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痕》 第1章 Page1 屏幕里的小视频还在播放着。 同桌徐志强猛地把手机往正在认真写习题册的许存那边一推,做出个拜托拜托江湖救急的表情。 教导主任从后门杀进来,刚没收了后桌几个不老实的惯犯的手机,此刻眯起眼睛,怀疑的目光正来回扫在徐志强身上。 徐志强假装在看匆忙间随手翻开的课本,看似镇静,实则心里发虚。 主任的视线转到他旁边,靠窗的许存脊背挺直,修长的手握着笔,低头刷刷写习题册,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不像班里的大部分同学,因为自习课看班老师不在就松懈、不自律,不愧是年级榜首。他满意地点点头。 走之前,还特地留心观察徐志强的桌膛和座位附近有没有藏东西,确认他确实是难得老实,带着被抓包的几个出去谈话。 人走远了,徐志强才从许存另一本习题册下拿出藏好的手机,劫后余生地呼出一口气。 还好他同桌是学霸许存。要换个人来,主任说不定会上手来翻,看看是不是同桌包庇他,替他藏手机。 他嘿嘿一笑,“存哥,谢啦。” 许存也笑笑,表示不客气。 他当班长虽然正经负责,但在无关紧要的小事上,从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会适当帮忙掩盖,圆融通达。就算偶尔有冲突,劝说的态度和煦,分析利弊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班上那群刺头男生看他不像别的优等生清高故作姿态,不因为他们是差生就狗眼看人低,跟班主任打他们报告,也当他是兄弟、自己人,对他有什么也不遮遮掩掩的。 就好像现在,确定安全的徐志强拿着手机凑过来,给许存看刚才他没有退出播放界面而自动循环播放着的小视频,神神秘秘地说,“哥,给你看个好东西,就当做是谢礼了。” 脸上是青春期男生谈到某方面事物特有的下流猥琐。他笃定许存这种正经的好学生在这一点上,涉猎没他广泛,因而也带了点高人一头的优越。 许存并不感兴趣,但他很少做扫别人面子的事情,于是礼貌性地看过去。 视频里是一个女生。 周边很昏暗,手机拍摄画面的侧面远远开了盏灯,勉强让人能看清事物的大致轮廓和模样。镜头没拍到女生的脸,只在她调试镜头靠近时看见她有些尖瘦的下巴,和自肩头垂落的乌黑长直发。她身上穿的T恤很大,领口松垮,直接露出锁骨,和苍白到令人感觉冰冷的大片肌肤。 她退开又靠近,终于找到合适的角度,缓缓地掀起T恤衫下摆。她穿着的裤子也同样宽大,裤腰要落不落,勉勉强强挂在瘦得突出的胯骨上,缓缓露出来的腰部线条流畅,背景里是浓郁得化不开的黑,而肌肤软嫩润白,泛着珍珠一般的细腻柔光。 她的动作很慢,但并不是那种刻意吊着人欲拒还迎的引诱,而是真的不在意屏幕前的人怎么看,一种带着漫不经心的冷漠的慵懒。 下摆一直被她拉到起伏并不大的胸部稍下一点点,最后好像用嘴咬住了。又拿起一支手电笔,荧光射线缓慢扫在腰腹,让人看清灯光没照到的另一侧。 ——那是个残忍割裂柔软洁白的腰腹空间的图案,尖利的荆棘穿透用力扭曲身躯的蛇,勾勒图案的深红色线条就像是飞溅的蛇血,往下,濒死挣扎的蛇伸出来细细的信子,探入隐秘的下方。 荆棘与蛇的交缠在紫色荧光暧昧的照射下更有张力,颜色深浅变换间,几乎有诡异的图案会呼吸的错感。 她还伸出手,修剪干净的指尖秀气,贴上狂野暴戾的图案,顺着荆棘的走向一寸寸抚摸,不露骨,但煽情。 许存承认自己看得有些入神。 就连徐志强也看出来了,他得意地扬眉,“我没说错吧,哥,这个妞真的又辣又正。” 许存扶了扶眼镜,敛去神情,很客观地回答,“她确实漂亮。” 尽管没看见她的脸。 这之后他没再问有关那个女孩的事情,又继续低头写习题,好像兴趣到此为止。 徐志强很识趣地没再打扰他。 * 晚上,许存写完最后一个字,停笔,盖好笔帽。 他这个人,说是正经过头也好,无聊也罢,性格不像这个年龄段容易犯蠢的男生,不会太冲动也不会过分浮躁,没兴趣做出格的事情,大部分时间都是沉稳有礼地站在一边,按部就班地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他不认为自己这样做着模范生有什么不好。 ……只不过,这一天晚上,他想起那个腹部上纹着刺眼而充满野性的荆棘纹身的女生。 下载软件,输入ID,页面跳转,一个深红色的纯色头像出现。 小樁。 和那样的行为相较起来有些乖巧的名字。 徐志强给他看的那个视频里,小樁没有露脸,但主页里有她露脸的视频。 当时没见过她的脸的许存说她“漂亮”,指的是一种张扬艳丽的漂亮,但事实并非如此,小樁的漂亮是内敛、暗藏锋芒的漂亮。 直发如瀑,乖巧地垂在脸的两侧,她的脸很小,白净端秀,眼瞳清泠,黑白分明,眼睫静静垂下时,令人联想寒潭水影,澄澈空灵,却清寂冷冽,疏离地拒人于千里之外,也是从这一点,可以让人窥见她性格里的叛逆和桀骜。 许存翻看小樁的其他视频,越来越觉得她有趣。 他之前以为的纹身实际上是手绘颜料 ,小樁很喜欢这样将图案画在身体上,那些图案风格统一,都相当混乱,暴力血腥地在小樁细腻脆弱的身体上扭曲挣扎。腰腹、大腿内侧都有过,并不会因为位置微妙而选择避讳。 有网友在她的腿照下面评论太过暴露、不知检点,她父母要是知道该有多痛心。 小樁特地发了张新自拍单独回复那条评论,她嚣张地对镜头比中指,面无表情地伸出舌头挑衅,露出镶嵌着红宝石的银色蜘蛛舌钉。 只回复一个字:滚。 评论区的网友对她大喊主人,开玩笑争着要做她的狗。 对此,许存也并不是不能理解。 小樁泛着锋芒的模样,着实迷人。 也有很多可爱的地方。 她还有一条视频是在抽烟的。 很唯美的画面,她很安静,一如既往没什么表情地看着镜头,轻薄浅淡的烟雾拢着她的眉眼,欲语还休的忧郁。 不过,许存却看得出来,她其实不会抽烟,那很大概率是她第一次尝试这么做,像她那样,估计拍完视频就会被呛个不停。 许存没抽过烟,他们家家教严正,他自己也有足够的克制力,虽然和他同龄的这一帮子干什么混事的都有,但许存只是坐在那里看着他们乱搞,从来没加入过。看得多了,自然知道真正会抽烟的人是什么样的。 像她这种抽法,说不定以后都不会再喜欢上抽烟。 评论区的很多人也看出来了。 果然,后续小樁再也没有发过任何和烟有关的视频。 * 小樁偶尔也会开直播。 但她不用乱七八糟的功能,不会和主播连线PK,甚至连麦都不会开,就是坐在那里打同一款游戏。 有人曾经在直播间闹过,非要她和视频里一样露腿露腰,小樁还没看见,说话的网友很快就被死忠粉丝一人一拳给抡没了。 和平常不同的是,打游戏时小樁会戴着一副很大的黑框眼镜,脸显得更小,整个人更**清纯。专心打游戏时屏幕的光映在她侧脸上,总让人觉得岁月静好,光是看着就很满足。 小樁打的游戏是有些年头的冒险风页游,有战斗冒险模式也有居家休闲模式,游戏玩家基本上是小学生。 许存的妹妹也玩这游戏,他陪妹妹看过攻略,也替她打过,因此并不像弹幕的其他网友为从没听说过的这款游戏感到疑惑。 游戏里做任务会和玩家对战,小樁的操作技术很烂,总是很快就会被对面的小学生击杀。 她没因为被击杀而气馁,还是那样,一手撑脸,慢吞吞地单手操作,哒哒地敲打键盘,和视频里一样懒散,让人不懂她为什么对这样一个得不到乐趣的游戏执着。 游戏是带剧情的,用《杰克与魔豆》的故事作为蓝本,主人公想要攀爬上通天巨藤的尽头,去寻找能够实现自己愿望的神秘宝物,玩家操控主人公闯关,成功就能够上升一级。 其他玩家只有需要经验值和小怪爆出来的金币才会来做这个主线任务,小樁看上去却像真的想要把这个游戏剧情通关一样。 她的操作用来打怪一样烂,一小关基本就要被卡好几天,升级升得很慢,粉丝有时候都想钻进去替女神征战四方。 许存慢慢地也变成了她的粉丝,习惯开着她的直播做事情。 * 春夏之际,流行感冒高发期,许存妹妹许慧也没逃过,直接发起高烧,需要比平常更早睡。 许存替她关灯时,她眼泪汪汪扯住许存衣角,“哥哥。” “怎么了?” “你可不可以,帮我上游戏做双人任务,我的……我的搭档还等着我,我们约定好的,我不想当大骗子。”她吸溜鼻涕。 她每星期只有星期六、星期天晚上可以上游戏打任务,很多人都嫌弃她能够玩的时间太短,不能做更多任务,不愿意和她结对,找了很久,只有搭档愿意耐心等她上线。 如果她不去,肯定会让搭档失望的。 许存无奈地揉揉她头发,说:“哥哥知道了,不会让你失约的。” 开头几章先是相方视角,后面会变成攻,占比不多,所以没改双视角。 依然没大纲,找不准感觉,完全写不好,不知道能写多少。 还想未成年不能纹身穿刺的事情,转念一想我都要写人家未成年那个行为了还搁这搁这(扶额苦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Page1 第2章 Page2 许慧迷迷糊糊睡过去之前告诉许存约定地点,说:“我有设置备注,哥哥你一看就知道哪个是我的搭档了。” 等许存操纵角色到她说的地方,那位搭档已经在了。头上果然有专门设置备注:搭档,还是亮闪闪的粉色字体。因为在原地停留太久,还出现了一个云朵形状的空白框,在出神发呆。 游戏角色的初始形象有人类、兽人、精灵几种形态,美术风格偏像素风。许慧选的是人类,打扮成了系着头巾的短发小女孩,一身干练的冒险套装,很清爽可爱。而对方是黑长直发的猫兽人少女,穿着黑色的哥特风蓬蓬裙。 熟悉的角色,熟悉的装扮。 一时间,不用看对方被空白框遮挡住的ID,许存也知道这位“搭档”是谁了。 ZHUANGRED,小樁玩这款游戏的ID。 许存第一次知道,原来她并不是单机玩家。 短发小女孩走过去,和哥特猫女打招呼。 [晚上好,对不起,我来晚了。] 这显然和平时许慧的说话风格有很大差异,因为紧接着小樁发了个问号。 [?] [被盗号了?] [不是,我是她哥哥。] 许存实话实说,[她生病了,我替她做任务。] [哦。] 她没再多问,直接给许存发来队伍邀请。 许存知道小樁一贯性格冷淡疏离,并没有因为发现对方是自己女神而一路滔滔不绝套近乎,也不打算暴露自己是粉丝的身份。 于是游戏里猫女和小女孩沉默地开始打任务。 也许是因为和人组队,小樁的操作不像在直播间里单刷时的懒散,面对怪很积极。但她相当不会玩游戏,积极起来只是起了反效果,操作更烂了。 好几次人类女孩都被猫女过早或过晚的技能打中,清空三分之一的血条一半是被怪打的,一半是猫女误伤的。 [抱歉。] 队伍对话框又多刷出一条道歉。 不知为什么,许存好像从猫女冷淡的表情中看出了点抓不住要诀的懊恼。 他打字,[没关系。] 队伍频道又静默下来。 一直到任务结束,快要下线时,小樁才问他,[她的病很严重吗?] [有些高烧,过两天就会痊愈了。] 刚才的任务有一个奖励是祈福药水,没什么太大的用处,就是一个送祝福的好友互动道具,任务结束后他们每人得了五瓶。 小樁这时候把那五瓶药水都用了。 许存这边的游戏界面连续开出满屏的花串,花冠落在小女孩头上,一阵阵柔和的白光笼罩着她。 系统提示:[好友ZHUANGRED为你增加了50点祈福之力。] [祈福祝语:希望最勇敢的冒险家小慧1322击败病毒,早日恢复健康。] 猫女在频道里说:[我想告诉她,她很快就会好起来,因为我把祈福药水都给她了。你可以帮我转告吗?] [好。] 许存刚打完字,小樁就很干脆地下线了。 盯着暗下去的ID和静止不动的猫女,许存突然意识到今天这一切对他意味着什么。 只要再往前方走一步,再靠近一些,再多伸出手一点点,他就可以撩开若隐若现的雾纱,看清谜团中的小樁,看清她在那些视频里真正想传达的、想说出的话,看清没有镜头时,那张脸的神情是冷漠疏离,抑或者是……脆弱孤寂。 近乎引诱的巧合,像在暗示他,有机可乘。 想要的东西有些出格了。许存跟着下线,把不切实际的幻想擦抹掉。 第二天再起床时,他把小樁的话告诉许慧,小女孩很开心,连很抗拒的药她都主动喝下去了,谁让她是搭档亲自认证的最勇敢的冒险家呢。 * 等到终于正式入夏,气温直线攀升,每一天都热得吓人。小樁似乎不喜欢夏天,视频里眉眼间的倦烦越来越明显,游戏直播频率也几近于无。 不过听许慧说,搭档每周都会上线和她打任务。 因为小樁的游戏技术和她一样差,她至今以为小樁是和她同龄但很成熟冷淡的小学女生。 “虽然她看上去很成熟,但是她会相信游戏里的传说哦!” 许慧问他,“哥哥,如果真的打通关了,愿望真的会实现吗?” 没等许存回答,她又接着说,“我希望是真的,这样她的愿望就能实现了。” 她的愿望。 许存又在想,究竟是什么呢?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随后的某天晚上,小樁的主页多了一条视频,很短,冲击效果依然强烈。 只不过这次画面的红色不是颜料,而是真的……血? 许存皱眉,视频一如既往很暗,但手腕的那道伤口很深,哪怕是在昏暗的环境也能看得清。 他没办法想象那是小樁自己划的。 视频才刚发出来,很快就因为违规被屏蔽,而主页的那些视频也被一条条删掉,很快清空了。 许存第一次给小樁发私信,问:“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还好吗?” 他们不是好友,系统只允许他发一条信息。 不知怎么的,许存想起游戏,很快开了电脑登录许慧的账号。 许存点击地图上的通天巨藤。 传送完毕。 果然在那下面看见了哥特猫女。 此刻夜已经深了,早就过了小学生的睡觉时间,周围没什么人,游戏画面里蓝天洁净而宽广,巨大的绿藤下只有孤零零的一个黑点。 许存操纵角色走过去。 小樁看见他了,知道现在操纵角色的另有其人,因为小学生许慧不可能在这个时间点上线。 她心情不好,许存又不是她需要顾及的对象,因而在小人靠近时,冷酷地打出一行字。 [走开。别来烦我。] 许存问,[你心情不好吗?] 没理他。 [和那个愿望有关吗?] [关你什么事?] [我是你的粉丝,你刚刚的视频我看见了,伤口包扎好了吗?我很担心你。] [你有病吧?你装什么好人?] [以为你关心我两句我就能让你看腿?] [我没这样想。] [你怎么想关我什么事?] 怎么说呢,像刺猬。 许存回复,[嗯,不关你的事。] 猫女不说话了,也没管非要在她旁边的许存。 游戏里两个像素小人就这样静静站着,仰头看一直成长穿入高耸云端、望不见尽头的巨藤。 [那个伤口是假的,我没受伤。] 小樁突然说,[只是我画得很真。] [不过,我宁愿我是真的受伤,这样我就知道,是不是我快要死掉了,他们也不打算管我。] 许存没插嘴,知道小樁这时候需要的只是一个安静的倾听者。 [没有直播的时候其实我已经把关卡打到八十多关了。] [这种东西,连小学生都不会相信。] 写得超级烂,但是我决定了,不管怎么样都要编完它(才第二章就讲这么沉重的话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Page2 第3章 Page3 许存记得的那个晚上,他和小樁在那棵巨藤下坐了很久,一直到游戏里也挂上明月和星空的背景。 小樁准备下线时对他说,[虽然我不认识你,不过谢谢你一直陪我。] [我不应该对你说那种话,抱歉。] [没事。] [听你妹妹说你最近在准备考试,虽然什么愿望能够实现都是假的,但是聊胜于无,希望你能成功。] 说完,系统开始不断提示玩家收到来自猫女的祈福药水。 她说她打到八十关是真的,祈福药水的动画效果接连不断,一直持续了很久才消失。 [麻烦你再帮我转告她,说我以后不会再上线了,她需要重新找一个搭档,我很抱歉。] 许存顿住,还没打出字来,系统就提示小樁下线了。 不仅仅是游戏,紧接着小樁的那个账号也被她注销了,她彻底地消失在了许存的世界里,好像她曾经给许存带来的那些冲击都只是一场梦境。 哪怕已经过去好几天,许存依然没有真的接受,原来远在天边的一个人完完全全消失在他的生命中是这样轻而易举的事情。 不知道什么时候,许存的笔停住了,水性笔在洁白的纸张上洇出不规则的墨痕。 “存哥?存哥?” 旁边徐志强大惊小怪地叫着,“真稀奇,你们学霸居然也会走神。” 许存没说什么,他就迫不及待地凑过来问,“我们想知道你和隔壁班的那个班花是不是……有点情况?” 隔壁班花……许存记起那个女生,因为同样是学生干部,在工作上有交集,接触了几次。 “没有,只是单纯的共事而已。”许存笑着否认。 “真的假的?她那么漂亮,存哥你都不动心?”徐志强立刻又懂了一样,“也是,你们好学生都搞那一套,不早恋,唉,可惜啊,存哥你长得也不差,真是浪费了。” “没喜欢过妹子的青春是不完整的。”他啧啧几声,一副过来人的成熟样。 出于一种无法名状的心情,许存说,“我有。” “嗯?!!” “喜欢的人。” 他垂眼看练习册上的墨痕,隐隐约约又像猫耳的剪影。 看上去疏离实则柔软,柔软却又锐利,似乎很孤独,不擅长操作游戏,有些执拗地相信一些童话故事。 在那些痕迹被它的主人尽数抹去之后,这就是他知道的关于小樁的全部。 这样的心情,是否能称作“喜欢”。 后来任由徐志强像瓜田里的猹上蹿下跳不断追问到底是谁,许存也没再继续说下去了。 * 两年后,由于许存父亲在工作上的调动,全家搬往A城,升上高三的许存也随之转入A城一中。 母亲故友的孩子在一中读,名字叫李元奇,小许存一级。开学前,他负责带着许存在学校周边参观,算是提前熟悉环境。 一中作为最好的中学不会像其他学校那样有太多横行霸道的校霸之流,不过就读此校的许多学生都相当有背景,惹到他们的后果可比惹到校霸严重多了。 “对了哥,你不是在一班吗?可要小心别和一个人扯上关系了。” 李元奇表情很严肃,许存:“谁?” “那个庄小沢!”他说。 听起来不像什么穷凶极恶之徒。 许存面上还是云淡风轻,李元奇以为许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毕竟这名字听起来太有迷惑性了。 “哥,我真不是开玩笑,这人真的你有多远就躲多远,”他紧急举出庄小沢的累累罪行,“听说他脾气特差,别说学生,就是老师,惹了他也一样遭殃!之前之前就有个谁,和他争第一名,就被他报复了,闹得还挺大的。” “他这么厉害?”许存礼貌接过话头。 李元奇撇嘴,“还不是因为有个当高官的局长爹,厉害得很。” “喏,那个就是他。”恰巧路过一面墙,李元奇嘴一努,示意许存看向荣耀墙的最顶头。 一中改过一次贴荣耀榜的位置,新的都贴到另一边去了,这一整面都是旧的,学校的人没撕掉。 那上面标着的时间是两年前。 庄小沢应当是前一天刚和人打过架,额头上贴着显眼的纱布,照片上的表情暗沉,冷峻地盯着镜头。他五官稚幼,刘海略微长过眉眼,阴郁的气质又令未曾完全绽开的漂亮变得凌厉至极,像一把刀,刺向整个世界。 也刺向了两年后看见这张照片的人。 许存的脚步定住。 李元奇没注意到,滔滔不绝讲了大半段庄小沢的种种传闻,才发现许存还在原地看着那张照片。 于是又退回去,“哥,怎么了?你认识他啊?” “不,不认识。”许存说。 还不算认识。 只是一个猜测。 不过,如果是真的,那么,他这一次应该学会把想要的东西在手里抓牢了。 网恋的部分就这么短额,这算是先行序章?下面就是攻视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Page3 第4章 Page4 夏天的时候,随着空气被高温炙烤地扭曲变形,热潮一阵一阵,世界上所有的声音也纠成混乱的一团,高温和嘈杂声一拥而上,猛地扑打在脸上,几乎将人闷晕过去。 报道日,校内校外汽车大大小小声的鸣笛声不绝于耳,近处远处,那些交谈时没被控制住音量而泄出的破碎絮语,叠在耳边,反复枯燥,令人厌烦。 庄小沢昨天一晚没睡——他为了把新的图案画好,几乎通宵一夜,新颜料用起来不大顺手,他固好色之后,天已经大亮,倒也不用睡了。 不想看见让他心情不好的人,庄小沢提前收拾好会用到的资料,下了楼。 时间还太早,大宅的主人都还在酣睡,底下的人却已经开始为新的一天在做准备,忙中有序,动作干练安静,没发出一丁点儿打破早晨稀薄空气的噪音。 “少爷,”一旁检查工作是否有疏漏的老管家看见从楼梯走下的庄小沢,问道,“早餐已经准备好,您是否要用餐?” “不用了,没胃口,我直接和吴叔去学校。” 吴叔是平时专门负责接送庄小沢上学、回家的司机。 “少爷,昨晚先生说难得空闲,想和你们一起……”管家以为他是忘记了这一项。 “不必,我不喜欢人太多,他问起来就说让他好好享受一家三口团圆之乐,我就不加进去扰他的兴了。” 老管家听他还是和从前一样,口吻带刺,叹气说:“少爷,您这样自己也不好受。” 庄小沢出生的时候,老管家就已经在宅子里工作了,可以说这些年他是看着庄小沢从小长大的,这几年看自家少爷和先生闹过的大大小小的矛盾,父子俩越走越远,现在比起早先的大儿子,先生更愿意和后来的二儿子亲近了。 在他们这样的家庭里,掌握权势大炳的一家之主更青睐第二任妻子带来的孩子,可不是什么好讯号。 尽管庄小沢远在外国的亲生母亲也一样能够为他提供丰厚的生活条件,但总归远水救不了近火,更何况,少爷也还是没成年的小孩,再怎么聪明要强,没有长辈在身边支撑、引导,又怎么能让人放心呢? 庄小沢知道老管家是真的为自己忧心,但他不认同老人的那些想法,他绝不会选择融进所谓的“家庭”里去。 他挥了挥手,“您别劝我了,您知道的,我不会听,吴叔应该在等我,先走了。” 老管家看着他单薄的背影,又是一声叹息。 A城中学的报道日是同一天,庄小沢还以为自己出发得足够早,结果还是低估了学生的力量,车还没能开到校门口,就已经堵得水泄不通,半小时也没有再进几米。 熬夜加上逞强没吃早餐的后果逐渐显现,密闭空间里的冷气开始令他感到反胃恶心。 车又往前动了一下,再停下来时正巧靠在街旁。 耐心告罄的庄小沢直接拉开车门,黏糊的热气带来的又是另一种不适的感受,他闷着声音说:“吴叔,到这里就行,剩下的路我自己走,你先回去吧,人少些的时候再过来接我。” 司机应声说好,拿过一把折叠阳伞递给庄小沢,希望多少能替他遮挡点毒辣的太阳光。 那伞估计是他女儿的,伞面绣着俏皮的黑色蕾丝,上面印着喜怒哀乐各种不同表情动作的库洛米。 庄小沢:“。” 他没有拒绝,道过一声谢,将伞接在手里,也真的打开伞撑着。 在这方面,庄小沢的接受能力比起青春期的其他男生更要高,不会为此感到羞耻,担心被人嘲笑。 真要说的话,他从很小的时候就被嘲笑过,他的长相肖似母亲,五官没长开之前经常被认错成是短发女生,幼儿园不了解情况的老师分配玩具时会把洋娃娃之类的玩具分到他手里。 庄小沢那时候不明所以,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拿的玩具和其他男生的不一样,但他既不喜欢积木玩具车也不喜欢洋娃娃,拿到什么都无所谓,所以接过了玩具。 这事被其他男生发现了,嘲笑庄小沢是“娘娘腔”,说他不像男生——这个是事实,笑了还没几声,“哗啦”一下,一道水流自他头顶浇下,把他浑身浇透。 幼年庄小沢倒空了水壶里的水,认真拧好盖子——那是他拿到最多小红花那次妈妈奖励他的新水杯,他很珍惜。然后看向愣住的一圈小男生,问:“你们怎么不笑了?” 水倒光了,他还有别的招没使。 一个人和多个人打得有来有回,对面的男生损伤惨重,庄小沢也没逃脱挂彩的命运,漂亮到值得珍藏好好观赏的脸蛋被刮出几道红痕。 后续庄小沢根本没被罚,反而是被他打的男生乖乖找他道了歉,不敢再惹他。 他仗势欺人的坏名声也许从那时候就传出来了? 小时候的他不在意,他认为他们是嫉妒他完美的家庭。 真可怜。庄小沢看着他们怨毒又不得不讨好他的神色想,这就是老师说的,什么来着,啊,妒忌。 他是因为太幸福被妒忌了。 原谅他们吧,谁让他是胜利者呢?胜利者也承担着包容可怜失败者的义务。 这种愚蠢的想法又在这个闷热的夏日蹿回十七岁的庄小沢的脑海,噪音和热浪织成的无形的网网住他的思绪,令他总想到不该想起的事情。 都白痴得要死,不管是他还是那些家伙。 全部,全部。 他没再让自己继续胡思乱想,现在是在外面,人来人往,完全敞开,他会被发现。昨晚刚刚画上去、此刻正在薄薄的一层T恤下缠绕在腰间的那尾赤鳞蛇在想象中缓缓移动,鳞片清凉的触感压制住被热气蒸腾的坏想法。 已经走到教学楼底下,庄小沢收了伞,走上楼梯。 新一届的高三生换了新的教学楼,庄小沢看过群里的位置示意图,没太费劲地就找到新教室。 庄小沢路过隔壁班,来了不少人,很热闹,而他们班里,似乎都还没学生来报道,有隔壁做对比,更显冷清。 教室里只坐着个人,不是教师,是和他一样的学生,正低头在对着本子抄写什么东西,握笔的手快而稳。 * 许存到得早,碰巧他来之后,班主任有事要处理,需要离开一阵子。许存一贯会察言观色,此时很体贴地表示自己可以帮忙,于是老师在交代他一些流程后,便拜托他临时帮忙登记后面来报道的学生。 在这之前,许存有在名单上看见那一个熟记于心的名字,但此刻的主动请缨并非出于迫不及待想要见到那个人的心情。 他并不着急想要现在就见到小樁。 还没到时机。 他想要的完美初遇还需要谋划更多,不能冲动贸然,不能太刻意,不能暴露更多,不能打草惊蛇,不能再让风筝断线。 他很少为了什么事情紧张,但想到小樁,他却觉得无论自己做多少准备都不够用。 许存一笔一划地填上班主任嘱咐要填好的信息,慢慢来,他对自己说。 “请问,”有人走近前来,声线清冷,“老师不在吗?” 许存的笔顿住。 他的命运女神真是……出其不意啊。 他想。 * 许存抬头。 面前的是一张很漂亮的脸。比在视频里、印在荣誉榜上的更漂亮,更具有攻击性,更引人注目,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孤高和厌世气质也更尖锐。 他很瘦,看上去比过去还要瘦。 许存后来自己又逛了一次学校,用摄像机把荣誉榜上的那张照片拍下来,最后将它冲洗出来了。 如李元奇所说,小樁是这所学校的风云人物,许存回家后在学校的公开平台搜索,从日期最新的文章开始,耐心地往下翻,不一会,就翻到夹带有小樁照片的文章,时间越越往前,他越显稚嫩,脸上的冰霜也就消融一点,看向镜头的目光前所未有的明亮,溢满自豪。 许存将照片一张张保存好,再将页面拉回上去,看到相片最后一次出现的时间:两年前。 这些天,他就是在看着那些照片,尝试隔着时光纱雾勾勒出那一个小樁的形象。 而等到本人跨越了一切真正站在他面前,许存的瞳孔不受控地收缩。 时间流动以秒为单位,他的脑子掠过思绪无数,但所幸,他自制力极好,没有暴露任何破绽,表现出来的模样只是听到抬头,极为有礼貌地看了一眼来人,微笑回答道:“老师有事要处理,我代她在这里登记信息。” 庄小沢点头:“这样。” 他把资料递给许存核查。 许存低头时,无聊的庄小沢打量着他。有资格和他同一班,长得不差的男生,没有见过面的印象。 “你是转校生?” 许存边低头抄写边说:“是的。” 庄小沢听后,“哦”了一声就没再接着说话。他性格偏冷,不太关心别人的想法,刚才多问那一句已经算是被燥热天气影响过后的反常行为。 他可没有和新同学建立良好关系的打算。 就算是不知道发生过什么的新同学,只要开学了,也会知道那些关于他的事情,变得和其他人一样。 在他心里,会和他永远站在同一边的,只有他自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Page4 第5章 Page5 外面的雨下得淅淅沥沥。 庄小沢没带伞,校园越来越空旷,只剩下雨声沙沙地回响在寂静的四周,但他并不着急,甚至心情还不错,修长的指尖和着雨滴落下的频率,带着漫不经心的慵懒,轻敲桌面。 被放在课桌上的手机显示有来电拨入,微微振动着。 手机主人看向窗外的目光没有因此而偏移半分,既没打算接听也没按下拒接键。等电话自动被挂掉,对面的人又相当不甘心地接连拨打,最后全都拨打失败。 于是又换了另一种方式。 信息弹窗连续蹦几下。 看都不用看,也知道是他那个父亲在气急败坏地骂他不孝,父亲生日,他这个当儿子被三催四请还不肯给面子。 再经过有心人的煽风点火,他的坏名声又可以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让更多人相信,他已经算是被养废了。 庄小沢知道,但他不在意,他宁愿如了他们的意,也不愿意忍着恶心跟他们扮做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回到公寓是一个人,在教室等雨停也是一个人,现在的他在哪里都无所谓。 “咔哒。” 有人拉开门,似乎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有人留在教室,声音透露出讶异,“庄……同学。” 庄小沢回头,门外的人是许存,看样子是刚结束了学生会议。 开学不过一个月,报道那天庄小沢遇见的转校生,在这些天里已经凭借优越的外形、优秀的成绩、出众的能力迅速地成为学校的名人,不论是班干亦或是学生干部,他都能担当得很好,一个月积累下来的名声比庄小沢过去两年的名声还要好。 作为班级的第一,平日里庄小沢也和这位新晋第二打过几次交道,许存很聪明,性格也温和,对待人从来礼貌和善,凭心而论,他不算讨厌许存,当然也不算喜欢。 许存太聪明了,和他是同一类人,太聪明的人会令人捉摸不透,不确定性太强,而庄小沢讨厌不确定性。 “一起下去吗?”许存收拾好书包后问他。 看了眼时间,也差不多到保安上来劝人离开的时候,庄小沢没拒绝,说:“好。” 于是许存静静看着他收拾的动作——以一种客观意义上绝对礼貌、有礼节性的目光。 学校夏季的白衬衫款式简单,但在一中这样一所学校里,长相优越的少男少女不在少数,走在校园里的一个两个都给人青春偶像剧主角的既视感。 尽管如此,在这其中,庄小沢依然是最吸引人的那一个。 他很漂亮,很特别。 特别得漂亮,漂亮得特别。 背永远挺直,仪态完美得挑不出一点毛病,招摇精致的脸蛋因为冷漠的神情而多了欲拒还迎的意味。 他只是站在那里,气质清清冷冷的,就能够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可他却并不在意其他人怎么想、怎么看,没有谁能够真正地倒映在他冰霜一样清透的眼眸中。 他制造了漩涡,使人深陷,又始终远离每一个人,只是远远观望着。 许存时常听见他们讨论庄小沢。 因为过去发生的事情,他们始终对庄小沢有所忌惮,他们恐惧他、排斥他,却总在那人哪怕只是路过,哪怕只能捕捉到一片衣角时,无意识地挪开视线去追逐。 孤高的、傲慢的、目中无人的庄同学。 他们说。 依旧保持着认真倾听神情的许存突然想,原来自己是幸运的。 因为他知道,所有人认为冷漠、高高在上坏脾气的庄同学实际并非如此。 窃喜吗?许存并不是圣人,他当然免不了为此暗自窃喜。那一个笨拙可爱的小樁,确实是独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珍宝。 * 庄小沢体型清瘦,但身高在男生堆里不算矮,差一点点够到一米八,只不过许存还是比他高了几公分。 关于这一点,优势是只要许存微微侧脸,可以自上而下瞥见庄小沢浓密纤长的眼睫。 “你也没带伞?”庄小沢没注意到他的视线,只看他手里也没有拿伞,心想他和自己一样,于是问道。 许存:“是,忘记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正巧两人下到楼道,旁边也有学生没带伞的,几个男生边叫着边在雨里猛冲,庄小沢看了看许存,浑身上下打理得整整齐齐,文质彬彬,怎么也不像会去淋雨硬抗的人。 许存还没开口回答,另一道清脆稚气的嗓音就远远越过雨帘,传到他们之间。 “哥哥!我给你带伞来啦!” 小女孩穿着鹅黄色雨衣,踩着嫩绿色的小雨靴,一手拿着伞,朝着他们的方向挥手,开心地跑过来。 她笑得很明媚,像雨天里的小小向日葵。 庄小沢不知道为什么移开目光了,像被这种平凡而普通的幸福灼烧到一般,就是这种时候,他会意识到自己用作伪装的高傲只是一种怯弱的阴郁。 在他喜欢的雨天,他第二次产生了自己讨厌什么的想法。 许慧跑近,看清自己哥哥身旁还站着人。 女孩那双干净的眸子睁圆,愣住神。 好好看的……女孩的眼神疑惑了一秒,终于确认,这长得很好看的人,是一位哥哥,而不是姐姐。 “小慧。” 哥哥在叫她,她回过神。 “妈妈说,你忘记带伞了,所以我就主动说我来给你送伞哦!”她很自豪地说,一脸求夸奖的表情。 他们家离学校并不远,因而许母很放心她自己一个人来。 “谢谢小慧,哥哥知道小慧很厉害。”许存夸她。 得到夸奖的许慧本应该高兴,可转眼,她又皱着脸,纠结起来。 怎么办啊,漂亮哥哥也没有伞,她只给哥哥带了一把伞,雨越下越大,没有伞,漂亮哥哥会感冒的! 她有些懊恼。 庄小沢看她神情,猜出这小女孩在想什么,想说自己能叫司机进到学校接自己,却见女孩转瞬又露出更热烈的笑颜。 “哥哥,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们家里会有蛋糕,会很热闹很有趣,你可不可以也和我哥哥一起到我们家里,参加我的生日派对。” 她生怕庄小沢拒绝,很急切地补充,“真的、真的会很开心的!” 这女孩不想要自己一个人在这躲雨,估计很努力思考才终于想出了这方法。看她这样真诚热切的模样,向来不把别人的想法放在心上,不在乎别人感受的庄小沢,第一次觉得拒绝的话语难以说出口。 “小慧。”许存对他露出一个表示歉意的微笑,伸手摁在许慧肩上。 许慧像是预感到什么,沮丧慢慢爬上她的眉眼。 “我想去。” 在许存开口对他说些什么之前,庄小沢回应道,几乎带了些害怕自己说晚一步的急迫。 好难写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Page5 第6章 Page6 门被人打开。 外面乌云万里阴雨连绵,可屋子里是温馨的暖黄,七色的彩灯缠绕得到处都是,活泼地闪动着,厨房里还有锅铲翻炒什么东西的声音,油烟机在安定运作,食物香气带着某种令人安心的温度,温柔绞杀了他们在雨幕行走时不可避免沾染上的湿冷水雾。 不算豪华,但足够美好。 这种感觉着实太陌生。 庄小沢后背一僵。 在此之前,他认为只要能在今天帮助自己打发掉时间,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可以,可偏偏,他现在有了一种做错选项的小小懊悔。 他进入到了另一个格格不入的世界。 回头,离开这里,现在立刻。 “之前我妈妈给我买多的一双鞋。”许存蹲下去,在玄关旁的鞋柜翻出未拆过的家居鞋,对他笑:“没穿过的。” 现在走绝对脱不了落荒而逃的嫌疑,庄小沢的骄傲不允许自己有任何狼狈的姿态。所以他保持着淡然的表情,点头:“谢谢。” “不客气。”许存替他把包装袋子拆封,很贴心地将鞋子朝他的方向调转。 一个白色的棉花团子自许存身后蹿出,已经脱了雨衣放好的徐慧哒哒哒走过来,抱住表情憨憨的小狗,自豪地对庄小沢介绍:“小沢哥哥,这是我的弟弟,他的名字叫小嘟,是我起的哦!” 家里来了陌生客人,狗并没有表现出排斥,热情地摇着尾巴,和许慧一起抬起头看庄小沢,两双亮晶晶、闪闪发光的眼睛。 庄小沢有些迟疑:“……你好?” “汪汪!”小狗回应他,很开心地上前蹭着他的裤腿,庄小沢没躲开。 “看来小嘟也和我一样,很喜欢小沢哥哥呀。”许慧摸着它的头,笑眯眯地说。 像是看出了庄小沢淡定之下的无措,许存问:“饭菜还没好,去我房间坐坐?” “好。” “我去和妈妈爸爸说有客人来了。”许慧抱着小狗跑开。 * 许存的房间是标准的优等生风格,干净整洁,书架装满一堆参考书工具书,各式各样的奖牌、奖杯、证书在一旁列得整整齐齐。 再看过去,旁边还有个小柜子,放置着手办,庄小沢目光凝了一下。 那全都是同一个角色,表情冷漠的哥特裙装猫耳美少女,有正比的,也有Q版的,看得出来许存很喜欢这个角色,还收集了许多其他的形态,猫耳美少女身上穿的裙装一直不重样。 许存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动声色地问:“怎么了?” 庄小沢说:“有点惊讶,没想到你是这种类型的人。” “哪种类型?” “……宅男?” 许存没介意,笑了笑:“你知道这个游戏吗?《魔豆冒险》,还挺好玩的。” 庄小沢:“是吗?我不怎么喜欢玩游戏,没听说过。” “老游戏没什么新玩家,就渐渐没名气了,我是陪我妹妹玩才喜欢上这游戏的,一直都在玩,本来快要关服了,今年官方却又宣布要做续作。” 宅男谈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就会滔滔不绝,外人眼里礼貌自持的许存也不能例外。庄小沢无聊地想。 “通常粉丝对续作都有很大的期待,不过,”他看向许存,像在开玩笑,又像并非如此,“往往续作只会让人失望。” 许存挑眉:“经验之谈?” “猜的。”庄小沢说。 许存桌上摆着个小型地球仪,庄小沢伸手去拨动,蓝色的球体轻轻旋转起来,他漫不经心地说:“因为太喜欢一样东西,投入时间去了解,沉迷其中,之后如果发现瑕疵,发现事实和自己所想不同,哪怕只有一点点,也会幻灭,无法容忍。” 球体停下来。他的手指点在赤道上,一圈红线,隐隐约约又像警戒线。 “你不这样认为吗?” “有意思的说法,那么说,你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 庄小沢看上去很坦然,“没有。” “那真令人羡慕,”许存说,“不必像我一样担心续作的问题。” 难得和人这样放轻松地交谈,尽管并非全然坦诚,庄小沢筑起的冰墙还是在这个屋子里慢慢消融,眼里难得有些笑意,“没必要担心,我随便猜的,不一定会准。” * 许存父母性格温柔和善,一整个晚上都很关照庄小沢这个客人,尽量地不让他感到不适和拘谨,看得出来,这些特质都很好地遗传给了他们的孩子。 在庄小沢参加过的生日宴里,许慧的生日宴没什么特别之处,很平凡,但却是他所没见过的真诚用心。为了不破坏他们的氛围,庄小沢露出了几乎半年份的微笑。 “咔嚓。” 许慧在为他切蛋糕时手上蹭了些奶油,她没注意到,离得近的庄小沢用纸巾悄悄为她擦去,听到这一声细响。 偏头去看,是许存。 大概是他们家的记录传统,从生日会开始 ,许存的父亲拿着录像机在记录,而许存是拿着照相机拍照。 看照片时,许慧很喜欢这一张照片,喜滋滋地看了几遍,“小沢哥哥,你真的、真的好漂亮啊,在照片上也好好看。我一定要冲印出来好好收藏。” 应该有个人来告诉这女孩,一般漂亮是不会用来形容男生的。庄小沢想。 到晚上,雨基本停了。 也就到了庄小沢回家的时间。 在玄关道过别,庄小沢准备离开。 “我送你,”许存跟着换了鞋,“出去的路有些绕。” 确实绕,庄小沢想了想,自己还真的没记得太清,也没客气,点头:“谢谢你。” “不客气。” 和来时不一样,没了许慧在他们之间说个不停,也没有嘈杂的雨声,阵雨过后只有三三两两稀疏的蛙鸣,反倒显出了两人之间无话可说的安静。 说起来,许存的家庭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许存在外总是彬彬有礼,体贴优雅,庄小沢之前冷眼旁观时没认为他有多热心,至少有四分虚伪,越是聪明,越是滴水不漏,越是可疑。 他还以为他的家人会更冷冰冰一点。 原来不是。 原来许存身上似有若无的虚伪只是他的幻觉吗? 路过树下,恰巧不少原本积聚在树叶上的雨水落下来,许存动作很快,靠过来,伸出手臂挡在庄小沢的头顶,水滴噼里啪啦地砸在他的手臂上,没有一点命中庄小沢。 “没事吧?” 看来自己真的判断失误了。 许存身上的气息很干净,他想,应当是他母亲很用心地为他们一家人挑选出来的衣物洗涤剂。 就像许存这个人。 纯粹是好过头的家庭教出来的一个滥好人罢了。 庄小沢摇头:“我没事,谢谢你。” 许存说:“我谢谢你才对,有你在,我妹妹今晚才更开心。” 庄小沢当他在说客套话。 已经到了小区门口,庄小沢说:“我也很开心,再见了。” “庄……小沢。”许存叫住他。 庄小沢回头,许存看见暖黄的灯光映在他白皙的脸上,很好看。 “小沢,”许存重复一遍,“以后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只是无所谓的事情。 “可以。”庄小沢说。 这两个人写得我微微死了,不知道能不能写到十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Page6 第7章 Page7 前两天的雷暴雨直接把学校的电线劈得坏掉,今早雨过天晴了工人才终于开始检修。没有电,教室内空调、风扇都无法运转,空气闷闷沉沉的,压得人心里不舒服。 高三,高压,还高温,三个高凑在一起简直叫人生无可恋。不少人拿着本子垫板可怜地在扇风,尽管这在抵御热潮上起的功效微乎其微,但聊胜于无,好歹有个心理作用。 上头的英语老师正给他们梳理文章脉络,看见下边无精打采、蔫了吧唧的一大片,心里叹气,知道自己讲什么他们都难再真的听入耳去,要先换个有趣的环节让他们活过来。 讲完课文,往下来是一个角色扮演,是以学生互动为主的活动,比教师干讲知识点更容易吸引学生来得多。 “好,那脉络部分就到这里,下面我会请两个帮手来把这段演绎一下,有没有主动请缨的?” 意料之中的没有,果然还是需要她来点。得找个瞬间就能聚焦所有人注意力的……她的视线扫过去,心中敲定人选。 “小沢,”她说道,“你愿意来试试吗?” 小沢。 很细微的,这两个字让原本热得下沉凝固的空气震动一瞬。 有人没忍住,转过头去看。 庄小沢没像其他人那样拿东西扇风,像是一点也不为闷热所困,衬衫的扣子都好好扣着,没解开一粒,却还是一副清清爽爽的样子——配上他一贯冷淡的神情,甚至可以说冰过头了。 他撩起眼皮,抬眸看过来时,气质清冷冰寒,一如既往漂亮得具有攻击性。 天气热,他还是不近人情的冷。 传闻中他性格霸道,众人很少怀疑其真实性,毕竟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庄小沢确实是性格不好的那一挂。 他们经常在背地谈论传闻,用着为人打抱不平的借口,更多不满他总是高高在上、不把谁放在眼里的高傲态度,仿佛周围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无聊至极,不值得入眼一样。 不过是幸运有个好的家世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们说。 不过恰好有张好看点的脸,不过恰好比他们所有人都厉害。 所以坐在遥不可及的王座上,哪怕是一分毫的目光,都不会分给他们这些抬头向上看的人。 令人喜欢不起来。他们这样想。 但他们更清楚,实际上,他们喜不喜欢庄小沢,庄小沢都无所谓,他根本就不会关心,也不在意。他们的喜欢和讨厌对他都一样,可有可无。 他们没说过,但都心照不宣地带着一个想法:恐怕在这个学校里,没人能在庄小沢出现在视野范围时忍住不让目光跟随过去。 他总有这种令人欲罢不能的魔力。 “有谁做小沢的搭档吗?” 老师问了一遍,心里估计依然不会有人搭腔,已经在想下一个点谁的名。 “老师。” 许存举起手,像是在给老师解围一般,“我来。” 庄小沢看了他一眼。 察觉他的视线,站起来的许存对他回以微笑。 没有太熟络到令人反感。 念课文这种程度对他们来说都并不难,两人都属于声音好听的类型,听他们念英文算得上是一种享受。 有时两人的声音重合在一起,像是冰块渐渐消融在温和的水流里。 庄小沢念完最后一个单词,声音似飘摇的雪片,还未落定,他们听见“嘀”的一声,引擎重新开始工作,嗡嗡的声响传来。 电来了。 * 下了课是大课间,几个闲聊的女生聊着聊着,话题拐到了星座。 “你们觉得哪个星座最讨人厌?” “那当然是……”几个人对视,异口同声地说:“处女座。” 说完又一起笑起来。 “我一开始以为他们是乱说的,后来真的有个朋友是处女座,真是变态到令人发指……” “对对对,我也是,我有个亲戚,他真的……” 女生伸出手指来数数:“严苛毒舌,龟毛洁癖,还傲娇,还固执死不认错……没有比这更难伺候的。” 她们瞥了眼旁边一直没参与聊天的许存,兴趣盎然地问他:“许存,你觉得你能降伏得了这种人吗?” “要是你这种性格都做不到,那估计也没谁做到了。” 许存没正面回答,只是微笑重复问题:“我这种性格?” “又温柔又体贴啊,”女生笑着说,“你不知道?挺多小学妹喜欢你的。” 另一个女生问:“许存你是什么星座?” 许存:“金牛。” 那女生低头翻星座书:“金牛……金牛男和处女女,哎,是最佳搭配诶,特别适合结婚的组合。” “不是吧,这么巧合?” “真的假的?” 许存的视线偏移一瞬,目光落在前方自始至终都在看窗外风景的庄小沢身上。 开学他负责登记信息,有看到过庄小沢的生日。 处女座。 最佳搭配。 想起女生刚才列出的处女座的条条“罪行”,确实有几分庄小沢往日作风行事的影子,他笑了笑,“还挺可爱的。” 几个女生抬头,看他的表情堪称惊悚。 “……我真的有点敬佩你了,许存。” “嗯。” “不愧是最适合结婚的组合之一。”翻书的那个女生喃喃。 “听说处女座的女生都很漂亮,”女生说,“如果你女朋友是处女座,一定很漂亮。到时候一定记得介绍给我们认识啊。” 确实是挺漂亮的。许存想。 * 庄小沢其实远没有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淡然平静。 他讨厌闷热的环境。对无聊的日常也已经厌倦。 有没有电,夏天这个季节对他都有着致命性打击。 燥热的空气煽动情绪,时刻都有脱离理智的危险。蒸腾出的汗水,残留的粘腻感,这些东西都是累赘,拖行他的思考力。同时薄薄一层的衬衫总被风吹着,贴合他的身体,让他有一种暴露的危险。 水流沿着修长的指尖落下,庄小沢一丝不苟地清洗着手。 走出廊道,迎面就遇上一伙人,原本正笑着打闹的一群少年瞬间静下来,无声地看着他。庄小沢没分太多眼神给他们,脚步没停,就要擦身而过。 “喂,”其中一个少年走出来,表情阴鸷,“你这是什么态度?” 他身旁的男生紧张地拉住他手臂,“彦子,算了算了。” “你别管。”少年甩开他,眼睛还是死死盯着庄小沢的背影,想要用怒火点燃出一个洞来。 “庄小沢,你不敢应我的话?” 气氛开始剑拔弩张,空气中的火药味一触即燃,四周的人正碰上这出好戏的学生都在偷偷观察这边的动向。 “我什么态度?”庄小沢不紧不慢地回话,“我对什么人就是什么态度。” 他慢慢回头,表情倒没有往常的淡然和目空一切,罕见地带着一抹无辜的淡笑。他平常不笑就绝顶好看,一笑,眉目柔和,晃得人眼前一花,就连出声叫住他的阴鸷少年都愣住了,几乎以为庄小沢要对他服软。 但那笑转瞬又被庄小沢收回,快得像幻觉。 “你又是哪位,值得我用特别的态度对你?” 先给人一颗糖,又狠狠捅上一刀。这句话令先前的微笑充满了讥诮嘲弄的意味。 比少年的挑衅还要张狂的回击。 “你他妈的!”少年咬牙切齿,额角青筋蹦起,拳头捏地咔咔地一响,上前迈出一步,伸手去揪住庄小沢的衣领。 “小沢?原来你在这里,李老师有事找你。” 许存站在远处廊道阴影处,语气带着微微的讶异,像是并未发觉冲突一般,只是在巧合中误打误撞,令战火在爆发的前一秒里极速熄火。 “彦子,咱们算了吧,算了。”男生的同伴们见机行事,也赶紧七手八脚地将男生架住,把他拖了回去。 他还想对庄小沢说什么,但庄小沢已经转身走向许存,不管说什么都会显得自己像跳梁小丑,又实在不甘心,只能生硬憋出一句:“你给老子等着。” * 他们两个已经路过了办公室。 庄小沢开口问:“不去办公室?” 说的是疑问句,语气里倒没有半点意外。 “抱歉,我多管闲事了。”许存很诚恳地道歉。 “干涉了你和他之间的事情。” 他的这种坦诚反而令庄小沢无牌可出。 庄小沢垂下眼睛,“没必要道歉,我要是不想,就不会和你走了。” 许存没问他为什么会被人无缘无故找麻烦。 庄小沢也不会解释,如果许存想知道早就从别人嘴里知道了,许存知不知道,会不会相信,又会如何看待他,庄小沢没有任何的想法。 为自己辩解不是庄小沢的风格。 他不后悔自己刚才出言挑衅回去,只是事后会觉得这样暴露感情用事弱点的自己愚蠢。他总是对这些人不满,也对会轻易被他们挑拨情绪的自己不满。 越是默念不要感情用事,他好像就越陷越深。 理智战胜不了情感是一种低级的表现。 许存这样的人在这方面做得比他好这一点,令庄小沢烦闷。 廊道的蝉鸣声嘈杂。 庄小沢想,快些结束这一切吧。 补了,有点不知所云,好喜欢别人对处女座攻儿又爱又恨,春/梦噩梦都是我的脸的最佳主角。。。相方哥不扭曲不恨攻儿是因为他本身就变态,攻儿越辣他就越觉得带劲。。(额 星座讨论的灵感来自抖音一个文案:恨你所以讨厌处女座(觉得很符合攻儿招人恨的形象,去查结果攻儿还真是标准的处女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Page7 第8章 Page8 对于特殊的化学物质,一旦被投入水中,哪怕只有一小块,也能立刻划开表象,打破所谓的平静。庄小沢受到的关注众多,上午那个火药味十足的小插曲传播繁殖的速度比许存所预想的要迅速。 事情的发展还在以另一种形式延续下去。 学生会活动室里。 “庄小沢性格再坏也不至于和孟子彦那种魔王混到一块儿去吧?他们什么时候又有的过节?” “我听我前桌说的,一年级那个……听说就是孟子彦好兄弟,他们俩和庄小沢都是初中部直升上来的,人家是资优生,之前对庄小沢态度都挺好的,谁知道还是因为竞赛考不过,被他……” 听的人撇撇嘴:“我看他清高得不得了,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原来在心里介意得要死啊?只准他自己当第一,不让别人超过他也太霸道了。” “哎,你这么说,上次许存不就是第二名吗?差的分也不多,你说如果到时候许存又……” 他们谈论庄小沢,总是这样的直白,不过这是第一次,他们将庄小沢和许存并提而谈。 他们说话时,也在活动室的许存一直背对着他们整理柜子里的档案,好像和往常一样认真工作,没有片刻分心,哪怕自己的名字被提到了也没有立刻搭话,去询问其中缘由。 大家都知道他脾气好性格沉稳,所以刚才说那些话时也没顾忌,只是惊讶他居然也不好奇和担忧。 “许存,”终于有人忍不住和他搭话,话里带着好奇,但也有担忧,“上次考试过后,庄小沢有没有在背地里为难过你啊?” 许存原本检查文件的动作停一瞬,自然接话,语气里的轻松控制得刚刚好:“那倒没有,我想,我暂时还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那可不一定呢,之前……” “对了,先不说这个,”明明已经拿着手里的文件垂眸听了许久,许存却像现在才发现不对劲一般,走向那几个学生,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他们看,“文件袋里的这几页是不是记错了?” 档案工作上的失误可是很严重的,几个学生立刻没了刚才边做事边天马行空随便闲聊的轻松,紧张地凑过来核查。 “哪里哪里?” “我看见了,是这里,是真的记错了!” “不是吧?又要重做?” “这到底是哪个王八蛋负责的?也太随意了吧?” “饶了我吧。”他们齐声哀嚎。 * 关于庄小沢的传闻八卦,众人嘴里讨论的版本多少都有点出入,但关键词一直没变。 竞赛名次,报复。 故事也基本和李元奇在最开始告诉过许存的相去不远。从初中起,庄小沢就是压倒性的第一,而万年第二则是某个资优生,到了高中依然如此。 转折点在高一下学期的某次大型竞赛。 庄小沢在考场上抄袭对方的卷子。有监控作证,千真万确。 一石激起千层浪,当事人身份特殊,学校论坛讨论这件事情的帖子一下子就被刷成了千层的高楼。 只不过,来得快去得也快,没等学生们反应过来,那些帖子都被删得一干二净,第二名很快就转学离开,而铁证如山有作弊罪状的庄小沢,并没有被通报批评处分。 从那以后,众人对他的态度又憎又惧,厌恶却不敢言明。 许存并没有亲身参与过这件事情里,真相如何他已经不得而知,只是从他收集到的关于资料来看,无论评估多少次,主流传闻的真实性都低得可怜。 高一,小樁出现,而差不多一年后,高一结束时,小樁就消失了。 小樁销号之后,主页所有的视频也随之付之一炬,但许存在之前对小樁感兴趣时,为了分析那种吸引着他的神秘感,把那些视频都备份了。 那两年里,许存彻底失去联系着他和小樁的那道细而脆弱的线,明知道再见是妄想,明知道概率低得不切实际,却总在每个深夜将那些视频调出来,看过无数遍。 着迷到失控。 理智被毫不留情抛之脑后。 这是从小到大心静如止水的许存前所未有的体验。他的外表依然风度稳重,可他知道,自己那套有条不紊运行的系统,某处的齿轮已经被彻底卡住,零件与零件之间的摩擦声喧嚣不止。 点开播放键,视频里,戴着黑框眼镜的人冷淡看向电脑屏幕,漫不经心打着游戏,全然不知自己被人透过冰冷无生机的摄像头描摹过多少次面孔。 白瓷的皮肤,鼻梁,嘴唇,一切。 许存都想要。 许存静静望着,面容沉静,瞳孔却暗得吓人,污浊暗黑的想法正挣扎着脱离而出,死死纠缠在被他深深渴望的人身上。 视频结束,画面定格在最后一帧。小樁微微垂眸,浓密长睫在眼睑下透出细腻的阴影,屏幕映射的光近乎于皎白月色,又像凝了淡淡一层霜,令那张脸染上几分不自知的脆弱和哀色。 明明一向冷漠要强,这一会儿却展露出全然矛盾的另一种特质。 因此,也迷人到了极致。 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接住,去触碰。 落下来,落下来,如果真的要落下,请落在我的掌心。 我会牢牢接住你。 * 开学时的座位是班主任临时编排的,月考成绩公布后,她又给了次机会,让学生在班会剩余的时间里以名次为顺序,挑选自己喜欢的位置,这次换座位就算定下来了,一直到期中考之后再换。 选座位时,全班人都在收拾东西,而庄小沢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表情淡然,不像是打算动的样子。 第一名可以第一个选座位,而庄小沢的选择是什么,此刻显而易见。 高三的座位是单列的,庄小沢的座位在最靠窗一列的第一个,也就是说,至少有一个人要做他的后桌。 众人登时在自己心里给那个位置打了个大大的叉号。在他们眼里,庄小沢哪怕不经意的一个眼神,也带着生人勿近的冰渣子,冰封寒骨。尽管在客观事实上,他们都不得不承认,庄小沢无论做什么都带有一种极致美艳的观赏性,可这样的艳福,不是谁都能近距离消受得起的。 一瞬间,他们看向那个座位的目光里,都有种试问天下英豪谁敢争锋的萧瑟之感。 可他们没想到,谜底揭露得那么快,也那么轻飘飘。 揭榜的人是许存。 许存的东西并不多,都被他收拾得干净整齐。要做比较的话,在一群东西堆得乱七八糟乌烟瘴气、跟垃圾堆有的一拼的男生里宛若一阵清风。 他扛着书绕到庄小沢后面的座位,将那些书轻轻放在桌面,礼貌询问庄小沢:“我可以坐这里吗?” 庄小沢因为前几次和他的接触,知道他是对谁都这样温和无害的性格,只微微侧头,用两个字来回复:“请便。” 这已经是他难得不盛气凌人的态度了。 围观的其他人少不了在心里一阵感慨,许存这人果然非同凡响。凡人只能绕开庄小沢这尊大神,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必不会贸然兵行险招,许存却敢于挑战极限。 实在勇气可嘉。 吾辈楷模啊!他们在心里想。 * 说实话,坐在庄小沢后方是很有趣的一件事情。 进一步满足了许存对他的探求欲。 毕竟在小樁时期,他能见到的那些地方都不包含背影在内,现在坐在后桌这个位置,终于能够光明正大地将目光投过去,不必计算停留时机、也不会引起任何疑心。 也真的有了新发现。 庄小沢的后颈有一点小红痣。 他生得白,颈子也是很细腻温润的那种白,和人本身的性格完全不一样。 清晨凉爽,完全不需要开空调,就开着旁边的窗通风。有时晨风会吹起遮光的布帘,在帘子飘飘荡荡落下的间隙里,许存看见清透而明亮的一截光落在庄小沢的后颈。 干净漂亮得好像那是一条小溪,流水清澈,舒缓宁静,能看见底下的溪石。 帘子不安分,一明一暗,明明暗暗,那小痣也在许存眼前忽隐忽现,像是和他主人不同的活泼顽劣性子。 等到帘子彻底静下来,语文老师已经讲到这次卷子的古诗默写,这种题对他们这种学生是不必多说的,他直接跳到下面的文言文,可许存的目光仍盯住其中一句古诗文看了好一会儿。 ……皆若空游无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 没什么关联的事情,许存却突然笑了一下。 老师发了点文言文的资料给他们看,他笑时,庄小沢正回头传东西给他。 也许是早上刚起来,庄小沢的攻击性还未显,看他笑了,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上着枯燥的语文课还能笑出来,疑惑地歪头看他。 好无辜的神情。 可是又好可爱。 许存接过他手里的资料,碰到了他的指尖,很凉。 “谢谢。”他说。 所谓的喜欢,是什么呢? 从遇见小樁开始,许存就一直在和过去一样,用理智去评估分析那份令他沉沦的吸引力。只不过,从小樁到庄小沢,已经渐渐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漩涡,在缓缓将他吞没。恐怖的是,明知道这对于维持理智没有用处,将来某一天甚至会失去如常态一般存在的理智,许存却一点都不急。 奇妙。他想。 他的眼睛还有笑意,比往常的都要真挚几分,庄小沢实在不明所以,只是许存太过于友善了,他到底还是犹豫地回了一句:“不客气。” 路人眼中的攻儿:是魔女是妖女 最后那段是我实在写不出来了,听着Lil'' Goldfish写出来的(所以有点像瞎扯(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Page8 第9章 Page9 庄小沢很少,或者说从来没有为自己做过的什么事情后悔。 哪怕是在那件事情后,男人见他依然冷冷清清站在一边始终不肯说一句话认错,气得暴跳如雷,怒骂他不知悔改,狠狠地抓起瓷制的烟灰缸朝他砸来,庄小沢也没躲开,任由额角被砸得渗出了血。 眼前一阵花白的眩晕,庄小沢却还是挺直腰背,将嘴唇抿成一道倔强的线,仍重复说那三个字:我没有。 今时今日他也不为那个伤口后悔。因为对他来说,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他死也不会认。 所以那天当庄樟林追上庄小沢,假意要安慰他时,庄小沢只是撞开他的肩膀,冷漠而不屑地看着他,对他说:“懦夫。” 都是一群骗子,一群懦夫。 开学不久,庄小沢就借着学习的名义从大宅搬到外面公寓单独住,这正中了家里某些人的下怀,他父亲只象征性地为又一次被忤逆而大怒一场,之后被哄好了,就不了了之,就随庄小沢自己去了。 一中校门那段路经常被堵得水泄不通,而公寓实际上距离学校并不远,在车上等待的时间早够他走回去,两害相权取其轻,在司机接送几次之后,庄小沢就没再让人来接送。 对他来说,也许多走在阳光下,还是有好处的。 由于天气还是很热,街边的小商店摆出店门的冰箱里还是满满当当地装着各式各类的雪糕冰棍,包装花花绿绿的,很漂亮,吸引着人去购买品尝。 有个背着书包的小学生站在冰柜前,隔着一层透明隔板,很犹豫地在来回看着,不知道该选哪一款。 庄小沢瞥见他,因为正热得难受,居然破天荒地产生一个想法。他走过去,推开冰柜隔板,拿起根冰棍。 他结账完出来,小学生还在,正当两人就要插肩而过,小学生犹豫而紧张地叫住他:“大哥哥!” 庄小沢:“?” 他面相冷,回头看向小学生,小学生被吓住了,但吞吞吐吐地还是开口:“……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庄小沢:“哦,问吧。” “我和我邻居约好放学一起回家,她说要请我吃雪糕,因为我教会她题目了,”他有些害羞,扭扭捏捏地弄着书包肩带,“可我身体不好,吃雪糕会生病,你说,如果我等会告诉她了,她会不会不高兴?” 老实说,这属于庄小沢的知识盲区。他没什么朋友,也基本不会顾虑别人的负面情绪。尽管他不是一个好面子的人,但也做不到对小学生说自己也不知道。 他拿出嘴里的冰棍,慢吞吞地说:“不会吧,应该。” 小学生是个聪明的小孩,听出来面前可靠成熟大哥哥话里的不确定性,有些苦恼:“我很喜欢她的,所以不希望她因为我不开心。” 庄小沢问:“就算自己不开心?” “……嗯。”小学生迟疑,但依旧点头。 庄小沢想了想,如果是他,就算再喜欢一个人,也绝不会为对方而改变自己。 理解不了。 “我决定好了,”小学生无比坚定地说,“我是男子汉,坚强一点,吃一下雪糕也不会死掉。” 庄小沢并不热衷改变他人的想法,更何况他和小学生只是过路人,于是象征性回复道:“加油。” 小学生却突然立正,原本弄书包肩带的手干脆利落地放下去。 女孩清脆的声音由远及近,“对不起呀,颢颢,我打扫太慢了,不是故意要你等这么久的。” 她像是跑过来的,声音都是喘着的。 很耳熟。 “没有我刚刚才来的!慧慧,你,你跑得累不累啊?” 小学生迎上去站到她身边,看她很难受,但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也不敢乱碰她,手足无措。 另外一个人也走过来了,将已经打开盖子的水壶递给女孩,让她喝些水缓冲,温和地说:“她担心你以为她爽约,一直跑过来的。” 说完,看见一边还没走开的庄小沢,微微惊讶,“小沢。” 庄小沢点头,算是打招呼:“你们好。” 已经缓过来的许慧很惊喜,“小沢哥哥!你和颢颢认识呀!” 庄小沢想说自己只是路过,但又不想解释太多,顿了一下。所幸小孩子好动、思维发散,许慧很快和叫做颢颢的小学生叽叽喳喳聊在一起,不再关心庄小沢的回答。 他们挑雪糕时,许存和庄小沢并肩,“要一起走吗?” 冰棍慢慢化开,庄小沢动作不紧不慢,轻舔一下,含糊应他:“嗯。” 等他看过去,发现许存在盯着他的脸看,眼神有一丝意味不明,皱了皱眉,问:“我脸上沾东西了吗?” 许存摇头:“没有。” 结账的时候,他拿了根和庄小沢手里一样的冰棍。 原来是因为他也想吃。 两个小的走在前面聊得很开心,后面的庄小沢和许存就只是默默吃着冰棍,截然相反的氛围。 两个小孩走得快,离他们稍微远一点时,庄小沢听见许存问他:“你是和他认识吗?” 刚才许慧没问下去的问题,他居然又问了一遍。 庄小沢咬着冰棍,否认:“我只是路过,他问了我一个问题。” “问题?”许存侧头。 “唔,”庄小沢突然也起了点逗人的心思,“如果是你,宁愿为你喜欢的人做任何事吗?就算自己痛苦。” 他觉得许存不会。 庄小沢笃定自己做不到是因为他太在意自己的想法,他不允许自己为了谁动摇,而他认为许存做不到,是因为许存这个人给人的感觉沉静过头,好像永远不会失控,不会为了谁不计代价失控。 “你做得到吗?” 他喜欢这种揭露别人心思的感觉,反问这个问题时眼中狡黠的笑意一闪而过,配合着刚才吃冰而更红艳水润的唇瓣,整个人都闪亮起来。 叫许存想要亲他。 他低头凑过去。 ——他比庄小沢高,如果要附在他耳边说话,需要低头。 “如果是我,”他的气息很微妙,有些冰棍的冷意,但又带着点暖意,“我能。” “为他做任何事情,只要他开心。” 庄小沢若有所思:“你不觉得这是感情用事吗?” 许存笑笑:“喜欢不就是在感情用事吗?” 其实,这个话题早在上回躲雨,许存提及游戏续作时,他们俩就谈过了。庄小沢说永远不会让自己太喜欢什么东西。 “说实话,无法理解。”面对同样很聪明的许存,庄小沢是很坦诚的。 路过垃圾桶,他将手里的冰棍签丢入。 “不过,祝你成功。” 许存知道他这是随意说的礼节性话术,听到却还是弯弯唇角,加深笑意。 “我会的。” 难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Page9 第10章 Page 10 以此为契机,之后放学庄小沢基本就是和许存以及另外两个小学生一起走回家的路。 这本是日常生活中再稀疏平常不过的一小部分,只是有一件事引起了庄小沢的注意。 做完题目,有些无聊的庄小沢又想起那件事情,一手撑脸另一只手无意识地转着笔,视线漫无目的地掠过楼下。由于坐在靠窗的位置,他只要稍微偏偏头就能看清教学楼底下的景象。 学生会值周的学生三三两两地站在校门口的校道边,在检查其他学生的仪容仪表。许存就那其中,他好像察觉到什么,抬头望向庄小沢的方向。距离有些远,明明应该看不清对方神情的,庄小沢却知道他在笑,不是那种习惯的微笑,而仅仅是对自己笑。 果然,不是自己的错觉。 回想之前,许存的所有表现都堪称滴水不漏,可他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太多了。 那么再追溯一下,和许存相处时,似有若无的观察,恰到好处的善意,看似坦诚的话语,这些东西都足够令庄小沢开始怀疑他的动机。 他可以确定,许存并不纯粹。 许存居然也只有这种程度吗?可他为什么又要讨好、接近自己,那样家庭出来的人…… 真无聊。 庄小沢也说不出心中的失望情绪从何而来。放松时间已经结束了,他收住转笔的动作,低头继续写题,不再去想无所谓的事情。 * 晚上放学,许存突然收到学生会的开会通知,没能按时走,对此,他只能拜托庄小沢替他看一下通常时候会在校门口等着他的许慧。 庄小沢看上去很漫不经心,答应了他。 他拎起书包要走时,许存在后面叫住他,“小沢。” 庄小沢回头,许存凝着目光,视线落在他脸上,观察他的神情。 大部分时候,庄小沢脸上的表情如果转变成文字,基本可以用无聊、没劲、没兴趣一类的词描述。现在也是这样,不,还是不一样,直觉告诉许存有了微妙的变化。 他微不可察地皱眉,想要上前一步,再看明白些,旁边同样是学生会的学生叫他:“许存!你还不去会议室吗?要迟到了!” 许存一顿,重新挂起优雅的笑,说:“那我先去开会了。” “嗯,”庄小沢说,“去吧。” * 也许是敏锐地察觉到庄小沢的心情并不好,今天回家路上,许慧的话比起平常少了许多,生怕自己因为太吵惹人烦。而庄小沢自始至终都和许存保持着微妙的距离,任由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 他们总是先走到的是许存的家。 庄小沢淡淡地对许慧说了声再见。 这之后他应该再也不会和他们一起走这条路回家了。 “小沢,”他的手被拉住,许存圈住他手腕的力度轻而坚定,“不上去坐坐吗?” “我想和你谈谈。” 他已经明白庄小沢是误会了些什么。 谈谈吗? 庄小沢倒也想听听许存还能讲出些什么漂亮话来。 “好啊,”庄小沢唇边勾起一个讥诮的弧度,哪怕是嘲讽意味的似笑非笑,对他那张脸也有着锦上添花的效果,霎时冰凌消融,春光明媚,“我们来谈谈。” * 再次来到许存的房间,庄小沢表现出来的却是截然相反的攻击性态度。 “你想要和我谈什么?”他歪头,挑衅一般,佯装出一副疑惑的模样。 “我让你生气的地方。”许存说。 近几天,庄小沢都在刻意与他保持距离,而今天一整天最为明显,像是一夜之间关系直接跌破到冰点一样。 许存自认已经足够克制,可为什么……为什么他又一次感受到了那种对方又要抽身离去的飘渺? 进入到房间时,许存仍然是握着庄小沢手腕的,此时不自觉握紧,宛如镣铐,想要紧紧束缚着易散的人。 就算表现得再成熟稳重,说到底,许存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正经历着最大的初恋危机。说话时,他低头和庄小沢注视着,瞳色比平时深沉,说话也并不像平时那样拐弯抹角,而是直截了当,也因此更咄咄逼人。 庄小沢本该叫他放手的,却一时忘了,因为许存突然之间露出的真面目让他觉得好笑。 “我?生你的气?” 他不退反进,靠过去,他虽然比许存矮上些许,却由于气场强大,对峙起来,居然反压许存一头。 “我为什么会生气?”他轻声地问,难得抓住了对手的把柄,庄小沢进攻起来却透出诡异的温柔,就像毒蛇并不着急将猎物一击毙命,只是轻轻地用蛇尾一点点缠紧它们,享受它们的恐惧,“又或者,对你来说,我生不生气,有那么重要吗?” “我们只是一般同学而已,你这样在意我的感受,又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呢?嗯?” 许存脑子转得快,立刻就听懂、判断出问题所在,他过多释放出来的善意和终于还是被庄小沢误会成别有所图。 “小沢,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和他对视着,许存平静说谎时竟也有一瞬的停顿。 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庄小沢笑起来 “只是想和我做朋友呀。” 庄小沢突然伸出手,粗暴而强硬地拽着许存的衣领,把人拉下来,被迫弯下身和他平视。 许存为了保持安全距离,伸出手撑在了庄小沢身后的桌沿。 许存看见庄小沢眼眸中盛满寒意,听见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作为对许存的判词:“说谎。” “这样戏弄我,有意思吗?”庄小沢问,他承认他对于自己被许存骗的这件事情很生气。 他讨厌不真诚。 许存这时已经冷静下来,恢复平时的温和平静,看起来像是在宽容他的尖锐一般:“小沢,我不是……” 不是什么? 不是故意戏弄他? 庄小沢不知道,但没打算给许存辩解的机会。他还不知死活地把许存拉得更近。 多数时候庄小沢周身都是清幽的香气,疏离清冷,猝不及防靠近到这个距离时,许存才发现那其实很是甜的,比他想的更具有诱惑性,更令人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此刻庄小沢正注视着许存,与气息不同,双眸一如往常凝黑冰冷,令人很想……用温热气息去侵染他,直到这双眼眸蒙上迷离的薄雾。 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然近到一个危险的地步,近到他能感觉到庄小沢唇瓣上的凉意。 吻起来会是温暖的吗? 许存大脑中的所有想法都没再按照理性逻辑行进,他想了很多,却好像都在表达同一个思想。 那就是此时此刻的庄小沢很性感,相当的。 他撑在桌面的手臂线条紧绷起来,修长有力的指节更重压在桌上,手背力量完全失控,青筋激动地浮现、随主人镇静表象下的那颗心一齐跳动。 一切都正游走在某个危险边缘。 他身体很僵硬,庄小沢察觉到这一点,却对他真正在想什么全然无知,只当他这是难堪,接受不了被自己将军的事实。 像是宽宥他一样,庄小沢缓缓松开许存的衣领,重新退回去,镇静地说:“以后别再接近我。” 一时上头的意气用事一旦过去,自己构造出的这个近距离接触空间开始令他不自在。 许存却还是没动。 庄小沢垂下眼帘,刻意不去看许存前一秒还与他相贴过的薄唇。 “让开,我要回去。” 隔着镜片,许存意味不明地盯着他,表情阴郁,却还是终于慢慢松开一直圈着庄小沢手腕的手——被握得太久太紧,庄小沢白皙的肌肤上留了一圈红痕,刺眼又带着点不可说的意味。 他让开道路,像撤出庄小沢的安全领地。 一切都结束了。 庄小沢拿起书包绕过许存走向房门,手搭上门把,触感冰凉,轻轻下压。 “咔”,锁芯发出轻微细响,与此同时,背后一股不容拒绝的猛力将庄小沢扯回去。 没拿稳的书包重重掉落,有厚实的地毯的缓冲,只有几近于无的一声闷响。 因而此刻,原本寂静的房间里最突出,也因而暧昧到令人面红耳赤的,是另一种声音。 被强硬拉过去的庄小沢正被许存抵在墙壁上,剧烈地吻着。 “咕唔,唔——” 许存早在庄小沢转身的空隙中摘掉了眼镜,现在的距离比刚才还要贴近,庄小沢被许存拢在身下,许存的膝盖不容置喙地分开他的双腿,不让它们并拢。 体温与体温相融,火焰炽烈而狂暴,鲜明的触感压得庄小沢来不及思考。 他的分神令许存有机会扼住他的下颚,令他张开嘴,完完全全地接受自己的吻。 这还不算最可怕的,真正令庄小沢无法运转大脑的,是哪怕这样狂暴的吻里,他还是能无比感受到躯体紧紧相贴某个东西的炽热温度。 庄小沢觉得诡异恐怖,想反抗,可悲的是他没有任何经验,而不知道究竟有没有经验的许存却深谙此道,他捏住庄小沢下颚的方式坚定却不强势,先是用激烈的节奏令庄小沢晕头转向,最后再慢慢调节速度,确定吻到什么程度时庄小沢最难抗拒,暗流汇聚,形成一个漩涡,牢牢囚住他。 “呃。” 像是无力再承受了,庄小沢满脸绯色,难得表现出防御的姿态,瑟缩缩着肩膀,轻抖着薄削的脊背贴紧身后的墙壁,无意识蹭动,希望汲取凉意让被搅得自己一团糟、几近融化的大脑降温。 用了之前写好的一部分,希望不会太突兀。 中秋快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Page 10 第11章 Page11 谁也不知道,在某处封闭的房间里,无形的狂风骤雨是如此爆裂地席卷所有角落,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幸免于难,令人窒息。 时间变成某种有着可延展材质的物体,被拉伸变长再变长,一秒钟也好像过去很久。 过度压抑之后失控的后果极为恐怖,许存第一次忘记思考衡量事态,什么都不需要考虑,只是任由**侵蚀理智,彻底沦为不知餍足的野兽,在庄小沢唇齿之间汲取香蜜。 他梦寐以求的一切。 他日思夜想,幻想过无数次,预演过无数次,当它真正发生时,他几乎没有任何生涩的动作,给了庄小沢一个完美的接吻初体验。 庄小沢被许存亲得双颊酡红,腿也软得似掺了水的面团,缓缓向下滑落,和一整个儿直接坐到许存的膝盖上无异,如果不是许存的手还扶在他腰间,他简直就要化作一滩软和的水。 他陷入**无法脱身,微张着嘴喘息,失神的瞳孔放大,像极漂亮的人偶。 许存知道自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没用太多的时间后悔,只是又亲了亲他的唇角。 “小沢,对不起。” “假如我真的别有所图,”他哑着声说,“那么,我所图谋的,一直都只是这个。” “你给我……滚开……”庄小沢眼尾被气红了,声音也一样沙哑,浸满**。 他想推开许存,却并没有能够如愿,反而在挣扎之中令自己倒向许存,像主动靠上对方臂膀一样。 过好一阵,他也没缓过来,腿还是软着的。可他还是推开许存扶着他的手,说要回家。 许存盯着他的脸,白皙肌肤浮现大片艷红,浓密纤长的睫遮不住眼眸中的水色,全都是情动过的证据,哪能让他在这时候见人? 于是找出口罩为他戴上,拿起他的书包,近乎搂抱似的继续扶着他,为他提供支撑,说:“我送你回去。” 庄小沢的理智也回笼,知道逞强、闹脾气是没有意义的行为,尽管还气恼着,却没有在白费力气推许存,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一上车,许存就报出庄小沢公寓的地址。 当初登记信息时庄小沢报的住址是大宅的,许存不应该知道他公寓的地址才对。 庄小沢冷冷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的?” 暴露之后,许存就不太想再忍着,他伸手轻轻捏住庄小沢指尖,柔软可爱,和它的主人真正的模样一般。 “我有跟过你几次。”他低眉顺眼地袒露自己变态行径地行为反而令庄小沢一时不知道如何嘲讽他。 “变态。”庄小沢干脆移开目光,去看车窗外倒退的景色。 考虑到庄小沢现在的心情,许存本想送到楼下就走,可庄小沢下车时把书包丢给他。 “你和我一起上去。” *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只有数字一点一点跳动。 庄小沢向后靠着铁墙,问他:“所以,你喜欢我?” “是。”许存大大方方承认。 “为他做任何事情,只要他开心。”庄小沢复述那一天许存说过的话,嘲讽地看他,“如果我说只要你现在就滚,以后再也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会很开心,你也能做到?” 许存的笑容弧度不变,“抱歉,这个我做不到。” 庄小沢嗤笑一声,笑他只会说虚伪的大话。 “冠冕堂皇。” “先不论我喜不喜欢男人,你对我做了那样的事情,真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吗?” “机会不高,”许存说出自己理性评估的结果,“但始终会存在那里。” “真是游刃有余,”庄小沢垂下眼帘,“对自己的魅力很有自信?” 许存笑笑:“对你没有。” 庄小沢觉得他笑得很碍眼。 “我知道你不喜欢,可我也知道,”许存凑近他,温热气息落在他耳廓,暧昧地低语,“你绝对不讨厌我。” “因为……你知道,我懂你。你喜欢这种感觉。” “不是吗?” 他侧侧脸,薄唇似是而非地擦过庄小沢的脸庞。 两人都不约而同想起那个对于初次接吻来说过于辛辣的吻。 真是有够自以为是。 庄小沢“哈”地冷笑一声,就像是报复一般,把许存推到背靠墙,一手扯下许存刚为他戴上的口罩,一手揪着许存衣领,又一次把他拽下来。 而后抬头迎上去。 没有犹豫,动作很快而利落。 唇与唇只是轻轻相触,一只蝴蝶轻点花瓣不过如此,快到他们分开时,彼此的唇瓣还是凉的。 完全脱离情感的,仅有工具性的吻。 “你少自作多情了,”庄小沢松开他的衣领,推开他,“一个吻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和男人接吻又怎样,我无所谓,你没什么特别的。” “叮”的一声,到楼层了。 他一把拿过许存手里的书包,干脆走出去。 “再见。” 电梯门缓缓合上,许存好一会才回过神。然后罕见的没管理好情绪,抖着肩在电梯里笑了好一阵。 他用手指摩挲嘴唇,想到庄小沢吻他时轻颤的睫,想到他反击时不服输的神情,赌气没有回头的背影。 真是……可爱。 * 托许存的福,接下来的几天庄小沢都需要戴着口罩上学。 因为他的嘴唇被亲肿了。 他和许存本来在明面上就没有交集,所以在学校里,他们的关系依然没有什么变化。 许存却不急。 毕竟偶尔适当的放松手里的引线,会让风筝飞得更高。对这种庄小沢不好糊弄的聪明人更是如此。 太着急进攻,百害而无一利。 * 过几天,庄小沢在校门口看见正等着许存的许慧。 许存应该又有会,许慧等了挺久,校门口已经人影稀疏。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叫明颢的小学生没陪在她身边。 平常那么活泼的小姑娘孤零零地在大树下坐着很难不惹人怜。 庄小沢在一边的小卖部买了两个小布丁,绕道她背后,小姑娘有心事,想得出神压根没注意到他,直到小布丁包装上憨态可掬的小奶牛神气地在她眼前晃了两次,她才“呀”地一声反应过来,如梦初醒。 她回头,惊喜地叫出声:“小沢哥哥!” 庄小沢将雪糕递给她,“请你吃雪糕。” “谢谢小沢哥哥。”许慧眉开眼笑地接过,撕开包装。 “小沢哥哥,你感冒了吗?”见到庄小沢脸上的口罩,她好奇地问。 “嗯,没有,”庄小沢咬了一口雪糕,“被讨厌的东西咬到嘴唇,变肿了不好看,所以遮起来。” 小女孩听了,被吓到:“好恐怖!” 然后又看看庄小沢的嘴唇,“还好小沢哥哥你现在没事了,还是那么好看。” 紧接着义愤填膺:“它真坏!” 这一点庄小沢赞同。 吃雪糕的快乐没持续多久,许慧又叹气起来,不自觉地用鞋尖去碾在地上的叶子。 “小慧,”庄小沢故作严肃地问她,“这世界上有一样东西很贵重,现在就在你身边,你知道是什么吗?” “在我身边?”许慧左看右看,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却怎么也想不出来,干脆乱猜。 “阳光!” “错。” “夏天!” “错。” 突然,她眼睛亮了一下,似乎想明白答案,兴冲冲答道:“是小沢哥哥!” “……错,傻姑娘。”庄小沢郁闷捏捏她的脸颊。 “这样不对,答案究竟是什么呀?” 庄小沢指了指她,眼睛里都是笑意,“少女的烦恼。” 许慧意识到她是被打趣了,小孩子脸皮薄,一下被逗红脸。 “我请小慧吃雪糕,小慧也能告诉我,少女宝贵的烦恼是什么吗?” 许慧害羞低着头,声音小小的:“是颢颢……” “他说……他喜欢我……” 是那个小子啊。庄小沢面无表情地想。 许慧犹豫地说,“我的喜欢应该和颢颢的喜欢应该是不一样的。” “可是,大家都说,如果我拒绝,颢颢会很伤心,小沢哥哥,你也觉得是这样吗?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他伤心。” 现在的小孩还真早熟。巧合之下轮番充当了两个小孩的咨询师的庄小沢心想。 “如果是真正喜欢一个人的话,被拒绝了也不会让对方为难。否则就不算真心喜欢。” 许存走过来时,听见了这句话,庄小沢看见他,问他:“对吧?” 像只使坏心眼捉弄人的猫儿,晃着毛茸茸的尾巴,故意当着主人的面,骄矜地打翻什么东西。 许存挑眉:“确实如此。” 许慧似懂非懂:“是、是这样吗?” 庄小沢摸摸她的头:“当然是这样。” * 在许慧面前,庄小沢没表现出他如今和许存的不合,还是同之前一样。 许存虽然不知道他们刚才在说些什么,但看情况猜测庄小沢是在帮忙开导许慧的什么烦恼。 “谢谢你,小沢。” “不用谢,只是我在多管闲事,”庄小沢说,“我和你之间怎么样都不关小慧的事情。” 许存微笑:“嗯,我知道。” 庄小沢看了一眼他的笑容,自从知道许存的本性,他就开始觉得这人有些欠扁。 “我肯定不会喜欢你。” 他别过头,说,“虚有其表的男人。” 许存问:“那我以后争取做一个不虚有其表的男人,可以吗?” “是你就不可以。” “真的不可以吗?” “不可以。” 庄小沢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那条路上和许存说了一堆无聊的话。 回到家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必要搭理一个讨人厌的追求者。 长嫂如母,感觉有点ooc呃,不过我感觉这两位其实是生理性喜欢占上风的。 哥哥嫂嫂虽然后面甜蜜起来有点微笑再美再甜不是你的都不特别,眼泪再苦再咸有你安慰又是晴天的调调(唉,哥哥嫂嫂),不过确实还有一丢丢破镜重圆,虽然现在连镜都还是没影的事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Page11 第12章 Page12 夏末秋初,学校有一个活动,说是组织高三学生去参加科技馆,坐的是大巴车。 仅仅是半节自习课的时间,这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班,人心瞬间浮躁起来,四处都是窸窸窣窣的窃窃私语声,都在商量着到时候分组怎么和自己要好的朋友们分到同一组。 庄小沢依旧是兴趣缺缺,没被任何人任何事情影响,把卷子都写完、核对好答案后,开始用铅笔专心地在本子上画着细致的花样——夏天过去,秋天会穿上长袖,到时候他可以在手臂上绘图,这样会让他感觉更好一些,也不会担心图案会被发现。 因为那个吻的缘故,因为许存的缘故,他在无形中变得更依赖作为避风港的图腾纹身。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想起被荆棘缠满全身的蛇躯,他就能恢复平静。 结果就是,等到分组表传到他手里时,剩下未分组的人员赫然只有:庄小沢、许存。 庄小沢:“……” 参观小组分为五人一组,他们班五十七个人,分完组确实会剩两个人出来。 班主任最后看了看名单,说到时候大巴能载六十个学生,后面隔壁班还会有三个学生分到他们班,和他们两个组成一组。 * 参观日当天。 大巴上座位是按照组序来排的,庄小沢和许存自然是坐在最后面,庄小沢选了个靠窗的座位。他和许存的关系还是那样,因而此刻就算坐到一起,他也没打算和许存说什么话,低头自顾自地弄着耳机线。 “呵。” 有人正对着他的方向冷笑了一声,指向性非常明显。 庄小沢抬头,对上一双狠戾的眼。少年站在过道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原来你也会参加这种活动,”他皮笑肉不笑,“我还以为少爷会觉得和我们挤在一起恶心。” “彦子。”同伴扯扯少年的衣袖,提醒他别和上次一样在人多的时候犯浑,老师还在前面看着。 “上回的事情,算你走运,我们走着瞧。” 庄小沢漫不经心地嗯嗯两声,像在说随便你,手还在慢条斯理地绕耳机线,敷衍意味极强。 孟子彦气得要死,他认出坐在旁边的许存就是上次打断他和庄小沢对峙的人,离开时还撞了一下许存的肩膀。 声音很闷重,应该挺疼的。 庄小沢有些幸灾乐祸,对许存做了个“活该”的口型。 许存揉了揉肩膀,很无奈地看他。 * 其实本市的科技馆大部分学生都来逛过了,只不过现在用的是上学时间来参观,又是和朋友在一起来看,是另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对活泼好动的少年人而言,也挺有新鲜感的。 不过这都不关庄小沢的事。 因为他又被孟子彦堵在角落的楼梯间。 这边已经被参观过,这种其他人都在别的角落,没注意到他们的冲突。 孟子彦伸手抓住庄小沢的手臂,男生人高马大,手上有劲,用力起来捏人捏得很痛,庄小沢皱眉,声音冷下来:“放手。” 他长得好看,蹙眉生气起来,也是一样好看,在孟子彦眼里,他越好看也就越可憎。 这样的人凭什么光鲜亮丽地活着? 他手上的力气加重,紧紧箍着庄小沢的手臂,直到手掌完完全全贴近、压着少年肌肤之下纤细的骨骼。 因为疼痛,庄小沢开始挣扎,然而两方势力悬殊,孟子彦根本不是他可以撼动的。 看着他明显痛得难受的神情,孟子彦觉得讽刺,原来他这样冷血虚荣的人也会痛? 真好笑。 孟子彦把他拉过来,眉眼压低:“你说你不记得我了,那钟树这个名字,你也忘了吗?” 庄小沢顿住。 “看来是没忘啊?”孟子彦冷笑,“也是,怎么忘得了,让你怕输到靠作弊也要拿第一的人,如果不是你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他怎么会被退学?” “亏你现在还能够厚颜无耻地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自欺欺人,你不觉得自己很恶心……” “啪!” 庄小沢用没被抓着的手掌了他一耳光。孟子彦的脸完全被打偏到一边,错愕的脸上瞬间浮现红痕。 趁着他被打愣神,庄小沢终于甩开他的手,慢慢收回掌掴人的手,他没甩过人耳光,太用力了,手其实有些疼。 “你!”孟子彦牙齿咯咯响,恨不得下一秒就要生吃了庄小沢。 “你说够了?” 庄小沢反而显出一种平静,眼里的冰霜薄薄一层,反射出清透的光,深处刺骨的寒意。 “他退学是学校的决定,不关我的事,”说到这里,他也勾唇嘲讽一笑,盈盈水光中恶意满满,“而且,你怎么知道,他落得丧家犬的下场不是咎由自取?” “你说什么!”孟子彦一双眼睛霎时充满血气,挥动起拳头,带起一阵拳风。 可下一秒,他的拳在半空中被人截住。 “孟同学,”许存挡在庄小沢面前,手上用力,青筋毕现,脸上却还是文质彬彬的好学生模样,“在这里起冲突,不会是一个好选择。” 他手一拧,接力把孟子彦推出去。 许存回头,确认庄小沢有没有被打中。 他的头发有些凌乱,给人的感觉没有平时那么从容,看上去是匆忙找过来的。 庄小沢别开眼睛,拒绝和他对视。 “准备集队了,我们回去吧。”他对庄小沢说。 孟子彦是知道许存的,一直以为这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小白脸,没想到刚才居然三两招就把自己撂倒了。 他狼狈地盯着两人,站起来,阴狠地对许存喊:“你为他出头?你知不知道,他最擅长的,就是把别人当狗。” “像他这种货色,哪天也能面不改色把你踩到地里。” 许存想回头说什么,脚下却一个踉跄,原来是庄小沢突然拉着他的手,带着他快步走开。 “别理他,他在狗叫。” * 有些学生跑得比较远,还没有回来,许存和班主任打了个报告,说庄小沢不舒服,问能不能让他先把庄小沢带回车上。 虽然庄小沢冷着脸,但他的脸色确实很不好看,透着倔强的脆弱感。班主任信得过他们两个,很爽快就点头同意了。 他不肯说自己哪里受伤了,许存就问他要不要吃东西。 昨晚许慧知道他要来科技馆,兴奋得好像那个要参观的人是自己一样,忙了大半夜,在自己零食库里精挑细选了许多东西,塞到许存的包里。 活泼小姑娘忙活的身影浮现在眼前,庄小沢扯唇角笑了笑,“你没告诉她,这不是秋游?” 许存:“说了。” 他拿出一条牛奶榛子巧克力,递在庄小沢手心,“这是她要我一定交到你手里的,现在要吃吗?” 庄小沢突然间觉得好烫,好像许存的体温还留在上面。这种荒唐的想法令他担心,巧克力会不会因此融化掉。 他垂下眼帘,把包装上的字都认真看过去,问许存:“你刚刚……想对他说什么?” 自己又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才在那种情况下把许存拉走呢? 缠绕着腰腹的蛇无法给他答案。 “真的想知道?” “不想说就算了。”庄小沢抿着唇。 “他说,你喜欢把人当狗,”许存凑过来看他的脸,“我觉得……” “我很喜欢。” 庄小沢侧头和他对视。 已经是午后,暖而明亮的阳光投入大巴闷热的车内,他看见空气中飘舞的细小浮尘,看见许存眼中自己小小的倒影,那张脸,会和自己眼中、其他任何人眼中所看见的有所不同吗? 他现在的模样是不是带着点儿傻气? 庄小沢怔怔地看着许存。 许存还是一脸斯文败类的样子,说出一些重量级的话:“因为我确实很想当你的……” “变态,”庄小沢回神,把他推回去,“不用往下说了。” 没有三千,感觉相方哥又被我往变态的地方写去了。。。。唉。。。bye~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Page12 第13章 Page13 进入秋天,空气变得爽朗。庄小沢和许存的关系也不再像夏天时的反复,而是随着季节一起,维持在一个稳定干爽的温度范围。 放学后他们又重新走在一块回家,现在庄小沢也会去许存家里,在他房间待上一会儿,陪许慧玩些小游戏,偶尔也会被许存父母叫住,留在那里吃晚餐。 尽管有蓄谋接近的成分,但在客观意义上,许存是庄小沢一直以来关系最近、聊得最合拍的朋友,就好像他迟到了这许多年,才终于来到一样。 当然了,正经朋友是绝对不会在房间里接吻的。 他们两个的关系有点怪,若即若离,说是朋友,却又暧昧,说是情侣,庄小沢并不认为他喜欢许存,他只是觉得和许存待在一起能令他感觉舒畅一些而已。 说到底也只是在打发时间。 至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要从直接导致了他们之间开始心照不宣有着接吻默契的,那第三个吻说起。 最开始接吻的缘由……庄小沢已经记不清,而且他笃定许存也记不清了,因为这本身就是无关紧要的,当时的他们只是需要一个接吻的借口。 房间很静,他在观察着许存的手办柜,一转头,才发现他们两个此刻居然离得这样近。 四目相对,呼吸近在咫尺。 这个距离,如果接吻,会碰上他的眼镜吗?庄小沢没由来想到上回许存吻他时特意摘眼镜的事。 下一秒,他就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不会。 因为许存又吻他了。 不像上回那样大胆,只是轻轻在他的唇上一触,好像只是在试探他是否能接受。 就在他要退回去时,庄小沢扯着他的衣领把重新带回暧昧的领域。 “我那天说了一个谎,”庄小沢用很轻很轻的气音说,他们就好像只隔着一层薄雾一样近,“我说,和男人接吻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是假的。” “和你接吻,很舒服,我很喜欢。” 庄小沢也亲了他,可很快又抽离,快得像许存的幻觉。 许存挑了挑眉,惊讶于他居然会主动暴露自己的底牌。 这对于庄小沢来说,和主动求败有什么区别? 庄小沢没退太远,接着说:“因为你也骗我了。” “游戏和手办,其实都是因为我,”他轻飘飘地说,乐于用高高在上态度揭露人痛处的小恶魔性格又冒出头来,“你是看着这些东西在意淫我。” 和许慧联机玩游戏时,庄小沢看见她的游戏账号和自己曾经的搭档相同,许慧说她的记性不好,所以不管玩什么游戏,账号和密码一定是固定的。 之后再将一切串起来,一点也不难。 “真下流。”他说,眼睛里却并没有嫌恶和鄙夷。 “一人一次,算扯平?”许存笑了笑,凑过去,准备要又一次吻他,明知故问:“可以吗?” 在彻底吻上彼此前,庄小沢轻声嘲笑他,“……你果然是个变态。” 对此,许存不置可否,从容地吻上他的唇:“那就是吧。” * 日子过得很快,没过几天又是举办校运会的日子。体育委员又在求爷爷告奶奶地找人凑齐项目的参赛人数,许存受人所托,报了个四百米。 庄小沢什么也没有报,他讨厌运动,也讨厌出汗,对这种需要无限精力的活动从来敬而远之。没报项目的人也要下到运动场去帮忙,不过也没什么,只是负责给运动员加油和递水什么的。 天气晴朗得过分,一片云都没有,太阳毒辣,很多学生都只穿了短袖校服,庄小沢却还套着那件长袖外套,没把它脱下来。 站在人群当中,还是吝啬于给任何人一个眼神,吝啬于裸露任何一寸肌肤,暴露一点心思。 不管什么时候都保持冰冷疏离,符合众人对他一如既往的印象。 然而实际上,庄小沢没脱外套只是因为他昨晚刚把新的图案画在手臂上。 最近一段时间和许存待在一起他的情绪确实有变得稳定一些,但那还是无法改变他对那些图案的依赖。 许存已经换上运动服,走到了场上,正在做热身准备。 他看上去文弱,实则不然,他身上的肌肉并不是恐怖夸张的形状,却也都硬邦邦的。庄小沢有过被他压到墙角的经历,知道只要他想,握着人的手掌能有多恐怖的力度,高大的影子能将人完全罩住。 他平时刻意给人留下平易近人的印象,隐藏得太好,叫人下意识忽略其实他也有这年纪男生该有的锋芒和锐气。 看台的女生说:“你有没有觉得许存今天看起来很不一样?虽然他平时看起来也是帅哥,但是总感觉,今天……” 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怎么和同伴描述那种感觉。 庄小沢知道她想说什么,今天的许存好像放弃了扮演老好人的角色,露出猎人的本色。 他只是疑惑,这场比赛有值得许存这样认真对待的价值吗? 这时,许存旁边赛道的选手也就位了。 是孟子彦,他脸色很臭地转头对许存说着什么,估计是在放狠话。 庄小沢却是恍然大悟了。 许存极有可能一开始就打算参加四百米,但还是虚伪地装成是被拜托参赛,偶然碰上并打败了孟子彦。 一如既往的心思深沉。他想。 * 太阳越升越高,庄小沢他们班的场地不免被太阳晒到,躲在阴凉处的都是女生,庄小沢没打算过去和她们挤在一块儿,正看着赛跑,头上突然投下一片阴影。 身后有人给他打了伞。 “哥,”伞下的男生这样叫他,“不打伞你会不舒服。” 庄小沢没回头看他,语气冰冷:“滚开。” “爸很担心你,叫我来看看你。” 庄小沢没回他的话,只是扯出一个冷笑。 “哥,我知道你还是很讨厌我,”男生诚恳地说,走上前一步,伞更往庄小沢这边倾斜,“我可以给你道歉认错,但是不要让爸为我们的事情操心……” 庄小沢打断他的话:“少装了,没人想看你的表演。你自己做过什么事情,自己不知道吗?” “哥……” 远处运动场开始骚动,比赛似乎已经决出胜负。庄小沢却没有看清是谁夺了第一。 “庄樟林,我之前说过。” 在男生要说出更多废话之前,庄小沢扯着他的衣领,庄樟林手里的伞猛然晃下来,伞面所隔绝出的狭小空间里,氛围是外界喧闹热烈截然相反的剑拔弩张,庄小沢眼神冰冷地盯着庄樟林,“你没有资格这样叫我。” “说什么道歉认错,”庄小沢在他耳边说,“真的想要我原谅你,现在就给我下跪。” 庄樟林知道他性格火爆,乍一听见他说这种话,还是会哑口无言一瞬。 “根本做不到吧?嗯?”庄小沢冷笑,“真虚伪。” “不仅是你,他们也是。所以和你们待在一起,每分每秒都让我觉得恶心。” 庄小沢捏着的好像不是庄樟林的衣领,而是他的咽喉,轻轻一笑,充满嘲讽:“怎么样,很开心?终于抓到我的把柄了。回去告状啊,把这些话都告诉他。” “这样,你就可以赢过我了。” 庄樟林张了张嘴,好像还要辩解,却被庄小沢狠狠推开,踉跄着后退几步。 “别再来恶心我。” 庄小沢毫不留情地绕开他。 才走下楼梯,他的脚步就顿住了。 几分钟之前还在赛场的许存正站在几级阶梯之下,唇角含笑,和他对视。 那个位置有些微妙,好像能把刚才的一切看见,但部分视野又会刚好被伞面挡住,叫人看不清空间里两人是在做什么。 比如说,**,比如说,接吻。 总而言之,呈现出了很容易引人误会的景象。 庄小沢心情不佳,没在意许存会怎么想,也没想着要说什么,径直往下走去,和他擦肩而过。 * 庄小沢闷头走了一段路,发现许存还跟在自己身后。 已经到了颁奖环节,广播里,广播员正用甜美的嗓音念着运动员的名字。 “以下同学请到主席台集中,高三一班,许存,高三二班,孟子彦,高三五班……” 庄小沢瞥了眼身后的人,“不去吗?” 许存很从容,走上来和他并肩:“我叫人帮我领了。” “因为不是第一名,所以不想去?”庄小沢明明知道结果是什么,却故意这样说。 “是因为真正能给我奖励的人,”许存侧过脸看他,“在这里。” 他接着说:“站在起点线时,我就在想,如果我把奖牌送给你,你会不会开心。” 庄小沢垂下眼睛,“不是第一名,我可不要。” “我当然是。” 许存对他微笑,伸出手来,拉住他的手腕,“所以,给我一点奖励吧。” 他好像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再是在赛场上释放猎人气场的那个许存,分明是他在低头看庄小沢,却表现得是在仰视着,在祈求着。 渴望着庄小沢的给予。 给我吧,因为你知道我是如此的渴望你。 许存的那双眼睛是这样说的。 他们在教学楼的转角,远离远处的喧嚣欢乐,只有阳光下被投在白墙上的树影在沙沙摇动,好像发觉在他们之间无形流动的暧昧。 庄小沢伸手去碰他的侧脸,许存很识相地弯下身,让两个人处于同样的海拔。 庄小沢慢慢靠近,唇与唇即将贴近,他却停住。 像说悄悄话一样,他问:“如果我现在说我拒绝,你打算怎么做?” 他的气息香甜轻盈,若即若离地撩拨着许存,却又带着捉摸不定的狡黠,好像下一秒真的会毫不留情抽身离去。 对他来说,这样玩弄人心好像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 在自己之前,庄小沢又对多少人展露过这艳情的一面? 许存冷静地问他:“你会吗?” 庄小沢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侧脸飞快地亲在许存的唇边。 “你运气很好,第一名,”他弯起眼睛,笑眯眯地说,“今天我不会。” 已修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Page13 第14章 Page14 神色如常地回应管家和其他人恭敬的招呼声,庄樟林走上楼梯,轻轻合起房间门,然后—— 狠狠地将书包摔在墙上。 一连串物品落地的响声。 大宅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他不必担心这引来其他人担心的问询。 “这样,你就可以赢过我了。” 乌黑明亮的漂亮眸子闪动着漂亮的光,看向他时嘲弄无比,形状优美的薄唇吐出的话语充满嫌恶。 庄小沢伤人时一反往常的冰冷,总喜欢嘲弄地对人微笑,他知道怎么样利用自己的优势才能最大程度地挑衅人,可他却并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时有一种很特殊、很隐秘的美。 让人情不自禁地对他生出一些危险阴暗的念头,想将他从高高的王座上拽下来,让他沉沦泥沼,在自己手里彻底堕落,不再高傲冰冷,只知道露出温顺而□□的模样。 仿佛被恶魔迷惑,勾去了理智、灵魂一样。 这也是为什么庄樟林无法将庄小沢羞辱他的每一个细节从脑海中抹去。 他一拳砸在书架上,结实的书架发出闷响,庄樟林看上去感受不到疼痛一样,似乎只有通过这种方式,他才能镇压住被羞辱和**同时拉扯的灼烧感。 就这样站着冷静了一会儿,他的脸色还是很差,不知想到什么,他走向书桌,拉开最底下的抽屉。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枚钥匙。 庄樟林的神色阴晴不定,把钥匙拿了出来,之后走出房门,往走廊另一边走,一直走到尽头,才在一间房间前立住。 他缓缓将钥匙插入锁孔。 咔嚓一声,门开了。 如果这时有人看到这一幕必然会很惊讶:二少爷手里怎么会有大少爷房间的钥匙? 毕竟在整个大宅里,庄小沢的洁癖是人尽皆知的,他不喜欢任何人乱动自己的东西,哪怕只是为了打扫。 所以在几个月前搬离这里时,他就带着房间唯一的钥匙走了,因而一般情况下,除了作为房间主人的庄小沢,没人能打开这扇门。 但谁又能想到一向为庄小沢厌恶的庄樟林手里也会有这样一枚钥匙? 庄小沢走的这段时间,房间一直处于沉睡状态,空气中已经多了些许灰尘,浮在空中。庄樟林悄无声息合上门,走进房间里。 他没开灯,却能够熟门熟路地走到角落里的大衣柜前,从里面拿出一件绝不应该出现在男生衣柜的衣物。 一件黑色的蕾丝连衣裙。 连衣裙的布料很有垂感,柔软而冰凉,上面还残留着某人独属的气味。 幽冷的蜜香。 和它的主人一样,表面清高矜持,实则……下贱放荡。 庄樟林手里的这条裙子长度其实不短,一般的女孩子穿着大概到膝盖中间,但如果是穿在庄小沢这样一个男生身上,情况立刻就会变得很危险:轻飘飘、摇摆不定的裙摆根本连他腿根的肉都遮不住。 只需要轻轻一动腿,底下的艳丽风光一览无余。 所以庄小沢有一句话倒也没说错,他确实不该叫庄小沢哥哥。庄樟林面无表情地想,叫姐姐才对。 * 在两年前那件事情之前,当时庄樟林和庄小沢的关系已经足够紧张,但还没达到剑拔弩张的地步。至少庄小沢那时还能和他们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尽管是完全冷漠的。 也是在那时,他第一次见到了那条裙子。 在夏天一个热到极点的日子,如果不是他偏偏选择在那天出去和朋友打篮球,如果不是回到大宅他偏偏一刻钟也忍不了想要用冷水洗把脸,如果不是他偏偏热昏了头没注意到浴室的灯是开着的……当然,他也可以这么说:如果不是庄小沢偏偏在换衣服时没锁上门。 他就绝不会看到那一番景象。 青春期少年的身体仿佛是玉做的,每一寸都出自技艺高超的匠人手下,线条完美得无可挑剔。在冷色的灯光下,玉质泛出剔透柔和的光泽,不仅如此,嫩红青涩的两点缀在琼玉碎中,出其不意地晃花无意间闯入浴室的冒失鬼的眼睛。 明明都是男生,庄樟林在一瞬间却产生了非礼勿视的心情。 庄小沢的衣服刚脱到一半,身上黑色的丝绸布料还有一半挂在他手肘处,从纤细的背到匀称的腿,白皙的酮体差不多被人看光了,转过头来,蹙着好看的眉看他,眼里有困惑也有不悦:“你……” 一股热流自鼻中涌出,呆站在门口的人高马大的男生原本运动过后通红的脸更红,在慌乱大喊一声对不起后,“砰”的一声重新把门关上了。 当时的他气血翻涌,根本没意识到这件事情的诡异之处在于——挂在自己性格不近人情的同父异母兄长身上的那块布料,怎么看都像是女款的蕾丝裙。 * 早在庄小沢真正知道有庄樟林这个人存在的数年前,他就见过庄小沢了。 母亲牵着他的手,遥遥指着马路对面的小孩,对他说,那就是你的对手,你必须超越他。 然后他就开始接受各种各样的学习,不停地学习,不停地追逐。可是不够,永远不够。不管尝试多少次,结果都只有一个:他追不上。 这是一个非常残忍的事实。 有一天的放学后,他翘掉了补习,终于忍不住自己跑去见庄小沢。装作是顺路一般,跟在庄小沢身后,偷听别人和他的对话。 “小沢,你好厉害,这都能拿满分!” “还行吧,”他第一次听到庄小沢的声音,像橱窗里的洋娃娃一样,精致但毫无感情,漫不经心地说,“挺简单的。” 小跟班继续卖力地夸庄小沢。 庄樟林却失魂落魄,他当然知道庄小沢的分数,也做了同样的题目,但那对他来说,无论如何都不会是“挺简单”的程度。 他心里乱糟糟的,整个人有气无力,而他后面的小孩正打闹着,他猛地被推到,直接撞上了本来离他不远不近的庄小沢。 大脑一片空白。 很柔软的香气,真的像女生身上才会有的。 他被这种想法吓了一跳,赶紧退开。 “喂,你没长眼睛啊?”小跟班第一时间跳出来骂他。 “对……对不起。”他的声音因为紧张生涩得几乎发不出来,庄樟林生怕庄小沢知道自己是谁。 庄小沢的眉头皱起来,但也只是说:“没事。” 他苍白着一张脸,状态肉眼可见的差。 后面庄小沢又看了他几眼。 等红绿灯时,庄小沢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东西递给庄樟林,“要么?” 他摊开手心,里面是几颗奶糖。 庄樟林愣住。 “你看上去要晕倒了,最好还是补充点糖分。”庄小沢说,语气平淡地像在客观分析一道题。 “……真的给我?”庄樟林还是不敢相信那个在自己印象中遥不可及的庄小沢会做这种事情。 “给你,我不喜欢太甜的东西。” 庄樟林终于伸手接过,庄小沢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掌心。 倒计时结束,绿灯亮起,庄小沢对他礼貌点点头,头也没回地走了。 庄樟林的视线还没有断开。他知道,这对于庄小沢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不会在他的人生里留下再多的痕迹。 手里奶糖被他用力握着,有点发粘,好像也被他心里灼烈的情绪融化。 * 梦里面的庄小沢居然真的穿着那件黑色的连衣裙,他太瘦了,一边的肩带还松松垮垮的,滑落下箭头,挂在手臂上。 完完全全就是黑夜里的一朵百合花,纯洁又妖冶,矜持又放荡 。 他凑过来,带着一种独属于猫科动物的静谧的灵敏,多情得令庄樟林失神,以为这个梦里的庄小沢会吻他。 庄小沢的气息落在他耳边,只是对他低语,温柔而残忍。“你想赢我,想赢得发疯了吧?可怎么也赢不了,是不是?” 他侧过脸,和庄樟林对视,表情柔和,真的发自内心地在怜悯他。 “好可怜。” 庄樟林喉结滚动,将他推倒在床上,看着他的发丝和裙摆将纯白床单染黑。 接下来要做什么?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没头没尾的梦断开。 庄樟林脱离睡眠时天根本没亮,他醒了,又没完全醒。 黑色连衣裙已然被他从庄小沢房间带出,拿回了房间。昨天整个晚上都可怜地被他吸着气味,在睡梦中被他捏得皱巴巴,被蹂躏得不成样子。 那个梦结束了,可别的没结束。 他还.硬.着。 疯了。 自暴自弃一般,庄樟林自虐地将脸深深埋进连衣裙柔滑的布料里,痴迷地、用力地呼吸着那几乎已经淡不可闻的香气。慢慢地,房间被另一种气味填满,将他那些隐秘的肮脏**暴露无遗。 他嘲讽地扯扯嘴角。 比起白天那些话,他现在手里拿着的东西才说得上是庄小沢真正的把柄。 可他为什么没有说? 只要说出来,他们之间的……不,是他这么多年来单方面的斗争就能够画上一个完满的句号。 梦里的小恶魔在他耳边吐息,鄙夷地嘲笑他:“废物。” 上一章补了两千字,但是没有更新提醒了好奇怪。。。。总之很喜欢写别人意淫攻。。嗯。。这章可能还会修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Page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