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进化》 第1章 第一基地01 好旧的教室。 残缺的桌椅摞在垃圾一角,霉菌拥簇着,层叠而上,顶着天花板剥落的石膏,地上满布脏乱的粉渣。 讲台前整整齐齐摆着八张书桌。 学生们身着校服伏在书桌上熟睡,黎歌是当中最早醒来的。 教室外走进来一个人,拎着黑板擦。看到熟睡着的学生时,她突然转头往外走,恰好上课铃结束,自动闭合的门拦住了她的脚步。 她只好回过头来,不情不愿地走上讲台:“人虫的臭味,真令人作呕。” 这个人好像是个老师。 令黎歌头皮发麻的是,这位老师没有脸。 字面意义上的、光滑的、没有五官的一张脸。 老师踩在褪了绿漆的椅子上,一手撑在黑板,踮起脚尖一下又一下用袖子擦拭着悬在头顶的神龛。 神龛就供奉在黑板的正上方,大红的漆色鲜艳欲滴。 老师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香,捏了捏,一小撮烟飘了起来,然后奉进了神龛中。 做完这些,老师的身体肉眼可见松弛了下来。 “神祇庇佑我,今天可以吃顿饱饭。”老师自言自语道。 虽然不可置信,但黎歌怀疑,她穿越了。 【你苏醒了。】 【这是混沌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一份来自土地的祝福将帮助你更好地生存下去,你是否接受?】 眼前突然跳出来一些特殊符号,形状像是一粒一粒小骨头拼成的,而诡异的是自己居然可以看懂。 黎歌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发现既是闭上了眼 睛,还是能看到这些字。 它似乎是投射在自己的脑部神经系统里的。 她下意识地弯曲起食指指节,轻叩桌面,以此缓解此时的紧张感。 她不得不紧张。她只是一名普通的高三学生,拥有地球上最规律的作息,普通生活里最刺激的事情就是7天以后的高考。 睡在住了十八年的家里,一觉醒来出现在全是陌生人的陌生教室,这件事情本身已经足够恐怖。 更何况,教室里还有一个怪物。 土地的祝福是什么?听起来可以帮助自己更好地生存,当然需要。只是,她要怎么跟这行字交流? 【你已获得祝福。】 内容变了。 看来骨文能直接读取自己的思想。 黎歌蹙起眉毛,这种思想被人偷窥的感觉让人有点不舒服。 她是个孤儿,自懂事时起就半脱离了社区的照顾,一个人生活、打工、学习。同学关系保持点头之交,没有其他亲密关系,相反,距离才是她安全感的来源。 【祝福者:黎歌】 【祝福身份:全知者】 【伟大的全知者,未来的你将无所不知,基因的自私、生命的出路、宇宙运行的诡谲奥秘,如同一场胜负棋局尽收你的眼底。而作为执子之人,你清醒地知道,神,不过是另一种戴着枷锁的囚徒罢了。那么,这盘棋的第一步,你想怎么下呢?】 【祝福技能一:听谛(未解锁)】 【祝福技能二:点卯(未解锁)】 紧张感顺着黎歌的脊柱爬遍了她的全身,她紧闭了三次眼睛,再三确认骨文不是她的幻觉。 这是个有怪物的教室,无论信息多不可思议,她选择相信。 也就是说,她有两个固定技能,听谛和点卯,都是未解锁的状态,多半要解锁后才能知道它们的作用,而解锁条件未知。 那,现在要做什么? 指节无声地在桌面上扣了两下。 黎歌等了两秒,见骨文不再有动静,也不纠缠,先观察起这间教室。 其他人还没醒,无法确定他们的身份,不知道是不是跟自己一样是穿越过来的,还是原住民。 黎歌先摸了摸口袋。 手机没了。 运动手环不翼而飞。 身上的校服也被换了,她脸上一阵热。 厦城一中的校服是海洋色,这身校服则是黑白的,气味跟教室一样陈旧。布料手感很奇怪,摸上去像鳞片一样,不知道是什么材质。 齐腰长发不太便利,她摸了摸兜,发现平日里随身携带的史迪仔头绳也没了。 神金,头绳也要拿走! 黎歌有点生气。她唯一的爱好就是收集款式各异的头绳,史迪仔是她最喜欢的,所以平常都带着。 基本能确定,她和原世界的联络方式都被切断了。 那,她还是她吗? 她仔细打量自己的手掌。掌纹的形成源于遗传因子,是独一无二的密钥。 视线里还是那些熟悉的纹路。她的掌纹比起其他人凌乱很多,除了三道线以外,纵横着长短不一的细纹。最关键的是,大拇指上还能看见昨晚被书皮割破的口子。 说明这具身体是她自己的。 通常穿越小说和动漫里面的主角都是魂穿,有些还拥有无限复活的能力,在不同的世界穿梭冒险,拿生死当做娱乐,观看起来格外得刺激。 比较起来,身穿并不是好事,意味着任何危险都会对她本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如果有生命危险,那她会彻底死亡。 她捏紧了指节。 教室一览无余,除了破旧,没有什么新鲜的信息点。正因为过分陈旧,反而带来一丝古怪的违和感。 就好像故意显得破旧一样。 黎歌无法解释自己的判断,全凭直觉。 黑板上面写着几个字——高考倒计时7天。 巧合吗? “并行的时间线?但这里像八零年代的学校陈设,是想要我认为穿越回过去了吗?” “八零年虽然会穷一点,起码安全。如果是真的,考试是我擅长的,运气好也许能赶上时代的各种风口,也不算差。” “但问题是,就算是在八零年也不存在无脸的怪物,更难想象,这样的怪物可以被聘请到一所高中任职。” 黎歌思考着,不禁想叹气。她很想乐观,但理智告诉她,这个世界并不简单。 “这是哪里?我在做梦?” 声音打断了黎歌的思考,她侧目看向右边,她的同桌醒了。 同桌剪着一头美式前刺,讲究得抓了抓造型。 解锁陌生人物 1。黎歌走了个神,电光火石之间,骨文刷新了。 【祝福者:黎歌】 【祝福能力:全知者】 【智力值:40(你拥有出类拔萃的学习和观察能力)】 【智力天赋:通感。】 【你注意到了吗?其实,世间万物的声音都各有情绪,而情绪是一种味道。你总能分辨出说话人的心情。】 【平凡的身体无法承载强大的祝福,将带来相应的反噬。请尽快完成进化,成为真正的全知者。】 此时,一股清甜的荔枝味从身旁散发出来。 【这是单纯的味道。炽热的盛夏总会怀念这么一枚荔枝,剥去粗糙的外壳后,轻易就能获取雪白而厚实的果肉,吮食清凉甜腻的汁水。】 荔枝味的……声音? 同桌瞟了讲台上的老师几眼:“啧,还是上班怨气重,鬼都来我梦里讲课了。” 老师空白的脸朝向他,声音不知道是从哪里发出来的,但语气不悦:“课堂上请勿喧哗!” 同桌置若罔闻,酷酷得踩上书桌,越过黎歌推开了窗户:“不能再睡了,老板让我去他家和他一起吃早饭接他上班,他一定是看中了我的才华,我要抓住机会。” 黎歌:“……” 好像是有点单纯的。 同桌以为他在做梦。 这并不是好兆头,面对未知的世界,首先要建立足够精准的认知,否则很容易陷入险境。 冷风灌了进来。这不是夏天该有的气温。窗外宛如深夜,墨色遮天,一点光都没有。 黎歌下意识拢了拢单薄的校服,犹豫是不是要搭话。 可上课铃响过了。 刚才老师也说了,课堂上请勿喧哗。她不得不谨慎。 抬头时,她恰好望进那双烛火般明亮闪耀的眼睛里,同桌嘟嘟囔囔:“陪老板看了这么多偶像剧,我终于也能梦到美女小姐姐了。” 他脱下校服,绅士地抛在黎歌的身上,遗憾地叹了口气:“只可惜我得醒了,小姐姐再见。” 黎歌被罩在校服里。 好温暖。 身影突然跳下窗户。 “!”黎歌掀开校服,下意识想要拉住他,但只来得及抓住一阵风,而手里的校服还残留着同桌的体温。 下一秒,窗边传来了重物砸在水泥地板的声音。 “嘭——” 黎歌的心脏沉沉地跳了一下。 骨裂的声音被揉碎在夜风里,钻进了她的耳朵。 那是密密麻麻的绝望:“好疼啊……好疼啊……救救我,我好疼啊……” 荔枝味逐渐淡去,一股辛辣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演化成了彻骨的痛觉!这可能是死亡的味道。 冷汗从额间渗透出来。 辛辣的味道消失了,渐渐得荔枝味也消失了,代表着他已经失去了生命。 剧烈的心跳几乎将胸腔撑破,在声音停止后,仍旧令她痛苦,仿佛那股痛觉从舌尖钻入了神经,在缓慢地凌迟她的感官。 黎歌第一次品尝到了死亡的味道。 这就是天赋的反噬吗? 讲台旁传来推动书桌的声音。 一位女士着急得站了起来,她恰好醒了,并且看到了全过程,争分夺秒说道:“骨头断了,听声音没有戳到肺部,他可能还有一线生机,我是医生,有没有人跟我去救人?” 她声音有些颤抖。或者她也察觉了这间教室的异常,但职业操守令她无法放置不管。 黎歌还没有从同桌的死亡里缓过来,她擦了擦汗,下意识站起来,强撑着想要应和医生的呼吁。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我说了,教室里请勿喧哗!”老师尖声喝道。 她高高得举起黑板擦。黎歌这才细看这个奇怪的黑板擦,上面脏兮兮的,裹了一层粘稠的不知名液体。 黑板擦破风而过,砸向了医生,仿佛砸向一颗松软的豆腐,轻而易举将其凿开,嵌进了她的脑袋! 她的头骨顿时瘪下去,被力的作用带着往后倒去,将身后的课桌一并撞倒,红色和白色的液体溅了出来。 生命的最后,医生只发出了一声气若游丝的哀鸣:“救……” 痛!黎歌难忍地捂住了头。 第2章 第一基地02 即便是短促的哀鸣,辛辣味再度将黎歌带入了痛苦的深渊,险些昏厥过去。 短期内叠加的死亡,加诸于她听觉神经上的痛苦也是双倍的。 现在她不得不相信,骨文信息是真的。 糟糕…… 照这样下去,假设教室内的人接二连三死去,不需要老师动手,她也会因为神经痛而死在这里! 黎歌脸色发白。 这个世界的老师竟然可以杀学生。 法律、秩序,还存在吗? 老师还在气头上,刚才的残忍仿佛只是稀松平常的惩罚,转而教育剩下的同学:“整个年段就你们最吵,你们每个人浪费五分钟,十六个人就是八十分钟!” 说话间她穿过人群,将黑板擦从尸体身上拔了下来,粘液淌下,她不管不顾地走回讲台,往黑板上重重拍了拍。 好像在拍粉笔灰那样。 一边拍,老师口气不善地交代道:“我再强调一遍,课堂上请勿喧哗,有问题请举手。你们需要积攒足够的学分,才能离开这里,我不认为你们还有多余的时间像幼虫一样啼哭害怕。” 教室内的同学纷纷抬起了头,原本绝望的气氛荡起了一些涟漪。 攒够学分就可以离开! 老师转过身来,没有五官的脸巡视了教室一圈,接着举起手指,开始清点人数:“1,2,3,4……” “14……怎么还有14只,太多了,监护人可不需要这么多只人虫。有限的教育资源,应该倾斜给最有生存价值的人虫。” 老师不满道。 气氛再度急转而下。 硝石味的声音。 【这是???的味道。你并未感受过这种情绪。】 黎歌愣了下,有些奇怪。 骨文的能力似乎是有局限的,这句话的意思是,通感能力会受到她的人生阅历影响? 可是……人的情绪,无外乎就是喜怒哀乐贪嗔痴,怎么会存在她没有感受过的情绪? 硝石味……印象中,在禁枪令还没有下达的年代,黎歌捡到过一具小鸟尸体,它蔚蓝的羽毛浸透在血液里,焦黑的伤口散发着的正是硝石燃烧的味道。 为什么说她没有感受过硝石味的情绪?老师杀人,硝石味如果和杀戮有关,杀手题材的影视作品黎歌看过不少,如果说演员的台词不代表真实情绪的话,那么社会新闻她也没有少看,她不可能没有听到过杀人犯的声音。 难道硝石味跟老师杀人的行为并不挂钩? 那退一步,恶意呢?生活中可从来不缺乏恶意,她应该立刻可以判断出来才对。 这不可能……黎歌愕然,这反向代表着,老师杀人时没有任何的恶意! 好像杀人真的只是她课堂的一部分。 黎歌觉得毛骨悚然。 这个老师太危险了。 老师将黑板擦随意地丢在讲台上,“哐当”一声响,引起了小范围的惊恐。有人在隐忍地啜泣。 硝石味愈加浓烈:“现存的人虫数量太多了,我宣布进入体育课,你们当中有些人虫可以选择离开教室,去室内体育馆上课,剩余人留在教室自习。” “体育课和自习课一样,价值3个学分。” “你们现在有五分钟时间讨论,选择谁去上体育课。如果五分钟之后没有人虫报名,就由班长负责去和体育老师交涉。” “我知道你们的困惑,我是个没有耐心的人,所以选择提前回答你们的问题——是的,体育课会增加你们的死亡率,而我不在乎,正如我最初的顾虑,现存的人虫数量太多了。” 什么意思? 教室内窸窸窣窣都是疑惑的动静。 听起来马上要展开一场清除计划,又要死人了。可是,为什么体育课和自习课的学分是一样的? 人群出现了松动,有人小心翼翼地试探:“我没有听懂规则,但是不是选择自习就可以了?” 他问完之后,教室又沉默了十几秒,而老师没有再提起满布腥气的黑板擦,只是站在讲台上扫视他们。 她似乎不打算干扰他们的讨论。 “……所以,现在可以说话了?”又有新的声音冒了出来。 答案毋庸置疑。 得知获得短暂的自由后,教室内渐渐嘈杂起来,众人压抑着的情绪终于开始决堤。 有人哭出了声,有人在叫骂。 有人克制不住得干呕,因为医生的尸体就倒在他们脚边。 “我的手机呢?” “我只是陪客户喝高了,怎么就来到了这种鬼地方……我死了吗,这到底是学校还是地府?” “我想回家,怎么样才能回家?” 嗡嗡声响作一片。在获得丁点自由之后,人们第一时间关注的事大多相似。 铁锈味越来越浓。 【这是专属于胆小者的味道,是齿轮生锈、裹足不前、不足为惧的声音。】 黎歌听出来,这些人跟她一样都是穿越过来的。 无端被牵扯到这个诡异的世界,所以充满了疑问。 这些人由于处于极度的恐慌,都缩在自己的位置里作自我保护状,多大数不肯和其他人交谈。 “兄弟,你是人是鬼?”粗糙的声音来源于前桌,黎歌看去,前桌正在和他的同桌打招呼。 两人预计都是30以上的年纪,男,微胖。他的同桌压低声音回复:“我肯定是人。兄弟,这里太诡异了,咱俩有缘做同桌,不如联个手?我打算选自习课,你怎么想?” “她说上体育课就是送死,咱们先选自习课不会错。” “行,那咱们意见一致了。大爷的,没想到有一天我会放着体育课不去上,留在教室里自习!” “唉,先活下来吧,活着才能出去。” 两人迅速结成了最小单位的同盟。 黎歌看了看空荡荡的右边座位——她的同桌已经死了。而她的位置在教室中最为偏僻,很难被其他人注意到,被列为结盟对象。 这时,两个大哥扭头看了她一眼,又回过头去,互相对视了下摇了摇头。 黎歌:“……” 她好像被列入了淘汰名单。 体格上她没有任何优势,在生死游戏里,弱者不但很难生存,而且会成为拖累,他们都意识到了这点。 黎歌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她决定先选自习课,她不能冒任何风险。 而且,在场应该不会有人不选自习课。谁会愿意去体育课送死呢? 除了—— 崩溃的哭声突然响起:“我是班长?我为什么会是班长!我不想出去外面!” 短发女人坐在距离讲台最近的位置,此时她正急切地用袖子擦拭桌子,黎歌离她有点远,不能看清,但没有猜错的话,她的桌上很可能写着“班长”两个字。 班长见擦不掉桌上的信息,左右看了一圈,红着眼呼吁道:“大家,我们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别忘了我们只有五分钟的讨论时间!有没有人要报名上体育课?” 教室陷入沉默。 众人这才想起来,如果没有人报名,班长需要出去和体育老师交涉,意味着只有她会死。 “大姐,你先别着急啊。”有人打破沉默,是最早开口的那位,他刚才表达过,他想要留在教室自习。 黎歌看过去,这个人画着精致的眼线,但妆容有些花了,汗水让他偏白的粉底变得斑驳,说话间小指会不自觉地翘起。 他可能是个化妆师。一些商业化妆师工作时有在小指垫一块海绵的习惯,防止蹭花客人的妆。 他站起来呼吁道:“我们都是受害者,受害者要团结,不会让你一个人受苦的,大家说对吧? “谁跟你是我们,”前桌骂了一句,高声道,“哪里都有你这样的人,站在宇宙中心呼唤爱的圣父是吧?道德绑架我们,自己留下来上自习课?” “喂,大家才刚认识,你这样污蔑我不好吧?”化妆师(黎歌姑且这样分辨他)有点生气,“那老师都说了,外面很危险,危险的地方就该让男人去啊!” 人群讥笑:“别的男人是男人,你是女人?” 前桌更是毫不客气地讽刺:“你是男人,你又想一展雄风,兄弟,我看这里你最适合上体育课。” 化妆师连忙坐了下去,恨不得埋到桌子里,嘴里嘟囔道:“我不去。我去能干什么。一群傻逼。” 班长见唯一替她说话的人噤声了,慌张更甚:“你们总不能真的让我一个人去送死吧?杀人犯,你们全是杀人犯!” 她的眼泪源源不断地掉下来:“我不能死,我今年45岁了,我刚刚拥有一个孩子,她是我千辛万苦做试管生出来的,还没有出保温箱,你们行行好,我想活下去……” 油柑味的声音。 【这是哀伤的味道,苦涩得无法下咽。】 破碎的眼泪砸落在寂静的教室,凝结成了冰块,这个夏天从没有一刻像今天这么冷过。在度过十几秒的死寂后,人们给出了评价。 “你的孩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就是,怪就怪你自己倒霉,你卖惨有什么用?这里谁不想活下去?” “死你一个人,我们都能活,你就当做善事吧,善有善报,下辈子必然能投个富贵命!” 第3章 第一基地03 所谓的普世价值,互帮互助、关爱弱小、“让妇女和孩子先走”,都在这里失效了。 文明分崩离析,这辆驶向死亡的列车,终究要往外抛撒不必要的负重,首先被丢弃的就是善良。 这是对还是错? 飞机起飞前通常会播放一则安全指南:紧急情况下,座位上方会释放氧气面罩,请先为自己佩戴好,再为身边的老人和小孩佩戴。 第一要义既然是生存,自我生存与他人生存又有什么高低之分? 丛林法则的残忍才刚露出爪牙而已。 哭声在死寂的教室内回荡,班长活着被众人宣告了死亡。 此时,一阵桌椅摩擦的声音割破了这无声的暴力,扎着方巾的女人站了起来。 她全身都在抖,半阖的杏眼里满溢着害怕,但她双手撑着桌子站住了,尽量让自己听起来更有底气。 “留在教室里,不见得就最安全的……这,这里看起来没有其他出口,不如组建一支有反抗能力的队伍,闯出去报警。”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眼神不自觉瞥向老师。 当着敌人的面讨论造反?! 老师没有五官的脸透露不出任何情绪,但敲了敲桌子:“我对你们的天真毫无兴趣,只是提醒下,讨论时间只剩2分钟。” 所谓人弱小的时候,连反抗都不会得到重视。 女人趁机又补充道:“这间教室里有14个人,而老师……只有1个!” 班长擦了把眼泪,立刻应和道:“是的!关键是要逃出去,有能力的人应该带领大家!” 人类的赞歌是勇气的赞歌吗? 很有煽动性。 但黎歌却想要捂住耳朵,她有点难受。 刚才的油柑味消失了,而声音中原本浮动的若有若无的腐烂味,开始变得浓烈。 这并不是勇气的味道。 教室内已经有一部分人动容了。 “耗在这里确实不是办法,大家陆陆续续总会体力不支的。” “对啊,这么一看,这里连水和食物都没有,时间久了,我们都会渴死、饿死在这里。” “确实很奇怪,体育课更危险,怎么学分就值3分?会不会就是为了骗我们都留着教室里,接下来提供有限的水和食物,让我们去厮杀……电影里就是这么演的!” “那不是完蛋了,赶紧报名吧,你们这些个小伙子人高马大,趁上体育课的机会找一找出去的路啊。” 人群的视线集中在了几个年轻人身上。 虽然所有人都身着校服,但是岁月在每个人的脸上与形态上都留着痕迹,大抵能分辨真实年纪。 教室内有老有少,最年长的约六十岁,至少有一半的人没有武力反抗的能力。 他们开始渴望精神领袖的出现,而理想的领袖应该要具备一定的力量感,他们认为会从年轻人中间诞生。 两个前桌也被列入了目标范围,黎歌离他们近,感受得到他们全身都因为注视而紧绷。 他们冷笑道:“凭什么我们要拯救你们?” “大家都自身难保了,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你们自求多福吧。” 这时人群中站出一个瘦高个男生,指着刚才那位头戴方巾、呼吁反抗的女人,道:“你们不要被她骗了,我认识她!” “她是房车旅游百万主播,昨晚睡觉之前,我刚好刷到她更新的视频,她得了肝癌晚期!她就是想要在临死之前多拉几个垫背的!” 主播脸色一变,神色慌张起来:“我是生病了,可是我没有这么想……” 瘦高个愤愤不平:“昨晚在直播间粉丝都在安慰你,让你勇敢,你是不是嘲讽粉丝,这么勇敢,怎么不跟你换命试试?你忘了你被网友骂上热搜榜了?” 主播颓然坐了下去。教室内顿时哗然一片,瘦高个紧跟着嘲笑道:“你才适合报名去体育课,反正你都要死了,临死之前救一救班长,给你自己积点阴德。” 谁最该死? 被怪物选中的倒霉鬼? 擅长自掘坟墓一腔热血的反叛者? 还是早晚都得死的病秧子? 人们恐慌又兴奋地争夺着判官笔,企图掌控生杀大权。 【这是恶意的味道。源源不断的腐烂味,是冰箱里爬满青色霉菌的苹果,是玫瑰丛底下填埋的死鱼,是臭水沟里浮出来的野猫尸体。】 气味张开了密密麻麻的捕猎网,朝这发霉的教室里抛撒,其他情绪通通被一网打尽。 直到只剩下浓烈到刺鼻的腐烂味。 恶意从每一个人身上散发出来,填满了教室每一道缝隙,时时刻刻,无处不在。 气味刺激到黎歌忍不住捂耳朵,却于事无补。 她几乎听到了恶意在大声地叫嚣:我要活着,就让其他人去死好了,随便一个人去死都好! 原来是这样…… 黎歌在不适中挣扎,突然想通了老师真正的意图。 老师说,你们有五分钟时间讨论,选择谁去上体育课。 不是选择上体育课,是选择“谁”上体育课! 被移交出来的不是“自杀权”,而是“屠杀权”,在场任何一个人都有权屠杀他人,群体顺应规则自发定义了新的食物链,从而实现向食物链底层的逐级屠杀。 难怪需要安排一个班长。 猎场要如何变得热闹?很简单,先放入一只猎物。 黎歌突然背脊发凉,由心地感到恐惧。 她有种不详的预感。 老师敲了敲桌子:“时间到了,我接收到了你们的名单,从讨论开始,你们一共给出了五个具体报名者。” 五个,为什么有五个这么多? 黎歌的不安升到了顶点!应该是刚才恶意集中爆发的时候,她受气味的影响太大,没有听到一部分人议论的内容。 老师抬起了手,死亡的手指向一个又一个可怜虫:“你,你,还有你……” 被选中的分别是班长,化妆师,主播,一个坐在角落的女人,还有…… “你。” 没有五官的脸朝向黎歌,老师的手指准确无误地指向了她。 嗡—— 耳膜瞬间嗡鸣。 她听到班长模模糊糊的咒骂,质问主播为什么不能一个人去死,而化妆师在嗷嗷大哭。 宛如坠入了黑色的大海,一切听起来都不够真切,周遭的声音隔着水声。 是我吗?为什么?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一滴汗水沿着白皙的肌肤滑落。 黎歌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擦,纤白的手指颤抖地握住桌沿,堵塞的血色几乎要冲破指尖,她忍不住举手质问:“为什么是我?” 温柔的声音在满教室的咒骂声中清扫出一片宁静。人群纷纷回过头来,这才注意到坐在角落的女孩。 美丽的、年轻的。柔软的及腰黑发随意地披散着,卧凤眼天生有诉说感,只是与她对视,就要被她眼波中满溢的情感淹没。 这不是个小孩吗…… 人们的眼神涌动着惋惜,又如何?怜惜的眼光转瞬即逝,他们把头埋了起来,深怕沾染任何不幸。 老师喜欢遵守课堂纪律的人虫,回答道:“虽然只有两票,但是他们两个人选择了你。” 黎歌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右排靠窗的位置,那个举报主播的瘦高个将自己藏起了起来,不敢和她对峙。 正因他这个动作,得以露出了他身后的那个人。 他的瞳孔是灰色的,犹如藏区盘旋在万里高空的食腐鸟,锐利的鹰眼尽是无情的色彩。他与黎歌对视,眼神没有闪躲,非常坚决要送她去死。 黎歌仅凭这眼神,感受到了浓烈的恨意。 为什么? 他又是谁? 黎歌根本不认识他,但是她没时间了,她必须争取一切能存活的可能性,于是恳求道:“请让我留下来!” 空洞的求饶没有令老师产生任何波动,她说:“那么,你拥有什么生存价值?” “……我,”黎歌活了十八年,难得得失语了,她苍白地答道,“你们要攒学分,而我很会学习。” 老师沉默了一阵,二度敲了敲桌子结束这段对话,催促道:“行了,现在进入课间十分钟,以上同学请在上课铃结束之前离开教室,前往体育馆,不要迟到。” “上课时间45分钟,下一个上课铃声结束前必须回到教室。假设你们回得来的话。” “考虑到你们目前没有任何生存能力,我可以宽限你们从教室里带走一件物品,作为防身武器。不过,我需要提醒你们,这些物品仅能作为可怜的心理安慰罢了。你们可以选择带或者不带。” 声音平静得仿佛他们真的只是去上一堂普通的体育课。 有人开始行动了。他们慌乱地在整间教室里搜索,拿起断裂的桌子、椅子。 卫生角的撮箕作为铁制品遭到了抢夺。 教室里能找到的利器也就只有这些,根本称不上是武器。 黎歌感觉自己的视线开始笼罩一层雾蒙蒙的东西,名为——绝望。 通往体育课是一条必死的路。 她是身穿而来的,在这里死了,就是彻底的死亡。 好恶心的游戏规则。 弱者就活该去死吗? 【平凡的身体无法承载强大的祝福,将带来相应的反噬。请尽快完成进化,成为真正的全知者。】 骨文重复提示了两行字。 烦死了,倒是直接告诉我要怎么进化啊?体育课到底是什么,真的会死人吗,谁能救救她? 指节被捏得泛白,扑腾的心脏已经紧张到要爆炸了。 她不要死在这里。 她一定可以找到生路! 教室内只有些许嘈杂,人们关注着这五个人的动向,情绪复杂。有人想要出声建议他们选取一些武器,但最终又把话咽了回去。 毕竟“杀死”这五个人的正是自己。 目前行动最为积极的是班长,其次是化妆师,另外两个人走走停停了一阵就回了座位,好像很快就决定好了武器。 最可怜的就是刚才的孩子——她好像吓坏了,躲在座位上不敢出来。 “我是不是可以要黑板擦……”化妆师站在离讲台最远的地方,极其小声地问了一句。 他竟然要那个浸泡过尸液的东西! 盯着他的人群忍不住胃部翻腾。 老师没有拒绝,而是拎起了黑板擦抛了过去。 抛物线的圆润足以预见它的轻盈,刚好掉落在化妆师脚边。他翘起小拇指去拎起黏糊糊的小方块,但是刚抓在手里,又如同烫手山芋一样丢了出去。 化妆师跺了跺脚,铁青着他的脸恨道:“怎么是个真的黑板擦,那么轻!” 这个化妆师总做一些手比脑子快的事。 “同学,麻烦起来下!”急切的声音在黎歌耳旁响起,班长已经搜索完了大半个教室,一路搜索到了黎歌的座位旁。 黎歌从思考中醒来:“为什么?” 班长犹豫片刻,但死亡的威胁迫使她无法犹豫太久:“你如果不想要带东西,就把位置让出来,让阿姨找一找好不好?” 言辞恳切,已经从先前失控的情绪里恢复过来。 “所以,你是想要确定我这里是不是有趁手的武器?”黎歌理解了她的请求,“我找一找。” 班长没想到这么顺利,愣了下,随即大喜:“谢谢同学,等会儿上课你可以跟着我,阿姨会保护你。阿姨的小孩前两天刚出生,也是个女孩,长大后能跟你一样聪明漂亮就好了。” 桌肚子空间不大,黎歌不一会儿就摸到了一个小东西,掏了出来。 班长眼前瞬间一亮:“打火机!” 是一只老式的手持打火机。里面还有一些油,足够使用几次。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过来,纷纷有些激动。火种,人类文明的起源,在这阴暗又诡异的世界能够拥有火种,也就拥有了安全感。 黎歌摩挲着按手,班长立刻制止:“别,别把油用完了,给我!” 黎歌有些惊讶:“可是,这是我的。” 班长愣住:“你刚才不是答应跟我联手了?” 一缕长发从黎歌肩上滑落:“有吗?” “我只是说,我找一找,不代表着我答应了。”黎歌诚恳地回答。 班长几乎下意识地扑向黎歌想要抢夺,教室内回荡着众人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这种事情总会发生的。 当资源有限时,争端就无可避免。 可就在即将碰触到黎歌时,班长又刹住了动作。或许是道德的约束,或者是羞愤于长辈的身份,两行泪从她脸颊落下。 她哀求道:“你可怜可怜阿姨,把东西让给阿姨吧?孩子太小了,住进保温箱的时候不到5斤,她需要妈妈。” “我认为,”黎歌看着她的眼睛,“并不是只有见血了,才叫杀人。” 班长的眼泪断落:“什么?” “你明知道我同样手无寸铁,却要拿走我的武器,而这极大可能会造成我的死亡,”黎歌语调平缓,冷静地揭开了她的面具,“这也是一种谋杀。” 没有比这更温柔的声音,也再没有比这更锋利的话,班长第一次在小孩面前感受到了慌张:“阿姨真没有想那么多!” 黎歌有些困惑:“可是,人们一般不会向比自己弱小的人求救,找学生帮忙的,通常都是骗子。” “……”班长脸一阵红一阵白,顿时非常难堪,语气也变差了,“我拿过好市民奖,捐款也捐的最勤快,怎么到了你这里成骗子了?” 黎歌并不这么认为:“你过去是个好人和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并不冲突,就好像这间教室里的人,只是短短的十几分钟他们就学会了‘杀人’一样。一切都是为了生存而已。” 一些窃窃私语戛然而止。 人们有些难堪,但更多地是收回了对这个学生的同情,一个毛没长齐的小孩而已,有什么资格指点他们? 他们冷漠地收回关注的眼神。 空气中复杂的味道涌入黎歌的神经皮层,她已然习以为常。 从小到大,几乎每一个老师都会在她的年度评语中写下“性格过于冷淡”的评价,年纪见长后,黎歌才明白,写在评语中,就是暗示她改正的意思。 改个屁。 人类的赞歌就是勇气的赞歌——出自JOJO的奇妙冒险。 片面引用在了本文内,但原台词非常非常棒:勇气是懂得恐惧并加以掌握,恐惧会扰乱呼吸节奏,可你一旦掌握了恐惧,呼吸节奏就不会乱……人类的赞歌就是勇气的赞歌,人类的伟大就是勇气的伟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一基地03 第4章 第一基地04 黎歌计算了下被耽搁的时间,干脆道:“请让一下路。” 好冷。 她将同桌的衣服披上身,将衣服拉链拉到顶端,藏起半张脸后感觉到了一些暖意,这让自己舒服了好些。 接着她站起来,当着班长的面将打火机收进了掌心。 黎歌迈入过道。 她选择无视干扰,视线锁住了正前方的神龛。 里面的香已经烧了1/5。 又一滴冷汗坠了下来,哪怕是穿着两件校服,身体依旧在发冷。刚才她一直没有空细想,但好像自从这支香被点燃后,她的身体就开始暴汗。 回想下,老师进入教室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奉香,虔诚得宛如信徒在叩拜她的神祇。 所以,它不是一支普通的香。 她朝讲台走过去。 老师居高临下看着她,空白的脸在近处看更是恐怖——光滑得宛如平面,根本找不到任何五官的痕迹。 这是真正的怪物。 而死亡的威胁已经让黎歌无所畏惧,她开口:“老师,请让我带走那支香。” “我说过,每个人虫只能带走一件物品作为防身武器。”老师缓慢地开口。 好险,只是被拒绝而已。黎歌以为自己会被杀死。 兜里的打火机,神龛里的香火,只能二选一。 黎歌下定决心转身。 她站定在主播面前,摊开手掌:“你要吗?” 炙手可热的“武器”就这样被送了过来,身后传来班长的阻止声,主播的表情有些难以置信。 但相比于班长的激动,她很快恢复了平静,语气带上了淡淡的死气:“为什么选我?” “你没有选武器,”黎歌注意到了,她是空手回的座位,或许在某个瞬间,她已经放弃了自己的生命。“既然可以带一件物品,带总比不带更好的。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使用前需要经过我的同意,你会答应吗?” 这样她就可以在规则范围内,同时拥有两件武器。 主播沉默了一下:“我可以答应你,但你不怕我骗你吗?” 黎歌动了动鼻子:“你骗我的时候,我会知道。” 主播的表情纹丝不动,显然没信,但意外得也没有反驳,只是看向角落的位置问道;“……为什么不给她?” “她?”黎歌顺着视线,看到了激动的班长,“她并没有想好自己需要不需要,她只是想要先占有。当然,屯集资源也是一种聪明的做法。” “那你要改变主意吗?这是个很重要的工具,或者你不应该交给任何人,你留着……” “不好意思姐姐,我没有时间再聊了。你要吗?” 直觉告诉黎歌,主播会答应。 一个勇敢且柔软的人,只要能看到一点点希望,她都会再坚持坚持。 大约两秒钟后,黎歌听到了她预想中的答案:“我答应你。” 只是移交东西的时候,一滴眼泪落在黎歌的手背上,有些滚烫,低哑的声音近乎于倾诉:“谢谢你。” 黎歌二度返回讲台的边缘,迎着老师看不见表情的脸,开口:“我现在没有其他武器了,老师,请让我带走那支香。” 空白的脸肉眼可见得停顿住了。 接着她听到了老师幽幽的回复:“我拒绝。” 硝石味消失了,变成了一股铁锈的味道。 【这是专属于胆小者的味道,是齿轮生锈、裹足不前、不足为惧的声音。】 黎歌始料未及。 她好像一不小心抓到了老师的弱点? 到现在为止骨文没有出过任何差错,虽然不可置信,可以明确在误打误撞中她真的让老师乱了分寸。机不可失,她勇敢地逼了一步:“老师,如果我坚持要呢?” 老师抓了下讲台,指甲将桌面抠出了五道痕迹,她压低声音,用仅有他们两个人可以听到的音量说话。 “刚才我还在想,作为这间教室少数觉醒的祝福者,你实在过于愚蠢。愚蠢足以让强大的祝福者送命,他们往往死了也不知道自己拥有可怕的力量。现在看来,你不是真的笨。” 黎歌一惊! 老师知道祝福者,难道老师的脑海里也有骨文吗? 她敏锐地抓住了“少数”这个词汇,说明这间教室内的祝福者并非只有她。 还有谁?黎歌脑海里浮现了刚才那双鹰一般充满恨意的眼神。他吗? 黎歌记性不算差,那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她不记得曾经和这样一号人物有过接触。所以,唯一的可能性只有,对方的祝福能力和黎歌有关系。 但现在没有时间去关注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了。 黎歌下意识得皱眉,略微焦急:“老师,请不要岔开话题。” “……做个交易吧,天香留下,我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 “原来它叫天香。但是老师,我要如何确定这是否是等价交易?” “取决于你的问题是否有价值。”老师压抑着怒火,冷笑道。 比人虫更令人厌恶的,是聪明的人虫。 但无论人虫有多么得聪明,结局都是注定的。教学经验告诉她,第一堂课如果是体育课,那么体育课的死亡率就会是百分之百。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尽快把这只人虫打发走。 人虫认真思考的样子令她有点想笑,自己好像给了对方希望的错觉,真是可怜。接着她听到人虫松了一口气:“我知道硝石味代表什么了。” 老师:“?” 硝石味的声音又回来了。 【聪明如你,这是绝对规则的味道。如同射出的子弹,伴随着硝石燃烧的味道,它一往无前,从不偏移它的轨迹。】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黎歌想笑。 骨文竟然说她没有感受过相关情绪。在原来的世界,她经历的那些规矩,居然都不是绝对的。 想想也对,毕竟人类还创造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这句代代传颂的名言。 如今,她在一个杀人怪物的身上嗅到了绝对规则的味道,这是如何得讽刺。 既然如此,说明老师的答案绝对可信。 振奋的心跳声被黎歌压抑住,她尽量得冷静,开始思考。一分钟后,她有了答案:“久等了老师。虽然不知道天香对你意味着什么,但这个问题的答案对我很重要。” ****** 几分钟后,上课铃声宣告了死亡倒计时的开始。 欢快的小步舞曲在爬满锈迹的广播器过滤下,旋律变得奇怪而又阴森,仿佛钢琴键上跳跃的不是音符,而是一具死亡骷髅。 五个人已经侯在教室门边,紧张的情绪蔓延。 门外宛如黑洞般深不见底,看得人手脚发凉。这不正常,即便是最黑的夜,也不曾像这片黑暗般死寂。 但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去害怕了。 有人迈出了第一步。 黎歌紧随其后,指尖触碰到黑暗。门里的气温很冷很冷,仿佛被浸泡在冰水里。 行走间她恍惚听到了齿轮转动的声音。 教室门合上的那刻,犹如一阵暖风过,身上顿时暖和起来。 【细胞解冻中】 【生命树已开启】 【祝福者:黎歌】 【祝福能力:全知者】 【饥饿值:100(你睡前吃了夜宵,那是一碗葱油牛肉面,你吃饱了。注:饥饿标准值为50,高于80时,智力值、战力值加点20%,低于50时,战力值将下降且进入不稳定态,清零则死亡。请好好吃饭。)】 【精神值:65(你的精神状态暂时良好,请谨慎进入污染区域。注:精神值低于50时精神极易被污染,低于30时进入若虫状态,数值清零时将变成虫域的一部分。)】 【幸运值:44(你是个不幸的人,如果天降陨石,那么它有一定概率是受到了你的召唤。)】 【智力值:108(其中20%为饥饿值加点。恭喜,你是学习的天才!任何复杂的知识都将被你轻松吸收。)】 【战力值:10(其中20%为饥饿值加点。由于你不注重锻炼,现在的你甚至打不过70岁老奶奶。)】 【解锁智力天赋:虫巢。获得地图碎片一,人虫教室。你已检索完该地图,但你十分虚弱,无法开启虫巢。】 黎歌:“……” 不知道算不算好消息,智力数值翻倍了。 刚走出教室细胞就解冻了,果然天香抑制了她的细胞进化。如果这就是进化的途径,她只需要尽量推迟回教室的时间,结束虚弱状态,拯救一些濒危数值。 新增的饥饿值带来了20%加点,吃饭很重要,接下来要想办法收集些方便携带的食物。 虫域又是什么?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很好的词汇。 至于天赋虫巢,她暂时也无法理解这是个什么样的能力。 机械声从头顶传动到正前方,带来细微到不能察觉的震动,正前方的门被打开。 他们来到了室内体育馆。眼前的空间相比于教室,衬托得十分空旷,大约有六个教室大小。 印入眼帘的是触目惊心的血迹和刮痕。 这些不知道是什么金属造成的刮痕,长的几乎有2米长。造成的血液溅在地上、墙上,甚至天花板,腥臭味浓重得让人毛骨悚然。 数不清究竟有多少人被“流放”到过这里。 “门不见了!”化妆师慌乱地喊了一句。 众人回头看,黑色的通道消散,变成了一扇绿色的老式木门。 而敌人还没有现身。 黎歌心跳如鼓,握紧的拳头里,指甲已经控制不住地陷入了肉里。 体育馆的破败一览无余。侧面摆放器材的铁架子是空的,干瘪的篮球散落在各个角落,一颗落在破损的缓冲垫旁。 光是由靠墙的灯管发出的,这种灯管的寿命通常有限,意味着有人隔一段时间会来检修。这个认知令黎歌有些生理不适,她无法想象检修员是如何年复一年冷漠地越过这些死亡痕迹,去拯救一只灯管。 体育馆另一端的灯是灭的,因为过于昏暗,依稀只能看到一张桌子放置在墙边,上面摆放有什么物品。 开关在墙上。 黎歌犹豫了下,没有立刻按开。她不确定它控制的是不是灯,一定概率是别的什么。 如果它会带来致命的危险,这一按就是自寻死路。 不按呢?现在他们无论是战斗力或是认知上都处于劣势,任何突如其来的艰险都足以摧毁他们。 要冒险吗? 她的幸运值只有可怜的44而已。 “打不开!”身后一片混乱,化妆师在疯狂地拧着门把手,试图开门逃生。他双手攥住把手,利用身体的重量往后倒,急得额头全是汗。 粉底液混进汗水掉进眼睛里,疼得他两眼发红:“你们快找找钥匙在哪里?” 班长紧张得揉着短发:“找钥匙,找钥匙……不对,为什么要钥匙,快点踹开它!” “踹……”化妆师一愣,随即领悟,“天菩萨,节骨眼了我居然还想着用钥匙开门。” 随即他抬起了脚。 正此时,一侧空白的墙突然闪现出几行红字,化妆师的动作愣在了半空。 【九章系统加载中……】 【九章:人虫们,欢迎来到联合区第一基地。在本基地内,你们将接受基础教育。】 【九章:自从第六次生物大灭绝降临后,变种开始肆虐,我们被迫离开钢铁丛林,住进了洞穴。蝴蝶煽动飓风,羊群驱逐野狼,这是混沌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唯有斗争!请记住,生存的唯一手段就是——进化,进化,不惜一切进化!】 【九章:为了黎明,请成为战士。】 【体育课倒计时:30秒】 【热成像扫描进行中,请稍候】 “这是什么?”众人被这些红色文字弄得满头雾水。 “喂学生,你别到处乱碰啊,别碰到什么机关,太危险了。”化妆师嚷嚷道。 “你碰了什么东西?”一道陌生的声音在黎歌耳边响起,女人低头看向黎歌仍旧按在开关上的手。 第五个流放者。 她的站姿英挺,两肩比尺子绷得更直,左手无名指有一道长期佩戴戒指留下的白色印记。 右边的裤脚空空荡荡,所以她选择了一根木棍作为武器,像是从扫帚里拔出来的,好支撑着她站立。 这是她被“屠杀”的原因,她是残疾人。 刚才第一个踏出教室的正是她。 黎歌与她对视,嗅到了浓郁的竹香味。 【这是勇气的味道。你不知道它究竟扎根了多久,但任何暴风雨都不能轻易地摧毁它。】 或许她是值得信任的。 但是,现在有其他更重要的信息等着黎歌消化。 这是混沌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骨文也曾经给出过这样的信息,它和编写九章的人难道有联系? 总得来说运气不错,这些信息比一盏灯重要得多。黎歌不知道该不该松一口气,一边回复竹女的问题:“应该是体育馆的智能控制系统。” “我一直以为这个地方的建设是落后的,像80年代的乡村学校,”竹女略微思考,四下巡视,“但这里有新媒体,说明这是个信息社会。很奇怪,他们把投影仪和电脑设置在了哪里?” 信息社会?恐怕远远不止。 青苔、木门、剥落的墙皮,掩盖在这些破败底下的,很可能是未来世界。 数值设定跟现实无关联,另外系统在剧情的占比不会太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一基地04 第5章 第一基地05 黎歌逐字回忆刚才那些文字。 在原先的世界,科学家公认地球一共经历过五次生物大灭绝,四十六亿年间,每一次灭绝都导致生物格局大变。巨型鹦鹉螺、邓氏鱼、恐龙等等,时间往往无情,无论是何等辉煌的霸主,最终都会沦为地质层中或厚或薄的一页。 如果第六次生物大灭绝降临,这次倒下的霸主毫无疑问是——人类。 至少说明这里的生物史观与她熟知的有相似之处。 基地?洞穴?这是否意味着,当前这个破旧的教学楼建立在洞穴里,人类依靠着它,培养一代又一代的战士。 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核武器,如果能将掌握着核技术的人类赶回了洞穴……究竟是什么样级别的生物变异,能造成这样恐怖的威胁? 【九章:扫描结束,人虫数量 5只,满足体育课开课条件】 【九章:经检测,本次参与人虫总战斗值等级裁定为平民级,训练内容校正为强化训练。】 【九章:本系统仅作简单检测,如质疑裁定结果,请递交基因筛查。】 【九章:训练生物加载中】 【九章:已导入训练生物,后方489号防空洞开启】 【本次训练生物——鼠虫·幼鼠体(注:基因已修正,适合新手训练) 身高:1.5 m 体长:2 m 跳跃:0.5 m 跑速:10.5m/s 智力:二星 攻击**:三星(它有较强烈的进食**)】 【九章:训练时长以击杀为准,请勿超过45分钟】 “&%#!”众人各抒胸臆。 分不清冷汗还是热汗从化妆师脸上滑落,他开始发抖,嘴角不自控地扯着一些凄惨的笑意:“开,开什么玩笑,我见过最大的老鼠也才70厘米高。” 竹女警惕地看向他:“你去过南美洲?” 视线一个接着一个烙在了化妆师身上,他有些反应过来,把头摇得像筛子:“没有没有,我是说那种穿背带裤的老鼠……” 一阵死寂。 不适宜的玩笑只会让人更加烦躁。 “后面好像有声音?!”主播惊恐地指向角落。 昏暗的后半个体育馆,地面隆起一座小山,庞然巨物从防空洞里钻了出来,呼吸声在体育馆内刮起一阵又一阵的小风。 系统描述的巨型老鼠噩梦般降临在众人视线里。 准确来说是鼹鼠。它具备鼹鼠绝大多数生理特征,身体呈短圆柱型,黑色皮毛柔软,视力退化到看不见眼睛,颈很短,长着一对标志性的硕大前爪和花状鼻子。 将近十厘米长的指甲……这些指甲刮擦过地面,发出金属般坚硬又刺耳的声响,教室里的那些刮痕瞬间有了解释。 “变,变异‘瞎爬子’!”化妆师紧张得差点咬到舌头。 他从门边离开,不自觉朝人群靠近,企图寻求更多安全感,一边自欺欺人道:“我在老家抓到过,它一般吃点蚯蚓就行。” 竹女一句话打破了他的幻想:“以它的体型,这里最接近蚯蚓的食物就是我们。” 化妆师全身颤抖:“……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踹门啊,你回来干什么!”班长怒吼,抢步到门边,继续刚才化妆师的动作疯狂地晃门。 【九章:训练过程中请始终保持冷静,人虫们,死亡会靠近每一个大意的瞬间。】 “既然是训练场合,系统一定会给出训练指导。”主播仍旧抱有一丝天真的念头。 【九章:理论是战斗的基石。想要击败鼠虫,首先要找到它的弱点。请回忆相关课程知识,提示,内容来源于《人虫基础战斗篇》、《地下层的帝王》。】 【九章:请调整好装备状态,将工装防御等级调至2级(可预防普通利器、撞击)】 【九章:请调整好武器状态。调整金水刀,刃长设定50 cm,厚度1 mm。备用小刀一支,镇定剂一支,止血栓针剂两枚。】 刺眼的红色文字另主播一阵晕眩:“这些是什么,课程,装备和武器,为什么没有派发给我们?” 班长目眦欲裂,骂道:“你还不懂吗!教室那个怪物就是想要害死我们!她什么都没有教,什么都没有给,就把我们送到了这里当食物!!!” 唯一的礼物名为绝望。 除了班长以外,其余人不约而同分散地撤到了墙边。 鼠虫只有一只,而人,有五个。 换句话说,如果他们分散开,那么每一个人都有4/5的生存几率。 如果鼠虫一次就能吃饱的话。 颤抖的牙齿不受控地磕破了嘴皮,害怕的情绪一旦决堤,极难控制住。 没有时间了。 【体育课倒计时:0秒。】 小步舞曲戛然而止。 鼠虫从昏暗中爬了出来。 它微微低伏,分辨着地面的味道。盘旋于空气中令它魂牵梦萦的腥味中,多了好几团令它疯狂的鲜肉味。 它将后肢微屈,肌肉聚集起恐怖的能量,决定目标后瞬间爆发,如同猎豹倏忽直奔着木门而去! 班长仍旧僵在门边。 “快跑!”耳边传来一声吼叫声,那个残疾女人正在声嘶力竭地提醒自己。 方京华这辈子从没有像此刻这般冷静过。 她守在门边,直视癫狂的庞然巨物,后腿略往后撤了一步。 她要做一件事,她要利用这只死老鼠撞开这扇门! 她原来以为离开了教室,去到外面至少会有逃跑的机会,万万没有想到这是地底世界,体育馆就在教室隔壁。 凭什么只有她这么倒霉! 既然教室里的人想要她死,那大家都别想活了。那个学生虽然讨人厌,但是她的话不无道理,这里遍地都是坏人,那么,我做这一点恶算得了什么? 光靠善良是活不下去的,如果善良可以救人,医生就不会死。 既然已经来到了炼狱,那就要做好踩着尸体往上走的心理准备,只要能活着,其他人的性命和我有什么关系?为了女儿,她可以做任何事! 远处的黎歌注意到班长的姿势尤为奇怪,两腿摆出了随时可以逃跑的姿势,证明了她现在根本就是清醒的。 她想要利用鼠虫撞门! 果不其然,在鼠虫即将撞上来的时候,班长猛然朝左侧扑去,来不及调整,这只智力只有二星的幼鼠直直地撞上了木门。 “嘭!”一声巨响,木门非但没有碎裂,反而发出了金属碰撞的声音,将班长扬了一半的微笑压了下去。 黎歌想起了先前进入体育馆内的齿轮声——出入口果然是由金属机械控制着,这样才能确保没有人能在未经授权的情况下“下课”。 现在,鼠虫被彻底激怒了! “吱——”尖锐的兽叫宛如锐利的矛,刺穿了体育馆内剩余的勇气。 班长跌跌撞撞的起身,她的身影有些迷茫,好像全然没有失败后的预案,而她此刻距离那刀刃般的爪子仅剩半米不到。 她手里拎着撮箕,她唯一的武器。那是她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从化妆师手里夺过来的。 难道她想和鼠虫搏斗?黎歌迅速否决了这个猜想,班长有点小聪明,断然不会拿自己去冒险。 她甩手将撮箕扔了出去,打在鼠爪上,成功让鼠虫暂停了数秒钟动作。 下一刻,她朝离她最近的竹女奔去。 接着伸出手掌,将那只拐杖狠狠往前一推! 竹女失去平衡狼狈地摔在地上。 现在,她不需要跑赢鼠虫,她只要跑赢竹女就可以了。 黎歌愕然。 鼠虫还没有杀人,他们却要开始自相残杀了吗? 已经跑到最远端的主播停住脚步,突然崩溃地哭嚎:“你不能这样做!她刚才还想要救你!” “别叫了,别叫了,”奔向同一个角落的化妆师更加崩溃,“天菩萨,你要把它招过来了!” 鼠虫突然抖擞起身体,短小的脸朝后方扭过来。 它在找声音的来源。 声音的直线距离里,黎歌正好处于主播的正前方。 它突然朝黎歌扑了过来! 靠! 黎歌很少说脏话,但此时再没有一个词汇能比脏话能更精准地表达她的心情。 那瞬间,她注意到竹女仍旧安静地躺在地上。 原来是这样。鼹鼠因为长期生活在地下,视力已经大大地退化,相反,嗅觉和听觉才是它赖以生存的资本。 所以比起躺在地上的竹女,它优先注意到了声音。 来不及躲了! 难道她要死在这里了吗…… 浓烈的情绪进入黎歌的神经系统,炸开了一片雪白! 鼠虫的跑速是多少来着?没记错的话,是10.5 m/s,百米9.52秒。 世界百米赛跑记录是9.58秒。 那她的跑速呢? 【细胞持续解冻中】 【智力值:108(记忆犹新,你学会了顶级运动员正确的肌肉发力方式)】 【战力值:30(你的速度瞬间爆发力惊人)】 黎歌眨了眨眼睛,发现鼠虫的动作变慢了。 她的瞳孔里,鼠虫微仰起它短小的下颌,扒爬的动作宛如一帧帧定格动画,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那些抖动的毛发中,掉出了好几粒干瘪的虱子。 “小——心——”身后是主播的提醒声,慢得像卡住了的磁带。 瞳孔里浮出一圈橡胶跑道,哨声拔地而起。远处看台上的体育老师抱着她那2L的粉色水壶,抠弄着小猪佩奇贴纸,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秒表。 她说:“黎大班长,你又跑这么慢,白瞎你的大长腿了。” 黎歌问:“我跑多少?” 体育老师看了眼秒表,念道:“……9.58秒。” 黎歌右脚猛然一踩,转身。 在鼠虫扑上来之前弹射了出去。 “天菩萨!”化妆师惊道,“这学生是特长生啊,跑得跟豹子一样快!” “……跑快点!再快点!”常乐着急得大喊! 鼠虫在扑空后,更加狂怒地追捕着学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里错觉,常乐发现学生似乎跑得比鼠虫还要快一点? 这不可能吧?人的极限可以跑出这种速度吗? 第6章 第一基地06 她笔直得往前奔跑,眨眼就快到墙边,而她没有任何要拐弯的意思,是吓坏了吗? 再这样下去就要撞到墙—— “!”常乐惊呆了。 “卧槽!”化妆的男人爆出了粗口。 学生直逼到墙跟,以无法收势的速度,一脚踩上了墙,紧接着另一只脚也踏了上去! 她在90°的墙上如履平地,一直跑到几乎接近天花板、鼠虫够不着的位置,这才停下来“蹲”在墙上,伸出一只手贴着天花板,以一种逃离地心引力的姿势短暂地休息。 长发有些凌乱地垂坠下来,她边喘着气,另一只手将头发拨到单边,汗水从那泛红的脖颈滑落。 因为过于震惊,常乐脑袋里一片混乱:“像……” “蜘蛛侠!”化妆的男人激动得原地打转,“活的蜘蛛侠,卧槽,活的,她居然可以挂在墙上!” 黎歌剧烈地喘息着。 这个世界现在跟她存在着垂直的夹角,这是她未曾体验过的视角,所以有轻微的晕眩。 但可以忍受。 她尽量放松地蹲在墙上,以防坠落,一只手贴住了墙,这个姿势也让她身体多了着力点。 已经忘记自己是怎么办到得了。百米跑都是直道,她不知道拐弯时肌肉应该怎么发力,索性笔直往前,一直往前,然后就“跑”上了墙。 身体并不轻松,左边小腿痛得她冒出了第一颗热汗。应该是在她逃跑的第一个转身时,因为过度爆发了力量,肌肉承受不住撕裂了。 虽然是撕裂了,但由于现在身体处于极度亢奋状态,神经系统欺骗了肌肉,所以她还能跑得动。 只是停下来这会儿痛感变得更加清晰。 墙脚,鼠虫正在急得团团转。根据九章系统的数据,它的跳跃高度仅有0.5 m,加上身高,2米已经是它触碰的极限。 九章说它被修改过基因,所以跳跃能力才跟人类小孩一样微乎其微的吧。 人类科技竟然发展到了能肆意改造基因的程度。 黎歌平缓着气息,借着这宽广的视角,打量起体育馆掩藏在昏暗中的后半段,眼前蓦得一亮。 防空洞旁边果然摆放着一张桌子,桌上散落着几包压缩饼干、军用罐头,还有军用水壶。 黎歌这才开始感觉到口渴,而且有些饿了。穿越至今半个小时过去,因为剧烈的运动和高度紧张,身体储存的能量消耗得很快。 只要杀了鼠虫,就可以安心地用餐、补充能量了。 问题是怎么杀呢? 仅仅只是逃命,她的肌肉就撕裂了。挂在这里已经十分费力,涨的这点体力值,恐怕不够她击杀鼠虫。 她需要时间。 细胞解冻没多久就实现了飞檐走壁,再拖一拖,或许能有一战的机会。 这会儿鼠虫站立了起来,爪子搭在墙上并张开了嘴巴,等着黎歌掉下来。血腥的臭味熏上天花板,黎歌受不住,又往上攀了几步。 臭就算了。挨得近了,黎歌正对着它那由粉色触手构成的花状鼻子,总计22条,各自灵巧地蛄蛹着,像极了一条条肉粉色的蛇,捕捉着空气中的水分,一边试图触碰到黎歌。 太恶心了! 黎歌强忍着不适,争分夺秒地传递信息:“铁架是安全区域,爬铁架!” 她突然出声,惊醒了远处观察着这边动静的几个人,这才想起来他们的处境并没有更加乐观。 主播和化妆师几乎毫不犹豫选择了信任她,听话地往铁架跑去。 班长边跑边提出质疑:“为什么要爬铁架?我们能爬上去,鼠虫也能爬上去!” “不,它不会,”黎歌肯定道,“因为基因禁令的存在——它被禁止破坏这里的设施。” 所以哪怕现场血迹如何恐怖,中间仍旧躺着完好无损的缓冲垫,以及几颗仅仅只是泄了气的篮球。 鼠虫等了十几秒钟,没等到食物从天花板坠下来。 它失去了耐心。 “嘭——”一声动静从铁架那边传来,它转身,灵敏的听觉立刻捕捉到了声音的来源,紧接着风一般往铁架窜去。 不好!他们有些人离铁架很远,这样下去会被追上。 黎歌企图吸引它的注意力,大喊道:“我在这里!” 鼠虫毫无反应,它已经放弃这个难抓的猎物了。 化妆师落在最后,铁架上留下了他湿润的手汗,让他攀爬时打滑了好几次。 锋利的风声逼近了,最后一刻,他忍不住回头看了鼠虫一眼,屁股极限地迅速往后撤。 利爪从他腹部破风而过,鼠虫摔倒在地,气得狂怒。 “跑,跑赢了。”他们大口大口喘气,在铁架顶端彼此相望,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 然后化妆师听到了水声,滴答,滴答。 他低头,看见侧腰位置校服裂了个大洞,血渗透出来。他的蓝色校服半边都浸透着鲜血,满溢到从边角渗透出去,滴在铁架,一半溅落在地面。 “我好像受伤了,我受伤了。”化妆师颤抖着双手,拉开校服拉链。 没有了校服的遮挡,肠子从裂开的肚皮里翻滚出来,血淋淋地往下坠。 化妆师下意识得拿手去接,抱了满手的血肠,有些断了的部分从他手中穿过去,从3米高的铁架上摔下去,被鼠虫张嘴吃了下去。 他麻木得想要将肠子理好,却越理越乱,他只能先塞一部分回身体里,拦不住有些断断续续往下掉。 “不能吃啊,你不能吃掉,还给我……” 他全身褪得跟白纸一样,半边脑袋麻木地鸣叫着,却没有痛感。 旁边两个女人在尖叫。 血红的视线从满满当当的手移开,他抬头与墙上的学生对视,喉咙里已经发不出什么声音了:“你能不能救救我?” 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不,是神,突然从墙上栽倒下来。 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理所当然地忽视他?又是这样,大家都不听他说话,明明每次他都很大声了,他们听见了,却都装作没有听见。 他不受控地往后倒去,有人接住了他血淋淋的身体。生命的最后几秒,他望着这个扎头巾的陌生女人,又茫然地看天花板。 黑板擦从他掌中滑落。那是他从老师手里讨来的,即便知道它只是普通的黑板擦,他仍旧抱着一丝侥幸要来了。最后,它也没有帮上忙。 “过几天妹妹高考,我答应要去送她的。” “考完要带她去首都看升国旗,狗子带他弟弟去了,我妹妹也得去。” “我死了以后,微付的钱,她能取得出来吗?我之前听说微付要贪死人钱,得转到信宝里,我没有认真看。早知道就都转过去了。” “两万块够不够读大学的学费啊?我只存了这么多,我好没用啊。” “……” 他说了很多很多话,主播已经哭不出声了。 淋漓的鲜血顺着铁架往下坠,尝到了血腥味的鼠虫兴奋地迎了过来,它站起身,张着它小巧的嘴,吮吸着坠下来的部分,如同吃一根滚烫的血色面条。 黎歌的脑神经里炸开了剧烈的痛感! 脑袋里仿佛钻进了一只螳螂,正挥舞着锯子撕扯她脆弱的神经系统。 身体瞬间失衡地从墙上坠了下去,砸在坚硬的地面,胳膊发出了骨折的断裂声。加倍的、持续的疼痛,剥夺了她行动的能力。 好想揭开头骨,将那只螳螂捉出来。 出去!出去! 世界被拉扯成了奇怪的形状,光怪陆离炫光的正中央,化妆师死不瞑目地看着她,眼神满布着仇怨。 黎歌捂着头,望向他干瘪的肚子,里面的内脏很快就被鼠虫掏空了。而这点东西并满足不了它的胃,在吃完最后的开胃菜后,它举着那菊花般的鼻子,嗅着空气,寻找新的食物所在方位。 这一看,黎歌的痛感隐约发作得更加剧烈。 只见几步之外,拄拐的竹女还躺在地上! 她谨慎地挪动了一段距离,足够她挪到拐杖前,拿回这“一条腿”,但距离铁架还有很远。此时鼠虫停止了进食,她不敢再有其他动作,只能趴在地上继续“装死”。 可能她知道,装死并不能逃开鼠虫的嗅觉追捕。 但她无可奈何,那副残缺的身体令她的命运平躺在死亡铡刀之下,铡刀落下来只是早晚的问题。 可是,不能再死人了。 黎歌的眼角因为疼痛开始分泌生理性的泪水,脑神经已经负荷到了极限,这间教室里再死任何一个人,她都会头裂而死! 黎歌抱着骨折的那只手臂,忍着剧痛,靠着墙颤巍巍站起身。 她还能跑,只要能控制住鼠虫的行动,撑过45分钟,不,已经过去10分钟了,再坚持35分钟,四个人都可以活下去! 她颤抖着唇角,放声大喊:“我负责吸引这只鼠虫的注意,找到机会你就起身,一定要逃到铁架上面去,地面是它的领域,迟早会被它发现的!” 竹女回头,讶异地发现黎歌对话的对象是她,空白的眼神浮起亮晶晶的感激。她点了点头。 此时,鼠虫偏了下脑袋。 黎歌紧绷的神经正要松一口气,却悲哀地发现鼠虫再度扭过头去,肉虫蠕动着,锁定了竹女所在的方向。 黎歌警钟大作!糟糕,鼠虫完全忽视她的干扰,它发现竹女了,现在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阻止它对于食物的渴望,除非…… 除非提供新的食物。 指尖的血液褪至冰凉,一阵耳鸣声中,黎歌听到自己说出了最残忍的话:“把尸体扔下去!” 抱着尸体的主播陷入了呆滞的状态,她好像听到了黎歌的声音,但又没有听懂,只是机械地看向黎歌,紧绷的双臂一直没有松劲。 一旁的班长更是不敢上前。她始终和尸体保持着一定距离,抵着墙、捂着嘴痛哭。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不出10秒,鼠虫的利爪就会扎透竹女! 黎歌猛然蹬了下墙壁,驱动着她残破的身体,闪电般冲到了铁架前。 要赶上,一定要赶上!黎歌的视线里仅剩铁架,她迅速攀爬上去,逼近主播,两只手强硬地、残忍地将化妆师的尸体拽了出来,狠狠往下推去! 血腥砸在地面,鼠虫瞬间提起了脑袋,亢奋地回过身,朝尸体扑过去,啃在了化妆师的脸上。 趁现在,快…… 黎歌已经感受不到四肢的存在,肌肉撕裂的疼痛令她张不开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视线的尽头,竹女倚着拐杖,争分夺秒爬起身来。 接下来的场景,就像一帧又一帧的幻觉。 她看到竹女很快逃到了铁架旁,借力站稳后,校服之下的手臂得以爆发了可怖的力量,拐杖高高举起、狠狠落下,抡圆了、砸在了鼠虫的头骨上! 撕心裂肺的鼠叫声里,拐杖断成了两截。 竹女拎着其中一截,单手反握铁架,将自己抛上去,然后对准正下方的鼠虫,一跃而下,断木刺入鼠虫的颈侧。 飞溅的血液,浸染了竹女踩在鼠虫背上的那只独腿。 昏过去之前,黎歌眼中的最后一幕,是她深邃而又担忧的眼神。 【你学会了鼠虫的一部分生存方式,对【寻踪】有浅显的认知。或许你可以试着闭上眼睛,你将看得更远。】 第7章 第一基地07 “她伤得重吗?” “瞳孔正常,光反射反应正常,还活着。但心率超过了120,肋骨断裂至少6根,左手尺桡骨骨折……情况很危险,可能还有肌肉撕伤、内出血,需要医疗设备才能检出来。” “可她刚才还跳上了这个铁架,她是怎么办到的?” “人在高度亢奋的状态下分泌的肾上激素会使自己忘记伤势,失去了疼痛这一项自我保护机制以后,往往他们的死亡率也会高于其他外伤更明显的人。” “……那现在怎么办,距离下课还有30分钟,但医生早就死了,就算等到30分钟以后,那个无脸怪物会救她吗?我们能不能为她做些什么?” 吵死了。 眼皮好重,自己应该是昏过去了。 身体就像块破布一样失去了掌控,想要动一动手指,总觉得轻飘飘的,使不上力气。 失去疼痛的保护机制?要是能失去就好了,现在身体任意一处疼痛她都感受得一清二楚。 好疼啊,全身上下仿佛有无数只老鼠在啃食她的身体。最疼的就是前臂的骨头,两个小人正在卖力地锯着,你一下,我一下,时不时还踹她两脚借力,跟神经痛的痛觉程度不相上下。 明明处于昏迷状态,大脑却异常得清醒,保持着思考。她为什么昏迷来着?啊,她把化妆师的尸体,像饲料一样投喂给了鼠虫。 那个时候化妆师真的死了吗? 听说死亡是一个渐进的过程。器官因为供氧的中断而停止工作,但是各个器官对于缺氧的耐受是不同的,当中,眼睛的耐受度远高于其他。 所以他死前最后一刻,是不是亲眼见证了她的谋杀?在鼠虫咬去他半张脸的时候、在身体失去人形的时候,那充血的、凸出的眼球始终死死地盯着她,控诉着她的伪善。 那么…… 我和教室里那群人有什么区别? 黎歌陷入了茫然,失序的心跳渐渐有些恐慌。 人天生是自私的动物。教室里的人选择流放他们,班长撞飞了竹女的拐杖,而她毫不犹豫地利用了化妆师的尸体。相比前面两者,尸体似乎无足轻重,可是,如果当时并没有尸体呢? 她一定会想出别的办法保全自己,比如,比如捅伤耳朵,放任其他几个人填饱鼠虫的肚子。 短短一小时不到,她就背弃了她所受过的教育,这个地下基地仿佛一具巨大的腐尸,任何人被困在里面,腐烂的菌丝早晚会伸进口鼻中、扎破血管,再从肮脏的心脏里长出来,直到所有人都和这无序的世界散放同样的恶臭。 良心原来真的会有痛感。 为什么呢?她从来不是心软的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粘稠的情绪? 是谁导致了化妆师的死亡? 当然是那只贪婪的鼠虫。 可是,化妆师的死亡率一开始只有1/5。是她发号施令,要求他爬上铁架才导致了悲剧发生。一定只有爬上去才能活吗?不,竹女躺在地上,同样争取到了宝贵的生存机会。 假设她能考虑到他和铁架的距离,那她就会知道,他根本不可能跑得过鼠虫。是她的狂妄自大导致了他的死亡。 呼吸一滞,黎歌的大脑出现短暂地空白。是这样吗,是因为她明明可以更加谨慎地做决策,却活活害死了一个人,所以愧疚吗? 我是杀人犯…… 不,我不是杀人犯,我救人了! 我让体育课提前结束,我救了4个人——这是最好的结局,我哪里做错了? 我没有错。 她反复在心里念了三遍。 “她怎么哭了?是不是太痛了?” “无论身心,她都承受了超过一个正常人能负荷的压力。” “那时候我已经被吓得呆住了,她比我小,却比我更有勇气去决断。她可千万不能死,我从来没有欠过债,我不想欠她一条命。” 黎歌:“……” 我哭了吗?黎歌一瞬间有些发怔。 【祝福者:黎歌】 【细胞持续解冻中】 【饥饿值:50(你饿了,迫切需要进食)】 【智力值:90(受饥饿值影响,智力值下跌20%)】 【战力值:40(受饥饿值影响,战力值下跌20%。但你的细胞仍以惊人的速度进化着,现在的你恢复能力惊人,一些伤痛将在短时间内痊愈)】 黎歌感觉到左臂的疼痛消失了大半。 ……进化得真是时候。 都进化了,就不能直接进化成钢筋铁骨、刀枪不入的身体,非得是该受的罪受完了、疼也疼够了,才开始发挥作用进行自愈? 可能是因为现在脑子有点乱,黎歌没有劫后余生的高兴,莫名得觉得委屈。 为什么她会穿越到这个世界啊?如果没有这场穿越,她就可以正常参加高考,去一个山很高、天很阔、夜宵很好吃的城市上大学,普通地生活一辈子。 黎歌很疲惫了。 骨文突然又跳出了新的信息。 【智力天赋:虫巢。】 【解锁地图碎片一,人虫教室。你已检索完该地图,可开启虫巢。】 【解锁地图碎片二,体育馆。你已检索完该地图,可开启虫巢。】 一片漆黑的识海中突然腾起了云雾。翻腾的云雾缠绕着,凝结成汹涌的白云,白云中的建筑忽隐忽现,能看见四四方方的轮廓。 黎歌望着这片朦胧,莫名有几分熟悉感。 虫巢,字面看起来应该是指虫的巢穴,目前为止出现的虫包括了人虫和鼠虫,虫巢难道是指住着人和老鼠的巢穴?它和她经历过的两个场景有什么联系? 【是否开启?】 还能怎么选呢?黎歌苦笑,打起精神选择:“是。” 【你已开启人虫教室。】 随着震地般的一声令下,云朵凝固成冰,碎裂落地,露出了裹在云中的陈旧教室。 教室的背后,墨色的天空突然出现一双巨大的眼睛,犹如神祇般降临,浓密的睫毛下,淡棕色的瞳孔微微放大,昭示着观察者看这幅景象时的震惊,但很快,震惊化为了兴奋。 好小。黎歌俯瞰小教室,如同玩具屋摆放在面前,可以随手掀开屋顶,将里面的人捉出来,如同孩童凌虐一只昆虫那样发泄恨意。 透过窗户,她看到教室内的破败与数十分钟前所见的不无二致,讲台的正前方摆放着八张桌椅,现在只有九个人,不,七个人还坐在位置上。 地上的尸体多了两具,不知道又违反了什么规则。 讲台上,无脸老师抱着双臂站着,看不见五官的脸不知道在凝视哪一处。突然,她扭过头朝黎歌眼睛的方向看来。 被发现了? 黎歌心里一颤。 但那视线未作停留,又看向了别处。黎歌松了口气。 “这难道是刚才我待过的教室?不,我不能太早下定论,它可能是平行时间的另一个时空故事,可能是过去、也可能是未来,只有排除掉一切可能性,剩下的才是虫巢真正能为我带来的有效信息。” 为了佐证她的猜想,她拨开了识海第二团雾。 【你已开启体育馆。】 云雾消散后,简陋的体育馆一览无余,随意丢弃的干瘪篮球背后,铁架的正前方倒下了一座血山,鼠虫涂满鲜血的尸体横卧着,柔软的脖子扎着几乎要没入血肉中的木棍。 主播跪坐在铁架上,神情小心地关注着身前熟睡的人。她被好好地放平在铁架上,嘴角有被擦拭过的血沫痕迹,袖子被卷起,露出了狰狞得泛着青紫色的胳膊。 现在,那些青紫色正在逐渐淡去。主播很快也发现了她的异常,冰凉的指尖划过她的皮肤,确认她的状态。黎歌立刻感受到了触感,无论男女她都很少跟人有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这让她的脸颊瞬间就热了起来。 万幸的是她情绪从不上脸,她仍旧沉默地睡着。 主播确认完,惊喜地朝下方喊道:“她的伤口愈合了!” 竹女正在四处边角查探,没了拐,她只能扶着墙一点点走,听到主播的话后惊诧地抬头,随即露出了古怪的表情:“差点以为她会死……难怪她被分配到了学分。” 学分? 黎歌看向那视线里不足巴掌大的空白墙上隐约有几行红色的字,脑海里刚闪过想看清的念头,下一秒字便从墙上浮出来,并且飘在了她的面前。 【九章:鼠虫已被击杀,结算总学分122分。存活4人,依据第一基地人虫训练手册,将学分进行平均分配。】 【九章:识别人虫进入体育场的顺序,按顺序分配学号。】 【九章:1617号、002号、615号、566号各获得30.5分,1314号获得0分。】 按进入体育场的顺序……黎歌是第二个进来的,在她前面进入体育馆的是竹女,再之后是化妆师、班长,走在最后面的是求生**最弱的主播。 这些学号一点规律都没有,编码的规则是什么? 自己的学号是002,比其他人少了2-3位数。 只是平白无故为什么多出来了110学分。体育课的价值不应该只有3个学分吗? 正思考着,额头传来温柔的安抚,视线滑回铁架上,主播解开了她头上的方巾,正细心地擦拭着黎歌额头上的汗水。 黎歌脸颊一热,立刻掐断了对体育馆的观察。 可以确定虫巢里的时间正是现在,并且时间流速为1:1,观察虫巢的同时,现实中时间也在流逝着。 那么另一座人虫教室里面的情景,毫无疑问正是同时发生的事情。这意味着即便不在现场,她也可以通过虫巢窥探讯息。 此刻,他们正在上同等价值为3个学分的自习课。 “你说我们还要在这个鬼地方待七天,那么食物呢,水呢,总不能让我们断水断粮死在这里吧?” “水和食物已经分发给你们了。” “什……什么?!这是我们七天的食物?!” 黎歌注意到了每个人桌上都摆放着什么。 三颗土豆,一个军用水壶。土豆大小不均,有些是拳头大小,有些瘦得像鹌鹑蛋,但都不过是一顿饭的量。 黎歌暗中试了试,除了观察以外她并不能做其他事情,否则她一定会伸手去取食物。 站着说话的人精神状态显然有些失常,他喋喋不休地抱怨着:“这些土豆根本不够吃,你果然想要分裂我们,想看到我们争夺食物,三十颗土豆只勉强够四个人活下来,还要再死三个人,我想当四个人其中一个,我肯定不能死。” 老师冷笑一声:“真是低贱的基因,你们分配到的食物完全足够满足一个人七天的生存需求。” 他的同桌举手站了起来,是个中年男人,眉宇间颇见意气风发的模样。他指了指土豆,压抑着紧张的语气带着商量:“听得出来你们物资十分得紧缺,我可以帮你们。” “我集团的供应链遍布每一个市级城市,辐射周边县城,无论你们地处多偏远,我都有办法让路修在你们的脚下,让食物送上你们的餐桌。你不妨直接让你背后的人和我见面,总比你关着我,看着我吃这拇指大的土豆更有意思的多,你觉得呢?” 老师:“……” 这位总裁大约以为这里是穷山沟的人贩子基地,他们只是被绑票了而已。 黎歌基本可以断定,从他们离开人虫教室到现在,教室内的人并没有比他们获取更多的信息,他们甚至不知道这里是地下基地。 总裁见老师毫无反应,强撑淡定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赶忙又补充道:“不仅是食物,我能联系上全球最顶尖的医学团队,调动全球最好的医学资源治好你的脸!” “我的脸?”老师伸手触摸着自己的脸颊,犹如对待最昂贵的珠宝,语气也变得激动,“这是神祇的印记,是隍市最美的一张脸,你们这些低贱的人虫根本……” 她的话戛然而止,接着把手从脸上挪开,没什么耐心地敲了敲黑板,冷笑道:“收回你可笑的发言。我对于你们落后的文明没有半点兴趣,你们的教育、医学、商业、科技,不过就是蚁巢里的过家家游戏罢了。你们想要食物,方法很简单——先摆脱掉你们那低贱的基因,完成进化,自然会获得神祇的奖赏。” “不必这样厌恶地看着我,事实上我们并不欢迎你们,是你们像寄生虫一样源源不断地到来。我的时间比你们的更加宝贵,接下来你们可以自由议论我的每一句话,因为我不会重复第二遍。” “首先,有必要教你们认识下你们脚下的土地,这里曾经是人类在壁外建立的第一座地下避难所,我们叫它——第一基地。” 老师竟然知道他们是穿越者!黎歌震惊无比,而且听起来,他们很可能不是第一批穿越者! 那个,评论……不是催的意思,也不是急哈,就是我有一个朋友,她说她还没有见过评论长什么样子,真是好笑,都七章了还没有评论,她太好笑了 T_T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一基地07 第8章 第一基地08 老师好像对穿越者了如指掌。 会不会在原住民面前,他们这群穿越者就好比坠入蛛网的雪白肉虫,对横线与纵线的规则全然无知,下场就是被蜘蛛玩弄尽兴,接着拆入腹中。 看来人虫真正指代的是穿越者。 原住民在发现了人虫以后,不仅没有大开杀戮,还为人虫建造了学校,安排了老师,甚至试图将他们培养成战士,这是为什么?黎歌想不明白。 他们难道不害怕人虫进化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破坏掉困着他们的蛛网吗? “地下避难所”几个字在剩余的八个人里激起了浪花,其中有三个人表现出了异常的激动。 人的命运有时候会在短短的一两分钟内被决定。 总裁下意识看了下手腕,那里可能曾经有一块名贵的手表,可惜手腕空空如也,他也无法断定自己的处境是否安全。 儒雅的动作因为恐惧而有些微颤抖。他深吸了两口气,摆出一副茫然的表情,朝三个人中离他最近的那位看过去:“你们在讨论什么,他们不是人贩子吗?” 瘦高个侧目看来,他的眼里还闪耀着一丝诡异的兴奋,以及被打断的不悦。他至上而下打量着总裁,突然咧开嘴巴:“老板,你开这么大的公司,平时都没时间陪老婆看电影吧?你听说过废土吗?” 总裁摇摇头:“不知道,废土是什么土?” 瘦高个乐了:“种不了菜的土。” 总裁恍然大悟:“那很糟糕了。” 过了会儿他说:“我前妻不看这些,她就喜欢甄嬛传。” “甄嬛传是什么电影?哎等等,”瘦高个的八卦雷达突然响了,压低声音问,“你跟嫂子离了啊,怎么个事?” 总裁面露痛苦:“她说她跟我没有共同话题了,爱上别人了。” 瘦高个惊讶得二度打量他:“老板,你长得浓眉大眼的,大长腿高个,又有钱,怎么还能让嫂子被别人拐走了呢?” “唉,我前妻是搞科研的,她说她实在接受不了一个看不懂热力学公式的老公,就跟我离婚了。可我是学文科的啊!” 总裁沉浸在回忆的酸楚中,道:“爱情没了,事业也不顺利,集团财报一天比一天难看,好不容易新业务有起色,再过两天就能敲钟上市,结果就被绑架了。年轻人,你人聪明,你帮帮我,出去以后我必然十倍报答你的恩情。” 瘦高个若有所思,往后面看了一眼,黎歌的两个同桌与他对上眼神。三个人短暂地眼神交流了一阵,瘦高个往总裁大哥那边挪了挪椅子。 “老板,你做什么生意的,赚钱吗?” “我们就是酒厂卖酒的。” “酒厂……”瘦高个收敛了吊儿郎当模样,表情多了许多敬重,“刚才就觉得你眼熟,听说祝融一号载人火箭总设计康晴康女士,她先生是杜康集团的总裁,叫季……” “季风。” “……季老板,真是你啊!” 季风点了点头,苦笑:“你也别老板总裁这么叫我了,现在都是一起落难的兄弟,还得多仰仗你们帮忙。你们呢,都在哪里高就?” 前桌之一道:“高就谈不上,我也就卖卖房子。” 前桌之二紧跟着介绍:“我在五金厂看仓库。” “季老板,你看我像干嘛的?”瘦高个嬉皮笑脸问。 他们的正前方,也正是季风座位的正后方,医生的尸体仍旧躺在地上,溢出的红色液体染红了季风的鞋底。三颗拇指大的土豆浸泡在血液里,它们的主人,也是医生的同桌,是教室内第二个死在老师手里的倒霉鬼。 隔着两具尸体,季风显然有点膈应,但硬撑出一些轻松感,好似认真地上下打量几番,点评道:“猜不出来,不过你这性格挺活泼,适合去干新媒体,我们企宣那群人要有你一半活泛,公关费也不至于总飘红。” 瘦高个差点想拍手叫好了,眉开眼笑道:“要不你是老板呢,看人真准。我还真就是搞新媒体的,平常负责审核直播内容,专抓擦边,哪个擦得不好就关哪个。” “先前的房车主播在你们平台直播?”季风想起那个系着方巾的年轻人。 “她啊?是啊。”瘦高个想到什么好笑的,单手搭在后桌桌沿,那正是主播先前的座位,他嘴角噙着笑,“她不擦边,直播间人气却比任何一个女主播都要高,谁知道一个得癌的天天的哪来这么多正能量。” “我就是随便找了个演员呛了她两句……没想到她急眼了,在直播间跟人吵了起来。其他主播早看她那张伟光正嘴脸不顺眼了,直接砸钱送她上了好几天黑热搜,昨晚听说她心态崩到递交注销账户申请了。啧,她那账号光广告费报100W一条,她可真舍得。” 季风短暂得沉默了,微抬了抬下巴,暗示道:“你身后的哥们怎么不说话?他又是做什么的?” 瘦高个的态度一下恭敬了起来,收回他嚣张的姿势,道:“南哥,他……” 灰色的视线已经观察了季风许久。 这个被叫做南哥的男人身材极其高大,但比起健身房练出来的夸张比例,他的健硕显得十分匀称。棱角分明的脸蛋细看有两道烫伤的疤痕。 他刻意避开众人的视线蛰伏许久,安静得仿佛哑巴。但哑巴不可能在短期内收服三个小弟,季风很快分辨清楚了食物链上下层关系,十分干脆喊了句:“南哥。” 南哥受用地“嗯”了一句,再度阖上双目养神,不过也碰了碰嘴唇,简单地自我介绍:“云霄南,铸剑师。” 季风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是哪三个字。 毕竟这个职业在日常生活里鲜有耳闻。 竟然是打铁的?难怪身材那么好,他的工作就是在一片火炙中捶打沉铁,每一寸肌肉都是力量和耐力的证明,哪里是健身房吃蛋白粉练出来的肌肉比得过的。 此时,瘦高个抱怨了一句:“南哥,你都没跟我们说你的真名,怎么愿意跟他说了?” 隔着一个人,季风无法直接观察到对方的表情,却听见云霄南突然道:“听清楚无脸女后面的这番话。” 四个人还没反应过来,老师的声音飘了过来。 “你们很想知道怎么离开这里,方法很简单,你们只需要在7天内修满1000学分,这就是第一基地的最高考核。” “能不能修满1000分,取决于你们对接下来的信息理解有多透彻。” 面对人虫嘈杂的议论声,老师掏出了粉笔,掐断了粉笔尖,在黑板上写下了几行字。 “进化三大定律。” “第一定律:进化是生存的唯一手段。” “第二定律:进化可以被继承。” “第三定律:进化的终点是阿尔法基因,但阿尔法基因没有终点。” “你们将有四种途径可以获得学分。”老师丢掉粉笔,从讲台上下来,背着手在教室内踱步,“第一,每堂课基础学分3分,只要通过课堂小考或者存活45分钟就可以获得。” 仓管划拉了一下桌面,小声道:“一节课3分,7天凑1000分,那不得一天上48节课?” “怎么可能,”他的中介同桌听到了这离谱发言,忍不住怼道,“一堂课45分钟,你不吃不喝不拉也不够48节课。” “是吗?”仓管不信邪,又划拉起来。 瘦高个看了眼云霄南,见他还在闭目养神,心里有底了,对另外两人道:“别慌,那怪物说还有三种途径,肯定还有别的赚分方式。” 季风在此时开口:“体育课的价值也是3分,但老师说过,体育课会极大程度提高人虫的死亡率,这就意味着,在基础学分相同的情况下有些课程会带来生命危险。” 季风说完,发现另外三个人注意了过来,于是他继续往下说他的猜想:“第一定律,进化是生存的唯一手段——这句话并没有明确的主语。达尔文的物种起源核心是自然选择,包括了遗传变异、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认为进化是渐进的,同时具有随机性。同时,一批学者抨击了自然选择说的局限性,例如从宏观尺度上,寒武纪大爆发造成的生物门类骤涨,就超出了渐进演化的覆盖范畴……” “季老板,我听得头都大了,感觉上课一样难受。”瘦高个以为他就是想装个逼,不耐烦地打断了一下。他下意识寻求南哥的认同,这时突然发现一直在闭目养神的云霄南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正盯着季风。 季风接收到云霄南的默许,接着分析:“科学家的纷争无外乎佐证了,进化通常要以更长的时间尺度进行观察,因为我们在某个基因静止尺度内,不需要依赖于随机进化生存。说人话就是,有生之年我们可能都见证不了人类进化,第一定律在我们的世界并不成立。” “可第一定律可能透露了两点信息,其中一点就是,现在这个世界的进化速度很快,快到它能决定个体的生死。” “另外,就像我之前所说,它没有明确主语。如果进化是指全体物种都在争抢着进化,那么物种与物种之间的生存斗争势必和人类的战争不相上下。这样就能够说明进化为什么是生存的唯一手段,一旦落后,或许会造成个体甚至整个物种的毁灭。” “我大胆地猜测,体育课的死亡率之所以远高于自习课,大概率是因为体育老师是进化体,他可能是人类,也可能,是别的生物。” “这和你说的废土能联系上吗?” 三个人听得已经呆滞了,一直听到最后一句话,瘦高个下意识应道:“能,能……但你的意思是,体育老师可能也是怪物?” 云霄南眉头紧锁。 瘦高个立刻发现了他的异常,问:“怎么了南哥?他猜错了?” “这可能是她动手的真正原因。”云霄南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话。 “他?”瘦高个猛然警惕起来,将椅子往回拉了一步,狐疑地看着季风。 云霄南抱手靠在椅背上:“跟他没有关系,相反,他猜的**不离十。所谓的体育老师就是身高1.5米的鼠虫,这群牲畜主要的食物来源就是人虫。” “什么老鼠能有1.5米高?”仓管和中介对视了一眼,脸色暗了下来。 “……草,”瘦高个揉了揉他的平头,脸色也不好了,“还真是废土打怪游戏。又是地下庇护所,又是鼠虫的。这怎么打,不发把枪,好歹给一把刀行不行?” 他停顿了一会儿,试探道:“南哥,你确定体育馆内真的有鼠虫这样的怪物吗?” 灰色的瞳孔眯了起来,这个提问让它的主人很不愉快。 气氛稍显尴尬。 在谁也没开口的档口,老师恰好从几人中间经过,微妙地停顿了数秒后,继续往后走去:“接下来,我要介绍第二个和第三个获得学分的途径,它们将成为你们获得学分的主要途径。” “途径之二,击杀鼠虫,每击杀1只,参与者即可获得10分。” “途径之三,击杀阿尔法鼠,参与者即可获得1000分。” “所有学分按参与人数平均分配。” 震惊的表情从季风脸上流露出来:“它居然真的叫鼠虫,明明我们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教室,南哥为什么会知道体育馆内的信息?” 瘦高个最后的顾虑被一扫而空,此刻,他前所未有得激动着:“因为南哥是祝福者,他的能力是操纵时间!” 第9章 第一基地09 季风追问:“什么是祝福者?为什么你的描述听起来像是超能力?” “你可以这样理解!”瘦高个一边盯着老师,压抑着他躁动的心跳,“南哥能够回溯过去,预见未来,他先前精准地预测了体育课的报名名单!” 季风思考片刻,皱眉:“这并不足以证明南哥能操纵时间,或许他是帮凶呢?这些事情对我来说太不可思议了,我需要确认他是个值得追随的人。” 瘦高个一时语塞,他没有想到这一层。 背景音中,老师绕了教室一圈,正往讲台走去:“我知道你们这些低贱的人虫在想什么,在听完三条途径后,你们在想同一个词——合作,只要合作,你们可以均摊风险,集中对付那些力量悬殊的鼠虫。” “而这是我们最不想看到的场面!我们需要的是最强的战士,而不是懦弱的抱团者。为了很好地补上规则漏洞,我们制定了第四条途径……” 几人的关注力已经不在老师身上,她的声音很快被另一句话盖了过去。 “我只证明一次。”云霄南的额角有青筋突起,低垂的眼眸下,灰色瞳孔里酝酿着波涛巨浪,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怒火。 季风铁了心要证据,也顾不上得罪云霄南,咬着后槽牙道:“谢谢南哥,我是个商人,利益至上,评估完风险自然会下注。” “这间教室里,谁是你最大的威胁?”云霄南问。 突如其来的提问令季风有些迷茫,但很快,他的视线就不自觉地转移到了老师的身上。 整间教室的死亡威胁都是她带来的。 除了她,不会有第二选项。 云霄南面无表情道:“好。” 他接着说:“10秒。” 细长的身影再度逼近。沉淀在地面的血腥之气被卷起,老师并不壮硕,也不高大,可却带给人最为窒息的压迫感。 经过季风的时候,他忍不住半闭上眼睛,同时感受到老师再度在他身边停住。 8。 7。 6。 他在心里计算,计算刚才云霄南给他的倒计时。他不信,不信云霄南可以赤手空拳打败这个怪物,更别提要在10秒,不,6秒内做到。 老师突然弯下腰。 5。 她想做什么? 4。 眼角的画面一动,云霄南踩着椅子站了起来,将近一米九、充斥力量的躯体,踩上椅子的动作竟然如踩棉花般,轻盈得毫无声响。 3! 他一跃而起,朝蹲在地上的老师扑上去。 2。 尖锐的叫声从那没有五官的脸上的发出来,愤怒中夹杂悔意,或许只有悔意,后悔自己为什么轻敌、露出致命的破绽。 1。 咔嚓一声骨头错位的声音传出,教室内都是倒吸冷气的声音。云霄南踩在老师的背上,全身力量放置在脚尖,泄愤似的狠狠踹了已经无能反抗的身体好几脚。 鲜血染红了他的左手,那并不是他的血。一枚生锈的铁钉被他紧攥着,3秒钟前,正是这枚钉子扎进了老师的后颈,使她短暂地失去了力气。 然后,对方毫不迟疑地钳住了她的脖子,摁断了她的脊柱。 教室内一片死寂。 季风推开桌子站了起来,起伏的胸腔暴露了他的激动:“你知道,你知道她会在这里停住,你甚至知道她的弱点。你为什么会知道?” 终于从长时间的静坐中解放出来,云霄南不耐烦地转了转脑袋,筋骨疏通的感觉令他舒适了许多:“我在未来看到了。” “未来……”事实已经摆在了季风眼前,不管有多不可置信,“你真的可以操纵时间。” 云霄南踏碎寂静。 从老师的尸体上走下来,走上讲台。 “游戏规则,你们已经知道了。”这是他走上讲台后说的第一句话,灰色眼球睥睨下方恐惧的面孔,“你们可以选择和我合作,你们也只能跟我合作。这样的证明够了吗,季老板?” 够,谁敢说不够。几人终于缓过神来,数十秒前面对老师的恐惧,现在变成了对云霄南的恐惧,在收到他的盟友邀请后,这份恐惧又转化成莫大的惊喜。 季风的态度彻彻底底得恭敬起来:“南哥,我能为你做什么?” 灰色的瞳孔盯着他,云霄南古怪地问:“会拼图吗?” “拼图我会啊!”瘦高个抢答道,他拎着军用水壶往讲台走去,拧开了盖子,“南哥洗手。别的不敢说,拼图是我拿手好戏,我玩过2万片的拼图,没什么能难倒我的。要拼什么图?” 洁净的水洗涤着云霄南手上的血迹:“人民碎片。” 瘦高个没听明白:“什,什么碎片?” “下课铃声响后,体育馆内会出现四具尸体,也可能是五具,他们被撕咬成了碎片,我分不清。” 云霄南一边说着,一边细致地清理手心的血腥味。他不喊停,瘦高个自然不敢将水壶收回去,直至最后一滴水倒空,云霄南才勉强觉得他的手干净了些。 他捏着掌心里的铁钉痕迹,寒声道:“其他人不重要,找出那个女学生的尸体,她叫黎歌。” 瘦高个忙点头:“南哥大义,大善,还想着要给小孩拼个全尸!往好了想,万一体育老师心软,她还活着……” “那就由你们负责杀了她。” 空气凝固了,云霄南抬眸,在几个人眼中看到了同样质疑和震惊的情绪,嘲弄道:“你们就算做得再狠,都不如她狠。她害死了另外四个人,如果她不死,死的就会是我们,懂了吗?” 他撒谎!!! 随着情绪的波动,宛如一颗空气炸弹迎面炸开,黎歌被狠狠从识海弹了出去! “呼……”她猛然坐起身来,耳鸣充斥了她的脑袋。沾满血腥味的铁架上,还残留着肉渣,视线虽然斑驳,能辩清灰白墙上满是挣扎的指甲痕迹。 她又回到了体育馆内。 【这是说谎的味道。仙人掌的味道清甜可口,那些人告诉你。他们没说,吞之前需要把表面的刺去掉。】 云霄南果然撒谎了。 但哪一句是谎言? 下课铃声响后,体育馆内会出现四具尸体,也可能是五具——是这句吗? 她害死了另外四个人——还是这句? 墙边,九章的计时器还在分秒不差地跳动着——距离下课还剩25分钟。 “同学,你还好吗?”温柔又关切的声音近在迟尺。黎歌回头,恰好看见主播难忍地挪动她的腿。被当成枕头垫了这么久,大概是发麻了。 黎歌动了动嘴唇,正想要说点什么,铁架下化妆师那具被嚼得剩下一半的尸体高清□□闯入她的眼帘。 她脸色煞白,弯下腰就呕吐,可吐不出任何东西。 【饥饿值:50(你饿了,迫切需要进食)】 “唉……”长长一声叹息过后,主播安慰般将手搭在她的肩上,准备将她揽入怀里。黎歌眼疾手快,支着手肘恰好拦在对方的锁骨上,将自己剥离到舒适的距离。 “我缓一缓就好。”为避免麻烦,黎歌阐明了她的需求。 “你受了很严重的伤,我们差点以为你会死。”主播尝试跟她介绍她“昏迷”期间的紧急情况。 “结果你睡着睡着,好像就痊愈了……你是真的痊愈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黎歌捂着嘴,脑袋没有多余的空间去想这个问题。 老师被云霄南杀了。 云霄南是祝福者,有操纵时间的能力。 云霄南对她有所了解,同时对她充满了恨意。 见鬼了!她根本就不认识他!他到底在未来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他会认为自己会对他们造成威胁? 她一个女高中生,跑个步都能把肌肉扯撕裂了,跟他一个能徒手杀死怪物的人作对?嫌命长?云霄南是不是忘了他们都是穿越者,现在老师死了,大家不应该齐心协力合作离开这个鬼地方吗? 癫公! 黎歌面无表情,脑子里一半是情报,一半是情绪。 她不可能对这三个人施加任何伤害,无论接下去25分钟会出现什么意外。因为他们的生命是一体的——只要发生死亡,她也会头疼致死。 想不通。 想不通就不想了,先整理拿到的情报。 老师被杀以后并没有任何惩罚降临,第一基地大概率是个废弃基地,除了人虫和老师以外,没有其他人类存在,而外面还有更大的世界。 离开第一基地的途径很明确——攒够1000分就可以离开。按照三种途径的分值,杀阿尔法鼠可以直接拿到1000分,其次是杀普通鼠虫和上课学分。 体育馆这只几乎要了她半条命的鼠虫幼虫仅仅只值10分!可想而知,阿尔法鼠有多恐怖。 所以,保险起见,她准备直接去杀阿尔法鼠。 按照简单的加减法则,2只鼠虫可能会吃空她的生命值,搏一搏不过20分,何必?不如博一把大的。 风浪越大鱼越贵。 黎歌尤为在意一件事——那条因为云霄南的阻止,来不及被说出口的第四途径。 九章公布的分数中,扣除击杀鼠虫和他们的基础学分外,仍旧多出来100学分,这多半和第四途径有关。 会和鼠虫的击杀方式挂钩吗?比如在一些游戏奖励中,完美击杀的奖励远高于普通击杀,那只鼠虫幼虫几乎是被一击毙命,所以有溢出的学分奖励? 100学分太重要了,找到机会必须试一试。 “喂!小孩醒了,你过来给她看看!”声音打断了黎歌的思考。主播的腿似乎恢复自由了,她半坐起来,正在朝下方挥手。 竹女扶着墙站着,用沉稳的声音回应道:“你们下来吧。” 主播犹豫了一下:“她状态不太好,呆呆的,虽然表面的伤口都消失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内伤。她要是挪动下,又伤到了该怎么办?” 竹女:“她是个人。” 主播:“啊?” 竹女:“疼了,她自己会叫。” 主播:“……” 黎歌:“。” 这两个人果然拿她当孩子。 事情变得棘手了,她要怎么获取她们的信任,让她们愿意听从一个“孩子”的指挥? 凭借她掌握的情报,一一去说服吗? 她能做到吗? 从铁架往下爬的时候,黎歌注意到班长还留在铁架上。 她蜷缩在角落,穿山甲一样把自己抱成一团,而她的“鳞片”再已不如先前般坚硬。 化妆师的死似乎对她的精神造成了极大的打击。 电光火石之间,黎歌突然发现自己忽略了最最重要的事情。 她们现在面临的最大威胁,既不是一墙之隔的云霄南,也不是鼠虫。 她们都是被同胞抛弃到死人堆里的人,从最初的愤怒、反抗,产生受害应激反应,到亲生经历恐怖的死亡,此时此刻,她们很可能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喜悦,因为她们并没有回到安全区域。 这时候,她们最害怕的事将在她们脑海里一遍又一遍被强调——我会死在这里,我会被吃掉。 死亡的阴影将逐步侵蚀她们的生存意志,这才是最大的威胁! 落地的那刻,黎歌知道要怎么开口了。 第10章 第一基地10 “我叫黎歌,是厦城一中一名高三学生,今年18岁。成绩不稳定,空闲时间都在刷题,所以也没有交到好朋友。” “厦城都是海,我想要去有山的城市上大学,最好是夜宵好吃的地方,专业随缘吧,我还没有想好。” 真是短暂而又普通的一生,一声叹息咽下,黎歌也想不到可补充的内容了:“我想,既然命运让我们一起走上了悬崖上的钢丝,不如互相认识下。” 建立信任的第一步,首先是交换信息。 “你真的只是高中生吗?”竹女率先发问。 黎歌注意到她抓着拐杖的那只手始终紧绷着。她能凭借自己的力量,靠她这幅残缺的身体在短时间内杀了鼠虫,简直是奇迹。 她会是祝福者吗? 直觉告诉黎歌,她应该不是。以她那漂亮的战斗姿势,不难判断那些都是融在她血肉里的力量,跟黎歌这种半路出家的祝福者有所区别。 也是好事,她的协助会大大提高她们的生存几率。 当初票选她的人应该也没有想到,隐藏在这幅躯体里的会是这样不俗的战力。 正待要开口的时候,竹女又补充了一句,目光澄澈坦荡:“我应该要先向你道谢才对。谢谢你救了我。但我现在有很多疑问,你很难不让人产生疑问。” “……你这哪里是道谢的态度?”一道清脆的女声插入了这段对话,主播脸上有很明显地不快,“她救了我们的命!她本来可以置身事外,但是她为了我们差点死了,你都看见了,还有什么可以怀疑的?” “小黎歌,别生气啊,我来自我介绍吧,我叫常乐,27岁,我做过会计、DJ,也是一名房车旅行博主,现在是你的粉丝!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你好。”一个情绪都写在脸上的人,黎歌判断。 常乐的状态变化很大。 她悲伤的时候,整个人都散发着浓重的死气,现在好像又活了过来,回到了那个颤抖着站起来为班长打抱不平的模样。 这又是另一件好事。 如果有人执意寻死的话,她再怎么预防都是多余的。 还有最后一个人。 黎歌抬头,恰好与班长偷看过来的视线对上,对方闪躲了一下。然后又低垂着头,独自静坐着。 班长是她们当中求生意志最旺盛的人,因为她有必须要出去的理由,从这一点看,黎歌倒是不担心她不上套。 只是她有点自己的小聪明,希望不会坏事。 黎歌也没期待她会敞开心扉介绍什么,所以转而看向了竹女,道:“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 竹女愣了下,警惕心更重了:“等等,如果你以为你用三言两语可以欺骗我,那就大错特错了,我会识破你每一句谎言。” 两双眼睛隔空对峙着,一边是坚毅的轮廓,带着虚张声势的探究,一边是天生含情的卧凤眼,饶是她的内心再慌乱,她的眼睛也会是她极好的说谎利器。 黎歌友好地回复:“我想,你并不能办到。而我确实可以做到欺骗,你们和我虽然是同时穿越到这个世界,但你们掌握的信息量和我有天壤之别。” “因为我是祝福者,我的祝福能力是操纵时间。” “什么?!”三个人几乎同一时间发出了一样的震惊。 震惊程度不亚于二维生物发现了三维世界,因为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力。竹女感觉自己的表情都僵了:“你们高中生是不是小说看太多了?” “其实你很早就有答案了,不是吗?”黎歌扮演好一个徐徐善诱的角色,“既然老鼠可以进化,人当然也可以。我的跑速和伤口自愈能力,根本就不是普通人能办到的。” 虽然不知道云霄南的操纵时间可以做到什么程度,但时间的一部分就是信息差,她的全知能力替她获得了不少信息,要骗人并不是难事。 她向三个人介绍了学分的构成和进化定律。 为了真实性,她保留了那些她还不知道答案的信息。 当然,有关于教室内的新势力和老师被杀的消息,她并不打算透露。这些人已经承受足够多的死亡压力了,不必要再给她们施加威胁。 “未知的第四条途径和100分……你是说你的能力受到了限制,还有待开发,那你知道要怎么开发吗?”竹女托腮思考着。 “那你是不是可以穿越回过去,就不用来这鬼地方了!”常乐立刻替她指了条康庄大道。 黎歌苦笑道:“我现在只是掌握了入门,需要更多进化的时间才行,很多事情我也没有方法和答案。况且,祝福能力会附带些副作用,比如,我的命和你们的命是相连的,你们当中再有任何一个人死亡,我就会死。” “化妆师被鼠虫杀死的时候,我因为通感能力而剧痛,从天花板上掉了下来,险些丧命,这可以证明我没有撒谎。” “所以,你们不用担心我会用祝福能力对你们做什么。” 脆弱的眼神望着竹女。她自认把分寸感拿捏得刚刚好,在九成的真话里杂揉了不过一点点自保的谎言。当然,她并不指望三言两语可以虏获所有人的信任,她只需要将她们此时完全封闭的内心,撬开一丝裂缝。 竹女的语气有了些许犹豫:“我……我不是怀疑你,我只是想要知道真相。” “对不起,是不是我们拖累了你?”常乐后知后觉,那些她不解的逻辑都联系在一起之后,善良地生出了愧疚之心。 就像现在这样,生造出一条缝隙。 然后,往里头填入一枚种子。 “不,恰恰相反。”黎歌按捺住想要上扬的嘴角,铺垫已经足够了,她将亲手种下这颗完美的谎言种子,“在我看到的未来里,我离开了这里,回到了厦城,在路口跟你们一一道别。命运大概想让你们和我一起离开。” “我可以活着离开这里?”班长终于抬起了头,沙哑着嗓音跟黎歌确认。 “真好。”常乐弯着眼睛笑了。 竹女的肩膀肉眼可见地松了劲:“太好了,这个糟践生命的世界,我一秒也不想多待了。” 要有希望。 如果没有希望,就创造希望。 至此,黎歌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竹香味再度浓郁起来:“我叫霍青山,今年32岁,是一名人民警察。谢谢你,虽然我已经道过谢了,但我知道那不够郑重。” 霍青山笔挺地站着军姿:“我在队内比武大赛拿过第一名,能打,抗摔。你是祝福者,你比我更强大,你需要我做什么,我会听从你的指挥、为你所用。” 常乐也跟着表态:“我平时有健身的爱好。虽然我健康有点问题……但我发誓我绝对不会拖你后腿!” 等下。 为什么感觉气氛突然肉麻起来了…… 黎歌忍不住补充:“倒不必发誓,我们只是合作关系。我想要回去上大学,你们也各自有要回去的理由。” “信任是合作的基石,你需要我们信任你,我们也需要你的信任,相信我们不会拖累你。一起离开这里吧。” 霍青山的话说得十分认真。 见好就收,话再多下去,恐怕容易露馅。黎歌抿了抿嘴唇,道:“行,那就跳过中间的步骤,我们直奔主题。” 她尝试动了动脚踝。 不到2秒,她闪现在体育馆后面。489号防空洞是一道圆形的管道,一道阶梯往下延伸,消失在光的尽头,伸手不见五指。洞口有一圈凹槽,隐藏着自动闭合的金属门。 她指着防空洞,朝另一端扬声道:“我们从这里离开。” 霍青山:“?” 常乐:“??” 常乐迟疑地往身后指:“回教室的门,不是那一扇吗?” “那只鼠虫是从防空洞钻出来的,里面很可能是它们的老巢。”霍青山提醒道,同时疑惑,虽然只有短暂几句对话,但黎歌的聪明她心里有底,她不认为她不知道。 “路上再解释。”黎歌看了看倒计时。 云霄南预言他们会死在体育馆内。 如果他们现在就离开体育馆,预言岂不是不攻自破? 更何况,她没有第二条选择。下课铃一响,那个癫公闯入体育馆的第一件事就是追杀她。 他追,那她就逃。黎歌板起脸来。 进入防空洞之前,她最后看了眼化妆师的尸体,她唯一不知道姓名的人。 好黑。 这是黎歌第一感观。 管道的直径约为2m,不算窄。光亮处隐约能看到金属阶梯有锈迹,要是摔倒划伤了,得破伤风的风险极高,她只能确保每一步尽量踩得结实,往下走。 “等等我们。”伴随着一声喊,常乐搀扶着霍青山,很快跟进了防空洞。 “很干燥的空间。”霍青山跳进空间内,打量了一圈,简单判断,“老鼠喜好阴湿,这里离他们的水源应该还有一段距离。” 说明短时间内他们不会碰到危险。常乐好奇地问:“那它怎么会从这里钻出来?” “那道金属门可能有特殊设计,能够释放一些讯息,类似于,过路的鼠虫你好啊,这里是体育馆,这里有食物。”霍青山猜测。 黎歌:“……”画面感太强了。 一直以为人民警察都是正儿八经的性格,但只言片语能看得出来,霍青山在生活中应当是个有趣的人。 她回头,见到霍青山身后,班长也跟了进来。 班长动作似乎有些局促,五官在昏暗中模糊不清:“我叫方京华,我不敢一个人留在体育馆,我想跟着你们……” 没有人接话。 “大家把校服的领子拉起来,捂住口鼻,袖子裹住手。不确定鼠虫的巢穴有多少致命病菌,尽量做好防护。我在前面领路,你们别滑倒,别受伤,毕竟我们没有医疗药品。” 霍青山提醒道。 她自然而然地就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连带着常乐一起。 防空管道走到了尽头,一条长长的隧道出现在眼前。 隧道的空间开阔了许多,挨着墙的这端是操作台。锈迹斑斑的机器悬挂在墙上,复杂的红绿按钮排布其上,蛛网四结,闸刀开关静谧地沉睡在丝线里。 黎歌用校服裹着手,做好防护后将闸刀拉了下来。 电器低频地震动,两秒后,电流顺着墙上纵横的电路轨道,唤醒了光明。 太好了,电路居然可以正常使用! 映入眼帘的空旷区域中,天花板盘虬着金属轨道,延伸向远处,隐入黑暗之中。轨道垂下一条条铁海带,末端焊接着高低错落的两个宽铁块。 黎歌在电视上见过,这种装置叫做“猴车”,是一种载人工具,通常应用在矿区内,方便矿工进出。 矿区吗…… 有了光和电,控制台上的显示屏亮了起来。加载的读条刚刚走完,屏幕出现一颗巨大的感叹号。 【九章:警告,你已闯入鼠虫虫域,虫域内污染指数3星,请尽快离开!】 又是它。黎歌凑近控制台,这是台老式计算机,找不到鼠标,有个类似摇杆的设计可以操控显示屏上面的光标。 跳过安全提示以后,一张3D地图出现在界面上。复杂得无法分辨方位……如果说长长的一道代表着隧道,它们几乎以立体的方式纵横交错。有些隧道连接着小房间,大概率是功能区。这里用符号代替着文字,筷子可能是餐厅,药瓶有可能是医务室,也可能是实验室,铲车样式的标志倒是可以简单地分辨是作业区。 当中,几乎在每个功能区,都有一片房间上标记一根横线,横线上放置着一颗球。 “跷跷板?”常乐看得十分困惑。 霍青山分析道:“假设这里是个可以完全自给自足的小社会,应该要有粮仓,或者种植区,运用排除法,这个符号和食物相关的可能性很大。” 有道理。黎歌点点头。与此同时常乐问:“这里是鼠虫的窝,还能找到食物吗?耗子生来会打洞,会不会早把东西吃光了?” 没有答案的线索先视为有效线索。黎歌尝试记忆这些地图。 识海自动出现了一片片暗区,陈列在两个已开启的虫巢旁边。 看来虫巢天赋的开启条件就是解锁地图?有这个可能性,第一次收到骨文关于虫巢的提示时,恰好是预备要离开人虫教室的时候。体育馆情况也雷同。 也就是说,如果她把鼠虫的虫域都走一遍,可能可以在脑海里将它复刻出来。 几人四下搜查着,企图能搜出些有利的信息。霍青山打开了控制台下方虚掩的铁柜,运气很好,她陆续从里面掏出好几个工具,刚好一人一件,可以作为防身武器。 “给。”霍青山递过来一个扳手,还有一本书。 书泛着发霉的臭味,十分陈旧,封面都是陌生文字,跟操作台上的文字雷同。 这里的人不使用中文、英文甚至骨文。 常乐和方京华一并围观了过来。书被打开了。入眼是被啃食得密密麻麻的虫洞,一粒粒乳白的肉虫堆叠在一起蠕动着,发出嘶嘶的咀嚼声…… “……!”霍青山条件反射把它合上了,而常乐也在瞬间捂住了眼睛,紧咬着牙才没叫出声。 “原来书虫是真的存在的!”常乐感觉自己浑身长起了鸡皮疙瘩。 黎歌刚才的注意力有一半在记忆地图上,只是扫了眼书里的内容,突然眼前一亮:“给我。” “全是虫子,小孩,你得做好心理准备。”霍青山好心提醒了下。 黎歌忽略掉她的称呼,蹲下来,拿着书对着地板敲了敲,把书虫从里面抖出来。扉页被打开,千疮百孔中还保留着几只书虫翻滚着,但更显眼的内容很快吸引了她们注意力。 因为,那是一串中文! 【1989年7月1日星期六闷 挖不完的隧道,监不完的工,无聊得要发霉了。饿饿饿饿饿…… 葫芦娃和奥特曼到底谁更强,好难猜啊!】 这位记录者也是穿越者! 这可能是操作台的说明书,或者是员工训练手册,黎歌无从辨别,因为书里都是陌生文字。而记录者在边角的位置,用中文信手涂鸦写日记,打发ta的无聊时光。 在大量的无效信息中,手册的末尾,记录者的字迹突然变得十分凌乱。 【1992年12月27日 星期六绝望 鼠疫攻陷了第一基地。盟军与人虫彻底决裂,强迫我们这些平民人虫出战,我很快就会死。如果死亡可以让我们的痛苦结束,这算不算是happy ending?说起来我还没有看完楚留香的大结局呢,赵雅芝可真漂亮啊……】 霍青山震惊:“1989……也就是早在36年前甚至更早,就已经有人穿越过来了!” “还有其他物件被留下吗?”黎歌追问。这位记录者很聪明,直觉告诉她,记录者会想办法留下更多有效信息。 霍青山听罢,再次蹲下身往铁柜里面搜索。此时,手指在昏暗中摸索,突然触碰到一团软绵绵又热乎的生物。 被惊醒的老鼠从柜子中窜了出去! “啊!”方京华和常乐吓得一蹦三尺。 黎歌也被吓着了,倒不是老鼠,主要是另外三个人短促的喊声。她后知后觉才发现那是老鼠,低头看到霍青山仍旧蹲着,问道:“你们看清楚了吗?” 方京华尝试搭话:“好像是田鼠。” 其他人没有接她的话,气氛有短暂的凝固,过了会儿常乐看向黎歌:“就是田鼠,尖嘴,长尾巴,会吱吱叫的那种,就是颜色好像不太对。” “可能这里的老鼠并不是都能变异成鼠虫……”霍青山说着话,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奇怪。 黎歌见她仍旧保持蹲着的姿势:“你在掏什么?” 短暂的停顿后,霍青山把手拿了出来:“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微黄的灯光下面,掌心中,一群肉团蠕动着。刚出生不久的幼鼠们尚未长出毛发来,舞动着爪子和尾巴,宛如肉粉色的虫子在翻滚着。 有些奇怪。黎歌凑近了一点,拿扳手拨了拨肉团:“幼鼠会长内脏吗?” “当然,没有内脏就死了。” “但它们还活着。” 黎歌说完,霍青山硬着头皮凑近了观察,发现这些肉团的腹部果然是空的,里面仅剩一根粉嫩的脊柱,贴着鼠背生长。 大约察觉到了人的气息,十几双鼠眼睛裂开了缝隙,睁开猩红的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