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若你是个怪人》 第1章 我是谁 青楼的烛火摇曳着昏黄的光,映照在恶骨满是泪痕的脸上。策梦侯的手指像毒蛇一样在她皮肤上游走,她咬破了嘴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恶骨感到一阵眩晕,她额头中央那块被人称为恶骨的突起开始发烫。那不是骨头,她突然明白了,那从来就不是什么恶骨。一阵剧痛从额头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体而出。 “啊!!”她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嚎叫。 策梦侯惊恐地后退,烛光下,恶骨额头上的突起正在伸长,变成了一支漆黑的角。她的眼睛变成了金色竖瞳,指甲伸长如利爪。一股不属于凡尘的力量在她体内苏醒,记忆的碎片如潮水般涌来,参天的神木,金色的果实,一个温柔的声音呼唤着她。 “怪、怪物!”策梦侯跌坐在地,狼狈地向门口爬去。 恶骨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充盈全身。她一挥爪,青楼的墙壁如纸糊般撕裂。在尖叫声中,她冲出了这个囚禁她的地方,冲进了雨夜。 雨水冲刷着她新生的麒麟角,洗去血迹与污秽。她跪在泥泞中,仰天长啸,声音中混杂着痛苦与解脱。 “我不是恶骨,”她喃喃自语,“我是,麒麟?” 雨水冰冷刺骨,却无法熄灭额心那支黑角传来的灼热,以及胸腔中翻腾的混乱与暴戾。恶骨——或者,她不再确定自己是否还是那个名字——在泥泞中踉跄站起,雨水顺着新生的、坚硬的麒麟角滑落,在她脚边汇集成浑浊的水洼。她看着自己那双已化为利爪的手,指尖还残留着撕裂青楼木墙时的触感,以及,策梦侯逃窜时的惊恐眼神。 “怪物……”她低声重复着策梦侯的尖叫,这个词伴随了她一生,如今却以另一种方式应验。但此刻,这怪物般的力量却给了她前所未有的清晰感。那额上的,从来不是带来厄运的恶骨,而是她非人之身的证明。记忆的碎片如同幽暗深渊中浮起的光点,参天神木,金色果实,温柔而遥远的呼唤……它们指向一个谜,而她要解开它。 几经辗转,带着一身掩不住的异质与疏离,她找到了以博闻广识、正道领袖著称的素还真。琉璃仙境的仙气氤氲与她身上的煞气格格不入。素还真看着眼前女子额上的黑角与金色的竖瞳,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却并无恐惧或厌恶,只是平静地请她入座。 恶骨省略了过往的不堪,只直言询问关于树生之人、记忆中的神木与果实的线索。她描述得破碎,但素还真的神色却逐渐凝重。 “姑娘所描述之景象,苦境罕有。据素某所知,与此关联最密切者,乃四魌界中的杀戮碎岛。”素还真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告诫。 “杀戮碎岛……”恶骨默念着这个名字。 “然也,姑娘若欲前往,需知杀戮碎岛国情特殊。”素还真目光如炬,看进她金色的眼瞳,“彼界乃以男子为尊,极度轻视、甚至厌恶女子。女子在彼处地位卑下,如同草芥,毫无权利可言。姑娘身负异象,此去,恐非寻根,而是蹈入险境。” 恶骨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嘴角扯出一抹混合着讥讽与苦涩的弧度。轻视女子?她这一生,何尝不是因为身为女子,又顶着恶骨之名,而受尽欺凌、轻贱与背叛?从被弃孤儿到青楼贱籍,被世人白眼,她经历的险恶,又何尝少了? 她抬起头,金色的竖瞳中燃烧着近乎偏执的火焰,直视素还真:“素贤人,感谢告知。但轻视也好,厌恶也罢,我早已习惯。我这一生,被人叫恶骨,被人视作灾星,被人当作玩物……如今,我只想知道我是谁这个真相。杀戮碎岛若真是我的来处,哪怕是龙潭虎穴,是鄙视女子的地狱,我也要去!唯有真相,能让我……让我这人不人、怪不怪的存在,有个依托。” 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过往的苦难像燃料一样,灌注进她寻求真相的旅程中。比起旁人的厌恶,她更恐惧的是永恒的迷失。 素还真轻叹一声,知她心意已决,不再多劝,只道:“既然如此,姑娘万事小心。四魌界通道已非秘密,但通往杀戮碎岛之路依旧波谲云诡。你体内力量初醒,尚需熟悉掌控,切记。” 离开琉璃仙境,恶骨踏上了寻找通往杀戮碎岛之路的旅程。体内的力量时汹涌时沉寂,额上的角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的异类身份。她露宿荒野,猎食野兽,偶尔在偏僻村落换取补给时,总会引来惊恐的目光。她渐渐习惯了这种疏离,甚至开始用这力量震慑那些不怀好意之徒。 途中,她偶尔会想起过往的日子,让她对人的情感越发复杂。她渴望归属,却又恐惧靠近。 在一次试图激发体内力量,感应空间通道的尝试中,她因力量失控而震伤了自己。躲在山洞中调息时,往日的孤寂再次涌上。 “真相……”她抚摸着额上冰冷的角,眼神逐渐坚定,“只有知道我从何而来,才能知道我该往何处去。杀戮碎岛,无论你如何待我,我都要找到答案!” 她调息完毕,走出山洞,望向灰蒙蒙的天空,那里似乎隐藏着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属于恶骨的悲惨前半生仿佛在青楼那个雨夜戛然而止,而属于麒麟,或是其他未知名字的、寻找根源与自我认同的征途,才刚刚开始。这条路上,注定布满来自外界和她内心的荆棘,但这一次,她将用这身被诅咒亦或是被赐予的力量,为自己而战,只为叩问一个问题。 我是谁? 第2章 杀戮碎岛 踏入杀戮碎岛的领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恶骨极为不适的肃杀与森严。这里的建筑粗犷而冰冷,街道上行走的男子大多眼神锐利,带着审视与高傲。而当他们看到恶骨,一个额生黑角、瞳色金黄,但明显是女子形貌的存在时,那种审视立刻化为了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厌恶。 “女子?竟敢踏足碎岛圣地?” “看她那怪模样,定是带来不祥的妖物!” “滚出去!卑贱的女人!” 恶语如同冰锥,刺向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但比语言更甚的是行动。有粗鲁的卫兵试图用武力驱赶她,手甚至想触碰她额上的角,口中满是污言秽语。恶骨体内那股新生的力量勃然爆发,利爪挥出,将那名卫兵震飞数丈,撞在石墙上。 “我不是你们口中的卑贱女子!”她金色的竖瞳燃烧着怒火,声音因激动而嘶哑,“我来寻找我的根源!” 然而,反抗只会招致更多的敌意。更多的卫兵围拢过来,武器闪烁着寒光。他们不解为何一个女子拥有如此力量,但这只会加深他们对异类的排斥。恶骨在围攻中挣扎,身体的痛楚远不及内心的困惑与痛苦。如果这里真是她的来处,为何迎接她的是如此的恶意与暴力?难道她追寻的真相,就是确认自己生来便该被轻贱、被驱逐吗? 就在冲突一触即发,恶骨几乎要被压制时,一个威严而清冷的声音穿透了喧嚣: “住手。” 人群瞬间安静,如同潮水般分开。一名身着华服、气度非凡的王族成员缓缓走来,他(她)的目光落在恶骨身上,带着审视,却奇异地没有其他人那种鄙夷。来人正是戢武王(即雅狄王之子,实际身份为女子的玉辞心,但此刻外界尚不知情)。 “王……”卫兵们恭敬行礼,眼神却透着不解。 戢武王没有理会他们,只是对恶骨道:“随吾来。” 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恶骨被带到了王殿。杀戮碎岛之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何身份尊贵的戢武王会亲自出面,甚至可说是礼遇一个形貌怪异、身份卑贱的女子。但戢武王的权威无人敢质疑,只能将疑惑与不满压在心底。 王殿之内,气氛凝重。戢武王屏退左右,看着眼前浑身紧绷、眼神却倔强无比的恶骨。 “你非是四魌界之人,更非碎岛子民。为何而来?”戢武王的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恶骨直视着戢武王,将她的经历简略道来:额上所谓的恶骨,青楼中的异变,记忆中的神木与果实,麒麟之身的觉醒,以及来自素还真的指引。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我只想知道,我到底是谁?我与杀戮碎岛,究竟有何关联?” 戢武王静静听着,眼神深邃,未置可否。然而,就在恶骨诉说之时,她感到一股奇异的牵引力,来自王殿深处那棵巍峨耸立、散发着浩瀚能量的王树。不由自主地,她向前几步,目光被王树牢牢吸引。 在戢武王的默许下,恶骨被允许靠近杀戮碎岛的象征,那棵巍峨耸立、散发着浩瀚生命能量的王树。越是靠近,她额上的麒麟角就越发灼热,体内那股不属于凡尘的力量欢欣雀跃般地涌动起来。 当她将手轻轻放在粗糙古老的树皮上时,异变陡生。 王树竟然发出了微弱的共鸣,道道柔和却强大的能量光流顺着她的手臂涌入体内。一幕幕更加清晰的记忆画面冲击着她的脑海:她看到了!不再是碎片,而是完整的景象!她诞生于一片祥和瑰丽、并非四魌界任何一处的地方,那里灵气充盈,神木参天,她自一枚流转着五色霞光的金色巨卵中破壳而出,身边环绕着同样形态优雅、气息神圣的同伴。她是麒麟,是来自常世的祥瑞之兽,因缘际会,流落至此。那金色的果实,是麒麟力量的精华,那参天神木,是常世的生命之根。 “我是麒麟。”她喃喃自语,终于确认了自身的本源。那股神圣而古老的气息与她完美融合,洗刷着过往的污浊与痛苦。 狂喜之后,是更深的疑惑。为何?为何来自常世麒麟的她,能与杀戮碎岛,这个以树生为尊、排斥女性的地方的王树,产生如此强烈的感应?这完全不合常理!麒麟与碎岛王树,应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存在。 就在她沉浸于与王树的感应,苦苦思索这悖论之际,一个严厉而充满敌意的声音打破了平静: “王!此女绝不能留!” 只见以图悉长老为首的数位碎岛元老,面色阴沉地快步走来,目光如炬地钉在恶骨身上,尤其是她额上的角与放在王树上的手。图悉长老向戢武王躬身,语气却咄咄逼人:“王树乃我碎岛至高无上的圣物,关乎国本!此女身负异端之气,更是卑贱的女子之身,竟能引动王树共鸣,此乃不祥!是亵渎!她的存在,会污染王树的纯净。” 图悉长老声音激昂,“王,为保碎岛血脉纯净,为护王树威严,请即刻下令,处死此妖女!” 图悉长老的话语掷地有声,引来了周围所有碎岛人的附和,他们看向恶骨的目光充满了厌恶与杀意。刚刚因确认身份而升起的一丝温暖瞬间被冰冷的现实淹没,恶骨下意识地握紧了利爪,金色竖瞳警惕地看向王座上的戢武王,又看向杀意腾腾的图悉长老。她刚刚找到的身份,似乎立刻就要将她推向更危险的深渊。真相,远比她想象的更加错综复杂。 殿内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刚刚因与王树感应而获得一丝平静的恶骨,再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她看着杀意腾腾的图悉长老,又看向神色莫测的戢武王,刚刚明晰的身份与眼前荒谬的杀身之祸交织在一起,让她金色的竖瞳中充满了更深的迷茫与不屈。 真相似乎近在咫尺,却引来了更大的危机。她与这杀戮碎岛,究竟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3章 押入大牢 图悉长老的厉声要求在大殿中回荡,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权威与杀意。戢武王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众人,最终落在浑身紧绷、金色竖瞳中交织着困惑与不屈的恶骨身上。沉默片刻,戢武王做出了决定:“将此女押入大牢,严加看管。” 命令简洁而冰冷,没有立刻处死,却也断绝了她此刻的自由。卫兵上前,粗暴地扣住恶骨的手臂。她没有激烈反抗,只是深深看了一眼戢武王,又看了一眼那棵与她产生感应的王树,任由卫兵将她带离大殿,投入阴冷潮湿的牢狱之中。 杀戮碎岛的大牢,弥漫着腐朽和绝望的气息。坚硬的石壁,冰冷的铁栏,无一不在提醒恶骨她再次陷入了困境。她蜷缩在角落,额上的麒麟角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幽光。过往的悲惨与刚刚经历的一切在脑中翻腾,与王树带来的奇异感应形成尖锐对比。我是麒麟,却为何与这厌恶女子的地方产生共鸣?为何追寻真相,换来的仍是囚笼? 就在她沉浸在回忆中不可自拔的时候,牢门外传来轻盈的脚步声。一个身影悄然靠近,带着与这牢狱格格不入的清新气息。来者是湘灵,戢武王的妹妹,天性善良烂漫,她对这位被戢武王关押、据说能与王树感应的奇异女子充满了好奇。 “你,就是那个从苦境来的女子吗?”湘灵的声音温柔,带着一丝怯生生的好奇,隔着牢栏望着里面阴影中的恶骨。 恶骨抬起头,金色的竖瞳在昏暗中格外醒目。她看着牢门外那张不谙世事、纯净无瑕的脸庞,与这杀戮碎岛普遍的冷漠面孔截然不同。若是往常,她或许会以尖刺相对,但此刻,内心的混乱和孤独让她卸下了一丝防备。 “……是又如何?”她的声音沙哑。 “他们说你是怪物,说你不祥,”湘灵小声说,却没有害怕,反而更靠近了些,“但我觉得,你看起来很悲伤。”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恶骨坚硬的外壳。悲伤?何止是悲伤,那是被整个世界遗弃、连自身存在都遭到否定的巨大荒芜。在湘灵纯然的目光下,恶骨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断断续续地开始诉说。从幼年被弃、额生恶骨受人白眼,到青楼受辱、力量觉醒,再到追寻真相而来,却遭遇更深的歧视与囚禁。她省略了许多血腥的细节,但那份贯穿一生的痛苦与迷茫,却清晰地传递出来。 湘灵静静地听着,眼中充满了同情与难以置信。她自幼生活在戢武王的庇护下,虽知碎岛轻视女子,却从未亲身经历过如此残酷的命运。 “你不是怪物,”湘灵听完,坚定地摇头,“你只是走了一条很辛苦的路。你想知道自己是誰,这没有错。” 恶骨看着湘灵,这个天真得有些愚蠢的女孩,却在此刻给了她一丝罕见的、不带任何目的的温暖。这份温暖,让她幸福地想要落泪。 “没错与否,现在都已不重要。”恶骨苦涩地说,“你们的长老要处死我,你们的王关押了我。” “王她……”湘灵迟疑了一下,她深知戢武王身份的特殊与处境的艰难,“她一定有她的考量,我去找她,我去替你求情。你只是想找到真相,不应该被这样对待啊。” 说着,湘灵站起身,脸上带着一种纯善的决心。她看了恶骨一眼,转身匆匆离开了牢房。 恶骨心中涌起一丝微弱的、连她自己都不太敢相信的希望。这个天真的王女,真的能改变戢武王的决定吗?还是说,这不过是绝望中抓住的又一缕终将熄灭的微光?她重新蜷缩起来,却痴痴地看着湘灵离去的背影。 湘灵离开牢房后,心中满怀着一股近乎天真的热切,径直去寻找戢武王。她在偏殿找到了正在凝神沉思的戢武王,戢武王的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凝重。 “王兄。”湘灵快步上前,语气带着恳求,“我去了大牢,见了那位从苦境来的女子,她叫恶骨。她跟我说了她的经历,她很可怜,她只是想找到自己的来历,她不是坏人,更不是什么妖物。你,你能不能放了她?” 戢武王抬起眼,看着自己善良却不谙世事的妹妹,眼神复杂。她轻轻叹了口气:“湘灵,你太过善良,易受表象蒙蔽。” “可是,她说的话……” “吾听到了她的诉说,”戢武王打断她,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但此事并非你想象的那般简单。她能与王树感应,此乃前所未有之异象。图悉长老等人视其为对碎岛根基的威胁,绝非无故放矢。吾身为碎岛之王,需权衡各方,维系稳定。贸然释放她,只会引发更大的动荡,甚至危及吾自身。” 最后一句话,戢武王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只有她自己才明白的深意。她的女子身份是隐藏最深的秘密,任何可能引火烧身的举动都必须谨慎。 湘灵看着她深邃而难以捉摸的眼神,虽然不完全明白其中的政治权衡与身份危机,但她能感觉到戢武王的坚决与那份深藏的顾虑。她知道自己无法改变戢武王的决定,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我,我明白了。”湘灵失落地低下头,默默退出了偏殿。 湘灵再次回到阴暗的牢房外,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沮丧和歉意。她看着牢内依旧蜷缩着的恶骨,声音有些哽咽:“对不起,我,我没能说服王。她说,她说有她的考量,不能放你。” 恶骨抬起头,看着去而复返、一脸歉疚的湘灵。出乎意料的,她心中并没有升起太多的失望或愤怒。或许是因为早已习惯了希望的落空,或许是因为湘灵这份毫无杂质的善意本身,就已经是一种稀缺的慰藉。 她摇了摇头,金色的竖瞳在昏暗中显得平静了些许:“不怪你。这本就与你无关。”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我这一生,求什么,什么就不来。想要保护,却被抛弃;想要学艺安身,却遭人背叛;想要一个真相,却落入更深的牢笼,习惯了。” 湘灵听着她平淡的语调叙述着如此沉重的话语,心里更难过了。“可是,可是你不该被这样对待,你只是想知道自己是谁。”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恶骨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或许我生来就不该寻求答案,只该像野草一样,在泥泞里自生自灭。” “不要这么说!”湘灵急切地抓住牢栏,“一定还有办法的,我还会再想办法的。至少,我不会让其他人欺负你。”她努力想给予一些支撑,哪怕这支撑在现实的铁壁面前显得如此微弱。 恶骨看着湘灵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心中某处坚硬的东西似乎被轻轻触动了一下。她没有再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重新将脸埋入膝盖之间。 湘灵在牢门外站了一会儿,最终带着满心的无奈和不平,默默离去。 牢房再次恢复了死寂。恶骨独自沉浸在黑暗中,湘灵的善意像投入深潭的一颗小石子,泛起的涟漪很快被更大的孤寂吞没。但她知道,在这充满敌意的地方,终究还有一缕微光,曾经试图为她照亮片刻。然而,光无法穿透铁栏,她的前路,依旧是一片迷茫的黑暗,与悬而未决的生死考验。 第4章 被救 杀戮碎岛的王庭之上,肃杀之气弥漫。以图悉长老为首的保守势力步步紧逼,认定恶骨的存在是对王树和碎岛法则的根本威胁。尽管戢武王内心或有考量,但在巨大的压力和对自身秘密可能暴露的担忧下,她最终做出了裁决。 “异端妖女,身负不祥,亵渎王树,动摇国本,判处极刑!” 冰冷的判决如同最终的铁锤,砸碎了所有不确定。恶骨被押赴刑场,沿途是碎岛子民冷漠或憎恶的目光。她额上的麒麟角在阳光下泛着暗沉的光泽,金色的竖瞳扫过人群,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芜和深入骨髓的嘲讽。追寻真相,竟是以身死异乡为终局吗? “住手!请住手!”一个焦急的声音传来,湘灵不顾一切地冲向刑场,试图阻止行刑。她眼中含泪,试图冲破卫兵的阻拦。 “让她停下!”图悉长老厉声喝道。 一名侍卫长伸手拦住湘灵,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镶命女,请勿干扰王庭决议,回您的居所去吧。” 镶命女,这个称呼像一根刺,扎入了恶骨耳中,也让湘灵的脸色瞬间苍白。她贵为王女,拥有罕见的治愈与沟通自然之力,却连一个真正的名字都不被赋予。 恶骨看着这一幕,心中最后一丝对于这个所谓根源之地的微弱期待也彻底湮灭。这个地方,从根子上就是腐朽的,轻视一切女子,连自己的王女也不例外。她与这里,除了那莫名的感应,再无任何值得留恋的关联。 刽子手的刀锋扬起,寒光刺目。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就在利刃即将落下的瞬间,极致的绝望与求生本能,引动了恶骨体内最深处、属于麒麟力量!额上漆黑的麒麟角爆发出深邃的幽光,一股磅礴、古老、绝非此界所有的威压轰然爆发! “吼——!!!” 一声震彻云霄的麒麟咆哮取代了人类的尖叫。恶骨的身影在剧烈的光芒中扭曲、膨胀,衣衫碎裂。 看到恶骨的变化,图悉长老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冰,裹挟着杀戮碎岛根深蒂固的偏见,化作凌厉的掌风直逼恶骨!周围的侍卫在图悉的示意下,也同时出手,刀剑寒光瞬间将恶骨笼罩。她体内麒麟之力本能地激荡反抗,利爪挥出暗沉的光芒,挡开部分攻击,但初醒的力量在众多高手的围攻下,显得左支右绌。 “呃!”一道狠厉的剑气划过她的臂膀,深可见骨,鲜血瞬间染红了粗布衣衫。紧接着,背后又中一掌,剧痛几乎让她跪倒在地。额上的麒麟角光芒急促闪烁,与她的生命气息一同变得紊乱。 她看到戢武王站在原地,眉头微蹙,似乎有所迟疑,但在图悉长老和众多目光的逼视下,并未立刻阻止。这种沉默,在恶骨看来,无异于另一种形式的判决。 为什么?她只是想寻求一个真相!为何走到哪里,都逃不过被欺凌、被排斥、被杀戮的命运?就因为她是女子?还是因为她这非人的样貌?麒麟的身份非但没有为她带来荣耀,反而成了催命符! 无尽的悲愤、痛苦、委屈,以及求生的本能,在她濒临破碎的躯体深处轰然爆发! “我不是妖女!我不是!!!” 一声不再是人类嗓音的、混合着绝望与暴怒的咆哮震动了整个王殿。恶骨周身爆发出浓稠如墨的黑暗气息,那气息并非邪恶,而是深邃、古老,带着洪荒般的威压。她身上的伤口在黑气中急速愈合,身体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急剧变化。 原先的人形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头通体玄黑、笼罩在幽幽光芒中的麒麟!它体型矫健,线条流畅,黑色的毛发闪烁着冷硬的光泽,额上的独角直指苍穹,充满了力量与神秘。那双金色的竖瞳,此刻如同燃烧的太阳,扫视之处,令人灵魂战栗。 刑场瞬间大乱,卫兵被这股力量震飞,围观者惊恐后退。 “怪、怪物啊!”方才还气势汹汹的侍卫们吓得连连后退,连图悉长老也脸色煞白,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超越他认知的存在。 黑麒麟仰首发出一声震动云霄的长啸,啸声中充满了对不公命运的控诉。她(它)猛地一踏地面,整个王殿为之震颤,强大的气浪将围拢的众人掀飞出去。她不再理会这些渺小的存在,只想冲破这令人窒息的牢笼。 带着一身伤痕(尽管愈合,痛楚犹在)与满腔的悲愤,完全觉醒的黑麒麟仰天长啸,声浪中饱含了被误解、被轻贱、被追杀的所有愤怒与痛苦。她金色的瞳孔扫过混乱的现场,最后看了一眼那棵依旧与她共鸣的王树,以及那个被人称为“镶命女”、试图拯救她的有着善良灵魂的女孩。 此地,不留也罢! 她四蹄腾空,本能地想要冲破这个令人窒息的牢笼,飞向未知的天地。然而,强行在异界完全觉醒消耗巨大,加之之前的折磨,她的力量很快变得不稳定,飞行也变得踉跄,意识逐渐模糊。 就在她力竭坠落之际,天际忽然传来一阵清越的铃响与祥和的仙气。一道金色的光芒掠过,稳稳托住了下坠的黑麒麟。这光芒带着一种与她同源,却又更加纯粹、祥和的麒麟气息,抚平了她狂暴的力量,稳住了她溃散的意识。一位身着白衣、气质高华、额头生角的麒麟出现在她身边,眼神中带着惊讶与凝重。 “竟是流落异界的同族……而且还是罕见的黑麒麟!”景麒看着怀中力量透支、陷入昏迷的同族,感受到她身上那股与杀戮碎岛格格不入的气息,以及那深可见骨的委屈与痛苦。“可怜的孩子。”他眼神清澈而带着一丝悲悯。 他,正是来自常世,十二国之一的庆国的麒麟,景麒。 “不必害怕,我带你回家。” 景麒抬手,柔和却强大的力量笼罩住黑麒麟,暂时稳定了她的伤势。他看了一眼戢武王和图悉长老等人,淡然道:“此乃我常世走失之瑞兽,非尔等界域之人。叨扰了。”说罢,景麒不再停留,施展神通,化作一道金光,带着昏迷的黑麒麟,疾驰而去。 图悉长老脸色铁青,戢武王则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恶骨,在历经苦难、追寻、歧视与濒死之后,终于在她完全觉醒本源力量的刹那,被来自故乡的同族带离了这片给予她无尽痛苦与困惑的土地,走向了一个未知,却或许能给她真正答案的归宿,常世。 第5章 常世 景麒带着昏迷的恶骨穿越虚空,最终抵达了蓬山。这里仙气缭绕,灵泉淙淙,与杀戮碎岛的肃杀、苦境的纷扰截然不同。当恶骨在蓬庐宫的玉座上悠悠转醒时,映入眼帘的不再是牢笼的铁栏,而是几位气质庄严的女仙和同族关切的目光。 她体内的麒麟血脉在蓬山清净的气息中彻底安定下来,过往的记忆与麒麟的传承知识逐渐融合。通过蓬山公的讲述,她终于知晓了自己流落的真相。 她并非自然诞生的麒麟,而是源自上一代黑麒麟因故陨落后,其精魂力量凝结而成的一枚珍贵的卵果。这枚承载着黑麒麟传承的卵果在一次意外中流失,坠入了时空裂隙,最终在苦境边缘扎根,吸收天地灵气与人间浊气与怨念,化形而成。这便是她为何额生恶骨(实为未完全觉醒的麒麟角),为何自幼便被视为不祥,因为她降临的土壤,本身就充满了苦难。 “所以,我并非由舍身木正常结卵而生,而是,失落的卵果所化。”恶骨喃喃自语。这个真相解释了她的由来,却也让她心情复杂。她依然是特殊的,甚至是异常的。 在蓬山,她开始接受作为麒麟应有的教育。学习常世的法则、十二国的历史、仁政之道,以及麒麟最重要的天命:选择王,并辅佐王治理国家,带来安定与繁荣。 女仙们教导她,麒麟是仁兽,慈悲为怀,感知天启,所选之王必须是至仁至善之人,方能获得天帝认可,建立契约。 然而,每当听到“仁政”、“慈悲”、“选择王”这些词汇时,那些被她刻意压抑的记忆便如潮水般涌来。 策梦侯肮脏的手指、人们抛弃她时嫌弃的眼神、杀戮碎岛卫兵鄙夷的唾骂、图悉长老要求处死她的厉喝、刑场上冰冷的刀锋……以及,那些在苦境底层挣扎求生时看到的无数人间惨状。 欺骗、背叛、凌辱、歧视、暴力…… 这就是她所认知的“人类”。 “选择王?辅佐王?”恶骨金色的竖瞳中充满了冰冷的嘲讽与难以化解的怨恨,“人类,值得吗?他们贪婪、自私、残忍!我亲眼所见,亲身所受!他们可以因为一个无稽的克父之名抛弃婴孩,可以因为金钱将人推入火坑,可以因为性别就将一半的同族视为草芥!你要我去选择这样一群生物中的一员作为王,还要我奉献忠诚?荒谬!” 她的质问带着切骨的痛楚,在蓬山清圣的大殿中回荡,让女仙们面面相觑,眼中流露出怜悯与担忧。景麒试图开导她:“并非所有人类都是如此,亦有仁德之光。” “或许有吧,”恶骨打断他,眼神疏离,“如湘灵……但太少了,如同黑夜里的萤火,转瞬即逝。而更多的,是吞噬光明的黑暗。我因人类的恶意而孕育,在人类的迫害中觉醒,如今,你们却要我去相信人类,侍奉人类?” 她拒绝选择。 日复一日,她在蓬山学习着知识,力量也日益精纯,身体完全适应了黑麒麟的形态,可以在人形与兽形间自由转换。但她始终无法跨出那最关键的一步,去感应所谓的天启,去寻找王。 她对人类的怨恨,成了她履行麒麟天命的最大阻碍,也成了她内心无法解脱的枷锁。她既是祥瑞仁兽麒麟,又是从人类恶意中诞生的存在,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本质在她体内激烈冲突,让她陷入了比在苦境和碎岛时更深的精神困境。 她知道自己的职责,却无法说服自己的心。蓬山的安宁无法抚平她灵魂深处的创伤,她如同一个站在光明与黑暗交界处的影子,既无法回归曾经的混沌,也无法真正融入眼前的圣洁。她的角依旧漆黑,她的心,也依旧被困在过往的泥泞之中,找不到出路。 第6章 决心 时光在蓬山静静流淌。黑麒麟,我们或许仍可称她为恶骨,因为那段黑暗经历塑造了她不屈的精神与顽强的意志。她额上的黑角流转着幽邃的光华,人形时是一位神情冷冽、金瞳锐利的黑衣女子,兽形时则是威严而孤独的漆黑瑞兽。 然而,知识的积累与力量的掌控,并未能消融她心中那块由人类恶意冻结的坚冰。女仙们的谆谆教诲,关于仁爱、慈悲、天命,在她听来,总与记忆中的痛苦嘶吼、鄙夷目光形成刺耳的杂音。她无法像其他麒麟那样,怀着纯净的信念去感应、去寻找那个至仁至善的存在。 “选择王,是为了结束世界的混乱,抚平人民的苦难。”蓬山公曾如此说。 “苦难?”她当时只是冷笑,“我曾就是人民中最底层的一个,我所见的王与治理,带来的不过是更有序的压迫。苦境何时因王而安宁过?” 她站在舍身木下,望着那象征麒麟使命的树木,心中没有感应,只有一片空洞的回响。她对人类的怨恨,是如此根深蒂固,几乎成了她存在的一部分。这怨恨保护了她,让她在无数次背叛与伤害中存活下来,如今却成了阻碍她履行天命的枷锁。 直到某一日,她在凝视一面水镜的时候,镜中恍惚映出的不是蓬山的仙景,而是苦境那片纷扰不断、爱恨交织的土地。她看到了破碎的山河,也看到了在其中挣扎求生的渺小众生。苦境,那是她的诞生之地,是她受尽磨难的炼狱,却也是唯一承载了她所有真实情感的地方。那里的恨是真的,但那些零星、微弱、转瞬即逝的温暖,也是真的。 这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劈下的闪电,骤然照亮了她的迷惘。 她为何一定要在常世,为一个陌生的世界选择王? 她的根,她的债,她的未了之事,全在苦境。 她找到蓬山公与景麒,金色的竖瞳中不再是挣扎与迷茫,而是一种下定决心的清明与坚定。 “对人类的怀疑与怨恨,非一日可解。强行感应,只怕会引来谬误,甚至灾祸。”恶骨直言不讳道,“我无法在此地,以一颗纯净无垢的麒麟之心去选择王。” 在对方开口劝慰之前,她继续说道:“但麒麟的使命,是平息混乱,引导秩序,抚慰伤痛,对吗?那么,我要回到苦境去。我的根,不在常世,不在蓬山。我的怨恨,我的困惑,我所有痛苦的源头,都在苦境。” 这个决定震惊了蓬山众人。返回苦境?那里法则混乱,妖魔横行,征战不休,绝非麒麟理想的治世之地,甚至可能再次危及她的安全。 “苦境?”景麒微微蹙眉,“那里法则迥异,并非麒麟治理之所,且纷争不断,危机四伏。” “我知道。”恶骨点头,声音低沉却带着力量,“但那是我来的地方。我在那里承受了无数恶,也偶遇过微小的善。我因人类的恶意而觉醒,或许,我的使命并非去选择一个至善的王,而是直接去面对、去消弭那片土地上的恶与苦。这是我的因果,我的道路。” 恶骨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的天命是选择王,辅佐王,带来安定。但若我连自己的心结都无法解开,连自己的过去都无法面对,又如何能真正承担起引导一国之主的重任?” 她看向远方,眼神锐利。“我要回到苦境。不是去复仇,而是去完成我的历练与修行。我要亲眼再看那片土地,亲身再历那些人心。或许在苦境的纷扰与生死之间,我能找到答案。关于宽恕,关于信任,亦或是,关于我真正应该选择的道路和王。” “若我能在那里,于尘埃中寻得一丝足以让我信服的仁德之光,那便是我真正的天启。若不能……”她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眼神已然表明,那将是另一种决断。 蓬山公凝视她许久,最终缓缓点头:“遵循本心,行你所信之仁政,亦是天命所归。” 景麒亦不再劝阻,只是道:“保重。若有需,常世蓬山,始终是你的后盾。” 没有隆重的仪式,没有多余的告别。恶骨,曾经的苦境孤女,如今的常世黑麒麟,化作一道漆黑的流光,决然地离开了安宁的蓬山,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片给予她最深伤痛、也埋藏着她最终使命的土地。 苦境。 第7章 解救 恶骨重返苦境,脚踏故土,感受着空气中熟悉的纷杂与戾气,心境却与离开时截然不同。她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承受、在泥泞中挣扎的弱女,而是身负麒麟之力、带着明确目的归来的存在。她隐去麒麟真身,化作眼神清冷的黑衣女子,开始行走苦境,冷眼观察,试图在这片熟悉又陌生的土地上,寻找能触动她内心天启的王的踪迹。 然而,一则骤然传来的消息,打破了她原本的计划。杀戮碎岛惊变!戢武王女子身份暴露。 戢武王身份暴露,碎岛传统派震怒,视其为对王树、对国本的终极亵渎。曾经尊贵的王,转眼间成了全民皆欲诛之的“罪人”。保守派长老(以图悉为首)发动清算,戢武王势力崩解,本人更是遭受追杀与迫害,处境岌岌可危。 消息如同惊雷,在她心中炸响。戢武王。那个曾将她关入大牢,却又让她感觉深不可测的王。她是女子?恶骨瞬间明白了当初戢武王面对她时的些许犹豫与那句危及吾自身的深意。同為因性别而遭受迫害者,一种复杂的同理心油然而生。 但更强烈的,是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想起了那个唯一在碎岛给予她善意、被称为镶命女的湘灵,戢武王身份暴露,作为她王妹的湘灵,处境必定极其危险。 没有丝毫犹豫,体内麒麟之力奔腾,恶骨周身气息陡然一变,属于黑麒麟的威压隐隐散发。她目光锐利地望向四魌界的方向,身形化作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幽暗流光,撕裂空间,以最快的速度朝着杀戮碎岛疾驰而去。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湘灵出事。 当她冲破碎岛边境的阻碍,循着混乱与血腥的气息赶到那片已成为战场的王庭废墟时,眼前的一幕让她瞳孔骤缩。 只见戢武王正浑身浴血,华服破碎,手持或天戟,被无数碎岛兵马团团围住,战况惨烈。然而,那挥舞兵器的姿态,那眼神中透出的不屈却带着一丝稚嫩的坚韧……根本不是她曾见过的那个深沉威严的戢武王。 是湘灵。 她竟穿着戢武王的战甲,在此地浴血奋战!显然,是为了保护真正的戢武王,不惜以身作饵,承担下所有的攻击与仇恨。 “杀!亵渎王树的罪人!” “伪王,受死吧!” 围攻的将领们怒吼着,刀剑毫不留情地向湘灵斩去。湘灵已然力竭,身上添了无数伤口,眼神开始涣散,却依旧死死撑着,不肯后退一步。 “湘灵!”恶骨失声喊出那个名字,声音中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惊怒与心痛。 她瞬间明白了所有。这个善良到近乎愚蠢的少女,在用她的方式,守护她最重要的姐姐。 那位善良天真、曾试图拯救她的王女,湘灵(镶命女),竟在如此危局中,做出了一个近乎愚蠢的决定。她试图利用自己与王姐相似的身形面容与那份深藏的姐妹情谊,想要与戢武王交换身份,代替王姐去承受那份致命的迫害与死亡。 “愚蠢,天真!”金色的竖瞳在她眼中一闪而逝,汹涌的怒火并非针对杀戮碎岛,而是针对湘灵那不计后果的善良,以及那个逼迫她们至此的、腐朽不堪的世界! 脑海中瞬间浮现出牢房中湘灵那带着歉意和坚定的眼神,那句“我一定还会想办法的”,那个连真实名字都没有、被称为“镶命女”的可怜王女。她的一生都被束缚在碎岛的枷锁中,如今竟要用自己的命去换取另一人的生? 恶骨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过往对人类的怨恨在此刻变得具体而尖锐。她恨的就是这种逼迫善良走向毁灭、让光明湮灭于黑暗的世道。湘灵,几乎是她在那个冰冷碎岛遇到的唯一一丝不带任何杂质的温暖,是她在无尽恶意中窥见的一点微光。她怎能眼睁睁看着这缕光就此熄灭? 什么麒麟的天命,什么选择王的犹豫,在此刻都被抛诸脑后。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一个源于自身意志、而非麒麟职责的念头:救下湘灵。绝不能让那个唯一对她释放过善意的女孩,就这样为了一个虚伪的传统和残酷的政治斗争而毫无价值地死去。 她或许依旧无法完全信任人类,依旧对这个世界充满怀疑,但湘灵是不同的。保护湘灵,是她作为恶骨的执念,也是她身为黑麒麟对那份珍贵善意的回应。 没有任何迟疑,恶骨周身爆发出磅礴的黑色麒麟之气!幽光冲天而起,强大的威压瞬间笼罩整个战场,让所有围攻者的动作为之一滞! “什么人?!” “是那个妖女?她回来了!”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恶骨显出了部分麒麟真身,漆黑的鳞甲覆盖手臂,利爪闪烁着寒光,额上麒麟角完全显现,金色的竖瞳燃烧着冰冷的怒火。她如一道黑色闪电,瞬间冲入战圈,利爪挥出,直接将几名逼近湘灵的将领震飞! 她挡在摇摇欲坠的湘灵面前,背对着她,声音坚定而清晰:“我绝不允许你们,再伤害她!” 湘灵看着眼前这熟悉的、却又散发着无比强大与威严气息的背影,模糊的视线中充满了难以置信:“是……是你……” 恶骨没有回头,目光如刀,扫视着周围惊疑不定的碎岛兵马,属于黑麒麟的磅礴力量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声音响彻战场:“你们口口声声传统、血脉、尊荣,却连最基本的善恶都不分,连拼死守护亲人的勇气都要扼杀,湘灵何罪?她唯一的罪,就是拥有你们这群盲目而残忍的族人!” 她的怒吼,蕴含着对这不公世道的控诉,也饱含着对身后少女的维护。这一刻,她选择站在了湘灵身边,不是为了杀戮碎岛的真相,不是为了麒麟的天命,仅仅是为了守护这份她曾在黑暗中感受过的、微暖而珍贵的善意。 她绝不能让湘灵,就此死去。 第8章 我宽恕 恶骨以雷霆之势闯入杀戮碎岛的刑场。彼时,湘灵已换上戢武王的衣饰,准备慨然赴死,然而黑麒麟的力量远超此界寻常高手,漆黑的麒麟真身显现,威压震慑全场,利爪挥断枷锁,磅礴气劲掀翻企图阻拦的卫兵与长老。 在一片混乱与惊骇的目光中,恶骨不容分说地卷起惊魂未定的湘灵,化作一道幽暗遁光,冲破重重阻碍,迅速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将杀戮碎岛的喧嚣与愤怒远远抛在身后。 直到确认安全,在一处僻静的山谷或隐秘的洞穴,恶骨才将湘灵轻轻放下。湘灵脸色苍白,惊魂未定,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子。额上纹路隐现幽光,气息与当初牢中截然不同,强大而深邃。 “是,是你?”湘灵认出了她,眼中充满难以置信,“你为什么要救我?这太危险了!” 恶骨凝视着湘灵,看着她眼中纯粹的担忧甚至盖过了对自身命运的恐惧,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消散了。她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隐瞒。 “湘灵,”她第一次郑重地叫出这个名字,而非“镶命女”,“我并非人类。我当初追寻的真相,便在于此。”她周身泛起幽光,额上纹路延伸,化出那支漆黑的麒麟角,金色的竖瞳充满了非人的威严与一种奇异的温柔。“我乃常世之黑麒麟。” 湘灵惊愕地捂住嘴,看着眼前神话般的景象,说不出话来。 恶骨继续道,声音低沉而坚定:“麒麟的天命,是寻找并辅佐一位王,建立安定繁荣的国度。我因过往经历,对人类心存怨恨,迟迟无法做出选择……直到此刻,直到看到你愿意为他人牺牲自己的这一刻。” 她向前一步,目光灼灼地锁住湘灵惊疑不定的双眼:“湘灵,你就是我寻找的王。我选择你,作为我的王。” “什……什么?”湘灵彻底惊呆了,连忙摆手后退,“不!这不可能!我只是,我只是一个连自己名字都没有的镶命女,我什么都不懂,我没有力量,我怎么能做王?我不能,我不能承担这样的责任!”她天性中的谦卑与在碎岛长期被灌输的女子无用观念让她本能地拒绝。 恶骨早已料到她的反应。看着湘灵慌乱退缩的样子,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其中有决断,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利用了对方善良的负疚感。但她知道,这是让湘灵活下来、并且找到自身价值的唯一途径。 就在湘灵连连摇头,试图彻底拒绝这荒谬的提议的时候,恶骨忽然脸色一白,气息瞬间变得紊乱而微弱,她捂住胸口,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声音也变得气若游丝:“湘灵……你可知……麒麟若选定了王,却遭王拒绝……便会……罹患失道之病……最终……力竭而亡……” 她抬起金色的瞳孔,那里面充满了痛苦与一种令人心碎的祈求,望着湘灵,一字一句地说:“你若拒绝我……便是在……亲手杀死我。” 这句话如同最沉重的枷锁,瞬间扼住了湘灵的所有动作和言语。她天性中的极致善良,让她无法眼睁睁看着一个生命,尤其是一个刚刚拼命救下自己的生命,因为自己的拒绝而消逝。她看着恶骨痛苦的模样(这痛苦半真半假,麒麟确实会失道,但绝非是因被认定的王拒绝而失道,恶骨此刻有引导湘灵去相信她的成分),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挣扎和恐慌。 做王?她从未想过,也觉得自已绝不配。可是,如果拒绝的代价是对方的死亡,她怎么可能背负得起这样的罪孽? “不……不要死……”湘灵的声音带着哭腔,她上前一步,慌乱地抓住恶骨的手臂,“我,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就是了!你不要死!” 恶骨心中松了一口气,那痛苦的神色稍稍缓解,她反手握住湘灵冰凉颤抖的手,目光坚定而深邃:“君无戏言。从此刻起,你便是我的王,湘灵。而我,将是你的麒麟,你的盾与剑。我们将共同开创属于你的国度,一个不同于杀戮碎岛的,能让光明生存的国度。” 湘灵泪眼朦胧,看着眼前气息逐渐平稳下来的恶骨,心中充满了迷茫、恐惧,以及被命运巨大洪流裹挟前行的、微弱的不安与忐忑,还有,或许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一丝被需要、被绝对认可的重量感。 她点了点头,泪水滑落,轻声道:“我明白了。” “遵奉天命,迎驾主上,从此以往,不背诏命,不离御前,誓约忠诚。” “我宽恕。” 第9章 王树 凛冽的寒风卷过杀戮碎岛荒芜的边境石林,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肃杀。曾经的王,戢武王,或者说玉辞心,此刻正拄着或天戟艰难前行,华服破碎,银甲染血,身后是紧追不舍、誓要铲除渎神者的碎岛精锐。她的脚步已然踉跄,体内真元在连番围剿与背叛下几近枯竭,唯有眼中不屈的火焰仍在燃烧。 就在一道凌厉箭光即将贯穿她后心的刹那,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如同幕布般垂下,悄无声息地吞噬了那道致命攻击。追兵们惊愕止步,只见黑暗中,隐约浮现出一头异兽的轮廓,形似鹿而披鳞,通体玄黑,唯有额前一支独角散发着幽冷而威严的光泽,那曾被误认为是恶骨的存在,如今已化为真正的麒麟之角。 黑麒麟踏前一步,暗流般的威压让追兵呼吸困难。她未曾展开杀戮,只是发出一声低沉的嘶鸣,那声音蕴含着古老的力量,仿佛直接撼动灵魂。追兵们在这纯粹的、不同于任何苦境或四魌界力量的气息压迫下,竟心生恐惧,不由自主地后退,最终狼狈溃散。 黑暗渐敛,异兽身形在微光中收缩、化形,重新显现出恶骨的身影。只是此刻的她,眉宇间少了往日的乖戾与怨毒,多了几分沉静与属于麒麟的悲悯。她走到力竭倒地、仍强撑着想站起的戢武王面前,蹲下身。 戢武王咳出一口淤血,目光复杂地看向恶骨额间的角:“你究竟是谁?”她的声音沙哑,带着深深的疲惫与困惑。在杀戮碎岛这个极端歧视女性的地方,突然出现一个拥有如此力量、且明显是女性特征的存在,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 恶骨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视线落在戢武王染血的战袍上,那些伤痕触目惊心。她伸出手,掌心泛起柔和而纯净的黑色光芒,光芒如温暖的流水般缓缓覆盖戢武王的伤口,止血、镇痛,滋养着近乎枯竭的生机。这是麒麟的治愈之力,带着悲悯,却也夹杂着恶骨过往记忆中难以磨灭的苦涩。 “我是谁……”恶骨低声重复,收回手,眼神望向洞外,似乎穿透了岩石,落在了岛屿中心那棵巍峨耸立的巨木方向。“这个问题,我也一直在寻找答案。救你,是因为湘灵的选择,也是因为……”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共鸣感,“我感应到了王树的呼唤。” “王树?”戢武王瞳孔微缩,连湘灵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嗯。”恶骨点头,她的表情是罕见的迷茫与坚定交织,“在蓬山,景麒告诉我,我是失落的黑麒麟卵果所化,因缘际会流落到了苦境。我的根,在十二国常世。但是……”她抬起手,轻轻按在自己额前的麒麟角上,那里正传来一阵阵微弱却持续不断的脉动,与远方王树的气息隐隐相连。“从我踏上碎岛的那一刻起,这里的王树就一直在呼唤我。它的气息,让我感到熟悉,却又是如此陌生。” 她看向戢武王,眼神清澈而直接:“在履行麒麟的职责,护送你们前往安全之地前,我必须去确认一件事。我想去看一看王树。我想知道,为何杀戮碎岛的王树,会与我这个来自异世的麒麟,产生感应。” 戢武王沉默了片刻。王树是杀戮碎岛的象征,是力量的源泉,也是她痛苦与挣扎的根源之一。她从未想过,这棵维系着碎岛古老秩序的古树,竟会与传说中的祥兽麒麟,尤其是眼前这救了她性命、力量属性却截然不同的黑麒麟有所关联。 “王树殿守卫森严,尤其是现在……”戢武王喘息着说,语气中带着现实的考量。 “我能带你们避开他们。”恶骨的声音很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信心。属于黑麒麟的独特感知力,让她对能量流动和生命气息异常敏锐,寻找到一条隐秘的路径并非难事。 湘灵握住戢武王的手,眼中带着恳求:“王姐,让她去吧,好吗?” 最终,戢武王艰难地点了点头。在恶骨以麒麟之力构筑的短暂屏障掩护下,三人避开巡逻的士兵,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宏伟而肃穆的王树殿。 巨大的王树扎根于大殿中央,枝叶繁茂,散发着古老而磅礴的生命能量。然而,仔细感知,却能察觉到那能量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与沉重,仿佛承载了太多杀戮与偏执的业力。 恶骨一步步走向王树,越靠近,额间的麒麟角光芒越盛,甚至发出了低沉的嗡鸣。她伸出手,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粗糙的树皮。 就在接触的前一刹那,异变陡生! 王树周身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不再是平和的绿意,而是一种混杂着暗红与金色的激烈流光!与此同时,恶骨周身也腾起深邃的黑色光华,麒麟的虚影在她身后若隐若现。两股力量并未冲突,反而像是在进行一种古老而艰难的共鸣与交流。 大量的画面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恶骨的脑海。 她看到了并非一棵,而是两棵相依的树苗,扎根于一片混沌初开的土地上。其中一棵,气息中正平和,充满了生长与秩序的力量,那是,那棵树,那棵树,正是她诞生的舍身木!而另一棵,则更为尖锐,带着决绝的守护与攻击性,最终在某种巨大的冲击下分离,坠入了不同的时空裂隙……坠落的那一棵,带着一部分玉卵之树的碎片,落在了这片海域,化为了杀戮碎岛的王树…… “原来如此。”恶骨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震撼,“杀戮碎岛的王树,竟是与十二国常世蓬山的玉卵之树同源而生的双子之树?是因故坠落到此界的分支。” 这也就解释了为何王树会对麒麟有感应,因为麒麟本就是舍身木所结的卵果所化!这棵流落异世的王树,虽然在此地演化出了独特的形态和规则(比如与王权传承的紧密联系,以及那扭曲的性别观念),但其本源深处,依旧保留着与麒麟的微弱连接! 而她自己,这颗流落苦境的黑麒麟卵果,其根源之力与这同源而生的王树产生共鸣,自是必然。 光芒渐渐平息,恶骨踉跄了一下,脸色有些苍白。这次感应消耗了她不少力量,却也解开了她心中最大的谜团。 泪水无声滑落。这泪水,洗刷了长久以来为何是我的愤懑,也带来了一种宿命得解的释然。她的根,竟有一部分深扎于此,这片曾带给她无尽痛苦的土地。 她回头,看向同样被刚才景象惊住的戢武王和湘灵,眼神变得无比复杂。这棵树的本质,本应是庇护与生长,却在碎岛扭曲的历史中,成为了压迫与战争的象征。 “我明白了。”恶骨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更多的却是一种释然与了悟,“我的感应没有错。此树与我的故乡,确系同源。” 她走到戢武王面前,金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决意:“你们的道路还很艰难。但知晓了王树的本质,或许,碎岛的命运,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现在,我们该离开了。” 恶骨原本的剧情虎头蛇尾,感觉她应该还有一些故事没有展开,我很好奇她头顶上多出来的一支恶骨究竟是怎样回事?她额头看起来并不突出啊,另外苦境的人还真是卧虎藏龙,随便来个人都能够看出来恶骨是天生恶骨…… 给恶骨设定成十二国的麒麟有我本人很大的私心,既然恶骨在苦境一直被认定是天生恶骨。那,假如她是常世麒麟呢?麒麟是天生仁兽,秉承着上天的意志选出仁慈的王,并辅佐王,可以说是正义的化身了。这样的矛盾冲突,对恶骨而言,一定很刺激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王树 第10章 不老不死 登基大典在柳国的宗庙举行。当湘灵从恶骨——如今已是柳国的宰辅——手中接过天帝的敕令时,万千光华自天际垂落,贯入她的身躯。那一刻,凡俗的污浊被洗涤殆尽,属于王的神性与责任烙印在她的灵魂与□□上,青春被永恒固定,同时,也意味着某种属于人的私密情感,被无形地划定了界限。 柳国,从此有了新的刘王,湘灵。 时光在常世流淌得似乎比苦境更缓,却也更为规律。数年弹指而过,在恶骨(她依旧让亲近的人唤她这个名字,仿佛是对过往的一种铭记)的辅佐下,湘灵以在杀戮碎岛未曾想象过的女性身份,将柳国治理得井井有条。她贤明、公正,深受百姓爱戴。 只是,每当宫廷宴饮散去,华灯渐熄,湘灵总会独自走上高台,眺望南方那片不属于任何一国的浩瀚虚海。她的目光,似乎能穿透空间的壁垒,落在那片血雨腥风、却也承载了她所有少女情愫的苦境。 这一夜,恶骨找到了她。黑麒麟的感知远比人类敏锐,尤其是对自家王的情绪波动。 “王……”恶骨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她已学会了许多麒麟应有的礼仪,但在独处时,语气里仍带着一丝属于过去的直率,“你又在想他了吗?想那个枫岫主人?” 湘灵没有回头,唇边泛起一丝温柔而苦涩的弧度,轻轻“嗯”了一声。“恶骨,你知道吗?在来到这里之前,在我的故乡,女子的情爱从不自由。但是,我遇到了他。他叫楔子,也叫枫岫主人,风采绝伦,智慧超群,是我心甘情愿追逐的身影。” 她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古老故事,但恶骨听出了那平静下的暗涌。 “登基之时,我尚未成婚。”湘灵继续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常世赋予她的、近乎认命的淡然,“按照常世的法则,此后,我也不能再有婚姻了。”她顿了顿,想起在蓬山读到的典籍,略带一丝自嘲地补充,“典籍上说,当然,野合未尝不可,若诞下子嗣,亦可赐予伴侣名分,如王后、大公,但,那终究不是他了。” 恶骨沉默了片刻。她想起了自己不堪的过去,想起了湘灵在杀戮碎岛因性别而遭受的歧视与暴力,也想起了正是自己,将湘灵带到了这个拥有永恒生命却也伴随着永恒束缚的位置上。一种混合着愧疚与责任的情绪在她心中翻涌。 “那么,你会怪我吗?”恶骨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我将你带来这里,承担这份不老不死的重任,让你再也无法自由地去爱那个人。” 湘灵终于转过身,看向恶骨。月光下,新任刘王的眼眸清澈而坚定,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通透。 “不会。”她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恶骨,我从未怪过你。你给了我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可以真正施展抱负、庇护万民的位置。你说得对,苦境江湖,生死无常,他如今是生是死,我亦不知。或许,他早已在某场纷争中逝去。而常世,”她微微张开手臂,仿佛在拥抱整个柳国的疆域,“虽有不足,但它给予了我前所未有的安定与力量。” 她望向脚下沉睡的国土,声音变得更加柔和,却也更加有力:“身为王,拥有万千子民,治理国家,侍奉天帝,便是我们的职责与大道。如同孩子照顾老人来尽孝一般,我是通过守护柳国的百姓,来完成我的天命。” 她重新看向恶骨,眼中是全然的理解与释然:“这份责任,远比个人的儿女私情更为沉重,也更为广阔。我既已选择承担,便不会后悔。楔子,他是我心中永远的美好,但柳国,是我现在以及未来永恒的归宿。” 听到湘灵如此清晰的回答,恶骨心中那块沉甸甸的石头,似乎稍稍松动了一些。她走上前,与湘灵并肩而立,一同望向那轮照耀着两个世界的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