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得风来风带雨[金光布袋戏]》 第1章 第一章 酒友会 华灯初上之时,苗疆王都已是一片热闹繁华。 尽管一境之邻的中原正遭受东瀛西剑流的侵略,动荡五年之久,但由于有万里长城作为阻隔,有庞大的苗军守护,加之中原反抗的力量一直未曾熄灭,使得西剑流暂时未有余力染指苗疆。靠近边境的村落确实不能避免会感受到战争带来的压力,但王都中的居民仍旧生活在一片和平稳定的环境之中。 战争离首都还很远,比起关心中原人民的苦难,苗民们相信苗王能可保全苗疆,而在苗王登基后这数十年来,他很少有负民众的期望。 近日正逢苗疆一年一度的祭鼓节,按照惯例,苗疆各部族族长带着贡品进入王都,也带来了各地的商人和新鲜的货物。这是苗疆非常重要的节日,苗王和朝中大臣,以及平时分散在苗疆各地的部族族长们齐聚大殿,共同商议苗疆上下各地政军大事,讨论苗疆未来盛世;民众则聚集在街道和市集,交易商品。到了晚上,王宫排宴,君臣酒桌同乐;而群众也把街道的灯光逐个点亮,在王都最宽敞的主干道两旁摆摊买卖、表演、尽情玩乐,看热闹的人、讨价还价的人、漂亮的姑娘、帅气的小伙子,霎时间都涌上街头,整座王都亮如白昼。 金酒庐是王城里最大的酒楼,今夜更是热闹非凡,人多得加满桌子也坐不下,慕名而来的顾客只能失望而归。 风逍遥来到的时候,正好遇到门口有顾客为了抢位大打出手。“哇,这么夸张,看来这里的酒,肯定很好喝。”边说着边取出酒壶猛喝一口压压惊。 一旁小二见他仪表不凡,迎上来问他有没有定位,风逍遥取出腰间的铁军卫令牌:“我也不是很清楚,约我的人说给这个你们就懂了。” 小二一看,忙道:“是铁军卫的贵客,请上五楼,位置已经留好了。” 风逍遥跟着带领来到最高层五楼的贵宾雅座,只见窗边靠坐着一名绿衣女子,眉目英气十足,眼神沉晦扫荡着街道繁华,不发一言,正是他今日约见的好友兼酒友,孟招雨。桌上一壶一盏,酒已半凉,看来已经等了好些时间。 见风逍遥现身,孟招雨抬起头来,笑道:“不愧是铁军卫兵长,祭鼓节要从宫宴抽身,很困难吧。“说着敲了敲桌子,让小二把酒拿去回温。 风逍遥坐到桌旁,摇摇头,先喝一口壶里的风月无边:“这种场合哪有小小兵长表现的地方,不过是陪老大仔和那些朝臣打哈哈,微笑,点头,其他交给老大仔就行了。主要是等酒过三巡,才好找借口溜走啊。” “果真是经验十足,这几年的宴席没少偷溜吧。” “喂,你当我是什么人。宫宴又有好酒又有好菜,若不是你今天拿美酒引诱我,我才不会跑出来哦,要是不好喝,你可要赔我。” “赔你什么?” “陪我罚抄兵书啊,老大仔知道我坐不住,最喜欢用这个罚我。老大仔的手段你不是最清楚嘛。” 孟招雨嗤笑一声,从桌底竟掏出一沓厚纸,风逍遥接过一看,上面竟是已抄得整整齐齐的兵书:“我早有准备,你拿去吧。” “嗯?”风逍遥顿觉异常,边翻看边问:“这……你又知道老大仔会罚我抄哪个啦,怎么提早准备好。” “我都陪你抄过这么多遍,还不知道军长爱让你抄什么吗。上次是《太白阴经》,今次多半便是《六韬》,或者《孙子》,都在你手上了。其实我还预先抄了不少底稿留在家里,下次若你需要,可以去我家找云烟拿。” “哇,你这么喜欢抄书,这是要把老大仔的书柜都塞满你的字啊。”风逍遥也不客气,把书稿收下,还不忘挖苦好友。 招雨白了他一眼:“若你少犯点错,也不用天天被罚了,好好反省吧。” “冤枉啊,明明是你约我来的。” 说话间,小二重新送上小菜和酒,招雨把酒满上,举杯道:“你不是为我来的,是为酒来的,先来尝尝这酒吧。” 两人仰头而尽,风逍遥眼前一亮:“这酒确实好喝,怪不得楼下这么多人排队,都是有原因的。” 孟招雨颇为得意:“怎么样,不输风月无边吧?这可是金九庐的招牌玉酿,名叫万人醉,意思是即便一万人有一万人的口味,但喝了这个都无不沉醉其中。可惜产量有限,除去专供王室的那部分以外,剩下的库存就只能限量提供给五楼雅座的贵宾。我也是数年前陪我爹来这里会客的时候才喝过一次,后来就算念念不忘也喝不到咯。” “啊,那岂不是几口就喝完啦?”风逍遥砸吧着嘴,瞧了瞧壶中所剩不多的酒。 “哼,知道你的酒量,我早有准备,特地定下了三坛,虽然不多,也足够今晚尽兴。”说罢,再把酒装满。 几杯热酒下肚,风逍遥说道:“这么好的酒,就算老大仔罚我也甘愿,你还这么客气提早抄书给我。” “反正总会用到的,早给晚给有什么区别呢,一点心意而已。” “这么客气,不像你的风格啊。”风逍遥感觉异常,思绪一转,恍然道:“我知道了,你给我好处,是想问我老大仔的事情对吧。” 招雨扫了他一眼,却又把视线送到窗外:“你要是想说,我不会拦你。” “想听就坦白说,扭扭捏捏不像你。”风逍遥笑着调侃道:“如果是担心毒阴门那个老婆娘的问题,苗王已经否决她想跟老大仔联姻的建议咯。” “哦?为什么” “这个嘛……”风逍遥略略正色,声音压低道:“我想,应该是因为毒阴门多年来依靠他们的毒术和精兵,在苗疆自拥一方,早就是苗王的眼中钉。如果让他们和铁军卫联姻结合,只会让王开始忌惮铁军卫的存在,所以老大仔非常反对这个提议,而且就算老大仔什么都不说,相信王也不会同意。你就放心吧。” 招雨再次把眼神投向窗外:“我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 “说到底,你不就是怕王为了解决毒阴门的问题,要老大仔娶了那个婆娘,你就没有机会咯。大家这么熟,你跟我装?” “我是真心的。”招雨转头看向风逍遥,只见她脸上浮着两道红晕,微醺迷蒙的模样之下,一双眼却闪烁着坚定的眼神:“我决定放弃了,以后也不会麻烦你追问军长的事情,应该也不会再帮你抄新的书啦。” “啊,为什么?”风逍遥脱口而问,“这不像你哦。” “这句话你讲三次了。有这么难以接受吗?” 风逍遥还想追问,尚未开口,门外忽然传来喧闹声,似乎是有人要闯进房来,小二阻拦不过,门被推开,两张似曾相识的面孔映入眼帘,一人身穿兵甲,应当是刚从岗位中退下,尚未更衣,另一人身着蓝衣,皆是孟招雨在苗疆常胜军中的同僚。 “哼,孟招雨,你果然在此。”来者怒气冲冲,“亏你还能在这里饮酒作乐。” 招雨扫了二人一眼,泰然自若:“祭鼓节苗疆全国皆欢庆,有什么让我不开心的理由吗?” 那蓝衣人率先踏入房内,看见风逍遥后问道:“请问阁下是?” “我只是来喝酒的,你们有事你们说,不用管我。”边说着边把桌上的酒往自己面前挪,只怕他们殃及池鱼。 那人略皱眉,但未等他开口,另一人已抢前一步,朝招雨质问:“你还想凭借你父亲的关系任性多久,我们是军人,不是来搞裙带关系的。” 招雨冷哼一声:“我从未凭借父亲在军中享受任何特权,说到底,我们都是听命于将军,效忠于苗疆,并无不同。” “说得好听,若不是借着孟尉长的权利,那些容易立功的好差事怎么总能安排给你?协助铁军卫收复风行宫,和苍狼王子一同出任务,苦活累活我们干,出风头的事情都被你包揽!” 招雨正起身子:“军中事务又不是只有父亲一人安排,罗碧将军虽然时常在外,却并非对军中事务放手不管,你们提到那些事情,可都是将军参详确认过才交我处理的。你们有这个时间揣测我靠关系,倒不如多提升自己的实力,免得到时候机会来了你们都做不好。” “你、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眼看伙伴变得激动,蓝衣人连忙拦住他,说道:“没错,你的实力我们确实承认,然而究竟有没有享受到尉长对你特别的关照,大家心里有数,战营里的人平素跟你关系如何,你应该也清楚。” “哇,原来你人缘这么差。”风逍遥忍不住插一嘴,顿时收获众人的白眼,登时转头看向窗外,装作无事。 “我没必要自证别人对我的偏见。这么多年也过来了,你们有意见应该直接向我父亲提出。是说,你们今天特地找我,不会只是为了表达平日的不满吧?” “没错。”蓝衣人答道,“我们来,是为了问你另一件事。听说你要调离常胜军,这可是真的?” 此话一出,连风逍遥也不禁讶异,转过头来看向招雨。当事人本身倒是波澜不惊,似乎早有预料,悠然回道:“你们的消息倒是灵通。没错,很快我就要调离你们所谓的父亲保护羽翼之下,这不应该如你们的愿了吗,为何还要如此气势汹汹来追问。” “但你要去的是美人阁!苗疆军势,除去各个封地自卫的兵力以外,守万里边城,针对中原而动靠我们常胜军,对内清除不安的化外势力靠铁军卫。而女暴君虽属上将,但在脱离常胜军之后,长期坐拥美人阁的兵力却不作为,尉长把你安排过去,不就是想让自己的女儿日子过得更舒服罢了!” 招雨不怒反笑:“你这话说的,敢说给女暴君听吗?或者去跟王谏言?”见对方不敢反驳,又道:“我留在常胜军中,你们认为我受到特别照顾;如今要调离,你们又觉得我是去享受。说到底,你们只是在针对我而已。” 蓝衣人摇摇头,沉声道:“此言差矣,若今日你是调到铁军卫,相信众人都不会有此看法。七营的穆燕南殉职之后,我们都希望他的爱人可以调到美人阁,能够远离危险,有更多时间抚养他们的孩子。但是因为美人阁几乎没有兵力损耗,想申请调入很难,我们去向尉长请求,他也答应会尽量争取。没想到这个难得的机会,最后还是给了你,这才是我们不服的地方。” 招雨听闻,脸色也不禁一暗,随即道:“穆兄弟的事情我也知道,如果是为了这点,你们不用担心。我此次调离不会影响其他人向美人阁的申请,而且……我父亲还不知道这件事,你们错怪他了。” “鬼才信你!”那名穿皮甲的男子似乎终于按捺不住,冲到招雨面前:“美人阁一年就需要补充那么几个位置,你占了其他人哪还有机会,也别管是不是尉长的安排,若不是尉长托罗碧将军的关系,女暴君怎么会收你为徒,如今指名让你调去,不还是因为这层关系,说到底,你就是靠关系才有这个机会,我们就是不服,除非你愿意放弃调入!” 见他如此,招雨也不禁恼了,跳将起来,手已握住腰上的马鞭:“亏我还好声好气说话,到头来不过你们就是想找茬罢了。让我放弃是不可能,要打奉陪!” “我自然也不怕你!”对方也拔出佩剑。 眼见两人箭弩拔张,一触即发,风逍遥连忙跳起来,却被蓝衣人拦住:“这是我们营中事务,与阁下无关。” “事情我不管,但你们总不能在酒楼打架吧。” 门外的小二早已瑟瑟发抖,只是不敢拦阻,听见风逍遥如此说,连忙顺水推舟:“是啊是啊,祭鼓节这么好日子,大家开开心心不好嘛。这里真不适合打架啊!” 招雨冷哼一声,收势坐回原位:“又不是我爱打,练武场打得已经够了,你们什么时候有赢过。也罢,既然老酒鬼开口,我也不多计较,你们离开吧。” 然而对面并不想退却,仍旧向前逼近,不过刚踏一步,忽被一股力量震开,竟是拦在中间的风逍遥。只见他目光变沉,语气也随即变重:“我说了,别在这里打,要打你们约去演武场。” “今天是祭鼓节呢,演武场也有擂台表演,别想了。”招雨说道,“你们进来闹事之前,都没留意外面挂着的牌子,看看这个房间到底是谁定的吗?” 蓝衣人带着疑惑之色探头一看,不禁惊得后退几步:“铁、铁军卫?” 招雨笑道:“是哦,真不好意思,我的保护伞可不止父亲一人呢。铁军卫兵长现下就拦在面前了,你们还想继续闹事吗?” 对面二人脸色骤变,不约而同看向风逍遥:“你、你是铁军卫兵长。” 风逍遥重重叹了口气:“唉,我只是来喝酒的,你们小声点,别害我被抓回去,到时候,你们在演武场见到可能就不是她咯。” 那两人脸色再变,转而愤恨地看向招雨,招雨并不理会,只专心品尝杯中的酒,无奈之下,他们唯有重重地冷哼一声,悻悻离开。 闹事者离开的金九庐,很快再次恢复热闹,随着夜色更深,街上的缤纷逐渐开始黯淡,狂欢的人群也逐渐散去。 三坛万人醉即将见底,招雨道:“宫宴应该快要结束了吧。“ “嗯,你也半醉了。“风逍遥只觉微醺,感觉非常不错。 “快乐的时间过去得真快啊,喝完这壶,咱们就不知道下次何时再见了。“ “你不是去美人阁而已,讲这么凝重。正如他们所说,美人阁是份闲差,离铁军卫的主营还更近了,说不定以后咱们见面的机会更多捏。“风逍遥顿了顿,道:“你要调去美人阁,该不会也是为了这个吧?要我说,还真不如学他们说的,直接调来铁军卫。“ 招雨失笑道:“说的好像我想去就能去一般,若真有那么容易……要不你用兵长的权力帮我安排一下吧。“ “哎,别乱讲,我可没有这个权力。说到这,你今天难道是用我的名字订位的吗,这么贵的酒和位置,不会后面都要算在我的头上吧。“ “放心吧,不用花你的钱。“ “喂喂,所以你承认了——“ 就在此时,门口又传来骚动,有人急促地敲门:“小姐,小姐你在里面吗?“ 是婢女云烟的声音,招雨顿觉一惊,酒醒了一半:“你怎么来这里,不是叫你做好掩护的吗?“嘴里责怪着,边站起来开门,然而门刚拉开一半,便被用力推开,招雨大惊,连退数步。 风逍遥讶异她为何如此失态,便也起来探头一看,这一看不得了,原来站在门外的,不是别人,正是孟招雨的父亲:常胜军尉长,藏镜人的心腹,孟云平。 在完成之前我这次真的不改了 by20250801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酒友会 第2章 第二章 演武 夜深了。 四周的热闹散去,留下一地狼藉,更夫在巷道中徐徐而行,背后一盏尚能照路的灯,驱散月藏云间的迷蒙漆黑。 城西孟宅,孟夫人从昏睡中惊醒,窗外四更刚响,却见丈夫并不在塌上,穿衣来到院中,只见客堂还亮着珠光,不禁轻叹一声,知道这对父女又在互相较劲了。 果不其然推开厅门,便看见孟云平脸色深沉坐在主位上,手上不停盘着他的三颗赤色圆珠,双眼一动不动盯着跪在他身前的招雨。而招雨腰杆直直地,看似非常认真,然而双目紧闭,不发一言,完全把父亲的怒气视作无物。不知道两人已经僵持多久,眼看着还能持续下去,直至天明。 “唉,你们父女俩的脾气,倒是一脉相承。”孟夫人并未阻拦,只是默默坐到一旁。 孟尉长道:“更深露重,夫人还是早些休息吧。” “我担心的是你。”孟夫人道,“早前便听说将军今日要回朝,熬到现在,你待会还有精神去见他么?” 孟尉长眼光闪烁,气息明显一窒,随之重重地说道:“那也得看你的好闺女什么时候肯开口,光劝我有什么用。” “就是两个孩子在赌气,谁也不想相让。”孟夫人噗嗤笑出声来,即便已年过半百,却仿佛还像少女般鲜活灵动,孟尉长透过烛光看着妻子,心里的气不禁已消了一半。 此时孟夫人又看向招雨:“你不也要收拾行囊去美人阁报道吗,还是跪上瘾了?” 招雨睁眼瞄了瞄母亲:“我已经解释过了,但是父亲不听我也没有办法。” “你那叫解释吗?”孟尉长刚压下去的怒气再度翻涌起来,“从小到大,什么事我不迁就着你。你说想学鞭术,我托罗碧将军帮你介绍了;你说你想汇报罗碧将军,坚持加入常胜军,明知道会有压力,我也同意了。就算你想……唉,我也帮你去提了,但你这个时候怎么突然就要申请去美人阁,你怎么回报罗碧将军对你的关护之恩。” “这也是为了日后能够更好地回报将军。”招雨道,“我一直以为自己是靠自己的能力立足于营中,但我现在想通了,我留在常胜军便是留在舒适区里,哪怕父亲没有专门偏袒,我也无法成长,更无法获得其他人的认同。所以,我选择新的道路。” “那些人对你的评价是这一年两年里才有的吗,你现在才想起来?而且新的道路就是去美人阁?你知道营里的兄弟会怎么说你?” “我知道。”招雨心中憋着一口气:“那些只是他们一厢情愿的想象,既然都是效忠苗疆,就不应该怀揣着有闲职的想法。” “现实就是两边军势的差异确实存在,评价不好的可不止是美人阁,而是来自于他们的统领者。这个矛盾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也不是女儿需要考虑的,父亲,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而且这是姚明月将军亲自发出的邀请,不需要您同意,只要罗碧将军也点头的话——” 尉长腾地站起身来,只觉得一股热血涌上脑子,顿时有些晕乎乎,孟夫人及时扶住他,软声道:“你看你,为了女儿的事情那么着急。要我说就别拦着了。若从你疼爱女儿的角度去想,假使美人阁真是闲差,她过去也没什么不好;若从你期盼女儿成长的角度去想,那她离开你去新的环境锻炼,又是一件好事。如此既不用再听营里的风言闲语,说不定女儿也能时常回来,真不知道你在气什么。” 孟尉长重重地一跺脚:“唉,你不懂,你们都不懂。” “别气了。”孟夫人又安抚了丈夫一会:“你看,东方一线白了。” 孟尉长又反复地叹了几口气,随即起身说道:“收拾一下。招雨,你和我一起回营,此事必须跟罗碧将军解释清楚。” --- 藏镜人此番回转苗疆,行程非常仓促。原本应该是要赶上祭鼓节的,但无奈西剑流最近动作频频,甚至不满足于针对中原,已有染指苗疆的行动,为此,他在回苗疆的路上,多花了数天时间扫荡埋伏在路上的岗哨,才在今日正式返转常胜军主营。 等整理过军中要事回禀苗王之后,他就必须再次出发,为天允山决战做准备了。 只不过,他才刚踏入营帐,随即被表示抗议的兵士围住,此起彼伏的声音使人烦心。 “将军,难道你要容许孟招雨的任性妄为吗,就凭着她父亲是尉长,能为她挡风遮雨。” “将军,她根本没有按照军队调动的规矩来申请,这要是传出去,我们俺们常胜军的威名都要被她拖累!” “将军,这个调动我们不能接受!请你主持公道,有更需要的人在申请美人阁的调动,你对其他的人也要一视同仁啊!” 藏镜人怒上心头:“闭嘴!”一股强大的气劲从他身上陡然喷发,众人随即被震飞,狼狈地落在门外。 与此同时,孟尉长和孟招雨刚好来到,诸多视线在一瞬间交汇,各有所想。藏镜人大步走出,:“孟招雨,你要调去美人阁?” 孟尉长欲上前解释,却被女儿拦住:“是,今天正要等将军定夺,希望将军成全。” “那你可知道,你的战友们是如何评价?” “……是,我知道。” “要走要留,藏镜人从不在乎,但此事已经动摇军心,你可知道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四周寂静片刻,随即冒出几声赞同:“将军说得好!”“就是,将军要给她个教训啊!不能让她把常胜军当自家儿戏。” 孟尉长只觉一股气窜上脑袋,猛然转过身去,正要开口,却再度被招雨拦下:“将军还没说完。” 果然,声浪渐息,藏镜人却又说道:“除非,你能证明你的能力。在我的军中,这个证明的办法就是赢,他们有质疑,就用你的拳头回应质疑。做不到,我就没有给你力排众议的义务。” 四周再度归于寂静,招雨掷地有声地答道:“好。” “很好,所有对这次调动有意见的人,在演武场集合,我的时间不多,速战速决。” 熙熙攘攘消息很快传遍整个驻地,眼看涌向演武场的人越来越多,孟尉长心里着急,快步追上藏镜人:“将军,我素来从未在军中偏袒过招雨,但他们的成见积累已久,我怕……” 藏镜人在观战席第一排昂然落座,说道:“英豪,这是招雨加入常胜军第几年了?” “第十年。”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十年时间,这个成见非但没有解除,甚至变本加厉,当真没有你们的责任吗?” “这……”孟尉长无言以对,“招雨确实傲气太盛,是我管教不足。” “既然要有傲气,就要拿出相应的实力,若没有,这次就是她的教训。”说罢,藏镜人看向演武场,“放宽心吧,相信招雨的实力,否则,你怎舍得让女儿离开你。” 招雨踏上演武场,场中已经有十数人正在等候,除了昨夜登上金酒卢挑衅,同样属于二营的两人,还有从三营、四营以及七营赶来的其他人,这些熟悉但叫不出名号的战友,投射过来的眼神却是同样充满怨愤。 “孟招雨,你的不可一世,终归是要碰壁的。” “就在将军面前,好好忏悔你的张狂吧!” 招雨只觉得心脏跳得很快,说不出是紧张,或者兴奋,手心浮上一层暴汗,只能紧紧抓住束在腰间的马鞭,鸳毒似乎也在回应她的呼唤。与此同时,脑袋却感觉万分冷静,专注力被拉到了顶点,场上的任何一点声息,一点动静,尽入五感之中。“来吧,如果这能让你们诚服。” 人潮的动静开始缓落,藏镜人缓缓开口,声音响彻整个演武场:“自证的较量,不需要设置任何规则。只有一个要求,不能伤害性命。开始吧。” 场中数人面面相觑,片刻,众人退开,其中一名高个青年率先跃到招雨面前:“既然如此,就让我来打头阵吧。” 招雨抽出鸳毒,抱拳行礼:“请!” 话音刚落,只闻铿锵一声,对方已经拔出腰刀,刀光如炽,刀闪若电,直取对手肩、腰、腕四处。然招雨身法极快,不过眨眼已闪退数尺,鸳毒啪地伸展开来,鞭绳在内力灌注之下崩得笔直。鞭绳刀刃甫一交接,金响玉鸣,两人身体皆是一震。 那高个青年只觉手臂一阵又麻又痛,竟差点握不住手中的刀,不禁骇然,心想这丫头年纪与我相差无几,为何内力修为竟有如此差距?连忙倒退抽身,重新运功,欲要再度架起刀势。 但招雨哪会给他机会,正好着拉开的距离,只听鸳毒噼啪一声空响,鞭绳像触手般迅速卷住长刀刀刃,不由分说便把刀直接夺走。“什——?”那青年惊愕瞬间,突然腰间一痛,直接挨了招雨一踹摔落在擂台外。 台下众人哗然,事实上,招雨在营中本来就有些名声,不过平日各营的演武练习时间错开,与她时常切磋的基本局限在二营的同僚,其他营的只听说二营有个女娃儿武功不错,是孟尉长的女儿,却是相见不相识。如今见她不过几下就迅速撂倒一名对手,不由得令那些原本以为她是尉长的女儿,因此被客套吹捧的人刮目相看。 然而,这个场面显然使得那些挑战者非常不爽,紧接着马上又跳出一人,是个体型颇为魁梧的男子,比招雨高出一个头不止,光站到台上便自带一股压迫感,他手持一双瓜锤,半字不说就朝招雨头上砸去。 这招并无花巧,只凭借千钧之力,又快又狠,招雨不敢硬接,躲闪开去。那一锤、两锤、三锤,竟是越来越快,挥得霍霍作声,招雨闪避不及,被那锤风扫到,只感觉肚子像挨了一记闷拳,顿时喉间发甜。 她本就有些骄傲,心想自己武艺定不输这几人,计划着要游刃有余地逐一取胜。但眼看对方丝毫不留情面,竟是要顶着不能伤及性命的规矩下杀手的模样,心中忍不住涌起一股怒意。 身随意动,招雨不再回避,一跃而起,鸳毒犹如毒蛇吐信,快,快的不可思议地落在魁梧汉子的手上身上。那人原本毫不在意,还沉浸在自己以力量取胜的假想中,丝毫没有闪避,待反应过来双臂上已经印上一道道青红的鞭痕,痒痛难耐,就像被无数火蝎子趴在上面又蛰又咬! “卫大哥!她竟然用毒伤你?” “可恶,快拦住他别把皮肤挠破了!孟招雨,快交出解药来!” 两人率先反应过来,同时冲向招雨,一人黑虎掏心,一人腿法凌厉,默契十足,招雨猝不及防吃了一掌,五脏六腑仿似被扔进颠簸的马车里搅成一团,把方才憋住的一口血顺势吐了出来,误打正着,竟觉舒畅不少。忙一提神,再次运功注入鸳毒,化鞭为剑,反守为攻。 那二人忌惮鞭上沾毒,慌乱之下失了先机,勉力躲过几招,进退维谷,越避越乱,终究还是中了几剑,更是慌乱,若不是随后又有人接力挡住招雨,怕是要被逼退到台下。 此时演武台上已乱作一团,剩余几人见车轮战和夹击都不能制服招雨,干脆面子也不要了,团团把她围住,欲以群力强行压制。都说双拳难敌四手,但在如此狭窄的空间内,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只见那些人轮番交替出手,确实逼得招雨应接不暇,着着实实留下好几道伤,却也在无形中相互掣肘,被招雨借力打力。 周遭的观众只见得人影纷乱,进出挪移,伴随着哎哟哎哟的呼叫声,场上伫立的人越来越少,二十招刚过,场上只剩四个,三十招后,再倒一人,四十招结束了,余下两道身影勉强支撑,其中一人正是孟招雨,而另一人,是七营的小兵长,复姓公孙名仲,在常胜军里也是小有名气。 “我必须承认你很有实力。”公孙仲身上多处挂彩,持剑的右手满是鲜血,沿着剑柄、剑刃一直淌到地上,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他人的血。疼痛使他只能半弯着身子勉励支撑,腹部的伤口尤为显眼,只能用手用力压制。 在他对面的招雨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的发髻散了一半,脸上留下数道伤痕,另外肩膀和大腿都被利刃划出两道口子,皮开肉绽,触目惊心,然而皮肉伤的疼痛还不是最严重的问题,更严重的是她感觉眼前一片发白,可能是因为昨晚本就没睡,体力不如寻常,如今只觉得将近力竭,半跪在地上,艰难地喘息着,完全不想回应对方的赞许。 “但是,这一招,我必须赢你。我必须为穆嫂子争取到……”心念至,剑刃起,公孙仲再度提剑,刺向招雨左臂,这一剑不算很快,他做了对方会躲避的预期,只要招雨向后躲,他便可以趁机运功把她逼出擂台。 他没想到的是,招雨竟忽然深吸一口气,猛然抬起半身,挺胸迎向这剑! “什……?” “不可啊!” 场外传来孟尉长的惊叫,公孙仲手哆嗦的一瞬间,鸳毒卷住剑刃向上一抽,剑脱手的同时,一道恶念在他脑中闪过,他还没来得及捕捉和分析,身体率先行动,凝气于掌中,照着招雨空门大开的心口全力一击! 第3章 第三章 任务 公孙仲耗尽全力的一掌,稳稳当当拍在了招雨的心口上。 但是,这一掌却并未如预料般把招雨击飞,他只感觉自己打到一块坚硬的护甲上,但那绝非普通护甲,因为注入的掌力在错愕的瞬间,仿佛像有生命一般加倍反弹到他的身上。“呃啊!”公孙仲直接被击落擂台,足足飞出两丈距离,甚至压倒了一片观众,而他的手则因为这股强大的反弹之力直接脱臼,一时间无法行动。 与此同时,孟尉长和藏镜人瞬间来到台上,孟尉长连忙扶住女儿,藏镜人则拦在那些想要再度出手的人群身前:“够了!”从他身上迸发的强大气劲,把众人全数逼出了演武台。 “胜负已分。孟招雨证明了她的实力,谁还要战?” “但、但是!”仍有想要反驳之人,刚出口就被藏镜人怒目压制:“如何,你想违抗军令?战斗之前吾早已说明,不允许同僚之间伤害性命,而你们即便动了杀意,群起而攻仍无法取胜,还不死心?” “若有人敢再上前,就是违抗吾的命令,本座绝不轻饶!” 话已至此,全场鸦雀无声,无人再作反对。 招雨略作调息,总算可以靠自己的力量站稳,尉长想继续扶着,被女儿轻轻挣脱,她朝父亲摇摇头,又看向藏镜人:“将军……” “招雨,你跟我过来。”藏镜人微微颔首,离开前特别交代道:“尉长,善后交你。” 招雨仿佛感受到有数道炽热的射线,像要烧穿她那样死死地停留在她身上,但那有什么关系呢,她挺直腰杆,跟随藏镜人走回主营。 回到营帐,藏镜人取出已经签字的军令放到招雨面前:“拿去吧,吾已签字。” “既然将军早已同意,那刚才……” “就算吾同意,也绝不容许你把留下隐患离开。这既然是因你而起的问题,就需要你自己解决。否则,吾大不了烧了这道军令,姚明月又能奈吾何?”话锋一转,藏镜人又问:“不过,为何突然想加入美人阁,记得在你出师之时,她就已经邀请过你,若你当时接受了,说不定就没有这些年的争端。” 招雨连忙低头一拜:“当初招雨一心只想跟随将军,并未考虑过那么多。但如今想来,就算我问心无愧,始终无法阻拦别人产生成见。或许真如他们所说,父亲对我的关怀始终存在,而我享受着保护而不自知。恰好近日师父再度提起,我认为这也是个好机会,离开舒适的环境成长独立,没想到这个举动反而又加剧同僚们的误解。” 藏镜人点点头:“我相信你有分寸。为了对抗西剑流,这段时间我无法分身兼顾军中事务,只能帮你到这。下去包扎一下,准备离开吧。” 招雨拜别藏镜人,回到自己的营帐收拾细软,由于公务安排,帐内只留有寥寥几人,经刚才演武场一战,大家不敢说些什么,只有几个熟悉的上来问候,见她去意已决,就不再打扰了。又过了一阵,尉长赶来陪她把最后一点东西整理干净,又殷切地交代了好些事项,送她离营。 --- 二营所在的驻地离王都比较近,而女暴君所在的美人阁,则驻扎在往苗疆腹地更深入一些的地方,不过招雨脚程快,不紧不慢,刚好在约定的两日后赶到。 “好徒儿,为师真开心见到你来。”女暴君倚在躺椅上,稍微睁开一丝媚眼:“我还以为你会来得晚一些……或者,是罗碧先来。” 说话间,侍女奉上茶水,招雨四周看看,屋里没有其他人,便自行找个位置坐下:“怎么听起来像是师父想见将军?将军前两日已回到苗疆,朝堂上该已见过才是。” 在招雨少时的记忆里,藏镜人和女暴君也曾有过相处融洽的日子,若非如此,在藏镜人把她带到美人阁的时候,姚明月也不会如此轻易就答应收她为徒。对此,姚明月曾以“你是个可造之材来进行解释”,但实际上,女暴君对她的传授频繁程度和她和藏镜人的来往频繁程度可算成正比,在两人关系到达冰点之后,招雨也同时出师并回到了常胜军。 姚明月是个相当要强的人,师徒多年,她从未直接对招雨表达过她对藏镜人的真实感情,想见面的这种话,不太可能从她的嘴里说出来。 果不其然,女暴君脸色一沉,却没有马上发作,目光流转,迅速换上另一副表情,嗤嗤笑道:“傻徒儿,我为师真是为你鸣不平啊。你效命他这么多年,如今我一句话就要调走,他却毫不在乎。难道你当真没有介怀?” 招雨听出话语中的挑拨,不禁皱起眉头答道:“师父,明明是你抛出的邀约,是我努力争取才获得将军同意。难道你认为将军应该拒绝吗?” “唉,奴家的好心怎么就总被误解呢。”女暴君水袖一挥,脸上神色变换,媚眼如丝吐气如兰,然而话语中的刺却是张扬露骨:“假若罗碧是这般好说话的人,又怎么能称得上万恶的罪魁藏镜人,奴家所认识的藏镜人,可是但凡有什么不容易就会直闯美人阁找奴家麻烦的啊。罗碧啊罗碧,是你年岁渐长威猛不再,还是说……当真如谣言所述,为了替中原对抗西剑流尽心尽力,连军中事务都甩手不管,这才放任手下大将被调离呢。”说到最后,她竟然忍不住偷笑出声,那表情却像是想起夫妻二人**的场景般欢喜,让人难以辨明她的真正心思。 招雨马上警觉,女暴君说的是近日苗疆境内有传言藏镜人联手史艳文对抗西剑流之事。 苗疆和中原可算是世仇,多年战争,偶尔停战后又会再次掀起争端。而罗碧是苗疆战神,苗疆的大将军,他的宿敌史艳文是中原领导者,两人斗争多年,仇怨极深,水火不容。五年前东瀛西剑流入侵中原,藏镜人甚至为了报复和约战史艳文,特地和西剑流联手劫持史艳文的儿子,没想到却在数日前,和失踪五年后突然现身的史艳文合作夹杀西剑流流主炎魔幻十郎。 这样的消息,若传入任何一个不了解藏镜人的耳中,自然都不得不怀疑他是否对苗疆有二心。 不过此事在苗疆内部还没有传开,孟尉长首先得到消息,出于对藏镜人的信任和维护,把消息按而不发,招雨有从父母的交谈中偷听到一点。但她对将军的信任并不亚于父亲,因此并未对外透露过半字。 “讶异吗,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我居于美人阁内也能获取到情报。”女暴君仿佛看透她的心思,“傻徒儿,纸是包不住火的。就算西剑流出现之后,苗疆为避免直接冲突撤回了很多在中原行动的探子,但情报网从来没有失效过。这么重要的消息,苗王怎么可能毫无所知。反倒是你们父女,知晓之后还选择隐瞒不报,就不担心为了罗碧把全家搭进去吗?” 招雨腾地站了起来:“将军这么多年一直忠于苗疆,从未有过异心,难道师父你也相信那些风言风语吗?” 女暴君反问:“身为苗疆战神,在本应该让西剑流和中原两败俱伤的时候出手帮助中原,难道没有任何问题吗?” 招雨没想到她会这样问,竟不知如何回答,半晌后才坚持道:“我相信将军这样做有他的道理,他的决定都是为了苗疆。这么多年,一直如此。” “一直如此,未来也定会如此吗?”女暴君掩嘴轻笑,站起来朝招雨身后行礼一拜:“不知王上认为如何呢?” 招雨背心一凉,只觉得如坠冰窟,艰难地回头一看,果然苗王正伫立在门口,面容沉静,双目冷冷扫视二人,喜怒难辨,她连忙低头行礼,不敢直视苗王。 屏退闲杂人后,屋里只剩下苗王、女暴君和招雨三人,苗王阅过调动军令,双手抱胸,双目如炬看向女暴君:“这就是你的好徒儿?” “是啊,正如王上刚才所见,奴家正在关心徒儿呢。” “但孤王听她的态度,比起效忠苗疆,更像是效忠罗碧。这不是孤王所要的,彻底忠诚苗疆的可靠人选。” 招雨一哆嗦,脱口而出:“属下效忠将军,便是效忠苗疆,请王上相信属下对苗疆的忠心。” 面对苗王的压力,女暴君却是波澜不惊,反道:“王上你看,正因为如此,所以她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啊。” 苗王深深看向招雨:“你来这里,是女暴君从中引荐,她可有跟你说清楚孤王找你的原因?” 招雨道:“回禀王上,师父跟我说有一项绝密的任务,需要直接听从王上的吩咐行事,对父亲和将军都不能透露,因此会通过调动令让我来到美人阁。至于任务的详情,师父告诉我要等王上亲自安排。” “既是要瞒着罗碧,就代表这件事并未得到他的认可,执行任务的你也会站到他的对立面。你若真如姚明月所说自小跟在他身边,自然也了解他的脾气,对此你可有心理准备。” 招雨暗自咬了下嘴唇,下决心答道:“是,属下决定来此之时已经做好觉悟,只要最终是为了苗疆,就算要与将军交手,我也绝不后退。” 听见她如此回答,苗王的神色这才稍微缓和:“还有一件事,你的实力,比之赫蒙天野如何。” 招雨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赫蒙天野是邻居赫蒙家的大儿子,和招雨年纪相仿,青梅竹马,只是天生寡言,和招雨交流大多局限在武艺之上。可惜在成年之后分派到万里边城,连这点交流也逐渐变少了。 “天下风云碑即将开启,届时武林中的所有人都可以竞逐天下第一之名,这个你应当有听说吧?” 招雨答道:“是,但属下只听闻要开启一事,并不了解详情。况且藏镜人和师父分别就是天下第一掌和天下第一鞭,这名号也才取得不到十年,为何风云碑又要开启了呢?” “是西剑流的阴谋。“女暴君解释道:“方才时间仓促,还没来得及跟你细说。 苗王点点头:“详情等任务安排后,再听你师父交代。你只要知道,在孤王心中,赫蒙天野、令狐千里以及苍狼三人皆有竞逐天下第一的实力。不过,此次风云碑决斗是西剑流和中原之间的纠纷,苗疆没有必要参与其中,反倒把矛盾引到苗疆身上的道理。但要执行孤王交代的任务,也希望你有不输给他们的能耐。因为你——可能要针对的对手,正是藏镜人!” 招雨震惊,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然而却迎面撞上女暴君阻挡的身姿:“王上,你这是对奴家的实力有所怀疑啊。她可是奴家唯一嫡传弟子,将来的天下第一鞭。” “很好,既然是你力荐的人,倘若有差池,孤王首先追究的就是你。”话毕,苗王从怀中取出一卷战策抛给招雨:“孤王的命令,只有一个——” 招雨打开战策,看着卷首几个大字,脑袋不禁嗡地响了起来。 “格杀藏镜人”。 第4章 第四章 天下风云碑 随着天下风云碑开启,天云山下聚集的武林人士越来越多,随之又吸引来众多商贩,自发形成一个市集规模的集散地。 按照战策要求,招雨在天下风云碑首战前提早进入中原,并乔装成中原人混在群众之中,在藏镜人和史艳文正式决斗之前,她的任务只有两个:收集被西剑流肆虐之后中原目前的战力情况,以及尽可能探索周围的地势环境,假若藏镜人后续逃向中原,可以有效进行追击。 然而为什么藏镜人会逃,到底即将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苗王和女暴君都没有对她进行解释。 尽管战策的内容有清晰安排预计的追杀路线,但同时也有让招雨原路返回苗疆安排,她个人理解这未必是板上钉钉的底定之事。然而当她追问师父女暴君为什么要杀藏镜人时,她却气定神闲地告知:“你在天允山直接看就能知道答案。”口气非常肯定。 招雨默默叹了口气,收拾心情,周围的吵杂声也把她迅速拉回现实,原来人群中正在争论藏镜人和史艳文哪个更胜一筹。一方属于主观派,认为史艳文是正,藏镜人是邪,邪不能胜正,藏镜人必不能赢过史艳文;另一方则认为藏镜人不择手段,史艳文心怀仁义无法痛下杀手,所以藏镜人赢面更大。双方各有支持者,而混杂在中间游移不定者也有不少,吵着吵着,便有人趁势提出要起个赌局,又有不少人纷纷响应。 话说这天允山天下风云碑之事,在出发之前女暴君给她稍微讲解过,这本是一场关于天下第一的争夺,每甲子一轮回,按照时间推算,离下次开启本还有很长时间。但为了对抗东瀛西剑流的入侵,来自中原的智者温皇提出只要有四个天下第一出手,就可以提早开启天下风云碑,让中原和西剑流来一场公平、公正的武力对决。 这本该是属于中原和西剑流之间的对决,与苗疆没有任何关系,未料西剑流军师赤羽信之介,竟提出开场第一战必须由藏镜人代表西剑流,和代表中原的史艳文进行对决。 没有人可以解释为什么刚才还在夹杀炎魔幻十郎的藏镜人会答应,他的两面三刀无疑也加重了苗王的疑心。 不过关于这点,招雨反而没感到意外。罗碧将军视史艳文为眼中钉,追逐多年就为了有个堂堂正正杀拜对方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拒绝这个建议。 闪神之时,聚过来的人越来越多,眼看赌局将成,招雨从怀里取出半两银子,准备给藏镜人下注。 忽闻一道年轻却庄重的声音传来:“还请各位壮士且慢。” 众人朝着声音看去,只见来者是个白衣白发的青年,额间一道红色佛印,气质沉稳超脱,竟有几分佛子意象。在他身旁还跟着几位颇有威严的长辈,听见周围的人小声议论,似乎是某些门派的掌门。 “俏如来,我们只是私底下搞个小赌局娱乐娱乐,你不会连这个都要干涉吧?” 俏如来,不就是史艳文的大儿子史精忠?招雨连忙多看两眼,怪不得和一般乡村野夫的气质相差那么多,更重要的是,他的面容如玉雕般精致,却又不会过于阴柔,反有一种庄严圣洁,不可亵渎的正气。 “这世上竟有这样的美男子,怪不得师父老说我见识少……” 俏如来面向质问者回答道:“此次风云碑对决并非关于天下第一的武艺切磋,而是中原和西剑流之间的争斗,这……也是温皇前辈用生命换来的机会。藏镜人此战代替西剑流,若他胜利,中原就会在对局中落入颓势。俏如来知道各位本意只是对家父和藏镜人之间的实力做客观比较,但赌局中既然有属于藏镜人的支持者,难免在战斗中有偏向,但这一致针对针对西剑流的心也会离散。还请各位三思。”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感觉似乎有几分道理,虽然谁胜谁败如今尚未能定数,但假若待会打起来,有人为了赌桌上的输赢而给藏镜人打气加油,那无疑便会滋长西剑流的气焰。想到此处,赌局只能作罢。 就在人群准备散去之时,一道惊人的气劲自远方飘然而来,越过人群所在的山头直奔天允山绝峰而去。 “是父亲。”俏如来率先反应。 “是史艳文,史艳文出现了。” 史艳文出现,代表战斗在即,俏如来与身边各掌门身法最快,抢在围观者反应之前已赶向观战的最前列。招雨紧跟在后,越过反应不及的人群,也在不远处找到视野合适的位置。 “顺我者生,逆我者亡。” “回忆迷惘杀戮多,往事情仇待如何。绢写黑诗无限恨,夙兴夜寐枉徒劳。” 随着诗号响起,一金一白两道身影齐齐降落天下风云碑之上,一人身披金甲,一人身着白衣,落地之时,气劲交撞,天允山为之震荡,正是藏镜人与史艳文。 同一时间,一群东瀛穿着的人登上侧峰,与其二人遥遥相对。为首那人气势昂然,全身笼罩着惊人的内力气罩,威严不可近,想必就是传闻中的西剑流之主炎魔幻十郎,而站在他身旁的红衣人,则是西剑流军师赤羽信之介。 “藏镜人,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非战不可?”决战在即,史艳文却仿佛并无战意,仍在开口追问藏镜人。 这是招雨第一次见到罗碧将军多年宿敌,史艳文的面目。尽管从江湖传言,小说书评里都有听说过他丰神俊朗,俊俏无匹等种种形容,但真正见到之时,仍不得不为之感叹,这样的父亲也无怪乎可以生出俏如来那样天人之姿的儿子。 又拓展到见识了。 如果要说有什么不妥的话,只觉得他的这双眉眼,隐隐给招雨一种熟悉感,以及……“他问的话怎么有些天真啊。” 藏镜人大概和招雨有着相同的想法,面对史艳文的疑问嗤之以鼻:“本座不需要对你解释。” 史艳文仍不放弃:“藏镜人,回头是岸。” “你死,回头就是岸。” 见藏镜人心意已决,史艳文只能一叹:“如果命运真是如此,艳文只能选择最无奈之途。” 藏镜人仰头狂笑,笑声中不只有嚣狂,仿佛还有真正的无奈:“没错,在这个世上最令人厌恶的无奈,就是命运!” 这一刹那,竟有种难以言明的惆怅在招雨心中升起,她从未见过被强烈情绪包围压倒的藏镜人,印象中的将军总是那样坚定、明确、不可一世、胸怀成竹,无论是面对战场颓势或者朝堂压力,都从未见过他有片刻怯弱与踟蹰。但就在此刻,她分明看见了。 两人的对话回响在天允山间,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峰下有旁观者不禁提出抗议:“史艳文,何必与这万恶罪魁多说!”另外有声音附和:“对啊,赶紧打败他,杀一杀西剑流的威风!”然而这些声音毫无分量,毫无价值,迅速就被山中的云雾掩盖。 话语既毕,两人心知再无挽回余地,也无挽回的道理。情仇,恩怨,数十年的交锋,仿佛在这一刻,这一个地方,找到解放的机会。 沉默只有一瞬,却仿佛已过千万劫,但听两声低喝,两人同时凝气出招,毫无试探之意,只因多年交手,对面前之人早已熟悉得不能再过。两道身影夹杂着浑厚内力,瞬间已经过十数招,出招之快,拆招之妙,令人目不暇接。 然而战况越打越胶着,他们太熟悉彼此了,如何进逼,如何卸势,明明并无言语却了然于心。打着打着,招雨分明在史艳文的神色变换间看见了他的兴叹,而藏镜人出招更狠,明显心中憋闷越炽。 “还想留手吗,史狗子!你还想找什么余地?” 藏镜人的不耐显露无疑,掌力再度加催,史艳文尚有顾虑,并未使出全力,双掌交接瞬间反噬立现,口角抹红。 无奈,却不能不战;疑惑,却无从解答,然而肩上背负不止有宿敌仇怨,还有中原的命运,觉悟和矛盾的心情同时在史艳文的心中爆发,聚成一股澎湃不可阻挡的强大战意:“为了中原,艳文绝不能败。藏镜人,觉悟来吧!” “来吧,史狗子,此招结恩怨!”藏镜人自气海凝起一股阴芒,仿佛要把空气中的水珠雾气全数吸纳其中。 飞瀑怒潮袭天排空,辟邪烈日气吞万里,山岳为之摇动,天允山上众人仿佛被夺去呼吸一般,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睁大双眼见证—— 沛然澎湃的两股力量交撞瞬间,天地齐暗,地闹山鸣,两道身影各自弹开,竟是藏镜人率先跪倒在地,呕出一口鲜血,而史艳文颤巍巍地强支半天,终是坚持了下来。 败了?将军竟败了。 招雨失神顷刻,周遭爆发出如雷欢呼:“赢了!史艳文赢了!中原赢了!” 与沸腾的人海相对,是西剑流的沉寂,原以为他们会露出不满的表情,未想那赤羽信之介竟似早有预料,他闪身踏上峰顶,问史艳文道:“你不下杀手吗?” 史艳文答:“胜负已分,又何必赶尽杀绝。” 怜悯之语更触藏镜人之怒,他奋力跃起,竟又朝着史艳文拍出一掌,史艳文忙凝神接住,这下二人均摇摇欲坠,站立不稳。 藏镜人咬牙切齿道:“今日你若错过杀我的机会,他日我必将杀你!你我之间,只能存活一人!” 史艳文神色黯然,欲言又止,尚未来得及组织语句,蓦地天际传来一道威严低沉的声音:“你当真是这么想的吗?” 伴随着声音现身的是一道魁梧高壮的身影,一头白发扎起,身披灰狼毛皮,衣袖镶金丝线,尽显身份矜贵无比,竟是苗王御驾亲临。 “王上?!”藏镜人大惊,更是不解。 随着苗王踏上峰顶,在他身后竟响起千军万马之声,招雨连忙放眼看去,却见在靠近苗疆方向的一侧山风,竟然出现另一批兵马,比之西剑流人数更多,比之中原人更规整有序,只需从统一的装束便能分辨那正是苗疆大军。 史艳文连忙朝苗王急声问道:“苗王突然率军进入中原,是要趁机开战吗?” 苗王不屑地低哼一声:“本王是来清理门户。” 毫无疑问,此言所指只能是站在史艳文身后的藏镜人。招雨想起自己来此的任务,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原来如此,原来苗王早就做好准备针对将军,早就想好要在此处发难。但是为什么,她始终想不明白的是原因,难道仅仅是因为将军败在史艳文手上吗?然而在今日之前,王上又是如何能知道这个结果呢? 藏镜人同样难以置信,面前之人是自己效忠半生的君王,甚至就在不久之前,他们还在商讨如何通过此战,通过西剑流削弱中原的实力。哪怕君王再如何喜怒无常,这突然反转的一刀实在让他无法接受:“这是什么意思?” 苗王问:“罗碧,你身为苗疆战神,真会这样轻易就败在史艳文手上?还是你根本别有居心?” 藏镜人强压愤怒:“任何一场战斗都可以作假,唯有他,没可能!” “很好。”苗王继续进逼:“那就将你的面罩取下,证明你的忠诚。”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都仿佛被牵引般,不由自主落在藏镜人那张隐藏多年的脸皮之上。 第5章 第五章 双面围杀 藏镜人就是藏镜人,他藏身在铜镜之中,在金刚铁衣之下,是万恶的罪魁,是天地之不容。凡人无需瞻仰到他面容,却只要听到他的名号便能胆裂肝摧。 藏镜人只能是藏镜人,他的面目不能示人,除了隐寄于黑暗别无他途。同为天下第一掌,史艳文注定是光明磊落的化身,而藏镜人只能是邪恶和阴谋的代表。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他所效忠的苗疆,却没有想到今日带头把他逼向绝路的人,正是苗疆国主。 西剑流军师赤羽信之介轻摇手中折扇:“藏镜人,还记得你我的约定吗?今日,就是约定的时刻。”在场众人都跟着他的折扇所指方向看去,然而,那方向正好是中原这边看去的死角位,招雨尝试了一番仍无法看清,想要换个位置,却又被周围的人潮挡住。她只能看到藏镜人的身体剧烈一震,整个人都随之动摇。 “现在该你履行约定,将你的面具拿下。让世人,让你的王上,一睹你的真面目。” “原来这就是你们要的结果。”藏镜人颤抖着狂笑不止,缓缓地转身回来:“藏镜人说到做到,但在这之前,吾想问王上一个问题。” 苗王点头:“说吧。” 藏镜人问:“难道你与西剑流早有联合?” 苗王冷哼道:“本王不屑与西剑流合作。是你的爱妻姚明月告诉本王。” 藏镜人笑得越加厉害:“是她,哈哈哈哈哈竟是她。姚明月这个贱妇,没想到终究是她……而王上就因为她的一句话,连解释的余地都不愿意给罗碧。” “若你问心无愧,又有何可惧。如今本王只相信这面罩之下的真相。你若拒绝,只会让孤王更相信姚明月的说辞。” 藏镜人不再颤抖,他似乎终于恢复冷静,可能是悲愤的心情已超过极限,也可能是终于接受了现实,他沉重地叹道:“一个女人,逼得我不得不妥协;另一个女人,煽动吾毕生效忠的王。若这就是命运,是命运逼我如此,若一切都是这张脸带来的。史艳文,你可要好好看清,你们史家人,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史艳文惊愕瞬间,藏镜人毫不犹豫摘下了面罩和头盔,随即暴露在众人面前的,竟是和史艳文几乎别无两样,如同对镜相映的一张脸!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俏如来和中原群侠以及跟随在苗王身后的将领们,脸上均是诧异,但唯有苗王和西剑流众人漠然平静,因为他们早已知晓,他们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招雨的脑中闪过一瞬间的空白。关于苗王为什么要杀将军,她考虑过不同的可能:可能是将军的太多过于桀骜不驯,让苗王长期积累不满情绪;可能因为帮助中原对抗西剑流,让苗王感到猜忌;也可能针对西剑流的问题,苗王和将军之间产生了争执或误会。 她想过那些可能,是因为针对每一样她都在思考,未来是否有帮助将军解开危机的方式,但她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这就是……师父所说的答案? 这么多年来,她从未怀疑过将军的那张脸。 如此相像的面容,将军和史艳文是兄弟?不,这种相似的程度,再考虑到年龄,只能是双生儿。可将军自小就在苗疆交趾城长大,并非中原迁入苗疆的外来人,那为何…… 藏镜人冷冷问道:“如何,这个真相你们满意了吗?” 史艳文的表情,是愕然,是惊喜,是沉痛,又是悔悟,他踌躇着想要上前:“难道,难道你真是我的胞……” “闭嘴!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藏镜人猛然打断他的话,仿佛那是他不能承受的称呼。 在场众人还沉浸在或惊讶或悲伤或失望的情绪之中,赤羽信之介施施然地开腔道:“中原人啊,你们看见这个巨大的骗局了吗?原来史艳文和藏镜人是亲兄弟,你们一直都被欺骗了。他们两人一正一反,一唱一和,联手制造武林动乱,意图染指天下。就连这一战,也是他们的算计。” 史艳文蓦然惊醒,反驳道:“赤羽,你这是含血喷人,颠倒是非!” 赤羽丝毫不怵:“你们才是欺瞒天下,否则,你为何不杀藏镜人?” 这句话问得真妙,看似理所当然。对啊,既然史艳文是中原的领袖,既然藏镜人在帮助西剑流侵略中原,他有什么理由不杀藏镜人? 哪怕这个合理的问题,全然忽略了史艳文本就不是滥杀无辜之辈的前提,更忽略了任何一个和兄弟失散多年又刚刚重逢的人,都不可能对这个兄弟下杀手。 那又有什么问题,被提问的人不是史艳文,不需要拥有和他同等的道德标准。面临兄弟和道义两难抉择的也不是他们。 然而这着实是相当容易挑起争端情绪的一句问话,只要情绪上来了,怒火攻心的群众哪会在乎话术中的漏洞呢。 “藏镜人的恶行众人皆知,传闻你为了中原和他多年交手,如今他就败在你的手下,你为何不杀?是你真的不能杀,还是你从来就没打算要杀。” 果不其然,随着赤羽继续挑拨,发出质问的人越来越多:“对啊对啊,藏镜人危害中原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杀他?”“史艳文,难道你们真的早就勾结了?”“枉费我们这么信任你,原来都是你们兄弟的把戏!” 声讨的声音越来越烈,史艳文百口莫辩。然而比起中原,让招雨更为失落的是苗王的态度。那些中原人口口声声说藏镜人作恶多端,他所做的一切明明都是为了苗疆,如今中原恃着人多势众,对苗疆战神口诛笔伐,王上却不肯为将军说半句话。 哪怕说一句“为了苗疆所做的事并非作恶”也好,但他却宁愿任由中原污蔑苗疆为恶,也要选择沉默。 王上,难道就因为一张脸,你就要否决掉将军这么多年的付出和奉献吗? 她越想越气,在位置上更站不住了,四周看了一圈,想要拨开人潮往前一点。但是周围的人也正在讨伐史艳文的气头上呢,回头伸手就要推开她,只是没想到遇到个有来历的,非但推不动,还被她用力挡回去,逼得连退数步。 “哪来的泼娘子!”众目睽睽之下被个女流占了上风,那人当下更怒,也不管什么场合什么阴谋,注意力全落到招雨身上,朝她狠狠地挥出数拳。 中原人就这点实力?招雨嗤之以鼻,轻松躲过:“毫无章法,花拳绣腿。”随即一掌再度把人震飞。原本站在他身边的同伴见状,也向招雨发动攻势,或许在西剑流肆虐五年之后,中原确实没几个能人了,才过几招又被招雨轰走。 骚动吸引了人群的关注,质问声暂停下来,俏如来趁机劝解道:“请各位冷静,父亲绝不可能跟藏镜人串通。” 在史艳文失踪的五年间,对抗西剑流的组织天地双部主要由俏如来指挥,在中原群侠之间比较有名望,大家见他如此坚定,有个别人也开始跟着附和。 赤羽呵呵一笑,似乎早有准备,他从怀中取出拿出了一份卷轴,高高举起:“要在万教众人面前承认兄弟之情确实困难。但史艳文出卖中原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根据赤羽所说,天下风云碑开战之前,史艳文曾上门找过西剑流,提出通过天下风云碑和西剑流分割土地的协议。简而言之,便是把中原一分为五,哪方赢下一场就能分走一块,一旦西剑流大获全胜,便相当于把整片中原兵不血刃地拱手送给西剑流。而作为交换的条件,是要西剑流帮助史艳文和藏镜人消灭苗疆。 赤羽把话说完,在众人之前赫然把卷轴展开,署名处力透纸背的史艳文三个字,成功点燃的现场所有人的愤怒。 这下同时把中原和苗疆两边都串联一块放烤架上,如果说刚才可能还有解释转换的机会,如今是彻底没有了。 从刚才开始一直保持沉默的苗王终于再度开口:“罗碧,你还要坚持你对苗疆忠心耿耿吗?。” 藏镜人冷笑:“只为一张面容,你便忘却吾多年的忠诚。既然如此,吾也无需再乞求你的谅解。” “很好!”苗王一招手,候命在山下的士兵瞬间涌上来把藏镜人团团围住,面对此等阵仗,周围分散中原群侠也都各自取出兵器,严阵以待,提防苗王以针对藏镜人的名义趁势攻击中原。 对比起来,身处漩涡中的二人反而更显冷静,藏镜人甚至看都不看那些苗兵,只朝着赤羽一字一顿说道:“赤羽,放忆无心走!” 只是,穷途末路之辈哪有讨价还价的空间,赤羽得意一笑:“若你有命离开天允山,再来向我讨人吧。”说罢举起手一挥,西剑流退后离开了战圈。“接下来,是你们中原与苗疆的家务事了。” 西剑流退开之后,中原群侠也趁隙上前围住史艳文。苗人、中原人,竟在此刻不分彼此,做着分明相同的事情,谁会记得今日被逼到绝路的,一者是曾经的苗疆战神,一者曾经是中原的圣人。 俏如来努力想要挡住上前的人潮,然而群众杀意浓重,他如同洪流中的一粒沙,几乎要被人群冲倒在地:“诸位前辈,诸位义士,请你们……” “俏如来,你不用为他辩解了!” “是啊。”闻言,史艳文深吸一口气,仿佛已做抉择,“不需要再做解释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史艳文身影闪动,竟直冲到俏如来面前,没有任何预兆便朝着亲儿拍出一掌。俏如来没有防备,霎时间身受重创,口喷鲜血,幸好身旁有一名长辈及时跳出把他接住,否则还要摔地上再受外伤。 这掌就像一个开关,现场的矛盾瞬即触发。苗王高呼:“不可让这个叛徒活着离开,杀!” 苗军蜂拥而上的同时,藏镜人一跃而起,不假思索,照着山下狂奔。 招雨本就冲着藏镜人来,见状自然立马跟上。只是现场情况混乱,那边史艳文与中原群侠已展开混战,人潮不断被击退后又冲上前,没个固定的轨迹,招雨在其中左右穿行,说不准还有人打昏了头朝着她攻击,她只能边招架边追。 另一方面,藏镜人对围杀上来的苗兵却是毫不留情,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一双铁掌翻飞,视刀枪剑戟为无物,掌风过处,苗兵血溅当场。然而在一波胜过一波的围攻之下,又有先前决斗的内伤在前,纵然藏镜人有惊天之能也开始渐感不支。 一路追至山腰,忽然一道熟悉的身影跳到藏镜人面前拦住,定睛一看,原来是赫蒙家的小儿子。对比哥哥赫蒙天野,他武学天赋不高,比起在前线冲锋陷阵,更擅长后勤工作。此前主要在藏镜人身边担任少使一职,属于协助藏镜人和苗王之间传递消息的枢纽。 赫蒙少使跟在藏镜人身边的时间并不比招雨短,就因为一张脸一道命令,藏镜人不得不面对自己一手提拔的副官,藏镜人心中有恨,更觉得荒唐。而赫蒙少使似乎对藏镜人亦有不忍。 “罗碧,你真气耗损太多,莫再做无谓的反抗。你若俯首就擒,我会替你向苗王求情!” 藏镜人趁机缓了口气,毫不领情:“难道你认为还有转换的余地吗?天真!” 相劝无用,只能动手,赫蒙少使心中尚有容情,无法痛下杀手,藏镜人见他犹豫,顺势突破。几道虚张声势的招式把他逼退,再次跳出这处的围困圈。赫蒙少使醒觉过来要追,却被一道身影挡在前面,正是招雨。 “孟招雨,你怎么在这,为何要拦我?” 招雨不知如何解释,只能摇摇头:“你拦不住他。” “这是苗王的命令,你若要拦就是罗碧的同谋,我要把你一同当做叛逆抓回!” 招雨并未打算和他交手,只是拖延为主,凭着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赫蒙很快便气喘吁吁落于下风,招雨担心失落将军的行踪,准备趁机离开,却听见赫蒙少使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听说你去了美人阁,难道你是跟女暴君一起来的?” 招雨讶异:“嗯?师父也来了?” “你竟然不知道?难道你真的打算要帮罗碧……” 说话间,山下再度响起震天杀声,招雨心念一动,莫非如赫蒙少使所言,师父也带兵来到?将军知道是妻子出卖他之后,心中已是愤怒非常,不敢想象两人此时会面将会是怎么样的场面。 想到这里,她便没有心思理会赫蒙少使,急忙脱身朝着声音方向奔去。 这一段也是在原来天允山身世揭开的基础上,做了一些调整和改动,因为可以抄一部分台词,进行得挺快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五章 双面围杀 第6章 第六章 孤影逃途 招雨一路疾奔到山下,原以为会遭遇到女暴君率领的美人阁兵马,然而情况却更在她意料之外。 之前史藏二人明明分别下山,却在一路的追逐包围中,被中苗两边的人马夹攻包围,不得不被逼着朝同一个方向聚拢。 一世的宿敌,初识的兄弟,难道就要被围杀在此吗? 突然,惨叫声传来,一道强大的气息由远至近,途经之处人群皆被击飞。那人身披金红色战甲,背手而行,看似从容,傲然睥睨,众人不禁骇然,竟是东瀛魔神炎魔幻十郎! 话说中庙双方先前只顾着追杀史藏二人,见西剑流离开便信以为真,全然把这个大敌抛在脑后。如今炎魔幻十郎领着西剑流众突然杀了个回马枪,众人措手不及,轻易便被打散。 炎魔幻十郎如同看蝼蚁般扫了人群一眼,随即双手结印,聚纳罡元,运化神功,直奔史艳文和藏镜人,其气劲之雄浑,竟无差别地击溃路径上的所有人。 招雨离得较远,未直接受到伤害,可扩散的冲击也让她与周围人群同样感受到强烈震动。不禁叹服,此人不愧是不世魔神,先前远看只能感觉到他的不可一世。如今近在眼前,才知对方的实力如此深不可测,使人恐惧。 莫怪西剑流费那么多功夫也要把他复活,若让他凭借这无可匹敌的力量夺下中原,那接下来苗疆便是首当其冲,浩劫在即。 王上啊,即便如此您仍然觉得将军与史艳文联合对抗西剑流是别有异心吗? 炎魔幻十郎道:“史艳文,藏镜人,来完成我们未终之战吧。就在此地!” “幻魔决·灭绝天地!” 不等反应,炎魔幻十郎双手起势,凝内力于掌中,那澎湃无边的浩然灵元,使山峦摇荡,天地同泣,逼得四周的人群夺命逃离,只害怕被它卷入其中。 无法逃避,不能逃避。到底是命运的安排,还是宿命的必然?既是宿敌又是兄弟的二人,无需照面,免却言语,同时运尽最后的真元,豁命一搏。 “飞瀑怒潮!” “纯阳贯地!” 三道内力交撞一瞬,天地失色,气尽力空的二人如何能匹敌全盛的炎魔幻十郎,不由分说便被轰飞数丈。落地之时,史艳文发髻散乱,白衣染血,颤抖着难以站立;藏镜人伤势更甚,战甲破落,伤口汩汩流血,沾湿了脚下的土地,已无法言语。 炎魔幻十郎显然非常得意:“双生子,同日生同日死,也是一种悲哀。” 眼见他举起手准备再度运功之际,招雨从人群中跃起,鸳毒在手,击风蓄力,凝成一道如利刃般的内劲,是鞭风,也是剑势,迅速击向炎魔身后数处命门:“鬼煞阴风·梦蛇!” “哦?”炎魔头也不回,手略缓,身上护身气罩亮起,便轻易挡下这几招。“还有人想反抗?” 话音刚落,数道黑风忽然在天云山上拢集,似欲形成一个庞然的漩涡,漩涡顶上出现一个巨大魔轮,像无生命的巨大机关。 赤羽看见眼前异响,惊道:“这是……阵法!” 魔轮完全升起的瞬间,形成的黑色气流笼罩住众人的身影。 紧随着一道无形的刀气也从招雨的相反方向袭向炎魔,刀劲汹涌更胜招雨,炎魔转身,一手挡住刀气,一手抬起击碎头顶魔轮:“破!” 黑暗随之消散,不过电光石火,但现场已看不见史艳文和藏镜人的身影。招雨也不在原处了。 --- 天允山不远处的小树林,招雨正靠在树下包扎伤口,忽觉得有一道熟悉的人影在道上掠过,正全速冲向天允山。那人身着蓝色华衣,显示出他与别人身份之别,腰间一柄精雕长刀,刃齿并不规则,是刻意雕凿过的形状,非常好认。 那身影还没到天允山,远远地看见尸横遍野,一片惨象,便知道自己来晚了,拍拍脑门:“这下惨咯。” “狼主,你若是来找将军,他已经离开了。”招雨想靠近过去,对方心生警觉,一转身,刀已出鞘,但在看见招雨之后马上愣住:“你……我好像认得你,好像是罗碧那个尉长的……” “对,我叫孟招雨,咱们过年的时候刚见过。” “女暴君的徒弟。”千雪孤鸣反应过来收起刀:“听你的意思,你知道藏仔去哪里了吗?” 招雨摇头,把刚才天允山上的事情告诉了千雪孤鸣:“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出手,但总算是帮助到他们两人离开。我见将军受伤很重,本来想上前把他带走,但他还有力气,应该是把我当做敌人,反击之后就逃跑了。不过这也代表将军目前状态还行,估计可以支撑他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调息修养。” “所以你的伤是藏仔打的。”千雪为招雨把脉,“伤得不重,若不是藏仔留手,那就是他的伤势确实不乐观。我得赶紧找到他。” 招雨点点头:“依照将军目前的情况,路程不会太快,可去的地方也不多,我们分头行动吧。” 她准备提步,千雪突然拦住她:“等一下,我还没问完,你为什么在这里?” 招雨没想到他会生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千雪接着说道:“罗碧来天允山赴战并没有带随从。你在军中也算有名有姓,还是罗碧的心腹,王兄领军不可能让你独自离队。” “狼主抬举了,招雨在军中无职无名,王上并不会注意到我。”招雨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坦诚回答:“不过狼主说对了,我并非随军来到中原,是师父安排我来的。” “哦……?”千雪会意,手再度扶上刀柄,“所以,我是否应该考虑先为罗碧铲除一个隐忧。” 招雨连忙退后拉开距离:“狼主请勿激动。我虽然有任务而来,但我还没决定是否该做。我跟随将军多年,没有人比我们孟家人更信任和崇敬将军。我想到的是通过这个机动的身份,说不定可以有机会帮助到将军解除这个误会。” “说得好听。罗碧的脸你也见到了,罪证确凿,王兄哪有这么轻易可以说动。” “这哪算什么罪证呢,不过是一张脸皮而已。虽然……这确实是一个大秘密,足以撼动中苗两方,但不能代表将军对苗疆有异心。都说优秀的领导者要知人善用,若能让王上了解清楚将军的心,往后还有机会善用将军的呀。” 千雪口中叹气,放下刀:“我也真希望能如同你说的这般,有机会让王兄重新了解藏仔,信任藏仔。所以在那之前,我们要先保证他的安全。”说罢,他取出一支小型的烟花筒交给招雨:“罗碧跟我们提过你好几次,他看着你长大,在他心里,你也算半个女儿。我相信你。咱们各自行动,找到藏仔,你就发信号通知我,如果我有消息也会通知你。” 招雨点头接过,听见她提到女儿,忽然想起藏镜人在天允山说过的话,又问:“狼主,你可知道忆无心是谁?” “这个嘛……罗碧说他还要确认,所以我也不能肯定。但我猜,可能是他以为已经死去的亲生女儿。” 招雨吃惊:“她好像被西剑流抓走了?” “是啊,所以藏仔绝对是被西剑流劫持的啊!”狼主烦恼地拍拍脑壳:“如果有机会,我也想去西剑流把忆无心救回,但现在藏仔跟史艳文失踪,西剑流为了留下筹码,暂时应该不会伤害她。我们还是先专心帮藏仔吧。” 两人取得默契分别后,招雨便循着几处藏镜人可能逃跑的方向去寻。然而单人行动,没有任何情报支援的情况下,消息总是来得慢一步。好几次找到地方的时候,现场只剩下搏斗结束的痕迹,满地的鲜血,以及无人收敛的苗军尸体。 说实话,她不能理解,为了一张脸带来的怀疑,就牺牲了那么多士兵,让他们流落在中苗边境无法归家,她不能认同苗王的决策。 但招雨知道自己没有质疑的权力。 如此追了数天,始终未能见到藏镜人一面,不禁有些着急,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忽然有了转机。 这天她来到苗疆边界上的一个小镇,算是在边境上规模尚可,消息比较灵通的地方。趁着吃饭的契机,还在研究边境路线图,刚好听见外面传来整齐的跑步声,随后有路人议论:“那么多苗兵集合,是要去做什么吗?” “那肯定是为了抓捕藏镜人啊,冲着这个事情,最近已经有好几次调动咯。” “你又猜到了?但是我看这几个兵也不多啊,那藏镜人可是苗疆战神,这种程度就能杀哦?” “人多就有用嘛,你安排一百个我也杀不掉啊,说不定那些带兵的有办法咧。” 招雨心念一动,赶紧跑出门去,苗兵已经离开小镇。但朝着他们的方向对照了地图,她忽然想起这个镇东北方十数里有个山庄,山庄的主人是个从中原投靠苗疆而来的苗商,因为得到过藏镜人的帮助,才得以在此处开展事业。招雨和藏镜人巡视边境经过的时候,那人曾设宴并派遣下仆来邀请藏镜人。 难道……是料想将军可能来投靠这个苗商,所以提早安排苗军做的准备吗? 既想到这个可能,招雨哪还赶得上吃饭,连忙动身朝着山庄赶去。万幸的是,这次终于没有扑空,刚好在入夜前赶到山庄外面,门口已经横七竖八倒了不少苗兵,看来都是从里头击飞出来的。 侧耳细听,山庄内部传来了剧烈的打斗声,让她讶异的是,除了藏镜人,似乎还传来了另一个也让她颇为熟悉的嗓音。 必须马上支援将军!但是也不能贸然行动,她把鸳毒藏起来,撕了地上尸体的披风蒙面,夺了苗兵的刀,心想这下应该能遮掩身份,便赶紧冲了进去。 我把藏镜人逃亡的路线进行了一些调整, 毕竟中间出现的什么黑白什么的角色太没有用了! 史艳文的逃跑路线还算挺有意义的,毕竟也引出了流光一剑和杏花登场, 镜子这边就是苗兵来了,然后被杀了,除了赫蒙天野大家都成炮灰了呀。 毕竟多了个主角,所以世界线变动也是正常的(没错没错) ---- 如果大家看到以前的评论就能知道现在的故事线也已经不一样了 但是实在不舍得删掉以前的评论呀 就先默默留下,用来提醒我自己不可以再辜负读者们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六章 孤影逃途 第7章 第七章 神蛊温皇 招雨抢步入内,一阵阵战斗的激烈气劲向外传递,可想里头战况之激烈,地上零散的尸体中有一具明显不是苗军装束,穿着华美,合符富商身份,想来很大概率就是山庄的主人。只见他死前的表情充满恐惧,肋骨被强大的掌力击碎,透出体外,惨状非常。 不顺从苗疆是死,背叛藏镜人也是死,在他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就该有相当的觉悟了。 招雨不愿再看,连忙赶到后院,果然看见满身浴血的藏镜人正和一名手持长柄刀的武将交手。那人身绕青绿色毛毡,头上束着好多的发辫,不是别人,正是招雨的青梅竹马赫蒙天野。 “唉,其实我该猜到的。”招雨喃喃自语着,运功提刀冲上前去。 她来得突然,战斗中的两人心头一惊,忙各退一步同时看向招雨。 “来者何人,遮头遮脸,难道是想帮助叛徒吗!”赫蒙天野口中虽在问,但已把招雨视为敌手,长刀横劈,绝式上手:“雷鸣斩!”刀气夹带雷暴之气,扫向藏镜人和招雨。 “暴雷狂涛!”藏镜人也在同时出招,即便内外伤交加,战神之威,仍不容轻视,激射的内劲同时冲向赫蒙天野和招雨二人。 这两人雷鸣电闪的,难道是想招雨吗?招雨本人差点把心声说出口,连忙小小赏自己个耳刮子。对面二人皆非凡夫,她自然不敢疏忽应对,出手便是最熟练的刀艺绝学:“踏步杀·碎梦!” 三个人,三个点,三线对决,各有输赢。罗碧伤疲力竭,正面受了赫蒙天野一刀,伤口崩裂血流如注。赫蒙全力针对藏镜人,反小瞧了招雨的实力,脸上手上顿时挂彩。而招雨无意伤害将军,只想击退赫蒙给他挪出生路,反结结实实吃了罗碧一击,旧患新伤,血涌喉上。 “这刀式是……铁军卫?不对,这功体……” 就在赫蒙天野混乱当下,招雨快步跳到他面前,挡住藏镜人的身影,手起刀落,打断了对方的思考。 “喝!”赫蒙天野提刀回击,手中长柄刀如怒雷急泻,兵响刃铭,电能照阴风,两人实力相当,竟成伤害互换,同时呕血! “你!你果然是……”脑中的名字还没喊出,却是招雨率先恢复过来,当面又给他一拳,赫蒙天野猛退两步,险险跌坐在地,再抬头看,藏镜人和招雨俱已失去踪影。 “可恶!难道你也背叛苗疆了吗?” 招雨冲出山庄后不敢停留,一路追着地上的血迹狂奔,终于追到河道旁时见到了正在端坐调息的藏镜人。 听见脚步声的藏镜人马上警觉,强支着身体运功站起,招雨不忍,说道:“将军不必紧张,是我。” “你……是招雨。”藏镜人似乎松了口气,并未解除警戒。 “是的,是我。”招雨拉下面罩露出脸庞,“我并不想和你战斗。你可以继续调息,我会守着。” “吾在天允山有见到你。”藏镜人语气深沉但平静,“只看到你一个人的时候,吾就讶异,为什么刚加入美人阁的你会离开苗疆。” “离开天允山之后,追杀我的好几波兵力就是来自美人阁,无疑是女暴君在指挥这场追捕,但领军的兵将里都没有你。三日前,她在四方山埋伏,这一次你仍然不在她身边。当时我便察觉,你可能也跟赫蒙天野一样,专门针对我在单独行动。” 招雨见隐瞒不过,抿抿嘴:“是的。但帮助将军是出于我个人的决定,我不相信将军和史艳文有串通,否则将军根本无需潜藏这么多年。” 藏镜人冷哼一声,并不领情:“什么身份,本座跟史家没有任何关系!藏镜人就是藏镜人,就是罗碧,交趾大将军罗天从的儿子。难道你也认为,拥有这张脸皮的吾,终归要回去和史艳文做兄弟吗?” “在招雨的心里,将军永远就是苗疆的战神。我宁可相信,此事或许还有转圜的机会。” “不可能。”藏镜人斩钉截铁地回道,“既然苗王不信任藏镜人的忠心,藏镜人便不可能再继续为他效力。所有加诸在藏镜人身上的阴谋和背叛,藏镜人都会一一回报,加倍奉还!” 话毕,他又看向招雨:“你离开吧,念往日交情,本座也不愿和你交手。但本座也无法再信任为那个贱妇效力的你。” 招雨仍想坚持:“我可以离远一点,在外围帮你看风。” “藏镜人刚刚才经历过一次背叛,你要吾冒着再次被背叛的风险,接受你的帮助吗?”只见藏镜人背过脸去,气劲游旋身周,似在表明若不听从就要动手。 招雨无奈,只能选择妥协,迟疑片刻从怀中取出药瓶抛给藏镜人:“这点伤药,希望能帮到将军。”这次藏镜人没有拒绝,把药收下了。 “另外,我还遇到狼主。他也很着急在寻找你。既然将军不放心我,那我可以叫狼主来……” “不必了。”藏镜人打断她的话:“千雪是我的兄弟,吾不希望他夹在吾和苗王之间左右为难。这件事希望他不要参与最好。” 招雨闻言,又把信号箭重新收回去:“我明白了。我会找机会告诉狼主,不过我想,狼主不会就此放弃。” 她按照藏镜人的要求离开此地。其实刚才说要帮助他的话语也是逞强,实际上,经过之前的战斗,她的身体也急需调息恢复。毕竟战神是战神,哪怕逼近极限仍能迸发出不可知的潜力,而她若不赶快找到地方休息,恐怕很快就失去行动能力了。 --- 虽然再次失去藏镜人的行踪,但招雨并不十分着急。 毕竟她已经知道藏镜人目前的状况,强悍的根基使得他即便伤疲在身仍丝毫不减勇猛,哪怕使用人海战术能损耗他的体力,想要击穿意志和实力都如此顽强的目标亦是妄想,反给苗军带来极大消耗。 苗王刚愎多疑,也并非无谋之辈,不可能让兵力一直空耗下去。因此另外安排了以女暴君为首,加上赫蒙天野、黑白双煞等身怀绝技的将领在其力疲之时进行刺杀,目前效果也并不理想,甚至折损了几名好手。 可想而知接下来苗王必然还会安排其他杀阵来围杀藏镜人,比起关注藏镜人,她目前更急需的是获取苗军方面的动向。 仔细端详着手中地图,上面斑斑点点是这段时间追踪藏镜人的路线。毫无疑问,路线一直在东北方向推进,如果让藏镜人突破北边的困锁进入雪山,便可以同时摆脱苗疆和中原方面的围杀。 这不会是苗王所乐见的结果。 思考得太过入迷,去抓包子的时候抓空了,反把包子摔在地上,滚到一只刚巧路过的白色绣鞋旁。“抱歉!”招雨连忙把包子捡起,顺势抬头一看,迎上一双冰冰冷的眼睛。 和招雨对视后没有任何波澜的眼眸,也没有作任何语言表示,全身白衣的少女只是非常冷淡地继续往前坐到一旁的桌子上。 “这位姑娘,要吃喝点什么吗?” “一碗素面。” 招雨瞥见她腰间的令牌,是还珠楼的杀手。 还珠楼是个杀手组织,黑白通吃,而要杀人,首先要找到人,因此还珠楼也有自己独特的情报网。只要能出合适的价格,人命或者情报,都能买卖。 消息不通的时候,找还珠楼问问说不准是个方向。 主意已定,只是不想在公众场合让人知道她向还珠楼有所求,于是边吃边留意着那少女的情况,等到半个时辰后,少女起身离开,她便偷偷跟在后面。 很快出了小镇,还没等招雨上前,那少女已察觉:“你在跟踪我?” 招雨连忙否认:“不,我只想知道还珠楼在哪,想谈一桩生意。” “杀人卖命?” “买消息。如果我现在告诉姑娘,姑娘可以做决定吗?” “不能,一切听楼主吩咐。你跟我来吧。” 那少女虽冷漠,倒也干脆,招雨跟着她一路往南走,很快便抵达还珠楼外。 一个并不高阔的门楼,挂着的牌匾上扭扭歪歪三个字:还珠楼。相当富有特色,一看就不是什么书法大家的作品。 门楼下面有光纹涌动,看起来像是布下了什么阵法。 少女拦住招雨想跟进去的脚步:“楼内有机关,非还珠楼贵客不能擅进,你在这里先等。”说罢正欲转身入楼,忽然楼内传来波动,一名身穿蓝衣的男子从中大门的阵法处走出,羽扇纶巾,眉目温和,嘴角含笑,一副悠然姿态。 “是冰剑姑娘。”他朝白衣少女打了个招呼,目光很快锁定在招雨身上:“这位是……?” 冰剑答道:“还珠楼的顾客。我去请楼主。” 蓝衣男子道:“真不巧,代楼主刚刚离开了。副楼主……似乎也不在。” 冰剑讶异,难得地露出一丝踟蹰。 男子上下打量招雨一番,问道:“姑娘是想买情报还是买人命?虽然温皇未必可以代为决定,但根据我和楼主的接触经验,说不定可以先帮姑娘判断,这个交易到底有没有办法能成。” “温皇?”招雨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不由得一愣,“莫非是苗疆三杰中的神蛊温皇吗?” 温皇目光中闪过一丝趣味:“苗疆三杰,真是使人怀念的称呼。如此看来姑娘的来历也不简单。” 招雨自觉失言,不过话已出口,没有收回之理,干脆承认:“我从小与父亲跟随罗碧将军效命,因此曾听将军和狼主提过他们结拜兄弟的事情。” “嗯。”温皇点点头:“既与故人相关,看来这忙温皇不得不帮了。”他看向冰剑:“冰剑姑娘,今日代楼主和副楼主皆不在,这位姑娘就交给我沟通吧。若能坦诚,自然会引荐给两位楼主知晓。” 冰剑点点头,转身回了还珠楼。 此时只剩温皇和招雨,站在人家门外聊天也不是个办法,招雨说:“若温皇先生愿意帮忙,我们不妨边走边说。” 温皇欣然接受:“既是如此,刚好温皇准备去一处地方,就请孟姑娘顺便陪同前往。” 招雨讶异:“你怎么知道我姓孟?” “罗碧身边可信之人不多,正好知道有一名姓孟的尉长,跟随多年,家中有女与姑娘年纪相仿。只要稍作推断,不算太难。”温皇轻拂羽扇走在前领路,脚下步伐不快,倒有几分踏春气氛:“姑娘来这,是想问藏镜人的事情,对吧?” 此人果真如将军所说的聪明!招雨连忙颔首,把自己的想法跟温皇说了一遍。 温皇有些惋惜:“真可惜,姑娘这桩买卖做不成了。” “为什么,太贵了吗?” “没错,太贵了。”温皇答道,“姑娘可知道,现在史艳文和藏镜人是中苗追杀的目标,和他们相关的情报,相当于属于两境之间最重要的情报。” 刚好来到一处岔路,往北便是招雨来时的方向,温皇选了往西南的方向,朝山道上走去:“只要是关于他们两人的消息,苗王和中原百武会,特别是苗王,皆愿意以重金买下。姑娘你说,这个消息,是否价格连城?” 招雨道:“先生说得没错。但我要的不是藏镜人的消息,只要能知道苗军的动向便足够了。” 温皇哎呀一声,低笑道:“不瞒姑娘,据我所知,藏镜人和史艳文的行迹,还珠楼已在日前卖给了苗王和中原百武会。” “原来如此,所以还珠楼已经赚了这一笔?但这和我想要的消息又有什么关系呢?” “还珠楼交给苗王的消息,能帮助苗王安排未来的战术,这是帮助布局的消息。而姑娘要的情报,是用来破解苗王战术的情报,是属于破局的消息。布局已经很难,要破局难度更高,有效的情报则能大大减低这个难度。你认为,这个消息是否应该比还珠楼卖给苗王的代价更高?” 招雨从未想过这一层,如今一听,着实有道理,不由得有些泄气:“如此说来,这桩买卖果然是做不成了。”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山顶,山虽不高,但好在四周并无其他更高的障碍物,加上天气宜人,竟能极目远望到天际。 温皇转过身,看向招雨:“其实,姑娘还有一个办法,可以更高效获得这些信息。” 经过前面一番交谈,招雨已对温皇颇为拜服,期待地问道:“什么法子?” “姑娘可以直接问女暴君。” 招雨神情一僵:“这……但我帮助将军的事情,师父应当已经听说,她会愿意回答我吗?” 温皇反问道:“为何不能,既然姑娘是带着任务行动,大家目标一致,女暴君有什么不说的理由吗?” 招雨还在迟疑,温皇又道:“我猜姑娘明知道有这个选项,却下意识回避的原因,是姑娘还在犹豫到底应该帮助藏镜人,还是应该顺从完成自己的任务。” “你认为自己有可能会得到消息后转而去帮助藏镜人,因为害怕辜负苗王和女暴君的信任,所以你回避向他们获取帮助。“ “正由于你把人和人之间的信任看得很重,你亦害怕最终自己会背叛罗碧,所以你明知道问女暴君是最快的方式,你不敢问。因为说不定只要错过这个消息,罗碧就会逃跑成功,或者败在别人的手上,能让你的心能好过一些。” 他的话如同完全洞悉了招雨的心,招雨只感觉心头忽然空了一片,多年来追随着将军的景象在眼前一幕一幕闪过。其实从接到这个任务,到天允山目睹将军被判作反贼,她都没有认真消化过背后自己的真实想法,感觉一切都不真切,她不敢仔细去想,只能安慰自己说不定还会有转机。 可能正如温皇所说,她只是想回避面对,回避去承担这个事情。 “看姑娘的表情,应该已经有决断了?” 招雨咬咬牙,似乎是坚定了决心:“谢谢先生的指点,你说得很有道理,晚辈醍醐灌顶。” “姑娘能想通就好。无论姑娘最终会选择哪一边,这个情报都是你需要的,等情报到手了,该怎么做,姑娘还有选择的机会。” 招雨朝温皇抱拳行礼:“先生提点之恩,招雨会记得。日后若有机会,定当回报。” 温皇轻轻一笑:“无需日后,现在就有一个忙需要你。” “是什么?” 温皇举起羽扇,遥指西南边的方向:“你看那里。” 招雨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只见远方一片紫霞,看不真切,又往悬崖边靠近了几步,仍是看不清。正要回头询问,忽然感觉一道指劲从背后传来,直指她的心脉位置,她大惊失色,忙运气护身,鸳毒随即上手,回身拂向温皇。 “前辈,你为什么要偷袭我?” 不过片刻,竟从敬佩的前辈转为偷袭的敌人,招雨又惊又疑,额头冷汗淋淋。 温皇并不慌张,躲开鸳毒一击后,再度恢复那个云淡风轻的模样:“依我看,姑娘身上有毒。” 招雨瞳孔微缩,不经意地咬紧牙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姑娘的毒,温皇或许能解。” 写着写着不知不觉间字数溢出的一章 但是中间没有特别适合停顿的地方,所以还是这样安排了 老实说,如果不是温皇想要玩弄的对象,其实温皇还算是个不错的前辈 【参考当年对待俏如来】 而且智者洞悉人心总是一针见血,也算是给主角好好上一课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七章 神蛊温皇 第8章 第八章 三途蛊 温皇彻底收起战斗姿态,一手背在身后,一手仍是悠然拂扇:“姑娘不必如此戒备,我的试探已经达成。” 招雨心有余悸,不肯松懈:“不知温皇先生到底要试探什么,招雨听不懂你的话。” “唉。”温皇无奈地叹了口气:“做人要坦诚,假如姑娘真的完全不懂,又何必如此紧张,温皇方才那一指,并没有使多少力气。” 招雨眼光动摇,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地来回打量着温皇,良久,终于把鸳毒放下,不过并未完全放松:“温皇先生看出来多少,可以告诉我吗?” “温皇已经说了,姑娘身上有毒。” “但我并没有中毒,也不需要解毒。” 温皇微微哂笑:“一字之差,谬之千里。姑娘并非中毒,却是有毒。正因姑娘身上有毒,所以姑娘不会中毒。但解毒,仍是必要。” 招雨狐疑道:“你能判别我身上的毒?” “神蛊温皇以蛊为名,自然相较他人更擅于此道。刚才与姑娘初会面,我已感受到姑娘身上有蛊动,蛊虫之间本就有感应,只要留心一探,便能通晓七八分。” 话到这里,温皇停下言语,走到悬崖边上,看向西边的紫霞。招雨等了半天,终究忍不住追问道:“先生为何不继续说?” 温皇沉吟道:“我正在考虑如何解说。因为接下来的内容,其实温皇也有些将信将疑。” 半晌后,他接着道:“温皇察觉到姑娘身上有蛊,却发现姑娘并不像是驭蛊之人。然而普通人不可能长久与蛊虫共处,因此我出手试探,想知道姑娘是否以蛊炼毒,却又发现你并未修炼毒功。准确来说,姑娘的应该早就是毒体了,但并不能自由施展,反而导致毒不外露。” 招雨点头承认:“没错,正常人应该不会察觉到我身上的毒才对。” “然而毒不外露,就证明它一直被压制在毒源产生的地方,这无疑会增加寄主的压力。而根据温皇微薄的蛊毒知识,我判断姑娘身上所中之蛊,应当就是种在姑娘的心脉之上。因此……姑娘心脏位置将会非常脆弱。” 招雨下意识看向自己心口位置。 “这个位置对所有人都是要害命门,对姑娘而言,更是致命所在,比寻常人脆弱百倍。自然,姑娘不可能任由弱点暴露在外,必定有配备相应的护具。但观察姑娘的武功套路,又是以灵巧见长,无法做到面面俱到,反成累赘。” “所以你从背后偷袭我,就证实你所有猜想了。”招雨接过话尾。 “然也。姑娘跟上我的思路了。”温皇再次拨弄羽扇,气定神闲,似在表达对招雨的赞许。 “先生说的都对,招雨心服口服。”招雨总算放下防备,收起鸳毒:“正如先生所言,因为有此蛊在身,招雨能百毒不侵,副作用就是必须加倍小心守护心脉。在此之前,家人和我也多次研读过相关的典籍,想找出解决之法,并未找到符合的蛊类,一筹莫展。不知道先生是从哪里得知我这蛊的特性呢?” “这嘛……”温皇再次用羽扇指了指西南方:“姑娘刚才看到那片紫雾了吗,就在我们说话的期间,周围的云霞已经漂移变幻,只有它,几乎未曾变动。” 山间吹来一阵微风,叶影浮动,云过天青。 招雨感到疑惑:“确实如此,但这代表什么呢?” “因为那并非天上的气雾,而是笼罩在昔日巫教遗址上,无法散去的毒雾。” 巫教,曾经盘踞在苗疆西南边缘的化外势力,由于极擅使蛊用毒,独立在苗疆境内多年,难以拔除。 不过约莫二十年前,巫教竟在一夕之间化为废墟,没有任何目击者,所有人都在那一夜被境内爆发的毒雾侵蚀为骸骨,毒雾至今不散,难以进入查探。直到现在,苗疆仍无法把这片土地收回己用。 温皇道:“说来凑巧,温皇正好收养了一名巫教遗孤。而这名遗孤的身上,便种下了和姑娘一模一样的蛊毒,其名三途蛊。” 话既出口,温皇静静地等待着招雨的反应,然而招雨的神情虽有震惊,却包含更多疑惑:“三途蛊?”她低声念叨了好几次这个名字,仿佛在努力消化和回忆。 “姑娘未听过此名吗?” 招雨答道:“并未听过。正如刚才所说,我与家人遍寻典籍,却从未见到过这种蛊的记载。” 温皇道:“这倒并不奇怪,此种蛊非常特别,是为巫教之机密,乃蛊中之王。除了温皇收养的那名宿主以及姑娘以外,并未见到有第三人身上种有此蛊。这也是方才我说将信将疑的原因。若非今日一见,温皇甚至无法想象,这世间竟然还有第二个三途蛊的宿主。” 招雨疑问更深:“既然如此,温皇先生为何会知道这蛊的细节?你说的巫教,到底是……” 温皇转过身去,并未正面回答:“姑娘没有被种蛊的记忆了吗?” “没有。在我有记忆之时,已经和蛊毒共存了。” “那姑娘对巫教的记忆?” “从未踏足,所有的了解仅限于书册和父亲教授过的内容,” 温皇闭上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片刻,缓缓道:“今日的会面,或许也算是命运的安排吧。” “姑娘的毒,温皇或许能解,也或许只有温皇能解。” 招雨内心是纠结的,她自己身上的蛊毒几乎未曾与外人提起,毕竟这关联着她最大的命门。然而温皇之锐利,无需她说半句,已经直接揭开这个秘密,这无疑给她带来了极大的不安。 但是,温皇似乎并未打算用这个秘密来要挟或伤害她,反而提出能为她解蛊。天底下真能有如此大的馅饼从天而降吗?她无法不去怀疑。 “怀疑也是人性,温皇理解姑娘的疑虑。”温皇仿佛看透招雨的想法,为她开脱道:“我只是提供选择,姑娘可以选择信任温皇,也可以选择拒绝温皇。” 招雨问道:“我有一个疑问。今天只是我们初次见面,为什么先生要告诉我这么多?” 温皇答道:“因为三途蛊非常特殊。温皇既是医者,也是毒者,在我眼中,姑娘就是命运送给温皇的挑战。所以,如果姑娘感觉害怕,你可以拒绝。” “可是先生身边,不是还有一个同样的宿主吗?” “同样的宿主,却是不同的症状。假如姑娘来到神蛊峰,见面之时,你就会明白了。” “我明白了。”招雨深深吸了口气:“我现在不能做决定,能给我思考的时间吗?我要先处理身上的任务。解毒之事太过重要,也需要先和家人商量。” 温皇非常干脆:“可以。” “招雨今天非常感谢先生的指点。为此,我要先离开了。”招雨再次对温皇充满敬意地抱拳行礼。 就在她提笔离开之际,温皇的声音淡淡地从背后传来:“为了纪念今天相遇,温皇再送姑娘一言。” “想必姑娘已经知道忆无心是谁,藏镜人会被西剑流胁迫,也是因为她。” 招雨转过头看向温皇,他背对着招雨,似乎正在眺望山那边的景象,不知说话的时候脸上是什么表情。 “藏镜人非常重情义,尤其重视亲情,与骨肉分离这许多年,成为了他最大的痛,也是他最大的弱点。” 温皇言尽于此,招雨若有所思,在此拜别,离开了此地。 --- 夜色暗沉,百兽皆伏,苗疆东北方一处荒野山林,藏镜人潜身在巨石的阴影之下,抓紧难得的片刻喘息合眼。 已经数不清这是离开天允山后的第几天,藏镜人的世界里不分黑夜白昼,睁开眼便是杀,杀尽了便是逃,逃至力竭便休。经历过啸风谷的雷火阵,穿过天地峰,一路北行,罗碧心知,自己已经越发接近北方地界。 接下来,留给他选择的方向已经不多。 继续往北走,入雪山,环境恶劣山路难行,他孤身一人行动将会获得极大优势,只要在山中潜伏一段时日,甚至直接穿过山脉,就有机会逃出生天。但是苗王不可能轻易放他离去,靠近雪山入口的地方必定会布下重兵。以最大的严重性来预测,甚至可能会调动铁军卫的兵力。 以他目前的体力伤势,如果正面对上铁军卫的精锐兵将,恐怕会比遇上女暴君等人更为凶险难缠。 假若往东北方,将会进入九脉峰。九脉峰横跨中原和苗疆,内有九十九条通道,正确的出口却只有两处,错综复杂,是一处天然迷洞。假使他能逃入其中,苗疆就算派出再多的苗兵,在狭窄的山道内也无法施展,反容易被他逐个击破,而他也可以凭借里面的曲折藏身。 这乍一听是目前更好的选择,然而作为连通两境的山脉,为了防止对立方利用此山暗度陈仓,洞内设置了无数陷阱,还有洞内天然的毒虫野兽以及瘴疠之气,一般人根本无法在里头长时间逗留。 倘若他逃入九脉峰,看似能夺得片刻的喘息时间,苗军却也可以直接围堵两边出入口,来个瓮中捉鳖,他将再无可逃之路。 如何选,两边皆似绝路,但藏镜人不信命,不管选哪个,他都必将用双手开辟出一条向生之道。 因为,他的女儿还在西剑流手上,等着他。 思绪间,伴随着“啾”的声响,一道烟火从不远处的盆地中升起,窜至半空迸射出紫红色的光焰,发出冷艳的颜色。 “是女暴君那个贱妇。”这是美人阁独有的信号焰火,显然,追杀他的军队已经离得很近了。 焰火虽能作信号,也会暴露据点,难道是女暴君太久没有上战场,忘记这一点了吗? 还是说,她有不得不传递的消息,或者其他不得已的原因。 也可能,是一个诱饵。 藏镜人沉吟半刻,下定决心,走下山去。 就在离盆地不远处的一处小树林中,女暴君正等待着约定好的人。 头顶的焰光已经熄灭,四周重归于平静。 明月透过林叶,在她娇媚的脸上投下点点光斑。此刻的她面容娴静,神情自若,仿佛完全褪去平日的妖女气质。 通往此处的路上已经留好记号,她很有耐心,因为她知道那个人很快就会到来。 片刻后,随着落叶被踩动的沙沙声,相约的人准时到来。 “我的好徒儿,你终于愿意来向为师复命了吗?” 招雨问道:“师父,为什么要这么麻烦,特地约我在此处见面?” 女暴君转过身来,重新露出娇媚的神情,笑容耐人寻味:“那当然是为了……说一些不能给别人听去的事情啊。” 第9章 第九章 消息交换 冷月照,夜更深。 树林中的女暴君师徒,静静对视着,眼神中有探究,有坚定,有警惕防备,也有心照不宣。 “你说,你想知道我们的兵力排布?” 招雨坦然地点点头:“没错。既然我是游离在助力军队以外的突破点,那么我就有必要知道你们的安排之后,在兵力可能薄弱的地方进行补充。或者在预定的战场进行等候,待藏镜人力气耗尽的时候出手。” 女暴君嘴角露出讥讽的笑容:“王上的期待一直如此,但直到现在,你都没有按照这个要求执行啊。” “无用的逼杀不过是徒增他的防备,要做,就要一击成功!” 招雨的眼神坚定,直直地看进女暴君的眼里,似要表达自己的决心。 女暴君不以为然,绕招雨转了一圈,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弟子,嗤笑道:“我的好徒儿。为师一直认为,你是最了解我的人。所以,师父我自然也了解你。” “你在苗商山庄蒙面出手保护藏镜人离开的事情,为师已经听说。” 招雨早已知掩盖不住,并不打算解释:“但这和我的任务并不矛盾。” “救得了一时,能有什么用处吗?” 招雨反驳道:“我已说了,要做就要一击成功。我有估计过藏镜人的体力,他还留有反扑的余力,我出手也没用。” 女暴君言笑晏晏,语气却是冰冷:“好徒儿,以前我可不知道你这么爱找借口啊。” 话音刚落,忽见姚明月突然发难,手中女刑朝招雨激射而去!招雨连忙侧身避开鞭首毒针,然而鞭势再变,鞭身不由分说把她的手臂卷住,招雨欲要抽出鸳毒,已慢一步,被女暴君借力拉到面前。 她凑到招雨耳边,轻柔地说道:“幸好赫蒙天野还顾念和你的情谊,没有直接上报王上,否则,奴家可很难为你开脱啊。” 右臂被勒得生痛,招雨用力挣扎,女邢却是半点不让。 “你说过,具体怎么行动让我自己选择。” 女暴君道:“我的傻徒儿,君心难测啊。你一直在外行动却没有任何成果,有想过为师要承受多大的压力吗?是你说你想成长,想要独当一面,为师才给你找到这个机会,难道你要辜负为师的心意?” “我已经做好觉悟了。”招雨再次看向女暴君,毫无回避之意:“这次我一定手刃藏镜人,放心交给我吧。” “奴家如何能信你呢?女人的嘴最能骗人,奴家可是比任何人都更了解这一点的啊。” “我的心里已有计划,你听我说。”话说着,招雨轻声在女暴君耳边交代了她的想法。 女暴君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嘴角终于露出难得的满意的笑容:“你确定你能办到?” “没错,只有我能办到。” “很好。”随着女暴君终于松开女刑,招雨忙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试探过了,情报可以告诉我了吗?” 女暴君收起脸上堆挤的笑容,取出一册文书给到招雨:“仔细看吧,但必须快,你的时间不多。” 招雨连忙翻看手上的战策。 “北方的雪山入口果然安排了铁军卫。”该说完全不意外。“但是看起来人数不多。” “时间太急,离铁军卫本营太远,只能以少数精锐急行军赶到。”女暴君道:“不过足够了,我记得你跟铁军卫有不少来往,你应该很清楚他们的实力。” 招雨点点头,表示认同,虽然不知道来的是哪些好手,但他们本身就是苗疆精锐的代名词。而且比起女暴君、赫蒙天野以及他们带领的这批苗军,在连日的追逐中疲惫不堪,士气不足,新赶到的铁军卫无疑精神和身体都在极佳的状态,以藏镜人鏖战多日的状况,想要突破几乎无望。 招雨思绪略动,注意力马上又回到册上。 “东北方是天险,赫蒙天野领军从东南方向西北方向缩小包围圈,加上北边的拦阻……照时间推算,不到两日就可以把藏镜人逼至九脉峰。” “你们打算利用洞中的瘴气毒兽损耗他吗?” “有此计划,但属于下策。”女暴君摇头:“王上对这段时间的损耗已是极不满意,若让藏镜人逃入九脉峰,只会徒增波折。最好的结果,是在九脉峰外把他击杀。” 招雨了然:“这是最关键的一处,由你亲自把守合情合理。” 这世上可能没有完美的兵策,但综合苗疆的地形和兵力,连番损耗,趁隙逼杀,这份计划已经考虑得颇为周全了。 翻到此处,招雨发现最后还有两页。 “最后两页,是属于你的。” 另一方面,看见信号焰火,知悉女暴君就在附近的藏镜人,果断离开栖身的山丘,绕过营地所在的盆地区域,准备借夜色之便,提前绕路向北方而去。 叶影婆娑,人在丛林中穿梭,透出来层层残影,耳边风啸声不断,但藏镜人并不会因此忽略掉暗影中潜藏的危机。 “想偷袭藏镜人,也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藏镜人先发制人,抬掌运气,分别攻击左前、左后以及右边一列位置,果不其然,掌力所到之处,吹枯拉朽,埋伏的苗兵均被击毙。 然而埋伏的兵马比他预料要多,首当其冲的潜伏者倒下的同时,另一批人马也从树荫下跳出,密布整片林野。 “你们……早已埋伏在此。” “姚明月将军早就料到你在附近,点燃信号,是为了让你了解军营的位置。但是你单枪匹马,又在逃亡路上,必然考虑要绕道而行,而这些可选之路,都已经安排好拦截的人马,你中计了!” 藏镜人不屑一顾:“哈哈哈哈哈,想对藏镜人用计,也要你们的实力能支撑才行!” 不再多言,只见他丹田运气,绝式上手,正是:“怒潮袭天!” 光灿灿,金茫茫,凝聚起来的强大气劲,逼得所有在场的士兵几乎无法站稳。 “杀啦!”号令声一出,无论是否足以匹敌,他们的目标都只有一个,杀藏镜人! “放箭!” “藏镜人已经踏入陷阱。”最后两页的内容,记录的竟便是今日的围杀计划。“我就说你如此高调用焰火来通知我,竟不怕被藏镜人看到。”招雨合上战策,一切已在她心中。 “没错。营地在盆地中间,就算罗碧有胆直闯,很快也会被回防的兵力围住。不管他往哪里走都会中计,这本就是一个声东击西的连环计。” “但是假如他不闻不问,提前做好的布置也可能空等一夜。毕竟为了部署足够多的埋伏,你们就无法分出更多人去搜索。” 女暴君微微一笑,胸有成竹:“不过让他多争取点休息的时间。可惜,沉不住气就是罗碧最大的毛病啊。” 招雨不再应答,看一眼天色,拔腿便朝战场的方向掠去。 “去吧,我的好徒儿,这里就是专门给你布置的舞台。” “只要成功把罗碧杀掉,这个功劳就是你的了。” --- 围攻的人潮一波接一波,天上的火箭如雨落下,藏镜人的腿上肩上都被箭矢贯穿,血流如注,但纵然伤疲,仍是不屈,掌力加催,如同角斗场的猛兽,已经杀得双眼通红,杀得精神麻木,但脚不停,气不绝,誓要杀出一条血路。 忽然,前方人群中飞出两道身影,一者红衣飘飘,如火中圣姑,手持火焰剑;一者白衣俊逸,如玉中君子,掌中青墨扇。两人步调一致,默契十足,夹带着杀招而来。 “嗯?”藏镜人闪身躲过红衣女子手中剑招,一拳击退随后接近的白衣男子:“炽火剑姬,墨羽惊风,百胜战营,铁军卫。” “正是。” 无需太多介绍,因为今日的会面便是为了厮杀,杀或者被杀。 “喝!”一声低喝,双方再次出招。 红火剑,烈焰势,持剑者虽是道姑圣装,剑尖所指却无半分怜悯,尽是要害。藏镜人经过连番搏斗,脚步渐觉不稳,仓促躲闪间,红霞染金甲,肩上竟中了一剑! “纳命来!”对方以为得手,正欲再进,却觉剑刃无法移动,只见徒手握住剑刃,怒喝间,飞瀑之力沿着剑身反弹至炽火剑姬的身上。对方只觉胸膛似被狠狠砸了一拳,血气翻涌,猝然弹飞,剑也随之摔落在地。 原在远处干扰的墨羽惊风随即接战,手中折扇开合之间,又把藏镜人击退数步,扇风刮过,藏镜人顿觉右手一麻,瞬间失力垂落,没有了知觉。 “这是……” 藏镜人错愕瞬间,炽火剑姬再度扑近,这一剑的目标,是藏镜人的心脏。 就在此时,一道凌厉罡风从藏镜人背后传来,直指炽火剑姬,后者登时反手回挡,仍被击中,手臂上划出一道长长血痕。 手持长刀的的男子跳入战圈,一把抓起藏镜人:“藏仔,走啊!” 藏镜人不可置信地看去,竟是自己的结拜兄弟千雪孤鸣。 炽火剑姬与墨羽惊风上前要拦,未料战圈的另一边又有凌厉的鞭风横扫而来,是孟招雨及时赶到,绵绵不绝的鞭势缠绕而来,挡住了他们的脚步。 “快走!先突破这里!” 三人迅速交换过眼神,狼主开路,招雨断后,刀光鞭影所到之处势如破竹,苗军的包围被一一瓦解,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 东方发白,朝阳缓升,一夜过去了。 三人不知跑了多远,直到周围再也没见到一兵一卒,才总算停了下来。 藏镜人吃过千雪孤鸣带来的药,右手的穴道也解开了,调息之时千雪就守在旁边,招雨则在附近寻找能吃的东西,顺便确认目前的位置。 “可能是咱们身上血腥味太重,动物都不敢出来。只有一些野果,将就着吃吧。”她把所获不多的果子分给二人,千雪又把手上的都给了藏镜人。 “幸好我赶来及时,不然还真有点险啊。”千雪摇摇头,问招雨道:“你怎么不通知我?” “事出突然,我本打算跟师父讨到兵力布置的消息之后再通知狼主,没想到他们今夜就行动了。” 藏镜人看看千雪,又看看招雨,沉声道:“是吾连累你们了。” “兄弟之间哪有连累不连累的说法。而且那两个百胜战营的人跟我也不熟,只要我回去矢口否认,王兄也无奈我何。”千雪挥挥手,让罗碧不用担心,不过又转头看向招雨:“但是你就要自己想办法咯。” “不用担心我,我有理由跟师父解释。” 千雪大为惊讶:“女暴君那个性格,你能说得动她?” “她是我的师父,我们有自己的相处和沟通方式。” “好吧。”千雪似乎被说服了,转头又问藏镜人:“藏仔啊,你真的没有办法再跟王兄解释一下吗,我真不希望看见你们两人反目。” 藏镜人似乎听见这天地间最荒唐最可笑的事情:“解释?天允山上未审先判,再多的解释又有何用?藏镜人不需要对任何人解释,苗王注定要为这件事付出代价!” 千雪还想发言,被招雨拉住袖子,对他轻轻摇摇头。 “唉,好吧,看来事情已经无可转圜了。”千雪无奈叹息一声:“我只怕回去之后,王兄会一怒之下,叫我来杀你。” 藏镜人果断答道:“那就来吧。吾等你。你也是。”最后那三个字,是说给招雨。 千雪感慨万千,不知如何回应,兄弟心意已决,而自己却注定不能与对方共度此劫,更叹息未来可能与兄弟兵戎相见的命运。 招雨沉默片刻,仿佛在思考什么,然后问千雪是否准备回返王都。 千雪答道:“目前还没决定,我本来发现女暴君的阴谋之后,就马上冲上天允山。结果你也知道,我没有赶上,就想尽快找到藏仔,也趁着王兄把注意力都放在追踪藏仔身上,没来得及逮我。” “幸好这次赶上了。” “是啊,虽然他们一定会把消息上报王兄,但我想应该还有时间,说不定还有什么可以帮到藏仔。” 招雨说道:“既然如此,我有一件事想拜托狼主。” “为了能让将军逃离苗疆,最后的一战。” 奇奇奇,招雨请求千雪孤鸣相助,到底所为何事? 急急急,铁军卫守在北方,女暴君拦在九脉峰外,藏镜人到底如何才能逃出生天? 欲知精彩后续,请期待天地风云录之决战时刻之招得风来风带雨第十章《九脉峰生死战》!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九章 消息交换 第10章 第十章 第三把刀 九脉峰外,女暴君率领数名心腹侍卫守在洞口,此地空间不大,人多毫无用处。虽然还隔着一段距离,但已能感受到洞内隐约传来阴森瘴气之息,藏兽低嗥之音,越加渲染出洞中的危险气氛。 “将军,藏镜人真的会来这里吗?这九脉峰就算给他逃进去,看起来也是必死无疑啊。” 女暴君露出阴恻恻的一抹笑容:“着急什么,他最好不来,大不了把这个功劳让给铁军卫。不过……若他要来,就得赶紧来了。”说话间,女暴君抬头看看天,天色由深转灰,已至卯时了。 蓦地,道路的那端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发辫编的双髻,玄色紧身便装,腰间悬挂着鸳毒,正是她的好徒儿孟招雨。 一众苗兵上前把招雨拦住,持刀戒备,战斗一触即发。 女暴君,“我的好徒儿,你做的好事我可听见了呀。这一次,你还有什么解释的话语吗?” 招雨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平静答道:“不是解释。是合作。” “哦?我们有什么合作的余地吗?” “是的,而且这一次,绝对能让你满意。” 九脉峰西南方不远处,以赫蒙天野为首的苗兵包围了千雪孤鸣和藏镜人。 “千雪王爷!”赫蒙天野提高了音量:“你怎能帮助叛徒藏镜人,难道你也要与苗疆为敌吗?” 千雪手持笑藏刀,和重伤未愈的藏镜人背对背,警戒着四面八方的苗兵。 “我不会背叛苗疆,也不会放任你们杀我的兄弟。” “那就得罪了。”说罢,赫蒙天野亮出长刀:“擒下千雪王爷,杀藏镜人!” “杀啦杀啦!” 一声令下,蓄势已久的苗兵一拥而上,扑向千雪孤鸣和藏镜人。 千雪为了让藏镜人可以多留点力气逃入九脉峰,主动挡在赫蒙天野面前。两口刀,一者横扫霸道,夹带雷鸣闪电,一者聚势尖锐,发出星光灿烂。刀刃交鸣,内力交撞,绽出万点金光。 两人交手同时,更多苗军转而集火至藏镜人,千雪担心兄弟,想要尽快解决眼前敌人。 “皇室惊天·星辰变·狼牙破空!” “奔雷之野!” 怒雷急,狼牙锐,极招相对,震得木石摇荡,风啸簌簌。 千雪趁势跳回藏镜人身边,逆刀横扫,击退一片苗兵! 虽说护佑兄弟的心强烈,但千雪心知自己当下行为不利于苗疆立场,心怀顾虑,无法下杀手,也不能下杀手。 而藏镜人原本并无留手的道理,自逃生以来死在他手上的苗军数以百计,现下却不得不考虑到身边千雪的立场,反受掣肘,无法放开手脚战斗。 两人虽强悍,却犹如绑着枷锁跳舞一般难以施展,很快就斗得气喘吁吁,又添新伤。 “招雨说要引开女暴君,怎么还没见到她的信号啊。”千雪嘀咕着看看天,“若她搞不定女暴君,过了辰时咱就没机会了啊。” “千雪。”藏镜人反而并不焦急,在他心里,从逃亡的那一刻开始已经做过最坏的打算,“藏镜人平生从不求人,今日只求你一事。” “兄弟之间没有求不求的,你说。” “救出吾的女儿,忆无心。” 千雪听出他的语气不对,连忙逼退又一波的苗兵,郑重地说道:“侄女当然是要救,我们一起去救!” 藏镜人还没回答,赫蒙天野再次回到战圈,长刀横劈:“雷鸣斩!” 千雪和藏镜人被击退散开,苗军趁机背后补刀,藏镜人顿时又受重创。 就在此时,东北方树林间蓦然升起一道烟火,金色的焰芒,声音清脆,顿时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千雪孤鸣喊道:“她总算搞定了,罗碧,你赶紧走!” 说罢他提气一跃,挡住所有苗兵的去路,手上绝式再起:“皇室惊天·星辰万变·破空千狼影!” 只见星光乍闪,化出万千虚影,如露如电,苗兵被纷纷击飞,让出了通往九脉峰的道路。 藏镜人也不含糊,应声而起,便要冲出重围。 说时迟那时快,眼见金甲即将突围,女刑却在同时来到。九节鞭锐利狡诈如毒蛇吐信,咬住藏镜人的手臂,藏镜人忙运功抵御,女刑脱身的同时也在他的臂上留下一道伤痕,鲜血如注。 “夫君,你怎么舍得把奴家留在苗疆。”姚明月从林中走出,眼神娇媚,笑靥如花,却让人不由得脚底生寒。 “贱妇!是你!”藏镜人见前路被阻,又是背叛他的妻子,心中怒火更炽。 “女暴君!”千雪惊呼,“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应该……” 女暴君露出她一如既往的媚笑,柔声道:“夫君,心惊吗?讶异吗?看到奴家不开心吗?” “可恶!”千雪想要上前拦住女暴君,但那边赫蒙天野跟苗兵也已经逼近。“孟招雨呢?她不是去找你了?” “她想引走奴家,奴家就让她带路。不必担心,奴家只是让美人阁的高手帮忙验收一下徒弟的武功。她若回不来,便是自己学艺不精,奴家就当没收过这个徒弟。夫君,狼主,你们还是多关心自己吧。” 一言不合,战况再起,女暴君加入战圈,挑、缠、打、刺,专向藏镜人要害集火。千雪孤鸣欲解围,无奈被赫蒙天野与苗兵困住,不敢再退,渐落下风。 “夫君,你的勇猛呢?你的强硬呢,再来让奴家感受一下呀。”女暴君娇声连连,却丝毫不减鞭上的毒辣狠劲。 “贱妇,你当真无可救药!”一夜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仇更深。藏镜人怒火中烧,正好把方才不能宣泄的战意投向眼前仇人,当下哪管鲜血喷涌,气海翻腾,强提内力:“怒潮袭天!” “蝎尾针!” 怒潮气势澎湃,蝎尾绕旋诡谲,两人同时负伤。藏镜人旧创犹重,气力不济,竟输了一筹,顿时呕出一腔暗红的血,只能半跪在地上,艰难地呼吸。 女暴君步步逼近,他已做好准备,倘若这贱妇再敢靠近,即便同归于尽,也要用最后的力气把她拖进地狱。 危急间,一道鞭影袭来,人随鞭至,拦在了女暴君和藏镜人之间。 “哦?我的好徒儿,你总算没让为师失望。” 只见招雨手持鸳毒,手臂肩膀被血染得红彤彤一片,身体微微颤抖着,眼神却是凌厉无比:“到此为止吧。” 千雪见到招雨,不禁精神一振:“来得好!你快把藏仔带走,这里交我!” 姚明月打量了一下徒弟:“好吧,既然你如此坚持,为师就给你表现的机会。”说话间,手中女刑再舞,如蛇如魅,尽显飘影不定的套路。 招雨无心恋战,且战且退,女暴君越逼越急。长鞭斗短鞭,长鞭范围更广而女暴君的攻势也更迅猛,招雨乱中求稳,不得不硬吃了几鞭,只觉得伤口火辣辣的,脑子却越发清醒了。 终于,招雨抓住对方一丝空隙,趁势反击:“鬼煞阴风·幻蛇!” “小小青蛇,能奈我何。”女暴君并不在意,然而一招接过,却觉手掌上留下一道青色印痕,痒疼无比:“嗯?” 此时招雨已退至藏镜人身边,趁其犹豫,忙转身抓住藏镜人,闪身而去:“狼主!这里交给你了。” 千雪早就在留意着动静,见状马上后退,一人当关拦住在场所有人:“哇靠,终于解决了。女暴君,有我在这里,你休想追上藏仔。” “千雪王爷!你当真要放藏镜人离开?” 赫蒙千野焦急万分,还想继续往前冲,女暴君轻柔地举起手把他拦住,丝毫不觉慌乱:“狼主,你怎么会这样认为啊?” “嗯?你什么意思。” “不是你要拦我,明明是奴家令你不能离开此处啊。” 招雨和藏镜人一路狂奔,终于来到九脉峰洞口,此地已无他人,招雨抬头再看看天色,日出东方,将近辰时。 等到辰时,洞内瘴气就会消散,野兽也会暂时潜伏。 她说:“还差一些时间。将军你先调息一会,待会再进入吧。” “嗯。”藏镜人终于稍作放松,原地盘腿坐下,吐纳呼吸。 四周没有其他人声,所有驻军都撤走了,更远处能听见战斗的声音传来,是千雪在帮忙阻拦追兵。 “等吾离开之后,你打算去向何从?” 招雨没有马上回答,半晌后,背后才传来她闷闷的颤抖着的声音:“将军不用担心。” “我比较担心……将军……你。” 藏镜人尚未理解其中意思,只感觉胸前猝然传来剧烈的疼痛,只看见锐利的刀尖贯穿自己的胸膛,鲜血缓缓滴落。 “喝啊——!”出自本能地,他蓦然凝起全身掌力,向后拍出,招雨躲避不及,正面吃了这一掌,整个被击飞,又重重地落在地上,鲜血从她的鼻子和嘴里喷溅出来,眼里淌下的泪水和血水混成一片,滴落在地上。 掌力与招雨接触的同时,一道巨大力量也反弹到藏镜人身上,震得他站立不住,仰面倒下。鲜血从胸膛上、身上、腿上,从每一处伤口处汩汩流出。血是热的,但他的心是冰冷的,只感觉一片麻木。 “苗王,女暴君,还有你。哈哈哈哈哈哈!”藏镜人怒极反笑,挣扎着爬了起来:“吾是万恶的罪魁藏镜人,所有背叛藏镜人的人,等着日后被藏镜人拖入地狱吧!” 招雨看不清了,影影绰绰之间,仿佛看到藏镜人仓皇遁入九脉峰的身影。 将军,辰时未到,瘴气……还在。 但她说不出来了。 从一开始,战策就是如此安排的。 逼杀藏镜人,苗王安排了三把刀。 一把围杀之刀,由女暴君为首带领苗兵将领进行追击包围,主要消耗藏镜人的体力意志。 一把挑战的刀,由赫蒙天野和其他精锐将领执行,在藏镜人力疲之时进行针对性的击杀。 最后一把暗藏之刀,在前两把刀均无法取得藏镜人性命之时才会登场。这把刀要沉得住气,伺机而动,在藏镜人周围没有其他保护者并失去戒心的情况下再展露锋芒。 这把刀必须很了解藏镜人,能判断藏镜人的极限在哪里,能取信于藏镜人,或者说这个人必须本就信任藏镜人。 同时这个人也必须绝对忠诚于苗疆,才能保证在必要时能痛下杀手。 女暴君选中的这把刀,就是孟招雨。 她选得真好,但招雨宁愿她别选得那么好。 很多画面在招雨的脑中跑过。小时候被爹爹抱着去看罗碧将军,骑着将军的马,将军边牵着马边和爹爹说话;将军成亲的时候,跟爹爹一起去吃喜酒,她还跑进去新房偷看新娘;还有那年即将出师,将军送给她鸳毒作为礼物,鼓励她要成为苗疆的栋梁。 “对不起……我不能……背叛苗疆。” 黑暗来到了,她无法再思考,被彻底抓获,溺没,再无声息。 到此,招雨登场之后的第一个事件算是告一段落了。 故事也即将到决战时刻结束。 虽然招雨确实背叛了藏镜人,但她对藏镜人的信任和崇敬并不是假的 能跟女暴君互相说那么多谜语,也算是她们师徒默契的一种体现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十章 第三把刀 第11章 第十一章 休养生息 招雨再醒来之时,约莫已在两三天后。 当时她还在浑浑噩噩之中,忽然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地震,让她的意识顿时清醒过来。只感觉身体很沉重,手脚无法自如行动,幸好旁边有侍女伺候,唤来大夫诊视。在确定她神志清醒之后,又有人喂她吃食喝药,一轮忙活,刚好遇上女暴君从外返回了。 侍女一边把女暴君带进房内,一边问道:“将军怎么单独一人返回,表情紧张的模样,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天允山出了意外,稍后再说。听说我那徒弟醒来了?” 来到床前,招雨正靠在床上歇息,哑声对她叫了一声师父。 “活着的感觉如何?”女暴君问道。 招雨苦笑着答:“感觉一般,脑子还在嗡嗡响。” “吃了罗碧一掌还能活着,算你幸运。” 招雨想起昏迷前的画面,问道:“后来发生什么了,你们……找到将军了吗?” 女暴君摇摇头:“后来进九脉峰找过,不见踪影。只听说史艳文被他儿子雪山银燕所杀,尸体被带回正气山庄。后来天下风云碑决战将近,搜索任务就交赫蒙处理了。” 招雨闻言,忽觉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和失落涌上心头,使她喉咙发紧不能言语,而在情绪的尽头又冒出一丝庆幸的喜悦。 下决心杀将军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这其中的煎熬只有她自己清楚,好不容易冒着生命危险达成,到头来又可能是白忙活一场,甚至与将军之间添上一道背叛的裂痕,难免自觉滑稽。不过转念一想,这也代表将军还有一线生机,又不由得感到高兴。 过了半天,她终于整个人放松下来,轻声问:“我失败了吗?” 见到徒弟又哭又笑的表情,女暴君却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摸摸她的头:“你做得很好,做得比我想象中要好。” 师父从未有过如此温柔的时候,她本该感到高兴。但这句赞扬来得突兀又讽刺,招雨并未感觉到喜悦,反而如坠冰窟。一个强大的疑问,这段时间始终压抑在她的心头,此刻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师父,为什么你要出卖将军?” 一道讥讽的笑容瞬间浮现在女暴君脸上,她反问道:“你怎么会认为是我在出卖他。明明是他帮助史艳文在先,又答应替西剑流进行决斗。赤羽信之介的舞台已经搭好,请君入瓮,罗碧的结局在忆无心被抓那一刻已经注定了。难道我还要等到王上知晓了怪罪下来才坦白吗?” 招雨一愣,结结巴巴地回道:“但、但他也是为了女儿,为了忆无心不是吗?” “哈哈哈哈哈哈。”女暴君忍不住长笑出声,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个长期视家庭为无物的男人,忽然为那死了十几年不知真假的女儿,无视苗王的不满选择一意孤行。如此刚愎自负的行为,你们居然还觉得感天动地。”: “假如十几年前的他也能多关心在乎自己的家人,又怎么会失去他的女儿呢?如今亡羊补牢,不嫌太晚了吗?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啊。” “所以……所以……”招雨反应不及,消化半天之后,只抓住了一个关键:“那忆无心并非将军的女儿吗?” “这很重要吗?”女暴君把眼角笑出的泪水擦掉,又恢复冷若冰霜的面容。 招雨说不出来,她忽然发现自己可能从未真正全面地看待过整个事情。 “我不会劝说你,我的好徒儿,你太像我,从我这里继承了很多。其实你已经踏上和我差不多的道路,只是你自己还没发现。假如你能继续走下去,总有一天你会理解这一切。” 说这句话的时候,女暴君的口气淡淡的,并没有平素那样喜怒无常的音调和口气。实际上,这才是招雨真正认识的姚明月,她一直认为师父用很多层的假面掩盖着真心,娇媚的、冷酷的、强势的、不识分寸的,但那些都不是她的本色。 只有这一刻,这样一句话,让招雨感受到了师父的真心,哪怕这句话仿佛揭示某些让人担忧的隐患,仍让她感觉暖心。 或许是一起一伏的情绪给刚苏醒的身体带来太大负担,招雨忽然感觉心口一阵剧痛,让她顿时无法呼吸。她用力揪住胸口,咬紧牙关,试图忍耐过去。女暴君见状,皱眉握住她的手,慢慢把她扶着躺回床上,一直观察她的情况直到招雨逐渐平复。 “你的蛊还没好吗?”女暴君问。 招雨脸色惨白,说不出话,只是微微地摇摇头。手终于放松了,但在胸前上下抚摸了一下,感受到那里缺少个什么, 女暴君看透她的想法,从柜子上取来递给招雨:“能帮你挡住藏镜人致命一掌,它也算立大功了。” 招雨接过一看,果真是自己的护心镜,平常装在贴身护甲上,从不离身,估计是救助的时候帮她脱下了。 是你保护了我啊。她感触万千地仔细摩挲着护心镜,却发现上面多了一条裂缝,又反复确认好几遍,发现并非错觉,悲伤溢于言表。 女暴君嗤笑道:“有什么可难过的,这个镜子坏了,那就再换一个” 可是这面镜子独一无二,没有办法更换啊。招雨心里叨念着,感觉疼痛过后的身体开始脱力,就这样抱着护心镜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 数日后,又经过一段时间休息的招雨,总算可以下地行走。女暴君同意她从美人阁转回家里休息一段时间,在有新的任务之前。 回到家的那天,孟夫人和云烟一早上就在门口等着,她们把招雨扶回房间里,又把她随身的东西都收拾好,整个过程中招雨都没看见父亲。 “父亲不愿意见我吗?”她问母亲。 孟夫人正给女儿换药,头也没抬:“别理他。他自己闹别扭呢。” 招雨有些难过:“他一定怪我接了这个任务。” “他哪来这个底气。”孟夫人怕女儿多想,摸摸她的脸庞:“罗……藏镜人出事之后,苗王马上派人来营里接管。你爹不服,还想帮藏镜人辩解,给关起来了。得亏后来你杀了藏镜人,他才被放出来。” “若不是你痛下决心,咱们一家能在哪处相聚还不可知呢。你别太自责。” 话虽如此,招雨仍觉心绪难以抚平,歇到半夜醒来,辗转难眠,干脆爬起来找些事干排遣心情。 云烟见小姐起来,想去扶她,招雨摆摆手,问:“我的装备放哪里去了?” “都放在门口,夫人说明天再收拾。” 招雨点点头,示意云烟先睡,自己去翻门外的行李。她的护甲、腰带、护心镜都在,再仔细看,鸳毒并不在行李里头。 但不应该啊,她从美人阁出发的时候特地检查过的。她心里分明有些主意了,鸳毒是罗碧将军送给她的武器,很有可能是父亲拿去睹物思人了。 心念一动,她顺势朝书房看去,果然隐约有烛光传来。又想起临出发去美人阁的前一天,父女两人还在熬夜较劲,一晃眼十数天,竟然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不禁感慨万千。 孟云平坐在书案边,摇曳的灯光照着案上的鸳毒,闪烁不定的光影犹如映照着他的内心。 “既然醒了,就进来吧。” 门外的人影显然便是招雨,听见父亲开口后,她没有马上行动,而是在门口犹豫半刻,才轻轻推门进入。看到桌上的鸳毒,嘀咕道:“果然是爹拿了。” 孟云平冷哼一声,目光紧紧跟随着女儿直到她落座,说道:“身体还没恢复,怎么不好好睡觉,熬夜熬习惯了吗?” 招雨撅了噘嘴:“在外面风餐露宿,日夜兼程,作息自然和以前不同了。” “那还不是你自找的!”孟云平气不打一处来,取起鸳毒就朝女儿甩过去。招雨边躲边心疼道:“你不懂别乱用!那是将军送我的,用坏就没了。” “坏了难道你不会修?”孟云平勉强平息怒火,把鸳毒再度收起来:“你倒还记得将军的好。最终还是没有下杀手。” 招雨正了正色,乖乖坐回位置上,小声问道:“爹你怎么知道的?” 孟云平答道:“鸳毒上面只有些细小血迹,你若用它刺杀将军,便不该是这个模样。” 招雨点头承认,双手紧张地揪住衣服:“我用的随身小刀。” “那怎么也刺偏了?” “哇,父亲你怎么这也能猜到,难道当时你就在旁边看着不帮女儿吗?”招雨瞪大眼睛,表情夸张。 看着女儿不正经的模样,孟云平的口气又急躁起来:“你出任务的时候也是这样嬉皮笑脸的吗?” 见女儿偏过头去不肯回答,当下心里更气,继续气冲冲道:“既然已经偷袭成功,假如你刺中要害,将军怎会有机会再伤到你。还要拿这么短的小刀,把自己暴露在将军的攻击范围里。” 招雨还是没有回答,实际上,她感觉自己无法回答。委屈的泪水涌上眼眶,逐渐决堤:“父亲你……果然还是怪女儿……怪女儿伤害了将军,对吗?” 孟云平急了,赶紧上前扳回女儿的脸蛋,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模样,连忙解释道:“我这不是在关心你吗,怎么反倒哭起来了?” 招雨闻言,眼泪更是一颗接着一颗滚滚地往下掉,泣不成声:“可是……可是我实在不愿意回想当时的情景啊。” 孟云平一听,不禁也心软了。 因为得到藏镜人赏识,他才得以从边关小将一路升职到尉长的位置,又共同并肩作战多年,对藏镜人的忠诚早已胜过单纯效命的忠心。而招雨对藏镜人的崇敬,一部分来自于从小跟随将军的原因,更大一部分也来自于父亲的影响。 执行这个任务,既是对将军的背叛,无形中也成了对父亲的背叛,然而压力的另一边是王命和对苗疆的忠诚,她内心的煎熬可想而知。恐怕在今天之前,招雨都没有找到机会好好消化这份情绪,想到这里,孟云平顿时后悔把话说太重了,他其实根本没有责怪女儿的立场。 他只能默默地帮女儿擦眼泪,直到她总算平复过来,专门把鼻涕抹在父亲袖子上,才清了清嗓子,说道:“爹不是怪责你,只是感觉后怕,若没有那个护心镜你就死在那里了。” 招雨嘟囔着:“我也不是故意留手,就是下意识刺偏了。发现的时候还忍不住松了口气,就松懈了。” 她抬起红红的眼睛,可怜兮兮地问:“但是假如我真的痛下杀手,爹一定会失望的。” 孟云平故作生气地叉起腰:“你就没想过要是你真出事了,你娘会把爹先给打死吗,到时候地府里见面,我一定对你更失望!” 见招雨不禁破涕为笑,还没说话,门外就传来孟夫人凉凉的声音:“既然知道我的脾气,还敢在这个时间让女儿哭哭闹闹,影响她休息?” 父女俩身体同时僵硬了起来,孟夫人推门而入,瞪了一眼丈夫:“孩子身体还没好起来,给你们机会说话是想让你安慰安慰她。谁让你胡说八道的。”说罢两步并做一步来到招雨身边把她牵起来,就要带回房去。 孟云平哪里敢反对,只能垮着脸目送两人离开。 回到房里,云烟已掌起灯来,招雨哭过一顿,感觉已经好多了,反过来安慰母亲:“我跟爹聊完感觉好多了,娘也别生气了。” 孟夫人用湿手帕给她擦脸,一边说道:“我能不知道?但你刚受过伤,我怕你情绪太激动引动蛊虫。” 等云烟把东西收拾下去之后,招雨脱下里衣,让母亲检查自己心口上的蛊印,蛊虫深入心脉之中,只留蛊印在皮肤表面。蛊印的深浅和范围,大概能表现出蛊虫目前的状态,目前看来一切正常,只是一个黑色的比巴掌小一点的纹样。 “虽然当时受到掌气冲荡,不过幸好有护心镜挡住要害,没伤害到蛊虫和心脉。” 孟夫人仔细检查过后才算放心地点点头:“但是此蛊凶险,加之那面护心镜已经裂了,不能再冒这种险了。” 瞧着母亲担忧憔悴的面容,招雨忽然想起温皇在山上跟她提到过的话,不禁脱口问道:“母亲,难道我们也是巫教遗孤吗?” 纠结了很久的过渡章 对于招雨来说,虽然是憋着一口气总算把任务完成了 但回想起来其实还是挺难过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十一章 休养生息 第12章 第十二章 隐忧重重 面对招雨的疑问,孟夫人一个怔忪,握住女儿的手明显紧了紧。但她瞬间反应过来,把屋里屋外都小心检查确认没有异常之后,这才压低声量问招雨:“巫教,你怎会如此认为?” 招雨便把自己和神蛊温皇相遇,关于三途蛊和巫教的信息复述给母亲:“既然三途蛊是巫教机密,那名巫教遗孤身上也种下和我同样的蛊,难道不代表我也和巫教有相当的关系吗?” 没想到孟夫人斩钉截铁地回道:“我不认同,我和你,都跟巫教没有任何关系。” “为什么……”招雨难以置信看向母亲,却发现她的表情非常坚定。 “巫教已经毁灭了,一个人丁不留,你也见到了。” 招雨点点头,复又摇摇头:“我只看到那片紫雾。” “没错,就是那里。”孟夫人接着说道:“紫雾至今不散,可见在那一夜被同时触发毁灭的毒蛊到底有多少,但那恐怕还不是全部。” “巫教还有更多毒蛊?” 孟夫人点点头:“这是必然的,不光有蛊术,也有毒术,巫教还在之时,就已与苗疆边缘的各种化外势力联合交流。巫教灭后,这些势力也有派高手探入巫教寻找遗留的毒方,这在苗疆内部并非秘密。你所知晓的风行宫、云海十三峰,还有毒阴门,都与巫教曾有过来往。” 招雨倒吸一口气:“这些势力都是王上的眼中钉。”同时也是铁军卫的重点行动对象,其中铲除风行宫一役招雨刚好有参与,她可说是切身吃过那些毒的苦头。 “此时若出现一名自称巫教遗孤的人,你认为他会有何遭遇?”孟夫人问道。 巫教已灭,他自然无法认亲,也没有归处。 但是外人会相信他的身上可能藏有能对付巫教遗毒的办法,可能有毒物,也可能药方,总之是一个很有探究和利用价值的目标。 哪怕他未必真的有,重点是追寻着这点价值而来的人能否相信,一旦传入苗王耳中,苗王又是否会相信。 体会过藏镜人从苗疆战神跌落至叛徒的经历,便可知道取信苗王是多么困难又不切实际的一件事。 招雨沉默半晌,回答道:“不会有巫教的遗孤。就算有,他们也不会承认……除非这能给他带来好处。” 孟夫人总算松口气:“这世上打着巫教名义的人都不可信,那个温皇,我会让你爹再细查。” 温皇既是藏镜人结拜兄弟之一,相信父亲会有相关的线索。 说话间,天色已经不早,不,倒不如说已经离天亮不远了,招雨惭愧让母亲跟着熬夜,孟夫人也担心女儿身体受不住,两人互相埋怨两句,抓紧时间躺下歇息。 这日,招雨感觉身体已经大好,就在前院练武活动身体。 练着练着,忽然感觉有人来到附近,就在她的背后方向盯着她看。感觉到此人没有敌意,招雨不愿停下手上招式,只能稍作分神留意。 招雨的武功是从女暴君处承继了心法以及基本套路,同时女暴君把自身的蛇蝎鞭法拆解开来,主要传授蛇部招式给招雨,招雨在此之上进行过改良,比如说第一式梦蛇以及第二式幻蛇。 至于蝎部的招式,由于鸳毒并没有像女刑那样在鞭尾装置毒针,并无用武之地。 当招数行至第三式银邪盘首,招雨明显听见身后那人传来迟疑的声响,至第四式赤虹吐信,那人评了一句“太轻”。 招雨并不服气,一转身,再度使出第三式,直指眼前之人,对方冷哼一声,从一旁的武器架上抄起长柄刀,刀身一旋,轻易格开招雨的突袭。 对方评价道:“鸳毒太短,距离太远给敌人反应时间过多。” “这还要你说!”招雨凭借身形灵活,已随之跃近,招式再变,这次是第五式白蝮缠身,鞭身卷住对方手臂一扯,奈何对方有护甲在身,加上长柄刀防势又到,没讨到便宜,她只能灰溜溜的抽身退回。 “不行不行,你的刀比鸳毒还长,又是力量型,太针对我了。”招雨收起鸳毒,宣告停手。 “才两招就放弃,不是你的风格。”来人也把刀收回武器架。 “我是伤员,不能太过勉强自己。”招雨向他抛了个得意的眼神:“反正曾经赢过就行。” “赢我的刀法不是你的鞭法。”来人正是赫蒙天野,很显然,两人谈论的便是苗商山庄那次碰面,尽管招雨试图伪装,但她的伪装术在熟人面前明显毫无作用。 两人顺势坐下歇息,赫蒙天野问招雨:“你跟铁军卫有来往?” “就是演武场上比划过的程度,当天临急发挥,能取胜证明是我有实力。” 招雨跟风逍遥有交流武功不假,那一式刀法也是风逍遥传授。她知道赫蒙天野是个武痴,沉浸在刀法钻研之上,早就有心想跟风逍遥讨教。若让他知晓自己和风逍遥有私交,说不定会提出要给他引荐,当下便懒得解释,打个哈哈敷衍过去。 “嗯,我也有见识过,他的刀法以灵巧见长,很适合你。”赫蒙天野继续评价道:“山庄一战,我发现你的刀法基础也不差。为何不考虑改修刀法。” 招雨拍拍自己腰间的好伙伴:“刀法虽是我的爱好,但鞭法才是我本色。” 其实影响更大的因素还是在于她心脉上的蛊虫,这个弱点导致她并不适合与对手硬碰硬,转而选择更灵活的身法或战术来进行战斗。 假如有一天此蛊能解……到那时候再说吧。 招雨话锋一转:“话说你今天来不是跟我切磋的吧。”因为赫蒙天野并没有带刀在身。 赫蒙点点头:“王上宣召,路过顺便看望你。” 要是让赫蒙少使听见,想必要嫉妒自己了,招雨如此想着。 赫蒙家两兄弟,分别在前后线奔忙,见面机会极少。而自己和赫蒙天野偶有军务交集,还能说上几句话,这都能让一直崇拜兄长的赫蒙少使心生欣羡,可见他们的交流实在太少。 赫蒙天野说道:“另外想起一件事,你应该感兴趣。” “什么事?”招雨回神过来。 “藏镜人没死。” 招雨并不意外,毕竟女暴君当时已告知过她了,既然九脉峰找不到他的尸体,他活着的可能性便极大。 虽然如此,听到消息的时候,她的内心仍是颇为震动。 此时,宅门外传来车马的声音,孟云平刚从军营回来,孟夫人也跟在丈夫身后,他瞥一眼赫蒙天野:“王命要紧,天野你先进宫面圣吧。接下来的消息,我会跟她交代。” “我明白了。”赫蒙天野心知苗王突然宣召,必有重要事务不能耽搁,但见孟云平夫妇脸色凝重,不由得略带关怀多望了招雨两眼,见招雨对他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在意,这才转身离开。 孟云平带回来的消息确实很多,既有关藏镜人的,也有关巫教的,准确说,是关于三途蛊的。 比较重要的消息是,西剑流败退投降了。在天下风云碑最终战,黑白郎君打破了西剑流之主炎魔幻十郎的魔之甲,随后还珠楼设下杀阵埋伏,使得西剑流在返途中折损了不少兵力,而中原在史艳文之子俏如来的安排下,由藏镜人和史艳文联手最终彻底杀掉了炎魔幻十郎,西剑流已无反抗之力,全数投降。 看似简单的一条信息,实际上却蕴含了各方各面的因素在其中。 招雨首先聚焦最关心的问题:“将军的状况怎么样,他怎么从九脉峰逃出来的呀,怎么又跟史艳文联手了?” 孟夫人冷笑:“跟你爹一个德性。” 孟云平清了清嗓子:“很遗憾,没有这方面的情报,他们二人的登场可以说在所有人的预料之外,而这个所有人,说不定也包含温皇在内。” 既然如此,招雨便又顺着温皇提问下去:“为什么这里要特地提到温皇呢?” 孟云平和夫人相视一眼,这次是孟夫人开腔:“温皇可说是这次针对西剑流行动的关键,若没有他安排还珠楼先消磨掉西剑流的战力,最终将军和史艳文联手能否除掉炎魔还是未知之数。若非你爹特意调查,先前我们都不知道原来他在天下风云碑开碑当日被炎魔幻十郎当众杀害,但那只是假死遁形,实质并未真正死亡,反而借着这个机会避开关注,一举重新取回还珠楼的控制权。” 招雨讶异:“取回?我那天探访还珠楼,他还提到刚与楼主会面,难道这个楼主却并非真正所有者。” “那位恐怕是代楼主百里潇湘,已经被温皇所杀。”孟夫人摇摇头:“不,准确来说,已经被任飘渺杀了。” 秋水浮萍任飘渺,同时也是天下第一剑,此人非常神秘,来无影去无踪,江湖上没有流传任何关于他的来历,好似忽然出现的高手,在天下风云碑上留下一式剑招:飘渺绝式中的剑八,随即又完全隐没。招雨此前只把他的事迹当做异闻来看待,毕竟只有剑招和排名实实在在,其他一切都可能在流传的过程中被添油加醋,越传越夸张。 不过,如今提起这个名字,对招雨而言又有另一种体会,全因她这两天在翻看母亲这些年收集的关于巫教的消息记录,其中就有一条关键,二十年前灭门巫教的凶手极有可能,或者说仅有可能,便是任飘渺。因为在巫教的遗迹里残留的,除了终年不散的毒雾,还有飘渺绝式的剑气,距查探人所述,其剑气之利甚至远超剑八。 “任飘渺和温皇是同谋?因此灭巫教之时温皇亦在场,收养了那名巫教遗孤。”招雨得出推论。 “错了。温皇和任飘渺就是同一人。”孟夫人抛出令人震惊的真相:“根据你爹收集的情报,温皇和任飘渺都没有非常清晰的身世来历,不过温皇成名更早,与将军狼主结拜在前,姑且就把任飘渺当做温皇专研剑术的化身吧。” 说不定在他本人眼里,既是同一人,根本无所谓谁真谁假。 孟夫人继续说道:“任飘渺成名后创立还珠楼,这条消息原来在昔日情报里是有记录的,后来随着任飘渺再度消失,而还珠楼却逐渐壮大起来,加上只是个收钱买命的组织,关于其中架构的消息就流传得极少了。若非在天下风云碑最终战的前一天,温皇突然出现化身为任飘渺与黑白郎君交手,加上后续还珠楼埋伏逼杀西剑流,这个情报还未必传递得如此快。” 招雨目瞪口呆:“那他当日认得我身上毒蛊,又特意跟我提到巫教和那名遗孤的事情,莫非都是有心引导,他可能已经看穿我的来历,特意试探我?” 孟云平和夫人再度对视一眼,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来到女儿身边,扶着她的肩膀说道:“我猜是的。而且这其中,还有一项情报,与你至关重要。” 父亲的语气如此凝重,让招雨的心也忍不住悬起来:“是跟我身上的毒蛊有关?” “很可能,只是我们还不能确定你身上所种是否三途蛊。” “若真是三途蛊呢?” 孟云平道:“温皇身边有一名侍女名叫凤蝶,她应当就是温皇所述的遗孤,是三途蛊的寄体。在天允山终战,炎魔幻十郎的魔之甲被打碎之后,温皇出手打伤他的侍女凤蝶引发三途蛊。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现场的状况非常凄惨,毒雾所到之处,生人立刻化骨,如今整个天允山都被毒雾笼罩,三里之内无法靠近。” “没错,就如同当年的巫教一般。” 听见此话,招雨顿时呆了,不可置信地摸着自己胸口毒蛊的所在位置,倘若自己身上种的真是三途蛊,那岂不也是一颗行走的不定时炸弹? 孟云平赶紧安慰女儿:“三途蛊凶险,咱们也有防护措施,若非遇上温皇这种知蛊之人刻意而为,相信它也不会轻易爆发。” 可是那枚护心镜已经碎了,招雨内心仍旧彷徨:“而且温皇已经知晓我的蛊。” 孟夫人也来到女儿身边,抓着她有些冰凉的双手:“温皇此人危险,你务必小心提防。但也要留意关注他的动向,若有机会,想办法取得他的帮助。” 招雨颇为迷惘:“要得到他的什么帮助?” “若你身上种的真是三途蛊,他可能确实是世上唯一能解之人。”孟云平非常认真地说道:“那名叫做凤蝶的姑娘,据说已经被救回来了。” 哦也,不知不觉追平当年的进度了 下一章开始就正式进入九龙变 招雨的假期【读作收集情报的时间】要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十二章 隐忧重重 第13章 第十三章 夺命天书 有两封信被同时送到招雨手上,一封来自风逍遥,一封来自女暴君。 后者明显是谈工作的,那就先看前一封吧。 该说不说,即便铁军卫常年据守苗疆腹地,不参与外部事务,但尉长白日无迹的情报网还是很厉害的,孟云平就多次提到两人暗地里有较劲谁的业务能力比较强,结果是胜败难分。如此算来,风逍遥肯定早就收到这段期间的消息,怎么现在才来书信呢? 他不是爱动笔头的人,信很简短。大意是已经得知她被派去刺杀藏镜人的这件事情,还挺佩服她的行动力,想拿酒来探望她,不过由于清剿毒阴门的行动不太顺利,酒帐先赊着。 以此信为欠条。最后那句如此写着。 “放账本。”招雨头也不抬把信交给云烟,云烟非常配合信手归到书柜里头。 没错,风逍遥的欠条在招雨这里有整整一大沓,足够装订成一部完本书册了,实力诠释什么叫债多不压身。 至于回信,招雨本来是想告知一下关于护心镜裂开之事,毕竟她能取得这面镜子的机缘,其中也有铁军卫的帮助。不过思前想后,起草几封之后仍觉得没什么意义,最终还是作废,只匆匆写下一句:“欠条已收,下次希望你的关心能来得更及时。” 反正铁军卫自身的任务陷入胶着状态,想必也没有余力分神帮她了。 私事解决完,招雨打开女暴君的信,内容更简短,告知已有新的行动,通知她尽速赶往会合。 “新的行动……”招雨喃喃地念着,脑中闪过那日赫蒙天野拜访的事情。苗疆刚痛失一名大将,亟待重组军势,并不具备对外发起征战的要素,既然如此,王上为什么调动如此多的兵力四处奔走呢? 她明显地感受到,有未知的危机正在水面底下涌动。 招雨赶到光轮山的时候,卜家整个宅院都已经被苗军占领清洗。她直接被眼前幅画面吓到,整齐横陈在角落的家仆们早断绝呼吸,她沿着屋内传来痛苦的嗷嚎走进正堂,只见好几个人正被绑在梁柱上,浑身是血,气若柔丝。 “我真的……不知……九龙……”中间一个年纪稍大的男子话未说完,便熬不住垂头断气,周围几个人见状,随之发出或愤怒或凄楚的咿唔之声,但是他们也都遍体鳞伤,无力作为,在苗兵的鞭刑之下,陆续失去声息。 “唉,不过是个小小的问题,这都回答不出来。卜家所谓的风水名家,言过于实啊。”倚坐在对面的女暴君慵懒地换了个姿势,不为眼前惨景所动,仿佛在观看戏台剧演,稍作点评:“你们浪费了奴家半日光阴,要如何赔奴家啊。” 招雨快步来到女暴君身边,努力压住自己震惊,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女暴君不慌不忙:“只是询问一个问题,可惜,他们一个都答不出来。” “既然只是为了情报,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眼前数人伤痕累累,就算不再继续用刑也撑不过多久,加上外面那些,这整个卜家已被灭门了。 “是啊,奴家也是不理解,你们为何就是答不出呢?” 说话间,还有个昏过去的人被苗兵用水泼醒,边喘气边求饶:“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我们……我们真的没听说什么九龙天书啊。” 九龙天书是一个陌生的名词,看来这就是王上安排女暴君寻找的东西。 “要不,你去试试。”女暴君朝招雨说道,“你的鸳毒,说不定能刺激他说出实情。” 招雨摇头拒绝:“他们不是监狱里的疑犯,我们没有行刑的权利。我也没有虐待他人的爱好。” 战场杀人招雨并不陌生,但战斗、杀人不过是为了达成胜利的目标,可以不杀则不杀,要杀就痛快杀,绝不虐杀,这是她的原则。 女暴君笑道:“你是不愿,还是不敢?王上需要九龙天书,他们不肯配合,就是王上的敌人。你不是对苗疆忠诚吗,这点原则不能为苗疆让步吗?” 招雨语塞,仍不愿接受:“我相信酷刑逼问并不是唯一的解决方式。” “除非你有更好的办法,否则,女暴君自然选择适合女暴君的方式。”姚明月再次扫一眼招雨:“也罢,你喜欢装清高就装。唉,这就是我讨厌罗碧的原因之一。”女暴君似乎想起了什么让她不愉快的事物,对招雨也露出嫌弃的表情:“既然此处帮不上忙,就在庄内再巡逻一遍,保证不留任何活口。” 拷问声再起,招雨难以忍耐,只能听命在院内屋里巡查,哪里还能有活口,早就被士兵们清理得干干净净了,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打算留余地。 剩下那人没熬太久,不到一刻钟,女暴君便开始整合士兵准备离开。 “清理好现场,不能留下蛛丝马迹。”她冷冷地吩咐道。 众人离开光轮山,招雨忍不住回头去看,卜家已被熊熊燃烧的火焰吞噬。 离开卜家之后,女暴君早有下一个目标,带兵来到陷地谷风家。 她的目的依然很明确,质询九龙天书的消息,这也是王上安排给女暴君的任务,至于九龙天书到底什么样,内容写什么,苗王自己也无法解答,只清楚这是一本与风水堪舆之术相关的书籍。苗王一再强调九龙天书的重要性,并要求女暴君不管用任何手段和方式,都要尽快取得这本书。 虽然女暴君采取的是极端手段,但从为了任务的角度似乎无可指摘,招雨即便内心抵触,仍能分出事情的重要程度,至少在目前她无法直接反对女暴君的行动。 好在的是,女暴君似乎也不打算勉强招雨。 “既然你不愿用刑,那就去搜索里面的藏书吧,任何关于九龙天书的信息都不能错过。” 这个安排正合招雨之意,便带着几个苗兵一起到风家的藏书阁调查搜寻,她负责翻查风水玄学相关的书籍,其他则把其他看似不相关的也都排查一遍,避免藏书者有意隐藏。 “九龙天书……龙,关于龙的典籍很多,但这里面的龙会是王上要找的龙吗?” 不愧是堪舆世家,书架上与龙、天、地气以及风水相关的书籍很多,不过具体也和招雨读过的其他典籍相差不大,里面有各种龙气、龙脉的描述,以龙拟天,以龙喻气,但这种龙显然无穷无尽无实质,拈来不可能与王上所寻的九龙相关。 另外,也有典籍提到龙的传说,这里面的龙就有了具体的描述,譬如烛龙、应龙,也有蛟龙、虬龙等,已算是比较详述,各有异态,往更粗略的分类还有黄龙、青龙、赤龙等单纯以颜色分野的区别。只不过,不管从哪一个维度去整理,都无法凑成九数之列,仍是无用。 正在书架间穿梭逐本翻看之时,她忽然发觉眼前的柜子有些异常,柜里的书放置得比其他书架更密集,然而细看内容,分类却是凌乱,有种为了放置而放的感觉。把部分书搬开之后去摸层板,触感明显比其他柜子更坚实,仔细用手敲响,声音空洞有回响,柜的背后想必有另一层空间。 有内格,那里头藏着的会是更贵重的物品吗,比如特殊神器,或者九龙天书?她开始四处找寻机关,尽管费了一些力气,不过总算在书阁朝南的灯柱上摸到开关。 随着一阵低沉的轰隆声,那个怪异的书柜倒后横移,露出一截石阶。 并没有什么藏书,石阶后面空荡荡,唯有一名还在哭泣的六岁孩童。 招雨顿时就后悔了,她怎会不知道等待这名孩童的命运是什么。 那孩童看见柜门打开,惊愕恐惧地看向众人,招雨来不及阻拦,当先一名苗兵伸手就把这名孩子抓起来,要带他下去给女暴君发落。 被抓起的幼小身影奋力挣扎,尖叫和嘶吼着,招雨下意识伸手想从苗兵手上把他夺过来,却被那只小手顺势抓着用力一咬,招雨吃疼抽手,上面留下数道指甲痕和一排小牙印,人已被苗兵带下楼去了。 中庭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风家家主,本就奄奄一息,眼见藏起的幼子竟被抓到面前,目光中只剩余绝望和哀求:“求你……放过他,我、我什么都会说,但我真的不知道……九龙天书。” 利刃就架在小儿的脖子上,女暴君温柔的声线之下是露骨的威胁:“奴家耐性不足,如果你不想让他死在你的面前,就赶紧讲点有用的消息吧。” 招雨清楚,除非天降什么英雄大侠客救下这一家,他们老的小的都不可能留下命来,而作为她的立场,也不会期待有这样的人出现。 风家家主自知无望,嘴巴一开一合,哪怕无能透露更多消息,也再说不出一句不知道。眼睛扫了在场所有人一眼,最终落在招雨身上,发出哀求的信号。 唉,赶紧结束吧。招雨心一横,快步走向中庭。 女暴君看似无奈地摇摇头,下命令道:“只能可怜这个粉嫩的孩子了。” 持刀的苗兵应声,刚抬手,鸳毒便到,一把卷住刀刃夺过。 “你想做什么!” 招雨没有理会苗兵的质问,手一扬,鸳毒带着一挥,直接砍下风家家主的头颅。 “爹!爹!”刚逃过一劫的孩童目睹父亲死在眼前,瞬间陷入了癫狂,不顾被扭住的身躯往前扑到父亲的尸体旁。 “既然如此,留你也没有用处了。” 招雨未有反应,女暴君挥起女刑,多节鞭就这样贯穿那具幼小的身躯。 “唉,怪就怪你们的无能,辜负了奴家的期待啊。” 目送着女暴君走出院子,招雨轻叹一声,和其他苗兵合力把这对父子抬下去和其他死者放到一起,很快就会有人拿火把过来,一个风水世家,又将从世界上消失。 女暴君做事不可能留隐患,这个孩子在被发现的那一刻就注定难逃死路。而且人是招雨找出来,她的工作职责如此,她甚至不能去怪女暴君狠心。 然而这么一条年轻的生命在面前消逝,她无法做到女暴君那样无动于衷。 火光在招雨眼中闪烁摇曳,她的脑袋仍在思考、消化,努力接受眼前这难以言喻的一切。 原剧里面对女暴君这段灭风水世家的内容比较详略,但在招雨视角详细去写可能就会有点残酷 也是她和女暴君开始出现明显分歧和碰撞的时机, 这对师徒有很多接近的地方,毕竟也是女暴君教出来的,但本质还是有差别 但两人都不是那种传统意义的善良或者恶女,所以她们冲突的点也会有点不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第十三章 夺命天书 第14章 第十四章 失控的处刑 离开陷风谷,往南走便到八卦观,此时开始进入中原的腹地,招雨明显感受到女暴君的行军路线开始变得谨慎了。没有了讨伐藏镜人的名头,苗军终归不能公然在中原大肆行动,刚击退西剑流的百武会虽元气未复,士气却足,很容易演变成两境之间的冲突。 不过,攻入八卦观之后,女暴君仍是那套行事风格,观门关上,把观主一家和两名监院抓到大殿上,新的一轮审问就准备要开始。 这次,招雨主动提出道:“让我来试试吧。” “喔?你愿意出手?”女暴君很意外。 招雨道:“前提是按照我的节奏来。” “那就去吧。”女暴君让人搬来椅子坐定,饶有趣味地看着徒弟,看她准备如何表演。 招雨先来到一名监院的面前,对方双眼瞪大死死盯着招雨,眼里全是恐惧。 “我只给你三次机会,如果能尽早得到答案,自然不会为难你们。” 在场所有的目光都落在那人身上,他仍不知如何从眼前这个异常的阵仗中回过神来,只能点点头。 招雨用在场所有人都能清晰听见的声音问道:“你可知道九龙天书在哪里?” “九、九龙天书?”对方露出迷惑的眼神:“本观并未有这本藏书。” 话音未落,招雨一鞭子鸳毒已落到他身上,疼得他呲牙咧嘴,整个屋子都回荡着他的叫声,听得其他人身躯一震。 “一次机会没了。”招雨道,“如果没有这本书,能说出相关的线索也算。好好动你的脑筋,想想有没有跟九龙有关的信息。” 疼痛使人畏惧,也能使人神志清醒,那监院在自己有限的知识库里搜肠刮肚一番。 “龙……姑娘想要问龙气还是神龙,龙的传说很多,姑娘要给我一些时间……啊!” 招雨叹了口气:“你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我说了,你只有三次机会。”她转身扫视其他人:“你们想救他的话,也可以抢答。” 没有人回答,他们都被招雨的两鞭子吓得不轻。 “最后一次机会。”招雨的目光回到监院身上,忍不住也说出跟女暴君差不多的话:“这么一个小小的问题,你们真的回答不上来吗?” “龙……龙……我真的不知道什么九龙天书。” “那太可惜了。” 招雨眼神一冷,鸳毒不由分说缠上这名监院的脖子,略施内力,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已当场断气。 招雨暗暗地深呼吸一口:“那就下一个吧。” 说着走向另一名监院。 她的策略很简单,既然劝不动女暴君,也没有计策改变这个拷问情报的方式,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对方少遭点罪。 三次机会,希望他们能抓紧机会吐露消息,若不能,织造鸳毒的绳线上浸满了轻微的刺激毒液,虽不夺命,对寻常人而言却难以忍耐,两鞭已经是极限。 随后,她又如法炮制处理了另一名仍然无法提供有效信息的监院, 两名监院之后就轮到观主夫妇和他们的一双儿女,看着招雨走到小女儿的面前,夫妇二人和她的哥哥都激动得不断挣扎,想要赶紧挣脱束缚挡到招雨面前,旁边的苗兵见状轮流给他们一鞭子。 “住手!”招雨喝止众苗兵,转头看向眼前少女:“你看起来也有十来岁了,应该能听懂我刚才的问话吧?” 没想到那少女却是一点不慌,转动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忽然说道:“九龙天书没听过,但是你说那九龙我倒是有印象。” 招雨挑起眉毛,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有一本书,对,就在昨晚我刚翻到的,里面就有提到九龙的传说。”小女孩表情相当生动,话说得活灵活现的,“哎呀但是不是你要找的九条龙就不知道了。” “书在哪?” “在……就在我的床头,那里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书,都是我哥睡觉前给我念的。不过很乱,你们得努力翻,叫什么来着……《成龙记》!” “小妹!你……”她的哥哥似乎意识到妹妹在交代什么,尝试高声喝止。 “哼!没关系,他们想看就看!”妹妹用锐利的眼神阻止了兄长的话语。 见此行状,似乎真有什么特殊的书籍,招雨悄悄松了口气,命人赶紧去找。 不一会,苗兵返回,然而把书递给招雨和女暴君的时候,表情显然不太对劲。招雨赶紧打开一看,书确实叫《成龙记》,是一本儿童寓言画册。 故事很简单,讲的是一条蚯蚓把自己当做是龙,把泥土里上翻下钻当做腾云驾雾,甚至由此产生强烈的使命感。后来蚯蚓与天上的翔龙真正会面,又发生了一段到底什么是蚯蚓什么是龙的哲理对话。 没有九龙,也没有关于天书的信息。 看着招雨复杂的表情,被绑在柱子上的少女嘻嘻地笑出声,轻蔑道:“合着都是泥巴里的蚯蚓,装什么司命阎罗呢。” 招雨攥紧了手上的鸳毒走近,说实话,她内心并未感觉到愤怒,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遗憾和无奈。这个小女生很灵动可爱,如果不是在任务中,或许自己会很喜欢她。 然而招雨还没出手,只听“啪”地一声,女暴君先一步挥动女刑,直直穿透了少女的肩膀,血花顿时溅到招雨的脸上。 女暴君说道:“小丫头胆子挺大,不过既然敢骗人,有被惩罚的心理准备。” 少女浑身因疼痛而颤抖着,鲜血从她的肩膀上滚滚流出。她的兄长已经疯了,不顾纷纷落下的鞭子勉励挣扎,竟给他成功挣脱出一只手来,猛力一抓抓住招雨。 招雨下意识回身挣脱,却看见女暴君再度出手。招雨挥出鸳毒去挡,怎料女暴君来势汹涌,女刑鸳毒交集瞬间,她力输一筹,反被击退开去,顿时气海翻腾,站立不住跪倒在地。 九节鞭在空中盘旋,啪地甩到那名青年的身上,疼得他惨叫一声,随之蝎尾针穿入他的大腿,针上淬了毒,区区一个没有武功底子的人怎么受得住,身体抽搐了几下,顿时就没有声息。 招雨咬牙切齿地反对:“你答应交给我处理的”。 女暴君冷哼一声,脸上笑意更浓:“我在教你如何处理不听话的家伙。况且这就让他们提早解脱了,你该感激我才对。” 招雨并不买账:“我有我的做法!” 女暴君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重新坐回位置上。 招雨站起来,看着苗兵把青年的尸首搬下去后,转身重新再问那名少女:“你还有两次机会。” 少女的脸因失血变得惨白,只微微笑道:“反正你们又不会放过我们。” 她说得没错,但招雨仍坚持自己的做法,送了她一鞭,最后再问道:“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少女不再说话,她大概没有力气了,就在招雨再次举起鸳毒的时候,少女凝聚起最后的一点力气,猛然抬头对着招雨唾了一口血沫。 招雨闭上眼但没有躲开。 “那就上路吧。” 就像是要回应对方的决心一样,鸳毒往前一送,把她送去那没有苦痛的地方。 --- 清理完毕八卦观的现场后,苗军在附近找到一处空旷地方扎营休整。 招雨洗刷掉白天留下的血迹,感到有些麻木和疲惫。 赶紧休息吧,她想着,在找到九龙天书之前,这样的事情可能还要继续下去,打起精神,早日完成就能早日解脱。 正准备放松歇息,营外忽然传来一缕风声,那并非寻常的风路过,而是一个快速掠去的身影。招雨马上警觉,来不及通知其他人,拿起鸳毒便朝着风声的去向追。 那人身穿黑衣,身法飘逸,夜色中几乎难辨踪迹。不过也并非毫无破绽,招雨嗅到对方身上有一股清净之气,与周遭的环境截然不同,并非自然草木泥土气息也不是浓重的熏香,倒像是一个极爱洁净的人,反倒在俗沉的空气中显得特殊。招雨就在黑暗中追着这缕清风奔行,不一会,对方似乎也感知甩不掉身后的招雨,终于停了下来。 四处荒无人烟,月光依稀从云间漫出些许光线,照到那名陌生人的身上,蒙着脸,黑衣黑披风,只有领口和袖子绣着银丝,一种低调的个性。 “你是什么人,为何偷闯苗军大营?”招雨一步步往对方走去,鸳毒已紧握在手,准备随时发难。 那人语气平静,反问:“哦?你说刚才那是苗军大营?” 是未曾听过的奇妙声线,似尖锐又似淡然,只能辨别是个年纪不大的男性。 “找死。”招雨冷哼一声,无论对方是何来历,看来都不能让他离开了。身随意动,鸳毒登时出手,以抓缠为主,击向来者手腕方向,意图先把他制住生擒。却没想到对方未有回防,闪身后退剑同时出鞘,剑很快很稳,直接削中鸳毒。幸好鸳毒经过特制,坚韧非常,趁机缠上来者剑身。“喝!”她一挥腕,欲将对方缴械,剑锋借劲向前直刺,反逼得招雨蹬蹬蹬几步倒退,一偏头,剑势击中背后的树枝,纷纷抖落绿叶。 数招过去,对方身法敏捷,且剑术精妙,只攻不防,每每使出让招雨意想不到的攻势,越感支拙,越打越气。 反正是他自己找上门的,说不定就是冲着苗军而来,是王上所要排除的异数,杀这种人岂不比杀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更有用处? 招雨仿佛从情绪的泥沼中找到了换气口,顿时排除所有杂念,内力注入鸳毒之中,招式骤变,化鞭为剑,凌厉地刺向对方身上几处要害。 那人始料未及,动作一缓,衣袖上顿时被鸳毒戳穿几个破洞,手上的伤口流血,从破洞渗出。只见他身形微闪,避开最后致命一击,“嗤嗤”连环出剑,剑更快更厉,同样夹带杀意。 然而招雨抢得先手,已经快步近身,鸳毒再度切回鞭势,卷住对方长剑。她知道对方没有守势,便任由剑刃在肩上划下一道口子,头一偏,左手往前一伸,就要掐住对方脖子。 眼前那双眸子明显掠过一丝惊异,显然未料到招雨会用这手,不过他反应也迅速,脑袋往微仰避开咽喉要害,向后翻的同时抬蹬开招雨。招雨只来得及在他的脸上抓了一把,同时把蒙面面罩给拿掉了。 月光下,那人的面容隐藏在黑发底下仍旧有些模糊,倒是能看到招雨在上面留下的爪印。 他难以置信地摸摸自己脸皮,身体因生气而微微发抖,反倒使招雨有些得意,顾不上自己肩上的剑伤,准备再度出招。 就在此时,忽闻身后一道凌厉地鞭风扫来,掠过招雨直往黑衣人而去。 是女暴君! 那人心知来者实力更胜招雨一筹,并未反击,倒是借着闪避之机,全力施展轻功。招雨想再追,却被女暴君拦住,只能看着黑衣人几个跃步消失在黑暗之中。 招雨并不是那么善良的人,相信看了这两张的读者都能发现了 虽然我觉得也不是一个所谓恶女的身份,希望大家可以感受到她的一些矛盾点 【如果感受不到就是我笔力的问题了!】 未来她可能还会遇到很多的矛盾和挫折,也会作出很多不正确的事情 但这就是我心目中的招雨了,那些不好的地方也是我觉得她很好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第十四章 失控的处刑 第15章 第十五章 身在福中 女暴君拦在招雨的身前,云海中探出的月光落在她娇柔美艳的脸庞上,一双眸子仔细盯着招雨,目光灼灼。 “既然拿不下,再追也无济于事。就算再被你追上,除了暴露更多的信息以外毫无无用处。” 招雨一顿足:“他被鸳毒刺中,必然已经中毒,只要拖延一些时间,我就能取得上风。” “鸳毒上的毒线最多只能让他疼痒分神,凭你们的实力差距不可能取得绝对优势。”女暴君似笑非笑,伸手轻轻搭在招雨的肩上,碰触到刚才留下的伤口,疼得招雨不禁缩了一缩,“就怕你不光没抓住他,反倒把自己送上去啊。” 招雨仍是不解:“但是师父你既已来到,二对一,他没有胜算。” “假如他早有准备,就在等我们落网呢?”女暴君轻笑着收回手,把鬓边一缕头发捋到耳后,回转营地的方向。 “什么意思?”招雨有些愕然,快步跟上女暴君的步伐。 “那人离开的时候给炊事营放了把火。”女暴君道:“他很聪明,火烧起来后再故意泄露行迹把你引走,其他人忙于救火,未必及时发现你的离开。剩下只要把你引入陷阱……唉,说不定就要让你体验被拷问的感觉了。” 触及到不愉快的内容,让招雨不禁皱下眉头。 但她无法否认,当时的自己精神恍惚,只听见那人的声音便匆忙赶出来,确实没有留意到营地被纵火的状况。 “师父认为他在故意引我离开?” 此人身法一流,招雨在追踪时已有感受,如果没有恰巧经过招雨的营帐,确实有机会从其他防守薄弱的地方悄悄离开,但…… “或者他只是随便选中一个目标,遇上我,该是他的不幸运。” “我不这么认为。”女暴君回头瞟了招雨一眼,淡淡道:“恐怕他已经追踪我们不止一日,并且在发现你的特别之处后,非常有目的性地选择了你。” 招雨愕然:“我有什么特殊之处?” “身在福中不知福,你这样的提问,让为师非常难回答啊。” 听出女暴君的话语中隐隐有讽刺之意,招雨加快两步拦在她的身前,追问道:“徒儿不解。” 女暴君轻拂衣袖,眼神锐利,师徒二人一番目光交流之后,才算达成共识缓和下来。 “我不是说过了,我最讨厌罗碧的原因之一,就是他和他的心腹,你的父亲,他们对你的养育之法。”说出这话的时候,女暴君难得露出一丝明显的真心,毫不掩饰的厌恶表情。 “他们把你当做温室里的花朵,剥夺了你正常成长的机会。这么多年,为了避嫌,你的父亲从来都没有给你争取到一个哪怕是小兵长这样的职位,却又默许你任性妄为,独立行动。我的好徒儿,你可曾考虑过,以你现在一介普通兵众的身份,就算遇到探子潜入,你的任务也只是报告你的上级,等待下一步命令。假如其他的士兵未经报备擅自离营,你清楚按照军规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我只是做我认为该做之事。”招雨不自觉地攥紧拳头:“即便如此……我仍是享受了优待?” “他跟踪我军的行动,发现你能对我的决断提出异议,又有独立的营帐可以自由活动,同时察觉你心神不定的异常状态。现在再想想他选择你作为下手的目标,难道不是很聪明的决定吗。” 招雨无言以对。 她从未想过这些自然的举动都是自己早已习惯在保护中被包容的表现。 女暴君再次抬起脚步,从招雨身边走过。这次招雨没再提出任何反驳,只是无声地紧跟其后。 刚追出来的时候没有感觉,如今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竟已离开营地那么远,回去的路那么长。 正如女暴君所说,营地被放过一把火,不过被发现得早,已迅速控制好火势,如今正在清理灰烬,盘点是否有遗失的物件。 忙前忙后的人们纷纷向女暴君行礼致意及汇报目前的情况,顺便向招雨也抛来关注的目光。先前她从未在乎,如今却感到这些目光有些刺眼,只想赶紧回到自己的营帐里。 “你跟我来。”女暴君喝止了招雨的脚步,两人回到主营,营帐中温暖的炉火逐去夜寒,总算稍稍缓解招雨紧绷的状态。 临时搭建的营帐,只用一个木箱作为桌子给将军处理事务,女暴君在上面翻弄一会,找出一封信笺交给招雨。 “有一个需要你处理的新任务。” 招雨呆愣着接过,打开一看,是苗王需要抽调一名可靠的人员支援苗王子苍越孤鸣。 “看你的样子应该没法继续跟奴家一起行动了,倒不如换一个环境,对你对我都好。” 女暴君的话有点带刺,但招雨必须承认她说得很有道理。 ---- 匆忙收拾过形状之后,招雨在第二天日出前便匆匆赶往信笺所示苗王子的所在地。 终于不用看着女暴君折磨那些无辜的人们,她感觉绑在身上的石头好像都被解开似的,腿脚灵活,跑得特别快。 没有办法,虽然她知道接下来还会有其他堪舆世家遭殃,但这乱世里每天遭遇不公被灭亡的人又何止他们呢,她没有善良到要牵挂世上所有不平事,只能选择眼不见为净。 先把精力放在眼前能做的事上面吧。 关于苗王子,名字苍越孤鸣,外号苍狼,听说从小就送到苗王的王叔北竞王身边学习,具体是个怎么样的人,招雨丝毫不了解。只听说年岁比自己略小一点,也可能在苗疆的某些大型节日远远瞧过,谁清楚呢,她只是个普通尉长的女儿。 无论如何,只希望他是个正常容易沟通的人。如果赶在以往,招雨估计对自己充满信心,相信凭借自己的实力一定能得到领导垂青。不过经过昨晚,现在她倒是有些胆怯了,如此说来,这算是她真正第一次离开父亲和师父的保护圈,总之谨慎吧。 如此一通埋头赶路,不知不觉竟已到了集合点附近。信里并没有提供准确的会合时间,只要求尽快到达,并给出会面的暗号,想来苗王子并非直接带军出动,可能为避免隐忍注目,才选择这种方式。 此处临近西南边陲,离巫教遗址不过数里之距,招雨见比自己预料还早大半天,便动了到巫教一探的心思,料想不会影响任务,毕竟那是陌生的、最近才知晓的、破碎的故乡。 不过巫教遗迹藏在浓重的紫雾深处,寻常人无法靠近,如果没有方向贸然闯入,她也怕会引发特殊的毒物,祸及周围地区。她就地打探关于巫教的消息,却发现镇上的人都一副讳莫若深的模样,要不干脆露出恐惧的神情。几经辗转,才得知镇上有个草药商,为了生计不时会到巫教附近去,对那片环境比较熟悉。招雨按照指引来到店里,却发现店门紧闭,拍门之后,一名泪痕未干的妇女开门接待了她。 听见招雨问路的详情,妇女露出为难的脸色:“……关于进入巫教的方式,只有外人比较清楚。但外子如今身体不适……我,实在很抱歉。” 招雨见她遮遮掩掩的模样,似有难言之隐,连忙问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地方吗?这个消息对我很重要。”毕竟她想要赶紧问到去巫教的路。 那妇女见她语气诚恳,上下打量一番后,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泪珠,又四处张望确认无人关注,随即把招雨拉进屋里,小心说道:“这个说来话长,若姑娘肯帮忙,您就是咱家的大恩人。”说着眼眶里的泪水又准备滚下。 原来她的丈夫是前日到巫教附近采药时出事的,详细情况她也不清楚,只知道他比预计的时间更早回到家来,憋着一口气赶回来的,等开门进到屋里,一松开气就昏倒在地神志不清,直到今日。 他们家靠着巫教附近的稀有药材做生意,她虽然不如丈夫了解得多,也知道有一个清毒药方应该能救丈夫。然而偏偏有一味药用完了还没补,需要到西边的村里买回来,一来一回得一天时间,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若离开便没人可以照顾她丈夫,正六神无主之际,招雨刚好寻来。 说着妇人也带招雨进屋去看了一下她丈夫,只见他脸色青紫,呼吸微弱,倒是没有吐血或者抽搐等严重的症状。招雨对毒研究也不深,只能简单判断他一时间没有生命危险,可自然也无法长久支撑下去。 “难道不能让邻居帮忙看照一下,让你抽身去买药吗?”招雨忍不住问道。 “这……”妇女面露难色:“实话说,在巫教出事前,他们就经常骚扰欺负镇上的人,搞得大家很晦气。后来他们被灭了,咱们大都都松了口气。但是那些散过来的毒雾毒虫又搞得西边的那块地无法住人和狩猎耕作,又都怨声载道。外子靠着点祖传的办法能进去采药,镇里人都觉得晦气,觉得咱们赚这个钱损阴德……如今出了事,我都不敢跟别人说,怕他们意见更大。” 说到这里,妇人小心翼翼地看向招雨:“姑娘能否帮忙照看一下外子,这样我就能赶紧买药回来,也能帮到姑娘了。” 招雨心想,且不管我一个外人不知如何照顾,光看她的脚程也不可能比我更快。自己可自由支配的时间不多,自然是怎么解决快怎么好。当即提出要来帮她跑这一趟。 妇女听后当然高兴,谢天谢地的便要把钱银和草药的图样取来给招雨,就在准备的时候,外面突然又传来急促的拍门声。 两人疑惑地面面相觑,妇女走出去开门,招雨随后跟着。 只见门外站着两名男子,当先一人身穿白衣,面容斯文,神情严肃中带着急躁,想必拍门的就是他。另一人跟在他身后,容貌更显俊秀坚毅,一双漂亮的眼眸相当吸睛,身着的墨紫衣袍看起来造价不低,看表情比白衣男子沉稳些许,不过从微握的拳头也能感受到他紧张的心情。 妇人不认识这两名陌生人,显得有些迟疑:“你们是谁?” 她首先想到可能是丈夫的顾客,不知自己能否应对。 白衣男子仰头又看了一下门匾,确认没找错地方,开口便问道:“这是开门你们迎客的方式吗,我们要买药。” 他的语气听着不善,吓得夫人有些胆怯,招雨从旁帮忙接话道:“今日有事不营业,你们改天再来吧。” 白衣男子看向招雨,皱起眉头:“你也是店家?有钱也不想赚吗?咱家公子愿意出双倍的价钱。” 招雨瞥了一下他身后的紫衣男子,答道:“有事就是有事,就当做是没福分赚这个钱吧,要不你们去镇北,那还有一家药铺。”说着就想关门。 那白衣男子伸手挡住门板:“问过了,那药叫玉骨草,只有你们家才卖。” 那妇人听说药草的名字之后,脸色一黯:“这个……目前店里已经没有玉骨草了。外子就是为了采这个草,这才……” 招雨立马懂了,那就是要在巫教附近采集的稀有药材,唯一熟行熟路的人还在里面昏迷着呢,连忙朝两人摆摆手:“听见了没,卖不了。你们若真想要,过几天再来吧。”等她赶紧跑完这趟腿,让草药商赶紧恢复,对大家都好。 那名紫衣男子忍不住开口了:“抱歉,这个药对我们真的很重要,等不了几天。是否有其他办法可以让我们取得这个药材呢?” 招雨有些烦躁,毕竟这拖延的不光是治疗药商的时间,也是在浪费她的时间。不过见这两人不问清楚不休止的态度,又不好直说药商中毒一事,便说道:“要不你们来跑这个腿,去西边的村里帮忙买一味药材,买到之后就好说。”至少能给她减少很多麻烦。 紫衣男子眼睛一亮:“敢问是什么药材?” 招雨看向身旁妇人,后者答道:“白云花。” “那太巧了。”紫衣男子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我们手里刚好就有。”说着举起了手上的一捆药包。 这一章和上一章的节奏稍微有点奇怪,考虑在后面一个集中的时间来调整一下 但情节肯定是设置好了的,也不会让它影响正常的更新 【目前的计划是保持2-3天更一章,所以不能再拖延了】 如果有让大家别扭的地方,也欢迎提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第十五章 身在福中 第16章 第十六章 巫教奇遇 看着紫衣青年手上的药包,招雨却全然不感觉惊喜。 太巧合了吧,巧合得令人不得不怀疑。 白衣男子迈步准备趁势走进屋里,却被招雨反推回一步,她直接拦在门口,叉腰问道:“等等,你们从哪里来的,怎么会刚好手里有白云花呢?” “我们没有向你解释的义务。”对方皱起眉头。 “那我也不能信任你们带来的白云花。” 白衣男子答:“正好,我们本就不打算给你。只要买到玉骨草,咱们就没必要在此纠缠了。” 招雨忍无可忍:“都说了店里没有玉骨草,不能听懂人话吗?” 对方眯起眼睛:“闪开,我要跟直接店家沟通。”说着欲推开招雨。 招雨自然伸手去挡,双方肢体刚接触,瞬间被对方震得各退一步,竟都在暗暗运使内力。 “哦?还使上力了,这是要强抢吗?”招雨冷笑,“可惜没有就是没有,抢也抢不到!” 眼看两人针锋相对一触即发,紫衣男子连忙拦住同伴:“玉青,稍安勿躁。” 妇人也趁隙抓住招雨的袖子,着急地摇摇头,招雨回过神来一看,这边的吵闹已经吸引到不少目光。 紫衣男子道:“我们并无恶意,也希望两位不要有过激的反应,对你我皆无益处。” 尽管他的同伴态度恶劣,但紫衣男子的态度还行,况且如能直接取得对方手上的白云花,确实能快速解决面前的麻烦。眼看对方已给了台阶,招雨也不想为了他人的事情置气。 她退开一步,让两名男子得以进屋。店老板娘给他们重新解释当前的情况,他们才总算接受没有玉骨草的事实。 “既然如此,从一开始你们为什么不直说。”白衣男子仍觉不服。 招雨手抱着胸,冷冷答道:“早就强调过千万遍,人家家事还必须给你解释清楚吗?” 紫衣男子明显脾气更温和一些:“说来凑巧,我们也有一名中毒的伙伴,非常急需玉骨草。如今时间紧迫,大嫂不如先用这里的白云花救治老板,等老板恢复之后,才能想办法取得玉骨草。” 妇人感激涕零,刚要接过药包,却被白衣男子拦住:“公子,这恐怕不妥。” “哪里不妥?” “白云花也是我们急需的药材之一,她们方才还不愿配合帮助,甚至恶言相向,如今却要轻易享受别人的成果,这并无道理。既然有人愿意跑腿,我们就不阻拦姑娘,不妨等她买回来再问店家。” “这……”紫衣男子有些迟疑:“但这需要等待的时间不如直接使用现成的白云花更快吗。” “确实如此,因此还有更好的对策,便是店家夫人买下我们手中的白云花。不过,这既然是应急之物,又是我们好不容易高价买来,对我们大有用处的药材,你们也该要付出更高的价格吧。” 招雨嗤笑道:“光看外表真看不出你们这么缺钱啊。” “这世界没有白吃的午餐,我们来此也不是为了做善事,也有要救的同伴。我们的要求不高,只需要二十两银。” 这人真小气,招雨心想着,但她也无法反驳,毕竟东西在人家手上,要送要卖本就是他们的自由。换做是她自己,也未必同意毫无代价就把手上重要的物件拱手送人。 然而二十两银,单从当前场景来说并非狮子开大口,对于一个普通混口饭吃的百姓而言却已足够苛刻。 众人的目光落到妇人的身上。 看见妇人低头垂泪不敢开口的模样,招雨当即下结论:“我看还是请两位几天后再来吧。” 往好的方向想,只要她买来白云花,就算那药商一时半会好不全,她也可以等日后再来,反正巫教之行本就。放松心情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实际是这几个人里头最不着急的一位。 见状,那白衣男子也不打算妥协:“公子,我们先离开吧。” 紫衣男子身形未动,他看着妇人的模样,叹口气道:“玉清,这白云花就给老板娘吧。店主人早日恢复,对我们也有好处。” “公子!”白衣男子显然非常反对:“公子宅心仁厚固然是好事,但既然今日注定买不到玉骨草,白云花起码也能帮忙起到缓解作用,并没有白给他们的理由啊。如此轻易的行善他们未必会珍惜和感恩,我认为……” “我已决定,你不必说了。”紫衣男子打断他的话:“我能理解你的意思,不过尽早让店主人醒来才是最效率最能够解决问题的办法。何况我们再跑一趟就能买白云花,我们的同伴身体也比店主人健壮,他会更急需这服药。”说罢,再次坚持把药交给妇人。 看到如此境况,那白衣男子憋着一口气,只能低头接受。 --- 熬药需要时间,在场各人没什么可交流的,白衣男子和招雨两看相厌,并没有兴趣坐着大眼瞪小眼,紫衣男子便先把白衣男子遣退,让他先回客栈照顾同伴。 招雨和那年轻的紫衣男子又相看了两眼,气氛依旧尴尬,恰好厨房里头又传来苦中带臭的药味,便借机出门呼吸新鲜空气,顺便到计划与苗王子会合的地点——一间当地的小书斋——探问过老板,确定还没有疑似苗王子的顾客到来后,又吃过午饭,这才回转药铺。 此时老板娘已经给店家喂过药,正在桌边吃食等待着丈夫苏醒,幸好这样的时间没有让大家久候,很快,房间里传来咳嗽和微弱的呼唤声,店家醒来了。 “这位姑娘……”店家的视线首先落在招雨身上,然后再看向紫衣男子:“……多谢你们。”看来老板娘已经跟店家简单交代过他们的事情了。 刚醒过来的人非常虚弱,不过还是一停一顿地把巫教的情况简单告知二人。原来那天他正常在巫教附近采集的时候,里头忽然没来由地喷出一股青烟,他一时着急吸入一口,不敢耽搁赶紧跑回来,结果把装备和草药都落在那里头了。 “玉骨草不好辨认……咳咳……如果恩公需要,可以找我的背囊……” 紫衣青年问:“可是巫教周围有毒雾弥漫,我们该如何接近?” 店家示意老板娘从药柜里取出来一个锦囊,打开仔细嗅了嗅,确认无误后才递给紫衣青年:“辟毒丹……” “可以避开巫教所有毒雾吗?” 店家摇摇头,在一阵咳嗽后艰难地回答道:“紫雾……可以。其他不清楚。” “能可维持多久呢?” 店家比出一支手指。 “一个时辰?” 店家点点头,没什么力气说话了。 紫衣青年打开锦囊一瞅,说道:“辟毒丹只有两颗,我和玉清可以……” “不,我必须去,你拿一颗。”虽然理论上,她并不需要辟毒丹,但也不想让他人知道自己百毒不侵的特殊体质。 “公子,这太危险了,我去吧。”身旁传来那个叫玉清的男子声音,他刚好回转过来,已听见前面的内容。 “无所谓,反正各凭本事。”招雨赶在他靠近之前从紫衣男子手上抢过一颗辟毒丹。 “等等,你要独自行动?” “是又如何,有什么非合作不可的原因吗?” 白衣男子说道:“巫教遗毒覆盖范围极度广,初次探入难以准确找到方向,若不能合作划分区域搜索,如何高效找到玉骨草。假如一边找到了没有及时通知另一边,那留下来的人安危如何保证。” “一个时辰之内找不到就必须离开,不然还能怎么办。” “因此才需要分工合作,这个玉骨草关乎我们同伴的性命,不能像没头苍蝇那样毫无计划进行。”白衣男子以非常不信任的眼光看着招雨:“如果你实在不愿配合,就让我和公子二人进行。” 另一边,老板娘也恳求道:“外子的毒还没完全清除,也需要玉骨草再熬一服,还请姑娘帮忙……” 招雨并不在乎那两名男子的同伴,倒也不会眼看着店家有事:“既然如此,就更需要我参与不可了。可惜……如果是跟你的话,感觉咱们很难好好合作。”她似笑非笑地看向白衣男子。 “那还是我跟姑娘同行吧。”紫衣男子道。 “不太由公子您来冒险,要不还是我——” “既然有辟毒丹,相信探入那片紫雾本身是安全的。至于店家提到的那股青雾,我们早有心理准备,接近的时候小心留意就是。”紫衣男子劝服同伴:“正如你所言,这次行动非常重要,姑娘比我们先来一步,想必也有重要的事情,理应让她参与。” 招雨认同地点点头,还是这位小兄弟懂道理会说话。 白衣男子本来还想坚持,但他毕竟无法违抗公子的命令,最终只能愤愤同意。 --- “既然要合作,总得有个称呼方便些。我姓孟,你呢?” 正在高处远眺地形的紫衣男子身形一顿:“啊……叫我月苍凉就行。” “月公子。”招雨点点头,:“可有看出什么端倪?” 月苍凉摇摇头:“远看紫雾太浓,很难分辨内里的情况。好在没有发现店家所说的青雾,不过进入之后还需得小心。” “末时了,咱得抓紧时间,不然等天黑会更麻烦。”月苍凉点点头,两人服下辟毒丹,一左一右分别往紫雾的两边开始排除搜索。 话说这巫教周边的环境,由于毒雾的影响几乎寸草不生,只剩下扎根砂砾的低矮灌木。不时还能看到埋身在其中的白骨残骸,更显四周阴森恐怖。 招雨在其中小心穿行,不小心把一个骸骨踢翻了身,它虚握着的拳头随之松开,炸出一阵新的烟雾。 糟了!招雨暗道不妙,高呼一声月公子,对面却没有回应,只有她的声音回荡在看不见尽头的紫色中。 如此想来,这片死寂的巫教,假如没有像他们这样的不速之客到访,怎么可能会突然出现新的毒雾? 边思考边小心翼翼行走,她不知不觉逐渐靠近巫教更深的位置。 前方突然传来了轰隆隆的声音,像是什么重物挪移的声音。 她的注意力都被这异动吸引住了,刚好前方有一块较大的石头,她就躲在石头后面,仔细朝声源方向张望。 一道白色身影从眼前逐渐打开的漆黑洞穴中走出来。 影影绰绰的紫雾包围下,似曾相识的俊美面容。 招雨自认为自己运气不错,身边美男子不少,但这张脸仍让人印象深刻,那如圣子般不可玷污,存在着距离又让人忍不住靠近的圣洁感。 啊,那不就是俏如来吗? 明明昨晚就写完了!结果顾着整理大纲,差点没赶上3天内更新 新的章节也在缓缓铺开,今天重温九龙变的时候,发现里面的剧情还是很紧凑很紧张的 希望招雨的冒险也能尽快步上正规,请大家继续关注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第十六章 巫教奇遇 第17章 第十七章 毒窟秘册 是的,眼前掠过的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庞,招雨终于想起来,便是在天允山匆匆一瞥却记忆深刻的俏如来。 为何他会出现在巫教,似乎还从一处密室中走出,他的手上似乎还拿着什么一本书册,难道是与巫教相关的线索吗,莫非前日的毒雾就与他有关? 她正全神贯注在眼前的画面,一时忽略了四周的环境,蓦地感觉有一道气息靠近,她差点整个人跳起来,取出鸳毒瞬间转身反击。幸好来者也有防备,举刀挡住忽来的鞭势,定睛一看,竟是月苍凉。 “姑娘在看什么如此入神?”月苍凉似乎也发现了俏如来的身影:“那位是……” “不清楚,但看见他突然从巫教的密室中走出,正在思考他到底是什么来头。”招雨收起鸳毒,并未完全实话实说,“你为何刚好来此?” 问出话的时候,刚好看见月苍凉手上拿着一个布包,布包里满载草药,还有一把药镰。“你找到店家的背囊了?” 月苍凉点点头:“是,我刚好寻到背囊,远远地似乎听见你在叫唤我,但我回应之后没有听到你的声音,便循声而来。后来听见有石门移动的声音,就来这里找到你了。” “那倒是比想象中要顺利不少。”招雨很满意地点点头,“既然药已找到,你赶紧回去吧。” 招雨本就有自己计划,救人找药只是顺便,看月苍凉的性格也不会独占玉骨草,可以放心让他先回。到此,她的帮人任务也算完成了。 月苍凉不解:“此处危险万分,姑娘还要继续逗留吗?” “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话说出口,招雨又怕对方深究,补充道:“是我个人的私事,恕不方便详说。” 对方倒没有多问,只是抬头看了看天色,脸带忧色:“时间尚早,我也留下陪姑娘一起吧,若有意外也能互相照应。” 招雨蹙眉答:“此处既无走兽也无生人,没什么可担心的。反而是那些残留在巫教的毒物比较危险。”说着她把刚才提到骸骨的事情告知月苍凉,“地方狭窄,两人行动反而容易碰撞到机关,弄巧反拙。我看月公子还是直接回转镇上吧。” “姑娘孤身探查,如没有另一个协助提醒,怕会容易忘记时间。一旦辟毒丹失效,难逃死劫。” “多谢你的担心。”虽然感觉他有点婆婆妈妈,不过初衷是好的,招雨也不得不感谢他的好意,“但我们本就只是萍水相逢,你没有担心我的必要。你留在这里协助,反让我要多留一分关注,一旦出事,还可能耽误到镇上等着玉骨草的店家和你的同伴。” “正如你所说,辟毒丹失效之后,我们就不能在巫教继续行动了,如果你真心担忧我,不如干脆点离开,让我有时间尽快投入到原本的行动中。至于我后续是死是活,也与你没有关系,就算我没事,本也没有回去跟你们会合的必要,你又何必放在心上。” 见她有自己的道理,月苍凉虽仍忧心,也无法干涉,只能轻叹一声和她道别。 目送月苍凉的身影离去,身边再无其他闲杂人,招雨总算放松下,继续探入巫教深处。 俏如来留下的那道密室石门还敞开着,招雨本还犹豫,不知其中深浅,但四周搜索一周,大多房屋已崩塌腐朽,除去那些不知风险的药罐药盒没留下有效的线索,而如果再往深入,倒不如先把密室看个究竟。 密室甬道没有一丝光线,招雨在身上找了半天,没有找到可照明的道具,只有半截火折子,本身亮度不足,不能浪费,只能忍着黑暗继续往前走。一路小心摸索,千回百转,还有下行的阶梯斜坡,越觉密室藏得深,越感觉兴奋,因为那代表着其中一定有极其关键的信息——假如还没被俏如来带走的话。 一路走到尽头,顿觉周围的空气流动与前方不同,有种豁然开朗之感,应当已到了某个房间之类的空间里头,她取出火折子,借微弱的光线四下寻找,总算找到一个烛台。燃剩的半截蜡烛尚有余温,想来就是刚才俏如来在用了。 烛光缓缓照亮这个并不广阔的密室,室内一张石桌一张石床,床上下分别两具骸骨,墙角摆着个书架,有几本已然腐朽的书册,七零八落,这显然就是密室内唯一有搜索价值的内容了。 第一本没有封面,内容似乎是记录巫教日常的运作方式,从未被侵蚀的文字看来,更多着墨在对大祭司的不满之上。 “银铃湾的赤羽族投靠巫教,大祭司本该……然却……未能成功夺取……如何能……” “雨鸦族本月已第三次求助,但该村对巫教的贡奉极少,不值得……大祭司因私欲……相助……激起……我只担心若大祭司坚持……恐怕……” “忌族族长与大祭司早有嫌隙……经邯庐族一事……很难……大祭司主张……三途蛊研究……决定。” 看见三途蛊的字样,招雨精神一振,连忙继续往后翻,可惜的是,在此之后就没有关于此蛊的相关信息了。 再看第二本、第三本,是跟周边地区以及苗疆接触的记录,其中还有提到与毒阴门、风行十三宫的往来合作,比如授予了哪些毒物,收取了何种报酬等,大部分已经斑驳不可认别,招雨把能看清的暗暗记下来,准备等出去后再交由铁军卫自己判断是否有参考价值吧。 一直翻到差不多最后一本,终于找到和毒物毒蛊相关的内容,并且几乎全篇都有体现三途蛊的信息,看来这密室里确实专司收藏重要的典籍。遗憾的是,这本书不光被腐蚀得花斑斑一片,甚至还有很多被特意划掉的内容。 “三途蛊……剧烈,不能……导致……灭。但……又……邯庐族……在,……主张……研制……增加。” “首个……不合适,……失败,幸好……适受度……调整。” “第二……三个试验者……死于……过程……适应期,没有留下……改进的信息。” “因为……失败,……严格筛选了体质优越……植入后情况非常稳定……期待,如果这次实验成功……阶段性的成功。” “……出事了。虽然宿主和蛊虫……平衡,但蛊虫……身体变得脆弱,无法承受与常人一致的冲……宿主死亡的时候,三途蛊也……并炸开……人都牺牲了……已关闭门户。” 身体变得脆弱?招雨下意识摸了摸胸口的护心镜,这跟她的情况符合。至于蛊虫炸开的情况,应该可以参考不久前三途蛊在天允山爆发而导致整座山都笼罩在毒气中无法靠近的情况。 唯一差异的是,这个试验者应该直接在试验中直接丧命,而天允山的那名宿主被救回来了。 那么危险的毒性,可以猜测直到巫教覆灭的那个晚上,恐怕都进行着严密的封闭没有人敢进入,里面的试验物说不定还好好封存着。如果能找到那个地方,是否有机会更深入找到三途蛊的其他线索呢? 不管如何,那都不是招雨目前有时间考虑的问题,她甩甩头,继续往后看去。 “三途蛊的试验还在继续,为保护教徒……在附近的村落进行。” “……” 这里有好几页的内容被撕掉,恐怕是中间几名试验者的详情。招雨匆匆略过,继续往后看。 “第十个试验……雨鸦族,虽然年纪很……种种试毒的结果都指向此人体质非常合适。众人商量……把目前完成度最高……种植……” 后续又被撕去数页的内容,能看出来当时非常匆忙,还留下小半片的页面没有撕干净,只是内容更难读懂了,只能猜想是关于这名试验者的观察记录。 “情况……好,可惜……大祭司反……未料,竟然……” “剩余……不多,众人决定……冽家小女儿……合适……” 书册来到这里,再没有新的内容。能读的内容不多,招雨在脑海里东拼西凑,只能推断出这是一本关于三途蛊研究的笔记。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其中有不少内容在记录下来之后又不愿被他人所知而进行隐藏和抹消,再加上巫教灭门的事件,从此藏在地底,随时间腐烂。而那些试验者的情况,只有前面四个明显是失败的结果,而随着试验向着周边村落推行,大部分的试验记录都几乎没有留下来,更无法得知那些试验者的情况和结局。 从记录中看来,每一个试验者所种的蛊三途蛊都有各样不足之处,毫无疑问招雨该也是其中的某一个试验者,她的蛊虫比之那些人,会有怎么样的差异?而温皇身边那个遗孤,已被引爆的三途蛊,原本又是什么样的情况? 就在她想得入神之时,身后忽然传来异响,把她吓得一个激灵,连忙紧抓起烛台,紧张地朝密室外看去,一道火光缓缓从走道中越走越近,终至露出来者的全貌,竟然是拿着火把的月苍凉! “你怎么在这?” 月苍凉谨慎小心的打量着周围环境:“孟姑娘,时间不多了,咱们赶紧离开这里吧。” 招雨把他全身上下看个遍:“你把背囊归还回去了?既然已经离开,干嘛还再回来,你不知道这里凶险吗?” “我见姑娘等出去再跟你细说,从此处到离开紫雾还需要一段距离,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身在密室之中,招雨确实没有关注时间的流逝,但对方既然寻来,就代表一个时辰的时间即将结束。 明知对方是好意,加上密室中已无其他值得查看的地方,招雨重重地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书册赶紧跟着他往回走。 “你就没想过我可能已经从其他地方离开巫教了吗?” “是的,我原本也有这样考虑,但后来我和玉清去了……发现姑娘应该是——” “等等!”招雨蓦然打断月苍凉。 并非她故意不让对方说话,而是发现前方传来阵窸窸窣窣的奇妙声响,导致无法听清他话语中的内容。 “这是什么声音?” 月苍凉摇摇头,神色也变得紧张起来。 招雨接过他手上的火把,抢在身前:“你跟在我后面,小心警惕。” 于是又沿着狭窄蜿蜒的甬道往前再走一段,前方竟然开始陆续爬出各式毒虫,它们看上去散发出奇异的色彩,有红的、绿的、蓝的,也有身上不止一种颜色的。除去颜色各异,他们的形态也和普通的虫类存在差异,有几只毒蝎的前钳尤为巨大,而有一只浑身发紫的毒蛛,体毛密密麻麻,使人见之惊悚。 “这是怎么来的!”招雨忍不住惊呼,伸出火把去照,那些毒虫虽有所退却,然而火光挪开之后又继续往前爬,它们从地上从墙壁上朝着二人聚拢,似要把他们围堵吞并在这暗室里头。 “先别慌!”招雨强作镇定,命令月苍凉道:“你往后退一点,屏息,我来清理他们。” 鸳毒应声出手,不留任何余力扫荡眼前毒物,它们虽看着厉害,到底只是脆弱的虫类,啪叽声响起,俱被碾成碎渣。从他们破碎的身体上流出来同样诡异颜色的液体,汇成数条细小的河流蜿蜒着往下流淌。 死了一批,又闻声爬来一批,招雨鸳毒不停地挥舞,同时高举着火把小心往前推进,嘴边还不忘提醒着月苍凉:“跟在我身后,但记得保持距离,避免毒液溅到你身上。” “我知道了。”月苍凉的声音闷闷地从身后传来,他早有防备,脱下外套包住自己的头发和脸。 如此这样小心翼翼又走了一段,招雨的身形忽然停顿下来。 “孟姑娘?”此处刚好停在转弯的拗口,月苍凉无法看清招雨面前的状况。 招雨的声音有点发抖:“这几只东西……看起来有点不一样。” 月苍凉连忙往前走两步,从招雨身侧伸出头去看,这回挡在两人身前的,竟然是三只无法描述外形的奇异虫类。它们有三对足,像蜘蛛般有一个鼓起来圆圆涨涨的身躯,然而身躯的末端却像有一个喷气口,能看出一直在轻微地喷散出奇异的有色气体。同时,他们还有像两对像蜻蜓那般长的翅膀,只是尺寸更宽,看起来随时可以腾飞扑到他们面前。 “这是……什么东西?” 连百毒不侵的招雨,也被眼前异常的生物惊骇到不知如何开口,只觉得潜伏在心脉上的蛊虫正激烈地骚动着,心悸的感觉持续翻涌,让她不得不伸手去安抚。 第18章 第十八章 诛心的誓言 时间不可能就浪费在僵持中,月苍凉忍不住催促道:“不如咱们屏息把它们干掉往外冲?” 招雨强作镇定道:“你再往后退一点,我怕他们的毒气太强。” “但是你也……” “我没事,你先退开。”招雨提高音量。 月苍凉不解,不过还是听话地往后退出一段距离。招雨和眼前三只异形虫始终对峙着,它们似乎也在观察自己,不敢轻易往前。 招雨强忍着心脉的不适,强运功力,鸳毒绝式上手:“鬼煞阴风·幻蛇!”银鞭织起一张密密麻麻的风网,袭向眼前奇异虫类。 只见那三只异形虫仿佛能通灵性,振翅飞起,其中有只靠得近,来不及逃离,一边翅膀被鞭尾卷走,顿时失去平衡重重摔在地上。招雨眼疾手快,鞭一收一指,鞭如剑指把它整个身体刺开一个大洞,登时炸出一阵青黄色的毒气。 招雨向前推出一掌,把毒风拍向入口方向,与此同时,逃过一劫的异形虫又再扑来,似要给它们的同伴复仇般,来得又快又急。 狭窄的空间中,招雨避无可避,脑中却倏地闪过两日前遇见的那名黑衣人,随即化鞭为剑,放弃守势,直直地向前一剑,凌厉又迅速:“喝!” 剑尖刺穿第二只异形虫! 第三只在空中飞出一个弧度,刚好躲开这一剑,就在此时她只感觉心脏如通电般倏忽传来一阵剧痛,疼得她站立不稳,侧身撞到洞壁之上。 “小心!”月苍凉同时出刀,一道蓝汪汪的刀光闪过,把第三只异形虫拦腰斩断。 未料这最后一只异形虫竟拖着仅剩的半截身躯直直冲向招雨,她凭着本能抬起手去抓挡,手掌触及到黏腻的□□,尖锐的口器深深刺入她的手腕,毒液随即顺着血液流向心脏。 “为什……” 她的身体狠狠一抽,失去平衡地向后滑,月苍凉连忙伸手托住她的背,想把她扶起来,招雨忽然惊醒,举起手肘挣开:“别乱碰!” 还是慢了一步,月苍凉的手已经碰到她外衣上的毒液,强烈的烧灼感从接触点开始扩散,疼得他不由得嘶地倒抽一口凉气,忍痛看向手指关节处,已染上点点紫斑。 “就说了别乱碰。” 好在此时招雨已经缓过气来,心脏的疼痛寸寸散去,甚至有一丝暖意从胸前涌出,逐渐流向四肢百骸,让她得以重新活动身体, 她割下一大块外衣的布料,里头露出她的贴身护甲,但这并不要紧,先把手上和身上溅到的毒液三下除五擦掉,才从腰间行囊取出一条手帕,把常备在身上的药膏抹手帕上,包覆住月苍凉沾到毒液的手指和手掌部位。 有点冰凉的药膏裹住刺痛的伤口,顿时让月苍凉好受了些,不过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麻痹感,整个手掌无法把控。 “这是……” 招雨看出他的疑问,说道:“不用担心,虽然药膏会让你的手麻痹,也能暂时隔断的流动。当然这只算是应急处理,我对毒不了解,还得赶紧回去想办法。” 月苍凉点点头,正想道谢,忽觉一股呛人的气味冲入鼻间,他想抬手去捂脸,终究慢了一拍,毒入鼻喉,就像朝他的气管里投了颗火弹,瞬间翻出一口鲜血。 招雨捡起掉落在地的火把,正想提醒他赶紧出发,却撞进一双浅紫色的充满无助的瞳孔里,而滴一滴鲜艳的红血正从他的指缝间不止歇地落下。 她瞬间反应,他来到的时间本就紧促,加上毒虫的拖延,竟已超过辟毒丹的时效! “可恶,是我疏忽了。”她从腰间取出另一颗辟毒丹递到月苍凉嘴边,他还没领会,紧紧咬着牙关。 “这是另一颗辟毒丹,快吃,不然这一路上的毒雾你怎么躲得过。”招雨钳住他的牙关,挤开一条缝强行把辟毒丹塞进去。 药含入舌尖,那呛人的毒气被一股清新之气替代,但也只能抵抗还没吸入的毒雾,他的喉咙到胃肠仍在燃烧,四肢失去支撑的力量,脑袋开始混沌。 时间刻不容缓,招雨手一揽把他背在身上,往洞窟外狂奔。 经过洞门的时候,她发现石门旁躺着一个戴面具的尸体,开始发黑的身体上还趴着几只小虫。 日已西斜,紫雾更深,她来不及计较,只匆匆瞥过一眼,匆忙赶回小镇。 --- 月苍凉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陌生的竹床上,曾失去知觉的右手如今有种到处被针扎的刺痛感,好歹勉强可以活动,只是力气不足。喉咙到肺部的整片区域仍有些翻腾,身体也有几分沉重,不过总体比昏迷前好太多, 旁边一扇窗半开着,月光冷冷地落在窗棂上。借着月色朝屋里看去,招雨就坐在床边,似乎已经察觉到他醒来,一双眼眨巴着,正观察他的神色状态。 “孟姑……”他正想说话,刺痛感突然又从喉咙深处升起,让他无法完整吐字,室内回荡着他的咳嗽声。 “你吸入过毒气,跟店家一样,暂时不太适合说话。”招雨捧起桌上的药,手心手背在碗壁上试过温度:“还没凉,刚好能喝。反正喝太热的药也会刺激喉咙。” 月苍凉自然地让她喂药,刚喝了两口,却发现招雨的脸上印着一块红红的掌印,在月光下格外显眼。 “嗯?哦……”招雨反应过来,“是你那伙伴送我的。”见月苍凉皱起眉,她又补充道:“反正我也送了他别的东西,互不吃亏。” 说话间也没有停手,把药三下五除二都喂干净了,让月苍凉继续歇下,没想到收拾完回来,却发现对方并未睡着。 “玉清……” “他拿到药就先回去给你们伙伴熬药。店家说你留在这里继续观察比较好,反正有我和老板娘在,他自己照顾两个反而难兼顾吧。” 招雨重新回到床边的座位上。 “店家说这段时间毒性会反复,得让我看着。”她跟月苍凉二人大眼瞪小眼:“睡不着吗?” 对方点点头。 招雨沉吟片刻:“正好你同伴不在,我就跟你直说了。” “关于我耐毒的事情,希望你不要透露出去。最好能完全当做不知道。” 她都不敢提更多细节,就算月苍凉不熟毒,也难免他可能会认识如温皇般擅毒之人。若让他人猜到自己身上种有三途蛊,整个苗疆恐怕将难以容下她这个不定时炸弹的存在,连同她的家人也可能会被当做危险分子处理。 月苍凉继续点点头,他的眼神一直很真挚。 招雨加重语气:“我也没让你回来帮忙,你中毒总不能怪我。既然把你救回来,勉强算是你救命恩人了。这点要求并不过分。” 月苍凉稍蹙眉头,还是点头。 “那你立个誓吧!” 她知道这个指令听起来多少有些荒谬,要怪也怪自己准备功夫不到位,反而暴露了信息。今天之后,大家未必会有再见的机会了,她也没法管得住他是否真能保守秘密。 但是,他确实是个好人,否则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回来提醒自己。既然是个好人,认真立过的誓言,应该无论如何都能够遵守的吧,她就是想要个安心。 忽然觉得,善良真未必是件好事,善良的人容易被无赖蹬鼻子上脸,而她在其中已经算非常好应付的了。 月苍凉明显也觉得难以接受,腾地一下就从床板上支起身来,奈何被毒素耗损过的身体力量不足,啪地就被招雨按回原位。 “别乱动!要是磕到撞到毒气攻心我可帮不了。” “在巫教我就让你别留下来,叫你退后,叫你镇静,反正都没坑过你吧。” 月苍凉停止挣扎,眼神从愠怒转为冷嘲,反倒让招雨感到不愉快了。 要是直接把他扔在巫教,就当做他回来之时没有正好遇上自己,那他真出意外也跟自己无关,她非但不用担心秘密暴露,更无需在这里浪费唇舌交涉了。 恶念刚动,招雨轻叹一声,马上把它强压回去。 不就是因为还没做好当滥伤无辜坏女人的觉悟,这才从师父的队伍里逃出来的吗。 所以…… “一个很简单的誓言,对你我都没有坏处吧。”招雨语气恳切,摁着对方的手却不知不觉间加重了力量。 “放手。” 月苍凉感受到疼痛,伸出颤抖的右手推开她,缓慢却坚定。 “啊……抱歉。” “我发誓,我不会……咳咳咳……向任何人……透露……咳咳咳。” 一连串的咳嗽让他语不成句,招雨怕他自己呛着自己,想伸手去扶却被推开了。 “我不会向……任何人……透露你的秘密。” 他举起三支手指,比了个发誓的手势。 招雨异常感动:“谢谢,这样我就放心了。”如此老实的人,她相信对方一定可以践行自己的誓言。 “对了,老板娘刚刚还给了我这个。”招雨取出一颗药丸,“她说吃了这个你的嗓子会感觉舒服些。” “我没有故意不给你的意思,属实是记性不够,刚听见你咳嗽才想起来。” 无视对方圆瞪的怒目,招雨再度强行把药丸塞进月苍凉嘴里。 “这样我的任务也完成了,你好好休息吧。” 月苍凉虽有不满,不过身体经过一番折腾再度被疲倦占据,眼皮开始打架。 也罢,明天再跟她计较吧。如此思考着,他堕入昏黑的梦境之中。 --- 一夜无事,招雨感觉心情好极了。 毕竟巫教也已经探过,月苍凉也没什么大碍,不必担心自己害到别人,最重要的是,事件虽多匆匆忙忙刚好在一天内处理完,丝毫不影响她的本职工作。 数日前的那些沉重心情简直一扫而空,她几乎是全程哼着小调,再次到访约定汇合的书斋。 这趟总算没白来,已经有人在等着她了。还是个大熟人。 “天野!你怎么会在这,你也接到协助王子的任务了吗?” 赫蒙天野眯起眼睛瞧了她一番:“果然是你,昨日玉清跟我描述的时候,我就想到会是你。” 招雨留意到他的精神有些萎靡不振,脸上血色略浅,似乎刚受过伤。 “你身体不对劲?”关心的话语才刚出口,她便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妙:“玉清是谁,为什么会提起我?” “王子的伴读,貂玉清。你们没见过吗?” “我该在什么时候见过他?”招雨的声音开始僵硬。 这番回答让竹马本就严肃的面孔更扭结成一团:“我以为你们见过。五年前,他跟随王子到过常胜军慰问。” 招雨想起来了:“可能是我借调到铁军卫的那段期间!” 赫蒙天野也想起来了:“风行宫。” “无怪乎他提起你之时,形容得一副不认识你的模样。” “不过我已料到女暴君会派你来。王子似乎对你也有印象,我提起他就联想到了。” “王子还说来书斋等你回报,没有跟你提到吗?说来确实奇怪,昨晚玉清受伤回来,喂我喝过药就离开了。” “若没碰面,你如何知道今天还要来此集合?” 赫蒙天野一顿输出,越说招雨流得冷汗越多:“难道他们中毒的伙伴就是你吗?” “是……”赫蒙天野脸色一黯,“王上命我来此杀俏如来,未料反倒被他触发的毒雾所伤,是我轻敌……你也脸色不佳,如何了?” 赫蒙天野正要凑近看她,招雨浑身一震,听见背后传来新的脚步声。 “我来解释吧。” 招雨忍痛转过身去,又对上了那双浅紫色的瞳孔,然而瞳色上覆上一层薄霜,威严隐隐而露,不见昨日的友善。 貂玉清似笑非笑斜睨招雨,手扶着苍狼,露出的手腕还残留招雨昨日赠予他的鞭伤。 “属下孟招雨……见过苍狼王子。” 悬起的心扑通地就死了,她整个人失去支撑,跪在地上。 虽然现实中想象不出有什么毒是分人的皮肤起效, 不过人家金光里的三途蛊就是这样,不怕毒的人在三途蛊毒气里面游泳都没问题! 所以就这么写了 中间欺负苍狼的剧情写得好开心,怎么看怎么都乐呵 我果然很喜欢写欺负小男生的剧情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第十八章 诛心的誓言 第19章 第十九章 沉云山庄 招雨真害怕苍狼会就这样让她跪在原地,虽然就算如此她也只能忍了,但毕竟很丢脸。幸好的是王子宅心仁厚,没有借机惩罚于她,只是让书斋主人安排一个房间方便他们说话。 一张桌四个人,气氛沉滞,一个默默低头不敢说话,一个状况外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个冷眼带笑期待好戏,最后一个虽未开口,却在斟酌思量。 最后还是赫蒙天野先打破僵局:“王子,现在我们该如何做?招雨是否已清楚接下来的任务?” 招雨摇摇头,顶着尴尬的气氛清了清嗓子:“先前有点误会,所以还没来得及落实这个任务的情况……” 苍狼目光一扫,她顿时噤声。 “恐怕并非误会。”貂玉清冷冷道。 苍狼似乎暂不打算针对招雨进行清算,只问道:“女暴君派你过来的时候,可有交代你此行的目标?” “将军只给我看过王上的军令。”招雨简略地说明当时情形,苗王在信中并未提及任务内容,因此她一直也当做是要补充护送王子的人员,从未把化名行动的月苍凉怀疑到王子的身份上。 “原来你已在跟女暴君执行九龙天书的任务,那也好……咳咳,省去这部分的解释。” 九龙天书之重要,让苗王不惜安排多个方向去寻找,不光是女暴君,甚至连神蛊温皇也纳入其中,他们的行动更多针对中原方向。 除此以外,苗王也不放过此书苗疆境内的可能,只不过苗疆各个势力山头众多,为防引起瞩目和动乱,只能采取更低调隐秘的方式调查。其中一条线索便是关于西南部的一座沉云山庄,藏书丰富,其中极可能会有九龙天书的线索。 苍狼原本还在北竞王府学习,便是为了参与九龙天书的任务,被苗王带回来。他也很想为父王分忧,就接下了探寻沉云山庄的任务。毕竟是爱儿第一次单独行动,苗王特地安排一名可信的将军随行,便是貂玉清,又担心不够周全,再从女暴君那里调来了招雨。 招雨问赫蒙道:“那你为什么也在这?” 赫蒙天野答:“我中毒后逃回客栈调息,正巧遇上王子。” 毫无疑问,这就是苍狼要收集白云花和玉骨草的原因,招雨又问:“那俏如来怎么办,我在巫教见到他已经离开了。” 赫蒙道:“任务失败,我自然会向王上请罪。” “赫蒙将军中毒比较深,恢复之前就留在镇上吧,也方便需要时向父王回报……咳咳……当下先以沉云山庄为要……咳咳咳。” 苍狼频繁的咳嗽让迟钝的赫蒙天野也不得不留意到了:“王子受伤了?” 貂玉清取出药店店家交代的药丸给苍狼喂下,顺带瞥一眼招雨:“不妨问问你的好朋友为什么没有保护好王子。我要和她据理力争之时,她还不服。” 招雨眼前掠过昨天她把苍狼带回草药店之后,两人大打出手的画面。 “算了。”苍狼摆摆手,“是我执意要回去找她的,她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咳咳……先继续说任务的安排吧。” 看来王子并未打算追究她的责任,至少目前不会,招雨偷偷松了口气,又问他们计划如何拜访这沉云山庄。 “自然是要投其所好。”貂玉清似乎成竹在胸。 原来这沉云山庄隐居避世,几乎完全隔绝外界,唯有一条,便是他们会定期派人外出搜罗书籍,内容主要以风水堪舆、妖魔异闻为主,可见他们的藏书正合九龙天书的方向,也无怪乎苗王会特地安排王子来此。 “那我们是要从这个采购人身上下手?” 貂玉清取出一本锦面精装书册,封面上四个漂亮的字:《灵界术典》。 “先前西剑流治之乱引出中原势力灵界,他们的首领便是曾经的天下第一术。” “曾经?” 貂玉清眉一挑:“没错,此人已被西剑流所杀,继任者是他的大弟子梁皇无忌,中原几乎人尽皆知,难道你没有听说?传闻孟尉长的情报网一流,消息灵通,看来不过如此。” 招雨深锁眉头,却未出语反驳。如果真如貂玉清所说,这消息在中原人尽皆知,她父亲便不可能不知道,只是父亲从来不会跟她分享所有的信息,或许真如姚明月所说,这也是一种父亲对她过度保护的举动,只是她在之前从未察觉。 无疑,这种保护也让她错失了很多,只是之前她呆在暖室之中,不思进取,并未察觉。 赫蒙千野开口替招雨解围:“招雨也见过那个梁皇无忌。”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连招雨都有些讶异,自己什么时候见过那个梁皇什么…… “那日天允山藏镜人和史艳文被逼至绝路,有一道阵法和刀法帮助他们逃离。” “是,这个我有印象。” “根据大祭司的判断,阵法便是梁皇无忌所施,而刀法我想应来自天下第一刀独眼龙,他们都是灵界之人。” 招雨还记得当时的场面,确实让人震撼:“如此想来,那梁皇无忌的术**力恐怕不下于大祭司。” “没错。”貂玉清冷哼一声,“更重要的是,探子后续回传消息,灵界所在地方有一道封印,恐怕与魔世有所关联。而当日天允山黑白郎君和炎魔幻十郎决斗之时,天地忽然震动,也跟有人偷袭灵界封印有关。” 沉云山庄热衷收集的书籍都与妖魔风水相关,那么可能与魔世相关的灵界的消息书册,想必也会相当感兴趣。那本《灵界术典》是大祭司自天狼台藏书中找出的典籍,其中信息与术法收集已久,甚至详细记录有灵界上次现迹的一场大战,包括当时各种异象和术法痕迹等等。 毕竟世间研究风水堪舆者众,真正通晓术法的能人总归少数,除去苗疆祭祀台和中原魔门世家,也只有这个灵界。可惜他们自避于深山之中,而术典中的不少记录尚未有勘破的机会。此次大祭司找出此书,一来是认为其中记录可能会在九龙天书争斗之中派上用场,也是提供给苗王笼络沉云山庄的帮助。 根据探报的信息,沉云山庄的采购人回程时必然会经过此书斋,只要他们借机用《灵界术典》作为交涉筹码,要求拜访,便有机会探入其中寻找九龙天书的线索。 招雨问:“但是这么重要的书,真要交给他们?” 苍狼道:“交与不交可以等见到山庄主人再决定,但将欲取之,必先予之。沉云山庄在钻研术法异闻已久,如果我们无法拿出有吸引力的诱饵,对方未必肯敞开大门,而如果是胡编乱造的内容,想必也会很快识破。” 如此看来,万事俱备,只差那采购人现身。众人趁着还有时间把这几日的情报又交流一下,不过隐去招雨在巫教密室探访到的信息,关于苍狼中毒一事则变成是他给招雨挡住毒虫的结果,昨夜她跟貂玉清也是如此说的。赫蒙听后,紧皱着眉头用力拍了招雨一把,刚好拍到她肩膀的剑伤上,疼得她龇牙咧嘴。 --- 那名沉云山庄的联络人并没有让他们等待太久,招雨和貂玉清分别换上侍女和侍卫的装束,和继续伪装富家公子的月苍凉一同迎接他。 他得知书斋主人被买通泄露消息,显得非常不悦,不过在听闻苍狼手上的《灵界术典》后,态度随即发生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他表示愿意出高价买下此书,苍狼可以任意提出数字,但苍狼坚持要与沉云山庄的庄主直接沟通,一番拉扯之后,对方终究同意让步,带他们回沉云山庄。 三人跟着带路者往西北方来到一座山前,山前筑有一座石牌,石牌并无题字,周边也再无其他引路标识,使它显得相当突兀。 那人把一枚纸鹤放在掌心,对着它呼气,纸鹤竟活过来扑闪着翅膀飞进山中。不一会,一道浩然阵法以山为中心向外扩散,罩住众人所在的位置,炫目的光芒夺取他们所有的感官,回过神来之时,已来到一座气势恢宏的庄园门前,而周围的风景已跟刚才的山木野林完全迥异。山庄被翠竹乔木包围,以各式鲜花点缀,显得高雅怡人,同时兼备清幽娴寂。 “小心。”苍狼低声告诫二人。 能有此强大阵法守护,看来沉云山庄之中不乏术法高手,才能在苗疆深藏多年。 有人前来与采购人接应交头接耳半日后,稍微放下戒备,让苍狼稍候他们通报庄主。 招雨左右张望,说道:“我家公子身体不适,也不知道要等候多久,有没有能歇脚的地方?” 对方为难地相觑一眼,见苍狼确实脸色苍白,又需要侍卫搀扶,想到他手中的术典,便同意带他们先到侧院的凉亭等候。 四周寂寂无人,也不知道要等待多久,招雨提出反正她是侍女,借机在左右走动查探,应该不容易受防备,苍狼和貂玉清感觉也有道理,便同意她的做法。 按道理如此大的一个庄园,四周该有不少人走动才对,看着庭院维护也不像无人照管的荒废模样,但她左看右看,愣是没见到活人。正打算放弃之时,隐隐听见前方传来低小的耳语声。 “喂,有没有听说燕驼龙和灵界接触的事?” “不奇怪吧,他跟史艳文那么熟。” “史艳文现下不行了,中原只听他儿子俏如来。” “都是史家人,帮儿子帮爹有啥区别。” “我好奇的是燕驼龙,不知道他在灵界有没有什么感应。” “多少有一些吧,不说灵界跟魔界就隔着道封印吗?比起这个,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你指哪个?网中人还是九龙天书?” “网中人不是说要开魔界吗?对咱们又没坏处。当然是后面那个……” 说话越走越近,眼看着就要拐过来招雨所在的位置,她连忙转身回转,却踢到了身旁盆栽,当场发出哐当碎裂的声音。 “谁?”谈话中的人瞬间警觉。 惨了,怎么能发生如此戏剧性的事情呢! 招雨一跺脚,打算不顾一切冲回凉亭里去。没想到背后突然出现一只手抓住她的肩膀,她没做防备,登时疼出声来。 好了,这下想躲也躲不掉,她咬着牙转头去看那只手的主人,眼光中闪烁着疼痛的泪花和一丝咬牙切齿。 是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衣着简朴,留着络腮胡子,他的脸上没有敌意,甚至在看见招雨后咧嘴露出个笑容,一阵强烈的酒味从他身上传来。 踩着第三天更新的最后的点! 姗姗来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第十九章 沉云山庄 第20章 第二十章 交涉 那名陌生的男人抓着招雨还不放手,招雨气上心头奈于自己现在是伪装侍女的身份,却不能动手:“你!” 有两名男子匆匆跑来,在招雨和那名中年男子之间梭巡一眼,厉声斥道:“灵无患,你放肆到带外人进庄了吗?” 看来他们针对的是那名男子。 叫灵无患的人打了个酒嗝,一股浓烈的酒气喷出,看来已是烂醉。 “你们该感谢我才对。”他说道。 “哼,感谢你?就因为你赚的那些臭钱,就该任你在庄里胡作非为吗?” “谁让你们宗主不争气,嗝,我这不还是为了……庄里,不然,你们哪来那么多钱买书,嗝。” “你是灵宗的人,本就该为灵宗做贡献。”对方很是不屑。 灵无患道:“这年头早不分什么灵宗步宗,你们烦不烦啊,嗝,都是给门主效命。” 对方被他一句话噎住,正要出言反驳,却被同伴拦住:“算了,外人面前不宜多说。咱赶紧把她送走吧。” 他们伸手来抓招雨,然而灵无患却不放手,招雨吃疼,也握住他的手腕想挣脱,四个人揪成一团,互不相让。 “你们在做什么!” 一名总管装束的男子出现,他的身后还跟着苍狼和貂玉清。那三人被他一震,都下意识地放开了手,招雨见状赶紧退回苍狼身边。 “我们只是阻止他往庄里带人!” 那名主管道:“这几位都是庄主的贵客。” 灵无患道:“哟,原来是客人啊。我就说你们得感谢我嘛。” 那主管摆摆手:“够了够了,别把你们的矛盾摆上台面,让人见笑。”说着躬身朝苍狼道:“这位公子,请随我到大厅见庄主吧。” 他们三人跟着主管穿过富丽堂皇的前堂,刚才他们从院子看来,还以为这里边便是大厅,然而原来穿过这前堂的位置才能真正通往沉云山庄。而他们刚才所见到的那片区域都属于外院的范围。如此看来,这沉云山庄真不知道具体有多大,似乎还能一直无限的往前延伸进去。 看来他们为了防外人,倒煞费不少苦心。 来者三人只感觉对沉云山庄到底藏着什么秘密更感兴趣了。 周围不再是刚才寂静无人的模样,有不少庄中之人走动,他们都向到访者投以或疑惑或排斥的目光。 一名蓄着漂亮长须的年长男子在气氛肃静的正厅接待了他们,只见他身着一件幽绿色的长袍,缀以白麻镶边,简朴中可见设计的用心,既有威严又不失修士气质。 总管介绍这便是沉云山庄的庄主步天踪,随后退下,留给他们安静沟通的环境。 步天踪目光稍稍落在苍狼身上,开门见山道:“据说公子有一本与中原灵界相关的术典书籍?” 苍狼说道没错,并把《灵界术典》取出让对方看见。 对方问:“请先借老夫一观。” 苍狼见对方雍容揖让,容止端凝,虽有几分傲气,然并非无赖之徒,便欣然递上术典。招雨有些讶异,却见苍狼和貂玉清并无半分犹豫的模样,心头有些嘀咕。 步天踪粗略翻看数页,神色从惊疑到启发到认同。半晌,他合上书册,紧握在手中。 “公子此书确实是山庄所需之物,只是听说公子不肯出价,是为何意?” 苍狼道:“能对双方有利的互换才能成为交易。我既然能买下此册,便不缺这点银钱。” “沉云山庄避世已久,公子所要的,恐怕咱们无法给。” “我还没提出,庄主便要拒绝了吗?” 对方沉吟片刻,或许是衡量过这本术典确实重要,终于松口道:“愿闻其详。” “听闻沉云山庄富面百城,我想叨扰几日参观学习。” 步天踪蹙眉道:“山庄并不欢迎外人,公子留下恐怕多有不便。” “方便与否全看庄主的诚意。若庄主有意促成,相信庄内没有人会为难月某。”苍狼瞄了一眼步天踪手上的术典:“月某来此只想为了学习和交流,难道庄主是认为我的诚意不够吗?” 步天踪道:“山庄并不欢迎外人,里面自然也包含我在内。” “你竟敢对公子出言不逊!”貂玉清向前一步,欲伸手夺回术典,未料步天踪竟退后一步,把书收进背后。 苍狼有些不悦,问道:“庄主想要强抢吗?” “这书,本庄非要不可。”步天踪道:“但我们也不屑于强取,定必会给公子相应的回报。” 苍狼问他意欲提出什么筹码,步天踪说要给他一夜的时间考虑,同意让三人在庄中留宿一夜,期间可以在院里随意走动,但不能靠近院后的其他建筑。苍狼和貂玉清都觉得可以接受,但对方必须先交还《灵界术典》。 步天踪见他们坚持,也不愿直接撕破脸,只能无奈地自背后取出书册,交回苍狼手中。 ---- 苍狼三人被安置在西边的一个小院里,地处僻静,打扫得很干净,仆人送来用品时,也都比较客气友善。 看起来他们对苍狼等人确实没有恶意,但招雨仍感觉有些不安。 “看来这本灵界术典的战术确实有效。但就怕他们真的想要不择手段。”招雨说道。“他们该不会让我们先松懈下来,晚上突然派人来抢吧?” 貂玉清冷哼一声。我倒觉得说不定这本书点已经被他们做过手脚了。 苍狼此时也正翻动着重新回到手上的书籍,他问貂玉清:“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们真能替换出另一本假冒给我们吗?” “防人之心不可无。”貂玉清道,“毕竟我们对术法了解不多,而他们专擅此道。”他接过苍狼递来的术典,小心抚摸书面和书页,并未感觉到什么异常,只能暂且放下。 苍狼又问招雨:“刚才在大厅没有看你发言,是有什么顾虑吗?” 招雨摇摇头,她并非全无想法,只是接连几次的做多错多,不得不开始反省和谨慎,加上与人交涉也不是她所擅长,干脆交给苍狼二人。如今苍狼主动来问,她便敞亮说道:“属下感觉这沉云山庄的势力恐怕比我们想象中的预料中的要更大更深沉,恐怕不会轻易与我们友好互惠。” 苍狼问她为什么这么觉得。 招鱼把院子里偷听到的内容告知二人并说道:“他们这里既有宗主,又有门主,还有庄主,可见等级森严,架构也复杂。就怕这世外修道之人的外表都是装的,实际一流氓,真要把书骗去,转头不认人,咱们岂不是空手而回。” “再退一步说,我们通过别人操控的术法进入山庄,却不知道退路。对方若只针对书倒还罢,就怕他们若要针对王……公子。总之……还是小心为上。” “这还用得着你说。”貂玉清嗤之以鼻,“术典之事我与公子早有防备,今日交给他们的只是副册,已隐去后半部分的重要信息。若他们诚意交易自然最好,就算真的动了手脚,想看后半部分,还得再来求咱们。” 苍狼点点头:“幸亏玉清心思缜密,否则今天他若真的不肯把书归还,还真不好处理。” “是公子太容易信任他人了。” 苍狼讪笑道:“不过也不必过于悲观,目前看来庄中并无武功高手,恐怕都是钻研书法的修道人士,我们也并未带有敌意而来,能顺利解决事情最好,要是真不能,全身而退应没有问题。” 步天踪没让他们等太久,第二天一早便派人来请苍狼。 “看来他们昨天确实狸猫换太子了。”貂玉清道。 招雨问:“你怎么判断?” “如果他们只凭昨翻看过的内容来判断是否接受我们的提议,其实无需如此着急,大可以找个更从容的时间和方式,客客气气与公子提出。” “说不定人家就是急性子呢。” “是我们先提出的利益交换,我们本应比他们着急,如果想在谈判里面占据优势,难道他们不是该拖长时间直到我们按耐不住找上门,如此才能更好地讨价还价吗?” 招雨耸了耸肩:“那你觉得,他们着急能说明什么呢?” “证明昨天他们把副册翻来覆去看完,发现后半部内容不完整,正气急败坏呢。” 果不其然,来到大厅,只见步天踪正襟危坐,眯着眼睛瞧向苍狼:“看来公子确实是有备而来。” 苍狼优雅一笑:“实在是月某太看重这次学习的机会了。” “如此说来,若沉云山庄不同意公子的条件,这书便无以得见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希望庄主成全。贵山庄有藏书,而月某要寻书,只要庄主能给予这个机会,月某就不再做其他要求。” 步天踪一挥袖,站起身来:“沉云山庄与世隔绝,不愿涉入人间纷扰,寻术求道有千万道,此书只是其中一道,既然此道不通,我们也可再寻别路。还请公子离开吧。” 苍狼没想到对方会断然拒绝,不禁失措,正要开口挽回,旁边貂玉清却先一步进击,开口问道:“莫非庄中确实藏有公子所需书籍?” 步天踪重重哼了一声:“庄中没有公子要找的书。” 貂玉清又道:“难道庄主已知晓我们寻找的是什么书?” “不知道,也没有兴趣。” “既然如此,为什么贵庄会对公子如此戒备,连一点机会都不肯给与。”貂玉清眼睛一转,“依我看,莫非贵庄明知其中机窍,却故意隐瞒?” 步天踪一时失语,闭上眼,沉声道:“这里有你质问老夫的余地吗?”语气中已含愠怒。 苍狼站起来,意欲拦住貂玉清,后者一把拨开对方的手,继续进逼:“既然贵庄知道我们所寻之书,想必也知晓其中利害关系。故意隐瞒消息便是故意和苗疆对着干,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恐怕会对山庄不利吧。” 此话一出,步天踪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怒意,招雨也忍耐不住,一把扯住貂玉清:“你说得太过了!” 步天踪沉声道:“确实过了。” 苍狼连忙站起身来,稍稍挡在貂玉清身前,态度仍是平和:“月某无意冒犯,也不想为难贵庄,恳求庄主能给这个机会。” 步天踪稍稍抬起下巴,扫过三人一眼,顷刻才缓声同意再与庄中其他长老商量,让他们再等片刻。 等他离开后,招雨忍不住低斥貂玉清:“你刚才是什么意思,这跟暴露公子身份给对方有什么区别?” 貂玉清振振有词:“照你昨日所说,这山庄里必定藏有和九龙天书相关的秘密,我们不能退让。按公子这样温和的方式,怎么可能逼对方让步。” “此处只有你我公子三人,竟然还敢出言要挟,倘若惹怒对方狗急跳墙,这是把公子的安危置于度外了吗!”招雨瞪大眼睛。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在这里的价值就是帮公子做成这次的任务。” 眼看两人又要干起架来,苍狼连忙叫停他们:“够了,我的安危我自己能保护,如果这番话能促进对方同意我们的要求,也是玉清的功劳。” 招雨看着貂玉清得意的嘴脸,心生不忿,未料苍狼又接话道:“玉清你这番话风险确实太大。我们深入异境,对这里的一切都还没摸清,贸然释放敌意,恐怕会给后续的交涉带来困难。” 貂玉清皱眉道:“但刚才情况,若不赶紧争取,恐怕就要被请离,再无机会了。” 苍狼又道:“父亲让我们低调行事的目的,就是不希望引动苗疆内部不安稳的要素。眼看这沉云山庄所掌握的势力很可能不低于锋海或毒阴门等,那便是我们要避免触发的对象。他们针对我事小,就算身份暴露,估计考虑到苗疆而有所忌惮,可这番话若让他们对苗疆的起异心,甚至引发不可测的后果,那就我们此行就不光是徒劳无功的结果,更是弄巧成拙了。” 苍狼虽温和,不过考虑问题也很切实,提及到苗王的交代,貂玉清不敢轻易回话,只是心中仍有不服,默然转过身去。苍狼无意继续怪罪,只是拍拍招雨肩膀,自己坐回位置上继续等待。 第21章 第廿一章 魔门世家 天气不错,阳光透过窗格落在眼前的书页上,集中的光点太过亮眼,让招雨本就疲乏的眼睛生疼,流出酸涩的泪水。 她揉揉眼睛,情不自禁地伸着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昨晚没休息好?今天工作刚开始。”苍狼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他的手里捧着和招雨面前摆放着的一模一样厚厚的书目册,而比起招雨困守在书桌前盲看,他显得更忙碌些,紫色的身影在书架中前后穿梭,一手抱着石砖似的书目对照书架上的编号,一手打开架子上的书册翻看。 和她的领导比起来,她简直是个懒虫了。 “没办法啊,光对着书名看,脑子忍不住就走神。”招雨转头朝窗外看去,外头不时传来沉云山庄弟子念念有词背诵术法的声音,何尝不是一种催眠音波。“要是我跟着背下这些术法,是不是也能使呢?” 苍狼皱起眉头:“如果忙完手上的工作有机会,你可以试试。不过……” 两人同时低头看手上那堪比辞海的书目册,这机会恐怕是不太可能有。 虽然步天踪最后同意让他们留在沉云山庄,却只承诺给他们的五天机会,五天那么短的时间,他们的藏书却比天狼台加苗疆王室的万书库还要多,恐怕只够把他们的藏书目录匆匆速读一遍。 “没错,就是给你们看目录的时间。”步天踪如此说道,“这只是为了向你们证明老夫所言非虚,沉云山庄没有你们要寻的书籍。” “唉,都怪那家伙口出狂言,这下惹怒对方了吧。” “起码玉清给咱们争取到时间。”苍狼说道:“从庄主的言行看来,他们是诚心想要远离俗世纷扰,因此就算手握九龙天书的线索,也无法期待他们会主动提供。只要能留下来,剩下的就交给咱们自己努力吧。” “虽说如此,这里的书也多得太夸张了吧。”招雨叹了口气,“而且怎么只有我们俩在看,他倒是影子都没见到。” “分工合作效率才高啊。” 总不可能把所有的希望都交托给这没有尽头的书阁里,也不见得沉云山庄会乖乖地把重要书籍都放在这里头给他们机会找到。为此,他们必须拓展另外的思路和方向,苍狼认为三人里只有貂玉清最为合适,而他跟招雨则留在这里,从书中寻找线索,顺便打掩护。 招雨皱眉:“我总怕他那个性格,又要自作主张做点什么不该做的。” 苍狼正色道:“你对玉清的偏见太大。他的傲气来源于他的能力,咱们就放心交给他吧。” 虽说书籍繁多,但必不可能当真漫无目的地一个个看去,两人分工合作,苍狼专门查看“九”字部的书籍,管它什么九龙、九蛇、九神,都需要仔细注意。招雨则负责先凭标题把其他部目的风水和异闻书籍挑拣出来,幸好研究风水的家族藏书方向总有重叠,借助之前跟女暴君搜查过那几户的书目进行排查,效率还算喜人。 在桌前坐得乏了,她便拿着书单开始逐个书架搜罗划定的书籍,这回正捧着高高的书堆往回走呢,忽听见一旁的书架背后传来不易被察觉的轰隆声,她的脑子瞬间掠过陷地谷风家那个密室的场景。 莫非搞风水的家庭都喜欢搞机关?思索间,很快便看见眼前那堵高高的书墙挪开几分,两道身穿竹墨色山庄弟子服的年轻人从里头走了出来。 这两人鬼鬼祟祟的左右张望,本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正对面看了许久的招雨朝她们咧嘴一笑,两人猝不及防,惊叫着要缩回洞里去。 “休想逃!”招雨哪会给他们机会,手上书堆往前一甩,那书山顿时摔成河道,拦住二人的去路,好几本甚至摔进了密室里头,卡住了正要关上的密道之门,招雨趁势便钻进里头。 “啊,书!”其中一人首先留意摔倒地上的书被拉扯撕裂,赶不上逃跑了,心疼地趴在地上把书一本一本捡起来。另一人追着招雨回到密室里头,只听闻里头传来你在干什么的惊呼声。 苍狼赶来时便是看见如此混乱的场面,左右张望没有招雨的身影,密道又不知深浅,去问对面的女生,对方只紧咬着嘴唇一字不说,无奈只能帮忙收拾地上的书。 顷刻,招雨推着一脸不情愿的小姑娘从密道里出来,小姑娘怀中又抱着好几本书册。 苍狼问:“这些是?” 招雨答道:“里头藏着的,能收得如此严实,说不定真有些作用。” 这两名丫头一个叫非玄,一个叫非妙,名字是好不容易才问回来的,除此以外便不肯说话,招雨不打算就那样放她们走,她们把书用浆糊粘回去。 她们原本抗拒,嚷嚷着要把招雨损害书籍的事情报告上去,让庄主赶紧撵走他们。但是话虽说得狠,见招雨不慌不忙真等着她们表现,甚至提出要帮忙报告给书阁管理员之后,她们反倒慌了,乖乖听话干活。 看样子,用密道跑进来的事情,肯定是她们偷偷做的决定,就怕说出去被家里人知道呢。 不着急“审问”这两个不速之客,招雨专心去看密室里抢出来的书。与公然放在藏书阁的不同,的确是有精心整理过的,比如手上这本魔门手册,便是关于魔门世家的内容。 武林人所皆知,魔门世家当今的门主是燕驼龙,只是他接掌的时候,魔门世家早已门派凋零,不剩几人。他相当于光杆司令,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在武林中闯得一席之名,在此过程中又与中原领袖史艳文交好,西剑流侵略中原期间又多次帮助俏如来,这一些经历虽没能帮他光耀魔门世家,却也让他和魔门世家的名声传遍武林。 但是,这本书册里面提到却并非现今的魔门世家,而是提到三百年前的魔门世家在一场大战中分裂,其中灵字分支门主带领门人来到苗疆扎根发展,逐渐发展为沉云山庄。 “嗯……怪不得你们如此关注燕驼龙呢。” 非妙比非玄少大一些,胆子也大一点,不满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招雨懒得解释又问:“那魔界是怎么回事,魔门和魔界难道有什么关联吗?” 非妙抿着嘴,别过脸去,倒是非玄接过话来:“这……这跟你们想要的又没有关系。” 招雨挑起眉:“哦?你很清楚我们要找什么?”那倒是方便展开说了。 非妙知道非玄失言,但要阻止已经晚了,干脆破罐子破摔道:“宗主都说了,你们来找九龙天书的。” “你们宗主是谁,既然知道天书的事情,怎么不肯直接分享出来呢?” “天书不在门里!”非妙紧张地反驳道:“咱们知道这事,也是因为日日来烦的外人实在太多。” 这倒是让人有些意外:“除了我们还有别人?” “要不是他们三番四次来寻,找不着山庄又把消息传出去……” 招雨双手一摊:“能引来那么多人,真不是因为你们有这本书吗?” “才不是!”非妙越说越激动,“要不是那灵无患——” 很熟耳的名字,招雨想起,就是那天突然从背后抓住她的中年男人,想起他,就想到肩膀的伤口因为那一抓又崩裂开来,顿时心情也不太好了。 “他做什么了?” 非妙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招雨看向非玄,她见非妙不说,也不敢说。 招雨道:“你们不说,我直接问他也行,他看起来比你们好说话多了。” “等、等等!”非妙抓住招雨的衣袖:“他是个满口谎言的骗子!” 招雨想起那人满口酒气,神情狡猾的模样,确实不像好人。 “他会骗什么?” 非妙欲言又止,反倒是非玄摇了摇她的伙伴,似乎有话想说。 “怎么,顾念同门情谊,不舍得说他坏话?”招雨故意刺激她道。 “谁跟他有同门情谊啊!”非妙果然上钩:“门里鸡犬不宁都是因为他。” 非妙在旁边用力地点头,附和道:“他老偷门里的书拿去卖。” 招雨有些领悟了:“所以他会偷书然后拿出去说是九龙天书?” 非妙翻了个白眼:“一直都是,自从出现那九龙天书的传闻之后便更频繁了,不然他哪来那么多酒钱。” 非玄说道:“姐姐你别信他,好多人被骗了回头来找山庄麻烦,要不是有阵法守着,真不知道要怎么收拾。” 招雨问道:“既然他带来那么多的麻烦,你们庄主怎么不惩罚他?” “因为……因为他是灵宗的……”非玄说到一半,非妙打断她的话:“这是门里的事情,没必要跟她解释。” 宗主……灵宗……灵无患…… 招雨在脑子里胡乱拼凑了一下信息,虽不能完全串联,多少也能猜到是他们分支派别之间的矛盾,虽然很有意思,但不是她如今最关心的。 她扫了一眼后面山一样堆到天际里的书架,如此庞大的藏书阁,老实说偷点书走确实也不容易被发现,难怪那人会做起这种生意。 “这么多的书,你们怎么知道就真没有九龙天书在里头呢。说不定就是真的有,怕伺候他不好,把真书给偷出去了更麻烦,所以才对他现在做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吧。” “怎么可能……如果门里真的有九龙天书,门主肯定早就……” “够了!”非妙拦住非玄,“他们来门里本就不怀好意,说太多只会惹麻烦。” 招雨道:“我不这样认为。你们藏着掖着才有问题呢,我们是为了天书来的,假如你们真能证明这里头没有,我们还浪费时间做什么。” 虽然就算没有九龙天书,真有什么线索也不能放过,但这点没有必要强调。 非妙和非玄面面相觑:“真的?如果我们能证明山庄里没有九龙天书,你们就会离开了?” “当然。” 对方狐疑:“你说话能算话吗?” 招雨转头朝向书架后的苍狼:“公子,你说呢?” 苍狼突然听见呼唤,从书架后面伸出头来,手里还拿着一本《九星列宿》,表情呆愣,思绪显然还停留在书册上的内容,并未留意她们的谈话内容。 魔门世家的副本还有几章,还请期待招雨是否会在这里发现九龙天书的秘密呢! 貂玉清又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灵无患最终是怎么样把九龙天书带到中原的 步霄霆会不会在这里提早登场? 欲知后事如何,请继续支持招雨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第廿一章 魔门世家 第22章 第廿二章 魔门世家(2) 这一切还是得从魔门世家的派系说起。 魔门世家灵字分支自本家分离时,带走的不止一脉旁系,而是两脉,分别是领头的灵宗以及与灵宗关系最密切的步宗,还有他们的学徒、追随者。离开之后,灵宗人以灵为姓,步宗人以步为姓,来到苗疆组成了沉云山庄。 最开始,灵宗与步宗之间并无分野,亲密如一家,两宗宗主轮流主持沉云山庄的事务。最高掌权者是门主,也必须是其中一宗宗主,而在其下协助他的另一宗宗主则成为庄主,专司对外的职务。 然而,随着时光流逝,双方对于是否要继续坚守魔门世家初衷的这条路上,开始走向分歧。 “初衷?什么初衷?” “还要不要继续寻找回故乡的路。” “回归魔门世家本家么?” 非妙紧张地抓了抓拳头,答道:“是回归魔世。” 在魔门世家代代相传的记录中,他们都属于从魔世流浪至人界的魔族遗孤。然而魔世到底在哪里,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因为什么原因来到人世,这部分的消息已经佚散,很难考究。 唯一毫无疑问的是,三百年前灵字分支出走,以及后来灵宗与步宗始生嫌隙,都是因为这个虚无缥缈的故乡。而那个故乡并不能简单徒步进入,可能有封印,可能被隔绝,这也是他们如今关注灵界的原因——探查回来的信息显示,灵界所守护的封印散发出魔气,可能便是通向魔世的通道。 尽管实际上的魔世什么环境,在他们眼里都属未知之数,不过光从记录中看来,至少不是什么山清水秀的地方。 更别提传说中魔界里住的都是魔族,与人族天然不同。苗疆与中原,同为人族不同种群,已是世仇;苗疆内部山头林立,不同族群互相不服,长期纷扰。正因为人和人之间总有不同和矛盾难以化解,才显得祖苗王一统苗疆之举多么伟大。 那么这些魔族,假如真的进入人世,他们会带来什么呢? 看着招雨苍狼陷入沉思的模样,非妙似乎早有预料:“我就知道你们会是这种态度,所以大家都不愿意和外人接触。” 招雨上下打量面前两人:“毕竟你们看起来……就很正常。” 正常的人族面孔,正常的人族体型,正常的人族语言。 “不知道。”非妙坦然答道,“大家都没有见过真正的纯血魔族。” 其实有这种顾虑的也不光是外人,也来自于沉云山庄的内部,长期的人界生活,与故乡隔绝,让他们有些开始怀疑起这个故乡的传言是否真实,也有些认为魔门世家应该转变方向,真正融入到人界生活当中。 其中灵宗坚持继续以先人的追求为目的,隐居世外,收集所有可能回归魔世的办法;而步宗则更偏向于入世,以族人天生善于术法的优势为敲门砖,光耀魔门世家,甚至超越本家。 前者需要金钱作为采购书籍和保证族人得以专心钻研的基础支持,后者则需要门里培养更多的术法高手扩大影响力,因此虽然目标有差别,前进的方向倒还一致。 如此听来倒是好理解,只是又出现了一个矛盾的问题。 “但为什么你们的庄主步天踪,听起来虽是步宗的人,可如此激烈不欢迎外人的态度倒更像你们口中的灵宗。而灵无患听起来更似是灵宗的人,行为上却靠近步宗。” 非妙答道:“几百年的共同生活,早就不能以家族和姓氏来区分两宗了。庄主虽然出身步宗,但如今却是灵宗宗主。灵无患……哼,虽然出身灵宗,但我觉得他两边都不是。” 招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苗疆内部很多以姓氏血脉区分族群的势力,所以她也理所当然如此套入。不过非妙说的也很有道理,长期居住在一起的两个家族,相互通婚交流,怎么可能简单地以一个姓就完全区分开来呢。 苍狼问道:“因此目前的门主是步宗宗主?” 非妙点点头:“关于门主名讳,因为门主目前没有打算现身,所以我们不能透露。” 苍狼表示理解,又问:“那你们属于哪边?” 非妙看了一眼非玄,这次是非玄回答:“我们……属于灵宗的弟子。” “还是回到九龙天书的话题上吧。”招雨轻轻用手指扣响桌子,众人的目光又回到她的身上。 “既然门主属于步宗,那这次九龙天书便是入世的极好机会。你们认为九龙天书不在魔门里的原因,便是因为此书一旦落入门主之手,他应当不会放过吗?” 经过她们的解释,其实招雨内心也有个概念,倘若步宗追求入世,那么借献天书之机确实是很好的办法。正如非玄非妙所言,这段期间听闻到消息想要找到这本书的人激增,大部分也都是怀揣着同样心态。 只不过,献书之后能否得到苗王信任,又会是另一件事。 可能是出于对门主的敬畏,两人说话明显谨慎了一些,非妙抿着嘴唇点点头:“对。我们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也不是不能理解她们的态度,但是…… “这样缺乏说服力哦。”招雨调侃道。 非妙咬咬牙,下定决心道:“是的,我们听见了。” “就在你们来到山庄那天晚上,庄主和门主在宗堂商讨。门主认为既来之则安之,可以满足你们的要求换来《灵界术典》。但庄主坚决不同意。” 非玄在旁边俏俏点点头:“宗主说……幸好咱们没有九龙天书。” 招雨和苍狼打发掉两个小丫头之后,又研究合计了半天,琢磨起来觉得她们透露的信息有几分可信度。 “他们说起门里的事情,不像是假的。”招雨说道,“小小年纪,如果两个都是有心机地撒谎,感觉太过不可思议了。” 苍狼表示同意:“不过还得等玉清回来,咱们交流一下再做决定。” 尽管此处资料繁多,但假如天书并不在此,也要尽早规划好转向其他方向。毕竟按照苗王的意思,取天书需要夺天时,时间不允许他们漫无目的地探索。 貂玉清回来得比他俩预料中要晚一点,不过从神色来看,似乎也有一些进展。 “我找到了一个协助者。”貂玉清说道。 “谁?” “灵无患。” 根据貂玉清所说,原本在进庄那天他就记得此人,此时他尚未清楚沉云山庄中步宗和灵宗的区分,但稍作打探就发现庄内几乎所有弟子都对灵无患怀有情绪,一部分认为他损害了山庄的利益,一部分认为他损害了山庄的名声。这恰巧也是貂玉清认为他是个突破口的原因,刚好找到他的时候,帮他解围了和山庄几名弟子的冲突,作为回报,灵无患同意跟貂玉清去酒馆喝一杯。 灵无患说知道他们在找什么。 “那家伙是个骗子,说的话不可尽信。”招雨提醒道。 “我自然有提防。”貂玉清白了她一眼。 灵无患说,他们要找的书就在沉云山庄之中,不过知道这真相的人并不多,也都没有胆子,只有他能帮到苍狼等人。 招雨问:“你信了?” 灵无患向貂玉清吹嘘自己是门主的心腹,又曾经是书阁管理,负责沉云山庄所有书籍的入库和检阅,若不是贪恋杯中物,又因为一次两宗的矛盾被抬上桌面,这才沦落到如今模样。 貂玉清点出他盗书卖取利益之事,这属于在山庄中稍微用点心思就能打探到的消息。 灵无患并不掩饰,并直言正因为如此,貂玉清才会找上自己。 根据他阐述的情况,这本书其实早已藏在山庄之中,门主日夜计划着用它制造扬名的机会。只不过碍于苗疆术法高手之中有大祭司压一头,不愿居于人下,也担心不能直接获得苗王认同,因此迟迟未开战动作。 最近九龙天书传言越盛,门主又从收藏中把书拿出来,苍狼等人若想得手,如今正是最好时机。 貂玉清问他,若要取得此书,他要收多少报酬。 灵无患倒识相,说这书若交出去了,封侯拜相的功劳自然和他无关,他只要索取能让他这辈子喝不完的酒钱就行。 “这世上哪有用之不尽的财富。”招雨嘟囔道。 貂玉清冷笑,:“我问他万两黄金要不要,他马上像见了菩萨那样看着我。我反手就给了他一个巴掌,先吓他一下。” 苍狼皱眉问:“他什么反应?” “我说这是作为他狮子开大口的惩戒,但天书关系重大,若他真能取到,这点报酬公子自然能给得起。他听见咱们能给,马上就换了另一幅颜色。”貂玉清给自己倒了杯茶,仰头喝尽,“给个棍棒再给颗枣,对这种小人特别好用。” 招雨再次问:“你信了?” 貂玉清让他背几句书里面的内容来听听,刚开始灵无患还要推脱,后来粗略背了几句,却被貂玉清识破只是寻常的风水堪舆书籍,毕竟他在受命到出发前,也是做过不少准备的。灵无患想要蒙混,自然少不了又挨了教训。 貂玉清说,你若再不老实,那些黄金就跟你没关系,这几掌也都白挨了,他才又松口。 招雨双手一摊:“终归还是个嘴上没真话的骗子。” “若没有他的贪欲,又何来我们的机遇?” 苍狼问:“他给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了吗?” 貂玉清答:“最后背出来的几句话确实有点意思。”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张叠起来的文稿,看来是当场找来纸笔让灵无患写下的: 地气聚精,吐元为珠。得气者昌,失气者亡。 化育万物,成其菁英。五甲为周,循而不息。 …… 灵无患只写了两页,有些值得玩味,有些难以读通,大抵是与地气相关,又提到有不同地气区域,鳞羽夹杂,并有魔世等关键词在其中,然而对于没有对天地阴阳研究不深的三人来看,终究是晦涩难懂。 幸而,他们关心的内容,也就是九龙相关的信息,在第一页写得还算清晰。 “九龙吐珠,珠为龙气,夺地气者昌盛,若真如书中所言,也难怪王上对九龙天书之事如此上心。” 与半信半疑的招雨对比起来,苍狼的神情则认真肃穆得多,他反复看着纸上的黑字,显然正在衡量这份信息的重要性。 招雨说道:“我觉得这个人还是不可信。” 她把今日收集到的信息也告知给貂玉清,本以为能增加貂玉清对灵无患的戒备之心,没想到貂玉清抚掌一笑,反而变得更为自信:“如此一来,很多事情便说得通了,我觉得这项交易值得一谈。” 第23章 第廿三章 灵机异动(上) 日上三竿,刚好停在远处藏书阁的瓦顶上,阳光透过瓦片折射出烂漫光滑,刺得人有些炫目。 貂玉清等在通往山庄后阁的路旁一处隐蔽地点,等候灵无患出现。 在他原本的计划中,本没打算如此快行动,料想今日要先通过其他渠道再验证灵无患口中的个别信息,并衡量如何跟他交涉后续的行动与报酬。 没想到,清晨时灵无患便放了一只灵阁留言与他,话语短促,让他巳时后山等候,可能有机会直接取得九龙天书,除此以外未再提及其他细节。 貂玉清心中提防,但是听闻有机会取得天书,又感到紧张兴奋,与苍狼稍作交代之后,便如约前来。 想到此处,貂玉清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昨天夜里,关于是否要继续沿着灵无患这条线索进行,三人之间并未真正取得共识。 孟招雨很更倾向于听信两个灵宗弟子说的话,极为抗拒与灵无患交易,并不认为可以从他手中得到九龙天书,甚至认同九龙天书并不在山庄之内的说法。 相比而言,苍狼并未完全表态,但从他也劝说貂玉清谨慎看来,恐怕也是更偏向那边的说辞。 貂玉清却并不这么觉得,他认为既然灵宗的宗旨是希望避世,自然会极力避免让沉云山庄卷入纷争。即便天书真的在山庄之中,他们也不可能承认,就如同想尽办法要让他们留下《灵界术典》离开一样,那两个丫头说不定也只是用来骗离他们的手段。 相比起来,只追求利益的灵无患倒还更直白易懂,毕竟他出身灵宗如今又属步宗势力,两边不讨好的其中一个含义便是他无需为任何一方去掩饰,有利可图便能驱使他行动。不比谈宗旨谈追求谈初衷那些虚妄的价值更实在吗。 小人虽不高尚,当做工具使用却更好拿捏。 苍狼的优柔寡断无疑让貂玉清颇为失望,王子长年放在北竞王府跟着那病秧子北竞王读书学习,经历太少而心性稚嫩。貂玉清在伴读之时已有察觉,两人多次因意见不一发生争辩,只是碍于身份之差不了了之。依照苍狼的性格自然未曾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但貂玉清早就想找机会证明自己。 貂玉清认为,若苍狼因为错信对方混淆视听之言,是对九龙天书一事失责,也是对貂玉清的一种不信任。一番争取之下,苍狼最终同意貂玉清继续和灵无患接触。 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他可必须把此事做好,最好能一举达成。因此,今日出门之时,他并未完全与苍狼交代完全,他很期待当他亲手把书带到苗王面前之时,看到苍狼钦佩信服的表情。 一阵出神间,余光中看见身着黑衣的灵无患从后阁方向跑来,神色紧张,步伐急促,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貂玉清向他招招手,问他发生何事。 “好、好机会啊! ”灵无患喘着粗气,仔细留意四周无人,压低音量道:“小人听说门主今早有事外出,刚才进后阁一探发现果真如此,连随侍在他身边的非心非明都带走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可以直接进去拿取?” “倒也不能那么轻易,里头有不少阵法防护,解开阵法需要时间,壮士得跟小人一起行动才行。” 机会来得如此仓促,倒是完全超出貂玉清的期待,甚至有些可疑,他不禁犹豫:“此事太过重要,我需要先回报公子。”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灵无患抓住他,“现下没人知道门主为何出门,要去多久,壮士这一来一回太耽误时间。” “正如你所言,门主若随时可能返转发现我们的行动,那公子也会因此陷入危险。”貂玉清冷冷甩开他的手。 灵无患看出他的顾虑,解释道:“门主既然带非心非明出门,证明此事必不简单,少说两个时辰,或者三个时辰都有可能。只是其中阵法未明,小人破解阵法时需要壮士为我护法,这其中又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去。如果最后因为这点时间功亏一篑,岂不是……” “如果能顺利提早取得,就可以通知您的公子尽快离开。就算他怪罪没有提前通知,起码也会认可壮士的功劳啊。” 貂玉清有些被说动,正如灵无患所言,他的目的是天书,贸然行动虽有曲折,倘若达成,王子也未必会怪责。 貂玉清又问:“如果门主提早回来,有退离的路线吗?” “待会小人在书库门外设个警示阵,门主回来定要发现,他强行破阵之时,小人便有感应,能有时间给壮士您趁机离开。只要没有真正得手,门主不会把小人怎么样。” “倘若已经得手了呢?” “合你我之力,在当下混乱的状态自然有办法突破重围。貂壮士赶紧决断吧,门主上一次离开山庄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这样的机会着实难得啊!” 貂玉清点点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可不能白白放过这次的良机。 正如灵无患所说,后阁门主楼几乎意外地疏忽守卫,甚至到让人感觉可疑的程度。门口虽有护卫看管,但显然早在灵无患的预料之内,轻易便使了个障眼法绕开进入。 一路按照灵无患指引在楼中绕行,途中经过几道阵法,貂玉清对此了解不足,有两次差点触动劲爆。不过灵无患也是准备充足,在费去约莫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后,两人总算进入楼内三楼的小书阁中。 书阁光线阴暗,墙上有几扇紧闭的窗户,却不透光线,室内光源全赖壁上几点暗黄的烛火。压抑的环境,无声的暗室,让貂玉清不知觉间逐渐绷紧了神经。 “你当真知道那本书在哪里?”他反复追问灵无患。 灵无患比了个手势让他小声点:“那是自然,门主这个书阁也是小人帮忙收拾的,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他在前方梭巡的同时,貂玉清也跟在身后阅览着架上藏书,这里头有不少艰深晦涩的术法典籍,翻阅了好几本,还有关于阵法操控、异族文字描绘的迷之地势书籍,可能就是与魔门世家向往的魔世有关。 貂玉清并不关心这些,他只知道这书库里确实有不少重要的书籍,这让他稍微放心下来。 灵无患朝他招手,他上前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书,果然前头写的就是灵无患昨日所写的那几句与九龙相关的内容。然而再往后翻看,却又是另外一些关于妖术、法术异术的传闻,并无更多关于九龙与九龙天书的记载。 他越看越急,有种被愚弄的怒意涌上心头,发狠了翻回封面,书套上并未刻印书名,他一用力扯开书套,只见下面藏着薄薄一页书皮,赫然写着《妖言搜异录》。 “你在耍我!”怒上心头,貂玉清伸手就要再赏灵无患两个巴掌,不过这次灵无患早有提防,后退躲过。掌力扫过书架,噼里啪啦瞬间掉了好几本在地上。 “貂壮士好眼力。”灵无患倒是并不紧张的模样。 同时,外头传来骚动声:“刚才有什么声音。” 有搜索的脚步声开始响起。 “这是陷阱?”貂玉清咬紧牙关压低声音,怒火仍炽。 灵无患摆摆手:“小人真心想帮壮士,只不过也想要点保障而已。不然只怕壮士得手后翻脸不认人,小人血本无归啊。” 貂玉清皱起眉头:“昨日已给过你令牌。说好了等事成凭令牌到约好的地方,自然能取到你要的报酬。”他又咬牙补充道:“是你还没等商量好就把我引来的!” “时机难得,小人相信壮士也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情急之下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了。既然壮士是有诚意的,不过应承我几句话,让小人知道这另外以后能去哪里换到黄金万两。小人当下二话不说,马上就把九龙天书恭恭敬敬递上来。” 搜查的声音逐渐接近,似乎在催促貂玉清赶紧下决断。 那面交给他的令牌实际是王族鉴令,苗王为了锻炼苍狼,并未把他直接交给苍狼,而是交给随侍的貂玉清,交代如到危急之时,以此令速速通知苗军驰援。 假若灵无患贸然取出此令出现在苗王或任何一位将军面前,大概率会被当做是谋害苍狼王子的嫌疑人。没错,貂玉清确实并非没想过在得到天书之后就把他弃之如敝履。而就算他运气好躲过死劫,顺利得到赏赐,那貂玉清也不算违约。 反正灵无患在他眼里是一只仅为斗米利益屈膝的蝼蚁,只是没想到这个小人早有预防,反倒转身设计貂玉清,让他被赶着时间威胁。 想到此处,心高气傲的他心里不禁恨得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只能勉强维持表面的平静。 如果要保证灵无患凭令牌能取得报酬,他必须把苍狼的信息交代出去,至少真假话得掺一些。可是如今时间紧迫,他没法保证自己能临时编造出毫无破绽的说辞。 若一个不好激发沉云山庄与苗疆的矛盾,危及到王储的安危,那就算苍狼愿意,苗王也绝不会放过他。 时间正一分一秒流逝,场面就僵持在当场。貂玉清没有想过,这可能是他人生到目前最难以下抉择的一次。 就在此时,门外又出现了另一组脚步声。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非明,非心,你们不是随门主出去了吗?” “事情不严重,便让我们先回来了。阁里出事了?” “是有些异响,我们正在确认。” 灵无患赶紧给貂玉清一个眼色,小声道:“门主还没回来,这是最后的机会。” 貂玉清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如今这情形骑虎难下,只能豁出去了。 “可以,我会告诉你详情。但咱们先得躲过这波。” 只不过,今天这屈辱,他可不打算白白承受。 --- 就在灵无患和貂玉清在小书库拉扯协商的这段时间,另一边,苍狼正独自一人在山庄的藏书阁里,继续翻查相关资料。 尽管貂玉清坚持要继续查探下去,不过沉云山庄提供给他们五天的时间本就不多。如今苍狼期待值并不高,考虑到随时可能撤离此处的活动,便让招雨先回镇中与赫蒙天野沟通一下消息,一方面了解一下苗王是否传来新的动向,一方面也让赫蒙天野了解山庄内的情况,任何时候都能做好应对。 招雨原本不放心把王子单独留在山庄内,不过苍狼认为既然是自己以学习为理由留在山庄之中,他若轻易离开恐怕会传达出不妥的信号,也会给留守在山庄中行动的玉清带来不便,因此这项工作还是交给了招雨进行。 “你怎么还在这里啊。”非妙和非玄今日也来到了藏书阁,不过这次不是从密道进来,而是从大门口光明正大跑进来,显然,她们真的很想劝说苍狼放弃。 看见她们天真无邪又真诚的样子,苍狼倒不觉烦,无奈地摇摇头,给她们解释道:“就算这里没有九龙天书,也可能会有天书的线索。这也是庄主允许的。” 小女孩们嘟囔几声,主要是抱怨苗王突然找九龙天书惹来的麻烦,也没有捣乱,就坐在书桌旁继续昨日修复书籍的工作。 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在阁中轻响,能嗅到书页中微微的霉味。 苍狼心想,她们也只是想要平静安稳的生活而已,这很合理。 让苗疆强盛,便能庇佑苗疆的子民都能过上这般浪静风恬的生活,这也是苍狼的愿望。 然而,平静的气氛是短暂的,就在三人各自沉醉在手上功夫的时候,门外传来沸腾人声。 “门、门主,您到这儿来,是……” 随着充满威严的怒哼声,一道红黑配色着装的身影踱步进入阁中,只见来者岁约壮年,下巴蓄着漂亮的山羊须,目光锐利,手持一把鬼头杖。此人全身散发出与步天踪截然不同的攻击性气质,他眼睛一眯,目光迅速锁定在苍狼身上:“你就是月苍凉?” 苍狼心知来者不善,来自王族的教养让他不能露怯:“没错,我就是。阁下莫非就是此处真正的主人,魔门世家灵字分支的门主?” “看来你对魔门已有了解,临急不乱,旭日灵岳认可你的胆气。”他转头扫了非妙非玄一眼:“灵宗的两个小丫头,既然任务失败,为何还在此处?” 他的声音如巨石般低沉且充满压迫力,非妙吓得一个哆嗦,双眼瞪大:“什、什么任务?我们没有……”非玄更是不敢说话,缩在同伴的身后 “步天踪告诉我,已经派人驱遣不速之客,决不能泄露天书的秘密。如果执行任务的人不是你们,这里还有哪个灵宗弟子?” 非妙非玄二人尚不能消化所有信息,只是下意识地抓住苍狼袖子:“不,我们没有骗人……门里真的没有……” “够了!”旭日灵岳举起手中鬼头杖重重地敲在地上,再度看向苍狼:“你们来历不明,又以交易为名要在山庄中学习,我们相信了这份诚意,才最终同意此事。没想到你们包藏祸心,竟强行闯入盗取九龙天书。如今至宝已失,你休想离开山庄,连同你背后的势力,都要面对沉云山庄的怒火!” 苍狼脱口而出:“我们没有盗书!” “还敢狡辩!”旭日灵岳重重地冷笑一声,把一个东西扔到苍狼面前:“这是从盗书之人身上掉下的物件。” 苍狼定睛一看,那正是貂玉清折扇上的吊穗。 魔门世家的线终于要进入爆发啦,真希望前面的铺垫没有让大家太无聊 因为这里的内容其实跟招雨和苍狼后面的成长也是有关系的,包括与貂玉清之间的关系变化等等 后面也要回归九龙天书和灵魔大战的主线中。 虽然现在看金光同人的可能已经不多啦,但是看到大家的点击还是很高兴[害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第廿三章 灵机异动(上) 第24章 第廿四章 灵机异动(下) 看见貂玉清的吊穗,苍狼不免有几分惊惶,但他控制自己镇定下来。 若真如旭日灵岳所说,九龙天书已被玉清所盗,至少相当于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 唯一有问题的是,为何玉清会在没有预警的情况下贸然出手,这也导致苍狼在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责难时没有任何准备。 不过,苍狼善良的天性仍让他自然而然地给貂玉清开脱,说不定他也是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得到此书,那么自己作为王储作为这项行动的负责人,必须尽快设法脱身并与玉清会合。 “迟迟不肯开口,难道还想在思考辩驳的借口吗?” 苍狼回过神来,答道:“门主所示物件确认属于在下的护卫所有。” 他的坦然倒是让旭日灵岳有些意外:“看来阁下已做好准备束手就擒。”说罢举起手,身后走出两名门徒。 “慢着。”苍狼喝止道:“月某还没说完。” “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可说?” “正如门主所见,事发之时月某一直在藏书阁中学习,护卫并不在我的身边。如果他确认盗走了贵门至宝,要抓拿他回来,月某责无旁贷。但这并不代表在下属此事同谋。” 他扫视旭日灵岳身旁的两名门徒,一人手持术幡,一人手持短杖,看起来都是运使术法之人,如强行用武技突破,未必没有胜算。 然而眼前的魔门门主才是真正高手,在这狭窄的藏书阁中,苍狼任何脱离的尝试都会首当其冲面对他的拦阻,因此他更急于先离开这个被包围的无处可逃的环境。 “门主不妨带月某到事发地点搜查,说不定我可以通过他的气息和痕迹判断他的去向。” 可惜旭日灵岳并不买账:“多此一举,只要直接抓下你,就不信你背后的势力不会主动来找!” 苍狼正要开口,不料对方率先发难,一道邪光从鬼头杖中激射而出,疾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使苍狼躲避不及,手臂顿时挂彩。 旭日灵岳术式再接,杖头运气,化气入掌,掌风照着苍狼头顶拍去。 苍狼一把推开身边的非妙非玄,猛喝一声抽出长刀挡住来势汹汹的一掌,然根基不足,又被前日的毒气损伤元气,震得双手一麻,登登后退数步, “等等!门主当真要挑起争端吗?” “挑起争端的是你们!” 旭日灵岳步步紧逼,苍狼只能在书架之间躲闪,他留意到墙边一扇敞开的窗户,如今他所在之处是楼阁三层,若冒着风险跳下,也是其中一个下策。 “休想逃跑!” 旭日灵岳其中一名门徒从旁赶到,挥动手中术幡,唤使无名阴风从远处吹来,把窗户啪地吹闭,还形成数道风刃袭击苍狼,后者抬脚踢翻眼前书架,这才勉强挡住。 屡攻不下,旭日灵岳明显渐感不耐,再次催灵入杖,熊熊昊日从杖头升起,被他紧扣掌中:“旭日昊升!” 苍狼暗暗提气,只感气息受阻,他心知是余毒淤堵肺脉而致,唯有强行运功,绝式上手:“星辰变·狼牙破空!” 术中火,火光炽盛,刃中星,星辰灿烂,火焰星光交撞,苍狼力亏一篑,当场击飞,砰地撞上背后书架,只觉得五腑六脏都在震荡,尚未散尽的毒素混杂鲜血从口中喷出,滴落地上点点黑斑。 两名门徒见状,举起手中法器,欲要起阵困住苍狼,光芒乍露同时,数道灵光自高处落下,一阵混杂的叮当作响,阵法被炸散开来,倒冲之力把两人击退数丈,本就混乱的书库更没有一处整齐的地方。 旭日灵岳厉目一扫,非玄和非妙站在离他们稍远一点高处的平台上,手中施术,念念有词。 说时迟那时快,一名黑衣女子突然冲进战圈之中,她手中握着一支马鞭,像又黑又绿的毒蛇,鬼魅迅捷地咬向旭日灵岳:“赤蚺吐信!” 旭日灵岳始料未及,下意识向后躲闪,正好让出空隙,那女子瞬间跳到苍狼身旁,伸手扶他。 可是旭日灵岳同时回过神来,掌化为爪,扣向招雨咽喉! 苍狼余光看见对方来势汹汹,忙挣开招雨,把她往后推,未想到敌人这招是声东击西,旭日灵岳爪势一收,转身鬼头杖狠狠敲在他胸膛上,苍狼再受重创,顿时昏厥过去。 “公子!!”招雨情急,抢身挡在苍狼和旭日灵岳之间,鬼头杖再次落下,招雨挺胸以护心镜挡之,他只感觉击中一道奇异的防御气劲,这一击竟无效用。 旭日灵岳惊疑间想要抽手,不过电光刹那,鸳毒缠上鬼头杖往后一拉,两人的距离兀地靠近瞬间,招雨张开手掌,用力握住鸳毒鞭身,贴着那嶙峋交织的表面用力一抹! 鸳毒实际是用特殊的柔软金属经过炼制后假作丝线编制而成,做成马鞭的形状,一方面是比女暴君的多节鞭更轻便易携,一方面是做成如此长度才能保证它的柔软程度适合。因此鸳毒乍一看与普通皮制马鞭无异,实则非常锋利,只是一般用作短鞭拍打的时候由于受力均匀,难以察觉。 但当招雨的手掌贴上鞭面,皮肤包裹着鞭身的每一根丝线时,这丝线如同是无数条锋利刃面,一划,无数的血珠从创口中飞出,溅向眼前的旭日灵岳。 “你这是……啊!”毒血落在旭日灵岳的脸上、手上、眼里,他愣神之间,便觉得强烈的灼烧感从这些地方炸开,特别是眼睛宛如被抛进去火星子一般,疼得他瞬间无法视物,跪在原地。他的两位门徒刚才被非玄非妙挡着,无法靠近,如今看见门主受伤,哪还赶得上打斗,赶紧回护。 好机会!招雨毫不犹豫背起苍狼,趁机钻进密道之中。 那日见到非玄非妙出现,她便知道这密道定然有通往外部的另一个出口。昨夜苍狼提出分头行动,她不放心,连夜把山庄的弟子房翻遍从非妙嘴里追问到密道的位置,这才放心。 她虽然回到镇上与赫蒙天野会合,不过想起出门前看着貂玉清也匆匆出门,总觉得有种不安笼罩在心头,一边与赫蒙说话一边带着他往回赶。也算是她这种天然的预感起作用了,刚回到庄外法阵入口,便看见灵无患在前,貂玉清在后,他们身后还有数名沉云山庄门徒也在追赶,能听见他们嘴里呼喊着天书。 毫无疑问山庄必然出了变故,她与赫蒙当下商量,后者去追貂玉清,而招雨则赶回庄内,这才总算及时赶到。 随着她进入密道,非玄非妙也跟在身后钻入并启动机关,密道缓缓关上,只能听见旭日灵岳的怒吼声传来:“可恶!谁让你们放他离开的!赶紧去追!” 这是沉云山庄的密道,他们山庄自然最是清楚,招雨心知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得赶紧把苍狼带走。 “喂,拿下我腰间的香囊。”她指挥非妙道,“里面有颗小指夹片那么大的绿色的药丸,你帮忙喂给他。” 非玄给非妙举着火把,非妙按招雨指示找出药丸,想帮她系回去,招雨摇摇头:“你拿着吧。” “但是……” “没时间留在这了。”招雨背紧了苍狼,碎步往外走,非妙和非玄也举着紧跟在身后,招雨得以借着火把的光芒看清前方,总比自己摸着墙壁走路快多了。 非妙在旁边还不忘念叨着:“对不起,但我们真没有骗你们,我听到宗主就是那样说的!” 招雨虽然没有听清来龙去脉,多少还是能猜到些,她平静地回答:“没关系,只要我们公子没事,我就原谅你们。” 反正书已经被抢走了,她也没什么可怪罪她们的,只是苍狼万万不能出事,否则苗王的怒火将难以平息,也不存在谁原谅谁了。 非玄边走边看到地上留下密密麻麻的血点,都是从招雨手上流下来的,惊呼道:“姐姐,你的手!” 招雨头也不回:“你们留心别碰到,有毒。” 眼看着已靠近出口,本以为已经会有山庄的人守在门口,没想到出奇顺利,等出到外面,才看到地上确实躺着几名山庄门徒,只是都被敲晕了,而始作俑者,正是持刀站在一旁的赫蒙天野。 “你怎会在此处?”招雨有些意外。 赫蒙天野首先注意到她背上的苍狼,惊呼:“王子受伤了?” “嘘!”招雨让他低调,“此处不宜久留,咱们先离开再说。” 她又转身交代非玄非妙:“赶紧回去找你们宗主去吧,否则看门主这个性格,未必会饶过你们。”说着和赫蒙交换个眼神,两人脚下略使轻功,一路飞驰离开沉云山庄范围。 刚开始,身后陆续沉云山庄的人来追赶,不过两人已先了一步,加上有赫蒙断后,招雨心无挂虑往前直冲,很快便逃到小镇附近一个亭子,招雨放下苍狼,他吃过清毒丹暂时压制住了毒性,但鬼头杖那一击估计伤及内腑,导致他气息不稳,仍旧昏迷不醒。 两人在过来的路上已稍微交换过信息,赫蒙天野追赶貂玉清的途中听见那些沉云山庄的人喊话,得知他们要针对苍狼,因此便马上回头,正好就遇见有人赶向密道门口。 招雨说道:“你先把王子带回军营。最好经过城西的药铺问店家再讨点伤药和清毒丹。” 苍狼虽然赫蒙此前收到苗王来信,已安排一个小队在附近扎营,随时可以支援他们,但营中未必有大夫,多准备点总是保险。 赫蒙皱眉:“那你呢?” “我得去找貂玉清,追着他就该能找到灵无患和天书。” 第25章 第廿五章 失诸交臂 追随着一路倒下的沉云山庄门徒与杂乱的脚步,招雨很快便锁定灵无患和貂玉清的方向。 灵无患似乎正一路往中原而逃,然而从这西南地带进入中原必须绕开巫教区域而行,这对招雨是好事,趁他改道之时她正好直穿过巫教赶在前头。 果不其然,很快她就在驿道当场拦住灵无患。 此时灵无患的身后已经看不到貂玉清的身影,无疑已经被甩开在后头,如果她没有及时到来,这九龙天书就要被灵无患带到中原去了。 “哈哈,这位女侠找我有事吗?”灵无患被她吓了一跳,嬉皮作态着往后退。估计是跑得过于仓促,那本书没完全藏起来,非常仓促地塞了一半在胸前。 “看来这本就是九龙天书?”招雨毕竟灵无患,对方小心翼翼往后退却,眼睛快速地观察周围,显然正在寻找脱身之计。 “我听说你与貂玉清谈好了合作,为什么突然改变想法?” 灵无患赔笑两声:“小人只想跟有诚意的买家交易!” 招雨问道:“那你跟我交易如何?” “这个嘛……女侠若要表示诚意,又何必苦苦相逼!”话音刚落,灵无患纵身往空中跳起,手中施术,明明是成年男人的身体,竟如云朵般轻盈地跃出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企图跨越招雨的攻击范围。 不够,还不够高。招雨啪地抽出鸳毒,短鞭裂空而挥,顿时缠住灵无患的脚踝,往下一拖! “哎哟哎哟!”灵无患毫无防备,重重地掼落地上,胸前那本书也掉了出来。 顾不上姿势猥琐,他连忙撅着屁股想爬过去摸,奈何脚上鸳毒还在呢,招雨手一扯一收,比灵无患更早一步抢到了天书。他还想夺,招雨舞起鸳毒,啪啪啪地连环数鞭,把他打得狼狈后退,这可是刚喂过毒血的鸳毒,绽开的伤口只感觉火辣辣地又痒又疼。 “想耍小聪明?真不知道貂玉清是怎么被你甩掉的。”招雨得意洋洋地向他摆弄着手上书册。 说时迟那时快,忽而一股刀气从背后凶猛而来,招雨心中吃惊,连忙侧身闪过,手臂上却结结实实吃了一刀,九龙天书也被刀气击飞,落在十数丈以外! “休想夺走我的天书!” 招雨脱口而出:“你!你竟然袭击我?” 一身被血染过的白衣,来者表情扭曲,怒气冲冲,正是貂玉清,他压根没有看招雨一眼,脚下使劲扑向天书。 招雨心想大家都是为王子效命,自己也不贪功,如今对方竟然为了抢着本书对自己动刀,不禁怒上心头,鸳毒击向貂玉清:“鬼煞阴风·梦蛇!” 貂玉清转身抬刀,不偏不倚朝着招雨头顶劈去,又快又狠,不留余地。 眼见他俩内讧,灵无患暗道天助我也,当下一咬牙,术法再起,脚下突显一道奇异光芒,引动雷光火球无数,分别袭向缠斗中的二人:“雷火阵!” 招雨和貂玉清二人也不是吃素的,鞭势刀式瞬间变换,雷光、火光、刀光、鞭影,在那一刻同时炸开,地动山摇,尘飞石扬! 就在混乱之时,天际响起诡异的呼啸声,如百鬼啼哭,一群数量庞大的异形怪物黑压压从天上飞来。初时远看以为是蝗虫,再近些以为是乌云,等来到眼前才发现它们黄褐色的身躯形状扭曲,不似人貌,裂开黑漆漆的大嘴朝着他们几个活人咬来,让三人一阵胆寒。 他们顿时挥起手上的武器抵抗全然无序冲来的怪物,没想到它们的表皮竟然坚硬无比,武器打在他们身上如同抽打铁块般不见效用,唯有运气攻击才能勉强杀掉几只。可是对方的数量多得可怕,顷刻三人已被四窜的怪物冲散。 灵无患更靠近怪群的边缘,趁机一个翻滚捡起天书,就要脱离战圈! 招雨当先反应,鸳毒凌空一挥,凝气成刃,直追天书而去,只听灵无患惨叫一声,这一招击中他的手掌,天书顿时被切成两半。 他不敢回头,那逃跑的背影很快就被涌上来的妖怪挡住。 招雨往前一跳,鸳毒极力往前伸,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就要够到天书。 身旁突然冲来忽而冲来一只速度极快的妖怪,她连忙运起护身气劲,“咚”地一声,整个人在空中撞飞,像个肉球一样滚落地上,只感觉整个人和脑袋都在嗡嗡作响。 看不到天书了,只有漫天飞来的妖怪,她唯有勉强提振精神抵御。 也不知过了多久,可能不过须臾,又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之久,终于在她体力耗尽之前,那些怪物仿佛厌倦了这没有意义的进攻,如巨龙摆尾,方向一转却朝着小镇的方向席卷而去。 招雨一跺脚:“糟了!”若让这些妖怪冲进镇里,不知道要造成多少伤亡! 她回头一看,周围已不见貂玉清的人影,也见不到九龙天书的踪迹,莫非是被他先一步抢到书了吗?但是眼看着那些怪物冲向小镇的浩荡之势,她咬咬牙,把天书的事情先抛在脑后,疾步赶向小镇。 --- 虽然那些妖怪没有在镇里停留太久,但她在连番战斗中受伤不轻,被感恩的居民留下来爆炸伤口,又歇过一夜,等她再回到苗疆军营,已是第二日白天。 几个留守等她的苗兵告知,貂玉清昨夜已经回营,随即与赫蒙天野一同护送尚未苏醒的苍狼回返王都。 招雨心里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但此时此刻也只能尽快赶回王都复命。 刚回到王城等待通报,就已经感觉从大殿里隐隐传出的低气压,守在门外的护卫默然地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苗王颢穹孤鸣低沉的质问声从其间传来:“耗费了这么多的人力与时间,你不但毫无进展,甚至让可能手握线索的燕驼龙也逃走了。若燕驼龙真找到九龙天书的消息,他一定会告诉史家人,中原知道天书之事后肯定会找机会阻挠我们。你就是这样办事的吗?” 应答的声音响起,是女暴君:“王上请息怒,是属下低估了燕驼龙的狡猾。好在王上如今已取得半本天书,请将追查剩下半本的任务交给属下,以将功赎罪。” “这是两回事!”只听见苗王的音量稍微抬高了一点:“那半本天书还需要先等大祭司协助辨认,剩下半本吾自有安排。此事关乎苗疆千秋大业,不容马虎松懈,在整个计划完成之前,所有的线索都不能放过,包括燕驼龙找到的消息。” “是,针对燕驼龙,属下会继续加派人手处理。”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自招雨身后传来:“听说燕驼龙现下就躺在正气山庄里头,你打算怎么针对他,让苗兵直接攻陷正气山庄吗?” 未见人影,先闻其声,随着身影现身的人正是狼主千雪孤鸣,他从招雨身旁经过时不经意地扫了她一眼,随即挑开门帘大步进入大殿,招雨咬咬嘴唇,也默默跟在他身后。 “我早就说过了,把事情交给这个女人处理,只会越来越惨。” 苗王一挥手,坐回王座之上,姿态凛然:“千雪,你回来了。” “拿去,这就是你要的始帝之鳞。”狼主从怀中取出一物交给苗王,苗王仔细一看,点点头,紧绷的脸色总算缓和半分。 只可惜没有维持太久。 当他的眼神扫视过来看到招雨之后,眼神随之一黯,女暴君率先反应过来,把招雨一把拉到身边。 “什……”招雨未及反应,女暴君手上忽然使力,仿佛有千钧压住招雨双肩,她顿时失力跪在地上,惊愕地抬眼看去,对上师父充满警告的眼神。 苗王的注意力再度回到姚明月身上:“你的好徒儿总算回来了。姚明月,这是本王要追究你的第二件事。我让你派得力战将去保护苍狼,为什么派去的人不单擅离职守,还让苍狼中毒受伤。做师父的成事不足,做徒弟的败事有余,这就是苗疆培养多年的精英战将吗?” 千雪一听,也着急了:“怎么回事?苍狼受伤了?他现在怎么样?” 女暴君低下头问招雨:“你不守军规、任性行动的习惯,奴家是不是已经提早警告过你了?” 招雨无言以对:“是。” 肩上的力量又加了几分:“奴家还听说你没按指令与王子会合,反要王子因救援你而中毒,是不是真有此事?” 招雨沉默片刻:“是……” “事发之时你不在苍狼身边,导致他被沉云山庄的人围攻,对吗?” 招雨皱起眉头,摇头道:“我只是奉命回镇上与赫蒙将军联络,这才……”话未说完,余光触及到苗王阴鸷的目光,顿时声音又小了下去。 “是吗。但听貂将军所说,前一天晚上他就预警了接下来的风险。你却还是松懈了,没有早做准备?”女暴君冷笑一声,“救出王子之后,又为何不赶紧护送王子回来,反而再度离营?” “属下挂心天书的去向。” “但是天书早就由貂将军带回,你为什么还迟了如此久才回王都汇报?” 果然是貂玉清把那半本天书带回了,女暴君口中所问之事想必也是经由他所传达,避重就轻,倒是把自己的问题撇得干干净净。 然而所有指摘也都确有其事,招雨无法反驳,只能乖乖承认。 可能是最近更新一来,自己满意度最低的一章? 啊啊啊啊明明之前还觉得节奏应该上应该OK的,但是最后写出来还是很奇怪。 不过还是不能纠结太久,最终决定先发出来(毕竟已经要超过3天啦)。 其实该交代的也有交代到,只是没有以比较满意的效果呈现出来。 决定从下一章开始重新调整节奏!要加速进入灵魔大战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第廿五章 失诸交臂 第26章 第廿六章 灵界之危 苗疆王城大狱。 地牢深处有几处单间牢笼,不过两三臂宽的狭仄空间,空气潮湿,光线昏暗,由于是王城独立使用的监牢,打理得还算不错。 自然,这个“不错”是与外头王城卫关禁宵小的轻狱做对比,不需要与奇怪的陌生人共享空间,没有频繁巡查的卫兵干扰,显得安静许多。 牢门突然打开了,守卫身后跟进来两个人影,一人身着紫裙,姿态妖娆,正是女暴君姚明月,站在她身边的是个苗医,肩上背着一个药箱。 “孟招雨!”卫兵朝牢房里大喝一声。 其实他不叫这么大声也可以,反正牢里又没有其他犯人。 角落里有个身影站起来,隔着木栅栏的空隙,一双机灵的眼睛眨巴着,目光中隐隐透露不满:“我耳朵没伤到。” 女暴君娇笑道:“看来精神恢复得不错。” 卫兵点起火把,牢中境况一览无余,女暴君领着苗医来到栅栏前,招雨微微靠石壁上隔空看着她们,可能正在揣度访客的来意。 女暴君道:“你不靠过来,大夫怎么帮你瞧病呢?” 当日在大殿上,连番战斗,伤疲在身的招雨体力已接近临界点,仅仅靠着对事情尚未回报了解的牵挂,硬打精神赶回。没想到硬是被女暴君压制在当场,又不得不背上护驾不力的责任,双重打击之下很快就支撑不住,当场昏倒。 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狱里,很显然这就是苗王暂时处置她的办法,唯一值得感激的便是没有另加其他刑罚。 招雨这才反应,但是又有些迟疑:“王上不是怪罪我吗?” 女暴君答道:“是苍狼王子的意思。” 招雨的双眼微微一亮,随即又暗下来,既高兴又有些难过。高兴的是苍狼王子已经醒来,还记得让苗医给她看伤;难过的是想起自己并未保护好王子,内心愧疚。 她听话地伸出手给苗医把脉观察,又脱了外袍给对方检查自己身上的伤口,轻声说道:“其实不看也行,伤口会自己愈合的。” 女暴君似笑非笑:“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会要掩饰情绪了?” 招雨惊讶:“学会了吗?” “还差得远呢,再努力努力。” 招雨恢复力不错,苗医给配了两副药丸,吃两日估计内伤就能好全。苗医退下之后,女暴君没有离开的意思,打量着她的好徒儿,缓缓伸出手。 招雨皱眉:“你做什么?” “做一个好师父该做的事,给你收拾烂摊子呢。”女暴君微微一笑,“要是人家门主的眼睛真给你毒瞎的话,那沉云山庄肯定不能善罢甘休吧。王上不会希望在这场局里还得分神调配铁军卫。” 招雨抿了抿嘴唇:“我没有特效药。” “那王子吃过什么?苗医说效果不错。” 招雨把药材商给的方子告诉女暴君:“你们可以试试,不保证效果。” 女暴君似乎并不满意,冷哼一声:“你这不能自控的毒,总有一天会害了你自己。” 牢狱生活并没有持续太久,两副药刚吃完,便收到苗王的赦令,卫兵领着招雨再度踏上大殿。 千雪孤鸣和苍狼王子一左一右站在王座之下,看见招雨出现,尚显虚弱的苍狼投来一个笑容,稍微抚平招雨不安的情绪。 苗王道:“本王听苍狼跟赫蒙天野解释过了,虽然你有表现不佳之处,但在沉云山庄及时赶回救援,以功抵过,本王暂时收回对你的处罚。” 招雨松了口气,谢过王恩。 就在此时,赫蒙天野进殿禀报,说有一名叫作忆无心的少女带着令牌前来求援,说着交上一枚王族鉴令。 忆无心?招雨和千雪孤鸣目光皆是一闪。 千雪孤鸣急问道:“忆无心来了吗?她现在人在哪里?” 苗王问:“这个忆无心是何人?为何你会将王族鉴令交给她?”他似乎对这个名称并不熟悉,但是从中原传来的消息里不应该漏掉她的内容。 狼主似乎也意识到王兄对这名少女的陌生,这正合他意,随口编造道:“她是我在中原遇到的一名女娃儿,因为很得我的缘,所以才会给她帮助。” 苗王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毕竟千雪孤鸣云游四海,广交好友,一时上头把信物到处送人都不算新鲜事。 “将忆无心带上来吧。” 招雨站到苍狼身旁,赫蒙带着一名瘦小的身影走上大殿,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忆无心,她的脸藏在一顶很宽的草帽底下,当苗王让她抬起头时,才能看到一双与藏镜人颇有七八分相似的眼睛,稚嫩的脸庞,约莫只有十四五岁。 年轻确实也能对上,招雨暗暗想道。 十五年前女暴君怀孕的时候,招雨正在她的门下学艺。当时招雨年纪小,玩心重,经常趁着师父身体不适就偷懒去玩,被师父罚练的时候,还扬言等小师妹出生她一定会变乖,变成好姐姐照顾妹妹,带她到处去。 女暴君斥责道:“玩物丧志,你不是要当女将军?做将军可没有时间玩耍。” 一晃这些年过去,谁都没有想到这个小师妹并没有顺利在苗疆降生,也没有想到今日女暴君和藏镜人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至于昔日的女将军梦想,如今也只剩个泡影。 忆无心是拼了命赶来苗疆的,为此身上还受了不少伤,她带来的消息也着实重要,关于灵界被魔界袭击一事。 根据忆无心所说,灵界确实保护着通往魔界的封印,而如今带头袭击灵界的领导者,正是天下第一邪网中人,他的真实身份是昔日从通道进入中原并袭击人界的魔族先锋。如今他们夺回幽灵魔刀,重新召集沉睡多年的魑鬼,就是为了破开封印,联络魔界势力重新夺取人界。 她口中的魑鬼,正是招雨此前遭遇的妖怪集群,数量庞大,只听从网中人一人号令。它们不过是魔族里的低等生物,就已经带来死伤无数,如若通道打开,也不知道魔界里到底还有多少魑鬼,又有多少比它们更可怕的魔族出现。 忆无心哀求苗王,希望他能考虑到魔界的危险而伸出援手。毕竟苗疆没有协助中原的义务,甚至苗疆本就属于随时可能侵略中原的威胁,如今寄希望于苗疆,也代表中原方可能真没有什么办法了。 千雪孤鸣也在帮腔:“若是让魔界的人都跑出来,别说是中原,我们也不能幸免。不如趁这个机会,做一个顺水人情给中原,也可以避免魔界乱世,这样不是很好吗?” 见苗王还在犹豫,狼主朝着苍狼又道:“苍狼,你也说句话,是不是啊。” 苍狼没想到话头还能落到自己头上,他性格本就良善,自然也跟着王叔附和点头:“是啊,我们不知魔界实力深浅,放任他们突破封印对苗疆也有极大风险。倒不如借援助之机一探虚实,还能卖中原个人情。” 苗王问:“你想要多少支援?” 忆无心答:“那、那当然是越多越好!” 苗王一挥手:“传我谕令,派兵点将,全体驰援中原!” 赫蒙天野上前领令,消息很快便传递下去。 忆无心热泪盈眶地感谢苗王,千雪先前见她受伤,早就心疼不已,连忙把她拉下去擦药。 苗王问儿子:“苍狼,你认为这是个好机会吗?” 苍狼有些愕然,他心知父亲并非重复在问关于出兵中原的必要,思索片刻后回答道:“父王此行还有其他计划?” 苗王双手抱胸,志在必得:“能够光明正大带领全数苗兵进入中原的机会可不多。” 苍狼恍然大悟:“父王是想借机向中原进军!”如此想来,确实是个绝妙时机,不过…… “如果魔界着实难缠,苗军恐怕也要在这场战斗中耗费不少兵力。就怕开战之后未必能一举得手。” 中原如今已无朝廷势力,百武会虽算统领,却不能代表整片中原大地。倘若他们只是杀灭百武会,看似简单,却会让中原势力再度分散,各派为政,甚至让苗疆陷入多线作战的境地,得不偿失。 “没错,想真正取得中原,首要掌握百武会为苗疆所用。一旦百武会成为苗疆的傀儡,得到中原不过是早晚的事。如今忆无心单身一人前来求援,尚不清楚百武会是否当真人力不足,无论如何,这趟必须得走。而且——” 苗王目光再度落在苍狼身上:“据闻如今百武会领导是史艳文之子俏如来,孤王倒要看看,究竟是史家的儿子优秀,还是我的孩儿更胜一筹。” 第27章 第廿七章 大战在即 趁着苗军集结之际,招雨抽空回家一趟给担忧的父母报过平安,等回营之时,发现女暴君已经及时赶回。 看见招雨四处张望,女暴君问:“你在找什么?”` “貂玉清。” “哦?我以为你不想见到他。” 招雨点点头:“是的,所以我要知道他在哪里。” “我的徒儿可不是受到委屈就会躲闪的人啊。”女暴君扯开嘴角轻笑。 “出征在即,我怕见面会直接给他一拳,影响团结。” 女暴君拍了拍招雨肩膀:“可惜啊,他被派去继续追查天书了。” 怪不得出狱之后都没见到他人影,招雨暗忖道,他已带了半本天书回来,算是立功,苗王没有任何理由容许他们内斗,但招雨一想到他那张脸,就忍不住想到沉云山庄遭遇的那些麻烦。 如今见不到最好。 她想起另一件事,问女暴君:“你见过忆无心了吗?” 往人群中走去的女暴君身形一顿,转过来的脸上摆上不悦的表情:“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招雨心知自己问错话了,摆摆手:“没……只是想着一般都会去看看。” 女暴君冷笑一声:“就算奴家愿意去看,狼主可都不乐意呢,你就别瞎操心了。” 招雨了解自己师父,她想见的人,想做的事,凭狼主的意志怎么可能震慑住。她不想见,她不关心,这就是唯一答案。 大军出发了。 苗军沿着忆无心指引的方向一路往东南方而行,跨过一处丘陵后便抵达灵界外围。 “那里就是灵界。” 只见山下区域,目之所及,均是那无穷无尽的魑鬼大军。而它们围绕盘旋的战场中心,被一个庞然耀眼的法力屏障牢牢覆盖,屏障内部如同一颗熊熊燃烧的火球,往外拓展则是还有一层高及天际的无形之壁、那些躯体坚硬的魑鬼们不断向屏障冲撞攻击,却无可入之隙,只能在壁障上不断激起一层又一层的波纹。 想必那就是忆无心口中所说的九宫天火壁,而施术之人正是灵界如今的领袖梁皇无忌,也是天下风云碑上的天下第一术。 “竟能凭一人之力支撑起如此坚实而巨大的屏障,天下第一术名不虚传。”连苗王也不得不由衷赞叹。苗疆的法术高手如大祭司,也未必能施展出如此雄浑壮丽的法术,苗王心中敬服,也心知此人未来恐怕将是中原以术法对抗苗疆的首要强敌,必须谨慎对待。 顺着战场一路往前延伸,在魑鬼行动的战线边界,一场混战正在进行,有几名中原武者被魑鬼和魔界先锋包围,陷入苦战。 这几人边战边退,然而其中一名手持银枪的年轻武者似乎不愿就此撤回,几度被逼退后复又提枪上前,勇猛无匹,只是苦了他的同伴被左右夹击,险象横生。 “这人是不是有点分不清场合啊。”招雨低声评价道,“要不赶紧和他的队友撤退,中原又要少几个战力咯。” 站在她身边的赫蒙少使解释道:“那是史艳文的儿子,雪山银燕,也是现在的天下第一枪。” 原来是他,招雨自然是听说过的,不过如今距离太远,除了他头顶一簇红发,实在看不清面孔。 就在苗军扎营的同时,女暴君和千雪孤鸣已领兵下山救援。苗兵来得突然,又人多势众,打得几个魔界之人不得不暂时撤退,而中原群侠终于得以趁机脱离。 苗王居高临下,冷冷说道:“史艳文的儿子。虽是勇猛,但却无谋。” 苗军的出现无疑让魔界的攻势减缓,有不少魑鬼减低了对九宫天火壁的攻势,转而在苗营附近干扰观察,赫蒙天野守在营帐外围负责应对,而忆无心也被保护着回到中原三里外的营地里,帮忙传达会面的消息。 招雨并没有被分派任务,跟着女暴君在营帐四周巡逻。 没过多久,招雨远远便瞧见俏如来如约出现,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名络腮胡独眼男子,眼神平静而肃穆,身着豹纹衣装,脖子上扎了一条红围巾,看着有些年纪,脚步从容沉稳,可见根基深厚。 女暴君说道:“那是天下第一刀独眼龙。” 招雨沉吟道:“看起来毫无锋芒的模样。” 女暴君嗤嗤笑道:“一把失去了杀意的刀,实在无趣,不是吗。” 另一边,俏如来已来到苗营前并报上名号,而赫蒙千野也点点头,然而横在身后的长刀却纹丝不动,局面僵持了片刻。 俏如来道:“请壮士放行。” 赫蒙天野答:“王虽放行,但我的刀不让手下败将。要进入,低头!” 看来是想给俏如来下马威呀。 赫蒙还惦记着在巫教与俏如来交锋的经历,招雨心里有些好笑,明明最后中毒倒下其实是赫蒙自己,人家俏如来可是好端端地从巫教走出来呢。 俏如来眼见对方故意刁难,却也不怯,正在沉思应对之法,此时原本守在他身后的独眼龙往前踏出一步:“从来只有刀让人,何必苦求人让刀。” 话出的瞬间,独眼龙同时出手,赫蒙天野的刀刃被他拍落地方,让出通道! 赫蒙天野即刻反击,然而刀虽猛,却无所着力,难以伤及俏如来半分,每要接近之时,都会被独眼龙稳稳当当地拦在一尺之外,处处受制。 眼见俏如来挺胸跨步,就要走进营寨之中,赫蒙天野最后一扑,欲要飞身拦在俏如来身前,却被独眼龙牢牢握住刀柄,臂上使力,硬逼赫蒙倒退三步。 “有理无理留三分,得饶人处且饶人。” 俏如来缓步进入主营范围,阻拦已无作用,赫蒙天野心中自是愤怒交杂不甘,厉声道:“荒野金刀独眼龙!” “正是一流的。” “我记得你了。” 军机会议即将开始,招雨职级不够无法参与,正好去找赫蒙天野,后者显然还沉浸在落败的黯然中,反复挥舞着手中长刀,复盘方才交手几招。 “这个天下第一刀,看来名不虚传吧?”招雨问道。 实际上,招雨同样是大开眼界。要说她跟女暴君这些年有什么学得最为传神,那便是对强大男人的欣赏之心,原本看着独眼龙不起眼的模样,心里也有些轻视,没想到对方连武器都还没亮,浅浅几招就已能完全压制赫蒙天野,不禁深感拜服,心潮激荡。 赫蒙天野冷哼一声:“这样,才有让我超越的价值。” “真是不诚恳。” 招雨走到悬崖边,此处地势很高,足以把灵界与中原营地都一览无遗。与苗军对比起来,中原的人数显得颇为单薄,不过好在的是,魔界那边人数也不多,唯有魑鬼数量远远凌驾于中原与苗军之上。 招雨道:“如果没有苗兵,很难想象中原要如何应对魔界的攻势。” “所以他们最好能表现出诚意,来求王的怜悯和帮助。” 招雨好奇:“你认为什么才算有诚意?” 比如直接交出中原?虽然听起来很吸引力,但料想王并不会说,而对方也断不会给,更给不出来。 赫蒙天野答道:“譬如交出藏镜人。” 招雨心头一突,却也觉得很有道理,沉吟道:“听说藏镜人如今在正气山庄养伤,依据史家人的行事风格,我相信俏如来不会同意这个条件。” 赫蒙瞥了她一眼:“就算你亲手杀了他,你仍还是记挂着。” 他说的自然是藏镜人,招雨自小对藏镜人的崇拜信任之情,赫蒙天野必然了解。 招雨无意反驳,话题一转:“苗军既然已经来到,也不会白白跑一趟,就算没有藏镜人,这场战仍然非打不可。” “关键是如何打。既要把重要的环节交给中原,减少苗军的损耗,又能达到破魑鬼,杀魔界先锋的目的。” 看着招雨认真思考的模样,赫蒙突然开口道:“之前抱歉,当时我去安置王子了,没有及时为你辩解。” 招雨的心思原本还在战局之中,听他如此一说,不由得一愣,没想到对方会提起这个话题。 如果是以前的她,确实相当有可能把先一步回到王城的赫蒙一同记恨上,苍狼王子昏迷,貂玉清混淆视听掩盖责任,而赫蒙虽然不在沉云山庄之中,却也是比较清楚当时情形的人,本该由他给招雨解释几句。 但或许是苍狼人太好了,无法守护他的愧疚让招雨专注在自责之上;也可能是她成长了,能理解当时的环境下就算赫蒙在场,也难以说出比貂玉清更难取信于苗王的话语。 招雨摆摆手:“算了,他也很聪明,知道胡说八道会被揭穿,净挑我无法反驳的罪行数落。” “但沉云山庄发生的事情与你无关。你早有防备,才能及时赶回救王子。” 招雨不禁有些感动,又忍不住调侃道:“是我们太久没有并肩作战了吗,我记得你不是如此话多的人。” 赫蒙天野皱眉道:“军中不讲私情,我只是就事论事。” 招雨答道:“那就可以了,王上已经把我放出,我也相信你没有貂玉清那些心眼,这点小事不会影响我们并肩作战。” 说着,她的注意力再度回到战场中间:“不如让我听听你的想法,你认为这一仗该如何打?” “王自会有安排。”赫蒙天野嘴上回答着,但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灵界方向,“魑鬼数量庞大,会对我方进攻造成很大的困扰,若要全部清空,恐怕会拖延许久。” 招雨摇摇头道:“我们兵马虽多,孤军深入,补给难以顺畅,不能久战。” 赫蒙天野同意:“况且灵界的屏障看似稳固,方才却也有几次波动,恐怕内中之人未必可以坚持太久,随时都有瓦解的危机。” “一旦九宫天火壁解除,守在外围的魔界先锋就会突入其中打开封印,就怕涌出来的魔兵反而会把中原苗疆两军吞没。” 赫蒙天野不屑道:“倒也不必如此悲观,魔兵再凶狠,也未必能敌过苗疆战将之勇猛。” 招雨无奈:“重点是不知道对方深浅。不过有一点你倒是说对了,如今中原有史艳文和独眼龙,我方又有狼主和女暴君等高手在场,比起慢慢清理魑鬼,我倒觉得不如冒险一些,直接来个斩首计划。” “直接杀掉网中人,他的魑鬼大军就会瘫痪。” “是的,反正魔界先锋看来也没几个人。”招雨看向魑鬼围绕着的中心,九宫天火壁外围影影绰绰有人影走动,应当就是网中人为首的先锋,“也该说,就这么几个人便把中原和灵界逼入绝境,恐怕全赖这些魑鬼。只要能把魑鬼隔绝开来,那网中人再骁勇也肯定无法逃过众高手的诛杀。” “或许吧。”赫蒙天野说道,“一切行动依照王的军令而定。” 天边阴雷滚滚,魑鬼越加激烈的冲击引动强风扫过,招雨揉了揉吹进沙子的眼睛,耳边听见主营里有传令兵跑出来,口中呼喊道:“传王令,请各部将军接令箭!” 大战要开始了。 虽然独眼龙这时的衣服看起来并不是特别豹纹,但是因为他留在我心中的形象就是豹纹【不知道为什么】,所以还是写成了豹纹男人。 不知不觉又拖了3天才写出来,心里非常难过 但是只要想着要及时更新,咬咬牙还是能写出来的,所以目标也是后面要越来越顺利保持稳定才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第廿七章 大战在即 第28章 第廿八章 第二个魔 赫蒙少使给兄长递来军令的时候,招雨也顺带看了一眼,果然是斩首行动。 由女暴君和千雪孤鸣领兵从东南西南两方分别冲进战场,随后建立与扩张防线,两边防线合璧净空内部魑鬼,隔绝外部回防救援。军令中还提到在防线建立之后,中原将派出另一支小队从北方突入建立第三道防线,并安排高手击杀被孤立的网中人。 “易客为主,反攻为守,真是考虑周全的决胜策略。没想到我的好侄儿,竟然已成长到如此程度,假以时日,必将成为苗疆的心腹大患呀。”女暴君如此评价道。 招雨问:“如今呢?” “如今嘛……”招雨上下打量自己徒弟:“比起咱们苗疆的年轻人,依旧长了一截。” 招雨不服:“看起来头脑是不错,若没几分自保能力也很容易被干掉。”说着快步跟上女暴君,准备在战场上给师父好好露一手。 “人家会动脑子,自然不必上战场。”女暴君拦住招雨:“你留在本部。” “为什么?” “这是军令。此处防线有天野将军协助,狼主带领赫蒙少使,你与其他人在留守此处,听候王安排。” 华月初上,天色渐深,三方人马已集结完毕。苗王与王子登上山巅观察战况。 “报!魑鬼的行动突然开始混乱了!” 战策定下之时,俏如来便与苗王确定进攻时机,中原方面会设法扰乱魑鬼行动,而那个瞬间,就是苗军行动的契机。 灵界西南东南两方,千雪孤鸣与女暴君率领的军队长驱直入,分别开出两条通道,闯进魑鬼的包围圈中。 魔界方面也察觉到攻势,有一红一紫两道身影分别离开中心位置前往拦截。当然,这也是在计划之中,缠住他们,孤立网中人,建立防线,苗军的任务就完成了。 苗王问:“苍狼,关于魔界先锋的情报你已读过了吗?” 苍狼点头回答:“孩儿不敢松懈,已经读过。” “阻挡西南战线的红衣者名叫魔司令,应该是最先针对灵界行动的魔族,使一把异形长刀,颇有心计。煽动与灵界有过节的人扰乱灵界,抢夺幽灵魔刀,据说都是他在背后策划。” “另一名又如何?” “根据情报所述,在东南战线的那名先锋名叫苏厉,是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类,为魔司令充当煽动游说的副手。” 苗王点点头,又问:“魔界煽动的是哪些人,你可有了解?” 苍狼迟疑道:“这……因为与本次战役关系不大,孩儿尚未了解。” “一场战争发生的缘由可能会跟战役未来的走向与胜负关键息息相关,你是未来的统治者,怎么可以只看片面而不看全貌!” 苍狼连忙低头:“是孩儿疏忽。” 苗王双手抱胸,视线重回战场内部:“受魔司令撺掇,攻击灵界夺取幽灵魔刀的其中一人,白狼,对苗疆也是关键。” “孩儿不解。” “这不怪你,先观战吧。” 此时东南西南苗疆两军已逐渐拉开防护魑鬼的战线,从高处走去,只看见被挡在外围的魑鬼形成左右两条长长的护壁。 “父王你看,魑鬼的行动恢复了。” 看来中原对魑鬼制衡没有维持太久,网中人已经重新夺回控制权,层层叠叠的魅影怪群正向着东南西南快速汇聚,南北两面的力量开始减弱。 中原该动,也必须动了。 --- 与此同时,招雨从悬崖较缓的一面落到山下,来到靠近灵界入口的位置。 她承担着另外的任务。 随着苗疆两军推进以及北方战线的建立,可猜想到留在灵界外围的魑鬼数量将会大大减少。而根据忆无心的情报,守在灵界内部的人员并不多,甚至都为了把她送出灵界而豁出性命,受伤严重。 苗王认为这是个好机会,让招雨提早来到灵界外围伺机行动,等九宫天火壁消散后立即入内把施术者直接铲除,便可以直接削弱中原在法术方面的助力。 果不其然,就在原地等待不到片刻,只见九宫天火壁中心突然升起一道湛蓝亮光,直冲天边,随即烈焰溶解瞬间,一道白色人影从阵法边缘飞出! 那身影快捷非常,只能看出是一个发白、肤白、衣白,全身白铄铄的人物,丝毫没有察觉到招雨的存在,直朝着战场中心便去。 招雨不知他是何人,唯有想着冲进阵法之中,没想到不过一隙之差,阵法再度关闭,把她整个弹飞。 “可恶,错过了!” 招雨只觉得全身被震得发麻,狼狈地从地里爬起来:“幸好天狼台的祭司先给我上过防护,不然该不会要被这火点着吧。” “也不知道刚从里头飞出来的是个什么家伙……” “还得再等等。” --- 另一边,白衣人从阵法中现身的场景也吸引住苗王的注意。 苗王道:“是白狼,看来是天要助苗疆。” 苍狼凝神看去,那人头发银白,身穿一身纯白皮毛,在悬月映照的丛林中颇为显眼。 “父王,白狼究竟是谁?” 苗王怒哼一声:“先前黑白郎君闯入苗疆太祖埋骨之陵,遭意外灵肉两分,恶念竟然凭依到太祖王骨狼王爪之上,借王骨灵能化成肉身,便是白狼。若不是如此,狼王爪怎么会流落中原!” 苍狼吃惊:“没想到白狼竟与苗疆关联如此之大。狼王爪是苗疆的王骨,又是九龙天书之关键,必须尽快把它收回。” 苗王道:“没错,之前听闻灵界已帮助黑白郎君恢复,本王正准备派人讨回狼王爪,未曾想黑白郎君竟在对战炎魔幻十郎的关键时刻再度分化,导致狼王爪如今还在充当白狼的肉身,实在可气!” 说话间,白狼已与北方攻入的中原战力会合,中原那边领头之人也是身着白衣,头束玉冠,气度不凡,一看便知正是大儒侠史艳文。 苗王道:“三道防线筑起,中央净空也即将完成,再来,就是最关键之处。” “来人!”苗王取出两封战令交给应声而来的传令兵:“将它们分别转交千雪孤鸣与女暴君。” 苍狼发现场中境况变化:“白狼和史艳文去找网中人了!” 苗王看回场中,果然看见白狼与史艳文纵身闯向战场中心,直逼网中人,而独眼龙与雪山银燕则留在原地清理内部剩余的魑鬼。 “不自量力,黑白郎君与网中人是宿敌,多年交战不分上下,凭白狼那残缺之能如何匹敌!”话虽如此,苗王的表情并不紧张。 “苍狼,孤王问你,如果战局拖得越久,对谁越有利呢?” 苍狼犹豫:“这……对网中人当然是最有利。” 苗王怒目圆瞪,显得非常不满:“是我将你保护得太好,让你经历了太少的风浪吗?你还差俏如来甚多。” 苍狼惊慌:“孩儿惭愧。” 苗王道:“战局拖得越久,对苗疆越有利。” “请父王解释。”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父王,你看。”苍狼眼前一亮:“魑鬼的动向变了。” 随着场中的绝杀之战展开,原本聚集在东南西南两方魑鬼有部分开始撤离,并转向北方中原方向。 --- 白狼离开不久,招雨再次等到进入灵界的机会。 这一次,不是有人从灵界出来,而是有人正快速奔灵界。来者手持旋风刃,一头显眼红发,尖耳朵,五官立体,相貌俊美,让人惊艳。 招雨不关心他是谁,只在乎他是否属于自己的机会。 见他心无旁骛,没有任何迟疑地直直朝着结界奔去,似乎有自信能够进入其中,招雨一咬牙也闪身跳到他身旁,拔腿往里冲。 “嗯?”那人还没反应,只觉结界轻轻向外扩散,就那么一下,仿佛有一只柔和的手把两人抱住,下一秒,他们已经进入灵界当中。 招雨赌对了。 “月牙岚。” 进入灵界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阵法正中一个披散紫发的伟岸男子,他身体仿佛在承受着巨大压力般微微佝偻着,面容苍白,脸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全身照耀着术法流转的光芒,能看见整个九宫天火壁的力量都由他一人艰难地支撑。 想来就是梁皇无忌了。 那名尖耳朵的青年见此情况,着急上前问他状况。 梁皇无忌对他摇摇头,留意到招雨的存在:“你是……?” 此时,梁皇无忌身后还站着两人,一人比较年轻,白发披着个大大的斗篷,一人年纪较大,扎着个红色长辫,形象粗犷,应该就是护送忆无心突破魑鬼包围的两个西剑流的人,名字不记得了,反正属于中原的助力。 一对四,不可能马上亮兵器。 招雨拍拍胸膛:“我是苗疆派来的援兵。王让我来关注灵界的情况,顺便和你们交换信息。” “哈哈哈哈,小娃儿果然做到了,她真的搬来了苗疆救兵。”那个粗犷的东瀛男子仰天大笑。 月牙岚连忙附和道:“是啊,有苗疆支援,史贤人他们已经在对付网中人了!大师兄,你再坚持一下。” 梁皇无忌摇摇头,力气将尽,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显得如此吃力:“来不及了。赶紧杀我!”说着,不断有鲜血从他口中从嘴角,从唇齿间不断地涌出来,本就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血管蜿蜒浮现,直看得人惊骇不已。 天啊,这是什么情况,正常人到这种程度已经都快能看见阎王殿了,而梁皇无忌状似到极限的同时,手上术式仍纹丝不动。 招雨道:“怕什么,我们来助你!” 梁皇无忌向后躲避他们靠近:“你们助不了我。月牙岚,记得你应承我的事情!” 看见月牙岚欲言又止的神情,又结合梁皇无忌前面说的话,看来这个事情就是要杀他。这不正是苗疆的目标吗?招雨心中暗喜,既然对方也有此意愿,必要时她帮一把就是了。 就在这时,那名粗犷的东瀛男子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抬头指向天空:“那是什么?” 众人应声抬头,只见围攻灵界的魑鬼群中,有两只形状异常,它们仿佛在搬运着某个物件,像是一个人,但那个人没有任何挣扎,只有身上的衣袂垂落下来,上面都被血染满了。 月牙岚猛然倒吸一口气,脱口而出:“是二师兄!” 梁皇无忌浑身颤抖,死守着的一口气终究不受控制,在惊与痛、悲与怒的交逼之下,迸发出磅礴的反噬之力,在场众人只觉面前扑来一道高墙,顿时被推出数丈之外,九宫天火壁应声瓦解! 而梁皇无忌,他的全身都被血红的光芒覆盖,如同丧失神志般扑出灵界,接住魑鬼扔下的那具尸体,饱含悲戚的长啸久久地回荡在空气中。 “二师弟!二师弟啊!” 章节起名废物的我,直接拿了原剧这一集的标题! 我真是太聪明了! 看着还有大家点击心里很高兴,但是如果喜欢的话也希望大家可以评论鼓励一下呀~~~ 谢谢大家=3=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第廿八章 第二个魔 第29章 第廿九章 杀魔 东方微明,一夜过去了。 苍狼偷偷擦去发顶凝结的清露,在此站着盯了战局一夜,身体禁不住有些乏了。 他不敢声张,父王的身影就伫立在眼前,深沉寡语,厚重如山,苍狼暗暗叹服,不知自己何时才能成长至如此可靠的程度呢。 眼看聚集在北方的魑鬼越来越多,北方防线已是岌岌可危,苍狼忍不住开口道:“战局开启至今已经过了一夜,史艳文竟还收拾不下网中人吗。” 苗王道:“网中人的实力看来远超他们的估计。” 苍狼沉吟片刻:“之前看到百武会的本营被魑鬼攻击,随后又撤回,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莫非是斩首行动,反被斩首?” 尽管此次大战由史艳文作为百武会统帅冲锋陷阵,但毫无疑问,如今百武会真正核心的人物是俏如来。倘若俏如来被杀,即便史艳文能击败网中人,这场战百武会也算输了。 苗王不以为然:“如果俏如来真的身亡,那百武会的防线早就溃散。现在状况还看不出事情的端倪。” 就在局势僵持之际,坐落在眼前九宫天火壁骤然异变,屏障上的火焰夹带热浪在顷刻之间炸开,如火苗吐舌,朝着四面八方燎烧。山巅上的苗军首当其冲,即刻被点着好几个。 苍狼没有防备,慌张地后退了几步,倒是苗王沉稳如旧,一手扶住爱儿,一手运功挡在身前,低喝一声! 无法近身的火焰在四周绕出一个浅浅的火圈,但是后继无力,很快就随着九宫天火壁力量的消散而熄灭。 看着火焰和结界缓缓消失在空气中,苍狼惊疑不定:“九宫天火壁消失,难道史艳文失败了?” “还没有定论。照魑鬼的调动,北方防线被攻破是迟早的事情,魑鬼一旦成功回到网中人的身边,将会影响整个战局。” “如果中原失败,那我们苗疆可能就要正面对上魔世。” 苗王泰然自若:“不需要想那么远的事情,我们只要思考如何在眼前的局势中取得最大的利益即可。”他口气坚定,想必心中已有笃定。 “嗯?那是……孟招雨?”从苍狼所处的角度,正好看见山下丛林中飞驰的几道身影,匆匆一瞥刚好看见熟悉的身影。 “灵界已经行动。”苗王转身,“苍狼,我们也准备动身,该是进入战场的时候了。” --- 梁皇无忌怀抱着二师弟失神狂奔,磅礴的破坏力从他身上源源不断爆发开来,目之所及的一草一木皆被碾碎,只留下令人惊心的废墟景象,以及不绝于耳的哀恸悲鸣。 招雨身体跑得比脑袋快,是第一个跳起来追赶的人,她的身后还追着月牙岚和两名东瀛人。 她心想,这几人明显与梁皇无忌有感情羁绊,就算梁皇无忌求死,他们肯定也难忍心下手。但她无所谓,她就是冲着这个来的,最好趁此机会把他们甩开。回头等杀了梁皇无忌,再推说是为了满足他的要求、为了解决这个危险都行,编造个理由就行。 话虽如此,无奈梁皇无忌力量充沛,丝毫不见方才强弩之末的模样,她耗尽全力也只能勉强保持不跟丢,更别提与身后拉开距离了。 眼看太阳越升越高,招雨心急如焚,适当其时,前方路上有眼熟的身影跳入眼帘,是雪山银燕和独眼龙,在他们全神贯注盯着的前方,忆无心被一个魔界先锋挟持在怀中动弹不得。 梁皇无忌的出现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忆无心不顾自己也正身处险境,着急地呼喊着大师兄,然而紫色身影无知无觉,绝尘而去。 眼前场景使招雨下意识缓停一瞬,忆无心是罗碧将军和师父的女儿,就算师父不在乎,为了罗碧将军她似乎也应该要施以援手。 但即将要从余光中消失的梁皇无忌,若是在这里停住脚步,又要如何完成王的任务? 到底是要为了将军还是为了苗疆,为了王,她明明已经做过选择,到此刻才发现自己内心仍觉纠结难解。 迟疑间,背后再度传来月牙岚的惊呼声:“是银燕和独眼龙前辈!” 悬着的心随着这声呼喊安稳地掉落下来,对,他们是朋友。正如罗碧将军回到了中原的兄长身边,忆无心也是在中原土生土长的孩子,他们自然会伸出援手,又何须自己一个苗疆人插手。 倒不如说来得正好,就让忆无心留住他们的脚步,那么自己还能争取到单杀梁皇无忌的时间。 念头一起,招雨感觉自己特聪明了,于是不再犹豫,脚下略使劲,跃过人群,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追。 梁皇无忌又跑出数里以外,终于在一处荒野上停下脚步,此处没有魑鬼也没有其他人,他双膝跪倒在地上,全身颤抖着,看向怀中已无气息的至亲。 招雨赶到之时,这才有机会好好端详对方,却感觉他与刚才在灵界里的模样截然不同,怒眉飞插入云,面目充满戾气,发色也从紫染红,没有半点修行者的气息,除了轮廓相似,竟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你……你还是梁皇无忌吗?”招雨忍不住开口问道。 自然是梁皇无忌,不然中途哪能换人,可如今所见完全不是先前模样,招雨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忍不住脱口而出:“魔……你莫非也是魔族?” 到底魔是什么,招雨并没有概念,但她知道网中人是魔,魑鬼是魔,那如今梁皇无忌身上那相似的力量,也只能是魔气! “我是魔……”梁皇无忌仰天长啸,“我是魔。大怒大恨,狂喜狂悲。魔就是魔,不该痴心求道!” 痛彻心扉的顿悟伴随着不再受束缚的魔气再度喷发,梁皇无忌周身被不可见的风暴包围,逼得招雨倒退数步。 他的力量竟比之前支撑九宫天火壁的形态还强不少,若让他继续疯狂下去,恐怕又要成为网中人以外另一个难以消灭的威胁。 招雨想起他怀中的那名灵界之人,逆着强风高喊道:“前辈你清醒啊,再不压制力量,二师兄的尸体也要被毁掉了!” “二师弟!二师弟……”听见此话,梁皇无忌如有感应,稍微收回了力量。 就是此刻!招雨一跃而起,手上怨毒挥舞,鞭身缠向对方咽喉,正是夺命一招:“银邪盘首!” 二人距离迅速拉近之际,招雨忽觉撞上一面无形铁壁,强烈的反弹之力让招雨一晃神飞了出去,重重地落在地上,耳朵嗡嗡作响。 梁皇无忌察觉她的行动,目光中带有几分期待:“你要杀我吗?”说着又摇摇头:“不,你杀不了我!” 招雨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抹去嘴角血迹:“我不信!” 她再度凝神运功袭向梁皇无忌,后者不避不让,只听砰地一声,招雨又一次被击飞出去。 “小心!”月牙岚及时赶到,伸手接住招雨。 梁皇无忌察觉月牙岚的出现,身上魔气复又聚集:“月牙岚,你来杀我吗?” 月牙岚低呼道:“大师兄,快取回你的本心,压抑你的魔性啊!” 招雨小心站稳,和同时赶到的雪山银燕对视一眼,嘴上说道:“要是能压抑住他就不是这个模样了!再放任下去他完全觉醒,到时候跟网中人一起对付人界可怎么办!” 雪山银燕辩解道:“梁皇前辈不是这样的人。” “可他现在是魔不是人。” “没错。”梁皇无忌轻轻放下怀中的二师弟,仿佛已又觉悟,不再抗拒身体中的魔念本能:“杀戮成魔,狂心成魔,魔就是魔,我就是魔!” 眼看劝说无效,雪山银燕也不擅言辞,架起手中长枪,准备先把梁皇击昏再说。招雨见他进攻,便趁机从旁配合。 梁皇无忌周身环绕的护身气劲宛如一座坚实不落的堡垒,无隙可循,无法近身,雪山银燕和孟招雨两人轮番出招,前后夹击,根本伤不到他分毫。 月牙岚痛苦地长叹一声,取出袖中一柄短刃,在招雨和银燕被击退的空隙间,唰地刺向梁皇无忌! 断灵刃瞬间穿透梁皇的气罩,在他身上留下一道伤痕。 陷入疯狂的梁皇无忌奋起回击,月牙岚内心动摇不已,硬吃一掌! 招雨眼前一亮,这刀能伤梁皇无忌! 刚好此时之前那两名东瀛人也正赶到,见只有月牙岚有机会应对梁皇,当下改变策略。两人一左一右抱住梁皇无忌左右臂,雪山银燕以长枪为杆拦在梁皇身前,虽不能抓紧,总算是限制住他的动作。 “岚!你快下手!”那名粗犷的男子喊道。 雪山银燕看看他又看看月牙岚:“你不能这样做!先击昏他!” 月牙岚的表情上刻印着无奈和抗拒,一步一步走近梁皇无忌,举起断灵刃—— “大师兄!” 眼看刀尖快要穿破梁皇无忌咽喉的一瞬间,月牙岚终究不忍心,落下的只有眼泪:“大师兄……回来吧!忆无心在等你,灵灵在等你,我们都在……!” 此情此景,催人下泪,连失去神志的梁皇无忌似乎也受感应,减弱了反抗的力气。 但他们忘记了招雨。 空中响起两道清脆的鞭声,是鸳毒,一击拍在月牙岚的手腕上,一击卷走掉落的断灵刃。招雨顺势跳起握住短刃,往下一刺,直直洞穿梁皇无忌的身躯! 第30章 第三十章 逆转的战局 断灵刃确实刺入梁皇无忌身上。 形势突变,控制他的三人下意识放松了手上力度,梁皇无忌猛地从中挣脱而出,灵刃一偏,唰地贯穿他的肩胛骨。 刀刃穿体一瞬,梁皇无忌痛苦地狂吼一声,魔气竟沿着灵刃快速流向另一端的招雨! 招雨骇然大惊,要抽手却已不及,魔气如毒蛇攀身,失神片刻,已入七窍。 “大师兄!” “梁皇前辈!” 众人惊呼同时,战场中心突然卷起一道异常飓风,黑乌乌地像一条直通苍穹的天梯,顿时飞沙走石,景物皆摧,方圆十里的魑鬼失去反抗之力,尽数被吸向飓风中心! 招雨身缠魔气,眼前一片漆黑,只感觉有无形的阻滞凝绕在胸前,难以呼吸,没想到这突然吹起的强风却意外把那魔气吹散一些。她在昏黑中勉强睁开眼,见月牙岚等人还在惊疑不定,她心知没有机会再下一次杀手了,如今不退,更待何时?当即咬牙勉强提气,蹒跚逃离。 耳边风声呼啸,神哭鬼泣,她的脑袋是混乱的,迷迷糊糊地跟着魑鬼去往的方向一阵疾奔。 它们会去到哪里?招雨不知道,正如她不知道自己到底会变成什么样。 不知不觉间,风声停了。 魑鬼声音散去,招雨愕然抬起头,发现天空变成清澈的蔚蓝,没有一丝阴霾,再没有魑鬼投落的阴影,周围只剩下异常的安静。 发生什么事情?脑子一片混乱,这时她听见前方传来女暴君的声音。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史贤人,性格居然如此暴躁啊。奴家只是想认回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你为何要阻拦呢。” 忆无心声音颤抖:“她说的是真的吗?我真的是女暴君和藏镜人的女儿?” “女暴君你这个贱人!”史艳文咬牙切齿,“不,无心,你不是,你听我解释。” 然而他并不能说出任何有效的辩解,因为忆无心确确实实就是女暴君的女儿。 “你身上的火焰印记,以及你身上的这支石笛,都是我为了与你相认留下的线索。你的的确确,就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啊!” 招雨来到时,见到的就是这么一个说不清感人或者混乱的认亲场面。 女暴君首先发现招雨的身影,略微收起脸上的表情,蹙起眉头:“你怎么了?” 招雨跌跌撞撞地走到女暴君附近,她并不习惯向女暴君示弱,但此情此景,只有女暴君的身边是她最熟悉安全的环境,心里放松的同时身体也瞬间脱力倒在地上,魔气使她身体越发沉重,她并不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 女暴君挥动女刑,把招雨拉近了一些:“这是魔气?你遇到网中人了吗?” 招雨摇摇头。 女暴君眼睛一转,目光落到忆无心身上,微微一笑:“无心,我的乖女儿,你来给姐姐看看。” 忆无心听见母亲呼唤,脚步下意识地动起来。她本还沉浸在身世揭晓的震惊之中,眼前期盼多年的家人,口口声声要与她相认,她怕自己回应得慢一些,这场梦就要散了。 史艳文连忙拦住:“她很危险,无心你别过去!”说着又把怒火转到女暴君身上:“无心刚刚才醒过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只想利用她的异能!” 女暴君根本不理他,朝着女儿柔声道:“这是你的姐姐,你忍心让她受苦吗?” “她……她是我的姐姐!”忆无心瞪大双眼,耐不住又往前踏出一步,只想赶紧到亲人的身边去。 “不!她不是!”史艳文气急败坏地把无心拉回自己身边:“贱妇,竟然编造谎言欺骗无心!” 女暴君以袖掩嘴,神情哀痛:“奴家也是太过思念失踪的女儿,为了抚平伤痛,这才收养她做义女,以解思女之情,这怎么能算谎言呢。无心,快到母亲和姐姐的身边来吧。” 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声泪俱下,忆无心挣扎着要从史艳文身边扑过来。孟招雨看着闹剧想笑,但在魔气的控制之下,只能扯出半边哭笑不得的滑稽表情。 “我、我想给姐姐看看!”忆无心主意一定,踏步向前,史艳文不愿放手,亦步亦趋。 倒是女暴君贴心,用女刑卷起招雨直接送到忆无心面前。 忆无心缓缓伸手握住招雨的手腕,一道微光亮起,稍微驱散了招雨脑海中的混沌。 只是没有支撑多久,一颗一颗黄豆大的汗从忆无心额上落下,那道光却不再亮起来。 “对不起,我……我……” 史艳文紧张地拉开:“无心,够了,你的身体还没恢复!” 女暴君甩出长鞭,把招雨再度带回身边,本还想故技重施带走忆无心,却被史艳文一掌挡开。他把忆无心推到独眼龙身旁,想让独眼龙把忆无心带走,忆无心只是呼唤着要到母亲身边,要知道自己被抛弃的真相。 拉扯之间,雪山银燕和月牙岚刚好回到,身上分别背着梁皇无忌和二师兄,而跟在他们身后的是受伤未愈,伤疲力尽的百武会群侠。 此情此景让史艳文不禁讶异,连同阻拦忆无心的动作都停了下来,而忆无心看到大师兄梁皇以及二师兄的状况,一时也忘记挣扎,小跑过去看师兄的情形。 女暴君笑了:“这下人都到齐了。” 是的,中原所有战力如今都集中到这战场中心。 “糟了!”史艳文反应过来同时,周遭人马声响,苗兵从四面八方围上来,正好把人数不多的中原人包得结结实实,苗王跟苍狼也终于现身。 俏如来虽然聪明,但终究稚嫩。 昨日,在军营商议战策之时,在讨论如何建立东南西南两道防线之时,是他亲口承认百武会已经没有足够的战力,不得不把这两道关键的位置交给苗军执行,也直接把自己的弱点暴露了给苗王。 不光如此,在作战中由于北面防线仍然太过薄弱,导致魑鬼进入战圈中心干扰了史艳文刺杀网中人的行动,同时消耗了史艳文和百武会的战力,给苗军的包围行动再添一层筹码。 如今,魑鬼尽灭,网中人失踪,相当于魔界的威胁已被消除,正是瓮中捉鳖,把中原势力一网打尽的最好机会。 雪山银燕和月牙岚是年轻一辈中武功最高且消耗最低的,尤其雪山银燕脾气最冲。他见此情状,怒发冲冠,把肩上的二师兄抛在地上,举枪冲向苗王。 月牙岚也不落后,轻轻放下梁皇无忌,旋风刃同时出鞘,与雪山银燕配合无间,意欲直接拿下苗王。 擒贼先擒王,这个思路本身没有问题,可惜他们显然低估了苗疆的战力。 挡在苗王身前的数名苗兵无法抵挡两人威势,纷纷伤退。再上前,便是苗王魁梧的身姿。 “皇世惊天宝典!”苗王不慌不忙,在枪尖与旋风刃来到面前,才分别伸出双手接招:“虚空灭!” 啸灵枪刚猛,旋风刃灵巧,力量与敏捷,同时汇入苗王气海之中,失去了着力点。 “什么?” 雪山银燕心中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瞬间就被一道强大的力度反击,胸膛如同挨了十斤巨石,砰地飞上天又摔落在地。 同一时间,史艳文和独眼龙也同时出手,金刀对女刑,纯阳掌对笑藏刀。 无奈金刀质朴沉稳,却难招架纠缠鬼魅的女刑。史艳文与网中人斗了一天一夜,早已力空气虚,难以为继,反被笑藏刀逼得破绽百出。 至于百武会的侠客们,被赫蒙兄弟俩直接盯着,根本无力反抗。 雪山银燕艰难站起,嘴里破口大骂道:“背信的苗人!” 苗王不屑道:“孤王岂有背信!吾允诺的是全力消灭魑鬼,目的已经达到。而你们,也该被消灭了!” 眼看着苗军就要一拥而上,一道庄严而坚定的声音不慌不忙从后方传来:“且慢!” 随着包围圈缓缓打开一条通道,一人身穿洁白僧衣,手持念珠,神情肃穆,沉静镇定,穿过层层苗兵踏进战圈之中,正是俏如来。 雪山银燕紧张问道:“大哥!你怎会这个时候进来?” 俏如来拍拍自家弟弟的肩膀,朝苗王行礼道:“苗王布下如此杀局,若少了俏如来,岂不遗憾?” 苗王冷笑道:“百武会在此,史艳文在此,蛟龙怎会孤首脱逃。”说着手势一挥,四周苗兵又重新围紧过来。 说到底,只要俏如来留意到局面,便能知晓百武会等人已落苗疆控制之中,他身为百武会盟主,怎么可能抛下家人和盟友独自逃离,必会现身,不过早来迟来的区别。 俏如来不紧不慢,嘴角露出一丝挑衅的笑意:“是啊,苗王布下杀局,紧缩战线,如此盛情邀约,俏如来准备不足,草率出席,希望苗王不会介意。” 见俏如来语气轻描淡写,丝毫不见穷途末路的着急,苗王不禁有些意外:“你倒是沉得住气。” “俏如来只等苗王一声退兵便能解围,自然轻松。”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不禁怔在原地,显然都没料到俏如来的自信何来。片刻沉默后,苗王仰面狂笑。 “惨!好多年没听见王兄这样笑过,俏如来惹毛他咯。”招雨听见狼主悄悄说道,他的表情比俏如来还紧张。 苗兵与百武会众人都忍不住交头接耳,史艳文和雪山银燕握紧拳头,时刻防备苗王突然出手,连招雨都忍不住捏一把冷汗,只有俏如来始终保持着绝对的镇定,耐心等待苗王停下笑声。 很快,苗王正色道:“要本王退兵,有可能吗?” “不是可能,而是不难。” 苗王怒极反笑:“本王倒要看你如何做到。” 俏如来从怀中取出一物,是一本包装古朴的书册,并无花巧,书面只有四个字:九龙天书。 “除非苗王选择放弃此物。” 第31章 第卅一章 书中计 俏如来竟拿出了九龙天书要与苗王交易。 此书一出,苗军众将都不禁脸色骤变,上至苍狼,下至招雨,他们都心知这书对苗王的重要性。 反观中原,虽是议论纷纷,却分明不知此书来历,只看懂了对苗疆重要。 大家都在等苗王的反应。 苗王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沉声问:“你从何处得到此书?” 俏如来后退一步,把书放在胸前,让苗王看得见却摸不着:“苗王料不到吧,这书就藏在魔门世家。恐怕苗王更想不到,全赖女暴君的行动,才让燕驼龙前辈能得知天书消息,并亲手把书交到俏如来的手上。” 苗王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先前已罚过女暴君,没想到这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竟又被回旋镖重新勾起。 一想到这好不容易把握来的巨大优势,要被对方用九龙天书来威胁拿捏,叫他如何不气? 苗王虽怒,优势仍在苗疆,况且他心知俏如来不可小觑,对他手上天书充满疑心:“既然你已知道孤王在找这本书,自然可以伪造一本。你要如何证明此书有资格如本王做交易?” 俏如来早有装备,翻开书郎朗念道:“神州有龙,其数为九。阴阳耦合,正奇为分。鳞羽夹杂,圣邪并立。魔世居异,各据一隅。地气聚精,吐元为珠。得气者昌,失气者亡。化育万物,成其精英,五甲为周,循而不息。” 招雨心想,俏如来所诵内容确实与灵无患提供的相差无几。而燕驼龙是魔门世家本家,沉云山庄亦属同源,若说他们拥有同一册天书两份抄本似乎也不奇怪。 俏如来继续道:“这内容是否该九龙天书记载,苗王自有判断。当然,苗王大可在此一举歼灭中原群侠,而我只要轻轻用力,九龙天书也将从此灰飞烟灭,不存天地!” 说着他高举书册,做出随时便能用力毁书的姿态。 苗王大怒:“你敢威胁本王?!” “生死存亡之际,相信苗王定能谅解俏如来的狂言。假若苗王认为俏如来与百武会值得与此书相抵,以它陪葬,又有何妨。” 俏如来大义凛然,而苗王也有别的思量,若能在此把百武会一举消灭,中原元气大伤,苗疆铁骑自能长驱直入。但九龙天书又事关苗疆三百年气运,影响久远,非一时之功可及,只要有可寻之讯息,都该交给大祭司验证。 苗王又问:“如果这本真是九龙天书,你肯轻易交出?” 俏如来道:“苗王目标是为夺书,而非毁书。只要能度过眼前危机,未来如何夺回,那是俏如来的功课。” 话既到此,一切端看苗王的决断了,他皱紧眉头不松,左右天平的衡量过于难以取舍,即便是习惯国家级别决策的一境之主,也不由得踟蹰。 苗王能拖,中原却不能,僵持之下,几名重伤的百武会侠客已支撑不住,昏迷倒地。俏如来果断地揉紧手中书册,再逼道:“倘若百武会折戟于此,那这本九龙天书也没有交易出去的必要。” “稍等!”苗王阻止道:“你要如何与本王交易?” 俏如来道:“让道三十里,我会交出九龙天书。” “吾要如何相信你?” “我押后,你派人随我来,待群侠离开后,我自然会交出天书。” 又是片刻沉默,不过很快,苗王作出抉择:“允你!” 苗兵逐渐向营寨方向退去,女暴君朝忆无心再次呼唤道:“无心,我的女儿,跟母亲一块走吧。” 此话一出,在场情势又变,千雪孤鸣反应最大,怒喝道:“你乱说什么!” 女暴君咯咯笑道:“我与无心已经相认,正是该团圆的时候呀。” “王上,请容我带回我失散多年的女儿。” 苗王扫了忆无心一眼,见中原群侠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史艳文和雪山银燕面色紧张,心中已有计较,即时同意。 得到允许的女暴君大步走向忆无心,千雪上前拦阻,而史艳文也挡在忆无心身前,全身绷紧,一触即发。 千雪孤鸣道:“这是什么意思,你之前明明……” 女暴君打断他的话:“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今日之前我还没看到她身上的印记和石笛,不敢相信还有失而复得的机会。如今女儿就在我的眼前,你想阻挡一个母亲与女儿团聚吗,狼主,你好狠的心啊。况且如今中原人都知道她是藏镜人的女儿,继续让她留在中原,真的安全吗?” 千雪孤鸣捏紧拳头,深呼吸一口气,这才让开身去,也跟无心说道:“无心,你过来吧。” 忆无心双眼明亮,写满了对亲人的渴望,只是拦在中间的,仍是另一名亲人。 “大伯!” 史艳文道:“无心,我能明白你对亲情的渴望,但有时候现身可能不如你所期望的美满……你留在中原有伯父我,有堂兄们,还有灵界的大师兄,大家都是真心关怀你,你其实并不一定非要……” 忆无心摇摇头,正要说话,却传来女暴君冷嘲热讽的话语:“史贤人当真虚伪。你的兄弟已经认祖归宗回到中原,寻得亲兄弟的你,怎么当日不劝藏镜人好好留在苗疆报恩,反要串通你的兄弟背叛苗疆。难道只准你们中原人有亲情,不准苗疆人认亲么?” “喂喂喂!藏仔从来没有背叛苗疆,你别乱说!”千雪看见王兄表情不妙,连忙要阻止她继续挑拨。 另一厢,史艳文松开忆无心,正要发作,忽听空中响起啪的一道鞭响! 两人下意识针对女暴君反击,却双双扑了个空,出手的竟是招雨。原来她被魔气所困,早就精神不支,痴痴呆呆,好不容易撑过苗王与俏如来交涉,盼着回营中天狼台的祭司看看,他们却绕着忆无心还在争论。渐渐地脑子越发轰鸣,脾气上来,干脆挥出鸳毒,把忆无心整个拉了过来。 这一行动猝不及防,还真给她得手了,史艳文想要再争,却被随后反应的女暴君一挥女刑拦住,无法再靠近忆无心。 这招之后,招雨再也支撑不住,昏倒在无尽漆黑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招雨从昏迷中悠悠醒来,发现已经回到美人阁。 忆无心趴睡在她的床边,随着她醒来也被惊醒,看见招雨眼睛一亮:“姐姐,你醒了!” 不一会,有侍女奉上粥食和汤药,招雨感觉这个画面颇为熟悉,在不到一个月前刚发生过一次,而当时她刚刺杀完眼前少女的父亲。看着忆无心期待关怀自己的眼神,真有些讽刺。 招雨问:“是你治好了我?”她仔细检查自己,身上还有一些魔气余沫,好歹已经不影响身体利索。 忆无心眼眶一红:“不……是天狼台的祭司帮忙。对不起……我……” 招雨眉头一皱:“有什么对不起的,不是就不是,可能你的身体还没恢复吧?” “没、没有,我已经好很多了。” 女暴君走进屋来,看了一眼忆无心:“无心啊,你怎么在这?” 忆无心眼神一飘:“我……我担心姐姐的情况,所以……” “嗯,你也累了,下去吧。” “但是……” 女暴君脸上重新浮起惯用的笑容:“我喜欢听话的女儿,下去吧,我跟你姐姐还有话要说。” “是……是。”忆无心离开之前,又深深看了招雨一眼,眼神中有关怀和失落,但是却莫名让招雨有些烦躁。直到她离开之后,反而感觉松了口气。 女暴君重新卸下笑容,转身问道:“好些了?” 招雨点点头:“没想到这魔气竟然会上身,祭司有说什么吗,我睡多久了?” “四五天吧,没有太久。魔气不能根治只能压制,你得找机会去灵界问梁皇无忌如何解决。” “经过这仗之后,灵界跟咱们已经算敌人了,他能肯帮我吗?” “看你自己本事。”女暴君微微一笑,眼神却没有笑意,明显是让徒弟自求多福了。 招雨暗暗叹了口气,身上的三途蛊还没有方向呢,这下又搞来一身的魔气,也不知道这么多倒霉事怎么能全落在自己头上。 女暴君把灵魔大战的结局也顺带告诉了招雨,原来那天俏如来给出的是一本假书。在骗苗王退兵之后,他引狼主独自前往交易,为防止狼主太早发现端倪,俏如来交出书籍的时候还把书切开两半,搞得千雪孤鸣只能狼狈地跑去捡书,等拿到手一翻,却发现只有开头几页匆忙写了几句话,后面全是空白,而此时俏如来早已跑得不见踪影。 苗王震怒,无奈已失先机,虎已归山,唯有带兵离开中原,众人自少不得被责骂一遍,招雨因为昏倒送回,反而逃过一劫。 “从你暴露天书消息到灵魔大战中间才没过几天时间,战场局势讯息万变,俏如来竟能临时造伪书应变,这反应速度实在吓人。” “是啊,未来必定是苗疆大敌。” 经此一役,苗王深知中原已成为天书行动最大的阻力,当下全面安排人员加紧寻找天书。至于导致苗疆面临此威胁的罪魁祸首女暴君,苗王气得不轻,却仍需要她的战力,于是不再允许她领兵大张旗鼓行事,她只能自己想办法从其他渠道去寻。 招雨如今属于美人阁,一切行动听从女暴君的安排,既然师父没给她安排新的任务,便乐得放松一阵。她心知,随着九龙天书事态发展,很快就要有暴风雨要来。 这日,在完成早晨操练任务之后,招雨准备找个安静地方加练鞭术,来到后院,发现忆无心也在练习法术。她铆足了力气凝聚法力在手,低哼一声,指着眼前小石碓,那些石子像能听懂她指挥似的逐渐堆叠到一起。可惜还没持续多久,她再也支持不住,整个身体晃了晃,石碓轰然而散。忆无心看着地上散落的碎石,眼睛里全是难过害怕。 “小姐,你不要太勉强自己了。”侍女琉云连忙上前给她擦汗。 忆无心摇摇头:“没关系……琉云,我是不是让母亲失望了。” “这……怎么会呢,主人只是看见小姐没有办法自如地运使术法,担心小姐身体还没恢复。” 听女暴君说,当日魑鬼之劫之所以如此迅速被解决,就是由于忆无心忽然异能爆发,卷起飓风把魑鬼都吸到一块化为石碓。招雨最了解自己师父不过,她只偏爱有价值的对象,恐怕也是冲着这个异能才与忆无心相认,而苗王对她的容忍,也来自于对忆无心的期待。 如今忆无心灵力迟迟未恢复,从母亲身上也无法得到好脸色,心中的难过可想而知。 此处竟然已经没有她练习的位置,招雨刚准备转身离开,便看见一个眼熟的男子被卫兵领着走向大殿。那人穿着简朴黑衣,留着络腮胡子,明明低着头,一双鼠目却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使人生厌。 招雨分明认得他,正是不久前才交过手的灵无患。 第32章 第卅二章 梅香坞 招雨躲在一旁,目送着灵无患走进大殿里,忍不住思考他来到美人阁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九龙天书。毕竟苗王寻找天书在苗疆内部早已传开,如今连中原也都知晓,像他这种唯利是图之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可是既然要用天书来换取利益,为何不在当天直接与貂玉清交易,反要夺书逃到中原?招雨无法得知其中缘由,只知道此人狡猾,心眼比想象中要多,她想提醒女暴君,又怕自己直接现身会打草惊蛇,唯有守在大殿附近等待时机。这一守就是大半日,期间不得不因为下午操练的活动离开,再回来时却听说女暴君跟访客离开了。 等到女暴君回来之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听说她独自回来,杀气腾腾的模样,刚进屋子没多久,就把忆无心叫了过去。 想来这趟行程无甚收益,女暴君又想起来无心身上的异能了,这两边哪怕有一样顺心的,都能解决目前苗王对她的不满。不过若是真有进展,想来忆无心早就开开心心主动拿出来讨母亲欢心了,根本没必要等女暴君开口来问,她今天被叫过去,也就只有挨骂的份。 招雨正想着,侍女也来找上她:“大小姐,主人有事叫你。” 自从忆无心来美人阁之后,或许是为了圆那个养女的谎,美人阁上下都开始称呼招雨为大小姐,忆无心则是小小姐,听得招雨很是别扭。 “要不你们还是正常称呼我名字吧。” “主人说怎么喊就怎么喊,你知道主人脾气的。” 来到大殿门口,果然撞见忆无心扶着浑身颤抖的侍女琉云从里头走出来,只见她脸上挂着几串泪珠,一边偷偷抹着眼泪一边仍安抚着琉云,让人看着相当可怜。 “姐姐……”忆无心正想开口,却听见女暴君呼叫招雨进入,她不敢作声,连忙退下。 招雨拨开门帘,女暴君靠在躺椅上,眉头紧皱,神色阴晴不定,看来在忆无心身上撒过一通气后,情绪也还没平复。看见徒弟进来,她一招手,招雨连忙走近过去。 “有个任务要交你。” 招雨一愣神:“我见到灵无患了,是跟九龙天书有关吗?” 见师父点头,招雨道:“他是个狡猾的人,正好,徒儿要跟他讨回个公道。” 女暴君冷哼一声:“我再狡猾的人,没了就是没了,你那公道应该直接向貂玉清讨。” 招雨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没了?怎么没了?” “都怪那步霄霆干的好事!”说到这里,女暴君面上又浮起愠色。她从位置上坐起来,招雨接过侍女递过来的茶盏,挥手让众人退下,女暴君喝过茶后,神情才稍微缓和一些,把事情简单告诉给招雨。 原来,昨日灵无患上门提出要卖九龙天书,女暴君问过名字,便知道他手上的确有半本天书。灵无患胃口不小,开口就要万两黄金,女暴君也留了个心眼,跟他掰扯半日,才装作同意。没想到灵无患早有预备,书并不在身上,而是藏在中原一处酒家,名叫梅香坞。女暴君出门便是为了跟他去取书。 至于那步霄霆,其实正是那魔门世家分支的门主,自号旭日灵岳。他竟然也追踪到梅香坞来,趁着女暴君提防不及,出手就把灵无患掳走,等女暴君追上,灵无患已化为一具白骨,什么情报都没留下了。 “糟,莫非在他杀人之前已经问到藏书的地方?” “就当是那样吧,我已经安排人在梅香坞外面守着。现在就差一个能进去探查的人,这事让你来最好。” 招雨点点头,却又沉吟道:“可是那梅香坞是酒家,独身女子进去会很显眼吧?” “那是你要考虑的事情。”女暴君脸色一冷,“想想看吧,最近的差事你做成几件了?照这样下去,你我师徒二人都没有好日子过。这次是你釜底抽薪的最好机会,有这半本书,你才能好好给貂玉清一个耳光。”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她的地位已经岌岌可危,才需要招雨这个徒弟赶紧立功。不过姚明月说的话也刚好合招雨心意,她不能一直吃哑巴亏。灵无患选择把消息传递到女暴君这里,便是天命给二人带来的机会。 回到房间收拾行囊的时候,忆无心正在门边等着,夕阳照得她脸上脖子上都是汗,看来已在这里站了一段时间。 招雨悄悄舒一口气,从她醒来之后,一直没有机会好好地跟忆无心说上话。她知道这个时候总归要来的,不管是作为把对方拉到苗疆来的人,或者是作为对方心目中的“长姐”,她们都很需要一场谈话。 她能看见忆无心在小心谨慎地适应美人阁,害怕给周围添麻烦。她每日担心触怒到阴晴不定的母亲,也不知道如何接近冷淡疏远的姐姐,而这样的忍耐总不可能无止境地熬下去。 招雨侧身打开门:“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忆无心小碎步跟在招雨身后进屋,左右环顾,却在杂物之间找不到可以坐下的地方。这屋子在招雨出师之后就已经改为杂物房,根本没有准备任何待客的家具。最后,她在招雨的同意下坐到床上。 “太好了姐姐,我真担心你不愿意跟我说话。” 招雨轻轻嗯了一声,手里一边挑选出行的物件一边思考该说些什么,想半天实在不知道如何回复:“要不直接说说你的问题吧。” 忆无心想了想,攥紧小手,小声问道:“姐姐,我是不是让母亲失望了?” 招雨思考半晌,答道:“根据我这些年相处的经验,如果你想完全满足她的要求,你会过得很难熬。” 忆无心神色一黯:“我知道母亲是个目标很高的人。” “也可能只是追求的东西比较多。”招雨想了想,选择一个比较缓和的表达方式,实际上她想直接用一个词形容:欲壑难填。 要完全满足女暴君的**是不可能的,除非完全成为她的傀儡,或者能够自上而下地压制她。前者只不过是没有尽头的妥协,并且不能保证永远符合她的心意,而后者难度太高,能达成的人太少。而且没有人能永远保证自己不会被反噬,藏镜人就是前车之鉴。 “其实为什么你不愿意留在你的伯父身边,他们看起来更在乎你,而且……你的父亲不也在正气山庄吗?”话刚出口,她又想起来当天的场面,随即道:“算了,反正是我把你拉过来的。” “姐姐……难道你也认为我不该跟随母亲生活吗?” 招雨叹了口气,她能有什么想法。忆无心的异能已经被发现,女暴君要把女儿当作工具,除非藏镜人在场,否则谁有资格阻拦。更何况如今自己跟女暴君、跟藏镜人的关系早就支离破碎,眼前的忆无心也不再是少时期待的妹妹,那些曾经美好的憧憬随着残酷的现实被埋葬,而她也只能作为苗疆的立场,无法成为真正的姐姐去看待这件事。 思前想后,她轻拍无心肩膀:“不管怎样你不是已经选过了吗。既来之则安之,这段时间咱们都比较忙,你母亲没有耐心,你就少惹她。好好练习术法,未来总归拿来保护自己不是吗。” 忆无心用力地点点头,脸上终于浮现一丝笑容。 --- 说到梅香坞,是中原地界里的一处酒家,坞内种满白梅,因此为名。所处地界四通八达,往来武林人士较多,又有诸如头牌歌姬聆秋露的表演作为卖点,是以热闹非凡,夜夜笙歌。招雨略作打听,就已经找到地方。 地方虽到了,怎么开展查探是个问题。独身女子不太可能来酒家作乐,容易打草惊蛇,更别提拉近距离。思前想后,她从周边搞来一套男装,又把脸上弄得粗糙些,偷偷摸摸地进去寻欢作乐。好消息是,这梅香坞果然客似云来,姑娘们招呼那些真正的大爷们都忙不及,没人在意她这个乔庄客是否古怪;坏消息是,若不能混熟,这乔装进来也打探不来什么消息。 招雨看着旁边那桌的客人,是个身着蓝衣的年轻男子,面若女子般柔滑精致,一双眼眸如桃花,说话似蜜糖拌水,使得梅香坞的姑娘忙不脱开身的情况下也要故意经过和他亲热两句,她不由得心生艳羡,恨不得自己也能立马学会这些哄人的功夫。 注意到招雨的目光,那人抬起头来,竟毫不吝啬也抛来一个媚眼。 就在这时,门外走进来两个苗兵,手里握着刀,气冲冲去到那男子面前:“好小子,昨天是你伤了咱们兄弟?” 那男子抬起头来仔细打量两名苗兵,表情丝毫不见慌乱,微笑道:“两位兵爷,在下对你们所说之事毫无印象啊,莫非不是找错人了?” “少给老子打马虎眼!咱兄弟分明说了,就是像你这样穿蓝衣服拿着罗盘的人出手打了他,起来!”说着那人伸手就去抓蓝衣男子,男子不慌不忙,把眼前桌子推到旁边,手上罗盘往前一挡,反把对方震退回去。 这场面吓退了不少酒客,一名红衣女子听见骚动从里间走出来,她看着并不青春,却仍像一朵正开得灿烂的红梅般美艳凌人,招雨反应过来,这位该是梅香坞的老板恋红梅了。 恋红梅紧蹙眉头扫过男子和苗兵:“梅香坞是饮酒的地方,不是打架的地方。这位客官,这不是你第一次给梅香坞招来是非,梅香坞不欢迎你。” 一个姑娘替他说话道:“红梅姐,你不要生气。公子昨晚也是为了救我,这才跟那些……那些野蛮人动手。” 那男子重重地叹了口气:“在下并非故意,昨夜离开梅香坞之时,看见有登徒子在骚扰这位姑娘,自然不能任由姑娘受到欺辱。” “果然是你干的好事!”那苗兵又想持刀劈向男子,没想到红影一闪,竟然是红衣女子出手拦住,她的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眼神凌厉:“这位大爷,梅香坞内不许打斗,要打架还请先出门。”说着一掌把苗兵击退到门外,手上竟有几分功夫。 那人的同伴本还想动手,这时年轻男子也站起身来:“既然如此,识龙影自然不能破坏梅香坞的规矩,要杀要剐,咱们先到外面去吧。” 眼见先后离开的苗兵,招雨第一时间猜想这些人可能会是女暴君留下来的眼线,然而他们如此明目张胆调戏梅香坞的姑娘,又跟江湖客起冲突,岂不又要吸引到百武会的人?想着不如干脆跟过去看看情况,若是能沟通的,自己可以提醒一下,顺带借这个机会跟梅香坞套个近乎。 于是她也跟着前面的人来到梅香坞一里外的空地里,果然驻扎着一小队苗兵。那些人把蓝衣男子围起来,要给他个教训的阵仗,只是领头的小兵看着眼熟,招雨不敢置信,揉了揉眼睛再看,好家伙,果真是熟人,正是原先在常胜军的同僚,也是昔日演武场上的对手,小兵长公孙仲! 第33章 第卅三章 旧敌 自从藏镜人被苗疆除名之后,他麾下的常胜军也分散被各个军势所吸纳。如今看来,公孙仲应当是分派到美人阁,如今又承接了监视梅香坞的工作,倒是合情合理。 只见识龙影被带到这群苗兵跟前,他脸色缓和,并不显得紧张,嘴上念念有词的模样。而苗兵并不理会,表情不善地伸手推嚷着他,又有人伸手去抢他的罗盘。识龙影不肯,一攻一防逐渐演变成拳脚交换。 这个过程里,公孙仲本没有加入,只是站在后方静静观察。直到识龙影出手击退几名苗兵,有不少人开始掏出大刀,他才举起长剑加入战局。 眼看局面变乱,招雨也不得不加入了,试想如果事情闹大,免不了引来中原关注,她和女暴君可受不了再一次的功亏一篑。 话说这识龙影不光年轻俊俏,手底功夫也不差,纵使苗兵长刀横劈竖砍,却无可他奈何。公孙仲正要跃入战圈,未料铿锵一声,被手持短刃的招雨临空拦截。 他翻倒一侧,手中快速刺出三剑,唰唰唰!剑尖破风而来,招雨手腕翻飞,三剑只挡了两剑,还有一剑在她手腕留下一道血痕。 眼看得手,公孙仲嘴上问道:“你是他的同伙?” “你的同伙!”招雨随口念道,想借机靠近,岂料公孙仲冷哼一声,剑招再起,又迅速刺向招雨正面要害。她被这锋利的剑芒逼得无法如愿,不由得心里一急,脚一跺,铤而走险。在公孙仲刺出最后一剑的时候,再度一身抵了过去,用护心镜挡住这最后一剑,好在虽有裂痕,余威犹在,借此迅速拉进了距离,她低叫道:“公孙仲!” 公孙仲不禁一怔,手上动作略缓,定睛看去:“……孟招雨?”他当即也反应过来,身法一变,与识龙影等人拉开距离,低声问道:“你在这做什么?” “执行任务。”招雨追了过去,干脆地答道,“这里不能闹大,你们先退。” 对方眉头一皱:“就是要闹大。” 招雨有些愠怒:“什么意思?” 这时,识龙影已撂倒好几名苗兵,并开始看向这边战况。招雨对公孙仲拍出一掌,意欲把他逼退:“这儿是中原的地方,哪容你们苗疆人横行霸道!” 没想到公孙仲不依不挠,也不后退,反而更加快剑速,看来当真要与她开战般发狠。招雨有魔气阻滞,稍作回避便感觉内力运转不通,身形慢下来竟吃了好几剑,幸亏伤口不深,越觉积愤在胸。 诚然,七营当初为了想让调职美人阁一事与她闹得不太愉快,可随着常胜军的瓦解也已经如愿。她原本想着反正大家目标一致应该不难应付,大不了挨顿冷嘲热讽,那倒是没什么,经历过连番挫折之后,已经不太把面子上的事情放心里。 可眼下看见对方完全没有留情的意思,还真把她当做碍事的敌人对待,她也不由得恼火了。当即收起短刃,短鞭出手,朝着面前啪啪几鞭,公孙仲措手不及,手臂手腕被轮番击中,疼痛难耐,长剑险些脱手。 就在此时,又有一道身影从梅香坞里奔出:“何人在此闹事?”招雨余光一撇,登时大惊,正是天下第一刀独眼龙。 她转头甩公孙仲一记眼刀:“独眼龙来了!你想把情报直接暴露给百武会吗?” 公孙仲自然也看见来者,心知不是独眼龙的对手,便狠狠剜了招雨一眼:“撤!” 此时招雨经过一阵打斗,满头大汗,连同脸上的伪装也被冲刷掉不少,她担心会被独眼龙认出,不敢留下应对,追着公孙仲一同离去。 如此奔出五六里远,众人总算停下脚步,公孙仲回身盯着招雨,仍是敌对的状态,不过显然已经冷静,没有继续进行攻击。 招雨问:“是不是女暴君安排你在此的?” 对方问:“与你何干?你到底要干什么!” 招雨重申一次:“她是不是让你监视梅香坞,为什么要招引争端?生怕苗疆的行动不被百武会发现?” 公孙仲回道:“这就是将军的命令!” “什么?”招雨愣住,“你详细说说。” “凭什么?” “因为我也是来执行任务。”招雨双手抱胸,用不大信任的目光打量着公孙仲,“而我的任务是要偷偷潜入梅香坞探查消息。之前将军才因为暴露信息给到中原而被苗王指责,你难道不知道吗?” 只见公孙仲从脖子到脸都涨成一片猪肝色,恼羞成怒道:“孟招雨,你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我只听将军安排行动,将军的命令就是要引出那几个沉云山庄的人!” 这个回答再次超出招雨预料:“沉云山庄,步霄霆?为什么要引出他们,现在你们引来的是——” “够了,别太把你自己当做一回事!以前仗着你是尉长女儿,如今到美人阁还要仗着你是将军徒弟给我们施压吗?” “我不想跟你扯那么多,大家就事论事!”心知对方成见太深,招雨已懒得计较:“这样不太合理!你也看到独眼龙,他得到的消息肯定也瞒不过俏如来。” 说到这里,她忽然一惊:糟了,如今两人都离开梅香坞,若这个时刻有天书的消息出现,岂不正好错过?说着一跺脚,便打算赶回,还得想办法在路上重新补充伪装。 公孙仲突然闪身挡住她的去路:“等等,事情还没说完呢。” “还有什么可说的?”招雨皱起眉头:“你若机灵,就找个地方继续监视梅香坞,别再引起旁人注意了。” “我为何要听你安排,按职级该是我安排你!” 眼看对方陷入情绪的漩涡中针对着自己,招雨越发烦躁,若赶在以往,反正此地荒郊野岭,她肯定要发难。但如今心态不同,又有任务在身,她勉强压下怒火,再次尝试对话:“那你自己看着办,我得执行我的任务,你也该执行你的,有什么不满,等回苗疆之后演武场见。” 没想到不提演武场还好,提到演武场对方又想起一月前吃亏的事情,当场目露凶光,当即拍出一掌。 招雨心惊,一个后翻退后躲过:“你疯了?” 公孙仲闭嘴不答,又连环拍出数掌,招雨狼狈躲过,犹豫要不要反击。 这时,一道刀光唰地穿过从两人中间,逼得他们各退一步,战斗中断。 “你们在做什么?” 熟悉的声音,招雨朝着方向看去,是苍狼王子,他的身后还跟随着赫蒙天野与赫蒙少使两兄弟。刚才那一刀,应该来自赫蒙天野之手。 王子面前自然不能继续动手,两人连忙敛色行礼。 “不必多礼,如今在中原,我们用轻松点的方式沟通吧。” 公孙仲仍在犹豫,招雨已直接站起来,她知道王子既然如此说,便没有别的意思,同时开口道:“王子,您来得正好,我正准备赶回梅香坞继续探查,麻烦您帮忙劝说一下这位小兵长吧。” 公孙仲也不甘示弱,腾地直起腰杆反驳道:“请王子明鉴!属下正在执行任务,是她突然帮助中原人针对属下,这才起了争端。” 苍狼略蹙眉头,看向招雨:“你们应当清楚来此的目的。” 招雨答:“属下清楚,为了寻找梅香坞里的九龙天书。”她出发之前,女暴君已告知会把情报上报给苗王,毕竟这是挽回她声誉的重要机会,抢先派遣招雨是为了先发制人,毕竟时机不可耽误。同时不能耽误上报消息,避免遭苗王猜忌。 既然苍狼携赫蒙兄弟出现,便代表苗王已有安排,大家目标是一致的。 她又把刚才与公孙仲争执的内容告知苍狼,果然,苍狼的态度与她一致:“姚将军为何会如此安排,这与父王的要求并不符合。” 公孙仲的额上冒出几颗冷汗:“将军说了,这是一步险棋,但为了尽快引出天书,这是必要的。” “我知晓了。”苍狼跟招雨说道,“你尽快回梅香坞。赫蒙少使,请在梅香坞附近等候,一旦有特殊情况就通知我们。为了不惊动中原,随行的苗兵只能停在远处,行动起来需要时间。” 公孙仲看起来尚有不满,但还没说话,就被苍狼压回去了,他只能接受。 说来巧合,招雨好不容易急匆匆又找到一套男装赶回梅香坞的时候,就在门口又与识龙影狭路相逢。 “太好了,方才姑娘你匆匆离去,识龙影尚在挂心你的安危。”识龙影不愧是风流公子,见着招雨便殷勤地上来招呼。 招雨哭笑不得,也不想与他起矛盾,只能敷衍着点点头:“叫我小兄弟吧。” 识龙影倒是好说话,一听连忙改口:“好的,小兄弟也想回来继续喝一杯吗?” “有这个打算,可惜梅香坞看起来没有营业啊。” 太阳已经下山,夜色到访,然而梅香坞除了门口两盏灯笼以外,里面昏黑一片。昨夜同样时刻,此地早已悬灯结彩,高朋满座,哪怕直到方才他们离开之时,也没听说梅香坞今日要休店的消息。 两人带着疑问踏进坞里,正好紫燕和柳霞在院子里收拾,看见识龙影,连忙凑近过来:“大爷,你终于回来了,那群人没把你怎么样吧?” 识龙影顺势把美人拥进怀里,宽慰了几句,问起梅香坞的情况,紫燕解释因为老板娘下午受到刺激,身体不适,需要休息几日。 正说着话呢,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有两个不速之客气势汹汹闯入这片安静的地方,招雨凝神一看,隐约有些印象,却叫不出名字。虽说如此,人认不得,他们手上的武器却认得,一个短杖一个术幡,除了天狼台就只在沉云山庄见过了。 果如所料,眼前这两人充当开路,站定之后,旭日灵岳步霄霆手持鬼头骨杖也来到梅香坞中。 “九天列宿黯淡,旭日破夜浩瀚,混沌沧冥初开,灵岳雄镇云关。” 看来在清理了叛徒临无患之后,步霄霆并没有随之回到苗疆,而是守在附近等待机会,等待着天书的消息。不知道他来到梅香坞的目的,是否真如公孙仲所说,就是被苗兵的行动所引导过来的。 三人来意不善的模样显然把紫燕吓到了,识龙影把她护在身后,拦住三人:“诸位请回吧,梅香坞今天不营业。” 步霄霆仿佛没有听到的样子,往前踏出一步,目光唰地停在了招雨身上。 第34章 第卅四章 梅下斗法 步霄霆和招雨目光交汇的那瞬间,招雨的心跳明显漏跳一拍。 她看见对方右眼露出一片浑浊,明显与左眼的清澈形成鲜明对比,分明是毒伤留下的痕迹。 浑浊和清澈的两颗眼珠转动着在招雨脸上梭巡片刻,蓦地亮起精光:“是你!你竟敢现身在此?!” 步霄霆怒喝一声,手中的鬼头杖竟像活了过来似的,发出桀桀怪笑,有异光从其中亮起。步霄霆跳向招雨,抬杖往她身上敲去。 招雨心知对方是认出自己了,暗叫不妙,感觉现下的处境与当日在沉云山庄真同出一辙。本是为了探查情况而来,结果任务还没多少进展,反而被卷入争斗之中。她又气又有些无奈,对方根基更高,硬碰没有任何胜算,只好尽量闪躲,又左右环顾,想找到一个突破口。 这不刚好,那厢识龙影正护着身后的紫燕和柳霞,怔怔看她被步霄霆追着打。 “看什么,快搭把手呀!”她嘶声道。 一个迟疑,步霄霆抢身来到面前,招雨没法,只能提起真气硬抗,她不敢大意,下意识地铆足了劲。原以为已经做够心理准备,没想到掌与杖甫一交接,竟意外激起招雨体内魔气,她觉着脑袋里突然“轰”地一声,全身上下都像挨了好多拳地生痛,心脉一块也被紧紧揪住,顿时失力仰后倒去。 “小心!”身体没有落地,识龙影赶来把她一把抱住。 另一边,步霄霆似乎也被这一击击得不轻,耳边传来他急促的喘气声:“你……这是……魔气?臭丫头,你到底是……什么人?” 招雨哪里有力气搭理她,只觉得眼前景象忽暗忽明,使劲揪着识龙影才能勉强维持平衡。紫燕和柳霞被这情势吓到,慌不迭地逃进屋里关上大门。 “岂有此理!赶紧搜!”步霄霆下令道。 识龙影轻轻放松了招雨,由得她自己盘腿调息,自己则连忙去拦那两名门徒,不肯让他们闯进梅香坞里。步霄霆似乎也恢复过来了,鬼头杖敲了敲地,沉声道:“识相的不要拦阻,旭日灵岳不与你为难。” “尊驾强行闯入,又出手伤人,如今却说不为难,实在缺乏说服力。”识龙影口中冷嘲,手上功夫不停,身影翻动,逼得沉云山庄两名门徒不得门而入。 “敬酒不吃吃罚酒!” 招雨正凝神吐纳,却察觉身前风动,步霄霆再次提杖袭来!生死关头不由得她犹豫,猛地跳起,往后避去。 就在紧要关头,忽然从院墙之外飘来一阵白蒙蒙的烟雾,无风自动,挡在了步霄霆与招雨之间,鬼头杖穿过烟雾,像是插入一片虚空,顿失劲头。 步霄霆四下张望:“来者何方神圣?” 夜色深沉,梅影灼灼,一名五官奇形怪状的中年男子摇头晃脑地踏入梅香坞,他手中拿着烟枪,身负一卷木简,相当惹人注目。 “从来命数不成规,谁遇生机谁死棋,莫道死棋难易手,生机岂独顺天时。”来者缓缓念着诗号,吸了一口烟枪,眯起眼睛扫过在场众人,嘻嘻道:“听说梅香坞热闹,奇者特地来见识见识,没想到是这个热闹法。”说罢嘴里吐出轻烟,缭绕着向步霄霆身边飞去。 “休在旭日灵岳面前弄神弄鬼!” 步霄霆拍出一掌,眼前烟雾尽散。 “不错,老家伙有些实力。”那怪人丝毫不怯,目光落在识龙影身上:“小伙子看起来也有些本事,如何,要来输赢吗?” 识龙影摇摇头,凛然道:“在下只想保护梅香坞不受来历不明的恶徒破坏。” “那你……”怪人又看向招雨,“年轻人身体不行啊。” 招雨强支身体,正想开口道谢,岂料步霄霆抢声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妨碍旭日灵岳寻找派中宝物。” “奇者汲水先生燕云初。本来想到梅香坞讨口酒喝。正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看你们几个凶神恶煞的模样,忍不住就出手咯。”那怪人摇摇头,一副无奈的模样,“如何,如今勉强也算三对三,要来斗吗?” 步霄霆面色骤变,杀意表露:“旭日灵岳会让你们后悔今日的挑衅!” 他高举手中鬼头杖,杖头露出万丈霞光,直射地面,奇异的阵法从光芒中心散开,不由分说地笼住整个院子,在场众人顿觉脚底如有千斤石重,身陷泥沼,难以移动。 汲水先生不慌不忙吸一口烟枪,啧啧道:“地缚之术,不过如此”他的嘴巴开合之间,吹出数重浓雾喷向步霄霆,同时右手在空中轻划几笔:“点!” 倏地狂风骤起,刮得那浓雾像一面高墙倾塌,就要把步霄霆盖住。 同一时间,识龙影的罗盘指针也在快速转动,呲溜呲溜,散出点点星光,分别飞向阵法的东南西南北方三处:“破!” 这三人各施各法,各展神通,招雨不想被卷入其中,四下一瞧,附近刚好有个假山,连忙趁着阵法已破,手脚并用往后面爬。没想到才爬两步,忽然有只手抓住她的脚踝,竟是步霄霆的门徒,她使出全身地力气把那人一蹬开。但还没完,就在这片刻时间,没想到步霄霆已甩开汲水先生赶过来,举起鬼头杖又要敲她,她连忙在地上一滚,狼狈躲过,忍不住开口骂道:“你倒是找你的九龙天书,追着我算怎么回事!” “九龙天书?” 步霄霆杖势更狠,还好有识龙影与汲水先生同时赶来,前者挡住步霄霆,后者抓起招雨想带她离远一点。可是意外再生,他俩身体接触的一瞬间,魔气再度涌动,汲水先生如遭电击,手臂被魔气牵连拉扯,无法松开;招雨气息逆转,全身一软,险些又要昏倒过去。 你在做什么呀!脑子里有一道声音响起,逼得她不得不强撑精神。又想要倒下吗?你到底还能不能做出点成绩,你不是要成长吗?怎么每次交给你的任务,就没有一个顺利呢? 思绪涌动,招雨顺势给了自己一巴掌,可还没来得及清醒,一道强烈的气劲忽地把她整个震飞,只听见啪嚓一声,整个人摔落在地时压垮了整张桌子,粉碎的木屑打在她的脸上,说不出的针扎的疼,加上身上的疼痛,反倒从魔气控制的混沌中清醒一些。 她感觉到有一样东西搁在她的背后,不光是木桌的碎片,那是一个方方正正的,书册尺寸的薄薄的物件。 她的精神顿时一震,那边众人尚在缠斗,没有人来关心她的状况,正是大好机会!她不着声息地在背后摸索着,终于触碰到那个书册,软软的,手指摩挲一页一页纸张,再仔细摸到书脊位置,可以感受到书册被从中切开的锯齿。 扑通扑通,她只感觉自己的心跳得飞快,唇干舌燥,如果这一切的曲折都是为了让她终于能拿到九龙天书,那些伤痛又能算得上什么呢。她的眼前似乎已经能看到师父和苗王投来的赞许,同僚们的敬佩,以及貂玉清那副憋屈得不行的嘴脸。 她振作精神看向对面,最棘手的步霄霆显然无法脱身开来,时机不可失。她一咬牙,憋着一股劲,把快要散架的身体从地上捡起来,见没有引起警惕,猛地鲤鱼打挺,脚下抹油,就要逃离梅香坞。 眼看快要越过围墙之际,眼光寒光忽闪,她大惊失色,侧身闪避。未料险险躲开之际,一把宽刃长刀同时劈来,在空中的身体没有凭力,吃个正着,啪嗒一声,整个人再次摔落地上,不光如此,从从手臂到肋骨处还留下一道浅浅的刀伤,寒气在伤口里外蒸腾,连同本该溢出的血液都被冻住。 寒气入体,她无法行动,只能眼睁睁看着抓在手里的书被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刀客夺走。 招雨哆嗦着嘴唇,勉力抬头看去,只见来者面容文静,目光冰冷,背在他身后那柄巨尺一般的宽刃刀,便是方才袭击招雨的武器。 他冷冷地扫过狼藉的现场,沉声问道:“你们是谁,为何袭击梅香坞?” 场面骤变,步霄霆等人迅速停手,都看向白衣男子的方向,当看见他手中书册的同一瞬间,皆不由自主地惊呼出口:“九龙天书?!” 这四个字仿佛一个魔咒,什么梅香坞,什么刀客,本来到底在为什么争斗,都不重要了,他们神情各异,不约而合地扑向白衣刀客。 “小心!”两道人影闯入,竟然是独眼龙和一个大夫装束的中年人,他们替那刀客挡开一边,而刀客也不含糊,刀起刀落,逼得来者不得已退让,同时他又劈出一刀,把帮助他的独眼龙二人划出长刀范围之外,这下情势又发生了新转换。 “万朔夜,你——”独眼龙话说到一半,似乎想到了什么:“冥医,趁此机会,你快进去给老板娘诊治!” “嗯?”年轻刀客面色一变,欲要去挡,却被眼前熟人拦住,不得不目送着冥医进入梅香坞。虽然他背对着招雨,可招雨也能看出他全身颤抖,怒气翻腾。 眼看局面越发混乱,不能再坐以待毙,招雨使出全身地力气,抬起冻僵的手,放飞了一枚信号焰火,只见缤纷漂亮的火光直冲天际,点亮深暗夜空。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光芒吸引,都顺势抬头看去。 “是苗疆军队的信号焰火!”步霄霆最为熟悉,“她是苗军的人!” 招雨嘿嘿一笑,想要扯出个笑容,却只觉得魔气和冻气胸前激荡,无法自抑地吐一口鲜血。 步霄霆又喊道:“小心!她的血有剧毒!” 白衣刀客本正要伸手去抓她,一听此话,忍不住迟疑了一拍。 就在此时,听得外头嗖嗖几声,数支箭矢破空飞来,刀客连忙直起身,横刀拦截。 一道迅猛的刀气随后来到,这一刀,隔绝了招雨身前的位置,把所有人从她周围逼退开去。 招雨惊喜地看向刀气来源的方向,正是赫蒙天野,手提长刀,带领着十数名精锐苗兵,气势浩荡地出现在梅香坞。 第35章 第卅五章 一触即发 月至中阴,今夜乌云很多,林道并不清晰,赫蒙少使引领在前,带着苍狼及新一批苗兵赶往梅香坞。 穿过一处丛林之后,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赫蒙少使顿时警觉,举起手中火把,在他的反应之下,跟随在后的苗兵也都齐刷刷地扶紧兵器。 苍狼侧耳细听,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不必紧张,应该是孟招雨。” 正如他所说,不一会儿,就看见那个从远到近跑来的人,不是孟招雨还是谁。 但是她的狼狈模样稍微吓到了苍狼,只见她下巴领子上沾了不少血迹,颜色还是鲜亮的,从前襟到左臂的位置有一条长长的伤痕,划开衣服露出狰狞的伤口,随着她跑动时还在渗血,她的脸色也不对劲,青白得没几分血色,只是因为跑得气喘吁吁,颧骨的地方像突兀地抹上一层胭脂,格外吓人。 苍狼赶忙迎上去,招雨一看,连忙停下脚步,喝止道:“别靠近!” 苍狼一下子想起在巫教她也如此喝止过自己,顿时会意,皱着眉仔细打量那些伤口,问道:“出事了吗?怎么让你一个伤员跑这么急。” 招雨顺着他的视线低下头,这才发现白衣男子留下的刀伤,冻气正在逐渐缓解。要说这刀法真神奇,既然要伤人传递冻气来影响敌人的行动,却也能封住伤口止血,保下对手性命,真说不清到底算善意还是恶意。 “没关系,一点小伤。”招雨浅浅一笑,“梅香坞暂时没事,不过夜色深,怕你们在路上耽误时间。” “招雨姐!你……”赫蒙少使意识到招雨态度有些过分,他想扯招雨的袖子提醒她,却被苍狼拦住。 “王子,请勿见怪……她只是……” “无妨。先给给伤药和布带吧。” 赫蒙少使领令去叫医疗兵,苍狼道:“他挺维护你的。之前父王罚你,他也帮忙说了不少好话。” 招雨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前事,赧然道:“从小一块儿长大,像弟弟一样。抱歉……刚才我不是故意唐突……” 苍狼点点头:“我明白。” 有了伤药,招雨认同把药粉洒在伤口上,总算止住了血,又同时跟苍狼交代了梅香坞的情况,苍狼的神色从皱眉到欣喜又转为谨慎,问道:“你可有检查过那半本书的内容是否正常?” 招雨摇摇头:“时间过于匆忙了,属下只来得及看到书面,不过从摸索到的感受,与我在苗疆摸到的那本很是相似。” “这次出征也并非小事,父王不会希望此事到头来又是一场空。” “另外,独眼龙也来到梅香坞,他在我方刚开始包围的时候逃脱了。赫蒙将军担心他会把情况通知俏如来。” 苍狼听见,顿时停下脚步,蹙眉道:“看来此次行动并不简单。”他思量半刻,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你多跑一趟回先前集合的地方,把这给传令兵,通知父王援助。” 招雨迟疑道:“但我还要领路……” “赫蒙少使认得方向。加上你的伤不轻,更适合这个任务。”苍狼微微一笑,“我记得你的脚程不错,此事要快,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兵分两路,苍狼和赫蒙少使赶回梅香坞之时,此地场面气氛已与先前不同,只见院里有打斗过的痕迹,却见不到招雨口中提到的白衣刀客,反而多出来两个人,正是独眼龙和俏如来。 苍狼问赫蒙天野:“情况如何,天书可还安在?” 赫蒙天野回道:“方才对面那几人都要夺书,他们互相制衡,拿不下万朔夜,反给他机会逃进梅香坞。不过王子不必担心,属下已派人守住梅香坞其他出口,就等王子来定夺。” 苍狼还没说话,却是俏如来更早开口:“原来竟是苍狼王子亲自带兵,俏如来见礼了。” 苍狼性情温和,也最惯礼节,见对方如此礼貌,身体自然而然就忍不住回礼,两边年轻领导人在这个剑拔弩张的环境下互相点头致礼,使得整个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俏如来又道:“苍狼王子来的时机刚好,俏如来正在与这几位壮士讨论九龙天书之事。” 苍狼道:“想必你已知道这本书对苗疆的重要性,无论如何,苗疆都必须得手,还请诸位不要拦阻。” “并非是拦阻,只是万朔夜壮士对你对我,对在场所有人都并不友善,俏如来现今是想阻拦也无从下手。”俏如来看着识龙影道:“反倒是这位壮士对天书一事似乎有其他想法,王子要不要一起听听?” 赫蒙少使道:“王子小心,俏如来诡计多端,谁知道这人是否他的暗线。” 识龙影听见这话,脸上浮现出无奈的神情:“在下只是喜欢到梅香坞喝一杯,里面的柳霞和紫燕姑娘都能为我作证。今日是识龙影第一次与当今的百武会盟主见面。”他向苗军方向探了探头:“可惜刚才那位姑娘不在,否则她也可以证明,识龙影实在没有机会与俏如来串通的机会。” 俏如来随着他的方向看了看苍狼,若有所思。 苍狼道:“只要是关于天书的所有信息,不管是真是假,苗疆需要知道。有什么情报,你尽管说吧。” 识龙影清了清嗓子,说道:“我的说法只有一个,这本九龙天书是假的,他带来的灾厄也注定是虚妄。希望各位不要再起干戈,尽快劝万朔夜取出假的天书毁掉,才是正道。” 招雨送过令牌后,在回程的路上又趁机调息了一周,只感觉身体稍微舒畅伶俐,又能战斗了。 “短短一段距离,跑了那么久。”守在门外的刚好是公孙仲,很显然,在看见招雨之后,他那对抗的情绪又开始冒出来了。 招雨不想在战场边上内讧,对他的敌意不作回应,只问道:“里面有什么消息吗?” 公孙仲道:“将军没传令,就是没有。” 行吧,招雨也不指望他会认真回答自己,反正现下精神已经好转,干脆进去看看。她正想行动时,公孙仲一把拦住:“将军没有传令。” “我知道,所以我要进去看看情况。” “谁允许你擅自行动,留在此处好好守着,免得有中原的人马过来。” 招雨觉得有些好笑,就凭两人针锋相对的关系,他怎么会认为自己能听从摆布,不禁失笑道:“我不是小兵长的兵,我只听从将军和王子的命令。” “你意思就是不服咯?” “王子安排你守在这里,却没有安排我。如今我的任务已达成,自然该向王子复命。” “哦,我懂了。”公孙仲露出一个奚落的表情:“王子就是你现在找的新靠山对吗?有本事啊,从尉长到将军,如今还要攀附到王子身上去,怪不得你不需要军衔和军功,早有预谋呢。” 饶是招雨脾气再好,也不可能听不出这言外之意。她冲到公孙仲面前,扯住他的领子,两人眼神交锋,显然怒气值都不低,一旁的士兵们想劝解,却是无从阻拦。 最终,还是招雨先忍住,深呼吸一口气,松手后退两步,缓缓道:“王上也正在赶来的路上,若让他听见小兵长随意拿王子的名声来说事,你认为会作何反应?实在没必要为了我这个小卒,把小兵长自己也拉进火坑里。”看着对方一青一白的脸色,她懒得再理,准备进入梅香坞。 刚走两步,赫蒙少使急匆匆跑出来,差点与她迎面撞上。 “怎么了?如此着急?” 赫蒙少使的脸显然因为着急而有些涨红,眼睛瞪大着道:“情况有变,王上还没来吗?” “令牌已经快马送回去了,王子出事了吗?”招雨惊问。 赫蒙少使摇摇头:“王子没事。是天书的情况有变。” 原来,识龙影坚持争辩步霄霆的那本天书是假,而拿出来的证据,却是他自己身上的另一本天书。多出的这本天书无疑让本就僵持不下的场面更显严峻,好在苍狼早有准备回传信息,就是担心无法把握时机,错失了一瞬优势。 他忽然想起:“招雨姐,还请你到梅香坞后门守着。若不是局外人太多,中原早就无法阻碍苗疆夺书。王子担心俏如来会趁机寻求支援,扭转局势。” “怕他们从后门突入抢走天书对吗?” 赫蒙少使点点头:“而且万朔夜如今进了楼里没有声息,就怕他从后门逃跑。” 这个担忧并非没有道理,招雨来到梅香坞后院,发现此地的守兵不如前门充足,这也跟苗疆带入中原的战力不多有关。当然,比起中原百武会的战力总算是充裕一些,毕竟俏如来连在后院布防的能力都没有。 她透过院墙往梅香坞里看去,没有营业的三层楼房显得空寂孤单,除去数点隐约的烛光,如同黑暗中的一具庞然大物。 她的心忽然一动。 中原人手不足,并不能面面兼顾,俏如来或许已能猜想到苗军的动向,想必也会像他们一样,赶来之前先向后方传送求援消息。如今未到,恐怕只是碍于时间关系。 到底会是苗王先来,还是中原的助力先来,很难说得准,而前院的平衡一旦打破,也难辨会倾泻向哪边。 现在是最好的机会。倘若能趁此时间差,潜入梅香坞从那刀客手上夺回半本天书,苗疆便无论如何都不会陷入被动。 招雨心中有一丝犹豫,这丝犹豫并非源自对任务的坚决。她想起公孙仲,对方的敌意显然来自于把自己认定通过攀附关系获取特权的关系户,这一点女暴君也特地点出过,她的每一次自把自为,都是在加强这一偏见。无论如何,她都不太乐意被抓现行。 但她心知,留给她、留给苗疆的时间不多,回想这段期间,从未顺利完成的任务,想到自己出生入死却因为没有成果反而被冤枉的委屈,她又真的不甘心。。 她太需要拿到这本书,而这也是苗王和王子的目标。 她想到了苍狼,她相信他的品性,明明当初是她害得王子中毒,最后却当真没有怪罪到她头上,甚至还替她向王上分辩.她很渴望能回报这份信任,也相信即便是自己自作主张,只要目的达成,对方不会对她重罚。 思绪至此,招雨不再踌躇,跟身边苗兵交代一声,随即轻轻跃入梅香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