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环后我手撕原著剧本》 第1章 初循环 金碧辉煌的花厅,珠帘轻晃,歌舞不休。 李雾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盏摇曳的琉璃宫灯。 又是这里。 她对这个地方的每一寸细节都已烂熟于心。 左侧雕花柱上悬着绣金纱幔,右边长案上堆满山珍海味,厅中歌姬的腰肢扭动着熟悉的弧度。 这是她第三次回到这个宴会。 周围的宾客言笑晏晏,神情鲜活。 可在李雾眼中,他们不过是一群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连嘴角的弧度都精准得令人作呕。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指甲深深陷进腿肉,剧痛是她确认自己尚未疯掉的唯一方式。 身旁,那个油光满面的世家公子又一次凑了过来。 他身上那股混杂着酒臭与**食物的酸气,分毫不差地钻入李雾的鼻腔。 “李二姑娘,这般绝色,何必独自枯坐?” “若肯随我回府,做个知情识趣的小妾,金银珠玉随你挑,便是你家那高高在上的主母,也得敬你三分。” 每一个字,每一个音调,都与前两次的记忆完美重合。 李雾甚至能预见,下一秒,他油腻的手就会伸过来。 她若拒绝,便会迎来羞辱与嘲讽,然后整个世界在她眼前崩塌,再次重启。 是的,剧本开始了。 第一次,她本能地拒绝,换来的是满堂讥笑与剧情的瞬间崩溃。 第二次,她学乖了,试图远离此人,却看到他转头去拉扯另一位贵女的衣袖。她没忍住,出声呵斥,世界再次将她拽回原点。 两次皆败。 她一个猝死的现代社畜,醒来就穿进这本以践踏女性为乐的限制文里,成了个活不过三章的炮灰。 在这个世界,女子的贞洁比性命更重。 书里的女人,个个被几句甜言蜜语哄骗,为所谓的爱情飞蛾扑火,最终沦为玩物。 而她,李雾,就是其中最可悲的那个。 顺从,是被人玩弄抛弃,不得善终。 反抗,是陷入无尽的循环,永世不得解脱。 而现在,是第三次。 她惊恐地发现,自己想要拒绝的念头,竟比前两次微弱了许多。 一股阴冷的力量正渗入她的脑海,温柔地蛊惑她。 ——答应他。 ——顺从他。 ——这本就是你的命运。 那股力量像一条毒蛇,无声地缠紧了她的理智,并且越收越紧。 这是同化! 一旦她点头,她就会彻底变成书里那个愚蠢软弱、逆来顺受的李二姑娘。 她将不再是她。 “二姑娘………………..” 陈世子的手带着令人作呕的温度,即将触碰到她的手腕。 拒绝,还是沉沦? 周围的乐声变得模糊,灯火却刺得她眼眶发痛。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甚至想挤出一个讨好的笑。 另一个“李二姑娘”的灵魂,正试图从她的躯壳里破茧而出,去走那条被设定好的屈辱人生路。 她死死咬住舌尖,血腥味在口腔中炸开,用这股剧痛对抗着那股侵蚀神智的力量。 可她的抵抗,反而激起了更凶猛的反扑。 陈世子见她迟迟不应,脸上挂着的得意笑容转为不耐,他刻意提高了音量。 “二姑娘,识时务者为俊杰!与其在此自怨自艾,不如投入本公子怀中,享尽荣华富贵!” 喉头一阵腥甜翻涌。 李雾想,或许就这么答应了,至少能换来片刻的安宁。 可她知道,一旦开口,她就输了。 冷汗浸透了她的后颈。 她想逃,双腿却重如灌铅。 就在她即将被那股力量彻底吞噬的瞬间—— 外厅,响起一阵沉稳而凌厉的脚步声。 那声音穿透了靡靡之音,像是平地惊雷,重重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帘影晃动,一道颀长的身影逆光走入。 来人身着月白衣袍,腰束玉带,眉眼锋利,周身的气场瞬间压过了满室的喧嚣与暖香。 厅内的丝竹声戛然而止。 原本放浪形骸的宾客们纷纷噤声,敬畏的低语在角落里响起。 “三殿下……” “他怎么会来?” 无人敢直视,更无人敢高声。 李雾的呼吸骤然一停,她拼尽全力抬眼望去。 傅照清。 书中那个性情乖戾、冷酷嗜杀,注定要战死沙场的疯批三皇子。 前两次循环,他从未出现过。 这一次,不一样了。 剧情……偏移了。 李雾死寂的眼底,骤然爆开一簇火光。 破局的关键,是他? 这道突兀亮起的目光,落在陈世子眼中,成了对他**裸的无视与羞辱。 傅照清的出现夺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包括这个他即将到手的玩物。 羞恼瞬间化为暴戾,陈世子脸色涨红,猛地攥住李雾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生生捏碎她的骨头。 “贱人!”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眼神狠毒扭曲。 “敢在本公子面前分心?给脸不要脸的东西,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腕骨传来剧痛。 求生的本能终于在这一刻压过了被同化的窒息感。 李雾猛地抬手一甩! “啪——” 一声巨响,陈世子被她用尽全身力气甩得一个踉跄,撞翻了身后的酒案。 琉璃盏与珍馐碎了一地。 满堂死寂。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狼狈倒地的陈世子,和站在原地、剧烈喘息的李雾身上。 “疯了吧?李家二姑娘竟敢动手?” “这下名声全毁了……” 幸灾乐祸的议论声如芒刺在背。 李雾脑中嗡的一声。 这场景,和第一次拒绝时何其相似。 她下意识闭上眼,等待着熟悉的眩晕与重置。 一秒。 两秒。 预想中的黑暗并未降临。 只因那道冷冽如冰的视线,终于落在了她的身上。 陈世子从满地狼藉中撑起身,一张肥脸涨成了猪肝色,双目喷火。 他堂堂国公府世子,竟被一个女人当众掀翻在地! “贱人!” 他咆哮着,扬起肥厚的手掌,朝着李雾的脸狠狠扇了过来。 李雾瞳孔骤缩。 她动不了了。 那带着恶风的巴掌即将落下。 “够了。” 一道低沉而毫无温度的声音,从大厅的另一端传来。 两个字,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 所有宾客下意识让开一条路,只见那道月白衣袍的身影走来,步伐从容,冷眸扫过在场每一人。 三殿下,傅照清。 他停在李雾与陈世子之间,冷哼一声,“堂堂世家公子,当众对一名女子动手,真是大开眼界。” 陈世子脸色青白交加,支吾着想辩解:“殿下,是……是她先推我的!” “推你?”傅照清冷笑,讥讽意味不加掩饰,“若不是你酒后无状,纠缠不休,这位姑娘又如何会有此举?还是说,陈家子弟便是如此教养,仗势欺女?” 陈世子脸色顿时变得难堪至极。 四周宾客屏声静气,心底暗自叫好,却无人敢出声。 李雾呆呆望着眼前的人,心脏怦怦直跳。 剧情……不一样了! 难道眼前这个气势逼人的三皇子,就是打破既定剧本的关键? 傅照清侧过身来,目光淡淡落在她身上。那双眼睛凌厉冷淡,看不出半分怜惜,可他却在无声中将她护在身后。 李雾喉咙发紧,心底生出希望的火苗。 靠近他,抓住这唯一的机会。 陈世子被羞辱得面红耳赤,猛地跪倒在地,嚷嚷着:“殿下明鉴!明明是这个女人自己不知羞耻地勾引了我,如今反倒来污我清白,我怎能受此冤屈!” 一时间,所有宾客目光再度集中到李雾身上。 那无形的压力再度席卷而来,要将她拖回剧本的既定轨迹。 李雾在心里飞速思索。 若她再次反抗,循环会继续吗? 她嘴唇微微颤抖,抬眸对上傅照清的波澜不惊的眼。 他正静静地望着她,似乎在等待她的选择。 第2章 初循环 “够了!” 傅照清的警告声落下,整个花厅死寂。 陈世子脸上青红变幻,还想攀咬,意图将所有罪责都推到李雾身上。 傅照清收回目光,心底只余下两个字。 无趣。 他本是现代科技新贵,行事狠厉,却有底线。一场意外,他成了这个王朝的三皇子。 起初,他以为这是一场荒诞的梦。 可他在这里所有的一切,都让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掉进了一个真实的世界。 这里的规则腐朽到可笑,女子的生死荣辱,全悬于“贞洁”二字。 更荒唐的是,她们自己也将这枷锁奉为圭臬。 他见过太多次了。 被轻薄的女子只会哭泣忍受,若有人相救,她们的第一反应竟是惶恐地推开救命稻草,生怕旁人说三道四,毁了名节。 愚蠢。 懦弱。 傅照清的脑海中闪过几个月前的一幕。 他的二皇兄当众调戏赵家小姐,他出手制止,换来的却是那赵小姐哭着对家人说,他“毁了她的清誉”。 可笑至极。 从那以后,他便懂了。 在这个世界,同情心是最廉价的东西。 与其多管闲事惹一身骚,不如冷眼旁观。 可今天…… 他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那个叫李雾的女人。 席间已有压不住的议论声。 “就是那个李家二姑娘,叫李雾,乡下养大的,没规矩。” “模样倒好,可惜性子野。” “模样再好有何用,我看也是个草包。” 陈世子怨毒的目光死死钉在李雾身上,咬牙切齿:“李雾,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本公子面前装清高?” “李雾”这个名字,让傅照清的眉梢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他前世的邻居,那个偶尔在凌晨两点的便利店里遇到的、背着电脑包的女孩,似乎也叫这个名字。 不过是同名罢了。 傅照清的视线重新变得冷淡。 李雾那份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倔强,曾让他心头微动。 可现在,她只是缩着肩膀,垂着头,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傅照清眼底最后一点光也冷了下去。 果然,是他看错了。 终究是这个世界的女人,骨子里都一样。 傅照清的语气冰冷刺骨,打断还想狡辩的陈世子,“一个大男人,与女子计较不休,丢人现眼。” 说完,他拂袖转身,再不想多看一眼。 这是最后一次。 他对自己说。 再多管闲事,他就是狗。 傅照清没有回头。 他自然也没看到,在他转身的瞬间,那个看似屈服的女子,眼中骤然爆发出何等惊人的光亮。 循环……没有继续! 李雾的心脏疯狂擂鼓。 以往,剧情早已将她拽回宴会开端,可这一次,没有! 因为他。 那个即将走出她视线的男人! 四周的议论和陈世子怨毒的目光,此刻都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音。 李雾只有一个念头——抓住他! 她垂下眼,对身旁的侍女低语,“衣裳湿了,扶我过去换一身。” 无人起疑。 她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还在陈世子身上,悄然退出了花厅。 必须找到他,必须接近他! 三皇子傅照清,是她逃离这无间地狱的唯一钥匙! 偏院灯火稀疏。 李雾快步走进更衣的小室,刚让侍女找出备用衣裳,还未来得及换下,外廊就传来几道刻意压低的嗓音。 是陈世子的声音。 “今夜这脸,不能白丢!” 另一个声音劝道:“小声点!三殿下还没走远!” “怕什么?他护她一时,还能护她一世?” 陈世子的声音带着狞笑,阴冷得像毒蛇。 “我已经叫人备了东西,等她落单,一包迷药下去,直接抬走!生米煮成熟饭,看她李家认不认!” “哈哈,到时候她哭都没用!” 李雾浑身血液刹那间冻结。 迷药。 生米煮成熟饭。 这正是书里无数女配的结局,一夜之间,毁掉一生。 她屏住呼吸,踮起脚尖,无声地向后退。 “咔嚓——” 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一声轻响在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 “谁!” 廊下的交谈声戛然而止,几道黑影带着急促的脚步声,猛地朝这边扑来! 李雾脑中一片空白,转身就跑。 “快!别让她跑了!” 身后的怒喝与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在长廊里回荡。 火把的光在假山后跳跃,如同张牙舞爪的鬼影。 前方豁然开朗。 假山之后,是一口圆形的清塘,月光洒在水面,碎银般闪烁。 塘边,正站着一个人。 月白衣袍,玉带束腰,背影孤拔冷峻。 是傅照清! 他还没走! 李雾眼中迸发出狂喜,几乎是本能地想朝他奔去求救。 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他抬步,似乎正要离开。 不! 不能让他走! “站住!她在那!” 追兵已经绕过假山,看到了她,正獰笑着逼近。 她无路可逃了。 傅照清的背影是她唯一的生路,可那道生路,正在离她远去。 求他? 李雾瞬间想起了他转身时那冰冷失望的眼神。 他不会信她,更不会救一个“麻烦”。 电光石火间,一个疯狂的念头攫住了她。 既然无法让他走向自己,那就用最惨烈的方式,让他无法离开! 在追兵扑上来的前一秒,李雾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片冰冷的池水,纵身一跃。 “扑通——!” 巨大的水花在夜色中炸开。 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湿透的衣裳变成沉重的枷锁,死死将她往下拖拽。 “咳……咳咳……” 冰冷的水疯狂涌入喉咙,胸腔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李雾拼命挣扎,脚踝却被水草死死缠住,越是用力,越是被拖向更深、更冷的黑暗。 耳边只剩下沉闷的咕噜声,肺部像被点燃的炭火,灼烧着每一寸神经。 意识剥离前,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睁眼望向岸边。 破碎的月光下,那道月白身影静立如雪,冷漠得像一尊审判生死的神祇。 三皇子…… 他竟然真的见死不救! 所以,这一次的循环,是以溺亡告终吗? 就在她彻底绝望,准备迎接新一轮重启时—— “扑通!” 一道沉重的破水声,撕裂了死寂的湖面。 冰冷的湖水被一股强横的力量排开,一只手臂猛地箍住她的腰,将她从下坠的深渊中强行捞起。 力道沉稳,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 “咳……咳咳!” 新鲜空气涌入胸腔,李雾爆发出剧烈的咳嗽,呛出的水尽数喷在对方的肩颈。 那人身形一顿,手臂却收得更紧,稳如铁铸。 “别乱动!” 一道低沉冷硬的嗓音在耳畔炸开,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感。 紧接着,那人似乎咬了咬牙,压低声音,语气里透着一丝古怪的急躁。 “想活命就放松,学水母漂!” 李雾的脑子,嗡的一声,彻底空白。 水母……漂? 这三个字像一道惊雷,在她混沌的意识中炸响,劈开了所有的恐惧和绝望! 这不是她前世游泳课上,教练扯着嗓子喊过无数遍的词吗? 这个时代,这个世界,怎么会有人懂这个! 不等她细想,傅照清已单臂牢牢环着她,另一只手划水,迅速向岸边靠近。 “抓紧。”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却将她稳稳地托向生机。 李雾死死抠住他湿透的衣袖,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 石阶近在眼前。 他猛地一推,用尽全力将她先送了上去。 李雾重重摔在岸上,湿透的衣裳沉得她动弹不得,一抬头,便看到傅照清利落地翻身上岸。 水珠顺着他墨色的发梢滚落,划过那张冷峻得毫无瑕疵的脸。 月光下,他的眼神幽深,仿佛藏着万年不化的寒冰。 “咳咳咳——!” 李雾趴在石阶上,狼狈地喘息,冷风一吹,整个人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可她的心底,却有一簇火苗正在疯狂燃烧,烧得她四肢百骸都在战栗。 没有循环! 剧情还在继续! 她猛地抬眼看向他,那双眼眸里迸发出的光亮,是藏也藏不住的狂喜与探究。 傅照清正垂眸看她。 那双冰冷的眸子里,此刻却翻涌着一丝罕见的烦躁与自我厌弃。 该死。 他又多管闲事了。 “你……”李雾嗓子哑得像破锣,刚想开口,岸边小径上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快!声音好像是从这边传来的!” 火把的光亮由远及近,驱散了岸边的幽暗。 李雾的血瞬间凉了半截。 要是被人看到她和一个男人,还是当朝皇子,深更半夜,衣衫不整地从水里出来…… 她就是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她身体僵住,下意识地想要躲藏。 傅照清眉心骤然拧紧,长臂一伸,不容分说地将她一把按进旁边的假山阴影里。 “闭嘴。” 他用身躯将她挡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两个字,转身便向前走去。 李雾立刻屏住呼吸,蜷缩在他高大身影的庇护之下。 “殿下?” 几个家丁打扮的人提着灯笼走近,看清岸边之人,吓了一跳,“您怎么……浑身都湿了?方才可是有人落水?” 傅照清冷冷转眸,目光如刀。 “你眼瞎?” 他声线低沉,裹着刺骨的寒意:“落水的,正是本殿下。” “还是说,你们特意赶来,就是为了看本殿下的笑话?” “小的不敢!小的万万不敢!” 几人吓得魂飞魄散,扑通跪倒一片,头埋得死死的。 傅照清负手而立,周身气压低得骇人。 “滚。” 一个字,如同天赦。 家丁们连滚爬爬地逃离,火光很快消失在小径尽头。 李雾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劫后余生。 她不仅活了下来,还发现了一个惊天动地的秘密。 傅照清…… 他和她一样。 李雾唇角控制不住地上扬,眼底的亮光几乎要溢出来。 太好了。 她仰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湿漉漉的发丝贴在脸颊,眼神却带着毫不掩饰的灼热。 傅照清被她看得一顿,极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他冷哼一声,语气里是压不住的懊恼。 “麻烦。” 李雾靠着冰冷的假山,夜风吹得她牙关打颤,她却毫不在意。 沉默半晌,傅照清终于再度开口,语气生硬地像在背书:“李姑娘,你纵然受了委屈,也不该寻短见。清誉固然重要,但性命只有一次……” 李雾:“……” 她愣住了,随即一股哭笑不得的荒谬感涌上心头。 闹了半天,他以为她是受了陈世子的污蔑,想不开要投湖自尽? 把她当成这个世界里那些一言不合就要死要活的蠢女人了? 李雾低低咳嗽一声,打断了他的说教,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她忽然抬起头,用一种极其缓慢而清晰的语调,一字一顿地问: “殿下,您刚才,让我做什么来着?” 她微微歪头,眼睛亮得惊人。 “是……‘水、母、漂’?” 傅照清背脊瞬间一僵。 他这才惊觉,方才情急之下,自己脱口而出了一个绝对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词。 李雾看着他骤然紧绷的侧脸,无辜地眨了眨眼,随即,用一种极其标准的发音,轻声模仿道: “同学们,这是游泳自救的基础动作,请大家掌握——” 话音未落。 傅照清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住她。 他冷峻的面孔上,那万年不变的冰层,终于寸寸碎裂。 他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吐出的字句,沙哑得像是从喉咙深处碾磨出来的。 “你……” “……到底是谁?” 李雾笑了,笑得眼泪都呛了出来。 她抬手抹去脸上的水珠,分不清是湖水还是泪水。 “彼此彼此啊。” “老乡。” 第3章 初循环 傅照清的身体绷紧了一瞬,随后陡然放松下来。 这个世界,在他眼中早已腐朽不堪。 女子愚昧,男子荒唐。 他以为自己注定要在这片泥沼中孤独地走下去。 可眼前的李雾…… 那份独属于另一个世界的鲜活感,让他沉寂已久的心口,竟泛起一丝灼热。 “所以……”李雾歪着头,水珠顺着发梢滚落,目光里满是狡黠,“三殿下,老实交代,穿越前是干哪行的?” 傅照清嘴角极轻微地抽动了一下,冷硬地吐出几个字:“科技公司老板。” 李雾眼睛瞬间亮了,毫不吝啬地竖起一个大拇指。 “大佬!怪不得你那眼神,看谁都像在看一个待优化的BUG。” 傅照清:“……” 他睨她一眼:“你呢?” 李雾咧嘴一笑,带着几分社畜的自嘲:“996福报打工人,猝死穿过来的。” 傅照清怔住了。 片刻后,他喉间溢出一声极低的笑。 那笑声里,是久违的、彻底的放松。 李雾还被他按在假山阴影里,冷风刮过湿透的衣衫,她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颤。 火把的光亮彻底消失,四周重归死寂。 傅照清刚松了口气,准备抽身,一个尖厉到刺破夜色的声音猛然炸响—— “姑娘?!” 一盏灯笼倏地凑近,照亮了来人那张布满惊愕的脸,竟是继母林氏的心腹—— 徐嬷嬷。 她本是奉命来寻人,却撞见了二姑娘和三殿下衣衫尽湿、紧紧挨在一起的惊天场面! 徐嬷嬷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扯开嗓子就嚎了起来! “来人啊!二姑娘竟与人私会!” 这一嗓子,如同投进静湖的巨石,瞬间惊起千层浪。 四面八方,脚步声杂乱地涌来,一盏盏灯笼由远及近,迅速聚拢。 完了。 被人当场撞破,她“失节”的罪名算是钉死了。 李雾甚至能想象出明日的流言会有多恶毒,什么李家二姑娘不知廉耻,深更半夜勾引皇子,清誉尽毁! 到那时,林氏会用何种手段将她搓圆捏扁? 李雾猛地转头,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傅照清。”她咬着牙,声音压得极低,语速却极快,“我被困在了一个循环里。每一次,只要我做出不符合‘剧情’的举动,这个世界就会重启!” “我不是这里的人,你也不是。” “你是唯一的变数,只有你能打破循环!” 傅照清瞳孔微缩。 原来是这样。 难怪她看自己的眼神,和那些女人截然不同。 他喉结滚动,声线里染上一丝说不清的兴味:“所以,你从一开始接近我,就是把我当成破局的工具?” “没错。”李雾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无奈,“这个世界里,你死,我也得跟着重来。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傅照清眯起了眼。 一股奇异的轻快感,竟从他心底浮起。 她没有哭哭啼啼,没有逼他负责,而是把所有筹码都压在了他身上,进行一场豪赌。 “呵。”他喉间溢出一声低笑,那笑声里带着几分玩味,又藏着刀锋般的锐利。 “有点意思。” “你倒是第一个,敢明目张胆算计本殿下的人。” 他侧过身,将李雾大半个身子都挡在了自己身后,目光冷漠地扫向围拢过来的宾客。 他低沉而冷冽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每一个人耳朵里。 “李家二姑娘不慎落水,本殿下恰好路过,顺手救起。” “仅此而已。” 一句话,堵死了所有人的嘴。 宾客们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谁敢质疑? 三殿下亲口定下的说辞,谁敢多问一句,就是公然打皇家的脸。 徐嬷嬷一张老脸煞白,嘴唇哆嗦着,刚想再说什么,就被傅照清冷电般的一瞥钉在原地,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散了。”傅照清挥了挥手,神情已满是不耐。 众人如蒙大赦,忙不迭地躬身称是,作鸟兽散。 徐嬷嬷不敢再造次,只能强撑着笑脸,上前搀扶李雾:“哎哟姑娘,可吓坏老奴了,快,随我回府歇息。” 李雾低声应着,任由她搀着,眼角余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傅照清。 他依旧站在那片阴影里,湿透的玄色衣袍紧贴着身体,身形却如山岳般挺拔。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瞬,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悄然滋生。 ……………… 李府,祠堂。 香烟缭绕,烛火明灭,将墙上供奉的牌位映出狰狞的影子。 林氏端坐主位,脸上是滴水不漏的关切,亲手为李雾披上一件干燥的厚氅。 她的手掌看似温柔地按在李雾肩上,力道却不容抗拒。 “雾儿,你可知,今夜之事已传遍了整个京城?” “纵然三殿下为你遮掩,可众人亲眼所见,你二人衣衫不整地在一处。你的名声,已经毁了。女子名声最为重要,眼下你纵使不愿,也不得不承认名声已毁!” 李雾垂着眼,一言不发。 来了。 剧情的修正力,开始逼她走向既定的毁灭之路。 林氏幽幽叹了口气,满是悲天悯人的无奈:“你是我李家的女儿,就算在乡野长大失了教养,也不能让李家的脸面跟你一起丢尽。为今之计,只有尽快为你择一门亲事,堵住悠悠众口。” “幸好,陈家那位庶子虽有腿疾,却不嫌弃你,愿意即刻下聘。雾儿,母亲这也是为你好啊。” 旁边的嬷嬷立刻敲边鼓:“是啊姑娘,这已是最好的出路了!陈世子行为举止也算得上书香门第!” “陈家再如何也是世家,嫁过去做个庶子媳,总好过被人戳脊梁骨,一辈子抬不起头!” 李雾在心底冷笑。 说得真好听。 这分明是想借机把她这个“眼中钉”一脚踹进泥潭,永无翻身之日。 但她只是沉默,顺从地低着头。 李雾低垂的睫毛下,那双眼睛却亮得骇人。 落水失节,被逼嫁给残废庶子,了此残生……多么经典的炮灰女配结局。 但她不是。 今夜,她已经抓住了唯一的生机。 只要傅照清还在,她就不会让任何人,把她按回头顶那本该死的剧本里! 林氏是何等的人精,李雾的沉默在她看来,就是无声的抵抗。 她嘴角的笑意更柔,话语却淬了冰:“雾儿,莫要心存妄想。你以为三殿下能护你一时,还能护你一世?皇家人最是薄情,今日救你不过举手之劳,你若当真了,日后连累了整个李家,谁来为你收场?” “雾儿,如今可是你唯一的机会,抓好机会说不定还能谋得个好名声和嫁个好人家,岂不是两全其美?” 李雾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继续扮演鹌鹑。 敢情美得不是你们。 “母亲是真心为你打算。”林氏的耐心告罄,笑容变得阴冷,“你若乖乖应下这门亲事,安分嫁去陈家,尚有一条活路。否则,明日我便请族中长老齐聚祠堂,开祠堂,行家法!你自己选。” 家法处置。 到那时,就不是嫁给一个残废庶子那么简单了。 浸猪笼,或是被逐出家门,沦为乞丐。 她的任何反抗,都会被这个世界判定为错误,然后无情地将她打回原点,再经历一次绝望。 不能。 她好不容易才和傅照清接上头。 她要等。 但不是坐以待毙地等。 而是等一个信号,等她的“盟友”,为她撕开这剧本的第一页。 想到此,她终于抬起头,露出一张被泪水打湿的、惨白又顺从的脸,轻声开口。 “女儿……遵从母亲安排。” 林氏眼底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浓浓的得意所取代。 她就知道,这种乡下来的野丫头,稍一恐吓,就只剩下服软的份。真是上不了台面。 不出两日,李家二姑娘即将嫁给陈家残废庶子的消息,长了翅膀似的飞遍了整个府邸。 “听说了吗?那位二姑娘攀高枝不成,反倒要被塞给一个瘸子了!” “啧,也算她好运,没了清白还有人要,换了别人,一根白绫早吊死了。” “她就该跪下感恩戴德才对!” “陈世子配她,也算是相得益彰!美美与共!” 李雾走在回廊下,那些或鄙夷、或讥讽、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 婢女们行礼时头垂得更低,生怕沾上晦气。 老嬷嬷们聚在角落里,对着她的背影指指点点。 这个世界对女子的恶意,浓稠得令人窒息。 李雾面无表情地走着,心却冷如寒铁。 她不做无谓的牺牲。 硬碰硬,只会触发重启。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计就计,把林氏的“好意”传出去,传得人尽皆知。 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李雾,即将被家族牺牲,嫁给一个残废。 消息传得越广,传得越快,就越有可能传到那个人的耳朵里。 她赌他听闻此事后,不会坐视不理。 毕竟,她可是他用来打破这个无聊世界的、唯一的“乐子”。 这两日,李雾的“安分守己”让林氏心情极度舒畅。 “雾儿真是个懂事的孩子。”林氏在院中对着一众仆妇,笑得春风得意,“有些姑娘家,失了名节就想不开。我们雾儿命好,陈家愿意接纳,往后,雾儿就是陈家的人了……” 李雾只是垂眸,唇角漾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苦涩笑意。众人看去,只会觉得她认命了。 实际上,她还在期待着她的救兵。 然而,就在她暗暗计较之时,外头传来一则消息。 “快报!北境贼寇蠢动,三殿下领旨带兵,即日出征!” 这几句话,如惊雷般炸进她的耳朵。 李雾猛地抬头。 三殿下,要出征? 她心脏狠狠一缩,脑中骤然闪过她穿来之前,看过的那本书里的情节—— 男配之一,三皇子傅照清,桀骜孤傲,英勇善战。北境一战,他陷入绝境,孤军奋战,终究寡不敌众,马革裹尸,留名青史。 这是他的宿命。 书中,女配们的下场一个比一个惨,而他这种和女主没有交集的男配,结局也大多惨淡。 她的剧情因为他而改变了,可他的剧情并没有因为她的出现而改变。 “哈。”林氏掩唇轻笑,眉眼间满是得意,“雾儿啊,你不是仗着三殿下救过你,以为自己能飞上枝头?你且看,他马上就要出征沙场,哪里还顾得上你一个失节之人?哼,倒是陈家庶房,还乐意收你。” 一旁的嬷嬷们也笑,“是啊姑娘,别再做梦了。皇家儿郎,岂是你能高攀的?命里注定,该你是哪一家,便是哪一家的。” 一朝跌落,林氏不再掩饰对李雾的轻蔑,府里的下人们也跟着落井下石。 可李雾知道,林氏说的没错。 若她一直幻想着依附傅照清,那么随着他战死沙场,她会再次被卷入循环,被剧情彻底吞没。 胸腔里,冷意与灼热同时涌上。 这世道荒唐,她绝不能被钉死在沦为附庸的宿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