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心机厂花》 第1章 落水 夏末秋初，昏黄的河边道路上，苏穗小心的骑着自行车。 “婶子，天黑了，还不回去啊？”她看着地头正在种玉米的李婶子，礼貌地打着招呼。 李婶子抬头看了一眼，用手抹了一把脸，甩了甩手上的汗珠，道：“是穗穗啊，刚下班？” 苏穗狠狠地点了点头，“是啊婶子，我先回了。” 一路上不停地有人打着招呼，她妈说了，若是不打招呼，村子里的人就会背地里说她，去市里上个班，就眼高于顶，看不上他们乡下人了。 这不，一直觉得自己车技忒厉害的苏穗就摔进了水里。 “穗穗，骑车小心点……”李婶子的话还没落，就见苏穗车把被石子垫了一下，打了个弯，往路边的水沟里冲了进去。 “救命啊。”苏穗是个实打实的旱鸭子，她妈每每赶她下河，她总在浅水区打个扑通，便爬上岸。 她实在不想和鸭子、老鹅一起在水里共舞，她曾亲眼见老鹅一边游泳一边拉水里，太脏了。 顾元一在路上走着好好的，突然听见有人落水，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人给推下了水。 只好把人给救了上来。 “你别抱我太紧。”顾元一被落水女同志勒的脖子通红，他只好拉开一些女同志的手。 苏穗紧紧地抱着顾元一的脖子，小声地在他耳边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穿着白衬衫……” 那声音带着哭腔，似乎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一样。 顾元一的心瞬间就软了下来，他看不得有人在他面前哭。 “别哭，我身上这件你先披着。”顾元一抱着人上了岸，便把身上军绿色的衬衫套在了苏穗的身上，露出里面灰色的背心。 “阿切~”苏穗娇娇地打了一个喷嚏，那红红的脸蛋，无不显示着面前的人过了病气。 有人开始起哄：“顾元一，救人救到西，你直接把穗穗送去医院吧。” 苏穗听到这话，更觉得自己应该晕倒，不然这脸怕是要丢尽了。 她光荣的让自己“晕倒”了。 顾元一看着唇色发紫，没有反应的女同志，只好把人给抱进了镇医院。 等苏穗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床边坐着双目通红的邓女士。 “妈，救我的同志呢？”苏穗顺着病房看了一圈，并未看到其他人。 邓红英没想到自家闺女醒来就问别人，她拍了一下苏穗的额头，“走了，那是咱们厂区大院里最混混的人，你怎么是被他给救得。” 看着欲言又止的母亲，苏穗知道出院后，少不了流言蜚语等着她。 “掉水里也不是我愿意的，不是你让我见到周围的人都打招呼，不然我也不会分心给李婶子打招呼，没注意路上的情况。”苏穗拿起旁边的苹果，咬上一口，没心没肺的说道。 邓红英恨不能没生过这个闺女，明明比老二机灵，可干得事，那就跟缺根筋一样。 她没好气的点了点自家闺女的头，“我让你打招呼，让你往水里冲了？” 想到这件事情，她就头疼，如今不知外面如何编排她这傻愣愣的姑娘呢。 苏穗狡黠地笑了笑，她从来不解释，毕竟这是她为自己打造的人设，这样周边的人才会对她没有防备之心。 看看二姐姐过的日子，如今在婆家，被一家人防备着。 虽然一家人都玩不过二姐姐，可她更加喜欢那种扮猪吃老虎的戏码。 让人心甘情愿的为自己付出，岂不是更好。 苏穗的脸红扑扑的，“那我只能以身相许了，毕竟可是救命之恩。” 话音刚落，门就被打开，顾元一看到苏穗醒了，舒了一口气，“苏同志，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若是自己在这里，怕是会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他是混，却不是傻。 刚刚人家姑娘和自己母亲谈话，那一定是说的气话。 如同他经常和家里老太太说自己要打一辈子的光棍一般。 “哎。”苏穗喊了一声，顾元一已经关上了门，迅速的离开了。 她看了一下自己，又看了一眼老母亲，“妈，我长得很吓人吗？” 至于见到她就跑了？ “行了，你挂完水咱们就出院，这医药费都是人家垫付的。”邓红英没想到顾家小子竟会帮忙垫付医药费，不然穗穗真出了事，她和孩子爹怕是要后悔一辈子了。 原本想让她在镇子上的厂里当会计，她可到好，非要去县城里进厂。 还说什么，厂里距离魔都比较近，以后发展会更好一些。 也不知在哪里听到的风声，还说什么，羊城那边已经在改造一个村子了。 这爷俩都敲定了，她这个当妈的不同意，像是当叛贼一般。 苏穗可不知她母亲现在的想法，心里此时只觉得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 “15床，现在可以去办理出院。”护士同志拿了一张纸进来。 邓红英接了过来，点了点自家闺女的头，“你在这躺回去，我去办完出院手续，咱们就回家。” 自家闺女是什么德行，自己还能不知道，这心里不知道是算计谁呢。 家里老二是明着算计，老三是暗戳戳的算计，还让你心甘情愿的付出。 邓红英有时候也感叹，不知自己是如何生了两个孽障。 只有老大大哥憨的。 苏穗趁着母亲去办理出院手续，她则在把病房里的东西都收拾起来。 没想到她妈还带了不少的东西，怕是以为她会住个几天。 邓红英办完出院手续，回到病房，自家姑娘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便拿起包裹背了起来，催促道：“走吧。” 家里还有一堆的事要做，如今厂里不给放假了，地里又离不得人，也不知贪图那几分地做什么，折腾的一家人，一到春收、秋收都休息不好，跟着劳累。 苏穗想要抢回包裹，却被老母亲拒绝了，“行了，你刚挂完水，还是别累到了。” 苏穗无奈的点了点头，只能跟在了老母亲的身后往家里回。 老苏头正在地里带着几个儿子种地，正是春末夏初，种植玉米，大豆、花生等农作物的时候。 得知自家实心眼的孙女掉进了水里，还被人给抱了，就一直在跟自家老二灌输“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老二苏建成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实人，听了老爹的话，心里还是舍不得自家养大的闺女嫁一个混混，“爹，我不想穗穗嫁给顾家，毕竟，咱们家全是有工作的人家，而顾家，能进厂区大院，还是看在老厂长的面子上。” 之前来家里说亲的，哪个不是长得板板正正，要工作有工作，顾家又勤快的。 顾元一长得还行，可惜是个混不吝的…… 苏家是一个大家族，苏老头是镇上的二把手，也是从厂长下来的。 大儿子高中毕业就进了厂，二儿子初中毕业进的厂，老三和老四都考了大学，去了京都。 苏老头敲了敲烟筒，塞上烟丝，划了一根火柴，点上后，吸了一口，“你们自己做主吧。” 他也舍不得，可如今这传言那么难听，以后怕是不利于孙女的婚事。 题外话：新书，喜欢的点点收，会持续更新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落水 第2章 大哥 夕阳西下，苏穗踏着残光进了家门。 刚一进门，二堂姐苏宁坐在门口的马扎上，一下子跳起来指着她的鼻子说道：“哟哟哟，堂妹可算是回来了，咱们镇上的人都快一口一个唾沫淹死咱们家了。” 苏穗撇了一眼，乐了，“姐姐现在知道操心家里的事情了？当初非要跟着姐夫外嫁的事情怎么不说？” 当初二堂姐可是非要嫁给人家知青，如今姐夫已经考上了大学，这回不回来都不知道呢。 也就二堂姐一直坚定的相信二姐夫还回来。 “胡说，陈远航会回来的。”苏宁摸了摸肚子，她这个月的月信没来，本就子嗣艰难，成婚三年才有了这么一次，也不知是不是怀了。 苏穗看见二堂姐的动作，眯了眯，二堂姐也就是嘴巴坏一些，人是善良的，可这若是有了孩子，这辈子怕是要毁在陈远航的身上。 也不知二堂姐是着了什么魔，非要嫁给知青，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 “姐姐是有孕了吗？”苏穗的话，令一旁正在忙着做饭的大伯娘看了过来。 大伯娘陈青是反对二堂姐嫁的，如今若是再生个孩子，陈远航再不认这门亲的话，二堂姐以后可是要一个人带孩子的。 “明天你去医院查看一下。”陈青的语气冰冷，丝毫没有要有外孙子的喜悦。 苏穗站在一旁吃起了瓜，这话题转移出去也好，只不过可怜了二堂姐了。 她怕是想等胎相稳定了再告诉家里吧。 可她不知，当年大伯娘刚生完大堂哥和二堂哥，身子亏损的厉害，是不愿意要二堂姐的。 不管是上地干活，还是跳绳，甚至大伯娘对着肚子猛拍，二堂姐依然的在大伯娘的肚子里□□的活了下来。 对于二堂姐的到来，大伯娘本就是不喜的。 “宁宁别怕，明天奶奶给你拿钱，你去检查检查。”老太太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笑容。 大伯娘的几个孩子都是阿奶一手带大的，自然是心疼得紧。 小时候阿奶说的嫁妆，听说就给了大堂姐和二堂姐，说好的给她和两个堂妹的，她是一个没见到。 毕竟，阿奶的娘家可是地主，就算是家产都交给了国家，那还有一部分呢。 等她结婚了，那得把姐姐给叫回来。 在她跑神的这会儿功夫，那边大伯娘和阿奶已经商议出了结论，那就是孩子生下来，去京城找陈远航。 苏穗不忍那肚子里的一条命，就没在泼二堂姐的冷水，从爷爷家离开，回了他们前院的房子里。 他们家，因为阿奶不喜欢母亲，母亲也不喜欢阿奶，所以从母亲生完大哥，便分了家。 大伯和大伯娘倒是一直和阿爷、阿奶一起生活。 回到了家，苏建成的脸色便不好，语气颇不好道：“明天有大集，穗穗起早点，跟你妈一起去街上买点红糖和果子，咱们去顾家表示感谢。” 苏穗点了点头，“知道了。” 她表现的非常不乐意，苏建成才放下了心。 都说小儿子、大孙子，是心头宝。 可他这小闺女也是在手掌心长大的。 苏穗去了厨房，邓红英正在厨房擀面条，煎了一条鱼，香喷喷的，加了水进去，慢慢的一大锅。 “哪里来的鱼？”苏穗坐在了灶台前面的凳子上，塞了一把柴火进了灶堂里。 快要熄灭的火继续燃了起来。 邓红英拉了一下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珠，“你大哥今天抓的，南边发了水，江沟①里不少人等鱼，你大哥便去抓了许多。” 顺着老妈手指的方向，果然看见了一小缸的鱼。 “等会儿还得给你二姐拿一些去，剩下的全部都炸成鱼块，放的久一些。” 苏穗叹了一口气，“再腌上一些，炸的也放不久。” 这还是夏天，就算是炸的鱼块，也只能多放上几天，超过十天，都得发霉。 苏穗有些恶心，一想到上次老妈炸鱼，大的没炸透，自己正吃的津津有味，撕开鱼片的时候，里面白白的正在蠕动，她当时隔夜饭都给吐出来了。 相比较而言，腌鱼更保险一些。 至少不会在内部出现那么多的不明物体。 邓红英把面条切好，看着自家闺女的脸色，还有啥不明白的，这怕是想到了上次吃鱼的经历了。 她没好意思提起，看锅里水已经开了，便把面条下了进去，加上一大把的紫苏叶，鲜味一下子飘满了整个院子。 苏穗拍了拍脑袋，选择遗忘那段事情。 不一会儿，就听见院子里响起了大哥的声音。 “娘，饭好了没，我和大堂哥、二堂哥轮流换班呢，快点。”苏丰捂着饿瘪了的肚子，冲进了厨房里。 厨房里全是白色的水汽，朦胧的像在仙境一般。 “行了，这一大碗给你爸端去，这一大碗是你的。”老母亲总能准确的找到他们兄妹的位置，并把盛好的饭塞进他们的手中。 “妈，今年大哥结婚吗？”苏穗趁乱问道。 “结什么结，又吹了。”苏丰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自家小妹，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苏穗最近忙着上班，哪里知道这件事，她想了一下，还是很认真的问道：“大哥，从你17岁下学开始到现在相看十几个女同志了，你是想给我找一下啥样的大嫂？” 其实更多的是好奇，她哥是不是心有所属了，才会一次又一次的吹了。 甚至上次有一个女同志直接追到了家里，跟爸妈告状，说大哥简直就是一块茅坑里的石头。 人家女同志想去逛一逛公园，她大哥去是去了，只不过关注点，一会儿问公园的河里能不能钓鱼，一会儿问公园里的船能不能带渔具。 丝毫没想起来给人家女同志买瓶汽水，或者是说上几句好听的。 全程都是人家女同志再说，就算是有再多的话，得不到回应，那也是对牛弹琴。 人家女同志能再愿意说吗？ 结果人家女同志埋怨了几句大哥，大哥直接不和人家女同志来往了，这才被告到了家里。 这女同志也是真的喜欢大哥，不然，才不会追到家里来。 当初爸妈因为这件事，还嘲笑了好一段大哥。 ①江沟：皖北方言，一条很长很长的水沟，宽五米长不知，连接很多村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大哥 第3章 赶大集 月上树梢，晚饭已用罢，苏穗洗完了饭碗，锅灶，便开始洗澡、洗衣服。 回到了房间，苏穗还是觉得不真实，今天发生的事情，有些诡异。 虽然在心里想过这么做，可当时怎么就直接做了呢。 躺在了床上，看着屋顶上的房梁，数了起来，“1，2，3……” “苏穗，太阳都晒屁股了，赶紧给老娘起来。”一大早，邓红英的大嗓门在院子里响了起来。 正在床上做美梦的苏穗，一屁股坐了起来。她看着外面暴晒的太阳，有些恍惚。 “阿娘，我今天还得上班呢。”昨天苏穗没想到这件事，今天才想起来，不是周末啊。 她去市区的厂里上班的原因，也是因为市区里的厂有双休。 而今天是星期三。 “你爸已经帮你请假了。” 老母亲的声音从门缝中穿了进来。 苏穗有些无奈，一个星期上五天，还要请假一天，她明天去上班，绝对会被线厂给骂一顿的。 她连忙起床刷牙洗脸，“妈，我先去上班，等中午下班回来，我再来回来和你一起去。” 只来得及说这句话，便骑着车子往厂里赶去。 刚蹬了一下，车链子就掉了下来。 邓红英连忙扶住了车子，这才没让苏穗摔倒。 她焦急的让苏穗从车子上下来，“赶紧下来，都说了请假请假了，还去。这车子被水泡了，得让你爸把车子上一遍油。” 苏穗从车子上下来后，便拉了一个凳子坐在了旁边，心里难过极了，“我好不容易熬到快晋升，若是因为请假，把我晋升的机会给错过了，妈，我会心痛死的。” 邓红英没好气的瞪了一眼，“人生大事难道不是大事，不比你这个工作升职要重要？” 现在她的心还在提着，要知道，这件事情处理不好，穗穗就要嫁到顾家了，让她怎么放心。 顾家那个混混，若是个勤奋能干的，她尚且满意，如今不过是个混日子的，让她怎么舍得闺女。 苏穗心大，觉得自己还小，压根就没想到嫁人的事情。 如今闹到现在这个场面，实在是她没想到的。 “阿娘，妈妈，娘亲~”苏穗看见老妈脸色不好，便凑了过来。 “有屁就放！”邓红英推了推自家闺女，一看就没好屁。 苏穗转过老妈的身后，小拳头拿了出来，开始锤了起来，“妈，舒服不？哎呀，顾家小子长得还挺好看，嫁了也不吃亏。” 反正她是个看脸的人。 现在只能和老妈一起去赶大集了。 龙山镇的大集是五天一个集，还会有各个村子里的人卖一些农户产品，吃不完的蔬菜、鸡蛋等。 苏穗则和老妈一起去了百货商店，老妈花了一个糖票买了一袋红糖，又买了两罐麦乳精。 她有些不解，“妈，麦乳精也是谢礼？” 邓红英瞪了自家闺女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他们家嫂子刚生产完，麦乳精肯定是需要的，还有你顾爷爷，也是需要的。” 顾家到现在这一辈，也不知怎得，就没落下去了。 苏穗想了想，从口袋里拿了一张酒票，“顾爷爷喜欢酒，带一瓶酒。” 原本是想着等休息了，买回家给老爸和老爷子没事喝上一杯的，既然是去谢救命之恩，那这礼就不能请了。 邓红英原本还想着提一些鸡蛋过去，剩下的就拿不出来了。 这些礼已经是很重的了，没想到现在还能有一瓶酒，那就更加的贵重了。 “穗穗，买一瓶茅台吧，那酒香。”邓红英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块钱，却被穗穗给挡了回来。 苏穗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块钱，递给售货员，台子上写着一个大大的警语：禁止殴打顾客！ 售货员把钱收了起来，从柜台里取了一瓶茅台递了过来，“收好了，别一出门就被抢了。” 现在小偷都能大白天的出门偷东西，别说抢了，蒙了脸，你也认不出来是谁。 就算是报了警，警察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 苏穗闻言，把酒放进了包里，拉上拉链，抱在怀里。 这包还是大哥上次去羊城带回来给她的，她特别喜欢。 周围的女同志都是背的布袋子，皮革的也有，但很贵，只有她这个包，是最漂亮的。 很多人问起，她就说了一下，就有不少的人想买。 她大哥一合计，就又跑了一趟羊城，拿了不少的货回来，偷偷地卖给几个女同志。 听说羊城已经改革开放了，如今就等着他们这边的通知下来，她和哥哥合计开一个成衣店，搭配着包和鞋子。 这也是她坚持去市区里上班的原因。 出了门，门口蹲着几个看起来就不是好人的人，苏穗拉着老妈的袖子，有些害怕。 毕竟，论战斗力，她还没有老妈厉害。 邓红英瞪了一眼旁边的几个人，就拉着自家闺女的手，往家里赶去。 她们住在厂里大院里，门口是有门卫看着的，谁家住了谁，都是有登记的，相比较镇上的集市，是安全的多。 若是有个什么贼，也会很快被关上。 不过，自从顾家小子成了混子后，厂大院再也没被小偷光顾过。 苏穗跟着回了家，跑进了厨房，舀了一瓢水，便喝了起来。 “让你喝开水，非喝凉水，回头打虫药一吃，又得拉出来好几条大虫出来。”邓红英拔开暖水壶盖子，倒了一杯出来。 苏穗看着那冒着热气的水，笑了起来，“那你倒是喝啊，不还得等放凉了才能喝。” “你小姨可是千叮嘱万嘱咐的，让喝热水，特别是洗身上①的时候，可千万别碰凉水。”邓红英感觉生了俩闺女，操碎了心。 老二嫁了人后，她才知道老三多有心，要不是她和老伴儿俩人平常一碗水端平，不然这俩闺女，加一块八百个心眼子，得把这个家给拆了。 苏穗点了点头，很认真的答道：“好，以后不喝了。” 应了又不会少块肉，做不做的另说。 两母女还在说话，就听见院门被推开，两人连忙从屋里走了出来，便看见苏建成推着自行车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瓶牛栏山。 邓红英忙走了过去，把酒接了过来，道：“你们父女还真想到一块去了，穗穗也买了酒。” 苏建成向屋子里看去，堂屋的大桌子上正放着一个白色的瓶子，像茅台。 他把车子扎好，随口问道：“买的茅台？” 邓红英点了点头，“那可不咋滴，还是你闺女自己掏的钱。” 他们家是不用儿女补贴家里的，三个孩子也不要家里的钱，逢年过节也给钱，邓红英也用不着，就把三个孩子的钱都给存了起来，还记了账，等几个孩子结婚的时候，给置办东西。 老二的嫁妆，置办东西是她自己的钱，压手钱是她和老伴攒的，给了五百。 这在镇上都是头一份了，她没让闺女伸张，只让把这些钱存在手里，以备不时之需。 别像她结婚那样，手里没钱，日子也过的苦，婆婆还总觉得自己花的多。 老三和老大这两年做一些小生意，虽然是偷偷摸摸的，却也存下来不少。 这些苏建成也是知道的，便没有多问，而是点了点头，“那就把穗穗买的带着，我去买的时候没货了，只有牛栏山了。” 他是没想到妻女会买酒。 注：①皖北土话，来月事会叫洗身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赶大集 第4章 救命之恩 院子里也有不少的大娘把菜提到集镇上去卖，往顾家去的路上，不时的有人打着招呼。 苏穗都一一回应了，等苏家的人走过去，后面的人便放低了声音，讨论着这件事情。 “你说，苏家会把女儿嫁到顾家吗？”李婶子提着辣椒看着一旁正拿着蒲葵扇在树下乘凉的刘老头问道。 刘老头摇了摇扇子，漫不经心的回道：“你以为顾家小子不行，顾家就不行了。底蕴在那放着呢，但凡那小子争点气，都比咱们这日子要好过的多。” 李婶子有些不信，却没反驳，她知道刘老头是这条街上知道最多的人。 人老成精这件事情她还是信的。 顾家住在厂区大院的东边，是院子里最大的房子，原本这里在顾家下放的那几年已经封了，如今顾家人回来，政府又还给了顾家。 苏建成上前一步，拍了拍门，大声喊道：“顾叔在家吗？” 顾叔的年纪要比苏家老爷子还要大上一些，是和刘老头一样大岁数，已经八十多岁了。 是整个大院活得最长的两位老爷子。 从院子的门被打开，顾元一的脑袋露了出来，看了一眼苏家人，连忙拉开了大门，让人进去。 “叔，你咋来了？”顾元一挠了挠头，有些手足无措。 苏穗从苏建成的身后探出一个头，脸上扬起一个向日葵般的笑容，“当然是来感谢顾哥的救命之恩啊。” 顾元一看见那笑容，一下子就红了脸，只觉得心似乎要跳了出来。 邓红英拉了自家闺女一把，让人把车子上的礼品给提了出来。 苏穗只好把东西给拿了出来，她再次被顾元一那张脸给勾了一下。 都是在厂区大院住着的，自然是早就见过的。 每次见，都觉得那张脸长得格外的漂亮，可还是被她纳入了危险人物的行列。 她的小圆脸长得也不差，可跟这样的美人儿相比较，要差得远了。 这样的人，她之前和二姐姐商议过，是拿不下来的。 及时拿了下来，可能自己也无法掌控住。 苏穗低下了头，掩下心中的情绪。 顾元一连忙上前接过礼品，那双宽厚的手，从她的手中把东西接了过去。 嘴里谦虚道：“叔，这不过是顺手的事情，哪里有救命之恩。那沟里的水本就不深，这些东西，您还婶子还是提回去吧。” 顾元一把几件礼品重新放在了车子的后座上，拿着绳子就要绑上去。 他一个人又怎么能争得过他们这一家人。 苏建成把顾元一扯了过来，邓红英便把礼品给拿了下来，剩下的一半递给了苏穗。 苏穗看着几个人推来推去的，便提着东西走进了屋子里。 原以为屋子里会很乱，没想到屋子里干干净净的，窗前的桌子上插着一根桃枝，上面的有几颗青色的小桃子。 阳光透了进来，显得干净清新。 没看到顾爷爷，苏穗把礼品放在了桌子旁，便走了出来。 邓红英也走了进去，把东西放下，走了出来。 “你爷爷呢？”她看向正在被自家丈夫禁锢住的小伙子。 顾元一先挣脱苏建成的禁锢，求饶道：“叔，我不拿了，你先放开我，爷爷还在厕所呢，我去把爷爷给扶出来。” 苏建成一听，连忙松开了人。 看着顾元一往后院里去，苏建成也跟着走 厂区大院的院子都不是很大，很多房子连个厕所都没，顾家这家是有的。 后院的厕所旁搭建了一个简易的低矮棚子，顾元一便走了进去。 苏建成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便看见顾元一扶着顾家老爷子走了出来，他连忙帮忙扶着。 顾元一把人交给了苏建成，便回头开始清理起厕所。 可以看到里面放着一个木质的椅子，是哪种专门给老人上厕所使用的，有些像大城市的马桶。 之前在电影院里见过，这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心思这么巧，能够还原木质的马桶。 苏建成忙问道：“小顾，这木椅子是你自己做的吗？” 顾元一把马桶里放进了草木灰，便遮盖住了异物。 他把帘子放了下来，才回过头道：“是，以前看书的时候，古时候大户人家用的便是这种。还有书上记载，古时候的贡桶也是这个模样的。” 苏建成没想到顾家的小时竟然懂那么多，心里的看法悄然的发生了改变。 他脑海中又跳出自家老爷子劝自己的话，若是顾家小子当女婿，也不是不能接受。 这小子还是蛮靠谱的。 回到了前院，苏穗已经在院子里搬了五把椅子，放在了院子下的大树下。 今天天气极好，不冷不热的，还有点小风，不少的人都在树下乘凉。 “苏家丫头来了啊，身子可好些了？”顾老爷子坐了下来，拿过旁边石桌上的蒲葵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风。 他的身子骨在乡下的那几年干重活，累坏了。 如今还能行走，已经是上天眷顾。 苏穗凑了过来，把刚倒的水端了过来，笑眯眯的答道：“顾爷爷，我已经好了，真的太感谢顾哥救我小命，我可不会游泳。” 看着苏穗那圆嘟嘟的脸，顾元一有些恍惚，小时候跟在自己屁股后面，步履蹒跚的小不点，竟然长成了大姑娘。 他把水接了过去，放在了爷爷手边的石桌子上，“太客气了，也是碰巧了。” 原本他想说，若是碰到了阿猫阿狗的他也会救。 脱口而说的那一瞬间，似乎预见了小丫头会露出失望的眼神，立刻改了口气。 邓红英笑了起来，“那也是这丫头命大，能碰到你，不然这正赶上水流大的时候，一不小心就被冲跑了。” 哪里会像现在这般，人和车子都在。 苏建成也坐了下来，刚好在顾老爷子的对面，他后怕道：“顾叔，顾小子还真是不错，若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邓红英给打断了，“顾叔，你这身子骨还硬朗着，元一也好，长得白净，也到了成亲的年纪，你老就等着抱重孙子就好了。” 这些都是客套话，却直接把苏建成的话题给转移了。 苏建成想起昨日和老婆子提起自家老爷子说的亲事，老婆子当时很是反对，他又不是非嫁女儿不可，怎么就打断了他的话。 苏穗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父母在和老爷子说话，便扯了扯顾元一的袖子，从口袋里摸了一把大白兔奶糖，剥了一颗，塞进了顾元一的嘴巴里。 奶香味瞬间充斥着整个口腔，令他的心也跟着跳动着。 这还是他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小不点长大了。 “谢谢你。”吃进嘴里的糖不可能吐出来，顾元一低声说道。 苏穗剥开另一个糖，塞进了嘴巴里，一鼓一鼓的，像极了小羊吃草的样子，顾元一看的专注，等苏穗看向他时，又迅速的转过了头。 她把剩下的糖都塞进了顾元一的手里，在她手里一大把的糖，在他的手中显得少了许多。 “这些都给你吃，要好好的养好身体。”苏穗歪着脑袋想了想，这真的是一个朴实无华的祝福。 那边几人终于注意到两个孩子好长时间没有声音，便看了过来，刚好看见两个孩子的举动。 顾老爷子怔了一下，眼眶中充满了激动，原本他以为这小子是娶不到媳妇的。 外面的事情从未闹到他跟前，并不表示他什么都不知道。 有这么一个坏名声，谁家的女儿能嫁给自家的孙儿。 如今苏家的小姑娘，却对自家孙儿的态度是那么的不一样。 邓红英的心咯噔一下，装作起来伸懒腰，一下子把自家闺女给拉了过来，“一直站着，还挺累的，坐一会儿。” 苏穗顺势坐了下来。 顾元一迅速的把糖塞进了裤兜里，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像是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被大人抓包了一般，心虚的厉害。 苏建成的脑海中又回想道自家老爹说的那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顾老爷子想提一下，却也知道，现在别人是来感谢救命之恩的，若是现在提，有些像以救命之恩要挟一般。 他抿了抿唇，住了嘴。 顾元一脸色微红，回了房间，拿了一小盆黄瓜，“叔、婶子，来尝尝，这是自己种的黄瓜，水嫩多汁，味道好吃。” 之前的黄瓜会有一些泛苦，爷爷不爱吃，顾元一便去市里，找到了新品种，听说是从京市那边传过来的种子，是科研院研发的新品种。 苏穗也是第一次见这种浑身上下是翠绿色皮的黄瓜，便拿了一个啃了起来。 可能刚吃完糖，嘴巴里的甜味还未散，这黄瓜愣是没品出来有什么味道。 只有一股清新的味道在嘴巴里散开，舌头还有一些涩。 倒是邓红英问了一嘴，“这黄瓜能否留一些种，匀一些给我？” 顾元一受宠若惊，他点了点脑袋，“成，我那还有县城的种子，如今刚入夏，婶子若是需要，我拿一些给您。” 刚入夏还是能种的，虽然晚了一些，却不耽误吃。 黄瓜原本就下架的早，若是清明节后种，大概八月份就叶子枯黄，不结瓜了。 现在是端午节后，种的话，怕是要八月份还能吃上黄瓜，等快十月，天气转凉，才叶子枯黄，刚好能接上萝卜和菠菜。 “成，谢谢了。”邓红英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来感谢救命之恩的，却还要人家的瓜种子。 又想到邻里之间，通常都是这样互相帮忙，便释然了。 顾元一去了厨房，从灶台上把瓜子给扣了下来。 他把瓜子放在了卫生纸上，包住，递给了邓红英。 邓红英又表示了一番感谢。 苏建成这个时候也提出来了告辞，便站了起来，跟顾老爷子说了一声。 顾元一则又进了房间，把红糖给提了出来，“叔、婶子，救苏穗真的是顺手，这礼太重了，你拿回去给苏爷爷喝。” 苏建成看着这么知礼的顾元一，不知脑海中怎得又飘出那句：“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第5章 罚跪 顾元一正在提东西的动作僵在了原地，就连一旁推脱的邓红英也僵住了。 苏穗看向了老父亲这边，顾老爷子也看着苏建成。 苏建成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原本只是脑海中想，竟被他无意中说了出来。 顾老爷子反应最快，拉着自家孙子就跪了下来，“你小子，赶紧拜见岳父岳母，以后好好的对穗穗。” 苏建成听见这话，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转头看自家老婆子。 只见邓红英把顾元一给扶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以后好好对穗穗。” 这门亲事就这么认下了。 苏穗直到走的时候还有些懵，原以为还需要徐徐图之，没想到被她老父亲一句话就促成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顾元一，只见他还站在原地，盯着她的方向。 苏穗举起手，摆了摆。 另一边顾元一双眸弯了弯，举起手回应着。 等人走远，顾老爷子便拿着拐杖，敲了敲地面，顾元一听见声音，走了过来。 他坐了下来，问：“爷爷是不是想去房间里？” 顾老爷子白了他一眼，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方巾，把方巾放在了腿上，打开方巾，里面是厚厚一沓子的票子。 他留了一张十元的，剩下的都塞进了顾元一的怀里，“你爸妈现在不在家，上门提亲，还是要多备一些彩礼，剩下的找人把家里给装修一下，你们大房的房子，都有一些漏雨了。” 顾元一一直留在镇上，当初出事的时候，家里为了保下他，把他给骗了出去。 “知道了爷爷，我现在就去。” 顾元一很开心，他还以为挺过了这一阵子的流言蜚语，两个人之间还是没有交集的，没想到他真的要娶她了。 可这是苏叔叔要的，是不是她想嫁呢？ 正当他思考之际，顾老爷子拿着拐杖敲了他的脑袋一下，语气颇为气愤道：“榆木脑袋，等结了婚，好好的对人家，人家还能不喜欢你？” 就自家孙子现在这个情况，能有人嫁已经是烧了高香了，更别提，还是苏家那个小丫头，在市里工作，还是个知识分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嫁进他们家的。 毕竟，现在政策不明，返城了，依然有很多人不敢和他们这样的人家接触。 苏家。 邓红英回到了家里，就关上了门，从门后拿了一个扫把出来，指着苏建成，脸上带着怒意道：“你是不是勺子，还是二百五，不会说话就不能闭嘴吗。” “你今天可没喝酒，二妮当初嫁人，你说怨喝酒。如今三妮嫁人你更加的不着调，你是不是要害了三个儿女，你才罢休。” 苏建成也是有嘴说不清，他当时怎么就这么说了，“啪啪”打了几下自己的嘴巴，瞬间那张脸也跟着红了起来。 他直接去水池边，把搓衣板拿了过来，乖乖的跪了下来，“媳妇，我有罪，我认罚。” 苏穗站在一旁，没有拉架的意思，毕竟，邓女士心中的火若是不发出来，很快就会烧到她的身上。 还是站在一旁当透明人比较踏实。 邓红英看苏建成这么乖的跪下去，看向了一旁的苏穗，竟然还有闲心吃瓜子。 她瞪了一眼自家闺女，“你在顾家是不是故意的？” 苏穗连忙举起手，可怜巴巴的说道：“亲亲娘亲，我什么故意的？” 邓红英不舍得打自家闺女，“啪啪”打了几下地面，语气严肃的说道：“你不知道？不知道你和顾家那小子表现那么亲密做什么？” 苏穗连忙喊冤，“俺滴亲娘哎，我绝对没有表现亲密，就是表示感谢，给了几颗糖而已，妈，你绝对是想多了。” 这个时候绝对要把自己摘出来，不然这个家里就要多一个人跪搓衣板了。 邓红英明显不信，自己生的闺女是什么样子，自己心里还能没点数，她敲了敲苏穗的脑袋，“你啊你，有理的永远是你，既然要嫁人，妈得给你准备几床被子，跟你姐一样，两床。” 大院里能有两床被子的都是顶好的人家了，毕竟现在棉花票是真的稀缺。 苏穗点了点头，想到了什么，进了房间，从床头的柜子里翻出来两张棉花票，递了过去，“妈，这两张棉花票也用了吧，给你和爸一人做一身冬天的衣服。” 老两口也有两年没有换棉袄了，去年穿的还是前年做的。 棉袄若是新的，暄软暖和。 若是旧的，里面的棉花就算是再晒，都不如新棉暖和。 邓红英摸了摸那两张棉花票，推了回去，“你若是成亲的话，那就得准备新衣，留着给你做两身棉袄穿。” 新媳妇的嫁妆丰厚，婆家人也不敢欺负人。 虽然顾家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家，可那顾家好几房的人，光顾老爷子都有八个儿子。儿子们一个个也那么能生，一家几个，过年的时候，地上睡的都有，挤都挤不下，还有不少出去招待所住。 苏穗有些无奈，把票塞进了老妈的手中，“我这还有呢，只是说了，又不是很快就成亲，急什么。” 她可不想那么快就成亲，这件事情定下来也有好处，自己就不用被这个婶子拉着相看人家，那个婶子介绍说谁家的小伙子帅气。 还有人介绍一些城里有工作、城里有房子等等，林子大了，什么样的人她都见过。 甚至，还有二婚男。 她可不想自己以后当一个大龄剩女。 邓红英把票收了起来，既然是自家闺女的心意，这两张棉花票买回来的棉花，可不止做两个棉袄，到时候再给闺女做一件小薄袄。 初冬不冷的时候，骑车子穿能保暖。 房间里上演着母慈子孝，门外的苏建成此时腿腕传来隐隐痛意。 他向屋子里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连忙站起来活动活动脚腕。 还没等他再跪下去，就听见了天籁之音。 邓红英没脸看自家老头子，不过说话的功夫，那就坚持不住了，年轻的时候，那是跪上一个时辰，也不敢动一下。 她又气又心疼道：“行了，赶紧滚回屋子里去，以后儿子的婚事再插嘴，老娘就和你离婚。” 第6章 抢收 月明星稀，苏建成拿着酒，端着一盘花生米和一盘小炒肉往苏家老宅走去。 苏家老宅在苏家四兄弟房子的南边，靠着路边建的，是用来养蚕的房子，老两口在这住了十来年了，便当成了家。 苏老爷子见自家儿子过来，咳嗽了两声，才问道：“你这是来做什么？” 苏老爷子不愿意麻烦几个儿子，自己掏钱加固了蚕房，冬暖夏凉的，舒服极了。 苏建成把饭菜放下，搬来两张凳子，“爹，来喝一杯，穗穗要嫁人了。” 这犹如一道惊雷，炸响在苏老爷子的耳边，他坐了下来问道：“谁家的？” 苏建成便把今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没想到苏老爷子连连拍手，“好，好，好。” 连说了三声好后，继续道：“顾家喝是不错的人家，顾老爷子对咱们家有恩，这些年我也是能帮就帮。” 苏家老太太以前是顾家的干女儿，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顾家出事的时候，这件事却无人声张，那便是有人把这件事情给压了下来。 苏老爷子一直感念苏家的恩。 苏建成知道这件事，他原本是不在意的，毕竟，顾家的小辈中，只有顾元一留在城里，其他的人，要不跟着一起下放了，要么就早早的下了乡。 他支支吾吾道：“爹，若是顾家上门提亲，咱家就得应了。” 苏老爷子拿着拐杖往自家儿子身上敲，“朽木不可雕也，既然上门提亲，那就是两家说好的，你还想反悔不成。” 苏建成语塞，他爹若是拽文，那必定是真的生气了。 他郑重道：“知道了爹。” 两人又喝了一些酒，苏老爷子从屋子里端了红薯粥出来，又喝了些，出了一身汗，才回了屋子。 苏建成见自家老爹睡了，才离开蚕房，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走到大门前，里面竟然锁了门，他拍了拍门，“媳妇？穗穗，苏丰。” 他在门外喊了一圈，没人搭理。 院子侧面的坟有树影闪动，他竟觉得有几分阴森，加快了他敲门的动作。 苏穗原本有些睡不着，听见敲门声，有些迷糊的双眸，一下子变得清明了几分。 她打开门，想出去看看，却被老妈喊了回来，“不许去开门。” 看来老妈还在气头上。 她眨了眨眼，笑了起来，“妈，我不开，我去厕所。” 趁着上厕所的功夫，她偷偷来到了大门前，“爸，妈不让你进来，不如你从大爹家进来。” 苏家的院子，老大家的在后面，老二家的在中间，老三家的挨着老二家，在侧面，和老二家是共用一个大门。 老二家和老三家的中间可以通往后院的老大家。 老四家刚好在老二家的前面。 老三家的前面是三座坟，虽然在墙的外面，却也是在左上角，看起来有几分渗人。 苏建成听了闺女的话，不敢耽搁，绕着菜园子一圈往后院走去。 老大家都已经睡了，陈青起床开门的时候，愣了一下，“怎么，大半夜的从后院走？” 闻着老二身上还有一身的酒味，难道是喝醉了？ 苏建成扯了扯嘴角，撂下一句，“这边近。” 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他总不能说媳妇生气了不给开门。 走到夹道里，还能听见大哥问道：“是谁啊？” 大嫂回道：“是老二，怕是喝醉了。” 便听见大嫂关堂屋门的声音。 他迅速的回了家，便见屋子里的灯全息了，堂屋的门也关上了，只有屋檐下的鸡圈传来几声公鸡打鸣的声音。 房间里的苏穗听见了声音，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如今正值夏季，在外面过一夜，也就是被蚊子咬上几口，不妨事的。 夜里，起了风，邓红英拉开门，就不见了苏建成的身影。 苏穗也起了身，她和大哥一人披了一件蓑衣带着竹帽便跟了出去。 起了风便是有雨，镇子上的广播也响了起来，大家陆续的起了身子便往地里跑去。 顾家现在只有爷孙两个在，其他的人虽然已经平反了，却没那么快回来，自然是没有种地的。 苏家正在收的时候，顾元一披着蓑衣来了，他拿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瓶，递到了苏穗的手中。 冰凉的手指传来温热的气息，令她冰冷的身体，瞬间感受到了暖意。 她小声地询问，“你怎么来了？” 却没等到回答。 “我来帮忙。”顾元一的声音很大，吓了她一跳，转头看见，顾元一正在和老爸说话。 她才想到，这么大的风，是听不见她的声音的。 雷声轰隆而至，闪电也在空中绽放，照亮了这片天空。 她被雷声吓到了，躲在了顾元一的身后，温润的触感，令顾元一身子僵了一下。 “穗穗别怕。”温和的声音透着担忧。 苏穗仰起头，看不清那张脸上的表情，便说道：“我无事，咱们赶紧收麦子，不然这雨就要下大了。” 声音刚落，就开始滴雨滴了。 苏家人多力量大，刚盖上雨布，雨就开始从一滴两滴变成了哗啦啦的大雨。 隔壁人家的麦子还没收进去，苏家老小又抽出一部分人开始去隔壁帮忙。 不知何时，天有些亮了，而他们才手工。 苏穗感觉有些凉，便打了一个哈欠，顾元一看了过来，把那瓶早就冰凉的水瓶拿了过去。 顾元一有些气恼，忙起来的时候，竟没发现在一旁冻得瑟瑟发抖的苏穗。 苏穗看着顾元一那张脸，有些发怵。 两人走了一路，都没说话。 到了大院里，天色已经大亮，雨还没停下来的趋势。 苏穗看着顾元一离开的背影，还是说了一句，“谢谢。” 顾元一没做任何反应，那么大的雨，也不知听见了没有。 邓红英这个时候也回来了，连忙进屋里，开始煮姜汤。 “赶紧喝一杯，一会儿再去上班。”她朝着院子喊了一声。 苏穗听见老妈的声音，换下湿衣服便走了进来，道：“今天周六，休息。” “那你爸也得去上班。”邓红英把塞进苏穗手中的姜汤又端走了，指着锅里说道：“锅里还有，你自己盛。” 苏穗摸了摸手中失去的温度，无奈的笑了笑，爸妈是真爱，她是意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抢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