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洱海有太阳》 第1章 第一章 “死者名叫和岁，20岁，住在苍宝巷99号，自由职业者……” “联系到家属么？”老警察打断了下属的话。 “父母双亡。” “其他亲戚呢？” “联系了，死者的大伯，但是……”说到这，小警察表情复杂，小声道，“才说完就挂了，什么都没问。” 于是空气寂静了几秒，老警察抽着烟，看着躺在地上被白布盖起来的尸体，大概猜到了点什么，摇摇头。 “可惜啊，才二十。” “刘叔，我们找到死者的手机了。”有人跑过来，手里抱着几样东西，笔记本，手机，还有一个小布袋，小布袋里面还装着一个平板。 “能打开么？” “能，没有密码，我们找到了通讯录，要打电话么？” 于是空气再次沉默几秒，被叫刘叔的人接过那个有些破旧的手机，打开翻了翻通讯录。 通讯录里面人很少，有一个备注着大伯，但显然，这个电话打了没用，最后刘叔指着通讯录的置顶：“打这个。” 小警察接过手机，点点头去打电话了。 置顶那个人备注着A时稔。 一看就是很重要的人，老警察继续在风中抽着烟，这片不算景区，人少，但偶尔还是会有人来打卡，和岁的尸体就是来这拍照的一对情侣发现的，从报警到现在，周围原本来了挺多人，已经全被警察赶走了。 现在还早，再过一会人就会越来越多。 电话打通了，警察和对方交涉了一番，刘叔在这边默默听着，没听到电话那头的人有什么声音，他的烟抽完了，按着烟头在旁边的岩石上捻灭，然后随手扔进旁边一个垃圾桶。 “说是马上就到。” 刘叔点点头，差不多半小时后，一个风尘仆仆的年轻人往这边赶过来，一开始被境界线旁边的警察拦住，但对方双目赤红，一直在喊，刘叔往这边看了一眼，就让人赶紧放他进来。 刘叔就这么在旁边看着，那个叫时稔的年轻人跑过来后就跪在地上，头埋在那块白布上哭，一点声音没有。 听不见声音，刘叔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就确定对方是在哭，大概是听到了寂静中一点点哽咽。 今天大理天气意外的好，刮的风很大，太阳也刺眼，几个警察看不下去过去拉，被推了一把，然后就看见这个叫时稔的年轻人抱起尸体就要走。 “这位家属你放下！我们理解你的心情，你先放下！” “他没死！他没死！” 刘叔又点了一支烟，猛的听见那个人发出声音，还愣了愣。 “刘叔，这咋办？” 刘叔摇摇头，尸体肯定不可能在这里就让他带走，旁边已经围了人，警察赶都赶不走，刘叔和几个警察好说歹说，时稔终于跪坐下来，只是还是抱着和岁，就这么一声不吭，警察问点什么都不答应。 好一会，时稔抬头，盯着刘叔，眼圈已经红了一片：“他是被人杀害的么？” “我们初步判定是自/。” 闻言时稔呼吸忽然急促，他颤颤巍巍的抬手，还没碰到那块白布，布就已经先被风给吹开了，时稔愣了愣，眼前瞬间模糊。 世界变成黑白色，呼啸的风声都听不到，急促的呼吸中，像是有沙子把自己的耳朵眼睛鼻子嘴巴全部堵住，皮肤上的细胞好像一个一个全部漂到空中，时稔却觉得自己的身体沉重无比。 回到警局，时稔一直咬着口腔壁的软肉，警察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第一个问题，还是那个警察打电话给他的时候问他的问题，他那时候什么都没答出来。 “你和死者什么关系？” “我是他爱人。” “昨天晚上您去了哪里？” “在昆明父母家里。” “你之前有察觉过死者出现自杀倾向么？” “没有。” “那你知道死者有什么精神类疾病么？” “他没有。”时稔愣了愣，抬起头，“他平常看起来都非常正常，我……不知道……” 时稔嘴里咬出了血，他混着唾液咽下去。 “死者生前还有什么朋友么？” “有一个，叫陆途。” 十分钟后，一个年轻人跌跌撞撞的赶到警局，他还穿着睡衣，眼下泛着青黑，下巴还有胡茬，看上去凌乱又颓废。 陆途坐在时稔旁边，先是看了看时稔，才开始说话。 “我想问一下，如果他生前被人侵犯，那个人会付出代价么？” 时稔和警察同时愣了愣，几秒的时间里，时稔揪着陆途的衣领把他按在墙上。 “你特么在说什么！你特么瞒了我什么！” 陆途反手把他推开，时稔力气很大，但现在他的转态根本使不出全力，陆途挣开后按着时稔大吼：“你冷静点！” “我特么冷静个屁！你瞒了我什么！” 警察起来把他们分开，时稔眼睛布满血丝，紧紧盯着陆途。 警察继续问：“死者生前被人侵犯，那个人是谁，能提供直接证据证明死者的死亡和他有关系么？” “和岁他家的邻居，叫王国富，我没什么直接证据。” “那死者被侵犯的证据呢？” “也没有。”陆途越说声音越低，垂着头，“没有证据，是不是没什么用。” 是的，没什么用，陆途知道这没什么用，和岁确实是死于自/，他知道，但是这是他唯一一次可以把这件事说出口的机会。 从警局出来，时稔拽着陆途去了海边，这是刚刚和岁趟过的地方，时稔想带和岁走，警察说等过几天家属才可以领走尸体，但是时稔不是家属，除非得到家属同意才可以。 时稔坐了一会，才转头看着陆途。 “梁遇，再让我回去一次吧。” “你明明知道你救不了他了。”梁遇皱着眉。 他看着时稔低头，抬手捂着脸，很快眼泪就从指缝中流出来。 “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应该怎么做才能救他，我回去那么多次，一点用都没有，梁遇，我快疯了，你救救我吧。” 如黑夜般漫长的沉默中，仿佛过去了几万年，但其实只有几秒钟，梁遇拍了拍时稔的肩膀。 “回去睡一觉吧，睡一觉醒来，就什么都好了。” 时稔站起身往后走去，风吹着他的眼睛，吹的人酸涩难受，眼泪落在身后的沙滩上，滚烫的灼热的。 梁遇也起身往家走去。 时稔回到和岁的出租屋睡了一觉，睡之前他把从警局带回来的和岁的东西紧紧抱在怀里，扯过那条和岁盖过的薄被铺在身上。 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还没亮。 现在是六月二十一日，夏至，凌晨三点五十分。 和岁攥着笔的手指有些颤抖，他闭着眼睛埋首在臂弯里，咬着牙等到那阵崩溃的情绪一点点消失，才慢慢抬头睁眼看了看窗外的天空，睫毛颤动，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水，啪嗒一声落在笔记本上。 他赶紧抬手摸了摸眼泪，用力把心里的疼痛捱过去，然后提起笔，却不知道下一句该写什么。 或许他应该记录下这是他被王国富侵犯的第十年，应该把心里的怨毒和愤恨写进去，或者，他更应该去报警，但是和岁最终什么都没做，他停了笔，本子上留下一句“阴，今天洱海应该没有太阳，但我想去看看”。 和岁收拾好了东西，巷子里面静悄悄的，和岁想，这样安静的巷子，如果他有一声呼救，其他人会不会听到。 和岁从来没有这样做过，王国富说过，只要他乖乖听话，就不会去找他的麻烦，他欠的钱也可以一笔勾销，王国富手里还有他的视频，他什么也做不了。 今天是夏至，但是从凌晨就开始下雨，和岁在王国富家待了两个小时，雨下了两个小时。 和岁包里装着他自己的宝贝，素描本，彩色铅笔，还有一个他攒了好久的钱买的平板，以及一把天蓝色的雨伞。 雨刚停没多久，但是今天天气确实不好，往常这个时候就应该快要日出了，今天没有，天是黑色的，和岁先是在路边扫了一辆电瓶车，凌晨的大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他难得露出一点点笑容。 到达洱海附近的沙滩时，和岁看见了一个人。 这里平时基本没什么人过来，特别是这个点，应该只有他一个人才对，但是模糊的光线中，他确实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穿着衬衫短裤，站在沙滩和海水交界处的男人。 海浪一阵一阵扑在那人脚脖子上，和岁站在原地，纠结要不要过去。 就在和岁觉得有些奇怪这个人为什么还不动时，他看见那个男人抬脚，一步一步往海里面走去。 和岁愣了愣，脑海里面跳跃出越来越多的回忆，他蓦的睁大了眼睛，本能反应一般，就在电光火石间，和岁已经抬脚冲了过去。 这段距离不长，和岁发丝在风中疯狂飞舞，他紧闭着眼往前跑，肺部的空气被压榨出去，呼吸困难，直到感受到鞋子里面灌进来海水，和岁猛的睁开眼，脚步踉跄，他一下跌坐在海水里。 彻骨的冰凉让和岁更加后怕。 “等等！” 和岁大喊，那个人就在他面前，却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依旧往前慢慢走着，眼看着海水已经淹没到那人的膝盖，海浪扑过来，再往前一点，就要没过大腿，然后是腰，胸口，最后是头。 那个人会被海水淹没，等着苦涩的水进入肺部，抢夺完他的空气，他会失去生命体征。 和岁脸色煞白，顾不上已经湿透的衣服和书包，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的起身冲过去抱住了那个人的腰。 “你等等！你别做傻事！” 被抱住的人愣了一下，这才停下脚步，在不算漫长的安静中，对方转过身看着和岁，声音困惑：“你……干嘛？” 海水再次冲过来，和岁晃了一下，依旧没松开手：“你别想不开，虽然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对方还是有些蒙圈，但大概已经能听出来和岁想要表达的意思，有些尴尬的抬着手，看着和岁就这么紧紧的抱着他。 “你……你不是要……”和岁愣了愣，手上的力道开始慢慢松下来。 “我？”对方沉思一会，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应该不是吧。” 和岁愣了几秒，终于反应过来，他快速松开双手，连着退后几步，才敢抬眼去看对面的人。 “抱歉，我以为……以为你……” 和岁顿了顿，那人便接起他的话：“以为我想不开啊？” 和岁纠结的皱着眉，抓了抓脸：“嗯，抱歉啊，是我误会了。” 对方笑着摇摇头：“没关系。” 他们就这么站在海水里，视野在慢慢变得清晰，和岁尴尬的倒退几步，想要拿自己的东西，然后赶紧跑走。 对方在他的小动作出来的下一秒开口打破沉默。 “你是来这旅游的么？” “我不是，我是本地人。”和岁摇摇头，拿了自己的包抱在怀里，一副随时准备走的样子。 “好巧，我也是。”对方笑了笑，右手伸到和岁面前，语气礼貌又温和，“那认识一下吧，我叫时稔，时间的时，禾念稔。” 看着对方伸过来的手，那张脸在渐渐变白的天光映照下轮廓分明，和岁也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我叫和岁，我和你的和，岁月的岁。” 握在一起的手又分开，时稔把手插在裤兜里，微微仰着下巴，似乎在思索。 和岁就这么等着他。 几秒后，时稔勾出一个微笑：“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成语。” “什么？” “时和岁稔。” 和岁摇头，他没上过什么学。 “时和岁稔，有四时和顺，五谷丰收的意思，用来形容风调雨顺、社会安定的太平盛世。”时稔声音不疾不徐，“我名字就是来源于这里。” “你呢？” 听见对方问自己，和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有些尴尬的回忆着以前妈妈和自己说过的话。 “我妈妈说，她就希望我年年岁岁都顺利，所以取这名字。” “那你妈妈一定很爱你。”时稔自然的接过这句话。 和岁的笑容却有些僵硬。 他原本要做的事今天大概是做不了了，和一个陌生人，还是一个他误会想不开企图救一下对方的陌生人坐在沙滩旁边聊天，这是和岁没想到的。 他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和一个刚认识几分钟的人聊天。 他的朋友只有一个，即便是那个朋友，他们也没有过这样的时候。 天边已经彻底亮了，和岁和时稔告别，抱着自己的东西又离开这个地方。 时稔还坐在那里，收到小姨发过来的消息时，时稔猛然意识到，刚刚好像都没问对方要个联系方式什么的。 他站起身望过去，路上已经没了影。 其实我的灵感真的很随机，上次那个没准备好，这次让我再尝试一下吧（自我感觉已经准备好了哈哈哈） 更新大概会有点缓慢，我尽量快一点更新[奶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第2章 第二章 时稔想等到出太阳的时候晒晒太阳，最后等来的却是一场雨，这场雨从凌晨下到现在，只停了那么一会，在他和那个小孩坐在海边聊天的时候。 时稔淋了雨，狼狈的跑到大路上才打到车。 和司机师傅调侃了几句，车子就停在了民宿门口。 “小姨，我回来了。” 时稔喊了一声，回到屋里冲了澡换了一身衣服，脏衣服扔进洗衣机，时稔开了一瓶可乐坐到院子的凉亭里。 这个时间段民宿里面不算热闹，一半游客出门玩了，一半游客大概还在睡觉，时稔躺在椅子上晃悠着，雨过天晴，天上的白云一团一团的，在寂静中翻涌着，时稔看了一会，抬手把最后一口可乐喝进肚子里。 辛辣凉爽的液体滑过喉管，时稔突然想起那个在海边遇见的小男孩。 看上去应该挺小，胆怯又勇敢，没想到回到老家第一天，竟然就遇到这种事，凌晨去海边散心被误认为想不开，时稔勾起唇角笑了笑。 是很有意思的一个开始。 小姨走过来，往他面前的桌上放了一碗面，汤里漂着油花，放上蒜末香菜，一大勺辣椒，还冒着热气，看上去就让人食欲大开。 时稔端过来对着小姨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谢谢小姨。” “趁热吃。”小姨在旁边坐下来，盯着时稔吃面的样子看了一会，有些无奈，“现在可以说了吧，不回家，跑这里来干什么？” 时稔吃面的动作没停，喝了一口汤才模糊的开口：“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爸妈，我要是住家里，指不定被唠叨多久。” 时稔老家在大理，他上初中后，一家人搬去了昆明住，只有小姨一家还留在这，开了一家民宿，现在老房子还在巷子里面安静的滞留着，再也没有人住过。 “那你为什么突然辞职啊，一点原因都没有，你爸妈当然要问。” “没什么原因。”说到这里，时稔顿了顿，“就是不喜欢那里了，我觉得老家挺好的，我打算在这里工作。” “小稔啊…”小姨只要一说这话，时稔知道她准保要开始煲鸡汤，赶紧叫停。 “小姨，我二十七了。”时稔放下面，有些无奈，“不是十七岁，我知道我在干什么，也可以为我的人生负责。” “这话你和你爸妈说去。” 时稔笑了笑：“说了啊，他们不听，您肯定会听我的，对吧。” 小姨摆摆手，表示自己管不了了，然后起身继续忙活去。 时稔发出一声喟叹，面碗一放，掏出手机回复了几个朋友的信息，然后拿着碗进厨房。 “放着我洗吧。” “就一个碗。”时稔往碗里压了一点洗碗液，在水池子里面慢慢洗着，小姨又走进来站他旁边。 “真不回去老房子住啦。” 时稔摇头。 “行吧，陪陪多锦，她老说想你，你给她辅导辅导作业。” 时稔笑着应了一声：“行。” “也要记得找个时间回去看看，我一直忙，也没什么时间。” “好。” 答应小姨的时候答应的很勤快，但过后，时稔一直没去过老房子那。 外公外婆的老房子在苍宝巷那边，虽然距离这里不算太远，时稔也不是想逃避什么，他确实是单纯懒得过去。 拖了三天，时稔觉得自己还是该过去一趟，要不然小姨该抽他了。 时稔没打车，就这么散着步过去的，这几天大理天气很好，时稔身上就穿了一件T恤短裤，想起来之前在北京工作的时候，几乎没什么休息日，每天都是西装，把人框在一栋栋高楼中，难受的紧。 虽然之前和小姨说自己想来这边找工作，但时稔还是打算过一阵再计划这件事，他存款不少，即便混日子都够他混好几年，他现在只是急迫的想要把自己心里那点空洞补起来，找到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这三天宅在家里想了挺多事，但时稔想的最多的，还是在沙滩遇见的那个男孩子。 回忆中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时稔琢磨着，自己什么时候还会再见到这个人，倒不是想做什么，只是这个地方虽然带着老家的称号，说到底他还是离开了十多年，几乎没什么朋友，也没了什么熟悉的地方，如果能认识一个朋友的话，那感觉一定很好。 时稔拐过街角进了巷子。 这条路他倒是还一直记得，只是好多房子已经改成了店铺，和印象中的相差很大，时稔拐过好几个弯才顺利看到自家的房子。 外公家祖上还算富裕，在大理留下这么一套老宅子，时稔十三岁之前就住在这里。 小路尽头右边的房子已经带上了久远的年代感，青色的墙面漫上苔藓，红色的瓦已经快要看不出原来的鲜艳，从墙里边伸出花枝，重重的垂下来，在地上落了一片花瓣。 再往左看，旁边有一个两层的小房子，时稔脚步一顿，盯着站在那房子面前的一个少年人看了一会。 时稔一直记得那个男孩长什么样，他看见那个侧脸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和岁。 激动的情绪流露的过于明显，时稔差一点就要冲过去打招呼了，但幸好他已经不再是会冲动的年纪，时稔默默退了几步。 和岁旁边还站着一个人，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们在谈事情，事情应该还挺严重，因为时稔能模模糊糊听到几句不满的大吼，来自和岁身旁的男人。 他和和岁只见过一面，说到底也就是陌生人，他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插入他们的对话。 时稔掏出手机，百无聊赖的翻了几个软件，打算等他们说完之后再去找和岁，他家应该也是住在这里，还很有可能就是对面那个房子。 但是说来奇怪，他明明记得之前这个房子没人住的，还是说在他家搬走之后才有人搬进来。 等到声音渐渐消失，时稔及时收起手机，抬脚往那边走去，男人果然已经不见了，只剩和岁还站在原地发呆。 确实是在发呆，眼神空洞，就连旁边来了个人都没感觉到。 时稔顿了顿，咳嗽一声，和岁终于回过神，看见身边有人后像被吓到一般往身后退了几步，然后才抬眼。 时稔露出一个微笑：“好巧啊。” “啊？”和岁表情有些呆，这倒是让时稔有些不满，这意思难道已经把他忘记了？ “我。”时稔指了指自己的脸，“还记得么，我叫时稔。” 和岁一下就想起来了，大概是因为当时时稔和他说了自己名字的来源，所以和岁还记得这个名字，然后很快就把名字和时稔的脸对上号。 “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和岁不好意思的笑着。 安静了一会，时稔又清了清嗓子：“你家住这？” 和岁点点头。 “那更巧了。”时稔说，“我家在这。” 他手指着身后大门紧闭的房子。 和岁偏过头往他身后看了看，有些困惑：“你住这？” 时稔一拍手：“这我家老房子，我现在不住这了。” 和岁又点点头，时稔能看出来和岁不是很擅长和人交流，这件事那天在海边他就看出来了，但是他又有点莫名其妙的舍不得，不想就这么和对方错过。 “要不要，一起吃个饭。”时稔表情有些期待。 “嗯？”和岁满眼疑惑，“为什么？” “我想和你认识一下，交个朋友。”时稔实话实说，看见和岁表情出现一丝丝裂纹后，他又赶紧补充，“其实我是刚回老家，我在这边没什么认识的人，只有你，是我回来这边后认识的第一个人。” 时稔觉得自己非常恶劣，他不是什么对朋友有高需求的人，有没有朋友对他来说区别不大，很多时候他更喜欢一个人待着，但是今天，为了让面前这个人心软，他竟然编了这么一串谎话。 时稔在心里唾弃完自己，继续期待的看着和岁。 他猜测和岁真的是一个很容易心软的人，因为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和岁的表情就开始松动，似乎在纠结到底要不要答应，最后还是一点头，回答的有些艰难。 时稔笑起来：“行，你今天出门么，我要进我家房子看看，等饭点我来找你。” 和岁摇摇头：“我不出门，你来敲门就行。” “那就这么说定了。”时稔和他挥挥手，十分愉快的转过身掏出钥匙打开那扇灰扑扑的大门。 收起雀跃的心情，时稔开始审视这座十多年没见的老房子。 他们走了之后小姨会经常过来打扫，但是想来最近旅游季节很忙，院子里面的杂草已经没过了脚踝，那棵花树倒是还开得鲜艳，只是没人欣赏有些可惜，房檐上有几个蜘蛛网，除此之外，时稔就没看见什么破旧的地方了。 他拿着钥匙从大门开始依次把房间门打开，然后拉开窗帘推开窗玻璃，阳光从各个窗户投射进来，渐渐充满整个房子，时稔打算先把屋角的蜘蛛网清理一下，他站在二楼的阳台，叉着腰看着蜘蛛网有些犯愁。 这些家具都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了，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住他踩上去，他从楼下找来一把扫把又返回打算试一试，就是在这时一抬眼，就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对面房子的阳台上的和岁。 时稔站在原地没动。 和岁捧着一个白色的本子，坐在秋千上晃悠着，手上动作流畅的画着什么。 时稔弯唇：“嗨！” 这一声直接把和岁的魂都给叫飞了，时稔看见和岁抖了一下才抬头，连手上的笔都抖掉了。 “你！”和岁显然没料到是时稔。 “我打扫房子呢。”时稔说，“你在画画么？” 和岁点点头，捡起笔和本子一起放在秋千上走过去趴在阳台边缘看着时稔。 “怎么了？” “没事，就是叫你一声，没想到你还会画画呢。” 和岁也笑了笑，这个笑容露出来的有点不容易，时稔差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等他揉揉眼睛打算再看清楚一点时，和岁已经收起了笑容。 “你，”和岁伸出食指，“要帮忙么？” 应该是鼓起来很大的勇气才问出口的，时稔愣了愣，忙不迭答应，语气扬起来：“好啊！” 他不指望和岁能帮上什么忙，只是和岁看上去就是很胆小的一个人，能提出帮忙实在不容易，还是对他这么一个认识不久的人，时稔挺高兴的。 他跑下一楼给和岁开门，抓了抓头发：“好久没打扫了，挺乱的。” “没事。”和岁的语气依旧淡淡的，但能听出来他没有之前那么拘谨。 时稔带他上了二楼，让他给自己扶着椅子，他要把天花板上的蜘蛛网弄下来，和岁还挺配合，手扶在椅子上仰头看着时稔。 “你是放假才回来这边么？”和岁主动问了一个问题。 “没。”时稔说，“我辞职了。” 他半点不避讳，对着和岁笑了笑，继续道：“我之前在北京工作，但是吧，我不太喜欢我工作的公司，所以我今年决定辞职回来老家。” “为什么？同事不好么？还是公司环境不行？” 时稔都摇头。 “都挺好的，就是我自己不喜欢，我心里总有一种感觉，我不应该待在那里，我应该回来，这里有什么在等着我，我要找一件自己真正喜欢的事。” 和岁不太能听得懂，但还是点了点头。 “你还小吧。”时稔笑起来，“你今年多大了啊，是不是还在上学。” “我二十了。” “二十啊，还在上大学么？” “没。”和岁低了一点头，“我高中就辍学了。” 这个时稔倒是没想到，还愣了愣。 “家里不让读书？”时稔猜测大概也就这些可能。 “不是。”和岁揉了揉鼻子，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和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人说这些，但是他确实没这么和人聊过天了，他最好的一个朋友，都知道他家里的事情，但是他很多时候不太能和那个朋友开口。 难受的时候，委屈的时候，难过的时候，被人欺负的时候，和岁全部选择一个人承受，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主动和他说起这些，所以和岁心理的土壤似乎松动了那么一点，大概今天天气真的很好，种子感受到阳光所以破土而出。 和岁深吸一口气。 “我爸妈都走了。”原来这句话说出口比想象中要轻松很多。 时稔动作一顿，有些不敢相信的垂头看向面前这个瘦瘦小小的男孩子。 难怪他家里那么安静。 “我……” “没事。”和岁摇摇头，“不用说那些，我不介意。” 但时稔还是说了一句抱歉，然后便没再提起这些话题，两个人的聊天内容开始往和岁的绘画还有时稔的工作上飘。 打扫干净房子比想象中快，时稔猜测大概是旁边一直有个人帮忙还能聊天，这种感觉是在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他在北京的房子里是一个人，不多的休息时间里不是和朋友去酒吧就是在家里睡觉，有时候甚至为了多休息连饭都不想吃。 那种日子挺充实，也让人羡慕，很多人说他年轻有为，但时稔过的很麻木，他这么充实的过了四年，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得到。 “走吧，去吃饭。”时稔把东西收拾起来，看着已经整洁的院子，自然的搂着和岁的肩膀。 “等我换身衣服吧。”和岁说完，飞快跑回家里面，他换了一条牛仔背带裤，看上去更显得年纪小，时稔没有衣服换，干脆拿了块湿毛巾往身上扑腾了几下。 怎么粗糙怎么来，他刚回到老家三天，已经和以前的生活彻底脱轨。 时稔喜欢这样的感觉。 饭店是和岁找的，，一家家常菜馆，就藏在苍宝巷里面，七拐八拐，不是本地人根本找不到，他们去的晚，到那里时已经坐满了人。 和岁说，附近的人都喜欢来这吃饭，阿姨手艺特别好，开了二十年，生意一直那么红火。 能看出来和岁讲自己喜欢的东西时情绪很高涨，时稔觉得自己观察人的本事在这几天全用上了。 他们在外面等了一会，直到时稔都开始感觉到饿才叫到他们。 和岁有些抱歉：“是不是等的有点久，早知道……” “没有，为了美食付出的时间都是值得的。”时稔笑着揽着和岁走进去，把人按在位置上。 “你点菜吧，我没来这吃过，不知道什么好吃。”理由找的很充足。 “那你平时喜欢吃什么？”时稔拿着桌上的菜单看着他。 “我什么都喜欢，不挑食，你点你喜欢的吧，我什么都可以尝尝。” 有了这句话，和岁点菜的时候大胆了一点，砂锅鱼，薄荷炸排骨，素炒水性杨花和一个素炒瓜尖，四个菜，都是和岁觉得好吃时稔应该会喜欢的。 时稔以前也吃过这些菜，说起来好多年没吃过，他其实挺想念的，菜被一样一样端上来，热气腾腾香味十足，大姐非常热情，看见一个生面孔，就自然的聊起天。 饭店里面人声喧闹却并不让人烦躁，时稔听着大姐的话觉得有趣，时不时应上几句，等到大姐走了，时稔笑起来：“在这里吃饭情绪价值可真足。” “你喜欢就好。”和岁弯了弯唇，“这种菜馆很多游客不太喜欢，我一开始还担心你不习惯。” “怎么会。”时稔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给了他什么错觉，“我也是本地人好不好。” 和岁再次露出一个笑容。 这顿饭吃的很开心，开心到时稔都开始思考要不要和小姨说一声自己还是想搬回来住。 往家里走去，时稔还没纠结出个结果，看见和岁家门口站在一个人，正扒着门缝往里面张望。 时稔脚步一顿，刚想喊一声，那个人就转了过来，看见他的脸，和岁突然浑身一僵。 “回来啦。”那个男人笑眯眯的，眼睛都快成了一条缝，胡子拉碴，让人生理不适。 时稔没说话。 “回来了。”和岁应了一声。 男人看了看和岁旁边的时稔。 “有事进去说吧。”和岁赶紧出声。 男人点点头，一直盯着和岁开门的手，时稔也看了两眼这个男人，发现他的目光一直粘在和岁身上，他不太舒服，等门打开，男人走进去了，他才问和岁。 “他是谁啊？” 和岁嘴唇动了动：“我家邻居。” 写的时候有点于心不忍，我真该死啊（跪下磕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二章 第3章 第三章 时稔觉得哪里怪怪的，就好像心里有个人叫自己赶紧带着和岁走，他没出声，探头往里面看了两眼，那个邻居大概已经进了屋子里面。 和岁：“你要回去了么？” 时稔顿了顿，他确实该回去了，即使这会心里冒出许多他自己都不理解的不舍，但时稔还是和和岁道了别。 “我之后还能来找你么？” 看着时稔的眼睛，和岁点点头：“可以。” 大门关上了，时稔在原地站了一会才抬脚走出巷子，这条巷子的石板路踩上去会发出轻微响声，时稔最后走出巷子的时候，有点懊悔，他刚刚没问和岁要联系方式。 等下次吧，他决定再找个时间约和岁出去玩。 到了夜里，巷子热闹起来，有游客在这边买东西吃饭，家家户户把门口的大灯打开，巷子染上暖黄色，王国富从和岁家的房子走出来，迈步往右边走去。 房子只有和岁一个人住，安静的过分，和对面时稔家的房子一起，成了这条巷子里面最格格不入的两个建筑。 和岁在这个房子独自住了五年，从十五岁开始，他很多时候已经习惯了房子里的安静，而且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他要打工还钱，所以他以前从来没有过寂寞这种情绪。 他找不到时间来感受这种情绪。 今天躺在床上开始睡觉的时候，和岁眼睛却突然红了，他感觉到孤单，还有非常非常多的他说不出口的情绪一起堵在心口，这一切都让他觉得疲惫。 如果不是遇见时稔，那天在海边和岁就应该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但是现在离开的勇气已经没有了，债还没有还完，和岁咬着嘴唇把眼泪憋回去。 第二天和岁出门很早，他最近找了一个奶茶店的兼职，今天上班，中午十二点左右，和岁接到了陆途的电话。 得知他在奶茶店后，陆途中午饭都没吃就过来了。 “岁岁！”陆途趴在台子上，对着和岁眨了眨眼睛。 “来这么快。”和岁笑了笑，把手里那杯奶茶做出来递给他。 “哇，还是我喜欢的诶，岁岁真好。”陆途接过来喝了几口，又把杯子放下，“你大伯还有没有来找你麻烦。” 闻言和岁手上动作没停，摇摇头：“没有，他哪那么闲，天天来找我麻烦。” 在和岁看不见的地方，陆途转过头，红着的眼眶恢复正常：“行吧，那我们现在去吃饭。” 和店长姐姐说了一声，陆途带着和岁去了附近的饭店，吃饭的时候，和岁纠结了一会，把自己认识了一个新朋友的事说了。 陆途手指抖了一下，笑着回答：“挺好的啊，多认识一个朋友，多好，他是谁啊？男生还是女生？” “是个男的，叫时稔。”和岁说，“他说他刚回老家，没什么朋友。” “啊。”陆途点头，“这样啊。” “你为什么不问我怎么和他认识的啊？”和岁有些奇怪。 陆途这才反应过来：“那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和岁于是把前因后果又说了一遍，在陆途面前，他说的话还挺多的。 吃完饭陆途走了，他跟和岁同岁，今年在读大二，不过最近已经快放假了，陆途要抽出时间复习，基本没什么时间过来找他。 陆途走的时候告诉和岁下次把那个新朋友约出来，大家一起出去玩。 和岁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只是等他下班回家后看手机才反应过来，他没有时稔的联系方式。 那就只能等时稔来找他了。 和岁想着，时稔大概这几天会过来，毕竟他现在也算一个失业人员，每天闲的不行，但是接连几天都不见时稔再来。 某天下班回家，和岁在家门口看见大伯的时候就知道，这房子他大概是真住不下去了。 大伯背着手看着和岁走过来，和岁真不知道，大伯为什么可以比时稔还闲，这还没过一周，就来了两次，就为了这套房子。 时稔有些疲惫，打算开门进去，大伯依旧是一脸不悦，拦住他的动作。 “不用进去，咱们就在这说清楚，你到底什么时候搬。” “你想让我搬到哪里去？”和岁拿着钥匙的手有些颤抖，心里憋着一口气，却吐不出来，他觉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大伯一挥手：“你搬到哪里去我不管，我只想让你赶紧从我的房子搬出去，这房子名字写的是老爷子的，我老子的房子，你凭什么住着。” “我爷爷如果还活着……” “你爷爷死了。”大伯直接打断他的话，不耐烦的一直指着大门，“你不要和我扯有的没的，不想在这里吵起来丢人现眼，就答应大伯赶紧搬走，不管你去外面租套房子的，都和我没关系，我看你天天出去打工，我来几次都见不着人，你不是挺有钱的。” 大伯侧过头顺着气，好像一副被和岁气狠了的样。 和岁捏起的拳头藏在身后，有钱么，他的钱都拿去还债了，当初借来给他爸救命的钱，大伯其实什么都知道，他只是想装作不知道，好心安理得的从和岁这里拿走房子。 看他的样子，好似自己在欺负一个老人。 和岁最终松开拳头，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不要再来了。” “你……”大伯瞪着他。 “我会搬走的。”和岁转身开门。 听见这句话，大伯脸上终于露出喜悦的表情，呵呵笑了两声，不再看和岁。 “这两天赶紧搬走，我三天之后要找人来打扫房子。” 和岁开门进去了。 其实爸妈还在的时候，他们并不住在这里，八岁的时候爸爸生病，家里用光了所有积蓄，到处借钱还是不够，后来妈妈卖了房子，爷爷就把这套老房子给了他们住。 但是最后爸爸并没有救回来。 和岁进屋后就联系了店长姐姐，想问问她知不知道哪里还能租房子。 今天休息聊天的时候，听见店长姐姐给店里一个同事推荐过，和岁打算如果能租到的话，明天就搬走。 店长姐姐很快给了他回复，房子有是有，房租也便宜，只是条件不太好，房子还小，一个人住刚好，两个人就不太行了。 和岁很开心的说了谢谢，店长姐姐把房东的微信给了他，联系过后，和岁开始收拾东西，他和店长姐姐说了一声，明天可以把东西拿到店里，晚上她带着和岁一起过去。 爷爷三年前过世，那之后大伯就一直来找他想让他搬走，直到今天，大伯终于如愿，和岁并不是想占着这个房子，他要还钱，出去租房子也是一笔开销，但是他现在钱快还完了，也实在厌恶大伯每次都为了这事来找他。 浑身充斥着如释重负的感觉，和岁的东西很少，一个小时就收拾完，洗澡上床睡觉，和岁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搬走了，时稔来找他该怎么办。 这件事和岁有些困扰，思来想去，第二天中午休息的时候给大伯打了电话。 一开始不耐烦的语气在听到和岁说自己已经搬出来后瞬间转晴，大伯笑了笑。 “行，搬出来就行，小岁啊你也知道，你堂哥堂姐正是用钱的时候。” 和岁没应，等大伯说完了，和岁才继续道：“我在门口留了纸条给朋友，你记得不要弄掉。” 不知道大伯有没有注意听，和岁又说了一遍，大伯应着好好好，和岁这才挂了电话。 大门旁边的信箱上夹着一张纸条，很明显，如果时稔看到的话，就能知道自己现在在奶茶店工作，上面还有自己的电话号码和微信。 但和岁显然高估了他大伯的素质。 挂了和岁的电话后，大伯立马叫了人去打扫房子，脑子里面早已经把和岁说过的话过滤干净，阿姨收拾到门口的信箱，问里面夹着的东西还要不要，大伯看都没看，说了一句都是垃圾扔了就行。 于是那张写着地址和联系方式的纸条进了垃圾桶，被灰尘、杂草和破布掩盖。 时稔下午才得了空，这几天他一直在挑选地方邀请和岁出去玩，在今天下午终于决定以后，他却落了空。 房子大门洞开，时稔喊了一声，没人应，好一会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 时稔认出来，这是那天在门口看见和和岁吵架的那个人。 “你找谁？” “和岁在么？”时稔虽然诧异，一个和他吵过架的陌生人为什么会在他家里，但时稔语气还是非常礼貌的询问。 “他搬走了，不知道。”大伯不耐烦的对着时稔驱赶，“赶紧走，我忙着呢。” 时稔愣在原地，看着大伯关上门，不死心的敲了一会，对方已经不愿意再开门了。 搬走了，这算什么。 “操。”时稔骂了一句，不甘心的踢了一脚路上的石子。 石子骨碌碌的滚到了他家房子的门口。 时稔垂头丧气的坐到了对面的台阶上。 早知道那天不该犹豫，他就应该搬回来住，至少还能知道和岁去了哪，或者，他就应该早一点来找和岁的，或许早一点，就赶上了呢。 他现在不想回去，今天没带钥匙，也进不去老房子，他也不知道该去哪，总不能一个地方一个地方挨着过去找和岁吧。 时稔揉了一把头发，这还是他回来这么几天后第一次觉得烦乱。 心里堵着一口气出不去，时稔离开的时候，台阶旁边的杂草被拔了个干净，就连地上落的花瓣，都被他捡起来撕碎了。 晚上九点奶茶店关门，和岁和店长姐姐留在最后收拾厨房，店长姐姐叫狄可，快三十岁了，看上去很年轻，人也很好，和岁来这这么几天都很照顾他。 把明天要弄的东西备好后，他们关了门，狄可把自己的电瓶车开出来，把行李箱放到前面，一个大包和岁背在背上。 “我也住那个小区附近，到时候咱俩可以一起来上班。”路上狄可说了一句。 和岁害怕麻烦她，迎着风喊：“没事的狄姐，我扫个车就来了。” “和我客气什么啊。”狄可笑着看了一眼后视镜中的和岁，“就这么说好了哈，你在这上班这几天，我都接你，晚上就和我一起回去。” “太麻烦你了。”和岁心里过意不去。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没有你我不一样要走那条路，而且姐姐一个人在这么黑的路上开车还是挺害怕的，你路上和我聊聊天多好。” 和岁顿了顿，只好应下来。 狄可笑起来：“这才对嘛，不要和姐姐客气。” 和岁的出租屋在一个筒子楼三楼，位置还行，朝向也不错。 和岁拿着东西跟在狄可身后上楼，开门后狄可打开客厅的灯，把钥匙递给和岁。 “就是这，怎么样，是不是和照片里面差不多，外面有点脏乱差，但房子里面挺好的，小是小点，但一个人住还挺温馨的，是吧。” 说完狄可笑了笑，和岁也跟着勾了勾唇：“嗯，我挺喜欢的。” “行，今天不早了，赶紧收拾收拾睡觉吧，明天周末，我给你放半天假，缺什么东西去买一下，旁边就是超市，下午记得要回来上班哦。” 和岁想说不用假，他抽点时间就可以收拾好了，但最后还是接受了。 狄可走后，和岁站在中央环视了一圈房子。 确实挺小，他站的这片说是客厅，其实就是摆了一张沙发和一张小桌子的空间，客厅有一扇窗户，现在天气好，开着窗户时窗帘被微微吹起来，靠着窗户放着几张桌子，上面有锅碗瓢盆，还有一个置物架。 挨着桌子的是一个小冰箱和一个挺大的柜子。 整个房间一览无余，和岁开了旁边的门，进去里面的卧室，卧室空间也还行，里面带着一个很小的厕所，然后是一张冷冰冰的铁架床。 和岁重重吐出一口气，打开行李箱和包，先把床铺起来，把衣服放在床对面的置物架上，然后才拿着换洗衣服进了厕所。 住到这里的第一天，和岁洗了一个热水澡，在楼下的小卖部买了泡面，坐在客厅的小沙发上吹着夜风吃泡面。 已经十二点了，和岁躺到床上，想着时稔什么时候才会去找他，然后发现自己给他的纸条。 第二天和岁起了个大早，先在家里转了一圈，然后在纸上写着自己要买的东西，拿上钥匙手机愉快的出门。 很多时候，如果不是想起那些糟糕的烦心事，想起一些不堪入目的人，和岁心情还是很好的，也会像一个还没长大的小孩，哼着不知名的调子一蹦一跳的走去超市。 超市很大，和岁转了一圈，买了一袋大米，蔬菜，调味品他那都有，从家里带出来的，又买了些其他东西，和岁回了家。 买回来的菜放进冰箱，又把昨晚没来得及收拾的东西收好，和岁看着这个家里面不再那么僵硬有些欣慰。 他早早吃完午饭赶去店里，到的时候店里还有一个人，和岁来了后就让他去吃饭，自己留下来做客人的单。 这个点客人不多，和岁把冰淇淋递给一个小姑娘，店里又进来两个人。 他抬头一看，心跳就漏了一拍。 对面的时稔抬眼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相信，表情慢慢由冷淡变得喜悦起来。 只是两个人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旁边的女生笑着开口：“你好，要一杯杨枝甘露。”然后看向时稔，“你要喝点什么？” 来啦来啦[奶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三章 第4章 第四章 时稔早上八点接到了时妈妈的电话。 窗帘逢泄进来一丝阳光，时稔不耐烦的转了个身，因为没见到和岁，他已经心烦一整天了，这会起床气也来了，语气不太好。 “您要干嘛啊。” 时妈妈不乐意：“几点了，你还在睡觉。” “妈，你好好看看手机，现在早上八点！” “一日之计在于晨……” 时稔知道再这么下去没完没了了，直接打断没给他妈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你说事儿。” “我让你小姨给你安排了个女孩，你今天记得去看看。” 时稔安静了一会，实在没忍住：“我看什么，我不是说了我还不想谈恋爱，你给我这么安排也没用，我到时候全给你搅黄了。” “那你试试，你搅黄一个我找一个。” “啊——”时稔喊完，坐了起来，“行了我知道了。”然后挂了电话。 虽然时稔对去相亲真的很排斥，但好歹这通电话他妈没问他工作的事情，于是时稔好不容易起了个大早，吃了早点，还顺便把许多锦落在家里的作业送去学校，溜达回来后才换了身衣服去赴约。 二十七岁，这个年纪大概永远逃不过家里安排的相亲，相亲的女孩也二十七，叫姜玉亭，在大理一家银行上班，周末好不容易有空休息，就被家里安排出来相亲也是一脸不情愿。 简单聊了几句，他俩决定忽悠着家里面，就说对方还不错，他们先做朋友，这样之后家里也不会再啰嗦。 所以为了在外面耗一会时间，姜玉亭提出来这边喝奶茶。 这家奶茶店在网上挺火，姜玉亭一直都想来，点完单，他们在店里找了个位置坐下，时稔眼神还时不时往那边瞅过去，姜玉亭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看什么呢？” 时稔收回视线，摇摇头：“没什么。” 做完奶茶，和岁给他们送过去，时稔拿起奶茶杯看了一眼，才想起来自己芒果过敏，刚刚看见和岁有些激动，姜玉亭问他他也没注意，回了一句一样的就好。 这会顿了顿，他站起来，和姜玉亭说自己过敏去换杯奶茶，然后就跑去了前台。 他们的位置和这里隔着一道墙，时稔出去后，嘴角已经扬起来，快步走过去，打了个招呼。 和岁看见他睁大了眼睛：“怎么了？” 时稔笑了笑：“没事，就是。”他揉了揉鼻子，笑的腼腆，“我芒果过敏，喝不了这个，你能喝么？这杯奶茶请你吧。” 和岁接过来，说了一句等等，然后快速的转身操作。 时稔没走，靠在台子上看着和岁忙碌的背影，好一会才问了一句：“对了，我去你家找你，他们说你搬走了。” 和岁茫然的转身看了他一眼，反应过来后，知道大伯那天大概根本没有听自己在说什么，把纸条拿走了，于是没解释什么，说了一句：“是搬走了，没留你联系方式，不知道怎么告诉你。” “没事。”从他这里得到解释，时稔笑起来，“我是想找你出去玩来着，还以为之后找不到你了呢。” 和岁没说话，把新做好的奶茶递给他：“这杯里面没有刚刚那杯的料，我们店新品，很好喝，你试试。” “行。”时稔愉快的接过来，准备掏手机付钱，被和岁拦住了。 “不用了，你已经付过了，这杯不用给钱。” 时稔没收起手机：“但是那杯是我请你的。” 和岁无奈：“真的不用给钱，你放心，这个算我们失误，我重新给你做一杯，不会扣我钱的。” 听到这，时稔才放了心，让姜玉亭一个人坐在那里不好，时稔告诉和岁自己待会再找他然后回了位置。 姜玉亭是个很外向的女孩，和时稔聊了挺多，聊到他之前的工作，姜玉亭说起来自己也不喜欢银行里面的工作，但是家里面安排的，她又不想做啃老族，就先试着来，现在也特别想辞职，找自己喜欢的事情做。 差不多过去一个小时，姜玉亭说她要走了，等人一走，时稔就起身去找和岁了。 这会店里人挺多，时稔起身后那个位置就有别人补上，别的店员也都回来了，时稔站在点单台前看了看，和岁不在。 “先生您要喝点什么？” “和岁在么？”时稔晃了晃自己手里的杯子，表示自己已经有了。 于是店员立马去后厨叫了和岁。 “你什么时候下班？”和岁刚一出来，时稔就这么问。 这句话引得几个店员纷纷好奇的抬头看他。 和岁赶紧和他们解释：“我一个朋友。”然后才过去把时稔拉到了店外面，说：“九点下班，怎么了？” “这么晚啊。”时稔表情看上去有些可惜，“你之前没工作么？” “之前有别的工作，不用出门，我这两天在奶茶店兼职。” 时稔点点头：“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去骑自行车。” 和岁有些为难：“大概最近都没什么时候。” 时稔没露出失望的表情，表示理解后，又问：“那你现在住哪啊？咱俩先加个微信吧。” 和岁顿了顿，才掏出自己的手机，和时稔加上微信后，说了一个地址。 时稔笑了笑：“行，那我有时间去找你。” 和岁回了店里面继续忙，时稔在店里面又待了三个小时，他去了二楼一个阳台旁边的位置，点了一些甜品和小吃，是和岁送上来的，时稔还给他塞了一只鸡腿。 和岁惊恐的拒绝：“我工作，我不吃。” “吃一个嘛，没事的，你看你这么瘦。”时稔笑着直接把鸡腿怼和岁嘴边，“是不是你同事叫你送上来的，我看他们人挺好的，你在这吃鸡腿没什么的。” 确实是其他同事叫和岁送上来的，和岁顿了顿，从时稔手里接过鸡腿咬了一口。 “你还不回去么？” “我晚饭才回去。”时稔指了指椅子，“坐啊。” 附近好几桌都有人，和岁不太习惯，他现在穿着工作服坐在这里，在人群中显得非常突兀，但是架不住时稔的盛情邀请，还是坐了下来。 时稔又往他面前推了些别的小吃，这次和岁严词拒绝了，吃完了鸡腿就下去继续工作。 晚饭时间时稔果然走了，他走的时候顺便点了几杯奶茶和一堆吃的打包，和岁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东西这么好吃么，吃一下午没吃腻，而且时稔走的时候还开心的和他挥挥手，哼着小曲走的。 时稔到家的时候小姨还在做饭，有些客人要在民宿里面吃饭，小姨先给他们做好，才开始做她和时稔的。 时稔戳开一杯奶茶递给小姨，小姨接过来喝了一口：“齁甜，你不是不喜欢这些东西。” “挺好吃的，我觉得还行。”时稔笑了笑。 “那些你一个人吃的完么，还要吃晚饭，我可不吃啊。” “给多锦的。”时稔笑的更欢，“她晚自习回来经常喊饿，吃米线都快吃腻了吧。” 小姨了然的点点头，问时稔：“今天那姑娘怎么样啊？” “还行，人挺好的，可以做朋友。”时稔说。 “那就是没看对眼呗，这话你可别跟你妈说，你妈妈是给你介绍女朋友，不是朋友。” “我知道，小姨你帮我瞒着点，就说我觉得这姑娘还行，我俩先从朋友试着来。” 为了瞒天过海，时稔和姜玉亭加上了微信，如他所说，有个聊得来的朋友也不错的，时妈妈听到小姨这么说，又看到了微信，也不再提继续给时稔相亲的事。 时稔得了清闲，觉得日子终于舒坦了，有了和岁的微信，时稔询问到了他具体的上班时间，吃了早饭就过去奶茶店找和岁。 这个点别说奶茶店，就连街上都没有多少人，时稔找到奶茶店的时候，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人，那个和岁家的邻居，具体来说，是他没搬出来的时候的邻居。 时稔路过对方的时候，邻居不太友善的眼神落在时稔身上。 时稔快步走进店里，点单台前只有两个人在忙，时稔问他们和岁在不在，一个店员顿了顿，说了声不在，然后冲时稔招招手。 “他在后厨，你上二楼去吧，我去给你叫他。”同事说的非常小声。 时稔了然的点点头，接着上了二楼，和岁悄悄爬上二楼的时候，看见时稔站在阳台往下看，和岁赶紧过去把人拉了过来。 “怎么回事？”时稔不明所以，“是不是因为外面那个人？” 和岁连眼神都不敢往那边放：“嗯，他……总之，他要是看见我在店里面，肯定会闹，现在不能让他知道我在这里工作。” “为什么？”时稔更加不明白。 和岁不知道怎么解释，好半天才开口：“他是我，债主之一。” 听见债主两个字，时稔明显愣了愣，和岁移开眼神：“我之后和你解释吧，你要喝奶茶么？我给你端上来？” “没事，不用。”时稔回神，赶紧拒绝，“我没事干，过来这边打发一下时间，你去忙吧，不用管我，我想吃什么，自己下去点就行。” 和岁这才点点头，转身走出去两步，又折返回来：“对了，你之前不是说想去海边骑自行车么，我朋友也想一起去，可以么？” 时稔勾唇：“当然可以啊，你安排时间。” “那……就这周末吧。” 和岁下去后，时稔坐在之前的位置开始玩游戏，一会下去点个奶茶，一会下去点个小吃，一开始还能看见那个邻居站在外面，等到他第三次下去的时候，人就不见了。 时稔小声问店员：“那人是走了么？” 店员笑着点点头：“是不是担心和岁啊，他现在还在后厨，我待会让他把这些东西给你送上去。” 时稔笑着说了声谢谢，点完单又上去了。 和岁没主动说债主的事，时稔也就默契的没问，在奶茶店坐着其实是一件很无聊的事，特别是对于时稔这种对甜品不太感兴趣的人来说，但他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是因为看见了那个邻居，所以他今天在这里的时间特别长，一直到接近午饭时间接到小姨的电话，时稔才拿着一堆东西走了，走之前还告诉和岁，自己晚上再来找他。 到家的时候许多锦也坐在客厅，时稔把那一堆东西放在她面前，看着许多锦面如菜色，坐过去问：“怎么了这是？生病了？” 小姨走进来：“可不是，昨晚吃了那么多冰淇淋，她不生病谁生病，难受一早上请假回来了。” 许多锦整个人无精打采，仰着头一阵哀嚎，小姨把感冒药递给她，嘱咐时稔：“你下午带她去医院看看。” “好。”时稔应了一声。 吃完午饭，时稔骑上小姨的电瓶车，带上许多锦去医院。 她这是风寒感冒，医生开了几瓶水，两个人坐在走廊打点滴。 “是不是高中压力太大了，我看你以前吃冰淇淋也没这么容易生病。” 许多锦哎了一声：“马上高三了，我不是紧张嘛。” “不是已经高三了。”时稔笑出声。 “还没期末考我就是高二。”许多锦瞅时稔，“哥，我生病了，你别打击我了。” “行。”时稔拍拍她的头，“想不想吃点东西。” “不想，就想这么安静坐会。” 于是时稔就陪她安静的坐了一会，周围时不时有病人和家属走动，从四周发出细小的声音，显得这处空间更加寂静。 时稔点开和和岁的聊天框，想着要不要聊几句，又思考对方这个时间会不会在忙，左边有医生和护士推着床跑过去，时稔把脚收回来，收起手机，想想还是等晚上去找他。 抬头的时候，面前走过去一个人，对方没注意到时稔，但时稔注意到他了，是今天上午还在奶茶店门口的邻居。 时稔不自觉皱眉，看着那人走远了，在尽头的急救室面前等着。 顿了顿，时稔没再看那边，许多锦的点滴又打完了一瓶，时稔起身去护士站拿新的药水，离那边更近了一点，那个邻居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手机。 时稔疑惑的把药水拿回来给许多锦换上，猜测这个人大概是在等急救室里面的人。 然后没过多久，对方拿着手机站起来，来回踱步后走了。 时稔一愣，赶紧掏出手机给和岁发消息。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紧张，大概看见这个人就觉得他要去找和岁麻烦，他问和岁现在在哪，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在得到回复还在奶茶店时，他稍微放心了一点，决定把许多锦送回去后就去找和岁。 明天继续，虽然不日更，但如果更新的话时间都在晚上九点[奶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四章 第5章 第五章 “哥，你是恋爱了么？” 许多锦仰头看着沉迷在手机中无法自拔的时稔，等他抬起头，笑出声：“是不是大姨给你介绍的那个姐姐啊。” 时稔拍了她头：“你个小孩子别乱猜测大人的事。” 许多锦不服气的捂着头：“我不小了，我马上高三，马上就成年了。” “是啊，高三生。”时稔笑着把手机收回兜里，“那还不赶紧把心放到学习中去。” 许多锦撇撇嘴，安静了。 最后一瓶点滴打完，时稔把许多锦送到门口，让她进去和小姨说一声自己不回来吃晚饭，又马不停蹄的赶去了奶茶店。 如他所料，那个邻居并没有来这里，所以时稔在附近逛了一会，等到饭点才返回去。 “吃饭么？”时稔弯着唇，看着和岁忙忙碌碌。 “你还没吃饭？”和岁有些吃惊。 “我想等着你一起吃。”时稔说，“我现在住我小姨家，我小姨开民宿的，她要给别人做饭，我每天都是一个人吃饭。” 说完还可怜巴巴的对着和岁眨眨眼，完全不顾此刻在家的小姨打了个喷嚏。 和岁相信了，还皱着眉有些为难：“我晚饭要下班以后回家吃，现在忙，走不开。” “啊，这样么。”时稔直起身，似乎在思考对策。 和岁想说要不你就自己去吃一下吧，反正都自己吃这么多次了。 但时稔没放弃这个机会：“那晚上我等你一起吃饭，可以么？” “你要去我家吃饭？”和岁愣了愣。 “你在邀请我么？”时稔笑起来，春风得意，“也行啊，你会做饭么，我尝尝你的手艺。” “我……我邀请你了么？”和岁更加震惊。 “没有么？”时稔弯腰，手肘放在台子上杵着下巴，看着和岁的表情有些忍俊不禁，但还是选择把逗小孩的行为继续下去，“连邀请我去你家都不愿意么，哎，我以为咱俩是朋友呢。” “不是不是。”和岁解释，“不是不愿意，我现在住的地方很小，而且等我下班已经很晚了，你确定不会饿。” “绝对不会！”时稔说，“我也不嫌弃你家小，就这么说定了哦，今晚我去你家吃饭。” 和岁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晚吃饭的人就多了一个，但既然已经答应了，和岁还是和狄可说了一声，晚上他和朋友一起回去。 九点过了十分，时稔期待的坐在电瓶车上，看着和岁从店里走出来。 “走走走，你指路，我快饿死了！” 和岁哎了一声，跨上电瓶车后座，把手机导航打开递到时稔面前。 时稔看了一眼，大手一挥：“出发！” 坐在狄可后座和坐在时稔后座的感觉不太一样，狄可开车很稳，主打一个安全第一，时稔不一样，能把电瓶车开出机车感觉的他大概是第一个人，这路上除了红绿灯就没有能拦住他的东西，耳边的风声都已经到了刺耳的地步，和岁被风吹的眯起眼睛，面前时稔和高楼的轮廓一起变得模糊，和岁高声喊了一句。 “你慢点！注意安全！” “我车技很好的，你放心！”时稔也高声回他。 呼呼呼十分钟到了和岁住的地方，等车停稳，和岁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脚步还有些虚浮。 他看了一眼笑的灿烂的时稔，说：“时……” “嗯？”时稔转头看他，忽而笑起来，“你叫我什么？” “时……”和岁顿了顿，名字实在叫不出口，时稔年长他七岁，这感觉就好像在顶撞长辈，于是改口道，“时大哥。” 时稔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笑的十分愉快，和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笑这么开心，这有什么好笑的，于是尝试了一下换个称呼。 “那，哥……哥哥？”他不太确定的看着时稔。 时稔笑够了，终于直起身认真考虑了一下和岁的称呼，然后颇为满意的点点头：“行，我觉得这个可以。” 和岁又哎了一声，似乎有些无奈：“那你叫我什么啊？弟弟？” “小岁啊。”时稔再次笑了，“你刚刚要说什么啊？” “忘了。”被时稔这么一笑，和岁已经不记得自己脱口而出要说的话是什么，摇摇头，“不是什么重要的话。” “行，那回家吧，尝尝小岁的手艺。” 时稔揽着他往里面走，和岁抬头，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大门前的王国富，他一把拉过时稔，拽着他躲在旁边一棵树后面。 时稔似乎也看到了，收敛了笑容，有些严肃的盯着那边看了看，又看向和岁：“那个是……债主之一？” 和岁点点头，往两边看了看，拽着时稔从另一边走了：“我们走这边。” 时稔很顺从的跟着他走，这栋筒子楼还有另外一个入口，那天王国富来过之后，狄可就和他说了这件事，告诉他如果这个人来家里堵他，他可以从这里走。 一开始和岁想着大概不会用上，因为他不可以躲着王国富，但是现在时稔在身边，他很害怕发生点什么事。 从后门进了筒子楼，和岁带着他上了三楼，打开门进去的时候多少还是带着些窘迫。 “就是这，进来吧，地方有点小，你在沙发上坐一会，我现在做饭。” 时稔跟着他进去，表情没有半分不自然，这让和岁松了口气，但时稔没坐下来，径直走到窗边：“一起做吧，我虽然不会做饭，但是可以给你打个下手。” 和岁一直摆手拒绝：“真不用，你坐着就行。” 但他显然劝不住时稔，就见对方已经打开小冰箱，蹲下来开始挑菜，和岁只能作罢。 “你想吃什么？”和岁走过去蹲在他旁边，侧头看着时稔。 “什么都行？” “这里面有的菜就行。” “那就炒个空心菜吧，再煮个蔬菜豆腐汤，把这块肉炒了，咱俩吃差不多了吧。” 和岁的冰箱里面其实没剩多少菜，他打算今晚去超市买一点，但因为王国富没买成，表情再次窘迫起来：“要不下次，我请你出去吃吧。” “没事啊。”时稔拍了拍他的头，“说什么请不请的，这话就客气了，再说了是我要求和你一起吃饭的嘛。” 时稔大多时候很体贴，这是和他接触这几天下来和岁感受最深的东西，特别是今天晚上。 时稔帮他煮饭摘菜洗菜，全程和他谈笑风生，多余的话从不问。 吃上饭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他们并排坐在小沙发上，端着白色的瓷碗，时稔拿着勺子先盛了一碗汤喝了一口。 他吃饭的时候，如果有汤，总要先喝一碗汤，这是他多年的习惯，以前还被父母说过，汤要饭后喝，也一直没改。 和岁看着他顿了顿，也跟着盛了一碗。 时稔觉得好笑，磕了一下他的碗：“干什么？学我？” “没，我也喜欢饭前喝汤，我以为就我这样呢。”和岁的笑容在热汤的白色雾气中有些模糊，但时稔眼神很好，看见了他细密的睫毛，还有唇边的梨涡。 “你有梨涡啊。”时稔感叹一句，伸出手指戳了戳。 和岁没动，时稔戳完，他自己也戳了戳，然后不知道为什么笑起来：“其实，这个好像不是梨涡。” “嗯？”时稔偏头看他。 “我妈说，我小时候特别贪玩，有一回追着家里的狗跑，撞在沙发上，磕到这里。”和岁说到这，指了指自己的那个梨涡，“后来笑的时候，这就有个梨涡，但是这应该算一个疤。” “还有这么崎岖的经历啊。”时稔低笑。 “嗯。”说完这个，和岁情绪忽然低下来，时稔也察觉到了点什么，默契的安静了。 大概过了那么几秒，时稔往和岁碗里夹了一块豆腐：“先晾着，豆腐不容易冷。” 和岁点点头，把剩下的汤喝完，然后盛了饭：“我今天中午是不是说，之后和你说债主的事。” 时稔夹菜的手顿了顿，又往他碗里放了块肉：“不说也行啊，哥哥也不是非得听。” 和岁笑了笑，看来时稔对哥哥这个称呼的确很满意，然后他低头把肉塞进嘴里，开始娓娓道来。 “其实说起来也不复杂，我八岁的时候，我爸查出肺癌，在医院一住就是两年，我们都觉得我爸能活下来，我妈借钱，卖房子给我爸治病，但我爸没撑过，我十岁的时候过世了，我妈她……后来也走了，家里的债都在我身上，那个邻居，就是债主之一。” 和岁说了一部分，又隐瞒了一部分，他揉了揉鼻子，把那点不明显的鼻音掩盖过去，偏头假装夹菜。 “所以我高中辍学了，但我只有小学初中文凭，找不到别的工作，只能到处兼职。” 确实并不复杂，和岁用几句话把他十几年的人生一笔带过，还要假装轻松自然的吃饭，大概此刻心里已经快要受不了吧。 说到底他才二十岁，二十岁可以是一个拥有全世界的年纪，也可以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年纪，有些人二十岁一事无成，有些人二十岁就被迫背上了很多东西。 时稔没说话，和岁忽然有些忐忑，他隐藏起来的胆小和懦弱就快要冲出来时，看见时稔放下碗筷，凑过来抱了抱他。 就抱了一下，时稔很快放开了，持续时间大概只有一秒，或者两秒，和岁没反应过来，第一次拥抱的他，感觉到了炽热的体温，掉线的意识。 大脑空白或许并不只是一个形容词，因为和岁那一瞬间真的空白一片。 时稔抱完，拿起自己的碗筷，继续往和岁碗里夹菜。 意识终于再度上线，和岁捏紧了手中的筷子，忽然觉得眼眶很酸，特别酸，酸到他刚一眨眼，滚烫的泪水就措不及防的掉在他手背上。 时稔看到了，但他没转身，安静的吃着饭，和岁快速的抬手把睫毛上的泪水沾掉，然后低头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米饭。 “你把米饭嚼久一点，别咽下去。” 时稔突然出声，和岁愣了愣，也很听话的嚼了很久，没立马咽下去，过了一会又有些茫然的问他：“为什么？这样吃比较香么？” “比较甜。”时稔终于转头了，还是在笑，笑容温和的不像平常，“嚼出来没有，甜味？” 和岁试着感受了一下，好像没有，又好像，有那么一点点，于是他点了点头。 时稔这次笑的有些得意：“是吧。” “为什么？” “嗯？”时稔眨了眨眼，解释，“因为米饭里面有淀粉，唾液淀粉酶把淀粉分解成麦芽糖？” 和岁失笑，虽然没听懂时稔在说什么，又问了一遍：“我是说，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时稔啊了一声，有些无奈的说：“因为现在没糖啊。” 很早以前有人和他说，难过的时候吃糖就不难过了，这话是妈妈和时稔说的，因为他以前不太会哄小孩，小姨让他带着许多锦玩，结果许多锦摔了一跤哭了，哭的时稔头大。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只要有一块糖，就能把要哭的人哄好，但有了这个技能的他也没哄过多少人，目前为止，只有两个人，许多锦和和岁。 而和岁连一块糖都没有。 时稔莫名其妙的感觉到一点不公平，并打算一定要把这块糖给补上。 吃完饭，时稔要洗碗，和岁还是没拦住，只好把垃圾和桌子收拾了，时稔想起什么，转头问他：“你要不要去我家住？” 和岁一惊，抬头看他：“你家？！” 时稔笑起来：“那个老房子，平时空着也没人住，你住这里好像不是很方便，要不要去我家。” 这说什么也不能答应，和岁头摇成拨浪鼓，就差把我不要三个字写在脑门上。 时稔说出口之前也猜到大概是这个结局，小姨肯定不会介意，只是担心和岁会不答应。 大概真的住进去了，和岁恐怕还要交房租，或者天天觉得自己在给别人添负担。 时稔便没再提，直到和岁打开门把垃圾放在门外，进来后才说：“原来那个房子，是我爷爷的，被我大伯要回去了，我住这里挺好的，你要是想来找我也可以来，要是想吃饭，我也可以去提前买点菜。” 时稔想问你大伯为什么把房子要回去，但随便想想都能猜到是为什么，看来那个大伯也不是什么好人，时稔没问，笑着逗他：“小岁还挺懂事，我天天过来蹭饭也没事？” “你……天天过来……”和岁说的有些为难。 时稔哈哈笑起来：“我逗你的，你怎么这么有意思。” 和岁叹了口气。 从和岁的出租屋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时稔跟他摆摆手，然后从大门出去，那个邻居肯定已经走了，时稔松了口气，坐上自己的电瓶车回家。 到家的时候许多锦已经睡了，要是在平时，这个点大概还在吃夜宵，只是小姨还在忙着，时稔过去帮小姨一起打扫卫生，被小姨给赶走了。 “你赶紧洗澡睡觉去，这么晚了去哪玩了？” “朋友家。” “哪个朋友啊？”小姨眯眼看着他，“姜玉亭那个小姑娘？” “哎，小姨。”时稔无奈，“我都说了我不喜欢人家。” “你自己说的和人家做朋友。” 时稔第一次感受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别的朋友，男的，刚回来的时候认识的，和他一起吃饭呢。” 时稔说完就跑了，也没有勇气再帮忙，生怕他小姨又蹦出点什么来。 屋子里面黑下来的时候，和岁想起时稔的那个拥抱，黑暗中的眼睛亮了一瞬，在看见手机上的消息后又熄灭。 ——和岁啊，你确定要一直这么躲着叔叔。 明天继续，哇，有存稿简直是一件非常棒的事[奶茶]（因为我感觉好像九点有点晚了，所以改成八点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