔带着其他三个同级的学生缓缓升上来,身上都穿着毕业典礼上发的雅致深绿色长袍,其他三人看到他们后笑着打招呼,只有泽非尔在后面不知道在干什么。 “晚上好,刚吃完饭?”方灵和替泽非尔说,“他忘记告诉你们了,喂食我们已经喂完啦,日常记录也做好了,你们快去休息吧,接下来一个月都会很忙。” “你们怎么都在?”樊玉恩问。 “因为我们马上就要离开学校啦,想每个区域都转转,顺便帮弟弟妹妹们再干点活。”楼裕笑嘻嘻的接话,扯了扯自己的腰带,示意他们看。 上面挂了一串东西,像从批发市场出来的,有学校发的纪念钥匙扣,还有不知道谁送的毛绒玩具,正中间是樊玉恩与郑逸青从蛇果花庆典上带给他们的纪念品,淡绿色的图腾和编制吊坠和袍子格外相配。 “好看好看,你们还没把这衣服脱了。”郑逸青笑着调侃。 “今天毕业典礼嘛,以后也没机会穿这身毕业服,老师看到我们穿成这样还笑了,说我们像从小商品批发市场跑来卖东西的。”楼裕说。 “还给我们送了礼物。”乔曼华用袖子掩着嘴笑。 “结果他又哭了。”方灵和无奈地摇摇头,把泽非尔往前一推,笑着说,“快安慰安慰你们学长。” 泽非尔嗷了声又扑上去抱住他们两,没有一点当哥哥的样子,手臂箍住人的力道还是那么重,勒的他们喘不过气。 樊玉恩颤抖着伸手,按了按镜架侧面把眼镜又调成机械模式,笨重硕大的眼镜瞬间把泽非尔的头顶偏。 “好硌人。”泽非尔泪眼朦胧地问郑逸青,“你平时都怎么抱他的?” “我抱他的时候,他都不怎么戴眼镜。”郑逸青毫不留情的撒狗粮。 当了许多年单身狗的泽非尔被突如其来的狗粮埋到地里,伤感的情绪瞬间减轻了很多,哼了一声果断放开他们。 “我走啦,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了。”他说,故作开朗道,“你们加油,我有空就来看你们。” “……好。”樊玉恩说。 “……嗯。”郑逸青低头。 泽非尔长袍的腰带上也挂着一串东西,在郑逸青与樊玉恩送他的挂件旁还挂着某个特殊的毛绒玩具。 那玩具看上去毛茸茸的,外表却是个钻石的模样。 泽非尔搭着楼裕的肩膀,方灵和挽着乔曼华的胳膊,四人就这样在说笑中离他们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夜色中。 郑逸青知道那只叫钻石的拇指蛇人在泽非尔心中刻下怎样的痕迹,不用想也知道那是罗清竹赠予他的礼物,他望着学长学姐离开的背影,又想到了今天与他们告别的孙白舟,莫名的惆怅与悲伤尽数涌上,脑海中思绪万千。 他讨厌所有离别,但离别却是人生的常态,再讨厌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自己默默消化,然后带着回忆继续向前走。 这个夏天过后,对他们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新的开始。 “你在难过。”樊玉恩将手搭在他的后颈上,轻柔地抚摸。 坏情绪被他的动作安抚,郑逸青撇撇嘴,见四周无人,抱住樊玉恩的腰一头扎进他的怀中。 “我想剪头发了。”他闷闷道,“……但不想去理发店。” “为什么突然想剪?”樊玉恩用手指缠绕他扎起的马尾。 “……换换心情,而且剪头发也算一个新的开始。” “我可以帮你。”樊玉恩想了想,对他说,“我有丰富的理发经验,我自己的头发就是我自己剪的。” “猜到了。”郑逸青抬头,笑眯眯地说,“你这一年没去过理发店,头发却一直没变长,我有点好奇,你怎么剪后脑勺的头发?小时候我自己也试图剪过……结果后面的头发变得坑坑洼洼的,后面索性就留长发了。” “利用镜子。”樊玉恩点了点智能手环,打开照相功能,而后点击拆分键让电子光屏浮在脸前面,“背对浴室的镜子,打开照相功能可以看到后脑勺的头发,多练几次就知道该怎么剪了,我前几次剪的也不好,同学说我的头发像鸡窝。” 郑逸青揉揉他的脸安慰,与他十指相扣。 “那我把我的头交给你啦。”他笑着说,“别把我弄秃顶。” 他本来是在开玩笑,没想到樊玉恩在对待他的头发时格外的小心,在他洗澡的时候还点了专业理发工具的外卖,郑逸青人从浴室出来后人都是懵的,像个木偶一样被他摆弄。 “好专业。”他呆滞地坐在宿舍中央的凳子上,任由樊玉恩给他套上理发围布,“……用旧床单不行吗?” “……我没想到这点,先用吧。”樊玉恩看起来很紧张,举着理发剪如临大敌,“其他发型我没自信,剪成和我一样的发型可以吗?” 郑逸青仰起头,把头顶在他腹肌上,盯着他的脸看。 樊玉恩的头发在男士里其实算长的,毕竟太短自己也不好剪,他给自己留了鬓角和碎刘海,柔顺的白发紧贴侧脸,配着那副眼镜,看着就像个乖学生。 “好看。”郑逸青想象自己把头发剪短的样子,“我也要。” 亮橘色的长发被樊玉恩用梳子细心梳顺,用夹子一缕缕夹在头上,耳边是剪刀将发丝剪断的咔嚓声,郑逸青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模样,也没打算打开自拍模式看看,心态放的很平。 他给自己剪了那么多年了,肯定差不到哪去。 ……实在不行就戴一个月帽子呗,头发会变得自然的。 吹风机温热的风又追上他的头顶,樊玉恩用手指拨弄他的发,还特意转到前面看了看,取下理发围布后神情紧张。 “好了。” “我看看……小愿,打开自拍模式。”郑逸青在电子光屏弹出后看着自己的脸眼睛微微睁大,用手拨弄自己的刘海。 他的发型确实是樊玉恩的发型,长发时看着活力又温柔,在剪短后倒增添了些英气,但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有点蓬,头发也没有樊玉恩的头发“听话”。 “好看。”他左看看右看看,满意的不得了,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但怎么我的头看上去那么圆啊?” “因为你的头本来就很圆。”樊玉恩忍俊不禁,双手扣在他的脑袋上揉了揉,顺势摸上他的耳朵与侧脸,低头在他头顶落下一个吻。 “……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不高兴,但不知道你具体在想什么。”他俯下身,从背后抱住郑逸青,“我刚才想了很多,只能想到一句可以安慰你的话。” “以前的我可能会说[如果你需要我,我就会一直陪着你],但现在不会了。” “为什么?”郑逸青心下一空,抬手握住他的胳膊。 “我不想再离开你了,跳跳。”樊玉恩将头埋进他的肩膀,“就算你赶我走,我也想留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