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章鱼》 第1章 柔软 秋日午后,宁涔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目光落在满地枯黄的树叶丛中。 他手里捧着一杯热可可,浓郁的香味和热气扑到他的脸上,但他却一口也不想喝。 这是一种很正常的现象,当索斯把那东西弄进来太多时,他就会好几天都处在“饱腹感”中。 宁涔抬起脚,轻轻踩在干枯的树叶上,他听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内心的极度紧张缓解了一点。 不过他没能放松太久,约莫三分钟后,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高大男人来到了他的身旁。 那男人亲昵地搂住宁涔的肩膀,把一袋糖炒栗子递到他面前,“还是这么喜欢吃甜的,和长不大的小朋友一样。” 宁涔的睫毛抖了两下,含糊地嗯了声。 男人突然凑得很近,盯着他说:“宁宁,你的睫毛好漂亮,抖动时像蝴蝶扇动翅膀,让我忍不住想亲两下……” 说着这男人就吻了吻宁涔的眼睛。 宁涔抬手轻轻推了他一下:“索斯……” 索斯笑着剥开两颗板栗,喂到宁涔嘴里,又用指腹蹭了蹭柔软的嘴唇。 宁涔的两颊各鼓起一个小包,缓慢地咀嚼着。 索斯盯着宁涔粉色的嘴唇,突然说:“是不是太小了,要不然为什么总是吃不进去呢?” 宁涔整个人一愣,眼睛垂了下来。 索斯笑了笑:“宁宁,我发现每次做完,你都会很害羞。” 宁涔在心里默默吐槽,那根本不是害羞,而是害怕,怎么会有人分不清害羞和害怕。 哦对了,索斯不是人,分不清的话很正常。 “今天再试试吧。”索斯说。 宁涔把栗子咽下去,支支吾吾地说:“可是昨天才做过……” 索斯竖起一根手指,在宁涔眼前晃了晃,“你的身体完全可以承受每天都做,但你的心理无法接受……” “本来就是不能每天都……” 一根手指抵在了宁涔的嘴唇上,他听到索斯说:“宁宁,你忘了不能和我顶嘴了吗?” 宁涔心想,他只是在辩解,没有顶嘴,索斯不能接受任何一点反驳。 宁涔不想嘴角裂开,他说:“我不行的,你想做就做吧。” “不要和我赌气。” “我没有……” 宁涔想不明白,为什么索斯每次都用这些“闹脾气”的词语来形容他。 他的手被牵住,索斯说:“我们回家吧。” 宁涔乖乖的被他牵走了。 索斯的家是一栋二层别墅,隔音非常好,这是索斯一直在跟宁涔强调的,他说,叫再大声都不会被别人听见。 其实,宁涔也没有叫很长时间,他发不出声音的时间远久于喊叫的时间。 索斯打电话给了李姨,让她不用过来做晚饭了。 宁涔靠在沙发一角,心想做了饭他也吃不下。 索斯打完电话就朝宁涔走来,宁涔顺从地让他把自己抱起来,像提前做确定那样,宁涔紧张地问:“今天也不会用触手的对吗?” 索斯发出一声轻笑,“宁宁,你为什么这么怕它们,它们不会伤害你。” 闻言,宁涔两只大眼睛瞬间被惊恐充斥,“不要,不要……” “乖,别怕。” 宁涔紧张地揪住索斯胸前的衣服,“不要,我会听你的话,触手不行……” 泪水一连串地从眼睛里滑落,哭了没一会鼻子就会变红,整张脸沁出楚楚可怜的粉色。 “真是拿你没办法,每次一提用触手就要哭。”索斯靠近,用嘴唇亲了亲宁涔的脸颊。 嗯,要比平时热一点。 “每次都这样,你自己想想,我有多久没用触手了?” 宁涔不想思考这个问题,他讨好地亲吻索斯的嘴唇,像某种献宠的柔软生物,“不要用那个,好不好?” 索斯被他哄得心软,当宁涔用柔软的舌头舔他的嘴唇时,他猛地把人压在沙发上,转客为主地把宁涔吻得喘不过气。 指腹轻轻碾过宁涔的嘴唇,索斯问:“是怕触手,还是怕给我口?” 宁涔摇摇头,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索斯用手轻拍他的脸,“回答。” 宁涔抿了抿嘴,说:“都怕……” “怎么不好好听问题,只能选一个。” 刚止住的眼泪又要决堤,宁涔环住索斯的脖子,专注地注视着他。 这个男人长了一张极具迷惑性的脸,他的眉眼温柔,像春日潺潺的溪水,但与之截然相反的是他的性格,偏执、阴郁、控制欲极强,变态都不足以形容他的恶劣。 宁涔曾激烈地反抗过,无一列外,每次都会被索斯狠狠收拾一顿,他发起狂来像得了狂犬病的疯狗,不管宁涔怎么痛哭求饶,他都不肯轻一点。 宁涔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索斯总是说他扮可怜,但他根本就没有任何“扮”的成分,他是真的害怕。 “我不是说了可以做吗,为什么非要那样……” 索斯用舌头舔掉他的眼泪,说:“一直用那些老花样,我怕你会腻。” “不会,”宁涔被他的舌尖弄得很痒,偏头躲了下,“不会的。” 身子一轻,宁涔被索斯抱起来,男人的力气是未知数,他甚至能用两根手指拎起宁涔。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在朦胧的水雾中,宁涔第无数次地发出设想: 十二岁那年,不救那只章鱼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柔软 第2章 新妻 十二岁那年,小升初的暑假,宁涔和父母一起去赶海。 他在沙滩上捡到一只圆嘟嘟的章鱼,还是粉色的,他喜欢粉色,但爸爸不喜欢他这点,认为这不应该是男孩子的品味。 宁涔把它捧在手心里,仔细端详之下,他发现章鱼竟然那只剩下两根触手。 好可怜。 宁涔央求妈妈让他带章鱼回家,爸爸瞥见到那抹粉色,不悦地哼了声。 最终,宁涔把章鱼装进了玻璃瓶中,几小时后倒进家中空置的鱼缸,那鱼缸不大,摆放在他房间的书桌上正合适。 在他的照料下,章鱼长出了六根触手,彻底恢复健康。 因为是粉色的,宁涔格外喜欢这个章鱼,经常隔着玻璃缸逗它。 章鱼的寿命很短,但他这只养了六年还没死。 十八岁生日前夕,宁涔收到了第二联邦大学的录取通知,他开心坏了,急忙和妈妈分享这个好消息,两人拥抱欢呼。 爸爸抱肩坐在沙发上,冷眼看着他们,“有什么好高兴的,只不过是服装设计专业。” 爸爸就会泼冷水,宁涔都习惯了,妈妈不怎么开心地说:“服装设计怎么了?难道除了军校,其他专业在你眼里都次一等?” 爸爸这时又不说话了,妈妈拉着宁涔往房间里走,边走边说:“总是说些刺人的话,这日子能过就过,不能过拉倒……” 宁涔在旁边安慰:“妈妈,别生气了……” 翌日是宁涔的生日,当天晚上他看着星讯器上的录取通知,久久未能入眠。 但零点刚过,还处在亢奋中的他忽然坠入梦境。 那是一个非常诡异的梦。 梦里,不知道前因后果的他跪在一个章鱼雕像前,那章鱼雕像丑陋无比,触手张牙舞爪,向四面八方支楞着。 宁涔胆子小,被这怪诞的雕像吓得够呛,他梦中的东西一向模糊,但这个梦的清晰程度和肉眼真实看到的无异。 正不知道该怎么才好时,宁涔发现他身旁跪着个男人,那男人正牵着他的手,面孔是同样的清晰。 这是个相貌出众,气质温润的男人,他朝宁涔展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紧接着,他说: “这是我的新妻,我将和他分享无尽的寿命……” 叩叩叩—— 宁母推开宁涔房间的门,走到床前推了推宁涔,“宁宁,有客人来了,快点出来见客。” 宁涔含糊地嗯了声,慢慢打开蜷缩的身体,他揉着眼刚坐起来,妈妈就脚步匆匆地走出去了。 “什么客人啊?” 宁涔嘟哝着,不经意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表——5:40。 “这客人来得也太早了……” 宁涔有些疑惑,但没多想,连带奇怪黏腻的梦也抛之脑后,他洗涑完换上白T黑裤,整理了下头发就去出去了。 宁涔被妈妈拉着坐在客人身边,爸爸则是神态恭敬,欠身道:“真是失礼,让您久等了。” 宁涔扭头一看,整个人猛地一震。 那客人竟是出现在他梦里的男人,那个说自己是他的新妻,要和自己分享寿命的男人。 他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家里?! 宁涔慌乱地看向爸爸和妈妈,只见他们脸上带着怪异的微笑,齐声道: “宁宁,索斯先生来接你了,你跟他走吧。” 这不是真的,宁涔一定还在做梦。 好恐怖的梦,他必须要快点醒来…… 宁涔掐住自己手上的肉,没等用力一拧,他就感受到了疼痛。 不是梦…… 宁涔发起抖来,神色恐慌,他飞快地向妈妈扑去,紧紧抓着妈妈的手,崩溃地哭诉道: “妈妈,我不认识他,我不能跟他走……我害怕妈妈、妈妈……” 宁母仍保持着诡异的笑容,“宁宁,不要不听话,你是索斯先生的妻子,当然是要跟他走的。” 闻言,宁涔抖得更厉害了,他一把抱住宁母,“妈妈你在说什么?我才刚十八啊……我怎么会是这个人的妻子,我真的不认识他……” 索斯好整以暇地双腿交叠,宁父起身向他鞠躬:“真是太失礼了……” 索斯笑着说:“孩子还小,恋家是应该的。” 宁父训斥宁涔:“宁涔,不要再耍脾气了,索斯先生已经等你很久了。” 宁母抓着宁涔的肩膀,把他推到一边,“宁宁,不准再乱说,你再这么没有礼貌,神会惩罚我们的……” 宁涔僵在原地,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他的脸被泪水糊满,仍未放弃向母亲求救: “妈妈求求你,救救我,妈妈、妈妈……” “够了!”宁父厉声打断。 索斯朝他轻轻抬手,“不要吓到他。” 宁父立刻敛去怒容,恭谨地欠身。 宁涔被宁父吼得不敢再出声,缩着身体无声地痛哭,眼泪不停地滑过脸颊,再顺着下巴滴落。 索斯拿出口袋里的手帕靠近宁涔,刚把手伸过去,宁涔就狠狠地挥手一打。 啪—— 索斯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用另一只手掐住宁涔的下颌,慢慢地擦干他脸上的眼泪。 宁涔挣扎不开,猫叫似的喊了声妈妈。 宁母脸上仍是带着笑,对眼前一幕毫无反应。 索斯把手帕塞进宁岑胸前的口袋里,和煦地笑了笑,“宁宁,我们该走了。” 宁涔只觉一阵恶寒沿着尾椎上涌,他使劲摇着头,“不、不……” 索斯对他的拒绝充耳不闻,用宽大的手捉着宁涔的腕部,不容拒绝地将人拖着往外走。 宁涔拧着身子,泪眼婆娑地向宁母求救:“妈妈、妈妈……” 宁母不为所动,眼角缓缓流下一滴泪。 索斯打开门,把宁涔拖拽出去,一根手指竖在他唇边:“嘘——安静点。” 索斯的瞳孔漆黑,眼眸倒映出他惊慌失措的脸。 宁涔中了邪般的不再反抗,嘴唇微微张开,表情有些失神,他顺从地和索斯十指相扣,被索斯带进光梭里。 半小时后,光梭停在海边的一栋庭院前。 宁涔的眼睛闪过一道短促的亮光,他屏住呼吸,转头向驾驶座看去。 索斯朝他微笑,嘴角向上勾起:“你好啊,我的妻子。” “不”字卡在宁涔的喉咙里,仿佛被一条冰冷的毒蛇缠住脖颈。 他没地方去了,他的父母对这场荒谬的婚事举双手赞成,他不能再回家了。 索斯下了车,绕到另一边给宁涔开门,宁涔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小心翼翼。 父母都不站在他这边,他失去了反抗的勇气,只能任由索斯牵住他的手,把他带进房子里。 这栋房子的绿化、水景和硬质铺装都很讲究,但宁涔一味地低着头,没心思去欣赏。 索斯推开房门,大片大片的粉色装修映入眼帘。 他轻轻扣住宁涔的下颌,迫使宁涔抬起头,“宁宁,喜欢吗?” 一楼是客厅,面积很大,他的家才不过九十平,看样子客厅有他家两个大。 墙被粉刷成淡粉色,地砖也带有粉色纹理,水晶吊灯是粉色,窗帘、沙发……都是粉色。 诡异的粉色使宁涔差点哭出来,索斯弯下腰,眼睛紧紧盯着他,“乖,不要哭了……” 宁涔的嘴唇发抖,他带着哭腔说:“我真的不认识你,也不是你的妻子,你认错人了,放我回家吧……” 索斯用一只手扣住他的后脑,温柔地轻声安慰:“我们已经在神的雕像前举行过新婚仪式了,乖乖,你忘记了吗?” 宁涔抖若筛糠,他自然记得那个无比清晰的梦…… 索斯亲吻他的额头,用指尖挑起宁涔栗色的头发:“晚上是我们的新婚夜,宁宁,你期待吗?” 新婚夜…… 仪式完成后,梦并未结束,而是继续流程,来到了新婚夜…… 宁涔被这三个字吓得浑身战栗, 他一把推开索斯,慌不择路地转身就跑。 宁涔打开通顶玻璃门,一刻不停地朝大门外跑。 索斯安静地看着宁涔的背影,轻哼了一声,“把他带回来。”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就从暗处窜了出去,如果拉到0.5倍速,可以看出那是一条类蛇生物。 宁涔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跑,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也不知道家的方向。 双腿很快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越跑越慢,过了一会实在跑不动了,一屁股坐在沙滩上,鼻翼翕动,发出急促的呼吸声。 宁涔朝后面看了眼,他的视力很好,在很远的一段距离内,他没看到男人。 宁涔松了口气,捶打着自己的小腿,几分钟后,腿部的酸胀感减退了,他刚要站起来,附近突来传来一阵“沙沙”声。 像蛇爬行的声音。 有蛇…… 宁涔的鸡皮疙瘩蹭一下冒了起来,他最怕这种竖瞳的冰冷生物。 听声音,蛇好像越靠越近了。 宁涔做过功课,这个时候不要打扰它,缓慢离开就可以了。 他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小腿肌肉紧绷着,但仍不停地发抖。 沙沙声越来越近,宁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下一刻,脚腕被湿冷的东西缠住,一股大力袭来。 陷入原始恐惧的宁涔重重摔在沙滩上,柔软娇嫩的脸颊拍进沙子里,登时红了一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新妻 第3章 怪异 那“蛇”肉眼可见地变大,宁涔的腰被死死缠住,整个人悬在半空中。 它蜿蜒着按原路返回,宁涔的脚拖在沙滩上,被这一幕吓得胆战心惊,没出息地张嘴大哭起来。 那梦的前半段是仪式,后半段是洞房。 后半段时那男人变成了怪物,用湿滑的软体动物缠住他的手腕和脚腕,压在他身上侵犯了他。 恶心死了…… 而马上,这梦就要变成真的了。 但宁涔不敢反抗,缠在腰上的奇怪生物还没攻击他,他就害怕得腿脚发软,动也不敢动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宁涔被带回庭院,奇怪生物把他放在了地板上。 索斯看着坐在地板上、脏兮兮的妻子,起身靠近,抄起膝弯把人抱了起来。 宁涔大脑过载了,他的身体在被接触的瞬间绷紧。 索斯问他:“还跑吗?” 宁涔的眼泪因为这句话决堤,他边哭边徒劳地求索斯放他离开。 索斯看着他脏兮兮的小脸,说:“乖,别哭,都被你***……” 这话直白又下流,宁涔被吓得发抖,同时又几欲作呕。 他被索斯抱着上楼,浴缸里的热水满溢出来,索斯伸手去脱他的衣服,他发着抖,一把抓住了自己的领口。 柔软生物做出的反抗令索斯发笑,他用指腹轻点宁涔的手背,问:“你觉得能阻止我吗?” 宁涔抬头看着索斯,眼神中除了惊恐,还有警觉,“我不认识你……” 索斯打量他片刻,忽然和他额头相贴,一段不属于宁涔的记忆被传送过来。 这段记忆的视角很奇怪,其中一段仿佛是透过玻璃缸在注视着宁涔,另一段则是像被宁涔捧在手心里的视角。 宁涔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Pink……” Pink是他养的粉色章鱼的名字…… 索斯点点头。 宁涔惊慌地大叫了一声,扭动着身体要逃跑,但被索斯轻轻按住肩窝,就立马动弹不得了。 他像蚂蚁一样弱小…… 宁涔懊悔不已,为什么要把章鱼带回家,因为六年前不起眼的举动,他竟然会遭遇噩梦。 “你……放了我,求求你放了我,哪怕……看在我救过你的份上。” 索斯温柔地替他擦掉眼角的泪水,“正是这个原因,我才要好好地报答你,宁宁,难道得到无尽的寿命,你还是不开心吗?” 无尽的寿命…… 宁涔瞬间凝滞住—— “这是我的新妻,我将和他分享无尽的寿命……” “无尽的寿命……”宁涔发愣着重复。 索斯用手抚摸着宁涔的脸颊,说:“对,无尽。” 宁涔的脸又白了一个度,他控制不住地掩面大哭,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谁要一直活着,只有怪物才会一直活着…… 他变成怪物了…… 宁涔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但他实在没辙,痛哭是他唯一的发泄途径。 索斯抱着他,看着潮红爬上他的脸颊,嘴唇逐渐变得像红色丝绒一样浓郁。 ………… 宁涔娇气得过了头,总是哭个不停…… ………… ………… 噩梦般的一夜是开始,宁涔的寿命无尽,噩梦也就没有尽头。 和梦里的情形一样,那些黑色的粗壮触手缠住他的手腕和脚腕,冰冷的触手滑腻柔韧,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海腥味。 它们缠得很紧,宁涔被勒得四肢无力,就连骨头也跟着疼,这种强壮的冷血生物令他感到害怕。 宁涔咬着下嘴唇,眼睛哭得已经睁不圆,又酸又涨,但泪水还是一串串地从眼眶里滑下去。 这样下去他会哭瞎的,但他从小就爱哭,爸爸总是很讨厌他的性格,但没办法,从出生的那一刻,他的性格走向就定下了。 在索斯的手摸上来的瞬间,宁涔狠狠地哆嗦了下,他的反抗似乎到此为止了。 实际上他不敢动,那四条触手一直死死缠着他,只要他稍微动一下,触手就会收紧。 索斯是变态、臭流氓…… 宁涔用所有自己知道的骂人的话来骂索斯,只不过是在心里骂的,他不敢骂出声。 想到这儿宁涔觉得很委屈,他第一次讨厌自己的性格,讨厌这样软弱的性格,被欺负了还不敢骂出声。 卧室的灯很刺眼,摇摆着用白光晃宁涔的眼睛,索斯像是个老手,那样极力地******。 窗帘半遮光,他最后一次从昏迷中醒来时,发现有亮光透进来。 —— 翌日,直到傍晚宁涔才恢复意识。 宁涔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经过昨晚的**,身体竟只是有点劳累。 他以为自己会死…… 他穿上鞋,刚想站起来,就发现自己没事做。 宁涔痛苦地抓了抓头发,呕吐感越来越强烈,他捂着嘴冲进卫生间,干呕了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 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巴掌大的小脸煞白,头发乱七八糟地刺棱着,眼皮和鼻头发红,嘴唇微微肿胀着。 宁涔用空洞的眼神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 他的身体向下滑,慢慢蹲到地上。 不乱捡章鱼就好了,宁涔,你为什么要捡一个只剩两条触手的章鱼? 宁涔后悔得心肝脾胃跟着一起震颤,他把头埋在膝盖上,一行行热泪打湿了睡裤。 不知道哭了多久,一道声音斜插进来:“哭什么?” 宁涔的呜咽声戛然而止。 “不是马上就要去上大学了吗,到时候总要离开家,现在只是提前了一个多月而已。” 宁涔把肩膀缩起来,紧紧抱着自己的腿,一只大手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 “你觉得这房子哪里不合心意?我马上让人来改,这儿比你之前的房间大很多,难道是住起来不舒服?还是你喜欢小房间?” 男人的嗓音清透,语调轻柔,好像怕吓到宁涔,光看这架势,索斯恐怕可以在“十佳恋人”中拔得头筹。 但宁涔知道他的真面目,记得他昨晚是怎么欺负自己的,又是怎么令他的父母着了魔,竟然忍心送走自己的孩子…… 他像乌龟一样把自己缩在壳里,任索斯说什么也不回应。 索斯也不气,把人从地上抱起来:“乖,地上凉,不坐这儿。” 他把宁涔从浴室里抱出来,走进一间铺满地毯的房间。 “这儿怎么样?在这间房待一会儿?” 宁涔像哑巴一样,一点声音也不发出。 索斯把他放在地毯上,轻声细语地说:“自己在这儿玩吧,我不打扰你。” 几秒钟后,宁涔听到了关门声。 他抬起头—— 约莫五十平的房间里,靠墙摆放着五六只巨大的毛绒玩偶,大到哪种地步呢,它们坐在地板上,还差一米就能抵到天花板上。 宁涔认出那是他比较喜欢的几只毛绒玩具的Oversize版,再往旁边的置物架上看,满满登登一整面墙的布娃娃。 宁涔的玩偶都是升初级学院前买的,因为爸爸不允许一个十二岁大的男孩子再玩这些东西。 但现在,他拥有一整间房的玩偶。 宁涔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他拥有这些东西的前提是,要陪一个怪物上床! 那他宁愿不要…… 宁涔想走出去,但在地毯上踩了几下后,他突然调转了方向,扑向最中间的兔子玩偶。 兔子是白色的,两只耳朵垂下来,穿着粉色的方格裙子,兔子很软,表层的面料是法兰绒。 宁涔把脸埋进去,抱了一会巨型兔子后,把兔子摆在地毯上,躺进了它的怀里。 索斯给了他两天的缓和时间,两天一到,就强硬地闯进了宁涔的避难所。 在那个梦幻的玩偶房间里,宁涔缩在角落,用巨大的玩偶挡住自己,他有些应激,是被索斯吓的,他攥着毛绒玩偶的衣服,冲着站在不远处的索斯很凶地吼。 他骂索斯是怪物,是强盗,是恶心的蚂蟥…… 宁涔骂得很大声,嗓子也跟着痛。 索斯安静地听他骂完,然后把他拖出来,死死地按在地毯上,一件件脱掉他身上的衣服,用虎口卡在他的下巴处,阴恻恻地问: “这么软的嘴怎么能说出那么难听的话呢?” 说着索斯咬住他的嘴唇。 宁涔立马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然后是鲜血的腥味。 因为被宁涔骂了,索斯格外暴躁粗鲁,第一天晚上时,他说会温柔点,宁涔这时才体会到不温柔的一面。 那些触手的温度很低,无比灵活,顺着边缘往里挤的时候,宁涔突然就崩溃了,他抓着柔软的地毯,嘴里不停地说着不要不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怪异 第4章 报到 索斯下手很重,宁涔吃了大苦头,即便是后来宁涔表示,以后再也不骂人了,索斯仍是没停下。 经过十三个小时的睡眠,宁涔终于再次醒来。 他的精神不太好,呆愣着盯了会天花板,被索斯抱下楼也没反应。 索斯支起身子注视着宁涔的脸,用指腹轻轻蹭了蹭,“还在生气?” 宁涔不想理他。 索斯又凑近了些,说:“回答我。” 宁涔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骂人不是一个好习惯。” 宁涔咬了咬嘴唇:“……我知道。” “吃点东西吧,你的录取通知书到了。” “在哪儿?” 宁涔光脚踩在地板上,刚想站起来就被索斯按住,索斯把他的脚拿到沙发上,“触手去取了。” 宁涔想起地址填的是他家,情绪又变得低落。 索斯把饭菜放在桌几上,挨着宁涔坐下,说:“别住校了,我在你学校附近买了套房,平时就住那儿,放假了再回这边。” 宁涔捧着一只菠萝,里面是裹满蛋液的炒饭和菠萝块。 他点点头,说好。 心想,真有钱。 索斯捉住他的手,把自己的脸颊贴在宁涔的掌心中,“你不是最喜欢用手指戳我的脸了吗?” 宁涔感到一阵怪异,他是很喜欢把手指伸进玻璃缸里,一下下戳粉色章鱼的头,那种强韧湿滑的触感很解压。 但这和索斯有什么关系,他喜欢是章鱼,等他变回章鱼再说吧。 报到在半月后,报到前的几天,宁涔和索斯住进了新家。 新家距第二联盟大学只有不到十分钟的车程,位于寸土寸金的核心区。 宁涔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乘电梯到达顶楼大平层时,心里又生出一种怯懦感。 该死的有钱人。 索斯牵着他的手走进去,这套大平层最少四百个平方,装修风格偏温馨,是很淡的粉色。 宁涔的活动范围在“卧室——客厅——玩具房”之间,除了在卧室休息、在客厅吃饭外,其余时间都在玩具房。 玩具房和庭院那间很像,宁涔喜欢玩偶这点无法改变,索斯带给他的恐惧发自内心,为了寻找安全感,他大多数时间都藏在玩偶后。 索斯不工作,宁涔认为他根本没有工作。 他很闲,最喜欢的就是不停□□,压着宁涔在每个房间里做。 从惊慌失措、无比抗拒到麻木,宁涔用了不到一周的时间。 无比宽敞的客厅里,宁涔侧躺在沙发上看视讯,没过一会儿索斯就走过来,把他的身体摆正,将视讯器上的内容投到天花板上。 ”躺着看吧,这样对眼睛不好。“ 宁涔嗯了声,心想,真烦人。 索斯在他脑袋旁坐下,又抬起他的头放在大腿上。 索斯的大腿肌肉硬邦邦的,一点也不舒服。 宁涔扭动了两下,因为索斯的手臂卡在他的喉咙处,他的头没能从大腿上滑下去。 “不舒服?” 索斯突然问。 宁涔嗯了声,男人把他的头重新垫回了软枕上。 除了性/欲极其旺盛这点,索斯勉强可以称作是一个好伴侣。 不对,他还有一个致命的缺陷,也是宁涔最讨厌的一点,他在床上从来不尊重自己。 光是这点,就足够抵消他所有的温柔贴心、俊朗多金。 宁涔并没有强烈想住大房子的念头,他非常满意自己之前的生活。 而现在每天清晨在床上醒来,他都有种这优渥的生活是用身体交换来的感觉。 索斯亲昵地握住他的手,用指腹轻轻磨蹭他的手指,吃了太多苦头,宁涔便不再有反抗的举动。 明天就要去报到了,开学之后,他就不用再和这个怪物一整天都待在一起。 但是放学了还是会见到…… 宁涔躺在软枕上,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眉头也皱了起来。 一根手指按在他的眉心,索斯跟着看向天花板,以为他看到了什么不喜欢的画面。 宁涔在心里冷笑一声,神经病,搞得两人感情很好一样。 实际上,他们才相处了半个月而已。 宁涔突然说:“我的星讯器……” 从他被索斯带走那天起,星讯器就被这人拿走了。 “要那个干什么?” 宁涔无语了,他还能干什么?这么多天了,一定会有同学和朋友联系他的啊。 “和朋友联系。”他说。 “好。” 索斯起身,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极薄的小木片大小的东西。 宁涔在“小木片”上敲了一下,它便延展成了长16公分,宽10公分,厚度可以忽略不计的通讯设备。 这是极涡星一个价格比较亲民的星讯器品牌推出的最新款。 宁涔一打开简讯,就发现他的星讯器被人动了,他不悦地抿了抿嘴,翻到联系人页面—— 啧,被删了。 宁涔关掉星讯器,放在桌几上,躺回沙发里一言不发。 “用好了?”索斯问。 “嗯。” 索斯支起身体,和躺在沙发上的宁涔对视,“宁宁,你现在是我的妻子,不能和其他人在一起鬼混。” 宁涔冷淡地嗯了声,又用黑白分明的眼珠看着索斯问:“如果我哪天出轨了呢?” 索斯笑着说:“我会用刀一点点剐干净那人身上的肉,至于你,不忠的妻子会得到更严重的惩罚。” 宁涔哆嗦了下。 索斯的手指穿过宁涔的发丝,自言自语道:“怎么夜晚还不到来?” 宁涔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翌日一早,宁涔和索斯一起去报到。 第二联盟大学内人头攒动,一辆辆磁悬浮列车将新生带进校园,主干道两旁支起长长的遮阴帐篷,帐篷上挂着一个牌子,写有专业名称。 他们找到服装设计专业,前面有两名同学在排队。 索斯站在宁涔身边,正把学院的布局图拿给他看。 “待会可以去转转。”索斯说。 “嗯。” 宁涔无精打采地回应。 “怎么了?从早晨起床到现在一直都没精神。” 宁涔看着这个明知故问的罪魁祸首,不怎么开心地说:“昨天没睡好……” “那待会直接回家吧,你休息一下。” 回家?回家除了被骚扰,无止境地和他进行身体接触外,还能干什么? “不要,白天不睡,晚上会睡不着。” “好。” 宁涔在心里默默吐槽,虚伪,只有这些微不足道的要求索斯才会答应。 五分钟后,排到了宁涔,他拿出ID卡、纸质的录取通知书和学费缴费清单递过去。 “不住校?”来当志愿者的同专业学姐问。 “嗯不住。” “那缴一下军训服装的钱就好了,不过学院一般都要求新生住两年的宿舍,如果不住的话,要填一个当前住址表,还要有父母的知情书。” 学姐抬起头,看向站在宁涔旁边的索斯,眼睛亮了下,她随即收回视线,问宁涔:“你的父母没来吗?” 宁涔说:“没有。” “没有知情书办不了,让你父母来一趟吧。” “我想,”索斯突然出声,“这个应该可以吧。” 闻言,宁涔和学姐看向他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张红色的小本,正中间是烫金的三个字——结婚证。 宁涔的脸噌一下烧了起来,索斯微笑着打开红色小本,里面是两人的合影。 “你们结婚了?”学姐不确定地问。 “是的。” 索斯把结婚证和他的ID卡放在学姐面前,“我应该可以在知情书上签字吧。” 学姐和另外几名志愿者面面相觑,他们还没碰见过这样的情况,虽说极涡星的法定结婚年龄是十八岁以上,但考入大学的新生中,很少有人一到年龄就结婚。 尤其,学姐发现宁涔的生日是8月12号,而结婚证上的领证日期竟然是同一天。 “这个……请稍等一下。” 说着学姐便拿出星讯器拨电话,看样子是在请示学院的老师。 宁涔低着头,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几道目光像如有实质地钉在他身上,宁涔羞愧得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余光里,他看到几个志愿者在小声交谈着什么,脊背立刻紧绷了起来,是不是在讨论他? 学姐很快打完了电话,拿给索斯一张知情单,“请仔细看过内容后在下方签字。” 她又递给宁涔一张表,“同学,你要填一下目前的住址和紧急联系人。” “嗯,”宁涔接过表,先填了自己的信息,等到填住址时,他一时没想起那个高档小区的名字。 宁涔握着笔愣住原地,这时一只手伸过来,拿走了那张登记表。 从报到处离开,宁涔失魂落魄地跟在索斯身后去领军训服。 他的头垂得很低,眼睛一直盯着索斯的脚后跟。 索斯刚刚想牵着他并肩行走,被他拒绝了。 “害羞?”索斯问。 宁涔绝不认为自己当时的神态是害羞。 他摇了摇头。 领完军训服两人就回去了,宁涔实在没心情闲逛。 —— 报到当天,服装设计专业的大一新生宁涔成了学院内讨论度最高的人。 不光是因为他在十八岁生日那天结婚,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住在云居公馆,那儿的房价高得离谱,位居全星第三。 而将这场讨论推至顶峰的是一个叫大胖橘的账号,大胖橘看过宁涔的他拍照片后,出来发了条帖子: 标题:天!这个宁涔是我校友! 我们高中是同一个学校,只不过不同班,我们还是同一个小区的。 据我所知,宁涔家就是个普通家庭,爸爸是退役军人,目前好像在档案馆工作,妈妈是家庭主妇,全家的收入来源就只有爸爸档案馆的工资。 此贴一出,讨论风向完全变了。 1L:那住址是不是宁涔胡扯的,他会不会根本不住云居公馆,写出来纯装逼? 2L:有人拍到他是坐光梭来学校的,这貌似是最新款【图片】 3L:什么情况,傍上大款了这是? 4L:艹!不仅傍上了,还他妈结婚了,羡慕! 5L:羡慕! 6L:羡慕! 7L:羡慕! 8L:羡慕! …… 52L:这有什么好羡慕的?你们的三观怎么被荼毒到这种地步了! 53L:装货! 54L:装货! 55L:装货! ……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报到 第5章 惩罚 家中,宁涔扑在兔子上,眼尾泛红,肩背细细地发抖。 他刚刚又惹索斯生气了,故意的成分很大,现在.在接受惩罚。 “因为别人知道我们结婚了,所以和我闹别扭?” 宁涔把头埋进兔子柔软的身体里,一言不发。 下一刻,他被掐住后颈提了起来,索斯贴在他耳边,声音低沉:“说话。” 宁涔死死咬住嘴唇,这种生活他真的受够了。 “宁涔,说话。”索斯重复道,耐心已经见底。 宁涔胡乱攥住玩偶的表面的绒布,声音随着索斯的动作发抖:“结婚证……是真的?” 索斯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冷笑,默不作声,只一味地横冲猛撞。 他粗暴蛮横得过了头,宁涔捱了一会实在受不了了,不得不抛弃可笑的自尊心,痛哭着向他求饶。 然而索斯并没缓和哪怕一点,宁涔觉得他掐在自己后腰上的手又用力了一些。 宁涔感觉自己快死了,他的脸贴在软布上,支撑着上半身,两只手向后探,去捉索斯的手。 他一把握住索斯的手腕,脸颊已经被磨蹭得发热。 宁涔眼前一片水雾,他把索斯的手扒下去,手脚并用地往前爬了两下。 四肢绵软,宁涔没什么力气,他刚爬出一小段距离,就累得趴伏在兔子的领结上。 这时,一只濡湿的大手猛地攥住了宁涔的脚腕,宁涔额边的青筋狠狠跳了下—— 他手里抓着兔子的领结,用力抱住兔子的脖子,鼻子一酸,眼泪立刻夺眶而出,“我不做了……我的肚子疼……” 脚腕上的那只手没有松开,宁涔的踝骨被索斯捏得生疼,他再一次没出息地妥协了,哽咽着和索斯道歉,说他知道错了,以后都不会闹脾气…… 但索斯还是把他拽了回去…… ………… ………… 翌日,宁涔错过了军训,醒来时已经该吃午饭了。 索斯体贴地告诉他,帮他请了假,后天再去。 宁涔没骨头似的用两条胳膊撑在桌子上,拿着勺子搅碗里的粥,过了一会儿问:“为什么不是明天?” 话音刚落,索斯又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盯着宁涔看。 宁涔感到背后一阵发凉,手一松,勺子磕在了碗沿上。 索斯嘴角带笑:“宁宁,怎么不吃了?” ………… ………… 从这天起,宁涔就有了一个朴素的愿望,希望索斯能尽快*尽人亡。 军训六点半集合,宁涔提前到了十分钟,站在那块服设集合点的牌子的队尾等待。 “听说那个谁请了两天假,今天就要来军训了是不是?” “是啊,真想看看他真人长什么样。” “命真好啊,不仅傍上大款了,老公还那么帅。” “哎你看这个人是不是?” “好像是……” 宁涔压低帽檐,他已经能确定那两人讨论的就是自己,竟然都知道自己结婚的事了吗,宁涔腿软得站不住,一屁股坐在小石阶上。 他们还说他傍大款…… 宁涔气得发抖,几分钟时间人越聚越多,他能感觉到那些人落在自己身上充满讥讽的目光。 他的头越垂越低,两颊臊得发烫。 无所谓,他不在乎。 因为前两天宁涔没来,点名时顺便给他排了站位,没排到边边,前后左右都有人,他紧张得手心出汗。 宁涔的性格说不上内向,但一上午他一句话都没说,整个人像是被扔到铁板上烘烤的鱿鱼,每一秒钟都煎熬无比。 即便这样,他也还是不愿意回家,这些暗戳戳的议论只给他带来心理上的损伤,而索斯,会对他的身体和心理造成双倍的强压。 站了五十分钟的军姿后,有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大家一般会和舍友聚在一起聊聊天,宁涔自己一个人走到一边,拿着树枝拨草坪里的泥土。 “长得很一般啊,也没多好看。” “长得一般,可能在床上不一般吧,总要有点过人的地方哈哈哈。” “艹,你们小点声行不行?待会被听见了。” “听见听见呗,我又没指名道姓,他要对号入住我也没办法……” 宁涔扔了手里的小木棍,拍拍手上的土站起来,他走过说闲话的几人,走到放包区,拿出星讯器看看索斯有没有发简讯来。 电话要及时接,简讯要及时回。 要是不及时的话,呵呵…… 宁涔捧着手机面无表情地打字:还好,有一点累,不用请假。 消息刚发送过去,一条横幅弹窗猛地跳出来,宁涔瞄到备注:向峪Angel,一把将星讯器翻了过去。 因为父亲工作的调动,向峪一家在一年前移居蓝靛星。 宁涔深呼吸,拿起星讯器点开和向峪的聊天页面: ——向峪:【惊!大一已婚新生……】 ——向峪:什么情况啊宁?你结婚了?! 宁涔蹲下身子,无措地咬着食指,他盯着帖子看了一会,正要点开时,一道声音在他头上响起: “宁宁……” 听到这个熟悉的话音,宁涔浑身一震。 空气似乎变得粘稠,他呼吸困难,胸腔像是被灌进了水泥。 宁涔低着头站起来,因为整个人绷得很紧,看起来像一具提线木偶。 他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齐寒云。 “因为突然联系不上,我冒昧地到你家去了一次……” 宁涔蜷起僵硬的手指,“不好意思,我还有事……” 说完这句话,他就急匆匆地转身走了,生怕齐寒云问起他结婚的事。 被那个怪物缠上后,宁涔控制着自己不去想齐寒云,他知道两人没什么可能了,那些独属于中学时期的心动也彻底结束。 宁涔和齐寒云之间的窗户纸迟迟未捅破,他们似乎都在等录取通知,结果是两人被同一所大学录取,宁涔却不能和他在一起。 宁涔六神无主地回到服设队伍区,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和索斯那张没有攻击性的脸。 他记不清和索斯做过多少次,他像一株被催熟的植物,从树叶到枝干,都散发着熟果的气息。 一声尖利的口哨声传来,宁涔回过神,开始站队。 气温逐渐升高,宁涔被晒得有些发慌,简直度秒如年。 军训的项目很简单,都是些常规的内容,除去站军姿,一上午也没学什么东西。 让宁涔更难受的是,休息时齐寒云会来找他,支支吾吾地说些有的没的。 宁涔很想直接告诉他,那些传闻都是真的,他就是傍大款了,不仅傍了大款,还和大款结婚了。 但他说不出口,因为最后一点自尊被荒谬地悬吊着。 十一点半,训练结束,宁涔背着书包朝校门口走,站了一上午,脚底板又酸又胀,但他行色匆匆,快步穿梭在人群中。 学校左侧是停车区域,索斯今天开的还是那辆惹眼的光梭,他漫不经心地站在车旁,棉麻质地的衬衫和黑色西装裤把他衬得更加温柔,引得来往的人为他驻足。 “是那个什么宁涔的老公吗?好帅啊……” “命真好,找了个老公多金又体贴……” ………… 宁涔面无表情地听他们夸赞索斯,心里不禁发出阵阵冷笑。 他垂着眼走到索斯身边,正要上车时,两肩被索斯钳住了。 “宁宁,见了老同学怎么不叙叙旧呢?” 索斯扳着宁涔的肩膀,把他的身体后转180°。 “他是齐寒云,对吧宁宁?” 一只手勾着宁涔的下巴,迫使他把头抬起来。 宁涔和不远处的齐寒云对视。 齐寒云看着两人亲密的姿态,心脏疼得一哆嗦。 宁涔被索斯推着走向齐寒云,他觉得很难堪。 “宁宁,不介绍一下,我是谁吗。” 宁涔喉咙发紧,眼神飘忽,过了一会儿,他听到自己说:“我结婚了……这是我的老公。” —— 宁涔透过车窗看向外面,索斯牵着他的手,一下下捏着指腹,两人谁都没说话。 一路沉默,回到家后,宁涔拿着睡衣去浴室洗澡,出来时那根黑色的触手站在脚垫上,尾端卷着一个粉色毛绒铃铛。 宁涔认出那是玩偶身上的配件。 触手把铃铛往他手里递,并做出扔出去的动作。 宁涔捏着铃铛,没动,问:“想玩扔球游戏?” 触手点了点头。 宁涔发出一声冷笑,“你长得太丑了,身上都是粘液,我不想和你玩……你没长眼睛吗,看看你,再看看那些小猫小狗,人家多可爱,你就只有光秃秃的一根……” 宁涔把铃铛扔进垃圾桶,弯腰盯着那截变得软趴趴的触手,“别碰我的东西……” 午餐很丰盛,丰盛得有些铺张浪费,宁涔家的年夜饭也比不上这一餐。 宁涔在椅子上坐下,瞄了眼索斯的脸色——还好,好像没有生气。 但索斯仍是一言不发,搞得宁涔很紧张,好像刚才不是遇见了暧昧对象,而是被捉奸在床一样。 搞什么啊,宁涔往嘴里扒了口米饭,无所谓,他不在乎,反正索斯的惩罚手段都是在床上进行,上个床而已—— 一股寒意顺着尾椎窜升,宁涔忐忑地吞了吞口水。 其实,他很怕和索斯上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惩罚 第6章 回家 吃过午饭,宁涔静悄悄地回到卧室,吃饱了本来就爱犯困,更别提他还站了一上午。 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宁涔迅速坠入梦乡,不知道过去多久,他缩了下脚,因为有点痒。 宁涔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见索斯托着自己的脚,轻轻揉捏着。 他往回收了下,被索斯握着脚腕又拽回来。 好奇怪…… “睡吧,到时间我叫你。” 宁涔不用他叫,明明都定好闹钟了。 下午两点,宁涔的星讯器准时播放闹钟铃声,他揉揉眼睛,也没关闹钟,自己慢吞吞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索斯坐在床头,亲昵地抚摸他的头发。 宁涔不喜欢被摸头,尤其在眼下这种境遇中,会让他觉得自己像一条宠物狗,一条别人想摸就摸的狗。 但索斯不仅要摸他的头,还要摸他的脸,边摸边说,他的脸红红的很可爱。 宁涔的嘴唇刚抿了下,索斯就按着他的后颈吻了上来。 这个吻没完没了的,宁涔的吻技不怎么好,氧气又都被索斯抢光了,导致他有点喘不上气。 索斯眼里含着笑,看他张嘴喘气。 宁涔的军训服早被索斯叠好放在床头,宁涔先脱了上身的睡衣,换上迷彩短袖,然后再脱睡裤。 期间,索斯一直不加掩饰地盯着宁涔看,看他细滑的肌肤、饱满的臀部和两条白嫩的长腿。 对此,宁涔已经习惯了,更流氓的事索斯也对他做过不少,他扣好最后一枚扣子,说:“我以后坐星轨上下学,你不用接我了。” “嗯?”索斯发出一声短促的疑问,“为什么?” “太麻烦你了……” “我没觉得麻烦,”索斯又问:“是真的觉得麻烦我,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宁涔摇头,说没有其他原因,他走出卧室,坐在玄关的凳子上换鞋。 索斯是个非常固执己见的“人”,他照旧要去送宁涔上学。 宁涔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接受了。 向峪的消息他没回,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一直没得到回应的向峪开始狂轰乱炸,下午休息时,宁涔看着未读的20条消息,一阵焦躁。 他把手指伸进草坪的泥土里,用指甲挖土,壮了好几次胆才敢点开消息。 ——向峪:怎么不回我消息? ——向峪:我生气了…… ——向峪:真生气了…… ………… ………… 宁涔从包里抽出一张湿纸巾,仔细地把手擦干净,包括指甲缝里的泥土,等他擦完要回消息时,哨子又吹响了。 一小时后,向峪收到了宁涔的消息: ——宁涔:别生气了。 ——向峪:?这就完了?! ——向峪:人呢? ——向峪:宁涔你再这样敷衍我呢? 又过了一个小时,军训结束的宁涔捧着星讯器开始咬手指。 ——宁涔:对不起啊,我刚才在军训呢。 ——宁涔:……我的确结婚了。 宁涔发完这条消息后,突然很想笑,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和索斯去过公民联结部,但结婚证的编号又能在星网上检索到。 ——向峪:你们学校的贴吧炸了!说你和一个很有钱的人领证了! 宁涔低着头往学校外走,打字:嗯。 ——向峪:谁啊,你们怎么认识的?这人靠谱吗?你爸妈竟然也同意吗?! 看到这些话,宁涔鼻子一酸,从被索斯带走那天起,他就没回过家了。 宁涔揉了揉眼睛,把零星的眼泪揉掉,继续敲字:很靠谱,我爸妈也同意了。 索斯还在相同的地方等他,宁涔觉得很难为情,他认为索斯一定是表演型人格,才会这么热衷扮演好丈夫。 宁涔上了车,因为自动驾驶的全面普及,司机这个职业早在几十年前就消失了。 索斯用宽大的手掌摩挲他的脸颊,宁涔把自己的手搭在索斯的手背上,说:“索斯,我想回一趟家……” “回家?”索斯捏了捏他两颊的软肉,“好,现在回吧。” 似乎是没想到可以这么顺利,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索斯见状笑了笑,“看来在宁宁心里,我非常不近人情呢。” 宁涔小声说没有,扭过头去扒车窗,索斯从后面抱住他,“还是个会想家的小朋友。” 没人愿意听别人这样评价自己,宁涔也不例外。 什么小朋友?成年了还叫小朋友?听着怪恶心的。 第二联邦大学距宁涔的家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下午的训练五点半结束,等到了家已经七点十三分了。 宁涔问他今晚可不可以过夜。 索斯摇摇头。 宁涔就知道,小气鬼就是小气鬼,永远也不会变得大方。 索斯的光梭很招摇,连带着从里面下来的宁涔也跟着被人当猴看。 两人并肩走在人行步道上,宁涔说:“能不能换辆低调点的车……” “嗯?我以为像你这个年纪,会喜欢这种……” 宁涔无语了,什么叫他这个年纪?18岁怎么着这个怪物了?还有,他为什么要喜欢这么招摇的光梭? “没有,我不喜欢……” 宁涔现在最怕的就是别人的目光。 “好吧。” 宁涔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连把钥匙都没有,他和索斯坐电梯上楼,站在门前敲了敲。 “来了——” 宁涔听到了妈妈的声音,很快,门被从里面打开。 见到宁涔的那一刻,宁母脸上又出现了那种诡异的笑。 她先是恭敬地向索斯颔首:“索斯先生。” 又看了看宁涔,语调毫无变化地说:“宁涔,你应该待在索斯先生身边,不应该回来。” 在看见妈妈脸上的笑时,宁涔的表情就很不对劲了,那声熟悉的“索斯先生”一出口,他感到一阵呼吸窒碍,没等听妈妈讲完话,他的眼泪就已经夺眶而出。 索斯惺惺作态地和妈妈说他年纪小,想家也是应该的…… 宁涔在心里怒骂索斯虚伪,气得浑身发抖。 他一言不发地扭头就走,索斯跟着他进了电梯,门快合上时,宁涔抬眼看了看妈妈—— 她微笑着,像是在和他告别。 宁涔沉默地哭泣,不希望被任何人打扰。 但索斯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手帕,要贴心地帮他擦眼泪。 虚伪! 宁涔在心里暗骂,偏过头躲开索斯。 索斯看着他一哭就红的眼睛和鼻尖,饱满炙热的情绪无法控制地沸腾、溢出。 他掐住宁涔的下巴,迫使宁涔整张脸都暴露在他的视线下。 就这么一会儿,浓密的睫毛就已经被泪水打湿,好能哭。 索斯仔细地把宁涔脸上的眼泪擦干净,然后牵着他的手,坐进光梭里。 宁涔一个劲地把身子靠在车门上,希望以此和索斯拉开最大距离。 “为什么突然扭头就走?你不是想见她吗。” 宁涔没有回答,他倚在车门上,闭上了眼睛。 索斯很讨厌被宁涔忽视,“我在和你说话,宁涔。” 宁涔很轻地哼了一声,和我说话又怎么样,你有多了不起,我凭什么要回答你。 “别和我赌气,”索斯的声音里温柔不再,“你知道,这样讨不到好。” 宁涔听着这句带有威胁意味的话,陡然生出逆反心理,他转了下身,背对着索斯,额头贴在窗玻璃上。 宁涔低着头,在光线并不强的车内,那截后颈晕开瓷白的底色,散发出怪异的吸引力。 索斯把手伸了过去—— 一股大力袭来,宁涔被一把掐住了脖子,索斯的手掌宽大有力,他被吓到似的大叫了一声。 “放开!放开我!” 索斯用的力气太大了,让宁涔有种脖子要被扭断的感觉。 他就这样被硬生生拖进索斯的怀里,索斯把嘴唇贴在他的耳朵上,说:“回答我。” 宁涔像只鹌鹑似地抖了抖,他的叛逆在巨大的体力差距下,和他一样没出息地土崩瓦解了。 “什么?”他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他想不起来索斯的问题了。 索斯看着宁涔一颤一颤的睫毛,突然不想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了。 他吻住了宁涔的嘴唇,把人压在后座上,手从下摆探进去,在摸到柔软细滑的肌肤时,索斯想起他问宁岑: “为什么突然扭头就走?你不是想见她吗。” 他抬起头,看着宁涔那双蒙了层泪光的眼睛,说:“既然这么不愉快,你还要和我闹脾气,那以后都不要见她了。” 宁涔麻木地和索斯对视,眼泪像不要钱一样往下流。 索斯逼问他:“怎么样?” 宁涔嗯了声。 “乖……” ………… ………… ………… 翌日,第二联盟大学贴吧上有关宁涔的帖子被全部删掉了,因为影响恶劣,校方揪出几只出头鸟记了处分,并为此办了个讲座。 宁涔终于不用听别人当面议论自己,至于他们在背后说什么,那就和宁涔没关系了。 向峪仍是不能接受他结婚的事,并不停地担心他是不是被骗了,宁涔无法,只能用星讯器偷怕了一段索斯的视频,发过去后,敲字: 长得太帅了,刚好是我喜欢的款,于是鬼迷心窍、色心大发,同居后发现他非常喜欢做家务,做饭也好吃,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全能型伴侣…… 过了一分钟,向峪发消息来: ——向峪:啊啊啊,没想到你喜欢这种居家型的啊,果然做家务的男人最帅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回家 第7章 索斯 以宠物章鱼的形态被宁涔带回家后,索斯绝大多数时候都待在书桌上的玻璃缸里,非常小部分的时候从缸里爬出来,刺破宁涔的皮肤,吸食他的血液。 12岁的人类还是太弱小了,只不过被他吸了三天血,就脆弱地病倒了。 因为正值换季,宁涔的高烧被归结于温差大。 小人类住了三天院,这三天索斯没有吃到新鲜的虾子,只得到一些奇怪味道的饲料。 第四天,小人类回来了,为了使血包长期处于供应状态,索斯耐心地等到宁涔完全康复,并减少了吸食的量。 宁涔每天在房间里大约待十一个小时,其中,有八个小时在睡觉,其余的时间不是在写作业,就是在看漫画书。 经过观察,索斯发现他不怎么爱学习,写作业时总是愁眉苦脸的,但看漫画时就不一样了,他的眼睛会变得亮晶晶的,经常发出莫名其妙的笑声。 索斯时常隔着玻璃缸观察他,少年人鲜活的气息仿佛能透过空气和水,传递到他身上来。 两年后,因为要面临升学压力,宁涔看漫画的时间越来越少,睡觉时间也往后推了一个小时。 索斯看着他皱着眉头伏案学习,一脸的苦大仇深,做不出题就把他捞出来,用手指戳他。 好像这样能解压一样。 只有这个时候索斯才能看清宁涔的模样,因为才十四岁,宁涔脸上还有没褪下去的婴儿肥,他的眼睛很大,皮肤细白,嘴唇的形状也很好看,是一个漂亮的孩子。 索斯在他身边待了六年,十八岁的宁涔仍是孩子气十足,但的确长大了很多,身高增加了18cm,只不过婴儿肥还在。 比起12岁的宁涔,他现在没那么爱笑了,情窦在两年前初开,喜欢上了一个男生。 呵呵。 索斯看着他捧着星讯器,脸上带着羞涩的笑容,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时而捂着心口发呆,时而咬着手指沉思。 喜欢又怎么样,这段感情注定没有结果,宁涔是他的,只属于他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索斯 第8章 祈祷 几天后军训结束,宁涔开始正式上课了。 因为没住校,没有室友,他暂时还没交到朋友。 宁涔也没有精力去交朋友,应付索斯就够费劲的了,他每天都在祈祷,希望索斯可以出个什么意外,然后突然死掉。 宁涔认为他很心诚,比查大考成绩时还要心诚,但索斯仍旧活得好好的,一点要死去的迹象都没有。 宁涔觉得这都没关系,因为意外总是突然降临的。 希望明天索斯可以死掉。 上课时宁涔总是坐在第一排的边角,通常情况下没人会坐在他旁边,不过要是赶到大合堂,情况又会不一样了。 宁涔只在上课时去学校,其余时间都待在家里,他和索斯没什么共同话题,和那根丑丑的触手更没有。 但索斯这个怪物总要他给些回应,譬如知道他在学习人体结构,就让宁涔给他画画。 等索斯说完这句话,宁涔总要等三秒再回答他,这三秒代表着他无声的抗争。 “我还没学好,画不出来。” 索斯离他很近,刚消停了一会,又开始对他动手动脚,不是摸摸这儿,就是摸摸那儿,好像他是一只可以随便摸的布娃娃。 “那画半身。” 呵呵,画半身? 反正你有钱,出去找人给你画啊,宁涔暗自吐槽,我才不愿意画你,你这个变态、流氓、怪物,我情愿画那个丑触手,都不要画你。 被摸得有点痒,宁涔扭了下身子,“好吧,我画得不好,如果画得不好看,你不要生气。” 索斯笑着说不会。 宁涔架好画板,慢吞吞地拿起笔。 给索斯画画也有好处,坐得远了就不会再动手动脚了。 宁涔画得很慢,也不敢把索斯画得太丑,半成品图略显潦草,不过还能看得过去。 索斯看起来很高兴,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还凑近了使劲亲他的脸颊。 宁涔只觉得烦。 有了之前的教训,他并不敢把这种厌烦表现得太明显,宁涔也懒得躲了,反正不管他怎么躲,索斯都能达成自己的目的。 极涡星的秋天很短暂,刚来到十月份,气温转眼间就下降了十几度。 宁涔的课不多也不少,除去周末,平均每天有两到三节课,其余时间都和索斯待在一起。 他从来没觉得这么难熬过,和索斯共处的每分每秒都是折磨。 怪物没有羞耻心,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除了做/爱还是做/爱,一做起来就没完没了。 宁涔最讨厌索斯这点。 —— 极涡星多雪,第一场雪在十一月,夜里下的,第二天宁涔没课,吃完早饭就窝在玩偶房里,透过大落地窗看白茫茫的天。 两分钟后,玩偶房的门被推开,宁涔被索斯从大粉猪里抱出来,索斯问他:“不出去玩雪吗?” 宁涔:“都可以……” “你是植物吗?一到冬天就进入休眠状态。” 宁涔心想,你说是就是吧。 “过几天要考试,你也没复习。” 还复习?随便吧,爱考什么考什么,宁涔已经摆烂了。 宁涔晃了晃小腿,想让索斯放他下来,“那我现在复习……” 索斯把他抱进了书房。 宁涔瘫在椅子里,捧着一本《服装史》看得心不在焉的。 一只大手伸过来,手背贴在他额头上试温度。 “没发烧,”索斯又用手指蹭他的脸颊和嘴唇,“怎么看起来没精神?昨天晚上我很过分吗?” 宁涔心想你哪天不过分。 “有一点……”他说。 索斯发出一声轻笑,这笑在宁涔听来无比刺耳。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 轻笑后,索斯又开始讲歪理,告诉宁涔,他的生命是无尽的,他的机体拥有怎样强的再生与重组能力…… 宁涔越听越烦,越听越为自己感到悲哀,如果他真的拥有无尽的生命,那就代表着他一直要被索斯蹂/躏和摧折。 这是什么值得开心、值得庆祝的事吗? 宁涔的目光黯淡了下去,索斯看到他慢慢闭上了眼睛,薄薄的眼皮发着抖,嘴唇绷成一条线,一副极力忍耐着什么的模样。 “怎么了?” 宁涔听到索斯这样问他。 他摇了摇头,他还敢说什么,只要有一句话让索斯听得不顺心,他都会受到可笑的惩罚。 “别和我闹脾气。” “我没有!” 宁涔突然吼了出来,他讨厌索斯这样说。 为什么要说他在闹脾气,只有小孩才会因为一点屁事闹脾气! 他睁大眼睛,不过下一秒就垂下眼。 他不敢和索斯对视,生怕眼神中的厌恶被索斯察觉。 “没有?那你这是在干什么?在怪我?” 宁涔咬着手指,眉头紧紧蹙着,含糊不清地说没有。 索斯把他的手指从嘴里扯出来,用两只手扣住他的下颌,“为什么不开心,和我待在一起就这么难受?” 宁涔受不了了,他已经忍了两个月,情绪积压了这么久,他不开心一点又怎么了? “……我没有不开心,”宁涔快把自己说笑了,“我很开心……” “你现在这个样子是开心?我看和齐寒云在一起的时候你倒是很开心。” 为什么要提齐寒云,他们很久没见过面了,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扯别人? “是,我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开心,你管天管地,还要管我怎么样才是高兴?” 情绪爆发,宁涔紧攥着拳头,无法控制自己似地用语言发泄: “你只能控制我的行为,却永远不能控制我的心……我和他在一起就是比和你在一起开心,我宁愿和一窝蛇待在一起,也不想和你共处一室!” 宁涔情绪激昂,像备受鼓舞的战士,他的眼睛睁得很大,一脸决绝。 索斯眯着眼盯着他看,用一种近乎平静的语气说:“我告诉过你,不要对我大吼大叫。” 宁涔脸上的不服气还在持续,直到他听见细微、密集的“嗒啦嗒啦”声。 有什么冰冷黏腻的东西缠在了他的脚腕上,蠕动着钻进裤管里,一条、两条、三条…… 宁涔大叫了一声,他听到索斯说:“那你就和这些‘蛇’好好待在一起吧。” “不!不要!” 宁涔一把抓住索斯的衣角,他知道这些都不是真正的蛇,是索斯的触手,他是个长得像章鱼的怪物,有很多触手。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让它们走开,索斯!” 索斯把他的手拂开,低头看了看缠在他身上的触手,“它们很喜欢你,你这么说的话,它们会很伤心的。” “不……” 宁涔刚吐出这一个字,就再也说不出话了,他猛地弯下腰…… ………… ………… ………… —— 早上七点钟,索斯把宁涔从被窝里剥出来,宁涔被两层被子捂得脸颊泛红,刚一离开被子,就连连叫冷。 但此时的室温已经达到了28.2℃。 “宁宁,要起床了,上午有考试……” 宁涔抓起被子往身上盖,“不要,外面太冷了,我会被冻死……” 说着说着他哭了起来,攥着索斯的衣服说:“我不舒服,我不想出门、不想出门……我好冷……” “不冷的……” “冷!” 宁涔说着缩回了被子里,只剩一个毛茸茸的发顶留在外面。 索斯刚扯开一点被子透气,就被宁涔又捂得严严实实。 “宁宁,你不闷吗……” 宁涔的声音有些嘶哑,“不闷……” 索斯坐在床头,喃喃道:“宁涔……” 他把被子往下扯,轻轻碰了碰宁涔的脸,“……起来吃点东西。” 宁涔睡了太久,已经没有丝毫睡意,他眼神飘忽,“我不饿……” 说着就要把被子拉上去,索斯伸手一把按住,“好好睡。” 他的两条胳膊被索斯从被子里拿出来,“就这样睡,不要再蒙头了。” 宁涔揉了揉眼睛,把挤出来的一点泪水全抹去,“这样我会冷……” 索斯握着他的手,贴在他的额头上,“哪里冷?” 索斯又拿出体温计,量了后让他看,“37.8℃,是正常体温。” 宁涔吸了吸鼻子,说:“就是因为蒙在被子里……才会是正常体温,我不能……” “好了,待会我叫医生来看一下……” “不要……” 宁涔又要往被子里躲,被索斯一把捉着两只手腕,“别乱动……” 宁涔急促地喘着气,身体僵直,“……我不看医生。” “宁涔……” “我不要!” 索斯只能用被子把人裹起来,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好,我不叫人来,那吃点东西吧……” —— 虽然好几天都没吃东西,饥饿感却很弱,宁涔每天只喝两杯水,其余时间都闷在被子里。 被很多触手缠住的感觉太恐怖,宁涔每每想起就觉得浑身发冷。 他本来就很怕蛇和像蛇的东西…… 宁涔蜷缩在被窝里,搓搓自己的胳膊,鸡皮疙瘩又起来了,他趴在床上,曲起膝盖,屁股坐在小腿上,捧着星讯器看治愈动画片。 播到片尾时,被子被拉开一角,光线透了进来。 “再这样眼睛要看坏了。” 息屏的星讯器被一双白皙的手从被子推出来,这双手扯紧被角,很快又缩了回去。 “宁涔,你不能再这样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祈祷 第9章 刺穿 “听到我说话了吗?” 被子里的鼓包动了动,一个毛茸茸的发顶从里面钻了出来。 宁涔的脸被闷得发粉,像一块可口的慕斯,他盘腿坐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紧,头垂得很低。 索斯捧着他的脸,问:“怎么不吃东西?” “……我不饿。” “对不起,那天的事我和你道歉,你能原谅我吗。” 宁涔无语了,他当然不会原谅!他凭什么要原谅索斯这个变态流氓!? 内心愤懑万分,宁涔面上却不显,他现在整个人都淡淡的,不知道是因为饿的,还是因为麻木到了极点。 他点点头。 “那吃点东西。” 询问的语气,不可拒绝的口吻。 宁涔再次点头。 索斯端进来一碗粥,生滚鱼片粥。 宁涔实在没什么食欲,吃得很慢,像一只快死的蚕啃桑叶,喝了两口粥就开始摇头。 “再喝一点。” 碗本来就不大,这还剩下一多半。 宁涔下床要去刷牙,被索斯一把捞回来,“喝完。” “我吃不下了……” 索斯用勺子砸了两下碗沿,“这么点东西都吃不下?” “我不想吃……” 反正又饿不死,宁涔很享受这种低能量的生活,睡醒了就在被窝里看动画,看困了就接着睡。 因为一直蒙着头,他再也不用看见索斯那张伪善的脸;因为他这幅病歪歪的模样,索斯也好几天没和他上过床了。 宁涔觉得挺好。 一勺粥送到嘴边,宁涔张嘴吃了,鱼肉鲜甜,火候恰到好处,他却没有任何品尝美味的乐趣。 一勺接一勺,鱼片粥终于见底。 宁涔却白着脸冲进卫生间,蹲在马桶前吐了起来,他吃的东西不多,也没多少东西可吐,一会功夫就清干净了胃。 口腔一股酸苦味,宁涔觉得恶心,赶进爬起来刷牙。 索斯站在他身后,假惺惺地帮他顺背。 在哗哗的水流声中,宁涔听到他喃喃地低语:“怎么会这样……” 大半个寒假,宁涔都像一只吃多了桉树叶的树袋鼠,整天昏昏沉沉的。 假期的最后十天,因为要补考六门课,他不得不从这个状态中脱离出来,开始认真复习。 起码要拿到毕业证吧,宁涔这样想。 —— 复习的第三天,宁涔的作息才调整了过来。 他八点钟起床,因为现在要动脑,他开始吃东西了,虽然不多,但也算回到正常状态。 他刚一正常,索斯就来骚扰他,二十几天没做,怎么没憋死他呢,宁涔这样恶毒地想。 宁涔没有拒绝,因为拒绝是徒劳的,他顺从地…… ………… ………… ………… 今天的复习计划搁置了,都怪索斯…… 宁涔窝在被子里,晕过去的前一秒想。 —— 咚——咚——咚—— 触手身上穿着一截滑稽的桶状针织物,正一下一下地往玻璃上撞。 宁涔拿着一根末端绑了粉色毛球的杆子,像逗猫咪一样“逗”触手。 只不过一般逗猫咪是出于宠爱,而他“逗”触手则是为了发泄,发泄对它“主人”的不满。 触手咚咚咚地撞,像感觉不到疼一样,玩了一会宁涔觉得无聊,把小杆收回来,也把触手穿着的针织物收回来。 他的怨气大可不必发泄在这个连脑子都没长的丑八怪身上。 虽然它长得很丑,但宁涔仍觉得自己在虐待动物,如果看它撞玻璃可以消气,宁涔自然不会停下,可他刚才受到了良心的谴责。 宁涔认为自己以后不能这样做了。 他把桶状针织物穿回玩偶身上,毛球也摘下来放回原位。 触手在他身边蹦啊蹦,很碍事,宁涔不喜欢它,拿杆子戳它:“走开!” 触手被吼完后,像一根面条似的软瘫在了地板上,来回顾涌顾涌—— 宁涔无语得翻了个白眼,它在模仿小猫小狗撒娇,呵呵,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 “走开啊。” 宁涔用脚把它往门边赶,它就朝另一边爬,赶了一会儿宁岑又烦了,决定不理它,自己去看书。 每隔一个小时,索斯都会进来打扰一下他学习。 这个人实在很讨厌。 —— 几天后,宁涔开学了,补考在周末,一门是下午最后两堂课考,另一门在晚课时间。 考完一门后宁涔去食堂吃饭,看推荐说鱼汤粉面不错,到了窗口一看果然人排得很多。 时间还早,宁涔不怎么急,等了半小时才排到。 宁涔端着面找了个角落的位置,汤面闻起来很香,激发了他的食欲。 大概是只要索斯不在,他的胃口就不会差。 面很劲道,吃到一半也没变软,餐厅的暖气开得很足,宁涔吃得额头冒汗,刚脱下羊绒衫,就有个男人在他对面坐下了。 虽然现在是饭点,但第二联邦大学的食堂大得出奇,旁边还有很多空位,应该没人会主动和陌生人拼桌。 “你好。” 那男人开口说话了。 宁涔抬头看了看这人,确定自己不认识他,“你好。” 男人将一张照片放在桌上,用手指按着推过来:“我想,你应该认识他。” “他做了很多令你困扰的事吧。” 宁涔没回答,他放下筷子,和对面的男人对视。 “我是来帮你的,请相信我。” 宁涔没有提前交卷的习惯,他转着笔,思绪神游。 半小时后,考试结束,监考老师开始收试卷。 宁涔背着包走出教学楼,极涡星不仅冬天冷,还有春寒,他被冷风吹得一激灵,伸手戴上羽绒服上的帽子。 那个男人的话简直太可怕了,宁涔一想到他要自己做什么,就忍不住地脊背发凉,怎么敢的啊? 宁涔边走边叹气。 “你也不想自己的人生被他毁掉吧。” 人生…… 他才十八岁,以后要跟索斯度过一生,永远都要这样战战兢兢地过日子…… 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宁涔攥紧书包带,他不能退缩。 索斯在校门外等他,宁涔上了车,索斯坐在他身边,贴得很近,用手摸他的脸,“这么凉,为什么不戴围巾?” “……懒得戴。” “考得怎么样?” “……还行吧。” 宁涔闭上眼,希望索斯能看出他的疲惫,不要再和他说话了。 “累了?” “嗯……” 那只不安分的手拉开宁涔衣服的拉链,探进去摩挲他的脖颈。 他躲了下,说很痒。 索斯笑着把手下移。 受不了了,宁涔真的受不了了…… “明天没有早八是不是?” 知道还要问,宁涔闷闷地嗯了声。 一天不做难道能死吗,满脑子都是这种东西的人能不能快点去死。 十几分钟后,两人回到了小区。 电梯上行,轿厢照出索斯的脸,上面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宁涔觉得讽刺又可笑。 进门前,宁涔把鞋从脚上踢掉,打开门后把书包扔在玄关,快步走到沙发前扑上去。 索斯摆放好他的鞋子,把趴在沙发上的宁涔捞起来,“去洗澡。” 宁涔说:“我今天很累……” “是吗,那刚好可以帮你恢复一下。” 宁涔无话可说。 他好像掉进了循环,每晚都是差不多的过程,刺激太强时宁涔会想吐,生理性的恶心令他整个人陷入巨大的彷徨中。 再这样下去,他会死 宁涔不想死…… —— 之后的几天,上课时宁涔频频走神,尽管索斯的所作所为他早已无法忍受,但那件事他也必须要考虑清楚。 一想起即将要干什么,宁涔就紧张得后背发凉、冷汗直流,他的精神像一张即将崩断的弓弦,在失眠了两天后,头皮开始疼,走起路来开始晃晃悠悠的。 不能再往后拖了…… 宁涔选定的日子是周五,这天下午没课,午饭后他和索斯坐在沙发上看视讯,索斯偶尔和他讨论情节,宁涔心不在焉的,又不敢太敷衍。 趁索斯去上卫生间的空档,宁涔把一颗状似胶囊的东西扔进了他的水杯里。 胶囊无色无味,短短几秒就溶解在了水里,半小时后,索斯喝下了这杯水。 沙发很大,但索斯挨着宁涔坐得很近,所以他晕倒时,整个身体全压向了宁涔。 宁涔差点被他压趴下,费劲把人放在沙发上,宁涔撕开针剂的包装纸,排尽空气后开始注射。 手抖个不停,宁涔紧张得开始胃部痉挛,他深呼吸了两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针头扎进肌肉里,药液全被推进去。 宁涔等了几分钟,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推了推索斯: “索斯,索斯……” 沙发上的索斯闭着眼睛,像是完全失去了意识。 宁涔跪坐在地毯上,胸腔里的心脏咚咚咚地乱跳,他紧盯着索斯,在确认索斯确实完全昏迷后,他从地毯上爬起来,把藏在抽屉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个检测仪和一把通体漆黑、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刀。 “他没有以前那么强了,只要用这把刀刺进他的主心脏,他就会死……” 陌生男人这样和他说。 “他只是个怪物,你可以不把他当人看,大可把他当成是头足类软体动物,就像章鱼、乌贼,你们平时也会把它们当成食物不是吗?” 宁涔解开索斯的上衣扣子,拿起检测仪,从面部开始检测。 静息状态下,主心脏的心率比其他心脏慢。 检测仪从面部开始下移,直到放在胯骨上方的位置,仪表上的数字开始间歇性、有规律地归零。 主心脏在这儿…… 宁涔捞过那把刀,他握着刀柄,整个人开始发抖,脊背和额头开始冒汗,不一会手心也变得湿滑。 “不要怪我,我……” 连只鸡都没杀过的宁涔别扭地拿着刀,刀尖刚抵上去,他就猛地缩了下手。 宁涔把手心的汗抹到衣服上,尝试了几次都没刺进去。 他不敢杀人…… 可宁涔又不甘心收手。 “你真的愿意一辈子都这样的生活?你又有什么错?只要把这把刀插进去,什么都结束了……” 宁涔耳朵回响着陌生男人的话。 对,他又有什么错,他活了十八年,一件坏事都没做过…… 宁涔从地毯上爬起来,跑到酒柜前随便开了瓶酒,直接对着瓶口灌。 口腔和喉咙有一种刺痛的灼烧感,宁涔用酒壮了胆,再拿起刀时眼睛里多了些许决绝。 他用两只手握住刀柄,举起刀,重重下刺—— 第10章 败露 眼见即将把索斯开膛破肚,刀刃却被一只大手死死攥住。 黑色的血瞬间涌出,滴答滴答地落在索斯赤/裸的皮肤上。 “这一针下去,成年蓝鲸都至少要昏迷六个小时……” 男人信誓旦旦的保证变成了谎言。 宁涔的眼睛大睁着,剧烈的恐惧将他吞没,那把刀脱手而出,被索斯拿在手里细细把玩着。 “宁涔……”索斯叫了他的名字。 宁涔想站起来,推开门跑出去,第六感告诉他必须要跑得越远越好…… 但他腿脚发软,一动也不敢动。 索斯用刀尖挑起他的下巴,宁涔浑身都在发抖,连句求饶的话也说不出。 索斯右手掌上的伤深可见骨,泛着浓重的黑气,伤口久久不见恢复,他的确没那么强大了。 “这刀谁给你的?” 宁涔缩成了一只.只会发抖的鹌鹑,他的每根神经都处于高度恐慌状态,像一个正在往里充气的气球,也许是一分钟后,也许是下一秒,就会猛地炸开。 “我、我不认识他……” “不认识?他和你说了什么?” 冰冷的刀刃就贴在宁涔的下巴上,他不敢摇头,“……没说什么。” “怎么会没说什么呢,”索斯的脸上没有笑容了,“他应该告诉你,用这把刀刺进我的主心脏,我就会死,对不对?” 宁涔被那把刀拍了拍脸颊,他吓得喉咙发紧,“……不是……不是的” 刀尖立了起来,滑过他的脖颈。 宁涔的心脏一阵阵地紧缩,他怕索斯捅他,于是把手伸出去,想抓住那把刀,指尖还没碰到,索斯就冷冷地说了声手拿开。 宁涔把手缩回来,安静地流泪,紧张得犯恶心。 索斯忽然把刀丢到地板上,砰的一声,宁涔吓得抖了抖。 “怕什么?这刀又不锋利……” 宁涔被索斯抱起来,他用受伤的右手抚摸宁涔的脸颊,血全蹭了上去, “……宁宁,你想杀我?” 宁涔连连摇头,“不是……” “我不怪你,要怪就怪那个挑拨的‘人’……” —— 卧室门紧闭着,触手贴在门板上,跳起来使劲撞了撞门,它是从索斯本体上脱离下来的一根触手,没有脑子,索斯不控制它时,它就会本能地渴望靠近宁涔。 如索斯所说,房间的隔音很好,任何声音都不会从门缝里传出去。 索斯嘴上说不会怪宁涔,但宁涔没少吃苦头…… 那根触手也跟着欺负他,总会趁着索斯不在钻进被窝里……没有力气时宁涔扒不开它。 大多数时候,宁涔都处于一个没有力气的状态。 他以为惩罚的类型仅此而已,他以为自己已经见识到索斯的恶劣,但事实证明,宁涔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那天和以往相比没有任何反常,宁涔昏迷到正午才醒,他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穿上拖鞋去洗漱,洗涑完打算去吃早饭。 路过外面的卫生间时,宁涔听见了奇怪的声音,此时他还没意识到不对劲,直到下一刻,里面传来沉闷的痛呼声。 宁涔像被钉在了原地。 “是现在进去,还是等吃完饭?” 索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宁涔身后,突然出声问道。 “里面是谁?你不能……” “我不能怎样?他能挑唆我的爱人来杀我,我却不能还击?” 宁涔弱弱地反驳:“我没有要杀你……” 索斯发出一声轻笑,看起来并不相信他说的话。 “先去吃饭。” “你这样是犯法的,你不能随便把人关起来……” 索斯挑了下眉,这样不屑的表情出现在他那张毫无攻击性的脸上,竟然也不违和。 他突然改了主意,“饭待会再吃,先见人吧。” 说着捉住宁涔的手腕,拧开卫生间的门,拉着宁涔进去。 宁涔对此是抗拒的,但他的反抗从来都没什么用。 没来得及做好心理准备,猝不及防间,宁涔看到了被五花大绑的男人。 那天见面时男人还是衣帽整齐,现在却狼狈地蹲坐在角落。 捆住他的不是绳子,而是比手腕还粗的触手,触手不断地收紧,挤压他的肌肉和内脏,却又始终留点余地,不会弄死他。 宁涔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做过最出格的也就是要捅索斯。 这是绑架吧,被抓住不知道要坐几年牢。 不对,索斯不是人,那这个男人……也不是人? 宁涔吓得双腿发软,几乎是靠在索斯怀里。 索斯的声音低沉,又带着无法触及的空无,“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先送上门来了。” 那男人发疯似地狂笑起来,血红的眼睛扫过宁涔:“拜自己,和一个人类分享寿命,太可笑了!” 宁涔听得心里发毛,很快,这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一截触手卷起毛巾塞进了那男人的嘴里。 手里被索斯进进一个什么东西,宁涔低头一看——是那把刀。 索斯说:“想看看‘怪物’的心脏长什么样么?” “不!”宁涔大叫起来,“我不想!” 索斯的力气那样大,死死扣着他的手,推着他靠近那个男人。 宁涔被吓得双眼紧闭,索斯侧着头看他,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睁开眼。 安全不受自己控制,他的眼睛诡异地睁开了。 宁涔和男人血红的双眼对视。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之后发生的事都是宁涔的噩梦。 卫生间的两个灯都开着,光线明亮,他眼睁睁地看着手里的刀划开男人的皮肉,鲜血从伤口里汩汩地流出来,浸湿男人的衣服,在地板上堆积出大片的红。 宁涔崩溃地求饶:“我不敢了!我知道错了!索斯……” 他的手被索斯带着,噗嗤一声捅进伤口里。 “对不起、对不起……救命!” 浓烈的血腥味令宁涔作呕,他的眼睛被泪水模糊,只看到眼前是模糊的刺红,血肉被挖开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呲啦声,湿滑黏腻的触感姗姗来迟。 宁涔听到了自己的尖叫,时远时近的。 他们挖出了一个血淋淋的东西,应该是这个男人的心脏,宁涔把它抓在手里,索斯如恶魔低语:“捏破它……” 砰—— 有血溅在了宁涔脸上,他想尖叫,但好像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他突然觉得很冷,刺骨的寒意由内到外。 救命!救命…… 怀里的人晕倒了,索斯脸上浮现出无法理解的疑惑,他想,这才是第一个,还有很多心脏没有挖。 索斯舔了舔嘴唇,握着刀柄说:“便宜你了。” 漆黑的刀刃疾如飞矢,“噗”的一声闷响,钉入男人的腹腔中,刀尖贯穿脊背,深深扎进他身后的瓷砖里。 索斯弯腰抱起宁涔,缠在男人身上的触手蠢蠢欲动。 “打扫干净。” 宁涔发烧了,在索斯仔细清洗完他的身体后。 体温飙升到40℃,脸颊和身体泛起一种柔和温润的粉红色。 索斯很疑惑,在得到他分享的生命后,宁涔不应该生病才对。 家里没备药,索斯只能出门去买。 回来时宁涔在哭,冷汗打湿了睡衣,索斯把退烧药喂给他,体温短暂地降了下去,半小时后又升了上来。 吃药不管用,那么就只能去医院吊水了。 去医院的路上宁涔哭个不停,导致他的眼皮要比周围的皮肤红一些,索斯把嘴唇贴上去,力道很轻地亲吻他的眼睛。 人类脆弱得超乎索斯的想象,宁涔一连挂了三天水,体温才终于不过山车了。 这三天里宁涔大多数时候都在昏睡,昏睡时常常还伴随着做噩梦,醒来后的表现却很出奇,他变得十分依赖索斯,必须要窝在索斯怀里,才会安静下来。 索斯表示非常受用。 从医院回家的路上,宁涔安静地靠在索斯的怀里,然而,在车子即将驶进小区时,他突然情绪激动起来。 “不回去!我不想待在那儿了!索斯,我不要回去!” 宁涔表现得太抗拒,泪眼婆娑地请求索斯。 索斯无法拒绝他,只得搬家。 因为宁涔太粘他,索斯没办法抽出太多时间和精力找新房子,他们先是在酒店住了几天,然后搬到了一个精装修的复式里。 索斯和宁涔在一个午后入住。 宁涔走起路来左摇右晃,是严重失眠的缘故。 他经常做噩梦,梦见那个男人浑身血淋淋地向他索命,他总是在半夜大哭着惊醒,随后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抱住索斯,乞求从他身上得到一些安全感。 索斯会在这时安慰他,和那个男人说服宁涔杀掉索斯一样。 索斯说,那个男人是一种类似章鱼的生物,完全称不上是一个人。 索斯说,你们不是也吃章鱼吗,就把他当成是章鱼就好了。 宁涔想,但是你们都是人的模样,流出来的血也是红色的,这样让他怎么能当成章鱼呢。 宁涔的状态变得很差,总是哭,他的眼睛因为流了太多泪,变得酸胀疼痛,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哭下去了,但他控制不了自己。 那天的天气很好,宁涔看着窗外的阳光,不知道怎么了又哭起来,他窝在索斯怀里,紧紧攥着索斯的衣角,“我的眼睛疼……” 索斯拿着手帕给他擦眼泪,“乖,别哭了,待会滴点眼药水。” 宁涔拿手去揉眼睛,被索斯扯着手腕拉开,“别揉了,用热毛巾敷一下。” 宁涔平和的情绪一下低落下去,他使劲抓着自己的头发,因为头皮又开始疼了。 他的身体在叫嚣,在放大每一处不适,宁涔崩溃地叫喊着。 他不想活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败露 第11章 涌动 R798年4月6日,宁涔在索斯的陪同下,来到了医院的心理科。 他记得,自己补考那天是3月17号,原来自己这么痛苦煎熬,才只过去这么几天。 医生是一位挽着头发的女士,宁涔看到她,想起了自己的妈妈。 昨天索斯带他回了自己的家,其实宁涔很抗拒,他怕妈妈还是那副陌生冰冷的样子。 事实证明他没想错,妈妈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一样,慈爱地关心了他十分钟。 这次宁涔没有歇斯底里地发泄,他不敢再发火了。 其实来看心理医生并没什么用,宁涔做不到坦白一切,但他又渴望通过倾诉恢复正常。 他说,他用刀捅死了一个长得很像人的章鱼,那个章鱼每天晚上都会来找他。 医生听了后,表情出现了几秒钟的空白。 宁涔意识到不对劲了,他慌忙解释,“不是像人,是、是一只很大的章鱼。” 没过多久,警察来了,要把他带回警局。 他捂着脸大哭起来,索斯挡在他身前:“请出示传唤证。” 一个很严肃的男警察说:“只是配合调查,问完话你们就可以离开。” 索斯搂住宁涔的肩膀,把他藏进自己的怀里,“我想你们也看到了,我的妻子精神出现了一些问题,他说的话不能当真,而且,他现在这个样子,你们也问不出什么,如果没有传唤证,那请见谅,我们不能配合。” 两名警察看了看宁涔,问:“请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们已经登记结婚了。” 警察在星网上查询两人的信息,其中一个女警察问道:“宁涔,你还好吗?” 宁涔没回应。 索斯揉了揉宁涔的脑袋:“宁宁,警察在和你说话。” 宁涔闷闷地嗯了声。 “请问我们能走了吗?” ---- 车上,宁涔惴惴不安地靠在索斯怀里,“……他们会发现吗?” “不会的,别担心。” 宁涔呆呆地垂着眼,喃喃自语:“……我不应该说我杀了一只像人的章鱼……她为什么要报警呢……” 索斯温柔地抚摸他的发顶,一句话都没说。 这天后,宁涔每天睡觉前都会吃安眠药,好处是他能睡一个整觉,坏处是做噩梦也醒不过来。 他变得更加病态地依赖索斯,两人几乎二十四小时待在一起,有时宁涔坐在窗边晒太阳,会突然害怕索斯会抛弃这样的自己。 他什么都没有了,如果索斯抛弃他,他自己一个人根本没办法活下去。 没有哪个正常人能受得了他这种依赖。 宁涔这段时间没去上学,一直待在家里,只有吃过晚饭会出去散会步,这次从医院回来后,连步也不散了。 索斯牵着他的手慢慢摩挲着,“一整天没运动了,出门走走?” 宁涔摇摇头,起身去拿抽屉上的止疼药。 “哪里又疼?”索斯问。 “头疼。” 能睡整觉不代表休息得好,宁涔的睡眠仍是一塌糊涂。 宁涔吃了药,又在沙发上躺下了,索斯把他抱起来,抱到楼上的卧室。 他窝在索斯怀里,安静地等待止疼药起效。 索斯用手指很轻地蹭了蹭他的脸颊,像一片羽毛扫过。 宁涔现在不敢照镜子了,前两天他发现自己的脸色苍白得发灰,两眼无神,整个人病恹恹的,这时他总会想起那些人对他的外貌评价: “长得很一般嘛,也不怎么好看。” 可是那是他最好看的时候了。 宁涔又往索斯怀里缩了缩,像只怕被主人抛弃的病狗。 身体的孱弱同样也蚕食着宁涔的精神状态,他竟然会因为索斯不再碰他而感到难过。 他一直认为,索斯和他在一起是为了做/爱,现在他失去了这个最大的“优势”,索斯或许很快就会扔掉他。 宁涔查过安眠药和止痛药的价格,因为这两种药的副作用极小,且可以长期服用,导致其价格惊人,绝对不是宁涔这种家庭可以负担的。 再一想到他的家,他的妈妈,宁涔彻底近乎绝望。 他太怕那句话从妈妈嘴里说出来—— “宁涔,你应该待在索斯先生身边,不应该回来。” 前襟濡湿一片,索斯勾起宁涔的下巴——泪水正从那双晶亮的眼睛里流出来。 “怎么了,哭什么?” 温暖干燥的指腹替他擦掉眼泪,宁涔听到索斯用那种非常温柔的语调说:“现在怎么哭也没声没响的?” 宁涔把脸埋进索斯的衣服里,瓮声瓮气地问:“你……会不要我吗……” 索斯笑了笑,说不会。 宁涔从他的笑声中感受到一些享受,他正在享受自己依赖他的这个过程。 宁涔睡不着时,索斯陪着他,会给他买安眠药,宁涔头疼,他就买止疼药,宁涔哭泣时,他温柔地擦眼泪,简直体贴到无话可说。 但宁涔觉得很奇怪。 他的鼻尖萦绕着索斯身上的味道,是一种类似潮湿矿物质的气息。 索斯抚摸着宁涔的脊背,过了一会儿问他:“药还吃吗?” “嗯……” 宁涔已经记不清那个男人的脸,但浓烈的血腥味总是挥之不去,在梦里,他总是血淋淋地伸出双手,追在宁涔身后跑。 ———— 早在一周前,宁涔就递交了休学申请,大一下半学期可以不用上课。 四月底时,宁涔已经在家待了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他除了吃饭和睡觉,就是躺在吊床里发呆,但体重竟然不升反降。 每次看到他的体重,索斯都会皱起眉,宁涔想,他大概是在懊恼自己不像一个合格的宠物饲养员吧。 经过这一个月的修养,宁涔的情况变得时好时坏,他胆子太小,平时看悬疑剧都会被吓到,更不用提那种场面。 宁涔没敢问那个“人”去哪儿了,大概率是死了,在用刀捅他之前,宁涔还埋怨过他,因为是这人怂恿他去杀索斯,导致自己吃了不少苦头。 捅了他之后,宁岑就没再有过这种想法了,那男人的下场比他惨太多了,宁涔不敢想如果索斯用这种手段对付他,他一定会痛死。 就这样,宁涔继续过着这种昏昏沉沉的生活,隔上两天他会和向峪通电话,每当这个时候,宁涔都会有些紧张,怕向峪听出什么不对劲。 好在向峪的性格大大咧咧的,暂时没发现异常。 极涡星有春寒,到了五月中旬,气温才会大幅度上升。 复式安装了新风系统,室温控制在26摄氏度,但宁涔仍穿着毛毛睡衣,他变得非常畏寒,不过并不像那次一样非要拿被子蒙头了。 因为宁涔抓救命稻草般的亲近,他和索斯的关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和谐,就是相处间总有种诡异的温馨。 宁涔总会亦步亦趋地跟在索斯身边,不管索斯要去干什么。 有时他都觉得自己烦,但他又不敢自己一个人待着。 就这样,时间过去了两个月,宁涔的情况总算稳定了下来,稳定下来的最大原因是:陌生男人不再去他的梦里做客了。 ———— 饭桌上,宁涔用筷子戳了戳冒尖的米饭,米饭旁边是一大碗排骨汤。 宁涔不会做饭,索斯更不会,他们一直都是请阿姨。 前段时间宁涔病殃殃的,索斯从来没逼他多吃过饭,现在才好转了没几天,他就硬要增加宁涔的食量。 好像在养宠物,宁涔想,仿佛只要把宠物养得白白胖胖,就能成为一个合格的饲养员一样。 “……我真的吃不下。” 之前还只吃小半碗饭,现在一下让他进食这么多,宁涔不知道索斯是怎么想的,难道不知道循序渐进的道理。 索斯就坐在他身边,伸手捏了捏他的脸,“你太瘦了,脂肪是机体应对疾病时的能量储备,多吃点饭就会少生病。” 宁涔觉得索斯的话没有理论依据,他看了眼撇过油的排骨汤,说:“可是我真的吃不完……” “能吃多少吃多少。” 索斯捻了捻指腹,那抹柔软好像还留在手上。 宁涔垂着眼,鸦羽般的睫毛投下模糊的阴影,他慢吞吞地拿起筷子,开始很不积极地吃饭。 索斯难以自抑地抚摸宁涔的发丝,内心陌生的涌动早已无比熟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涌动 第12章 下坠 宁涔把饭剩下了一大半,他偷偷看了眼索斯的脸色,正要放下筷子,索斯突然问:“待会要不要出门买零食?” 宁涔早就不被允许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索斯不知道怎么转性了,竟然主动要给他买垃圾食品吃。 但他是真的没胃口,阿姨做的饭也很美味,但他就是吃不下去。 宁涔摇摇头,“不想出门。” 他站起来,走到沙发上躺下,又叫索斯快过来。 索斯拿了条毯子给宁涔盖上,“睡吧,我看着你。” 宁涔枕着松软的蘑菇抱枕,握住索斯的两根手指,闭上了眼。 索斯则安静地注视着宁涔—— 他脸上最后一点婴儿肥也没有了,瘦削的脸颊和苍白的肤色令他看起来更加脆弱。 索斯拨了拨宁涔额前的头发,有点长了,会遮住眼睛,要剪一下。 宁涔上次出门是去医院看心理科,回来后就没出去过,在家里不是坐着就是躺着,一天下来手环上的步数还不过百。 索斯要他去散步也不肯,病恹恹地说不想去。 索斯自认为他对付西奥多的手段极其温和,让他就这么死了算便宜他了,他不理解为什么宁涔的反应会这么大。 沙发上的人眉心皱了起来,索斯用指腹轻轻按了按。 四十分钟后,闹钟响了,宁涔慢吞吞地从沙发上爬起来,呆坐几分钟后,打开了视讯器。 他看不了任何血腥画面,包括动物狩猎,所以只能看儿童频道。 幼稚的动画索然无味,宁涔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开始咬手指。 他的右手手指已经被咬秃了,游离线变得非常不平整,索斯给他剪指甲时说过,不准再咬。 但宁涔控制不住自己。 刚咬了没两下,索斯就把他的手指从嘴里拿了出来,“不是说了不要咬了,这样不卫生。” 宁涔闷闷地嗯了声,脸颊被索斯托起来,他听到索斯问:“为什么要这么怕?” 宁涔打了个哆嗦,那血糊糊的画面猛地在他脑海中跳了出来,他紧张地握住索斯的手,眼睛朝两边瞟了下,小声说:“不要讲这个……” 索斯看出他是真的害怕了,胳膊穿过膝弯,把宁涔抱在怀里,嗓音温柔地宽慰道:“不怕了……” 宁涔亲昵地搂住他的脖子,问:“他真的不会来找我吗?” “不会,要找也是找我。” “可是我们一直待在一起啊,那样的话我也能看到他……” 索斯拍了拍宁涔的后背,“我会保护你……” 宁涔看着索斯,愣了一会儿问:“你为什么……” 问到一半他又不敢问了,宁涔扭头看了看窗外,已经六月底了,但因为他们现在住的是顶层复式,宁涔又不出门,到现在也没见到郁郁葱葱的树木。 索斯用手指拨弄他的刘海,“头发该剪了,待会出去剪一下?” 宁涔不想出门,把头发往上呼噜了一下,“不要。” “你想扎起来?还是请人来家里?” “不是,也不要陌生人来,”一提到出门宁涔就会紧张,“家里不是有剪刀吗,随便剪一下就可以了。” “那剪坏了你不要哭。” 宁涔犹豫了下,头发剪坏了不就会变得更丑了吗。 他纠结了几分钟,最后说:“那……叫人来家里……” 理发师来得很快,宁涔还没做好心理准备,门铃就响了。 索斯去开门,走进来一个年轻男人。 他自己洗了头,强装镇定地坐在椅子上,为了能减少剪发的频率,在索斯问他想要什么样的发型时,他说,要短一点。 期间索斯一直陪在他身边,真是一个贴心的好伴侣。 十五分钟后,理发师给宁涔剪好了头发,宁涔忙不迭地跑进了卧室里。 索斯给理发师结了款,推开房间的门,发现宁涔正僵硬地坐在另一边的床沿上。 “怎么了?” 宁涔没说话,索斯坐在他身边,搂住他的肩膀。 过了一会儿宁涔才缓和过来,他抓了抓脖子,因为粘了碎发,有点痒。 他站起来,走进卫生间里开始洗澡。 卫生间的装修风格很别致,瓷砖是绿色的,盥洗池、马桶、花洒和置物架的设计很有童趣,和之前那个家的装修完全不一样。 在捅了陌生男人后的一段时间,宁涔都很怕去卫生间。 洗完澡出来后,宁涔发现索斯在阳台,好像在捣鼓些什么。 见到他过来,索斯说:“晚上凉快,吃烧烤。” 宁涔看到了烤盘和其他工具,他点了点头。 外面有点热,他挨着阳台门坐下,确保能吹到凉气,同时也离索斯最近。 太阳落山后,打开阳台门和另一边的窗户会形成对流,是挺凉快的,索斯准备好食材,点上火,把鲜切肉片放在烤盘上。 宁涔听到“滋啦滋啦”的声音,诱人的香味扑面而来,他凑近了点,等着吃第一片肉。 焦香的烤肉裹满干料,索斯用生菜卷好放进宁涔嘴里。 “好吃吗?” 宁涔鼓着脸点点头。 “那多吃点吧。” 宁涔的食欲被短暂地勾起,但吃了没多少就觉得腻。 “我想喝柠檬水。” 他和索斯说,索斯会做柠檬水,和店里的味道一样。 索斯调小了火,把烤肉夹子递给宁涔,“记得翻肉,别糊了。” “嗯。”宁涔接过来,用夹子翻起一片五花。 凉爽的风吹在脊背上,宁涔突然抖了下。 紧接着,恶寒从尾椎上涌。 夹子从手里滑出去,宁涔缩着脖子,双手抱肩,他慢慢地转过头,猛然大叫起来。 一只血淋淋的手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按在玻璃护栏上。 宁涔看见了陌生男人身上的血洞、从他眼里流出来的血泪。 他想叫救命,但喉咙发紧,他一个字也叫不出来。 宁涔的大半个身体都悬在护栏外,掉下去时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强烈的失重感令他感到恐惧,时间被无限拉长,同时,同样强烈的求生欲在宁涔心里燃起。 但他要死了,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一定会死的…… 有什么东西像根粗绳一样被甩下来,宁涔完全失去了时间观念,或许是一瞬间,又或许过去了那么两秒,一股大力死死地箍住了他的腰部。 骤然间,他悬停在半空中,巨大的冲力全施加在腰部,宁涔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他甚至听到了骨骼在压迫的发出的“咯吱”声。 内脏仿佛都移位了…… 他被缓慢地向上拉动着,四肢像破烂的玩偶,在空中无力地晃动着。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终于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接纳。 缠在腰上的触手消失了,剧痛瞬间遍及全身,就连呼吸都成了极刑,他胡乱地叫着痛,眼泪在这时才夺眶而出,不过很快,他就彻底失去了知觉。 ———————— “是他把我推下去的,我真的看到他了!”宁涔的瞳孔颤动着,整个人处于一种危险的恐惧和亢奋中,“……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好,宁宁,我相信你。” 宁涔闻言身体不再紧绷着,他慢慢坐到床上,任由索斯把他抱在怀里。 “……怎么办,他来找我了……” 索斯拧着眉,显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轻轻地拍着宁涔的肩膀,“不怕,睡吧……” 宁涔使劲地拽了拽自己的头发,“我睡不着。” 索斯抓着他的手,“别这样,宁宁……” “我真的睡不着,怎么办怎么办?” “好了好了,睡不着就不睡了,是不是头疼?” “嗯,”宁涔睁着一双大眼睛看向他,脸色苍白得像一抹陈旧月光,“我的头很疼……” 索斯把药拿过来,“来,吃点药就好了,吃了药就不疼了。” 宁涔吞下索斯喂给他的药,整个人变得无比安静,没过一会儿,他又开始安静地哭泣,问索斯该怎么办。 “会过去的……” 索斯能确定西奥多已经死了,尸骨无存。 那就是宁涔出现了幻觉…… 翌日,索斯不得不带宁涔去看医生,但宁涔拒绝出门,在索斯握着他的手腕,强硬地要带他走时,他突然尖叫、哭泣。 索斯想换一套一楼的房子,但宁涔不肯离开这儿,他只能把阳台门和家里的窗户锁死。 索斯和医生通了电话,医生建议他可以先养一只宠物,用以心理安抚和生理镇静。 ———————— 叮—— 听到门铃声,宁涔像惊弓之鸟一样向索斯怀里拱了拱。 “是给你的礼物,你会喜欢的。” 索斯起身去开门,被宁涔一把攥住衣角。 “我不走,就只是去开个门。” 宁涔闻言也站起来,亦步亦趋地紧贴着索斯。 开门时他躲在一边,索斯接过箱子,检查了一下小狗的情况就签收了。 宁涔听到了小奶狗的叫声,嗷呜嗷呜的。 他蹲下身,把脑袋伸过去,看着箱子里的小白狗。 索斯捉着他的手放在小白狗的身上,“摸摸,喜欢吗?” 小狗的毛发蓬松卷曲,用舌头舔了舔宁涔的手。 宁涔把手缩了回来,片刻后又伸了过去,他点点头:“喜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