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闯入的那个夏天[我变美的那夏天同人]》 第1章 第 1 章 到姨妈劳拉家已经快十个月了,现在已经放暑假。 表妹贝莉告诉我,她们每年都会去姨妈的挚友苏珊娜阿姨家海边别墅度过整个暑假。 考辛斯海滩,那是一个值得无数次回去的地方,贝莉如是说。 我收拾好东西,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生物书装入背包,然后下楼。 帮姨妈把她准备的货物搬上车。 然后让我去叫一下大家,准备出发。 我上楼先到贝莉的房间,“贝莉,姨妈说我们十分钟后出发。”我在门外敲了敲,示意里面还在和好朋友泰勒玩闹的贝莉。 她扬声在里面回应我,说马上就来。 然后我去了史蒂文的房间同样说到。 …… 由表哥史蒂文开车。 我和姨妈坐在后排,贝莉在副驾驶座上开心的唱歌,看着她开心的样子,我和姨妈对视一笑。 夏季的阳光正好,车窗开着,因为汽车行驶带来的风呼啸而过,一路上贝莉都很兴奋,歌里的鼓点让人愉快。 路上,姨妈突然说:“可以把声音调小一点吗?” 史蒂文:“当然。” 姨妈说:“我希望今年夏天,你们可以多帮点忙。”她顿了一下,“别把盘子放在水槽里,直接放进洗碗机,而且,不光是你自己的盘子,史蒂文。” 史蒂文想说话:“但……”姨妈没有给他机会,接着说。 “做个好房客。” 史蒂文不以为意:“妈妈,苏珊娜不是有打扫卫生的人吗?”他看路的同时,透过后视镜悄悄瞄了几眼劳拉。 听了这话,劳拉直起身,推了一下史蒂文的头:“史蒂文!” 史蒂文:“嗷~”怪叫一声。 贝莉听见,幸灾乐祸地笑了。 史蒂文:“好吧好吧,抱歉!” 姨妈转过头,对我说:“艾拉,你是第一次去,不要拘谨,好好放松一下。” 史蒂文听见,“妈妈,这可不公平!” 劳拉:“艾拉才不会像你这样!” “总之,大家尽量为他人着想,举止要表现出我对你们的家教。” 然后她又特别指出,“史蒂文,这意思是晚上别在外面玩儿得太晚。” 史蒂文抗议:“妈妈,我够大了,不用宵禁了!” 史蒂文今年高中三年级,秋天之后他就要去上大学。 而我,艾拉·帕克,和费希尔家的二儿子都跟史蒂文一个年级。 据贝莉说,费希尔家大儿子比他们都大,今年就要上大学。 贝莉是我们之中最小的,她还有几天才满十六岁,上高中二年级。 贝莉听完姨妈的话,回过头来说:“那我呢?我也没有宵禁吧?”表情纠结,显得担心而还有点困惑。 姨妈还没有回答,史蒂文就接话道:“哈~你有什么宵禁,你根本都不出去!”声音里满是调笑。 姨妈皱起眉头教训史蒂文:“别这么混蛋,史蒂文!” 然后对贝莉说:“贝莉,等有需要的时候,我们再谈这事。” 她又转头对着我,“还有你,艾拉,我到希望你多出去,史蒂文,听见了吗?这话也是跟你说的,带着艾拉一起,熟悉环境。” 史蒂文玩笑说:“我知道,我会的妈妈,我亲爱的表妹艾拉,等着和我一起见识一下考辛斯的魅力吧!” 事实上,我还不是很想出去玩儿,我对这些跟人交往的事,不是那么感兴趣,更何况,我的妈妈,劳拉的姐姐,露西·帕克,刚刚去世不久。 她在自己生命最后的一次丛林探险中,感染了钩端螺旋体病,在异国他乡的医院里死于肾衰竭和脑膜炎。 而我,就从此变成了一个孤儿。 帕克家的人没来得及得知消息,葬礼就已经举行完毕,那是必须的,否则我没办法带妈妈回国。 一个月后,我带着妈妈露西的信还有一切身份证明,以及一个黑色的盒子,出现在劳拉姨妈的家门口。 我们在外公家的院子里举行了缅怀仪式。 “哈莫尼”(外婆)伤心不已,无法在缅怀仪式上停止哭泣。 我的妈妈,露西·帕克,从我的观察来说,她和姨妈是很不同的两种人,除了相似的外貌。 她是一个探险家,她热衷于一切她没有见过的事物。 我想,她是不后悔自己的选择的,她的一生是潇洒随性的。 她去过很多地方,有些见闻可能很多人一生都没有亲身经历过。 到这里,我不得不提到我的爸爸,我从没见过他。 据妈妈说,他是一个浪漫的法国男人,他们在美好的巴黎相遇,也在巴黎分离。 妈妈离开时并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她独自生下了我。 所以我并不知道我的爸爸是不是知道我的存在。 我也没有他的任何信息。 妈妈去世后,我带着她一大叠从没寄出去过的信,还有身份证明,找到了劳拉姨妈。 姨妈用一个晚上看完了这些信,第二天,她提出要收养我。 我答应了,因为在我十几年不停换寄住人家的生活里,没有人像劳拉姨妈一样,那么用力的抱住我,安慰我,爱我。 除了妈妈。 妈妈从前出去探险时,会将我托付给她的朋友们,等她探险回来,我们会在某个度假酒店住上一阵子,她说,这是享受亲子时光。 我想,我愿意和跟妈妈长得像的姨妈一起生活。 我回答到:“好的,史蒂文。”我不想扫兴,姨妈希望我能走出悲伤,我很明白。 那尝试一下也是好的。 虽然我更喜欢大自然。 贝莉对史蒂文说:“史蒂文,你说过要带我开车的。”她说完转头看着窗外沿途的风景。 劳拉姨妈接话说:“贝莉,我说过我要带你开车的。”她们本来已经说过这件事,在家里的时候。 贝莉无奈道,声音低低的:“是的,但你太爱评头论足了。”她显然很不情愿。 史蒂文听到,不可抑制笑了出来。 “你说什么?”劳拉姨妈也笑了,一点无奈一点玩笑说,“哇哦。” “好吧,我很抱歉。”贝莉抬手然后摇头,声音也愉悦起来。 说完,她突然想起来问我:“艾拉,你已经拿到驾照了吗?” 我点头,回答她:“是的,去年就已经拿到了。”我已经十七岁,在我们那,很多人在16岁以前就会开车了,但也许没有正规执照。 贝莉说:“真好,那要是你的话,我也可以接受。”到来之后,我曾经帮助贝莉完成数学考试。 她两手摊开:“如果你有空的话。”她说完回身过来,两眼亮晶晶地对我眨眼睛。 看来数学辅导给她留下很好的印象。 “当然。”我伸手,摸摸她头顶。 她心满意足的转头回去。 …… 车子开了很久,我们在一个加油站停下。 贝莉和劳拉进去加油站旁边的便利店,史蒂文去加油。 我去了一下洗手间。 等回来的时候,发现贝莉已经上车。 她打开了副驾驶车顶的挡光板,打开的镜子。 放下了自己高高扎起来的马尾,正在涂口红。 我们继续向考辛斯开去。 先传来的是海风带来的咸湿味道。 很快就看见了一大片海,还有一半湿漉漉一半干干的礁石,被阳光反射得刺眼的沙滩,以及绿油油的草地和沿着海岸线修的石板小路。 立在公路旁白色底黑色字的标牌上写到:进入考辛斯海滩。 贝莉从窗户探出去半个身子,笑着感受车外的风和阳光。 史蒂文将车开进一个有很大房子的院子。 劳拉姨妈先下车。 屋子里很快出来一个有半长棕色卷发,海蓝色眼睛的瘦高男孩子。 他朝劳拉热情地打招呼:“嗨~” 笑容简直像要诱导你买保险的一样,亲切,阳光,热情,魅力无限。 劳拉显然跟他很熟悉,笑着热情回应:“嗨~我的天呐!” 她边说边朝他走过去,那个男孩子也朝她跑来,两人热情的拥抱。 然后是史蒂文,两人像很久不见的亲兄弟,抬手碰拳,然后拥抱,互相说着好久不见,谈论着一些你是不是健身了的,男孩子必讨论的话题。 这时,从屋子里跑出来一个有浅金色头发的瘦高女性,她穿着一条白色底,红色繁复花纹的吊带长裙。 一见到劳拉就热情拥抱,像有讲不完的话。 贝莉理理头发在镜子里检查自己最后一次。 然后开门下车。 瘦高男孩子看见她,上下打量了一下,然后惊呼:“看看是谁,真是长大了!” 贝莉今年取下了牙套,将框架眼睛换成了隐形眼镜。 看起来一下成了大姑娘。 他眼里的欣赏,在我看来很明显,也许是因为我不认识他的缘故。 贝莉跳起来,他接住了她,抱起来转圈圈。 贝莉很开心,声音里都是愉悦:“快放我下来!”她说。 史蒂文这时说:“杰瑞,过来这里,快来!” 那男孩子朝史蒂文跑去。 贝莉看着瘦高男孩走掉,转头看向另一边,表情一下沉静下来,眼睛定定地看着,随即缓缓笑了。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有一个人从不知道通往哪里的小路走出来,他理了一下自己深灰色外套的帽子。 抬头就看见了贝莉。 他也笑了,但他笑得既不像那瘦高男孩那样阳光灿烂,也不像贝莉那样纯然的开心和一点点羞涩? 像是看到一个小妹妹。 他走到贝莉面前:“我更喜欢你戴眼镜” 贝莉抿嘴,有点玩笑说:“太可惜了,我更喜欢自己不戴眼镜。” 那男孩站定在贝莉面前,微微点了下头,然后抬手揉了揉贝莉的头发。 贝莉一边躲,一边笑着和他打闹。 贝莉下车后一会儿,我终于做好心理准备,开门下车,然后一直站在车门边,看着他们欢喜地团聚。 劳拉姨妈正和那位女士笑谈着什么,眼神扫过车边,一下看到了我。 她边走向我。 边说:“嘿,大家,我要给大家介绍一个新朋友。” 他们听见,都停止了交谈,看过来。 我努力保持微笑。 “这是艾拉,艾莱诺拉·帕克。她是我姐姐露西·帕克的女儿。今后就一直在我们家了。” 她简单的介绍完,我也抬手打招呼:“嗨,大家好呀,可以叫我艾拉,或者拉蕊。” 我努力开朗地说。 接着劳拉一一介绍大家。 苏珊娜阿姨,就是那个穿长裙的瘦高女士。她第一个上来抱住我,拍拍我的背。 “嘿,艾拉,别拘束,好好放松一下!”她声音特别温柔。 我心里一暖,点点头。 然后我才知道,海蓝色眼睛瘦高男孩子是杰里迈亚·费希尔,而另一个看起来稍微年长一些,穿着深灰色外套的男孩是康拉德·费希尔。 他上来跟我握手时,我看见了他蓝色的眼睛,但他的眼睛和杰里迈亚的不一样,他的瞳孔周围有一圈黑色边框,显得更深邃,更……忧郁。 修改一下关于年龄的设定。 二修,改一下艾拉到劳拉家的时间,顺便捉虫几个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史蒂文见大家都认识了,突然拉着杰里迈亚凑近贝莉。 说着:“嘿,我不知道你们,伙计们,但是我想,”他抬手示意了一下手上的手表,点了点,“我想我们应该玩儿...” 他和杰里迈亚对视一眼,同时说“扔贝莉下水了!” 贝莉听见,立马开始逃跑,三个男孩子追过去,很快抓住了她,笑做一团。 抬着她往康拉德来的小路去了,可能是泳池的地方吧。 劳拉姨妈见我看着他们打闹,过来拍拍我的肩,帮我提上书包。 “别担心,史蒂文是个很好的向导,你们会玩儿得开心的。” 我微笑着点点,苏珊娜也过来,拉着我的手,说带我去我的房间看看。 我看了他们消失的方向一眼,笑着跟她们进去了。 这是劳拉旁边的一间客房。 苏珊娜介绍三楼的四个房间,由费舍尔家两个男孩以及贝莉,史蒂文住。 我跟着她们进了二楼这间位于楼梯左手边的房间。 里面装饰得非常清新,蓝色和绿色交叠在这个房间,和窗外院子里的绿意盎然非常相称。 站在窗户边向下看,可以看到后院的泳池里,贝莉正在泳池里和康拉德打闹,史蒂文和杰里迈亚在泳池边上笑看着他们。 我回过身。 看见床单是浅浅的绿色,配上了浅蓝色的被套,上面还印着可爱的月亮图案。 我喜欢月亮。 我回身抱住苏珊娜:“谢谢你,苏珊娜。我很喜欢。” 她很开心,回抱住我。 劳拉也在旁边微笑看着我们。 我松开苏珊娜,接过劳拉手里我的书包放在床边。 “我们一起下去吧!”苏珊娜提议道。 我们一起到了厨房。 苏珊娜开始准备晚餐。 我和劳拉姨妈到车上把行李和带的货物拿下来。 姨妈先将一些食物抱到厨房去。 我随后将两个包裹拿进屋子,然后就看见贝莉从后院进到厨房,浑身湿漉漉的。 苏珊娜停下手里的活,对着劳拉无声说:“她真的很漂亮。” 劳拉挑眉,无声回道:“谢谢。” 苏珊娜转过料理台,对贝莉说:“你之前一直是可爱风,但是,亲爱的,看看你现在……” 语气都是赞叹。 贝莉有一种少女初长成的清新与魅力,漂亮得像初夏的晨露一样耀眼。 我在心里默默赞同苏珊娜。 转身出去,继续拿东西。 我想从车里拿出靠里面的那个包裹。 正伸手去够,发觉头边有一片阴影正在靠近。 我倏地抬头望去,不期然的撞进一双深邃的蓝眼睛。 是康拉德。 他好像有点惊讶我突然的戒备,“呃……苏珊娜叫我来帮你。” 他说着,探手去拿那个包裹,一下就够到并提了出来。 随即直起身。 我愣了一下,随即说道:“哦,谢谢。” 他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将包裹提上,拿上另一个行李箱。 留给我一个小包,那刚好是我的。 我们一前一后进了屋子。 跟在厨房的苏珊娜说了一声,我提着那个小包回到房间,轻轻带上门。 我认真打量起这间客房。 房间不大,却精致得让人心动。 奶白色的墙壁,浅绿色的床单,还有书桌上那盏绘着小野花的台灯,每一样都透着欧式田园的清新。 我走到窗边,发现泳池那边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夕阳在水面上洒下碎金般的光点,远处靠海的那边,依稀能辨认出是贝莉和杰里迈亚往海边去了。 打开行李箱,我开始慢慢收拾。 把衣服一件件挂进衣橱,将几本书摆在床头。 当手指触到那本厚重的生物书时,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它放在了书桌正中央。 收拾完一切,我在书桌前坐下,翻到第三章。 细胞结构的图解让我完全沉浸其中,连敲门声都没听见。 直到第二声敲门响起,我才猛地抬头。 门开了一条缝,康拉德站在那儿。他换了件红色卫衣恤,头发还湿漉漉的。 “晚餐好了。”他说,目光落在我摊开的书本上,“生物书?” 我下意识用手遮住书页,好像做了什么坏事被抓个正着。“随便看看。” 他倚在门框上,眉毛微微挑起。“开学前几周就预习?你肯定是那种会让成绩曲线变得很可怕的学生。” “曲线?”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成绩曲线啊,”他嘴角似乎有若有若无的笑意,“老师总会根据最好的成绩调整评分标准。” 我轻轻合上书。“只是觉得有趣而已。” 他摇摇头,好像无法理解有人会觉得生物学“有趣”,但还是做了个手势:“好吧,书呆子,该吃饭了。” 餐厅的长桌上已经摆满了食物:烤鸡、沙拉、蒜香面包。 还有苏珊娜特制的意面。 贝莉坐在那里,头发编成一条松松的辫子。 杰里迈亚和史蒂文正为一块蒜香面包争抢,被劳拉姨妈各瞪了一眼。 “艾拉,坐这儿。”苏珊娜阿姨拍拍身边的座位,然后对康拉德说,“叫你喊个人怎么这么慢?” 康拉德耸耸肩,在我对面坐下:“发现了个未来的生物学家。” 贝莉好奇地探头:“真的吗?我最怕生物课了,特别是解剖那部分。” “我倒觉得很有趣。”我轻声说,接过劳拉姨妈递来的沙拉碗。 史蒂文做出夸张的颤抖动作:“又一个科学怪人诞生了。”杰里迈亚配合地发出怪兽般的咕噜声,逗得大家都笑起来。 我小口吃着沙拉,看着桌边谈笑的每一个人。窗外的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餐厅里的灯光显得越发温暖。 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劳拉对着对面的玩手机的史蒂文说:“你要是再看一眼手机,我就把它扔进篮子里。” 苏珊娜也端起酒杯,接口道:“我们想看你们英俊的脸,吃晚餐时可以不用手机吗?” 她晃了一下酒杯,“就像咱们往常一样。” 杰瑞迈亚穿着白色背心,双臂都是训练留下的肌肉,他突然站起来,抢过是史蒂文的手机,扔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嘿,兄弟,你不是开玩笑吧!”史蒂文惊呼。 随即松下来,“好吧好吧,我懂得,你一直在健身。” 贝莉笑了,有点幸灾乐祸,她调笑道:“你嫉妒而已,因为杰瑞的身材比你好。” 史蒂文不承认,“哦,不是的,现在都流行瘦,不然就穿不上定制的西装。” 大家都笑了,贝莉很好地配合,但脸上都是戏谑:“好吧,你是对的。”摇摇头摊手。 我也被逗笑了,那是很久没有的轻松的笑。 然后我注意到劳拉欣慰得看着我,我对她回以一笑。 康拉德微笑着:“穿定制西装?”他明显玩笑着。 史蒂文听到,点着头,问他:“你什么时候去训练营?” 康拉德表情有些微凝滞。 杰里迈亚直接开口,勉强扯开嘴角,“他不打橄榄球了。” 气氛一时冷下来。 史蒂文有点不敢相信朝着康拉德说:“呃……真的吗?你不打球了?” 他转头对着坐在他上首的苏珊娜说:“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在大学里打球。” 苏珊娜握着杯子的手张开,盯着餐盘说:“他随时可以改变主意。” 最后看向康拉德。 他直视苏珊娜:“我不改主意了,反正整个赛季我都是坐在板凳上。” 劳拉接口问道:“如果你不打橄榄球,那整个夏天你要做什么?” 他耸肩,还没说话,史蒂文对他说:“兄弟,你可以跟我和杰瑞一起在俱乐部里工作。” 杰里迈亚也笑着,看向康拉德,显然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康拉德朝向他们:“我不去俱乐部工作。”笑着拒绝。 贝莉听着,疑惑问史蒂文:“等一下,这个夏天你们都有工作?” 杰里迈亚看史蒂文一眼,说道:“是的,我是救生员,史蒂文在小吃店工作。” 说着两人还击了一下拳。 贝莉明显有点不高兴,若有所思的。 苏珊娜说:“哦,贝莉,艾拉,我差点忘了。” 她站起来,走到身后的橱柜上,拿起两封信一样的东西。 她转回身向大家展示,“我准备了惊喜给你们。” 她把白色信封递给贝莉,贝莉把其中一封递给我。 劳拉姨妈像是想到什么,笑着开口:“怪不得你顺道去了乡村俱乐部。” 苏珊娜挑眉点头,“嗯哼。”明显得意。 史蒂文盯着贝莉手里的信封,问道:“那是什么?” 苏珊娜笑着说:“我费劲给贝莉和艾拉搞到了元媛舞会的邀请函。” 我一头雾水,贝莉可能知道这是什么,她问苏珊娜:“就是,女孩们穿白色连衣裙,行屈膝礼的那个仪式吗?” 苏珊娜解释:“就是,姑娘们长大成人,步入社会的仪式。” 她看着我们俩,接着说,“我知道,听起来很傻,但我保证那很有趣的。女孩子们从各地赶来,就是为了参加这个仪式。你们会交到新朋友的。”她眼含期待,让人觉得那确实是一个值得去的活动。 劳拉玩笑到,“我不敢相信,你还在坚持这个古老的梦想。” 她站起来,去了厨房。 苏珊娜解释道:“以前的目的是找个老公,现在是为了拓展人脉。” 她顿了一下,在我和贝莉之间来回看着,“他们会教会你们领导技能,比如如何推销自己。而且,这活动有利于慈善,就像成人礼一样。” 劳拉拿着一瓶香槟走回来,“那才不像成人礼。” 康拉德似乎也认同劳拉,接口说:“元媛舞会就是扯淡,是哄傻子的。” 史蒂文低头吃一口盘子里的菜,也接口说:“是的。” 苏珊娜不认同:“不,不是这样的,当一个女孩步入社会时,这是对她成熟的正式认可。” 听到这话,史蒂文将正在嘴里的食物差点喷出出来,幸好他捂住了。 贝莉有点嫌弃得看他一眼。 我听着他们的对话有点难以想象这是个什么样的活动,是我从没接触过的新鲜东西。 我有点犹豫。 思绪沉浸下去。 等我回神,史蒂文在喊我:“嘿,艾拉,你记得贝拉前阵子举行的猫的葬礼吗?让我们都穿黑色。” 不等我回答,贝莉有点生气的提高声音说:“快闭嘴吧,史蒂文,我看见你在房间哭了。” 杰里迈亚反应过来,“等一下,莫吉死了?天呐,对不起,贝莉。” 康拉德看了贝莉一眼,眼神都是担心。 贝莉有点沉下来,“你呢,艾拉,你想去吗?”她似乎拿不定主意。 我虽然也犹豫着,但不想拒绝苏珊娜的好意,“我去吧,还没有参加过类似的活动。”我看到了劳拉暗含担心的眼神。 贝莉沉默下来。 苏珊娜说:“贝莉,不想打扮起来吗 ?”她再次劝说贝莉。 劳拉看贝莉犹豫不决,“贝莉对着不感兴趣,她是我们胡同里的小野猫。”她理了理贝莉披在背后的头发说。 史蒂文和杰里迈亚都低笑出声。贝莉皱眉看了他们一眼,转头对苏珊娜说:“我会考虑一下的。” 苏珊娜端起酒杯,朝劳拉敬了一下,劳拉转头看贝莉,有些微不可置信。 也许在她看来,贝莉开始脱离她的掌控了。 大家散去。 我留下来帮苏珊娜和劳拉把食物残渣倒掉,将盘子放进洗碗机。 然后准备回房间。 劳拉突然喊住我:“艾拉,关于舞会,如果你不想去,那你可以只考虑自己的意见。” 我愣了一下,微笑着说:“没关系姨妈,我很高兴能体验一下没做过的事。” 她显然有点惊讶,在过去相处的几个月以来,我从没体现过喜欢这类事物的现象。 “露西总说,没体验过的才是最好的体验。” 我顿了一下,“我想,去试试看就知道喜不喜欢了,虽然我确实不擅长和人打交道。” 她笑了,摸摸我的头,“我一直知道你是个有主见的好孩子,好,那就去吧,试试就知道喜不喜欢了。” “去吧。” 我回到屋子,这时我我还不知道我说的话给劳拉姨妈带来了一些启发,是否她对贝莉太过保护了,也许是该让她尝试更多的体验才好,这样她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 不能因为害怕贝莉长大,限制的成长。 回房间没多久,贝莉来敲我门:“艾拉,去夜游吗?” 第3章 第 3 章 我想了一下,决定跟贝莉一起去,但是我得先整理一下下午的笔记。 “贝莉,我去,但是你先去好吗?我稍后就来。” 我快速打开笔记本电脑,将下午的笔记归类好存入文件夹,我喜欢一切仅仅有条。 换上露西以前给我买的上下分体式泳衣,上面的虞美人印花还很漂亮,颜色一点都没变,可是妈妈却不在了。 说实话,晚饭之后,我有点想她了。 我穿着双小黄鸭拖鞋,匆匆跑到后院泳池时,似乎听到贝莉和康拉德在争吵什么,然后静下去。 我只听清最后一句:“你为什么这么反常?” 我下意识退回来,在厨房接了一杯水。 没一会儿,杰里迈亚和史蒂文一起从楼上下来。 史蒂文:“嘿,艾拉,要去游泳吗?” 我笑着回:“是啊,一起吗?” 史蒂文笑着摇头,双手同时拒绝得挥起来,“我们今天有别的事,哦,是这个夏天第一场篝火晚会,去吗?艾拉。” 他有点表情有点纠结,“还是算了,你去游泳吧,下次我带你去别的聚会。” 我点头应好,下次再说吧。 他们从后门出去,进到后院,一眼就看到坐在泳池边的康拉德和在水里浮着的贝莉,正面对面说话。 贝莉问可以和他们一起去吗? 史蒂文直接拒绝了。 “嘿,艾拉,赶紧下来。” 贝莉朝史蒂文撇嘴,突然看见在他们身后绕出来的我。 朝我喊到。 “就来。” 杰里迈亚跟我们说:“妈妈们正在准备电影之夜,你们好好玩儿吧。” 康拉德从水里站起来,“回头见。”他朝贝莉说。 然后,朝我点点头。 我也点点头。 此时我还不知道,史蒂文正站在我后面。 我把披着的白色浴巾拿开,准备跳进水里。 贝莉突然笑了,我预感有什么事要发生,突然身体腾空起来,是史蒂文和杰里迈亚,一人抓着我的脚,一人抬起我的肩背。 “哦!” “扑通……” “哈哈哈……” 我一下沉入水里,透过荡漾的水波,我看见贝莉笑得前仰后合的身影,还有史蒂文和杰里迈亚击掌庆祝的轮廓,以及康拉德的微笑。 奇怪的是,我一点都没生气,反而有种奇妙的感觉。 我们之间初见的隔膜好像打破了。 冒出水面时,我抹了把脸,故意板起脸:“你们完了。” 贝莉游过来搂住我的肩:“欢迎来到费舍尔家的入会仪式!”她像是终于不是一个人被丢入水里,找到了同伴,笑得特别灿烂。 我知道,她是想让我更放开一点。 我没想什么,突然捧起水朝她泼去。 我们两人最初都在泳池里,最后反应过来,看着岸上打扮完整的史蒂文和杰里迈亚。 他们才是始作俑者。 于是我和贝莉一起,朝岸上泼水,两人一起跳脚,朝门外跑去。 反而是康拉德被殃及了,“嘿,两位女士,不要找错复仇对象呀。” 也许他的语气太过形象委屈,我们同时笑起来。 等男孩们离开后,泳池突然安静下来。贝莉趴在池边,脚尖轻轻拍打着水花。“其实他们去参加篝火晚会了,”她突然说,声音低得像在自言自语,“我也好想去啊。” 我学着她的样子靠在池边:“那为什么不去?” 如果那么想去,那就行动起来,不然纠结的痛苦是你的,最后没去的失落是你的。 她撇撇嘴,没有说话,突然转向我,“要不我们偷偷去?就看一眼?”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我还是想游会儿泳。”说真的,喧闹过后我突然很想一个人待会儿。 贝莉最终还是没有坚持。不过她也没游多久就上岸了,裹着浴巾说要回房换衣服。 现在泳池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仰面漂在水上,看着天空从橘红渐变成深蓝。 水波轻轻托着我,像是妈妈的怀抱。 露西最喜欢看我游泳了,她总说我在水里像条小鱼。 那件虞美人泳衣就是她去年夏天买的,当时我们还一起笑说印花太花哨。 “要是你还在该多好。”我轻声对天空说,感觉眼角有点湿,分不清是池水还是泪水。 当我擦干身体走进客厅时,电影已经开始了。 苏珊娜和劳拉窝在沙发上,中间特意给我留了个空位。 “快来,”劳拉姨妈小声说,“正好放到最精彩的部分。”她递给我一杯热可可,奶泡上还撒着少许肉桂粉。 就在克拉克·盖博在公路上拦车的那段经典戏码,我瞥见楼梯口有个身影。 贝莉穿着一条粉色的吊带裙,她稍微画了点妆,睫毛显得特别翘,嘴唇闪着淡淡的珠光。 她蹑手蹑脚地往下走,目光却一直落在我们三个人身上。 那一刻她的表情很特别,像是怀念,又带着点犹豫。 她的目光在苏珊娜阿姨笑得抖动的肩膀和劳拉姨妈专注的侧脸上停留了好久,好像要把这个画面刻在心里。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她愣了一下,随即竖起食指抵在唇前,眼中闪过恳求的神色。 我悄悄眨了眨眼,故意把爆米花桶碰倒在地上。 “哎呀!”我假装慌乱地弯腰去捡,成功吸引了大人们的注意力。 等我重新坐直时,贝莉已经不见了,只有后院的门轻轻合上,留下一道细缝。 我忍不住微笑,想起露西说过,每个女孩都需要一点属于自己的秘密。 我低头喝着热可可,甜腻的巧克力味在嘴里化开。 露西从来不爱看老电影,她说黑白片让人犯困。 但现在我发现,只是她没遇到对的黑白片而已,就像我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有一个完整的夏天,却在这个陌生的客厅里找到了奇妙的安全感。 当克劳黛·考尔白最后奔向克拉克·盖博时,苏珊娜夸张地捂住心脏:“每次看到这里我都心跳加速!”我们都笑起来,劳拉甚至擦了擦眼角。 屋内老电影的光影摇曳,爆米花和热可可的香气弥漫,妈妈们的笑声温暖,这一刻,完美得让我几乎忘记了思念的滋味。 几乎。 我悄悄看了眼窗外,希望贝莉玩得开心,希望她的秘密永远甜美。 电影看完了,妈妈们想要去后院水上的小亭子聊聊天。 我决定不打扰她们闺蜜夜聊,就说:“哦,我想回房间享受一下阅读时光。” 回到房间,我洗漱完,继续打开了那本生物书。 事实上,这本书是妈妈买给我的最后一份生日礼物。 她知道,我一直想成为一名医生。 最后的时候,在重症监护病房里,她告诉我:“一定不要因为我伤心太久,妈妈永远在你心里,陪你实现梦想。” 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妈妈面前大哭,不久后她就去世了。 我明白的,妈妈,我一定会好好生活。 深夜,我已经睡着了一会儿,可我一向浅眠,楼下传来的动静让我很快清醒。 我打开门,走到楼梯口。 是贝莉他们,被警察送回来了。 劳拉在处理这件事。 我走到他们身后,史蒂文和杰里迈亚转身朝我点头打招呼,神色明显恹恹的,不是很高兴。 史蒂文和杰里迈亚以及贝莉都在门口,康拉德坐在门厅的笑沙发上。 也是,谁被抓到深夜醉酒开车,并且还有未成年,最后被警察抓回来,告诉家长,都会不好受。 劳拉送走警察。 转回身,面无表情,声音带着愠怒,朝着他们说:“你们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 史蒂文站出来,解释道:“妈,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只是想破坏篝火晚会。” 劳拉更加愤怒,眉头皱起来,“没什么大不了?” 史蒂文仍然坚持,“对啊!” “因未成年饮酒而被警察逮捕,这可是一件大事!史蒂文。” 史蒂文低下头,看着地板。 贝莉撇向一边,杰里迈亚同样不敢与劳拉对视。 史蒂文突然低声哼笑了一声,“等一下,你们今晚抽烟了?” 劳拉稍微惊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什么?!” 她接着提高了一点声音说:“小声一点,苏珊娜睡着了。” 史蒂文情绪激动起来,看着劳拉说:“我没有大喊大叫,是你……” 杰里迈亚走上前接口:“我得跟你说一下,今晚我没喝酒,我是指定司机。” 史蒂文摇头转身,表情无奈,对我耸了一下肩,站到我旁边,低着头继续听着。 劳拉接着对康拉德说:“你是最年长的,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等他回答,劳拉就看到站在康拉德后面的贝莉。 整张脸都皱起来,“你什么时候离开家的?你穿的是什么?” 贝莉被门框挡住,我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从她声音听来,应该不怎么好,她解释道:“这衣服是泰勒的,而且,为什么不允许我出去?”后面甚至有点生气。 劳拉表情沉下来,语气着急“并不是不允许你出去,你应该告诉我们你要去!” 她没有停,接着说:“你是怎么过去的?” 贝莉回答:“走路过去的。” 劳拉不敢相信,“天呐,你最清楚,你不应该这样做!” 贝莉打断她,“别再把我当小孩了!” 劳拉睁大眼睛,严肃道:“如果你想被当做成年人,那就表现得像个成年人。” 康拉德突然插话:“或许你们也应该表现得像成年人。”他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手翻转摊开。 劳拉轻吸一口气,问他:“那是什么意思?” 康拉德没说话,摊手,抿了一下嘴。 劳拉放缓声音,“我希望你们认识到,如果换做别人家的孩子,闹出这种事,今晚可就没那么好收场了。” 杰里迈亚看着劳拉,声音略歉疚:“我们很抱歉,劳拉。” 劳拉抬手扶额,摇头轻声说:“就……你们都去睡觉吧。” 史蒂文双手插兜,抬头无奈,似乎在说终于说完了。 他们三人相继上楼,康拉德留在最后。 他从沙发上起身。 劳拉走到门厅里,突然转身对刚站起来的康拉德说:“我不明白你到底怎么回事。” 我看到他没什么表情,眼神看向别处,声音低低的,“没什么。” 他错身让过劳拉,往屋里走,突然看见站在黑暗里的我,愣了一下,面无表情地走了。 劳拉在他身后轻喊道:“康尼……”语气关心又无奈。 她看着墙壁,叹了口气。 我站着没动,想等她缓缓再上前。 她转身看见我:“艾拉,你怎么下来了?吵到你了?” 我摇摇头,上前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说:“妈妈说过,每个妈妈都需要一个拥抱,特别是在她假装坚强的时候。” 劳拉姨妈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用力回抱住我。我能感觉到她在努力忍住眼泪。就像我小时候想念妈妈时,常常做的那样。 “哦,艾拉,”她轻声说,手指轻轻梳理着我的头发,“你妈妈把你教得真好。” 我们就这样在门厅里站了一会儿,直到她的呼吸渐渐平稳。 最后她吻了吻我的额头,说:“快去睡吧。” 我回到房间后,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我常常这样。 我有时候在想,是不是因为一直以来没有自己的“家”? 我明白自己对别人过度戒备,也明白自己不怎么懂得跟人相处,明白自己太敏感。 有些时候这是好的,但大多时候不很好。 至少对好好生活来说,不是什么好习惯。 容易想得过多。 到劳拉姨妈家后,我尝试改变自己,尝试锻炼自己,放下这些枷锁。 窗外的月光很亮,洒在地板上,像一条银色的路。 鬼使神差地,我轻轻起身,换上了那件虞美人印花的泳衣,外面套了件薄外套,踮着脚尖溜下了楼。 屋子静悄悄的,大家都睡了。 路过客厅的时候,我看见苏珊娜正睡在那里,身上盖着一张橙色各自的摊子。 我更放轻了声音。 推开后门,夜晚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咸腥的海风味道,走过那条通往海边的小路,就可以到达海滩。 月光下的海和白天完全不同。 它不再是明亮欢快的,而是变得深邃、神秘,甚至有些忧郁。 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哗哗……,像巨大的心跳,也像永恒的叹息。 我脱下外套放拿在手里,想奔跑过去,跳进水里,却隐约看见不远处的坐着一个人影。 第4章 第 4 章 是康拉德。 他双手向后撑着身体,面朝大海,背影在浩瀚的星空和海面衬托下,显得格外孤独。 他好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听到我的脚步声。 我犹豫着要不要打扰他,脚尖不小心踢到了一颗小贝壳,发出轻微的响声。 他猛地回过头,脸上带着猝不及防的惊讶,甚至有一丝我没看清就被迅速掩去的脆弱。 “艾拉?”他的声音在夜晚的海风中显得有些低沉沙哑,“你怎么在这儿?” “嗨~ 呃……睡不着,”我老实地回答,慢慢走近,“醒了之后反而更清醒了。想来看看夜晚的海。”我在他旁边的沙地上坐下,没有太靠近,“你呢?” 他沉默了一下,重新看向海平面:“一样。脑子里太吵了,这里反而清净些。” 我们并排坐着,听着海浪的声音。气氛并不尴尬,一种奇特的宁静笼罩着我们。 “晚上……对不起,”他突然开口,声音很轻,“不是针对你。只是……”他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摇了摇头。 “我明白,”我说,“有时候就是会很烦,觉得没人理解,觉得一切都糟透了,但又说不出来,对吧?” 他侧过头来看我,月光下他的蓝眼睛显得更深了。“嗯。”他简单地应了一声,但我知道他听懂了。 “我妈妈刚走的那段时间,我也经常半夜跑到院子里看月亮,”我抱着膝盖,把下巴搁在上面。 “她会告诉我,月亮永远都在,只是有时候我们看不见它。就像有些人,虽然不在了,但爱还在。” 康拉德没有说话,但我感觉到他听得很认真。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站起身,向我伸出手:“来吧,不是要来游泳吗?” 我愣了一下,把手放进他手里。他轻轻一拉,把我带了起来。 他将他红色的卫衣脱掉,扔在沙滩上。 夜晚的海水比白天凉很多,刚踩进去我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冷?”他问。 “有一点。”我实话实说。 “跟着我,游起来就好了。”他说着,率先向深水区游去。 他的动作流畅而安静,像某种海生生物。 我跟在他后面,海水慢慢包裹全身,奇妙的是,那种冰凉反而让混沌的思绪清晰起来。 我们在寂静的海水里游了一会儿,谁也不说话,只有划水的声音和规律的呼吸声。 浮在水面上时,能看到漫天繁星倒映在海里,仿佛游在银河之中。 直到感觉有些累了,我们才慢慢游回岸边。 踩在湿润的沙滩上,浑身滴着水,却感觉异常清爽,好像所有的烦恼真的暂时被海水冲走了。 “感觉好点了吗?”他一边拿起我放在一边的外套递给我,一边问道。 我接过外套披上,还带着一点身体的温度。“好多了。”我对他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谢谢你,康拉德。” 他点了点头,嘴角似乎也微微弯了一下。“回去吧,天快亮了。” 我们并肩沿着沙滩往回走,身后留下一串并排的脚印,很快又被涌上来的海浪抚平。 早上,我勉强闭眼休息了几个小时,此时阳光已经撒满整个海滩。 套上宽松的浅绿色运动大T恤,穿上透气的宽松短裤。 我七点多下楼,空气中飘着咖啡和培根的香气。 劳拉已经在料理台用电脑工作。 史蒂文和杰里迈亚正在做早餐。 他们正在讨论什么半身像的事。 路过客厅,看见躺在沙发上的康拉德,他手搭在额头上,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 并没有注意到我。 我走到劳拉身边,轻声说:“早上好。” 她从屏幕前抬起头,眼镜后的眼睛弯起来:“早上好,亲爱的。睡得好吗?”她伸手理了理我睡翘的金色长发。 “还不错。”我撒了个小谎,没提半夜的海游。 这时史蒂文注意到我,举着锅铲热情地招呼:“艾拉!快来尝尝我独家秘制的培根,杰里迈亚都快糟蹋一半了。” “明明是你火开太大!”杰里迈亚撞了下他的肩膀,然后对我眨眨眼,“别听他的,来吃这片完美的。”他用叉子递给我一片金黄酥脆的培根。 我笑着接过,果然香脆可口。“很好吃!” “所以,”史蒂文边装盘边继续刚才的话题,“艾拉,你愿意一动不动坐三小时让苏珊娜画你吗?” 我茫然地眨眨眼:“什么画?” “噢,苏珊娜有个新计划,”劳拉姨妈合上电脑,取下眼镜,“她想给每个人都画一幅半身肖像。” 她顿了一下,接着说:“你们都长大了,她以前画你们的时候,你们还小,现在让她画一些半身像挺好的。” 杰里迈亚接话道:“她不能,嗯……看着我们的半身照片什么的画吗?” 他边说边推史蒂文,“你不要在这里,你的呼吸捣乱的这个精密的工序,让蛋黄都不完美了!” 史蒂文抬起双手,投降姿势往后退,从劳拉背后绕到饭厅与客厅之间的门框处,看了一眼明显不舒服的康拉德。 史蒂文接着说:“等我老了,我确信到时候会有全息影像什么的,能让我看到自己的东西。” 杰里迈亚启动了搅拌机,突然的声音让客厅的康拉德吓了一下,他抬头看向厨房,刚好看见我站在劳拉身边。 我感受到一阵注视,转头看去,抬手微笑,无声说了一声:“嗨。” 没有打断正在说话的劳拉。 “只是坐下来被画就行,我可没看到康拉德抱怨。” 他也抬手示意,然后一手扶着头,一手捂着半边耳朵,重新躺下。 杰里迈亚接话:“等他清醒以后,他会抱怨的。”他肯定到。 思慕雪准备好了,他倒进杯子里,本来要直接拿给康拉德,却突然转了个方向递到我面前。 他用他全海蓝色的眼睛看着我,展开他魅力无限的笑容说:“帮个忙?我得快点吃上早餐。” 我愣了一下,瞬间明白过来。 对,他们今天要开始到乡村俱乐部上班。 接过那杯冰凉的思慕雪,我走到沙发旁。 “康拉德?”我轻声喊他。 他睁开眼,湛蓝的眸子里还带着些血丝,看到是我时闪过一丝意外。 “杰里迈亚给你的。”我把杯子递过去。 他缓缓起身坐好,接过杯子。 “谢谢。”面色有点苍白,声音低低的,没什么力气。 他喝了一口,随即皱起脸:“老天,这到底是什么......” “绿色健康。”杰里迈亚在厨房那边喊道,显然一直在观察我们,“专治各种不服!” 康拉德无奈地摇摇头,却还是又喝了一大口。他抬眼看向我,随即耸肩,表情无奈地撇了一下嘴。 这时,贝莉从后院的门进来,杰里迈亚最先看见她,“嘿,早上好。” 劳拉看见,惊讶问道:“贝莉,你去哪儿了?” “那是淤伤吗?”贝莉左脸颧骨处有一块很大的紫红色伤,很明显。 我赶紧走过去。 贝莉解释:“呃……我撞到了别人。” 她看向我背后的康拉德,两人对视一眼,明显都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看起来还没那么糟。”康拉德看了贝莉一眼,低下头用手抵着,说道。 我问道:“要一个煮鸡蛋吗?那很有利于淤伤的血散开。” 劳拉也点头,但贝莉拒绝了,说很快会好,不必在意。 我没有多说,只是多看了一眼她的伤处。 杰里迈亚问贝莉:“吃麦片吗?” 贝莉答应了:“好啊,给我吧。” “你呢,艾拉。”杰里迈亚接着问。 “我来吧弄吧。” “好啊。”他答道,继续去弄他和史蒂文的早餐。 我将两碗麦片弄好,一碗递给贝莉,我端着自己的走向餐桌。 苏珊娜突然从楼上下来,拿着那张白色的邀请函。 向大家说,“我的天呐,贝莉,选择要成为元媛!” 她走过去,抱住贝莉。 贝莉有点羞涩,笑着说:“这不算什么大事,苏珊娜。” 史蒂文搞怪说:“我妹妹?就她?” 贝莉立刻回击:“闭嘴吧,白痴!” 劳拉接口:“别那样混蛋史蒂文,你的两个妹妹都很好。” 史蒂文立刻向我说:“艾拉,你知道,我不是说你!” 我微笑摇头,但嘴上没客气:“贝莉说得对,你该闭嘴了。”史蒂文笑着无奈摊手。 苏珊娜说:“你们只需要等着就好了,那会很有趣的,有茶会,拍卖,当然,还有舞会,你们需要排练……哦,我得把这些写下来。” 贝莉边吃麦片,边微笑听着,眼里有些微的兴趣。 我转头看见劳拉,她表情有些担心。 苏珊娜继续跟贝莉说:“哈,我们需要去购物!” 劳拉勉强微笑,说:“那听起来……很贵。” 苏珊娜兴奋说:“哦,都算我的!别担心劳拉,那毕竟是我的注意。” 她走到劳拉身边坐下,“另外,为了你的售书派对,我们还要给你做造型呢,所以……” 劳拉没有接话,而是对着已经坐到餐桌的贝莉说:“贝莉,你确定要这样做吗?这就看起来很不像你的风格。” 我坐在贝莉对面,可以清楚看见贝莉和劳拉的表情。 贝莉好像不很有所谓,而劳拉她好像只是想确定贝莉的心意,没有像之前那样过度担心。 康拉德突然插话:“确实很不像。”语气平静。 苏珊娜无奈说,摇着头,对在客厅的康拉德:“康拉德,你能多给点支持吗?” 她接着说:“所以,现在你们当中谁要当贝莉的舞会男伴,谁要当艾拉的舞会男伴?” 康拉德摇头,“我不去,我去年当过了。”低头喝了一口思慕雪。 杰里迈亚在灶台边回答:“我发誓我不干那种事了。” 史蒂文听了喷笑一声,杰里迈亚声音带笑解释:“我的意思是说舞会,兄弟。” 贝莉听了,回身冲我笑着说:“哇哦,大家,别再为我们争风吃醋了!”随即笑开。 我看着她像太阳花一样的笑脸,也不自觉地跟着笑了。 贝莉接着说:“你们俩谁也都不用跟我,我会找到自己的约会对象。” 劳拉接话,她正看着电脑,“维基百科说,元媛舞会需要接受道德和社交礼仪教育。” 康拉德站起来,走到饭厅门口,对大家说:“我要去游泳了。”然后径直走了。 贝莉抬起头,有点担心地看着康拉德走。 我低下头,当做没有看见。 心里觉得,这不是我该管的事。 我自己还有一堆情绪要处理。 史蒂文继续调侃:“贝莉确实应该接受一些礼仪的教育。” 劳拉对着苏珊娜说:“无意冒犯,贝克(苏珊娜中间名,劳拉一般这样喊她),但乡村俱乐部可不是道德教育的最佳场所。” 苏珊娜解释:“劳拉。时代变了,今年夏天,有个姑娘当元媛,她带的事女朋友当女伴。而俱乐部并不介意。” 透过我背后饭厅的窗户,可以看见后院的泳池,贝莉无意识停下盛麦片的动作,盯着后窗。 直到杰里迈亚端来煎蛋。 苏珊娜站起来,说:“快点呀,宝贝们,我们还得去购物呢!” 第5章 第 5 章 早饭后,史蒂文和杰里迈亚先去上班了。帮劳拉收拾完厨房后,我和她们一起出了门。 在镇上的服装街,贝莉试穿了一条明黄色的无袖短裙。 “哦,贝莉……”劳拉的声音里带着欣赏。但她的目光只短暂停留,便转向一旁,整理着一条裙子的标签。 我走到她身边,用肩膀轻轻碰了碰她。 “我没事。”她低声说,拍了拍我的手臂。 在劳拉和苏珊娜的坚持下,我试了些“像样”的衣服。 除了运动套装以外的衣服。 从前妈妈给我买的那些时装…… 小时候妈妈还在身边时,我总是被打扮得像公主一样。 后来长大了一点,住在寄宿家庭里后,那些衣服总是在很久后才到我手里,那时已经不合身了,渐渐长大后,我就要求露西不要再给我买衣服。 而我自己,觉得运动套装很舒服,就没有再购置过时装。 那是两条剪裁很古典的淑女短裙,很适合在海边穿,他们一条是海蓝色,一条是浅绿色。 苏珊娜说,这两个颜色很衬我,继承自我爸爸的白皙皮肤和金色头发,继承自我妈妈柔和的鹅蛋脸型,以及古典的亚洲人的五官,但是轮廓更深一点。 我身高本来就只到贝莉眼睛旁。 贝莉踩上一双高跟鞋,现在我得仰头看她了。 “哇哦。”我说。 贝莉笑了出来,她说我表情懵懵地,苏珊娜和劳拉也笑了。 “Well,”我耸耸肩,“至少我娱乐了大家。” 劳拉最后帮我选了一双低跟的凉鞋,苏珊娜要求的,舞会练习的时候,会用得到。 然后我们进到一家礼服店。 店门口的橱窗上,摆着几顶装饰得很别致的帽子,苏珊娜说,那叫小礼帽,每个元媛都会戴着它。 “认真的吗?”劳拉挑眉问。 “认真的。”苏珊娜肯定说。 贝莉摇头,有点点抗拒,但她笑着:“这个就不要了吧。” 我笑着挽上劳拉的手,“进去看看?” 苏珊娜拉开店铺的门:“来吧。” 礼服店的门铃叮当作响。冷气扑面而来,混合着雪松香和崭新布料的气息。 巨大的落地镜沿着墙壁排列,水晶吊灯投下光晕,照亮了悬挂在丝绒展架上各式各样的礼服。 苏珊娜轻车熟路地走向一位穿着黑色套装的顾问,低声交谈起来。 劳拉则慢慢踱步,指尖轻柔地拂过几件礼服的裙摆,目光在一件设计简洁的米白色长裙上停留了片刻。 听闻是为元媛舞会挑选礼服,顾问脸上立刻露出专业的热情笑容。 “当然,元媛舞会,我明白了。我们有一些非常适合初入社交界小姐的款式。” 顾问很快拿来几件。 贝莉先试了一件蕾丝过多的吊带蓬蓬裙。她在我们面前转了一圈。 劳拉和苏珊娜交换了一个眼神。 “不行,亲爱的。”劳拉语气温和,但很坚决。 “绝对不行。”苏珊娜附和道,挥手让顾问拿走它。 我那条是紧绷的白色鱼尾裙。 苏珊娜打量着我,摇了摇头。“裙子本身不错,但它在驾驭你,亲爱的。” 下一轮,贝莉接着试了一条上身有繁复蕾丝钩花的长裙,下摆确实没有那么蓬松,但是显得人不是很精神。 “Wow.”劳拉挑了下眉毛。 “No.”苏珊娜直接否定。认为不够隆重。 我正穿的这件有点复杂,我还没出去。 贝莉已经换了一件抹胸蓬蓬裙,劳拉“哇哦”了一声,认为这是贝莉目前最好的一条。 “不行!”苏珊娜一锤定音。 更衣室外传来贝莉轻微的沮丧声和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我拉开帘子走出去,想看看发生什么了。 谈话声戛然而止。 劳拉的手停在了半空。苏珊娜的嘴微微张开。 我转向全身镜。镜子里是个穿着象牙白蓬蓬裙的陌生女孩。裙子衬得我的金发更亮了。 劳拉走过来,指尖轻轻拂过裙摆上的珍珠缀饰。“露西一定会……”她的声音哽咽了。 我抱住她。“她看得到,劳拉姨妈。”我轻声说,“你现在就在这里替她看着。” 这是一件抹胸款的蓬蓬裙,坚实的缎面抹胸很好地塑形,华丽的蓬松裙摆并没有淹没我相对娇小的身材,反而衬得腰身更细。 精致的珍珠水晶细节恰到好处地提亮了全身,却不显得冗杂。 金色长发垂落在白皙的肩头,与东方柔和的脸庞和深邃五官形成了一种奇特的混血美感,就像一个被精心打扮的,带着异域风情的古典洋娃娃。 我转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点陌生,也有点新奇。 “就是这件。”苏珊娜的语气肯定到,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我点了点头。贝莉站起来,眼睛睁得大大的。“艾拉,”她真诚地说,“你看起来美极了。” 我的礼服裙决定了,贝莉还要继续试。 顾问又拿了一条过来。 那是一件设计极其梦幻华丽的纯白大摆舞会裙。 一字肩,外层是无数层柔软透光的欧根纱错落有致的洒下,内衬是光滑的丝绸。 上身巧妙地散布着精工刺绣的透明亮片和水晶,如同星空洒落,行动间光芒流转,充满了浪漫的童话色彩。 等贝莉出来,我们三人同时说道:“我的天呐!” 贝莉站在试衣专用的圆台子上,显得有点羞涩:“呃……是挺漂亮的。” 苏珊娜说:“你简直像个公主。” 我注意到劳拉抿着嘴看了苏珊娜一眼,然后说:“她看起来像牙仙。” 苏珊娜走过去,和贝莉一起看向镜子:“看看这些细节,等咱们家的姑娘们出现在舞会上,所有人都会目瞪口呆的。” 劳拉笑了,“我爱你,但苏珊娜,你太扯了。” 苏珊娜也玩笑到:“我也很爱你,我也知道自己太扯了!” 我们一起笑了。 这时,顾问拿着另一件裙子出现了,一条简约的缎面吊带裙。 贝莉的目光立刻被锁住了。 “哦,这件太朴素了,不适合舞会。”苏珊娜说。 “但这很贝莉。”劳拉轻声说,目光投向女儿。 我转头看向贝莉,她似乎也很喜欢那条裙子,自从顾问拿着它出现,她就一直看着,嘴角露出她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笑。 眼睛里都是喜欢。 苏珊娜说:“劳拉,相信我,这些姑娘们会争奇斗艳的。” 贝莉听了,转回身去看镜子,表情沉下去。 我走到贝莉身边。“选你感觉最像自己的那条。”我低声对她说。 她微笑起来,深吸一口气吐出来,转头对苏珊娜说:“呃……我想试试可以吗?” 苏珊娜点头,“当然,亲爱的。” 当贝莉穿着那条简约的裙子走出来时,她站得更直了。 “Oh, honey…”劳拉走上前,帮她调整好肩带,眼里满是骄傲。 贝莉在镜前转动身体,欣赏的微笑出现在她脸上,但她的目光仍寻求着苏珊娜的认可。 苏珊娜看看裙子,又看看贝莉发光的脸,终于笑了。“好吧。两件都买。总会有其他场合的。” 在更衣室里,贝莉隔着帘子低声说:“谢谢你,艾拉。” “当然。”我答道。 在柜台前,贝莉拥抱了劳拉和苏珊娜。“谢谢妈妈!谢谢你,苏珊娜!” 我也分别拥抱了他们。“谢谢你们,”我说,“为了这一切。” 苏珊娜笑着拿出信用卡。 我想,总有一天,我会回报这份善意。 修改一些表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 第6章 第 6 章 回到海边别墅,吃过简单的午餐,我和贝莉就开始为下午的聚会做准备。 贝莉选了那条白色底,灰色格子的方领裙,上面绣着大小不一的黄色小雏菊。 她配了一顶浅红色小礼帽,帽檐装饰着丝绢花。 她放下头发,整个人看起来明亮又活泼。 我穿上浅绿色的A字裙,缎面在光线下有细微的流光。 裙子上有月亮的暗纹,宽肩带,方领。 我戴了一顶蓝绿色带纱网的小礼帽,那会遮住我左半边的一点额头和眼睛。 收拾好,劳拉开车送我们去乡村俱乐部。 下车时,她说:“玩儿得开心,孩子们,但是我想告诉你们,如果有任何你们不开心,或者姑娘们很刻薄,或者事物很糟糕,你们可以给我发短信,我保证不会说什么,一定第一时间来接你们。” 贝莉已经心不在焉,勉强站着听完。 “拜~妈妈。”就转身先往里面去了。 我停在车窗前,“别担心,劳拉,贝莉可以的。拜~” 她点点头,我也转身追上贝莉,我不知道路。 劳拉在身后大声说:“玩儿得开心!” 我追进去的时候,贝莉正跟杰里迈亚说话:“嘿,艾拉。”他捧着一叠毛巾。 “天呐,你们俩,我刚跟贝莉说认不出她来,你也是!” 我笑着挥手,玩笑到:“哦,那你该去看看眼睛?” “哦,哈哈哈……”他爽朗笑着,晒黑的皮肤衬得他的一口大白牙更白了。 “走吧,我带你们去。” 他领着我们走向主楼,和贝莉走在前面。 “说真的,贝莉,你头上那个是菠萝吗?” “这是花。你难道没见过花?” “我见过花,但我打赌那是个菠萝。” 上楼梯时他提醒道:“如果他们有草莓或覆盆子口味的东西,记得尝尝,味道绝了。” 贝莉笑道:“好啦好啦。” “不过说真的,”他摇摇头,“真没想到有一天会看见你戴这玩意儿。” 我们到了聚会厅门口。 里面的人停顿了一下,看向我们。目光扫过,交谈声又陆续响起。 一位穿着衬衫和绿色印花纱裙的中年女士走了过来。“杰里迈亚?” “佩奇。”他微微欠身。 她打量着他,“你的上衣呢?” 杰里迈亚没接话,而是牵起她的手,行了个吻手礼。“这是我的荣幸。” 佩奇女士微扬起嘴角,目光转向我和贝莉。 杰里迈亚介绍到:“这位是贝莉,伊莎贝尔·康克林。这是艾拉,艾莱诺拉·帕克。” 他转回身对着佩奇:“她们就是我妈妈提到的年轻姑娘们。” 他又转回头,对着贝莉说:“这位也是我的未来妻子。” 贝莉抬手,毫不犹豫地给了杰里迈亚一拳。 佩奇没理这些,“她们迟到了。” “很抱歉。”我和贝莉同时说。 “你坐第二桌,”她对贝莉说,然后转向我,“第三桌。” 杰里迈亚听完,笑着问佩奇:“那些是带意大利熏火腿的布里干酪和无花果酱的三明治吗?” 佩奇好像知道他要干什么,嘴角放下,“你敢动!” 然后优雅地向屋子里面走去。 “好吧”杰里迈亚自己话还没说完,就冲过去最近的一桌,拿了一个三明治。 佩奇喊道:“杰里迈亚,那是给女孩们的!” 然而杰里迈亚已经跑到门口,压低声音冲贝莉说:“把她们全比下去!”然后就顺着楼梯跑走了。 …… 贝莉站在门口,望着第二桌,有些走神。 我轻轻推了她一下。“贝莉?” “嗯?”她回过神,“走吧。” 贝莉去到第二桌,我去到第三桌。 我走到第三桌唯一的空位。“嗨。” 桌旁的女孩们都报以友好的微笑。侍应生开始上点心。 “哦,史蒂文。”我认出他刚从贝莉那桌过来。他和一个穿黑色竖条纹裙的女孩看起来很亲密。 他对我笑了笑,“玩得开心,艾拉。”然后优雅地端着盘子离开了。 佩奇开始讲话了。 “女孩们,几件小事,我想先说一下。今年夏天多么值得期待,我知道你们中有些人可能认为元媛已经过时了,你们这样做是为了取悦家里人,但考辛斯的元媛舞会是历史传承……元媛们,每张桌子都坐了一位大姐姐,她们会指导你们这一季的事宜。”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以及甜点的糖霜味。 女孩们专注地听着,偶尔交换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我试图集中精神,目光却飘向窗外的海平面。 “……记住,女孩们,这不仅仅是一场舞会,”佩奇女士双手交叠在身前,姿态优雅。 “它是整个夏季社交季的精华体现。你们的言行举止,你们的舞步,甚至你们选择柠檬水还是红茶的方式,都代表着你们的家庭教养和你们自身的品格。” “好了,开始介绍你们自己吧。” 说完,她退下来,女孩们开始交谈起来。 邻座女孩的低语如同背景音嗡嗡作响。 我右边的奥利维亚,用淡粉色的指甲轻轻点着桌面,“……所以缎带必须是香槟色的,机器染色的光泽完全不对……” “绝对同意,”索菲亚低声附和,珍珠耳坠随着她的动作轻晃,“我妈妈特意从伦敦订的。对了,你们家今年去南塔基特还是试试新港的新俱乐部?听说他们的高尔夫球场棒极了。” 另一边在讨论鞋跟:“三英寸是最完美的,既显腿长又不会太有攻击性。我那双Manolo Blahnik的麂皮鞋跟就是三寸。” 这些关于度假,服饰品牌和细节的对话,像一门我从未学过的外语。 我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脸部肌肉有些僵硬。 轮到我时,我简单地微笑道:“我是艾拉·帕克。”声音比预想中要平稳。 我能感觉到几道目光短暂地停留在我身上,带着礼貌的,一闪而过的探寻。 帕克这个姓氏在这里显然不具备同样的共鸣。 好在塞西·王立刻投来一个鼓励的微笑,柔和了她眼角微微上挑的线条。 她是第三桌的大姐姐,是一个亚裔,她对我还算友好。 “欢迎你,艾拉,”塞西的声音温和,“考辛斯的夏天会很特别的。”她转向下一个女孩,巧妙地维持着谈话的流动。 她见我不怎么说话,又主动问我:“嘿,艾拉,你是第一次来考辛斯吗?” 我微笑点头:“是的,塞西。” “这里是一个很美的地方,我喜欢这里海和沙滩,它们太棒了……” 简短交谈完,女孩们很快进行下一个话题。 我的视线不自觉转向第二桌的贝莉。 她侧对着我,阳光描摹着她活泼的轮廓,那顶浅红色小礼帽上的丝绢花随着她倾听和偶尔轻笑的动作微微颤动。 她自然地倾身向前,正和旁边一个女孩说话,眼神发亮,表情生动。 她融入了这里。 一种微妙的,难以言状的隔阂感在我心中弥漫开来,那并非嫉妒,更像是一种清醒的认知。 我和贝莉,即使穿着同样精致的裙子,戴着同样俏皮的小礼帽,我们看向这个世界的目光,终究落在不同的焦点上。 她还很纯真,她享受这一切。 她突然起身跑到门口,和一个男孩简短交谈了几句,又很快回来。 坐下时,她发现我在看她,调皮地飞快眨了眨眼。 我们也相视一笑。 这时,对面那个叫克洛伊,有着蜂蜜色卷发的女孩,用一种刻意甜腻的声音说:“哦,看,第二桌的伊莎贝尔·康克林,是叫贝莉,对吧?她那顶小帽子真是……挺别致的。让我想起我祖母花园派对时戴的那种,很复古。” 她旁边的格蕾丝轻轻用手肘碰了她一下,但嘴角却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克洛伊。” “怎么了?”克洛伊睁大眼睛,一副无辜的样子,“我说很可爱啊。还有她裙子上那些小黄花,多么……充满活力,就像刚从野地里摘来似的。” 这些裹着糖衣的点评,像细小的尖刺。 我们这桌都安静下来。 我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目光定在贝莉身上。 她对这边的暗流毫无察觉,依旧神采飞扬。 塞西·王轻轻咳了一声,声音温和却有力地说道:“女孩们,提醒一下,下周茶会的着装要求是亚麻或丝绸,建议选择淡色系,这样与花园的环境更相配。” 话题被巧妙地引向了安全的领域。克洛伊和格蕾丝立刻换上了专注的表情。 但我却无法再完全专注于眼前的谈话了。 那些关于茶会着装的讨论,是选薄荷绿还是薰衣草紫,哪种材质的亚麻更不易起皱,再次变成了遥远的外语。 我端起面前骨瓷杯里的红茶,抿了一口。 温热的液体带着淡淡的涩味滑过喉咙。 第7章 第 7 章 贝莉的笑容,她那顶被讥讽为“祖母装饰品”却明明活泼又别致的小帽子。 还有她裙子上那些充满生机的刺绣小花,它们不该成为这种精致却空洞的谈资下的牺牲品。 我轻轻放下骨瓷杯,杯底与碟盘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在克洛伊正细声细气地比较着薰衣草紫与丁香灰哪一个更显“高级”的间隙。 我开口了,声音不大,但桌边的人都听得见。 “我认为贝莉的审美非常独特,而且充满勇气。” 低语声戛然而止。 几道目光落在我身上,包括塞西带着询问的眼神。 克洛伊精心修饰的眉毛挑了起来。 我迎着她的目光,继续说了下去,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我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坚定。 “在这个人人都追求‘安全’,‘优雅’,‘不会出错’的地方,她选择了能让自己真正感到快乐和自在的东西。” “那顶帽子,那些刺绣,让她整个人在发光。这种自信,难道不是最好的装饰吗?” “比起仅仅遵循某种看不见的规则,难道不是更难得的品质?” 我的话没有直接指责谁,甚至没有提高声调,只是平铺直叙。 它点破了那层名为“品味”的薄纱后面,可能隐藏的狭隘与刻板。 克洛伊的脸颊微微泛红,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但一时没找到合适的词。 格蕾丝则低头摆弄了一下餐巾,避开了我的视线。 是塞西·王再次微笑着打破了这短暂的僵局。 她轻轻拍了拍手,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圆融:“哦,说得好,艾拉。自信确实是最迷人的光环。” 她顿了一下接着说:“无论是选择经典的淡色系,还是像贝莉那样别出心裁的‘生机勃勃’,最终都是为了展现我们独特的魅力,不是吗?考辛斯的夏天本就该是多彩的。” 她巧妙化解了紧张气氛。 然后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展现魅力”这个共同目标上。 “好了,女孩们,让我们继续说说茶会的事吧……” 话题被再次引开,桌面上重新响起了细碎的交谈声,但气氛似乎微妙地不同了。 偶尔有一两道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新的,审视的意味。 我垂下眼,指尖划过杯沿。 塞西的打圆场很及时,也很得体,维护了表面的和谐。 但那层隔阂感更厚了。 我清晰地意识到,我刚才那番辩护,在这个环境里,本身或许就是一种“不合时宜”。 它或许能暂时堵住一些轻慢的评论,却无法改变那套运行已久的,无形的规则。 我望向贝莉。她依旧笑得灿烂,对这边的波澜一无所知。 一种明确的念头升起: 我不想再参加舞会了。 不是畏惧,是认知。 我不属于这里。不想再分辨哪种紫更“高级”,不愿看到纯粹的热情成为被审视的对象。 更不愿看到贝莉,或者任何一个人,纯粹的热情与个性,成为某种微妙审视下的对象。 这个夏季,这片海滩,或许有更值得我去经历的事情。至少,不该是在这里。 但,苏珊娜的期待怎么办呢? …… 我和贝莉一起回家。 路上贝莉告诉我,晚上要去看汽车电影,跟刚刚和她在门外交谈的男孩。 他们是在昨天晚上的篝火晚会上认识的。 今天早上,她从外面回来,是因为他们本来约好今天一早一起上看鲸船,出海去看鲸鱼的,结果她刚到,船就已经开走了。 她只好自己回来了。 她没想到会在乡村俱乐部遇见卡姆,他们约好今晚一起去看电影。 “哦,顺便约个小会是吧。”我看她一眼,打趣道。 她羞涩一笑,然后扑上来打我。 真是美好的青春啊! 而我,得想想怎么跟苏珊娜和劳拉开这个口。 我们到家的时候,只有劳拉在书房写作,她显得有点焦躁,因为我听见了她啪啪啪地按键盘的声音。 “嘿,劳拉姨妈,还好吗?” 她抬起头,刚刚注意到我和贝莉。 “哦,你们回来了?聚会怎么样?好玩吗?” 她笑起来,假装什么事都没有。 贝莉有点兴奋,“哦,妈妈,一切都很好!” 然后她像只小蝴蝶一样开心地上楼去了。 我走上前,到劳拉的桌旁,“劳拉,这是我和贝莉给你们带的点心,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要来一点吗?刚好放松一下。” 我笑起来,语气夸张,“相信我,非常美味。” 劳拉停下敲键,揉揉太阳穴。 看到盒子里可爱的马卡龙和布朗尼,笑容舒缓了些。 “哦,艾拉,你真是太贴心了。” “我正在和这段该死的剧情较劲,脑子都快僵住了,确实需要点糖分来刺激一下。谢谢你们,亲爱的,还记得给我带这个。” 事实上,那页面上没几个字,劳拉陷入了创作瓶颈,我知道的。 虽然不是故意看到,但劳拉在家时就常常眉头紧锁,或者不停敲击键盘,然后按住删除键。 我没有继续提这件事。 “能帮到你就好。”我松了口气,“其他人呢?要一起吗?” “哦,康拉德和苏珊娜在后院的亭子里,”劳拉指了指窗外的方向,“苏珊娜正在给康拉德画半身像。” “艾拉,你去问问他们要加入吗?我去准备一点茶或者咖啡什么的,我们在院子里见。” 我答应下来,往后院走去。 刚修剪过的草坪气息清新,混合着玫瑰的甜香。 木栈道穿过滩涂,通向亭子。 海风吹着旺盛的水草。 苏珊娜坐在画架前,穿着沾了颜料的围裙,偶尔画几笔,看看康拉德。 他们在低声交谈。 我没走近,在栈道边等了一会儿。 …… “贝莉穿着新裙子真的很漂亮。”苏珊娜微笑。 康拉德歪了一下头,挑眉,没有说话。 两个人之间似乎在做什么别人不知道的博弈。 苏珊娜叹了口气,接着说:“如果你想消沉地度过你的夏天,我拦不住你……但是,不能再睡到下午两点才起床,也不能在白天喝酒,我想让你做些有建设性的事情。” 她顿了一下,“你需要一份工作。” 康拉德忧郁的眼睛看着苏珊娜,点头,没什么表情,说:“当然。” 苏珊娜笑起来:“OK,很好!坐起来一点。” 康拉德扯动嘴角,笑了一下。 …… 我听着没什么声音了,踏上木栈道。 他们听到我的脚步声,都看过来。 “艾拉?”苏珊娜扬声叫我,脸上的神情稍稍融化,微笑着。 康拉德看到我,明显愣了一下。 是因为这身裙子? 他的目光停驻片刻,才有些不自然地移开,又转回来点头致意。 “嗨,苏珊娜。”然后转头对康拉德说,“嗨,康拉德。” 松节油的气味混在海风里。 “希望没打扰你们。画得怎么样了?”我侧身想去看画板。 苏珊娜赶紧笑着挡住:“不,不,艾拉,这是个惊喜!待会儿再看?” 这时,海风吹过来,我侧边的头发一下被吹起,挡住了我的视线。 我下意识抓住身边的人,然后用另一只手将头发捋到耳后去。 视线清晰,才发现康拉德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身边,我竟然抓住了他的手臂?! 我立刻松开,“抱歉。”我对他笑了笑。 转头笑着对苏珊娜说“我和贝莉从俱乐部带回来一些点心,劳拉正在准备茶和咖啡。想来点下午茶歇吗?” 苏珊娜眼睛亮了起来,“太贴心了!画得我眼都花了。” 她放下画笔,向后伸展了一下肩膀,“康拉德,你觉得呢?” 他换了件从上到下分别是黑白海蓝的卫衣,底下配了一条天蓝色的短裤。 头发比平时整齐些,想必是苏珊娜为了画像特意打理过。 他轻咳一声,目光掠过我,看向苏珊娜,“听起来不错。”声音带着难得的柔和。 我们沿栈道走回。苏珊娜问我聚会怎么样。 “贝莉很开心。她今晚有约,去看汽车电影。” 苏珊娜会心一笑:“年轻真好。我和劳拉以前也常去……”她俏皮地补充,“不过通常不是为了电影。” 康拉德轻轻哼了一声,不知道是觉得有趣还是不以为然。 我们回到主屋时,劳拉已经将茶具和咖啡壶摆在了院子的桌子上。 贝莉也下来了,正帮忙摆放餐具。 “正好你们回来了,”劳拉说着,倒了一杯咖啡,“我刚泡好咖啡。苏珊娜,你的茶也准备好了。” 我们围坐在院子里的白色铁艺桌子旁。 康拉德拉开一把椅子,动作有些迟疑。 目光扫过我和苏珊娜之间的空位,最后,选择拉开了我斜对面的椅子。 贝莉兴奋地讲述着聚会上的见闻,时不时瞥我一眼,暗示我不要透露太多关于卡姆的细节。 我微笑着点头,尝了一口马卡龙,甜腻的口感在舌尖化开。端起茶抿了一口。 我伸手去拿远处的那碟劳拉准备的司康饼。 康拉德却几乎同时伸手,将碟子向我这边推近了些。 我们的指尖差点碰到,他迅速收回手,端起自己的咖啡杯喝了一口,视线落在院子里的灌木丛上。 “这么说,你今晚有约会?”苏珊娜温和地问贝莉,眼睛因笑意而弯起。 贝莉脸一红,点了点头,“只是去看电影而已。” 贝莉也悄悄看了一眼劳拉。 劳拉挑眉看向女儿,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她耸肩,“当然,去吧,祝你有一场美妙的约会。” 贝莉羞涩笑了:“谢谢。” 我知道劳拉其实很为贝莉高兴,尽管作为母亲,她总是表现得有些保护过度。 但她已经在慢慢改变,学着,慢慢放手。 康拉德整个下午茶都很安静。 …… 晚饭过后,贝莉要去约会,苏珊娜和劳拉要去参加劳拉的新书签售会。 贝莉收拾妥当,先下楼走了。 我靠在窗户边,没过一会儿,就看到贝莉上了卡姆的车。 苏珊娜与劳拉正说着签售会的事,“真希望我也不去参加售书派对,无意冒犯。”这是劳拉。 苏珊娜叹口气,无奈说:“别消极了,你会再找到灵感的。” 她突然意识到我还在,两人同时看向我。 我笑起来:“哦,我什么也不知道!”两手捂住耳朵。 装作什么也听不到的样子,然后起身下楼。 走到楼梯口,我心思一转,迅速回身跑过去,扒着门框,对惊讶地两人说:“出去走走吧,劳拉,新的人等着你呢!” 然后迅速跑下楼去。 我听见身后她们的笑声了。 楼下。 男孩们正在打游戏,我从他们身后去厨房,打算倒杯水喝。 史蒂文扬声问我:“嘿,艾拉,贝莉都去约会了,你怎么不出去?” 第8章 第 8 章 我端着水杯从厨房走出来,站在沙发后面看着屏幕上激烈的赛车画面。 杰里迈亚操控的蓝色赛车一个漂亮的漂移,超过了史蒂文的红色赛车,引得史蒂文懊恼地大叫。 “我嘛,”我喝了口水,耸耸肩,“又没有个叫卡姆的男孩约我。”语气里带着一点点玩笑的无奈。 随即被自己的话逗笑,并且笑出了声。 史蒂文头也不回,注意力全在游戏上:“哈哈哈……不过待在家里多无聊,今晚天气多好。” 就在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康拉德突然放下了游戏手柄,他的角色瞬间被杰里迈亚远远甩开。 他侧过身,抬头看向我。 “呃……”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 “嘿,兄弟,干什么呢?你不能先玩儿游戏吗?”史蒂文大声说。 史蒂文和杰里迈亚再开一局。 康拉德似乎有点不自在,目光从我脸上扫过,又回去看屏幕。 “如果你觉得无聊……我知道海边有个地方,能看到很不错的星空。” 我没接话。 “我的意思是,你想去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怎么走。” 屏幕上代表康拉德的赛车因为操控失误而撞上了护栏。 杰里迈亚吹了个响亮的口哨,趁机超了过去。 “嘿!康拉德!”史蒂文不满地喊了一声,但眼睛还死死盯着屏幕。 “好啊,不过那要等到劳拉的新书签售会后了。”我说。 也许,看星星是个不错的选择? 康拉德重新操作手柄,“OK!” 然后一路操作,超过了杰里迈亚,赢下了这一局。 …… 劳拉的新书签售会在小镇的书店举行,苏珊娜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乡村俱乐部的大部分人都会到。 我们一起到了书店。 整个店面不算很大,但足以容纳今天的所有宾客。 苏珊娜订好了酒水和小蛋糕什么的,还有一些水果。 夜幕降下来的时候。 由劳拉先讲几句话,签售会就开始了。 人们各自聚做一团谈论这本书,然后找到劳拉坐的位置。 她在整个屋子的偏左侧,哪里放了一张桌子,桌上摆着好几本劳拉的新书。 还有一张放在桌子右边,看起来比坐下的劳拉还高的海报。 上面书新书的封面,两张极简线条的人脸,各勾勒出一半多,一颗裂开的心在两张脸的上面,或者,下面。 谁知道呢? 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那这里,我想,就有一千颗破碎的心? 我端着一杯石榴汁,站在一排书架前。 这本身是一个书店。 史蒂文和杰里迈亚在玩儿无聊的垒书游戏,好吧,我看不出把那些书抱在手里,看谁能抱更多有什么意思。 我看到一个带着眼镜,很有书呆子气息的中年男士,在跟劳拉谈话。 那不像第一次见面。 他们正说着,一位男士朝那中年男士举起杯子,“很期待你的新书,克里拉夫。” 哦,显然,他也是位作家了。 劳拉和他继续聊了几句。 有个陌生男孩在我旁边说话,“嘿,你好?” 我转过身,看到一个头发微卷的男孩,他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书,笑容有些腼腆。 “你好。”我回应道,心里有点意外。 自从来到这里,我还没有跟史蒂文和费舍尔家的男孩们以外的男孩说过话。 “我是卡姆,卡梅伦·戴维斯”他自我介绍道,声音温和,“是跟克里拉夫先生一起来的。” 这巧合让我微微一怔,我那句自嘲的玩笑话仿佛在耳边回响。 我忍不住弯起嘴角:“我叫艾拉,艾莱诺拉·帕克,很高兴认识你。” 我端起杯子,朝他示意。 “我也是。”卡姆的视线落在我手中的杯子上,“石榴汁?看来你和劳拉书里的女主角有一样的偏好。” 我有些惊讶他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只是碰巧今天有,”我笑了笑,“看来你是劳拉的忠实读者?” “哦,不算是,那边,正在跟劳拉讲话的就是克里拉夫先生,我的叔叔,今年夏天我和他一起在这里度假。” 我点点头,微笑表示明白了。 他接着说:“我叔叔昨天从书店买回了这本书,”他指了指劳拉旁边的海报。 “他看完后,我也拿起来看了。” “原来如此,谢谢。” 他抬眉疑惑,我轻笑了一下,“劳拉是我的姨妈。” “哦,那可太巧了。” 他腼腆地笑了。皮肤很细腻,清秀得像个女孩子。 我转开视线。 康拉德正独自站在不远处的酒水台边,今晚他好像一直都没离开过那。 史蒂文和杰里迈亚终于放弃了垒书游戏,开始在沙发上无聊地摆弄手机。 突然,正在跟克里拉夫先生说话的劳拉把康拉德喊了过去,那很好,他已经喝了很多了。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卡姆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注意力,我转回身对着他。 “待会儿讨论开始,可能会有点闷。我知道这家书店后面有个小庭院,种了不少薄荷,很清爽。” 他的邀请很礼貌,带着腼腆孩子的诚恳。 我正想着如何回应,喝了一口杯子里的石榴汁。 “艾拉。” 康拉德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定在我身边。 他先是看了我一眼,然后目光才转向卡姆,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苏珊娜说准备切蛋糕了,问你要不要过去。”他对我说,语气平常。 “哦,好。”我对卡姆抱歉地笑了笑,“看来我得先过去了。” “当然,”卡姆了然地点点头,态度依然友善,“认识你很愉快,艾拉。” 我跟在康拉德身后过去。 他没再说话,只是步调放慢了些,确保我能跟上。 经过那幅巨大的新书海报时,他忽然低声开口,声音几乎淹没在周围的谈话声里:“待会儿这边结束……如果你还不想回去,我知道路。” 我抬头看他,他只顾看着前面,我只能看见他的后脑袋上蓬松的随着他动作的棕色头发。 “好啊,”我听见自己回答,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不过得等蛋糕吃完。” 康拉德“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劳拉问康拉德:“杰里迈亚和史蒂文呢?” 我踮起脚透过人群看向那边沙发,他们俩还在沙发上玩手机呢? 康拉德看我一眼,显然也看到了他们,耸肩无奈一笑,转头朝劳拉说:“我再去叫他们一次。” …… 巨大的蛋糕上装饰着与新书封面相似的简约线条图案,苏珊娜正忙着分切,劳拉则在接受着朋友和读者们一轮又一轮的祝贺。 “艾拉,快来,”苏珊娜看到我,递给我一盘切好的蛋糕,“尝尝,这是镇上最好的蛋糕店订的。” 我接过蛋糕,道了谢。 甜腻的奶油和松软的蛋糕胚在口中化开。 我没有再继续吃,一直拿在手里。 抬眼看去,卡姆和他的叔叔克里拉夫先生站在人群外围,认真听着某位男士说话。 卡姆注意到我的目光,对我微笑着点了点头,我没有回避,也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 人群渐渐稀疏,签售会接近尾声。 “终于结束了,”她长舒一口气,走到我身边,搂了搂我的肩膀,“谢谢你能来,亲爱的。” “书很棒,姨妈。”我真诚地说。 劳拉笑了,然后压低声音,带着点促狭:“我好像看到你跟一个挺清秀的男孩聊天了?” 我一愣,正要解释,康拉德的声音插了进来:“准备好了吗?我们可以走了。” 他站在我们旁边,手里拿着我的薄外套,表情看起来再自然不过,仿佛只是顺口一问。 劳拉看看他,又看看我,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去吧去吧,年轻人别陪着我们这些老人家收拾残局了。” 她笑了一声,接着说:“杰里迈亚和史蒂文早就溜走了。” 分完蛋糕,我们聊了几句后,他们很快就不见人影了。 “那……我们先走了?”我接过康拉德递来的外套,对劳拉和苏珊娜说。 “玩得开心点。”苏珊娜也笑眯眯地补充道,语气意味深长。 就在们我们快要踏出门的时候,劳拉还是忍不住叮嘱:“早点回来!” 我漾开笑,扭头朝她回答:“好的!” …… 海边夜晚的空气带着凉意,我们走在海滩边的石板小路上。 “所以,”我打破沉默,声音在安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清晰,“那个能看到很棒星空的地方?” 康拉德脚步放缓了些,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侧头看了我一眼。“嗯,离这儿不远,走路大概二十分钟。在海边的一个小悬崖上。” “听上去不错。”我说。 我们又走了一小段路,谁都没再说话。 “那个叫卡姆的男孩,”康拉德突然开口,声音平淡,像在谈论天气,“他看起来……挺友善。” 我愣了一下,转头看他。他目视前方,下颌线在路灯下显得有些紧绷。 “嗯,他是克里拉夫先生的侄子,只是过来打个招呼。”我解释道,心里有点莫名的想笑,“而且,他邀请我去闻薄荷了。” “闻薄荷?”康拉德终于转过头,眉头微蹙,似乎没理解这个操作。 “书店后院有种薄荷,他说很清爽。”我忍不住弯起嘴角,“不过,我觉得看星星可能更有趣一点。” 康拉德盯着我看了一两秒,然后转回头去,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们很快到了。 “就是这里了。” 眼前是一小片伸向海面的悬崖草地,地势略高,视野极佳。 海浪在下方拍打着礁石,发出节奏舒缓的轰鸣。 星空毫无遮挡地笼罩下来,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及。 他率先走过去,在一块相对平坦的草地上坐下,双手向后撑着身体,然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我走过去坐下,膝盖蜷起,手臂环抱着。 我们就这样静静地坐着,谁都没有先说话。 耳边只有风声、海浪声,还有彼此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我偷偷侧过头看他。 星光照亮了他半边脸颊,勾勒出挺直的鼻梁和清晰的下颌线。 他仰望着星空,眼神很专注,又似乎有些放空,那总是微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确实很棒。”我轻声说。 他闻声转过脸,目光与我在星光下相遇。 那一刻,他眼里没有平日的疏离,也没有之前的局促,只有一种温和的,清晰映着星光的平静。 “嗯。”他应道,声音比海风还要轻柔。 然后,他极轻微地,几乎不可察觉地,向我这边靠近了一点点。 我们的手臂没有碰到,但能感觉到从他那边传来的,比夜风要温暖一些的温度。 我没有动。只是重新抬起头,望向那片星空。 过了一会儿。 他开口说:“今天劳拉让我去给克里拉夫当航海知识的教练,因为他要写一本关于航海的书。” 这就是当时劳拉喊他过去的原因? “哦,挺好的,那你呢,你想去吗?”他好像很诧异,转过头看了我一眼。 轻笑了一声,“显然,我妈妈和劳拉都认为我应该找点事做。” 我皱眉,显然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但好像又什么都回答了。 “贝莉说,你有点反常。”我顿了一下,“显然,大家都觉得你……呃,需要一些新刺激?”我有点找不到词来形容。 “让你振作起来。”我接着说。 他耸耸肩,不置可否。 可是才相处两天,我隐约觉得他似乎有什么秘密。 也许是星空太美,我深吸一口气,跟着我的直觉问他:“如果你不介意,当然,我不是想探听你的‘秘密’。” 我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呃……也许,有些事,你可以告诉你信任的人,或者完全陌生的人,讲述有时候也是一种治愈,当然,我们并不是要通过讲述得到答案,只是一种纾解,但也许,你会得到意想不到的启发。” 我通常不会这样跟人讲话,可是,康拉德,他非常像一个我曾经认识的人的状态。 可是我们相处时间太短,我不能确定,我也还不是医生。 但他能带我来这里,是他的一种善意。 本身就很善良的人,很容易被这种东西困扰。 他安静看着星空,没有说话。 第9章 第 9 章 海风比来的时候更大了些。 康拉德在我问出那句话后,身体有瞬间的僵硬,虽然极其细微,但我能感觉到。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目光从璀璨的星空收回,投向了下方黑暗中翻涌的海浪,轰鸣声在耳边回荡。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 声音被风扯得有些散:“讲述……?” 他重复着这个词,像在品味一个陌生的概念。 “有时候,事情就是那样发生了,你知道吧?没有为什么,也没有答案。”他顿了顿。 补充道,“而且,有些事……说出来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的语气里有一种刻意营造的平淡,试图将某些东西轻描淡写地说出来。 这让我想起那个人,他也曾用类似的语调说“我没事”,直到一切都无法挽回。 “也许改变不了事实,”我轻声说,小心地选择着词汇,避免听起来像在说教或刺探。 “但或许能改变承受事实时的心情。就像……给一个总是很重的背包找个地方暂时放一下,哪怕只是一小会儿。” 康拉德转过头来看我,他的眼神复杂,我感觉里面有探究,有触动? 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某种警惕? 他似乎在衡量,衡量我话语里的真诚,也衡量暴露自己脆弱的风险。 我们毕竟才认识两天。 “你说话……有点像心理系的学生。”他最终扯出一个很淡,几乎算不上笑的笑容。 “只是看了些皮毛理论。真正难的是实践,对自己,或者对……”我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他“嗯”了一声,重新望向星空。 我们之间又陷入沉默。 我注意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又松开,像是在对抗某种内部涌起的压力。 他的呼吸似乎也比刚才更轻,更浅了一些,虽然他在极力保持平静。 我没有点破,只是默默地将视线移开,给他空间。 我看着一颗流星划过天际,转瞬即逝。 “我妈妈……”他突然又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沉,几乎要被海浪声淹没。 我的心轻轻一跳,但依旧保持不动,只是用余光关注着他。 他停顿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说下去了。 “……她很喜欢你。”他最终说道,巧妙地避开了可能触及核心的话题。 但我想,选择提起母亲这个行为本身,已经是一种隐晦的提示。 “她说,你总给人一种……安静的力量。” 我笑了一下,怎么会这么巧,今天难道是“巧合日”? 他听见我笑,疑惑问:“怎么了?” “有个人说过跟你……呃,跟苏珊娜一样的话,对我。”我指了一下自己。 然后接着说:“他觉得跟我在一起他能平静,有种安静的力量。大概是这样。” 我想起他说这话的样子,那是他最后快活的日子。 “哦,是嘛。”他扯动嘴角笑了一下。 我们又坐了一会儿,直到海边的凉意越来越重。 “该回去了。”康拉德站起身,声音恢复了平常的语调,“不然劳拉该担心了。” “好。”我也站起来。 回程的路似乎比去时快了许多。 我们依旧没怎么说话。 偶尔,我们会谈论一下看到的特别亮的星星。 快到度假别墅时,康拉德在门口停下脚步。 路灯的光晕勾勒出他的轮廓。 “谢谢。”他低声说,目光快速地从我脸上掠过。 “谢什么?”我问。 “星空。”他说,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聊天。” 我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我点点头:“也谢谢你带我去看星星。确实很棒。” 他嘴角似乎向上弯了一下,然后转身打开了门。 …… 从沙滩可以直接回到苏珊娜海边别墅的后院。 我们前后从后院的门进去,贝莉正在厨房喝水,还穿着出去约会的衣服,显然刚回来。 贝莉倚在流理台边,手里捧着水杯,眼神在我们两人之间来回看。 她满脸兴味,声音戏谑,神情俏皮:“哇哦~,看看是谁回来了……” “二位享受了一段不错的……‘夜间散步’?” 康拉德停下脚步。 “贝莉……”他拖长了声音,语气里是那种哥哥对调皮妹妹特有的,既想责备又忍不住纵容的调子,“别瞎起哄。” 贝莉蹦到他身边,脸上闪着光,“我只是好奇嘛!这景色肯定很‘迷人’,对吧?”她朝我使了个眼色,寻求认同。 康拉德摇了摇头,嘴角微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他伸出手,胡乱地揉了一下贝莉的头发,这个动作既亲昵又带着点“快闭嘴”的意味。 “你的小脑袋瓜里就不能想点别的?我们就是去散了会儿步。” 贝莉笑着躲开,整理着自己的头发。“嘿!说归说,别动手动脚。” “好了,八卦时间结束。”康拉德宣布,语气里有笑意,“你去烦杰里迈亚吧,我得上楼了。” 他转向我,肩头松弛下来,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微笑,“回头见。” “晚安,康拉德。” 他朝楼梯走去,步伐轻松,贝莉孩子气的打岔似乎反而驱散了他先前的一些沉重。 贝莉看着他离开,然后凑近我,戏剧性地压低声音:“他其实是个软柿子,就是喜欢装酷。你别被他骗了。”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对哥哥的维护和喜爱。 我笑了:“看得出来。” 我脑筋一转,八卦问她:“你今晚的约会怎么样?” 她羞涩起来,但是带着阳光大妞的爽朗说:“哦,艾拉!……但是,非常好!”她翘起嘴角。 …… 第二天,是贝莉的生日。 来之前我就准备好了礼物。 我来到餐厅时,苏珊娜和劳拉已经在做早餐。 贝莉说,每年生日劳拉都会给她做米老鼠煎饼。 劳拉正是在做这些。 “早上好,各位。” “早上好,艾拉。” 我把礼物放在客厅的置物架上,过去橱柜找麦片,转身回料理台。 想拿个碗出来,康拉德将手边的空碗推过来。 他正坐在料理台的另一边吃麦片。 “谢谢。”我说。 他微笑着点点头。 我把麦片倒进碗里,想找一点蓝莓。 打开冰箱,发现没有了。 于是转身回来,将牛奶倒进去。 从抽屉拿了个勺子,开始吃起来。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贝莉下来了。 “早上好,大家。”贝莉穿着一条橙色底,有很多花朵印花的裙子,站在餐厅门口,微笑着。 大家一起说出来:“嘿,生日快乐!” 苏珊娜站得离她最近,“我们美若天仙的生日女孩来了,生日快乐!”然后拥抱贝莉。 然后是杰里迈亚,他迎上去,拥抱贝莉说,“甜蜜的十六岁生日快乐!贝莉。” 史蒂文边吃着培根,边说:“贝莉宝贝终于要变老了,生日快乐!” 劳拉从灶台走过去,抱住贝莉,“生日快乐,甜心。” “谢谢,妈妈。” 劳拉放开贝莉,我走上去,拥抱她,“我亲爱的妹妹,生日快乐!” 最后时康拉德,他抱住贝莉,“生日快乐,贝莉!” 劳拉站在旁边说:“你的米老鼠煎饼做好了。” 贝莉微笑着,有点不情愿,“事实上,我并不是很饿。” “哦!”劳拉表情一下子变淡。 苏珊娜在一旁看了一眼劳拉,接口到,“那我们要拆礼物吗?” 杰里迈亚立刻说:“你会很喜欢我的礼物的。” 我们都来到客厅,各自坐下。 劳拉送了一本诗集,是珍贵的初版,她让贝莉翻到有书签的一页,侧头跟苏珊娜说:“那是你最喜欢的诗。” 贝莉翻到那页,高兴地说:“是啊,我记得,那是苏珊娜教我们背过的诗。” 贝莉读出来,男孩子们也渐渐跟上,一起念出来: “For whatever we lose, Like a you or a me, It''s always ourselves we find in the sea.” “无论我们失去什么,比如一个我,或者一个你,我们总能在海中找回自己。” 他们真的,像真正的一家人。 我看着他们,突然有些羡慕,我也有点想妈妈了。 虽然我从未停止过想她。 我感觉到一股视线,我转头看去,康拉德用手肘撑在沙发扶手上,托着下巴,正微微蹙着眉,看着我。 我坐在劳拉旁边,他在我们对面。 我转开视线,没有回应他。 接下来是苏珊娜,是一条珍珠项链,苏珊娜说,那是她十六岁时,她的妈妈送给她的。她坐到贝莉旁边,帮她带上。 苏珊娜对劳拉说:“她美极了,不是吗?” 劳拉微微点头,微笑,“你戴上非常好看,宝贝儿。” 然后是杰里迈亚,他送给贝莉一条幸运钥匙手链,希望祝福她可以顺利通过驾驶证考试。 贝莉立马戴起来,显然很喜欢。“完美!” 然后是史蒂文,“快想想是什么,贝莉!”他把礼物直接抛给了贝莉。 哦,是一件普林斯顿的卫衣校服。 贝莉将衣服比划在身前,对史蒂文说:“不敢相信,史蒂文,你居然真的在我身上花钱了。” 史蒂文玩笑说:“我就是不想等我入学的时候,校服被你偷走。” 劳拉接话:“你还在考虑普林斯顿吗?” 史蒂文解释:“我要申请一些奖学金。爸爸觉得我可以申请经济援助,到时候看吧,先看我能不能被录取。” 劳拉皱眉道:“好吧,呃……” 苏珊娜看着气氛开始跑偏,问康拉德:“康拉德,你要给贝莉礼物吗?” 他抬起头,看着我,朝我的方向抬了一下手,“艾拉,女士优先?” 那没什么,我点点头,拿出一个礼物盒子。递给贝莉。 贝莉拆开,发出惊艳的感叹,劳拉也侧头过来看我一眼,眉头有点皱。 那是一条呈现清透“苹果绿色”的高瓷绿松石手链,颜色鲜亮均匀,质地如瓷般光滑,几乎没有瑕疵。 像一滴来自童话森林的湖水。 “这是露西从中国冒险回来时带给我的,我想苹果绿很适合你,生日快乐贝莉!” 劳拉欲言又止。 贝莉将它戴进手腕,“我太喜欢了,艾拉,谢谢你!” 然后是康拉德,那是一条项链,象征着无限的符号,很精致的一条项链,“祝福你,贝莉,未来有无限可能。” 贝莉高兴地站起来,让康拉德给她戴上。 “哦,艾拉,小时候生日,康拉德给我讲无限数的时候,我根本听不懂!” 大家笑着打趣,贝莉小时候过生日的趣事。 …… 早上的礼物送完,晚上还会有贝莉的生日会。 贝莉的好朋友,泰勒会在今天乘车来到考辛斯,为贝莉庆生,顺便过个周末。 贝莉和杰里迈亚出发去车站接泰勒。 康拉德跟克里拉夫先生有约,要教他几种绳结的系法,也出门了。 史蒂文自己出去了,说是跟人有约。 劳拉回书房写东西,苏珊娜回房间休息。 我想了想,从后院的小路,去了沙滩。 海水很蓝,远处的沙滩上有几个小孩在玩耍,他们无忧无虑,天真可爱。 我就地坐下,望着天边的海平面。 想起我和妈妈在泰国的海边一起远眺地平线上的落日美景。 那是快一年以前,准确来说是十一个月以前。 那是我和妈妈第一次一起去她探险的地方,她先陪我在当地玩儿了几天,就进了雨林。 哦,远处的景色真美! 有海鸥飞来飞去。 看了一会儿。 太阳晒得我暖烘烘的,突然困意来袭。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那些玩耍的孩子们已经跑远。 算了,我躺下去,意识渐渐远去。 等我再次醒来,看见有个穿灰色短袖的人坐在我左侧边,挡住了照在我脸上的光线。 我试图坐起来,他听见声音,回过头看我。 “终于醒了?”他笑了一声,“你脸都晒红了,没抹防晒霜吗?” 是康拉德。 我还没搞清楚情况,“呃……你怎么在这儿?”声音里还有刚睡醒的朦胧。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他没有回答,反而问我。 第10章 第 10 章 海风把他的头发吹得有些乱。 “教绳结的课结束得比想象中早。克里拉夫下午有访谈,他要回去准备一下。” 他耸耸肩,目光转向海面,停顿了一下,才又淡淡地说,“回来的时候,从后院看到沙滩上躺着个人,一动不动,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我回头望向别墅方向,嗯……根本看不见后院。 我坐直身体,拍了拍头发里的沙子。“只是太阳太舒服了。” “看出来了。”他看了眼我的脸,嘴角牵动了一下,“像只彻底晒晕了的猫。” 这时我才感觉脸颊火辣辣地疼,虽然穿着短袖短裤,四肢到是还好。 “啧,”他轻轻摇头,那种拿你没办法的笑,“果然晒伤了。有晒伤药膏吗?” 我有点地茫然摇头,看着他。 “嘿,醒醒,小猫!”他抬手在我眼前挥了挥。 那严肃的样子,把我逗笑了。 “待会儿回去给你拿。” “嗯。”我抱着膝盖,和他一起看海。 “贝莉他们接到泰勒了?”他找了个话题。 “应该吧,走了有一阵了。” “那房子里马上就要炸开锅了。”他预测着,听不出是期待还是头疼。 “不喜欢热闹?” “分情况。”他捡起脚边一颗小贝壳,在指间摩挲着,“像现在这样,就挺好。” 话一出口,他像是意识到什么,动作停了一瞬,然后把它扔向了海浪。 他站起来,拍掉裤子上的沙,朝我伸出手。 “走吧,趁还没脱皮。” 我看着他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搭了上去。 他稍一用力,把我拉起来。 康拉德走在我旁边,步子刻意放慢。 “想妈妈了?”他忽然问,声音不高,混在海风里。 我愣了一下,没立刻回答。 “刚才在沙滩上,”他补充道,没有看我,“你睡着的时候,喊了声‘Mom’。” 啊……这样吗? 我轻笑一声,“是啊。”好像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我接着说:“你们一家人感情真好。” 他侧头看我,挑眉勾起嘴角,“现在也是你的家人。” “嗯!我知道。”我轻轻点头几下,含笑回答。 只是需要相处时间。 “你需要聊聊吗?”他看着前面的路,轻声问。 “什么?” “那种感觉……是什么样子的?”他问得有些犹豫,可能害怕触碰一个可能不该碰的领域。 “我是指,想念一个……不在身边的人。” 我沉默了一会儿。 仔细想了想,不想用那些陈词滥调。 “有点像……幻肢痛。” 我慢慢地说,感觉他听得很认真。 “你明明知道那里已经空了,但神经末梢却固执地传来信号,提醒你曾经拥有的完整。有时候很尖锐,像被什么东西猝不及防地刺了一下。但更多的时候,是一种背景噪音,淡淡的,持续不断的,在你做任何事的时候都在底层嗡嗡作响。” 我说完,他沉默了很久。 我们几乎要走进后院时,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听起来……无法忽视。”他最终说道,声音干涩。 “习惯了,但无法忽视。”我纠正道。 “就像背着一个隐形的背包,一开始觉得很重,压得你喘不过气。时间久了,你甚至忘了它的存在,只是偶尔,在某个瞬间,会觉得格外沉重。尤其是……当你必须对别人微笑,假装一切正常的时候。” 我最后一句说得很轻,几乎是自言自语,但我知道他听见了。 他猛地转过头看我,眼神里闪过震惊和慌乱,仿佛被我看穿了什么秘密。 他迅速移开目光,抬手揉了揉后颈。 后院里传来一阵欢呼喧闹。 他背对着我,肩线紧绷,像是在积蓄勇气。 当他再转过来时,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层平静面具,但眼底的神色复杂。 “那个‘背包’,”他低声说,几乎是在耳语,这句话更像是说给他自己听,“在这里……或许可以暂时放一下。哪怕只是一小会儿。对你……对我,都是。” 有些事我们心照不宣。 但我不必知道每一个细节,我只需要告诉他,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糟。 “谢谢,”我轻声回应,同样压低了声音,“如果需要……你也可以。” 他极快地点了下头,喉结滚动了一下,把嘴里的话压了下去。 我们走进后院。 泳池里正热闹。 泰勒和贝莉一队,史蒂文和杰里迈亚一队。 贝莉一个利落的扣杀,泰勒在水中欢呼着和她击掌,姐妹联盟显然默契十足。 贝莉和泰勒都是学校排球队的核心成员,贝莉还是队长。 史蒂文大声抗议着球速太快,杰里迈亚则笑着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嘿!看谁回来了!”贝莉第一个发现我们,挥着手,“康拉德,艾拉!快来加入我们!” 泰勒把球抱在怀里,抹了把脸上的水,咧嘴笑道:“来得正好!史蒂文需要个队友,他快被我们打趴下了!” 史蒂文佯装恼怒,撩起水花泼向泰勒:“嘿!是你耍赖!” “她在沙滩上快晒成烤肉了,我刚好路过,把她捡回来。”康拉德冲我这边扬了扬下巴,轻描淡写地带过了我们为什么一起出现。 然后指了指我红红的脸。 “你先去阴凉处坐会儿,”他快速地对我说,“我上去拿药膏。” 我点点头,走向躺椅。 看着他和泳池里的四个人打闹一会儿,笑容在他脸上停留着,却未抵达眼底。 贝莉游到泳池边,朝我问:“艾拉,怎么样?” 我挥挥手,“没事,擦点药就好了,你们继续玩儿呀!” 康拉德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小白管。他走过来,把药膏递给我。“给,涂厚一点。” 我接过药膏,拧开盖子,挤出一些凉凉的膏体,小心地涂抹在脸颊上。 康拉德站在旁边,看着泳池里的战局。 泰勒接住球重新抛起,助攻给贝莉。 贝莉再次扣杀! 球越过史蒂文,溅起大片水花。 “好球!”杰里迈亚喝彩道。 贝莉和泰勒欢呼着跳起来,然后拥抱在一起。 史蒂文向杰里迈亚泼水,说他是对面的帮手。 几人顿时笑闹在一起。 康拉德忽然低下头,嘴角带笑。 对我说,声音轻得只有我能听见:“看,有时候,背景噪音也能被盖过去,对吧?” 药膏的凉意正缓缓渗入皮肤。 “嗯,”我轻声回应,“好像是的。” 我看见他的蓝眼睛里终于有了别的东西。 …… 过了一会儿。 康拉德看了眼手机,“哦,我该走了,我要迟到了!下午克里拉夫的访谈,他想让我去帮忙,关于一些航海的问题。” “OK,快去吧。”我点点头。 他跟泳池里的四人说完再见,本来已经转身走到了门口。 又快速转回身,走到我旁边。 “呃……我不知道,你想一起去吗?”他有点尴尬,或者,也有点期待。 他的蓝眼睛盯着我,真诚的。 “哦,当然,可以,走吧。” 我快速起身。 他手机震动的时候,我们出发了有一会儿了。 本来还在说笑。 他瞥了一眼,眉头立刻锁起。 “Damn it.”他低咒一声,加速车子。 之后,我看见他手指开始焦躁地敲击方向盘,视线不断扫过路面和手表。 事实上,我们很快就到了镇上的书店。 康拉德刚跟我说了一声“sorry”,我就摇摇头,让他快去。 他率先下车朝书店跑去。 我跟在他后面。 书店前围着许多人,他一边说“sorry”,一边侧着身体穿过人群,进到书店里。 我快走到书店门口的时候,听见有人喊我。 “嘿,艾拉,这儿!” 是劳拉和苏珊娜。 苏珊娜看一眼已经进去的康拉德,眼神疑惑。 我轻轻摇了摇头,用口型说:“迟到了。” 工作人员正在帮助克里拉夫先生整理最后的仪表。 采访随即开始。 苏珊娜了然,眉头微微蹙起,摊开手,摇摇头。 我看着康拉德站在里面的背影,以及他紧绷的侧脸和握紧的拳头。 我能感觉到他散发的低沉情绪。 劳拉和苏珊娜一起去做贝莉生日晚餐的最后采购,我和康拉德先回去。 回程的车里,气氛有点凝滞。 这时候,我想,任何轻飘飘的“没关系”都会显得虚伪。 一路沉默,回到海边别墅。 车停稳了,康拉德没动,引擎还嗡嗡响着。 他盯着前面,好像挡风玻璃上正在上演一场只有他能看的糟糕电影。 “有时候,”我开口,声音放得很轻,像在自言自语,“我们对自己特别苛刻,是不是?好像有个特别严厉的法官住在脑子里。” 他下颌的线条绷紧了,但没否认。 “那个法官今天怎么说?”我问,没有看他,而是通过挡风玻璃看着院子里盛开的无尽夏(蓝色绣球花),“就因为迟到了几分钟,它是不是把你之前做对的所有事都一笔勾销了?”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沉默是另一种形式的承认。 “这不公平。”我简单地说。“别那样苛责自己,康拉德。” 他依然沉默,但紧绷的侧脸线条柔和了一些。 “走吧。”他开门下车。 我们一起进门,屋子里静悄悄的。 他拿起我走时顺手放在客厅置物柜子上的晒伤膏,转过身对着我说:“再擦一次?” “嗯。”我走上前,没有伸手接过来。 “有时候,当脑子里的声音太吵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注意力交给身体。做点简单的,不用思考的事。”我垂眼看了一下他手上的白色药管。 轻声说:“你帮我?”然后,抬眼,看着他。 他没说话。 那眼睛像蓝色的旋涡。 他拧开白色的盖帽,挤出一小节淡绿色的药膏,放在指腹。 动作有些迟疑的试探,好像在确认一个边界。 我将脸往他手边送了一下。 “转过来点。”他的声音很低。 有药膏的手指了一下伤得更重的一边。 我微微侧过头。 这个角度,我能用余光瞥见他下颌收紧的线条,和他上下滚动一次的喉结。 药膏接触皮肤的瞬间,带着凉意。 激起了我一阵细微的战栗。 他惊觉,稍微停顿了一下,我抬头看着他,他用眼神向我确认是否继续。 我微微点了一下头。 他的指尖很轻,几乎只是用膏体在触碰。 我能闻到他手指上淡淡的药膏的薄荷味,以及,他身上洗衣液的味道。 二者混合在一起,却又各自清晰。 他涂得很仔细,从颧骨到耳际,缓慢地打着圈。 药膏是凉的,但他的指尖有温度。 我能听到他放缓的呼吸,很近。 “另一边。” 我转向另一侧。 涂完,他收回手,把药膏放在柜子上。 一声轻响。 “好了。”他说,目光移向别处。 “谢谢。”脸颊上凉意蔓延,被触碰过的地方却微微发热。 我们站着,没再说话。 他双手插进裤兜,“下次记得抹好防晒再去海滩。” 我笑着点点头。 第11章 第 11 章 劳拉和苏珊娜很快回来了。 康拉德被指派去剥玉米。 透过厨房的落地窗,可以看见康拉德坐在后院的躺椅上,身边放着十几根带皮的玉米,和一个装着两根剥好的玉米的瓷白盘子。 我在厨房帮劳拉洗一些晚上会用到的蔬菜和水果。 劳拉站在料理台前,正在搅拌面糊,她边做边跟苏珊娜说:“我以为我们要准备一顿简单的晚餐。” “这可是贝莉甜蜜的十六岁生日。” 苏珊娜回应到,她正从冰箱里拿什么东西,“康尼剥完玉米了吗?” 劳拉抬头看一眼外面,“还没有。” 她语气有点疑惑和无奈,接着说:“真不敢相信,他忘了贝莉的生日,到底怎么回事?” 苏珊娜走过来站到劳拉旁边,“自从四月以来,他就一直很孤僻。” 劳拉说:“就是他和女朋友分手的时候?” 苏珊娜瘪嘴,肯定点头,“是的。” “他不愿意跟我谈论这件事。”她耸肩,“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他没事。” 劳拉回忆到,“记得有一次,她弄折了手臂,但谁都没告诉吗?” 苏珊娜轻笑,“康尼就是这样。” 她抬头看了一眼康拉德,顿了一下,对劳拉说:“要不你去和他谈谈吧?你总是有办法能让他敞开心扉。” 两人对视一眼。 劳拉微笑抿嘴,“交给我吧。” 她放下手里的大盆子,走向后院的康拉德。 苏珊娜回过头,对着正洗东西的我说,“艾拉,宝贝,洗好了就去休息吧。” 她过来揽住我的肩,“剩下的我来就好。” “哦,你的脸最好先别沾水。” “好的,苏珊娜。”我笑着回她。 洗完手里的最后一个苹果,我把垒整齐的盘子放在料理台上。 苏珊娜欲言又止的看了我一眼。 “苏珊娜?” 她抬起下巴朝落地窗外示意一下,劳拉刚刚从康拉德的旁边站起来。 “艾拉,如果可以的话,可以跟康尼一起多聊聊吗?”苏珊娜手里正切着胡萝卜。 说完,她抬起头,一手倚着料理台,一手摊开。 “康拉德最近太消沉,我不知道,我感觉你们应该挺聊得来。” 我看着她皱着的眉头,眼睛里毫不掩饰的担心神色。 我点点头,“当然,苏珊娜,如果有机会的话。” 苏珊娜表情稍微缓和一点,“Thank you,honey!”她倾身轻抱了我一下。 劳拉走进来,苏珊娜转回身去看她。 劳拉摊手耸肩。 苏珊娜先点头一下,然后抿嘴,摇头,叹了口气。 劳拉走到我旁边。 “去玩儿吧,艾拉,剩下的我们来。” 我点点头,想要上楼冲个澡。 从浴室出来,我边擦头发边走回房间。 “嘿!” 我惊了一下。 突然有声音从上方传来。 把毛巾从头上拿下来,抬头看见康拉德站在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拐角平台上。 “嘿~你吓到我了!”我笑着,比平时提高了一点声音说。 “sorry,我只是想叫住你。”他抿嘴笑了一下。 我的头发比较厚,这时候还在滴水,我重新把毛巾搭在肩膀上,然后擦着发尾。 “嗯哼~”我点头。 “呃……今晚有个派对,我不知道,你有兴趣吗?” 我还没说话,他接着说:“可能贝莉他们也会去,是她舞会的大姐姐,妮可的派对。” 啊……舞会,我还没跟劳拉和苏珊娜说这件事。 我想了一下,没下定决心,“再说吧,我今晚可能有点别的事。” 塞西邀请我今晚去她家看电影。 “什么事?”他语气稍显急切,我还刚说完就接着问。 我抬头看他,他歪头,表情疑惑再次询问。 我想,跟他讨论一下舞会的事,也许是个好主意,毕竟苏珊娜是他的母亲。 “嗯……你可以……” 但在楼梯间讨论这件事显然不很合时宜。 “去我房间聊?” 他愣了一下,我接着说:“有些事想问你一下,这里……”我指了一下周围,“不太合适。” 他挑眉,点了几下头。 从楼梯上走下来。 我打开房门,我们一前一后走进去。 他拉开书桌边的椅子坐下。 我侧坐在床尾,将靠近床内侧的腿收起来盘在床上,另一条搭在床边。 将毛巾从肩上拿下来,没有注意到发尾剩余的一点小水珠飞溅到空气中。 我看到他用左手在右手腕处来回抹了几下,没有在意,直接地开口。 “嗯……首先,我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我非常感谢苏珊娜帮我拿到元媛舞会。” 康拉德像才回过神,打断我,“等一下,你的意思是,你不想去了?” 我表情有点无奈,点点头,“是的,她们谈论那些事,我一点都不想参与。” 康拉德笑了,他抬手遮住自己的嘴,想表现得没那么幸灾乐祸。 我摊手,无奈笑,“哦,康拉德,你不必掩饰,我看见了。” 他拿开手,“哦,我不想说什么我早说过这种……你知道”他瘪嘴,“但是,既然都到这里了,参加完也没什么,就像你自己说的,一种体验。” 他很诚恳,我抿着嘴,点头表示赞同,但没说话。 他接着说,“我知道,你可能会感觉很无聊什么的,不过……” 他顿了一下,用他的蓝眼睛看着我。 直直地。 “什么?” “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陪你……”我看着他,没说话。 他快速的挥了一下左手,侧过头,不看我。 自说自话,“我是想说,我去年当过男伴,舞步什么的都会,那些活动和人我都熟悉,你知道……我这个夏天没什么事……” 我笑起来,“康拉德。” 我房间的窗户正对着后院,阳光毫无遮挡地洒进来,特别已经开始日落了。 那不是纯粹的金色,而是带一点点红,撒在我身上,康拉德刚好坐在阳光没办法直射的地方。 我们俩像是被分隔在两个世界。 我微眯起眼,如果有人陪伴,也许那个地方也呆得下去? 毕竟,这是大学前,最后一个夏天了。 也许,我们很久不会再见面。 今天早上,我收到了斯坦福大学医学院MD项目的录取通知。 事实上,去年回国之前我就已经申请了相关课程,不过现在才收到录取通知。 “我很高兴有人能陪我。”是你的话。 我说完,他回过头重新看我,我们之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我们视线交缠。 有一股热意从下往上升腾。 我有点受不了了,想偏过头离开他的眼睛。 他突然凑上前,伸手扶住了我的下巴。 没有用力,但我却没法再动,被他触碰到的皮肤在发麻。 我们重新对上视线。 苏珊娜的声音突然从楼下传来,“康尼,你在哪儿呢?” 康拉德的手倏地收回。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刮擦声。 我皮肤上的麻意蔓延开。 “来了。”他朝门口方向应了一声,声音有点发紧。 他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手上,顿了一下,没有回头。 “舞会的事……再想想。”他说完,拉开门走了出去。 房间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刚才……碰到的皮肤。 我拿起一旁的毛巾,盖在脸上,然后躺倒在床上。 随即轻笑一声…… …… 晚上,是贝莉的生日宴。 苏珊娜给每个女孩都做了一个头戴花环,是新鲜的花和树叶做的,玫红色的花为主,橙色的小花为辅,非常好看,劳拉帮贝莉戴上,我和泰勒互相帮忙。 贝莉邀请了卡姆一起。 所以一共有9个人。 苏珊娜准备了龙虾大餐,主食是玉米。 等大家都到齐,众人入座。 劳拉和苏珊娜分别坐长桌两边。 我,泰勒,贝莉,卡姆坐一边,康拉德,杰里迈亚,史蒂文坐另一边。 我对面刚好是史蒂文。 “卡姆?你介意我叫你卡姆卡梅隆(Cam Cameron)吗?”杰里迈亚坐在贝莉和卡姆对面的中间。 我看见他视线在两人见来回打转。 卡姆笑道,非常随和和温暖的男孩子,“可以啊兄弟,随便叫,没关系。” 杰里迈亚,“Cool!”他低低应到。 苏珊娜隔着桌子笑着说:“我非常高兴你来,卡姆。” “我在俱乐部认识的你妈妈,听说过很多关于你的事情。” 卡姆笑着,露出他的大白牙,“谢谢您邀请我,我妈妈向您问好。” 苏珊娜点头微笑。 劳拉站起来,盛了一碗汤,递给卡姆,“卡姆,你吃过韩式海带汤吗?这是韩国人的生日传统菜。” 卡姆双手接过,回答道:“没有,但是看起来非常香,谢谢。” 劳拉把汤盆的盖子盖上。 顺便说,“贝莉告诉我你是素食主义者,所以我没放肉。” 卡姆笑着看了劳拉一眼,贝莉帮他挪开一点盘子,好让他顺利放下手里的。 他说:“谢谢你,劳拉,很贴心。” 杰里迈亚接话,“卡姆卡梅隆,你为什么不吃肉?” 语气有刻意加深的疑惑。 哦,好吧,那是我的猜想。 卡姆抬头,看着杰里迈亚回答,“肉类行业是全球变暖的头号贡献者。” 杰里迈亚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卡姆接着说:“而且,我就是喜欢的动物。” 泰勒笑着说:“别劝我扔掉皮夹克。” 史蒂文欠揍接话,“你说的是人造革吧。” 我毫无意外,她朝史蒂文竖起“中”指。 我轻笑一声,手里刚刚叉起的龙虾肉差点掉了,劳拉看我一眼,跟着笑了。 大家都摇头笑着。 “事实上,贝莉吃肉。”杰里迈亚接着说。 我看一眼贝莉,她果然沉下了脸。 “所以,你居然让她吻你?”杰里迈亚仍然笑着。 贝莉立马说:“你们够了。” 史蒂文喷笑,看向杰里迈亚。 大家善意地哄笑。 但贝莉显然不觉得,这时候玩笑就该停止了。 “停下!”贝莉扶额。 卡姆摇头笑着说:“我不评判别人,这只是个人选择。” 说完,和贝莉对视一眼,继续看着又开口的杰里迈亚。 他边叉起龙虾肉,边说:“所以,你不介意她的嘴先碰了死去的动物,然后再亲你的嘴?” 杰里迈亚“噢”了一声,显然,贝莉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脚。 卡姆扔笑着回答他,“我一点儿都不介意,其实……” 他侧身向着贝莉,亲了一下她的嘴角。 桌上一下都安静了。 我转头看向劳拉,她正笑着抿嘴看着,抬眉,有点惊讶,又有点八卦的样子。 她看我看着她,笑着对我对我挑了一下眉。 杰里迈亚和史蒂文立刻发出呕吐的声音。 劳拉朝史蒂文他们的方向说:“好吧,我允许贝莉接吻,”然后回头朝着卡姆,笑了一声,“但只能到这一步。” 我无意识看向在我对角的康拉德,发现他也在看我。 我立刻移开视线,转过头又对上劳拉的视线,她笑着无声说:“还有你。” 我来开嘴角向上笑了一下,低头继续吃盘子里的东西。 贝莉撑着下巴,对哈哈笑的劳拉,有点尴尬说:“Mom,别说了,你一点也不好笑,不能再让你喝酒了。” 史蒂文接着说:“抱歉,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想亲,曾经在浴缸里拉出过粑粑的人。”语气里尽是玩笑。 但仍然让人不舒服。 贝莉立马说:“我当时才两岁!” 史蒂文:“两岁?更像是……噢!”我踢了他一脚,他皱眉笑着看向我。 没想到杰里迈亚接着他的话,“更像是六岁吧!” 贝莉沉下脸:“闭嘴吧!你们俩。” 劳拉也立刻说:“史蒂文!” 两人立刻闭嘴。 苏珊娜接话,“我记得那件事,天啊,感觉就像上辈子的事。” 泰勒:“我记得,去年夏天我来的时候,你和你,”她指着史蒂文和杰里迈亚,“跟他打赌敢不敢在壁炉里撒尿,把整栋房子搞臭了好几天,还记得吗?”她边说,表情从沉静变为笑意。 说完,桌上一片哄笑,特别是贝莉。 真是好朋友啊,我低头笑着,戳了戳盘子里的西蓝花。 苏珊娜不敢相信的声音响起,“我当时还错怪了邻居家的猫。” 杰里迈亚也忍不住笑起来,史蒂文解释:“我们当时喝醉了,喝醉了。” 贝莉加码,“哦,只喝了半瓶低度的“白爪”酒。” 又是一片哄笑声。 杰里迈亚笑红了脸,对着史蒂文说:“她戳到你痛脚了。”然后摇摇头。 贝莉转头对着泰勒说:“我觉得,也许我们应该去参加妮可的派对。” 泰勒开心道:“耶!我的天,我爱你!” 贝莉转头问我,“你呢,艾拉,跟我们去吗?” 第12章 第 12 章 我转过头,看着贝莉:“哦,塞西,就是我元媛舞会的大姐姐,她邀请我今天去她家看电影。” “好吧,那预祝你玩儿得开心~” “谢谢。” 我感受到一股视线,吃完盘子里最后一口玉米。 我抬起头,是康拉德。 我挑眉对他笑了一下,然后,他也咧开嘴笑起来。 他知道,我决定继续参加舞会了。 晚饭后,贝莉他们去妮可家参加派对。 康拉德送我到塞西家。 康拉德开车的姿势很放松,一只手搭在方向盘顶端,另一只手肘靠着窗沿。 我用余光能看见他放在换挡杆上的手。离我的腿不远。 “所以,”他开口,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很清晰,“是什么电影?” “塞西没说。只说是她家公司还没发行的一部片子。”我转过头看他,“希望不是恐怖片。” 他短促地笑了一下,“你怕恐怖片?” “不太喜欢。总觉得自找吓唬没什么意思。” 赛西家的度假别墅其实距离妮可家并不远,都在这一片海岸线上。 车停下,我打开安全带的卡扣,打开门,正准备说再见。 康拉德拉住我的手臂,“电影会看得很晚吗?” “不确定。应该不会太晚吧。” “嗯。”他应了一声。接着,好像很随意地补充道,“结束时给我发个信息。如果顺路,我可以过来接你。” 我知道妮可家和苏珊娜的海边别墅是反方向。我没点破,只是说:“不用麻烦,塞西家应该有司机。” “不麻烦。”他很快地说,眼睛看着前面的路,“反正……我也许待不了多久就想走了。” 我没再拒绝。“好。谢谢你,康拉德。” 他又“嗯”了一声,嘴角微微扬了一下,蓝眼睛也带着笑意看我。 他松开我,我能感觉到手臂上的热意被晚风快速带走。 下车关门,我透过打开的车窗对他说:“派对玩儿得开心!” 然后挥挥手跑向在门口等我的塞西。 我走到门口,挽住塞西的手臂,又回头看了一眼。 康拉德的车还停在那里,直到我跟着塞西走进门,才听到引擎声重新响起,渐渐远去。 “是康拉德?”塞西关上门,好奇地问。 “嗯。他送我过来。” “哦。”塞西拉长了声音,带着善意的调侃,“他人不错。” 我没接话,只是笑了笑,跟着她走进屋子。 塞西家是做电影发行相关行业的,她邀请我今晚看一部还没上映的片子。 她是一个周到的女孩,从不让场面变得难看。 我以为后来她不会再联系我,没想到我们互相加了联系方式后,会因为书籍和电影的相同趣味而熟悉起来。 天色已经全黑,塞西一个人在家。 我们把灯光都关掉,在她家的影音室里开始看这部未上映的片子。 这是一部温暖的片子,尽管它用悬疑的方式呈现。 通过少女视角,学会守护,责任,和分离。 人生的路有长有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屏幕上开始滚动创作人员名单。 我听见塞西轻轻叹了口气。 塞西拿出遥控器,打开灯光。 “还不错,对吗?”塞西情绪还没有恢复。 “对,很不错的片子,我相信可以大卖的。” 她把桌上的水果盘挪过来,放在伸手就可以够到的地方。 递给我一个绿色的小果子。 “味道很不错。”我点头赞赏。 她说:“这部片子其实是我要求我爸爸买下来的,导演根据自己的事情改编的。” “是吗?那这位导演很有才华,你也很有眼光。” 确实是这样,目前来看,最近的档期没有类似元素的片子,并且这部片子质量还不错。 塞西接着说:“最后结局的部分,我认为有点过于理想化了。” 她说的是,女主知悉了母亲留给她的一切后,原谅母亲这些年来不负责任的所作所为。 因为故事一开场,母亲就处于一个需要女儿帮助才能处理事物的状态。 导致女主在很多事情上失去本属于她的机会。 塞西继续说:“每个人的人生都有自己的课题。也许修改一下结局,开放式的,会不那么显得说教?” 我轻笑一声,“也许你是对的,可以试试。” 塞西有些过于带入了,但就像她自己说的,每个人的人生都有自己的课题。 有人认为这样是对的,就有人认为那样是对的。 可是我觉得,原不原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女主的自我成长。 她学会了如何正确承担责任,而不是一味把所有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她学会尊重母亲的方式,去守护她。 她学会正确面对母亲的离世,面对分别。 我们继续谈论了几句关于这个电影的内容,塞西坚持要跟导演聊聊结局的修改。 她有些迫不及待,我提出告辞。 “那我叫司机送你?” 我摇摇头,扬了一下手机“有人来接我。” 塞西眯起眼,八卦地笑起来:“好吧!我知道是谁!” 她送我到门口,突然想起来,抓住我的手“嘿,你的慈善援助项目解决了吗?” 哦,是元媛舞会的习俗,会在最后的舞会上,宣布每个元媛为什么项目募集了多少资金。 “还没有,你有什么建议吗?塞西。” “镇上最近有一个慈善画展,可以展出画作,或者雕塑作品之类的。” “哦,那很合适,我可以在这周作一幅画。” 后来私下聊天,我跟塞西说过从前有学画的经历。 她这是为我仔细想过的项目。 “谢谢你,塞西。” 我真诚地看着她。 塞西轻笑一声,“不用谢,艾拉,你的眼睛真美!”我从没仔细观察过这件事。 “哦,谢谢你的夸赞!”我夸张语气,塞西被我逗笑。 没几句话,就有车灯先照过来。 是康拉德到了。 副驾驶的车窗降下,他探过身,手臂搭在方向盘上。 跟塞西打了一声招呼。 我最后跟塞西拥抱,“谢谢你今晚邀请我。” “不客气,甜心。”她朝我使眼色,我笑着拍了她一下。 康拉德把车门从里面打开。 我拉开车门,坐进去,“拜~” 车里放着音量很低的音乐,是一首有些伤感的独立摇滚。 他等我系好安全带,才缓缓启动车子。 塞西站在门口目送我们。 我们之间被音乐填满。 我转头看着窗外,但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偶尔会短暂地落在我侧脸上。 “电影好看吗?”他终于开口,声音离我很近。 “嗯,挺好的。关于成长和告别。”我转过头,发现他正看着前方的路,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轻轻敲打着节奏。 “告别总是很难。”他轻声说,像是一句评论,又像是有感而发。 海风不断涌进车窗。 “是啊,”但这个世界上,也许每分每秒都有人在告别,“但我们可以带着美好的回忆继续前进。” 我放缓了声音,又想起了妈妈。 康拉德似乎察觉到什么。 “所以,”他看着路。车内很暗,路灯让我我能看清他眼睛的轮廓。“你决定去参加那个舞会了?” “我想是的。”我点点头,感觉自己的声音轻快了一点。我清了清嗓子,“就像你说的,一种体验。” “嗯。”他应了一声,目光仍看着前方的路,嘴角牵起了弧度。 海浪声从不远处传来。 “塞西提到了一个慈善画展,”我开口,“也许可以作为我舞会的援助项目。” “画展?”他瞥了我一眼,似乎有些兴趣,“在哪儿?” “镇上。她说就在美术馆,下周开始。” 他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两下,像是在考虑什么。“那个美术馆……我知道。靠海,有个很大的玻璃展厅。” “你去过?” “嗯,无聊的时候去看过。” “哦,回去我可能要向苏珊娜借一些工具来作画。” “你会画画?”他显然有点惊讶,侧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事实上,在小时候,我跟人学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画。 “是啊。”我带着笑意。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留在那里的画,要是还没被卖掉,也许我不用现在重新匆匆画一副。 晚上回去可以联系一下uncle马。 我偏过头,对康拉德说:“我想到一个办法,也许不用借用苏珊娜的工具了。” “哦?”他声音里带着询问。 车子拐上了通往海边别墅的最后一段路。 “我小时候在寄宿家庭的叔叔那里学过画,”我解释道,目光落在窗外飞逝的暗影上。 “有些旧作可能还留在那里。如果运气好,也许能找到一幅合适的。” “从来没听你提过。” “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轻描淡写地说,没有深入。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回避,不再追问,只是简单地说:“那很好。用自己过去的作品,比临时赶工更有意义。” “希望如此。”我笑了笑。 车子驶入院子。 客厅的灯还亮着,但比我们离开时暗了些,可能只留了一盏壁灯。 我们走进客厅,苏珊娜在沙发上睡着了。 康拉德走去在旁边静静看着苏珊娜,表情沉下来,眉头微微皱起,嘴角向下,连那双蓝色的眸子都更加忧郁起来,那样子看起来……很脆弱。 我把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的碎花黄布毯子递给他。 他接过,动作轻柔地展开,小心盖在苏珊娜身上。 …… 我回到房间,想了想刚刚的一幕。 有什么东西在我脑中一闪而过,但是我没有抓住。 第13章 第 13 章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下楼,去到餐厅。 想找个机会,跟康拉德聊聊昨天晚上的事。 我直觉有什么事是被我忽略的。 但苏珊娜说康拉德一早就出门了,现在还不见人影。 吃过早饭,贝莉和劳拉一起送泰勒去车站。 泰勒和贝莉一早上都没有说话,史蒂文更是没有露面。 她们开车走后,我疑惑看向杰里迈亚。 他一耸肩:“吵架了。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有讲话。” “好吧。”我无奈一笑,从我来到劳拉家,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她们有自己的处理方式。 ……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康拉德在自己家的帆船上。 他坐在船舷上,独自整理绳索。 快到和克里拉夫约好的时间,他不自觉地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小路。 那里正有一个穿着格子衬衫,背着双肩背包,带着框架眼镜的人走过来。 康拉德低下头,继续整理手中的绳索。 直到有那种走在木质栈道上,特有的脚步声响起。 他没有抬头,心中却有一种隐秘的期待。 “你来早了。”克里拉夫说。 康拉德还是没有理他。 于是他接着说:“所以,你今天要用那种结折磨我?嗯?”语气轻松,没有任何别的。 康拉德仍然没有抬头,只是说:“你不准备说,是我搞砸了吗?” 克里拉夫看着他,“那是父母该说的话,而且……”康拉德终于抬头看克里拉夫。 他含笑,接着说:“我不当父母是有原因的。” 康拉德听完,低头问:“所以,我没有被解雇?” 克里拉夫喷笑一声,无奈摇头,抓着双肩包肩带的双手张开又合上,语气饱含笑意,“听我说,你本来是应该帮我准备的。” 他边说边跨步上船,“你迟到,然后我在电视台节目编造了关于航海的事。” 他将书包放下后,转身朝着康拉德摊手,“这事能算世界的终结者吗?” 他靠在船舱上,“并不算!” 他轻松,又幽默地说。 康拉德终于牵起嘴角,“Well,谢谢你没有生气。” 他把一捆整理好的蓝色绳子抛给克里拉夫。 克里拉夫隐含趣味地笑起来,“所以,和我说实话,”康拉德抬起头看着他,“你为什么迟到了?” 康拉德移开视线,看着水面,“呃……当时我和一个姑娘在一起,忘记看时间了。” 克里拉夫望天,轻叹一口气,“重回十七岁的激情。” 康拉德笑起来,“不,不是那样的……”甚至尾音都笑出声。 克里拉夫没有继续,“Sure,你说不是就不是吧。”然后笑开,“替你开心,Man!” 两人对视笑着。 克里拉夫接着说:“从现在开始,要准时,Cool?(行吗?)” 康拉德笑着,认真看着克里拉夫道:“Cool.” “你练习布林结了吗?”他们上次就是学了这个绳结的打法。 克里拉夫认真点头道:“练习了好几个小时。” “是吗?” “所以我可以……”他边说边开始用康拉德扔给他的蓝色绳子打结。 “这样。”一个完美的布林结。 康拉德抬起双手,笑着夸奖,“这就是我说的布林结,打得不错!” “我觉得我已经准备好,参加美洲杯了。” …… “早上好,史蒂文。” “早上好,艾拉,游泳吗?”他正在泳池边的躺椅上玩手机。 我点点头,把自己的大毛巾和一杯矿泉水放在史蒂文旁边的躺椅上。 跳下水。 等我游到第二圈的时候,贝莉回来了。 “怎么,泰勒走了?”贝莉站在史蒂文不远处,抄起双手放在胸前。 表情不像开心似的笑着,“怎么?你还想和她乱来吗?” “贝莉,别为难我了,我已经感觉很内疚了。”他拿起手机继续看。 我从水里冒出来,趴在岸边,我知道我不应该再听下去。 “嘿,贝莉,等一下。” 贝莉显然吓了一跳。 她表情空白一瞬,我在水里的动静她一点没注意到。 “嘿,艾拉,没事,我一定要跟他说清楚。” 她转头继续对着史蒂文。 史蒂文朝我摇摇头。 “你确实应该内疚,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贝莉边说边到史蒂文旁边的躺椅坐下。 “更别说你让我收到伤害了!”她伸出一只手,用力指着史蒂文。 我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行动。 “不用走,艾拉,你该听听他做了什么?” 贝莉眉头紧皱。 “我的天啊,我的眼睛要瞎了!” “别这么幼稚了。”史蒂文移开看着手机的视线,看着贝莉。 贝莉静了一瞬,轻叹口气,“她真的喜欢你。” 史蒂文终于放下手机,声音低低地说:“是,我知道。” 史蒂文坐起来,看了我一眼,再看向贝莉,双手合十放在膝盖上,“呃……能麻烦你们,please,别告诉任何人吗?” 贝莉毫无意外地说:“你的意思是谢拉吧?” 谢拉就是之前聚会,跟贝莉坐一桌,与史蒂文看起来很亲密的女孩。 “Yeah.”史蒂文沉下表情。 贝莉抬眉,无奈看了我一眼。 我抿嘴,也无奈摇头。 贝莉再次开口:“我现在不该跟你说这种好话。”她顿了一下,“但是谢拉好像真的很喜欢你。” 史蒂文表情变得认真,抿着嘴点头,“你呢,史蒂文?”我问。 他抬了一下手,“我不……我不知道,我感觉她习惯跟……,你知道,参加妮可派对的那种人在一起。”他眼神空洞,似乎看着旁边的呃灌木丛,又似乎没有。 贝莉一边嘴角翘了一下,“你不是也参加妮可的派对了吗?” 史蒂文立马认真说:“我是说,她习惯跟,把她视为女王的男生在一起。” 贝莉皱眉,视线从地上移到我脸上。 史蒂文接着说:“你们知道,我不会那样做。” 贝莉直视史蒂文:“所以,你当时是没有安全感?”她顿了一下,“这就是你和我最好的朋友乱来的原因?” “是吧……我想是的。” 好吧,我没想到这场对话在这里沉默下来。 我忍不住开口,“史蒂文,两个人的事,不应该随便牵扯别人进来,对两个女生都很不尊重。对你自己也是。” 史蒂文沉默一会儿,“我知道,艾拉,我会记住的。” …… 康拉德从海滩走回海边别墅,从小路可以到别墅的后院。 上午的阳光把泳池的水照得一片晃眼的亮白。 然后,他看到了她。 她正从泳池里上来。 水流像一层瞬间破碎的玻璃幕布,从她脊背的曲线滑落。 她背对着他,肩胛骨随着动作微微起伏,皮肤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湿透的黑色泳衣紧紧贴着,衬得那片肌肤的白里透粉更加引人注目。 她伸手去拿躺椅上的大毛巾,用毛巾裹住自己。 她转过身来,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和脖颈,水珠顺着锁骨滚进毛巾的边缘。 艾拉看到康拉德,眼神里有片刻的愣怔。 她那双冷清的浅棕色眼睛,在阳光下显得更浅了。 她微微眯了一下,或许是因为光线,或许是因为别的。 “嘿,”艾拉声音带着刚运动过的轻微喘息。 康拉德感觉到,自己的喉咙,有点紧。 …… “嘿,游完了?”康拉德问我。他像刚刚回过神,声音有点干涩。 因为讲课说太多话了吗? “你要喝水吗?”我从躺椅上拿起我来的时候带来的水问他。 我朝他嗓子比划了一下,“你声音听起来有点沙哑。” 我把杯子递过去。 他微微皱起眉,有点尴尬地笑,“没事,你喝吧,我待会儿进去喝。” “哦,好吧。” 我坐下来,看着他指了指旁边的躺椅,“坐吗?” 他点头,走过去坐下来。 “康拉德,我想……和你聊聊……你知道,我的一些疑惑,”我顿了一下,皱起眉头,“如果有任何冒犯,你可以直接说,好吗?” 他有点惊讶,眼睛微微张大,挑了一下眉,“什么事?” “贝莉说,这个夏天,你很不对劲……是关于……苏珊娜吗?” 听到这个名字,他快速眨了几下眼睛,抿紧了嘴唇,眉头深深皱起,看了我一眼,视线最终垂向地面,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沉默在这个阳光很好的早上散开。 我看着他棕黑色的发顶。 “你可以跟我说的,”我保持着我能做出的最温和的语气,“也许我帮不上什么忙,但说出来可能会好受点。我看得出来,你一个人扛着很辛苦。” “就像我们之前说的,那个“背包”,对吗?你可以在我这里放一下。” 康拉德抬起头,那双忧郁的蓝色眼睛,深深地看着我。 有我不懂,但隐隐感觉似曾相识的流光。 他张了张嘴,声音低沉而沙哑:“我知道,艾拉,我只是……”他停顿了一下,两只手扣在躺椅的边缘,因为用力微微泛白,手臂上的青筋在微微颤动,“艾拉,她……” 就在这时,劳拉的声音从屋子的后门传来。 “艾拉!电话!” 她手里举着手机,紧皱着眉头,有些着急。 她快步向我们走来,“是法国打来的!找你的,听起来很紧急!” 法国?我的心猛地一跳。 康拉德的话被打断了。 等我回头看他,他已经迅速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恢复了那种惯常的略带疏离的平静。 他看着我,眼神里的忧郁更浓,但也只是微微侧身,给我让出空间。 我接过劳拉递来的电话,指尖有些发凉。 我对康拉德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没关系。 “喂?”我将听筒贴近耳朵。 那边传来一串流利的英语,说着我未曾想到的任何一个字的话。 第14章 第 14 章 我说不出话,脑子里有一种被巨大信息量冲击之后的的眩晕感。 可我的视线又是清晰的,我能看见康拉德的蓝眼睛里明显的担忧神色。 劳拉把手机接过去,跟那边继续交谈。 人生简直是一场电影,可能我已经进入戏剧的第二幕? “康拉德。”他扶着我的背,让我坐下。 我伸手抓住他的手臂。 “这简直像个电影情节。”说话的时候有巨大的隔膜在我和世界之间。 就像我在一个泡泡里说话,声音的真实触感穿不出去。 “发生什么了,艾拉。”他试图理解我在说什么,但我越发觉得阳光有点刺眼了。 “嘿……冷静些,我在这儿呢……” 他半跪着,拥住我。 …… 乡村俱乐部有一个很大的停机坪。 一架私人飞机在第二天从那里落地。 考辛斯的阳光和海滩依然美丽得炫目。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康拉德和贝莉陪在我左右,杰里迈亚和史蒂文分别坐在两侧沙发。 苏珊娜和劳拉带着那些人进来。 身材魁梧的保镖最先进来,他们检查熟练检查屋子,然后在四角和主要通道严肃站立。 然后,有一根被保养得光亮的拐杖伸进来,经典的意大利皮鞋组合随之而来,显然我并不清楚材质。 剪裁合体的西装,哦,他不热吗? 我轻笑一声,康拉德挑眉看我一眼。 我摇摇头。 我只是没想到我在这个情况下想的是这个。 我们站起来。 那人走到我面前。 劳拉开口:“艾拉,这是温德尔先生。” 温德尔先生,看起来已经年过花甲,但是保养得很好,除了花白的头发和手上的皱纹,好像看不太出来他的年纪。 眼神锐利,浅棕色的眼睛,和我很像。 他没有笑。 他上下打量我,我也在看他。 我沉下嘴角。 “很高兴见到你,艾拉。”他伸出手,指甲修建得很整齐。 “您好,先生。”我握住他手,感受到一股比我高的温度,他带着我的手上下晃动。 “先生,请坐。”我抽出手,抬手请他坐下。 我们对面而坐,他一个人坐在我对面的沙发,身后是他的保镖,和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的,提着公文包的精英模样的人士。 另有一位气质沉着的男士站在他们之后半步。 贝莉和康拉德站起来,分别坐到杰里迈亚和史蒂文旁边去,劳拉和苏珊娜接替他们分坐我两边。 温德尔先生将手杖靠在膝边,双手交叠。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我的脸。 我想扯出一个什么表情,但是失败了。 “我希望这次突然的拜访没有给你造成太多困扰。”他的英语带着轻微的法语口音,用词精确。 我摇了摇头。客厅里只有远处海浪翻涌传来的细微声音。 “首先,我必须为这个……不寻常的联络方式道歉。”他微微侧头,示意身后的律师,那位站在半步之后的男士,“情况有些特殊。” 律师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夹,但没有打开。 “让我直接说明来意,”温德尔先生说,他的声音平稳,不带过多情感,“我有一个孙子,马修。他比你年轻几岁。目前,他住在苏黎世的一家诊所里。”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观察我的反应。 他视线落在我紧紧相互握住的,放在膝上的双手。 我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一眼,还没抬头,就听他继续说。 “他患有一种罕见的血液疾病。现有的治疗方案……效果有限。”他继续道,措辞谨慎,“经过多方寻找和配型,我们发现,拥有某种特殊遗传标记的造血干细胞,可能为他提供最好的康复机会。” 律师从他身后绕过来,将文件夹放在茶几上。 “这种遗传标记,”温尔德尔先生的目光变得更加专注,落在我身上,“与我的家族血脉有关。更具体地说,它来自我父亲那一支,一个在法国并不广为人知的支系。” 劳拉的手轻轻按在我的手臂上。 “温德尔先生,”苏珊娜开口,声音比平时紧绷,“您是在暗示……” “我是在陈述一个医学上的可能性,基于详尽的调查。”他打断苏珊娜,语气依旧平静,但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我们通过合法途径,查阅了相当数量的匿名基因库资料,进行了排除。最终,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这里,指向你,艾拉。” 他微微前倾身体,那双浅棕色的眼睛锐利依旧。 但他极快速的眨了一下眼睛。 “我们希望你能够同意进行一次详细的配型检测。如果匹配成功,”他顿了顿,“我们恳请你考虑,为你的兄弟,捐献造血干细胞。” “兄弟?”这个词从我口中说出,语气平静,带着疑惑…… 温德尔先生非常轻微地点了一下头。“是的。从生物学意义上讲,马修是你的弟弟。” “你的父亲,当年在与你母亲分开后,在……我的要求下,与马修的母亲结婚,并育有马修。” “那他呢?”我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快速接口。 他迅速移开一直看着我的视线,转向桌面,顿了一下,缓慢地闭了一下眼。 再抬头看向我。 “他不久前死于飞机失事。”他语气很平静。 我看着他,快速眨了几下眼睛,劳拉紧紧握住我的手,苏珊娜伸手绕过我的后背扶住我的肩头。 “事故很突然,”他补充道,“这也使得为马修寻找合适配型的工作变得更加紧迫。” 律师将文件夹打开,推到茶几中央。 里面是几张打印纸和一份看起来很正式的协议。 “我们理解这需要时间消化,”温德尔先生说,“但马修的情况不允许我们等待太久。我们已经安排了医疗团队,随时可以为你进行最先进,最全面的配型检测。一切都可以在离这里最近的城市医疗中心完成,过程很快,几乎没有不适。” 他的目光扫过劳拉和苏珊娜,最后落回我脸上。 “当然,我们不会让你白白付出。无论配型成功与否,你都将获得一笔可观的补偿,用于补偿你的时间和你可能承受的任何……不便。”他微微侧头,律师立刻接话。 “温德尔家族愿意提供一笔五十万美元的诚意金,仅用于本次初步配型检测。如果后续……进展顺利,我们准备了一份独立的信托基金协议,足以保障你未来生活的舒适与自由。” 律师的声音平稳,不带任何推销意味,只是在陈述条款。 温德尔先生静静地看着我,那双和我颜色相似的眼睛里,没有任何请求,更像是在评估。 “兄弟姐妹间,有几率有‘全相合’者。” “你不必立刻回答,”他说,“但请理解,我们时间有限。” 客厅里一时间没有任何人说话。 …… 从前。 当母亲又一次背起行囊,门口的灯光拉长她的影子,我知道“家”是一个会随着吉普车引擎声远去的东西。 当别的孩子谈论父亲的胡茬,我只能沉默,因为我的记忆里只有母亲带回的奇异石头和她身上风与尘土的味道。 我爱她,疯狂地爱她,但她的爱像候鸟,有它自己的季节和迁徙路线。 我学会在等待中把自己包裹起来,观察每一个表情,揣摩每一句语调,像解读天气一样解读人心,因为没有人会为我停留,我必须自己判断是晴是雨。 现在,这个男人告诉我,我还有一个弟弟。一个流着同样陌生的我从未了解的父系血液的男孩。 他需要我的血。 这不是温情。 这不是认亲。 这是一份冰冷的医学通知,包裹着金钱的糖衣。 一个父亲,死了,在我知道他的存在之前。 一个兄弟,濒死,在我知道他的存在之后。 一个祖父,用律师和合同,告诉我,我的身体里可能有他们需要的东西。 这荒谬得像母亲会讲给我的那些发生在沙漠或雨林里的离奇故事。 只是这一次,我是故事里那个站在原地,被命运找上门的人。 我喉咙发紧,低下头看着劳拉和苏珊娜握住我的手,我能感受到贝莉和杰里迈亚从左边来的担忧视线,我也能感受到康拉德和史蒂文从右边来的无声注视。 如果说,我想要的家人,那就是他们了吧。 现在,我希望,我,是他们之中的一份子了。 …… “我会做配型。”声音比我想象中要稳定。 客厅里静得能听到贝莉轻微的吸气声。 “艾拉,你不必现在做决定。”劳拉侧过头看着我,语气有点着急。 温德尔先生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那双锐利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在重新评估一件藏品。 “明智。”他最终说道,语气里听不出赞赏,好像只是一种确认。 律师立刻上前一步,将一支看起来价格不菲的钢笔轻轻放在打开的文件夹旁。 “初步的检测同意书,”律师的声音平稳,“请过目。主要是授权我们指定的医疗团队进行采样,并允许将结果用于与马修·温德尔先生的配型比对。” 我捏了一下劳拉握住我的手,朝她微微一笑。 “艾拉!”苏珊娜扶住我想向前倾的身体。我笑着朝她摇摇头。 我倾身,伸手去拿那支笔。 康拉德从旁边蹲到茶几旁。 手快速却轻柔地覆上我的手背,带着无声的询问。 我对他微微摇头,然后伸手拿起了钢笔。 笔杆冰凉沉重。 我没有去看那些密密麻麻的条款,直接在律师指示的签名处写下了名字。 温德尔先生看着我签完字,嘴角抿起,微微点了一下头。 “医疗团队会在明天上午九点抵达这里,”他陈述道,一边缓缓站起身,拿起手杖,“他们会在客房进行采样,避免你不必要的奔波。” 他没有说“谢谢”,也没有流露出任何如释重负。 他的姿态仿佛这一切只是按照预定计划推进的一个步骤。 “我的助手,库博先生会协调具体事宜。”他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库博先生,那位戴金丝眼镜的男士严肃地点了点头。 温德尔先生的目光最后落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 “明天见,艾拉。” 他转身,在手杖轻叩地板的节奏中,由保镖簇拥着离开了客厅。 律师迅速收好文件,对我们礼节性地欠身后,紧随而去。 第15章 第 15 章 温德尔先生失去了儿子,现在可能又要失去孙子。 他在用他的方式战斗,用金钱和效率构筑防线。 那个男孩……马修。 他做错了什么?他和我一样,被困在这个由长辈们编就的混乱的网里。 他只是在生病,需要帮助。 这里面,只需要我做一件最简单的事,救人。 无关他是谁。 …… 第二天上午九点。 两辆黑色SUV准时停在屋外。 温德尔先生没有出现,来的是库博先生和两名穿着白大褂,提着银色医疗箱的医务人员。 我住的房间被临时布置成了采血点。 康拉德坚持要待在房间里,他靠在远处的墙边,双臂交叉抱在胸前,视线牢牢锁定在那名年长些的护士身上,看着她取出真空采血管,止血带和酒精棉片。 “放轻松,很快就好。”护士用带着口音的英语说道,示意我伸出手臂。 我照做了。 橡胶管勒紧上臂,皮肤上传来酒精挥发带来的凉意。 当针头刺入时,只有一瞬间的刺痛。 我皱了下眉。 几乎是同时,康拉德从墙边直起身,脚步动了一下。 我立刻看向他,微微摇了摇头。 他停住了,下颌线绷得很紧,但没再上前。 暗红色的血液顺着细管流入一个个小玻璃瓶。 护士动作很快,整个过程没超过五分钟。 她利落地拔出针头,递给我一块棉球按住。 “好了,小姐。” 库博先生上前一步,对医务人员微微颔首。 他们沉默地收拾好器材和血样,迅速离开了。 康拉德走过来,伸手想碰触我的手臂,又在半空中停住,最后只是低声问:“疼吗?” “没什么感觉。”我说的是实话。 …… 第三天,我们刚吃过早餐。 温德尔先生再次到访。 这次他没有带保镖,只有库博先生和那位气质沉着的律师跟在身后。 没有寒暄,他直接走向我对面的沙发坐下,手杖轻轻靠在一旁。 我们再次相对而坐。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短暂停留,然后转向库博先生,点了下头。 库博先生上前一步,将一份薄薄的报告放在茶几上,正对着我。 “配型结果。”温德尔先生说。 我的视线落在报告封面上。白色的纸张,黑色的标题,简洁。 “高分辨率分型结果显示,”库博先生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很清晰,“十个位点完全相合。”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解释:“用医学上的术语来说,这是‘全相合’。对于造血干细胞移植而言,这是最理想的结果。” 温德尔先生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我身上,他极快地眨了一下眼。 “这意味着,”他接话道,语速缓慢,“你的干细胞,有极大的概率能够挽救马修的生命。” 库博先生将另一份更厚的文件放在报告旁边。 “这是捐献协议和相关的法律文件,”律师开口,“详细说明了整个采集过程中潜在的风险,以及后续的医疗保障,还有,我们之前提及的补偿安排。” 我没有去看那份协议,抬头去看温德尔先生。 他迎接着我的注视,没有回避。 “采集过程是怎样的?”我问。 库伯先生代为回答:“通常,我们采用外周血干细胞采集。在此之前,你需要接受几天生长因子注射,以促进干细胞进入血液循环。采集本身类似献血,通过血细胞分离机进行,过程需要几个小时。可能会有一些类似感冒的轻微不适,但通常很快缓解。” “对捐献者长期来看,风险极低。”律师补充道。 客厅里再次陷入沉默。 “好。”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 苏珊娜和劳拉在我身后,我听到她们叹气的声音。 劳拉从背后抱住我,我在她脸颊边蹭蹭。 我闻到我们身上有一样的洗衣液的香气。 律师上前,把需要我签字的地方指给我看。 另外需要劳拉签署一份知情同意书,她现在是我的监护人。 温德尔先生静静地看着整个过程。他的表情像一潭深水,没有任何涟漪。 律师检查了签名,对温德尔先生微微点头。 温德尔先生缓缓站起身,拿起手杖。 “采集中心已经准备就绪。我们建议明天启程。”他看了艾拉一眼,“库博会安排好一切。” 手杖轻叩地板的规律声响中,他走向门口。库博和律师紧随其后。 门关上了。 劳拉紧紧搂着我的肩膀。 苏珊娜深吸一口气,看向窗外。 康拉德走到我面前,蹲下身,视线与我平行。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 …… 第四天清晨,两辆黑色汽车停在院子外。 我背着一个浅绿色的小背包,站在门口。 劳拉,苏珊娜,贝莉,杰里迈亚和史蒂文跟在我身后送我出院子。 康拉德提起我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 库博先生从第一辆车里出来,打开后车门。 我依次拥抱每个人。 最后看向康拉德。他站在几步之外,双手插在口袋里,阳光在他棕色的头发上投下光圈。 他走上前,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我的脸颊。 他的指尖有些凉。 “保持联系。”他的声音很低。 我点了点头,转身钻进了车里。 考辛斯的阳光与海滩,棕榈树与石板路飞速向后掠去,色彩明亮得不真实。 库博先生坐在副驾驶,通过蓝牙耳机低声处理着事务。 我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拿出来看,是康拉德发来的信息,只有一个词: “Breathe.(呼吸)” …… 法国,苏黎世。 医疗中心的房间是乳白色的。 充满了消毒水的气味。 护士正在调整静脉输液管。针头连接着一根细长的管子,另一端是挂在金属支架上的输液袋。 “这会刺激你的骨髓将更多的干细胞释放到血液中,”护士用职业化的温和语气解释,“可能会有些骨痛或者类似感冒的症状。这是正常的。” 我躺在床上,点了点头。 透明的液体一点点通过管子,进入我的静脉。 …… 晚上,我睁开眼睛。 只有床头的指示灯亮着。 一种深层次的弥漫性的酸痛在全身的骨骼里蔓延,尤其是髋部和背部。 感觉像是有人在骨头里打钻。 我蜷缩起来,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床头的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凌晨三点。 有几个来自劳拉和贝莉的未接来电和问候信息。 我没有回复。只是拿起手机,看着康拉德发来的那个词:“Breathe.” 尝试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慢地呼出。 疼痛并没有减轻。 …… 七天后,采集日。 我躺在类似献血椅的床上。 双臂各连接着一根导管,血液从一只手臂流出,经过床边一台缓慢运转的发出轻微嗡鸣声的血细胞分离机,再从另一只手臂流回体内。 一名医生和两名护士在仪器旁监控着数据。 整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五个小时。 我渐渐感觉到有些寒冷,嘴唇发麻。 库博先生在中途出现在观察窗外,短暂停留,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数据,然后离开。 …… 采集完第二天,库博先生再次来到我的床前。 身体上的酸痛在逐渐消失。 护士拿来了一些补充药给我。 说是可以帮助恢复。 “采集非常成功,”库博先生说,“细胞数量和质量都超出了预期。” 律师将一份文件递给我。 “这是协议尾款的处理确认。温德尔先生指示,额外的补偿已经存入为你设立的信托基金。” 我没有去接那份文件。 “马修……” 库博先生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移植手术今早已经在进行。温德尔先生感谢你的……贡献。” 他微微欠身,然后和律师一起离开了房间。 …… 三天后。 我再次落在考辛斯乡村俱乐部的停机坪上。 我看见我的家人们,在离飞机不远处笑着迎接我。 飞机螺旋桨带起的风呼啸在周围,可我的心是安定的。 我飞奔向他们。 康拉德第一个走上前,他的手掌很温暖,稳稳扶住我的手臂。 “欢迎回家,艾拉。” 第16章 第 16 章 回到考辛斯海边别墅的第一周,我身体的感觉已经很浅了。 但是劳拉还是非常不放心,每天都会问“哈莫尼”要一些新的食谱。 要让我在家里多休息。 苏珊娜趁这个机会,把我的半身像画了。 哦,值得一说的是,我也给苏珊娜单独画了一副。 苏珊娜非常满意,但是不让我看她画的我。 康拉德每天第一件事就是递给我一杯低温热好的牛奶,不知道他从哪里听说的。 史蒂文和杰里迈亚仍去乡村俱乐部上班,有时会从路边带一朵小花给我不能出门的我。 贝莉,她仍然是那个活泼爱笑的活力女孩。 但每天都会陪我聊一会儿天。 …… 幸福的时间总是很短暂的。 虽然很俗,但我必须得这么说。 三周后。 国庆日当天。 贝莉说:“在考辛斯庆祝国庆节,一切都围绕两个字:传统!” 苏珊娜会装饰整栋房子,爸爸们会来过周末。 男孩子们会蒸蛤蜊,放烟花。 苏珊娜订好的国庆蛋糕放在餐桌的正中央,贝莉吃完麦片剩下了一些牛奶。 “我能喝完你的牛奶吗?”杰里迈亚问贝莉。 “当然。”贝莉把碗递给杰里迈亚。 康拉德正从楼上下来,问杰里迈亚:“我要去洗蛤蜊,你准备好打火机油了吗?” 杰里迈亚听到,半掀起眼皮,从碗里抬起头,嘴上还有沾上的牛奶渍:“嗯,已经放在海滩上了。” 康拉德轻吹一声口哨,朝门外走去。 没一会儿,史蒂文从后院走进来,“半身像画完了吗?” 苏珊娜跟着进来,手上拿着画笔,“Yeah,今天的画完了。你穿正装衬衫确实好看,史蒂文。” 她走到料理台后面,看见了正和杰里迈亚说话的贝莉。 “哦,这让我想到,贝莉如果不动作快点,邀请卡姆参加元媛舞会,那你应该带她去。” 贝莉听了立刻皱眉,“Ew,绝对不行!” 史蒂文也立刻接话,“No,no,no,我已经决定好要和谢拉一起去了。” 这时,劳拉从洗衣房走出来,看着站在冰箱旁边的史蒂文,表情嫌弃,“去元媛舞会吗?” “是啊~”史蒂文声音拖长,声音里带着笑意和……一点点得意。 劳拉皱眉,有点不敢相信的意思,整理手里的毛巾,说:“你当男伴?” 史蒂文含笑说:“你绞尽脑汁理解一下吧,Mom,好吧。” 他到料理台旁坐下,“谢拉今天会和妮可,琦琦一起来,所以你会见到她的。” “那可太好了!”苏珊娜笑着转头,对劳拉说到。 “哦,对了,卡文顿女士的首次舞蹈排练是明天,所以,时间紧迫。” 苏珊娜挑眉,边说边看向贝莉。 “我今天就问卡姆。” 我坐在长桌的另一头,刚好跟杰里迈亚对着。 他低着头,假装在摆弄买麦片盒子。 其实,一直在悄悄看贝莉。 哈! “我都快不认识自己家孩子们了!”劳拉侧头,对着苏珊娜说。 苏珊娜手里正在整理画笔,她本来在听着劳拉讲话,面对面才发现,“你化妆了?” 劳拉甩了一下她披着的头发,正回身。 “她确实化妆了!” “She definitely is.”苏珊娜,史蒂文同时说。 贝莉:“Mom!” 杰里迈亚:“Ooh!” 我:“Wow!” “So what?我们可是要开派对呀!”劳拉大声说,压下大家的怪叫。 苏珊娜:“对啊,我敢肯定,化妆和约翰来吃烤蛤蜊无关。”她抿一下嘴,嘴角勾起,拿起一个橘子开始剥,话落还看劳拉一眼。 “Please,每年国庆节丈夫们都会来。”劳拉接话。 “但他已经不是你的丈夫了。”贝莉喝一口橙汁,插话到。 沉默一瞬,“Oops,对啊,是前夫。”劳拉耸肩。 史蒂文若有所思,转头对劳拉说:“我搞不明白,你为什么请了爸爸的女朋友。” “她叫维多利亚,你爸想让我们大家都见见她。” 她回答完,没给史蒂文继续的机会,“贝莉,你去整理一下客房的床。” 贝莉皱眉,“等一下,爸爸和维多利亚要住在这儿?” 她有点不敢相信:“而且还是住在我隔壁房间?” “是的。”劳拉打破她最后的幻想。 贝莉发出一声“悲愤”的叫声,埋头趴在餐桌上。 “说起爸爸们,你爸打电话了,他要完成一笔交易,所以,他来不来了。”苏珊娜对杰里迈亚说。 “什么?” 康拉德从门外走进来,刚好听见这句,“你说我爸不来了?”他提着蛤蜊桶走到侧边的水台。 苏珊娜:“嗯哼。” “但是我今年准备了很壮观的烟花。”杰里迈亚。 苏珊娜无奈耸肩,“我们到时候录个视频。” 杰里迈亚失望,“这哪能一样?” “我知道。” “你在笑什么?”杰里迈亚突然问康拉德。 “没,没什么。” …… “嘿,贝莉,需要帮忙吗?” 我走到三楼客房,贝莉刚刚打开床单。 “哦,我需要你,艾拉。” 我笑着走上前,让她和我一起站在床的两边,抻平床单,再把多于的床单掖进床垫地下。 还没整理完,“贝莉,艾拉!”楼下传来劳拉的声音。 “来了!” 我们下楼,苏珊娜和劳拉在门外迎接他们。 我们在屋子的门口,隔着门看着。 贝莉,杰里迈亚,康拉德凑到门上的玻璃旁,看着外面。 “哦,她可真漂亮!” “我可不觉得。”贝莉立刻说。 “那将来可能会是你们的继母啊。”康拉德有点感叹。 史蒂文和我站在后面。 他听完这话,直接推了一把康拉德,“你说什么呢,兄弟。” “别推我。”他们俩打闹起来,我摇摇头,让开身。 贝莉一面看着外面,一面伸手制止,“他们来了。” 康拉德和杰里迈亚朝客厅跑去,我拍了一下贝莉的手臂,也跟着进去了。 贝莉和史蒂文立马转身,他们已经进来了。 “嗨~” “嗨~” 劳拉先进来,“友好一点。” 约翰先抱住史蒂文和贝莉,再介绍:“这是维多利亚。” “嗨,你们好,非常高兴能见到你们。我只听过你们的好话。” 贝莉和史蒂文没有接话。 “把这个放进厨房吧。”约翰笑着招呼维多利亚。 他们聚到厨房。 维多利亚把带来的石榴给苏珊娜,没说几句话。 门铃响了。 “元媛们来了。” 塞西回她母亲的老家过国庆日,所以我没有邀请朋友一起过来。 苏珊娜准备了很多食物和装饰,这次主要在后院一起聚会。 谢拉,史蒂文的女朋友。 劳拉对她太感兴趣了。 “我爸经营一家对冲基金,其他的我就不太清楚了,从小到大,我一直以为他是卖保险的呢。”谢拉明显很适应这种场合,语气带点玩笑讲述着。 “我一直以为是一回事呢。”劳拉也顺着玩笑说,约翰在一旁笑着听。 劳拉哈哈笑两声,“你妈妈是干什么工作?” “Mom,你别再审问她了。”史蒂文牵着谢拉的手,开口打断劳拉,表情稍严肃。 “没事,”谢拉笑开,非常游刃有余地回答,“她在亚利桑那州的一个健康疗养院,要在那里呆到八月,其实就是想远离家人一段时间的意思。” 刚说完,琪琪从泳池旁边喊谢拉:“你得来看看这条短信,谢拉。” 谢拉语气带着礼貌的歉意,“有事找我,很高兴见到你们,你们养育了一个了不起的儿子,他非常有礼貌。” “谢谢。”劳拉笑着说。 谢拉微微欠身致意后,小跑去找琪琪。 “哇哦,超棒的女孩,史蒂文!” “别用‘超棒的’Dad!”史蒂文立刻接话。 “我喜欢她,她很自信,对自己有清楚的认知,我很惊讶这样的姑娘想去当元媛。”劳拉挑眉,边点头边说。 贝莉愣了一下。 “哦,姨妈。”我玩笑怪叫一声。 “我的好女孩们,原谅我落后的观念就行!”她一挥手,眼神看向贝莉。 “我该去那里给你借一件晚礼服吗?”约翰适时开口,问史蒂文。 史蒂文还没回答,谢拉的声音传来,“史蒂文,过来一下!” 史蒂文没犹豫地放下手里的杯子,“不用了,爸爸,我自己付就行。”说完就去找谢拉了。 “来这里,艾拉。”康拉德从泳池边喊我。 贝莉朝我挤挤眼。 我小跑过去。 “嘿,不用着急,有没有不舒服。”康拉德双手扶住我的手臂。 “没事,不用担心。我可不是瓷娃娃。” 我笑着摇摇头。 “想喝点什么吗?”康拉德笑着,挑眉问,“我可以去拿点柠檬水,这些你都不能喝。” “好啊。” 我们一起朝厨房走过去。 厨房里,杰里迈亚和贝莉正站在料理台前。 杰里迈亚手里拿着一个榨汁器,贝莉正在切青柠。 “嘿,正好,”杰里迈亚说,“我们在做石榴玛格丽特。” “用维多利亚带来的石榴?”康拉德问。 贝莉翻了个白眼,“物尽其用嘛。” 杰里迈亚把石榴籽倒入榨汁器,“这可是秘方,我改良的。” “需要帮忙吗?”我问。 “你可以把盐圈在杯口。”贝莉递给我几个玻璃杯和一小碟盐。 康拉德笑着靠在冰箱旁看着我们。杰里迈亚正在摇晃调酒器,贝莉在旁边指挥着:“再多摇几下。” “我知道怎么做玛格丽特,贝莉。” “但你上次做得太甜了。” “那次是故意做甜的,因为你……” 杰里迈亚突然停住,继续摇晃调酒器。 贝莉的耳朵微微发红。 就在这时候,我听见后门廊传来脚步声。 一个身影出现在厨房门口,挡住了部分光线。 “看来我错过了制作过程。” 是亚当。 费舍尔兄弟的父亲。 穿着休闲衬衫和长裤,手上提了一个简单的行李包裹。 他的出现让厨房突然安静下来。 杰里迈亚放下调酒器,高兴道:“爸爸?你来了!” “嘿,国庆节快乐!” 杰里迈亚跳着上前去,拥抱亚当。 劳拉也走进来,脸上带着稍显刻意的笑,“哦!亚当,你来了?” 我皱眉,转头看向康拉德。 他低着头,看向别处,脸上的笑容无影无踪。 第17章 第 17 章 “嘿,guys!” “嘿,康尼!”亚当拥抱杰里迈亚后,热情的打招呼。 康拉德没有出声,仍看着别处。 “我来尝一口你们混的酒?” 贝莉离亚当最近,“当然。”她尴尬笑两声,把酒杯递给亚当。 “嘿,谢谢,贝莉。” “Dad,你一定会很喜欢今年的烟花。”杰里迈亚叉腰,高兴地跟亚当交谈。 “这我相信的!”亚当回答,然后抬手,准备喝一口石榴玛格丽特。 “大家都去哪里了?”穿着一身红裙的苏珊娜从后院的门走进来。 表情在看到亚当的一瞬间就沉了下去。 “嘿!”亚当放下刚举到嘴边的手。 “亚当?”苏珊娜走进厨房,看起来表面很冷静,没有惊喜。 她把双手放在腰前,左手拇指和食指,扣着右手中指的指甲,保养得很好的指甲。 她终于挤出一点微笑。 “你终于下班了?” “是啊,我不能错过和家人一起过国庆节。”亚当理所当然的笑着回答。 苏珊娜看着劳拉,脸上笑着。 她搓了一下手,“All right,我们回去参加派对吧!” 劳拉好像意识到什么,配合笑着,“好啊!走吧,孩子们。” 劳拉先朝后院走去,我们跟着陆续离开厨房。 康拉德在最后,他路过亚当身边的时候,“嘿,康尼,我能和你聊聊吗?” 我在客厅停下脚步,等康拉德,他面无表情回答,甚至没有看亚当:“我要去海滩了。” 随即拉着我,一起出了屋子。 “嘿,发生什么了?”我顿了一下,“你和亚当。” 康拉德摇摇头,拉着我去帮贝莉他们拿东西,岔开话题。 …… 远处,杰里迈亚和贝莉正在搬一些凳子,年轻人们待会儿会在海滩玩一会儿。 “嘿,让我介绍一下贝莉特饮!”贝莉拿着那一壶石榴玛格丽特鸡尾酒,高兴地说。 “看起来很不错!” “非常棒!”元媛们十分捧场。 康拉德拉着我在妮可旁边的椅子坐下。 琪琪跟贝莉说:“我们给你留了充气独角兽。” 贝莉笑着,“哦,谢谢,非常好。”我突然发觉贝莉有点异常兴奋了。 笑着皱眉看她一眼,嗯,表面看起来还不错。 杰里迈亚从我们身后走过来,手里提着一个蓝色的包,还带着一个人,“嘿,大家,看看我找到了谁?” “嘿,卡姆!”贝莉兴奋打招呼。 大家也都跟着叫卡姆的名字。 康拉德递上一杯酒,“不了,谢谢,我不喝酒。”卡姆说。 “哦,对,那我就多喝一点了。”康拉德直接把酒递到自己嘴边。 我皱眉,有点担心。 杰里迈亚把包放下,和大家打完招呼,坐到琪琪旁边的空位。 卡姆则直接坐到了贝莉身边。 “那是什么?”卡姆问贝莉。 “这是石榴玛格丽特鸡尾酒。” “那又不是喝酒比赛,康。”妮可看着康拉德说。 “是啊,给我留一点儿吧”杰里迈亚玩笑说。 “哦,我们来玩儿点喝酒游戏吧。”贝莉听完突然提议到。 “你真的想玩点喝酒游戏?”琪琪笑着,调皮地表情让人毫不怀疑她可能会使坏。 “为什么不?这可是国庆日啊!”贝莉端着酒杯,张开双臂,兴奋挥舞着说。 “来吧!” “玩就玩!” “我们来玩儿吧!” 大家都热烈相应。 将硬币弹进一个杯子里,没进去的喝酒,就这么简单。 就像青春的肆意一样,有时候简单得你无法想象。 直到太阳开始西落,我们才收拾东西从海边回去。 元媛们和贝莉,卡姆去后院的木亭子里继续聊天。 康拉德和杰里迈亚准备去后院的草地上玩儿橄榄球。 “嘿,我上楼一下,洗手间。”最后三个字,我贴着康拉德的耳朵说。 “去吧。” 我走到院子里,劳拉正站在后院特意摆出来放点心的桌子旁边。 看着门口。 我顺着视线看过去。 是苏珊娜正在搬东西,她拒绝了亚当的帮忙。 劳拉表情沉下来。 …… 我上到二楼,去过洗手间,然后回房间换了一件长袖的衣服,打开门的瞬间,我听见了厕所里的争吵声。 震惊使我愣在当场。 “这是你的错,你不应该不问过她就给我打电话!”这是亚当的声音。 劳拉声音严肃,带着愠怒,“你的妻子快死了,你就不能来陪着她过她最喜欢的假日吗?” 亚当压低声音,也有点生气,“是她跟我说让我躲远点,我以为你知道。” “她为什么要让你躲远点?”劳拉疑惑,“你干什么了?” 亚当沉默一瞬,声音尖利起来,但仍然很不算大声,“我犯错了,就像你早就预料到的一样。” 开门声传来。 我猛地退后一步,站在我房间门口。 亚当看了我一眼,皱着眉,快步离开了。 我还没消化这些信息,劳拉从厕所出来,看见了我。 我抬起头,眼眶里全是泪水。 “哦,honey,你都听到了?” 我点点头,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滴。 “真的吗?姨妈?苏珊娜?”我浑身发寒,长袖也没办法带来温暖。 苏珊娜,那么好的一个妈妈。 康拉德怎么办? “对不起,honey。”劳拉声音也带上哭腔,伸手抱住我。 “我们应该怎么办?”我问出声,对了,医院,“联系医生了吗?” 我从劳拉怀里抬起头,眼含期待地问。 劳拉低垂着眼,摇摇头,“已经问过,没有什么用。” 可是,可是,马修都可以,苏珊娜为什么不可以。 这个念头让我立刻清醒了一些。 …… 几周前,法国,苏黎世。 库博先生准备了私人飞机送我回考辛斯,就在我们即将关闭舱门,准备等待起飞的时候。 温德尔先生缓步走向我。 他递给我一个黑色丝绒盒子。 “这是你爸爸妈妈当年的结婚戒指,他一直戴在胸前,死前手里还握着它们。” 我打开盒子,那是一对男女对戒,穿在一条银质素链上。 这么多天以来,我从没问过关于他,我的父亲的事。 但是听到这里,眼眶不自觉地蓄起了泪水。 胸腔里是阵阵紧缩的闷痛,像什么揪着我。 “以后有什么困难,打里面的电话。”说完他就起身,拄着那根手杖,慢慢走了。 我伸手将眼泪都擦掉,拿起里面的便签纸,锐利的笔锋,游刃有余轨迹,写着一串电话,以及一句话。 “Que le bonheur vous apagne tout au long de votre vie.” “幸福将伴随你一生。” 是一句法语。 我将东西收起来,放进随身的包里,看向无边无比的天空。 …… 我知道,病和病也是不一样的。 可是,总得试试不是吗? 我放开劳拉,转身进屋,从书桌抽屉里拿出存放妈妈信件的小铁盒子,取出那个黑色丝绒盒子,找到温德尔先生的联系方式。 “劳拉,”我转过身,手里紧紧攥着那张纸条,“我可以联系温德尔先生,让他帮忙问问,也许有我们不知道的医生或方法。” 劳拉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痛惜,她再次摇了摇头,声音轻柔,又沉重:“哦,艾拉……” …… 劳拉先下楼去,我坐在房间里收拾心情。 等我下楼的时候,遇见了脸颊红红的贝莉,手里还端着没喝完的石榴玛格丽特酒。 劳拉从后院进来,皱起眉,语气带着关切又有些责备,“贝莉,你喝了多少那种玛格丽特?” 不等贝莉回答,她提高声音,“还有,谁允许你喝的?” 贝莉讷讷回答,“呃,是维多利亚。” 苏珊娜这时从后院进来,端起餐桌上的蛋糕,笑着示意贝莉,“蛋糕时间!” 劳拉回头还想说贝莉,“怎么了?现在是蛋糕时间!” 说完,贝莉就呵呵笑着,有微微摇晃地跟着苏珊娜出去。 我跟着贝莉,伸手稍微护住她。 苏珊娜站在台阶上问,“孩子们都去哪儿了?” 后院此时只有亚当,约翰和维多利亚在交谈。 约翰端着酒杯,幽默回答,“那我们可以多吃一点了。” 苏珊娜被逗笑,“就要这种精神,约翰,我永远的乐观主义者。” 她看一眼台阶,往下走。 我看着贝莉兴奋地往前冲,赶忙跟上。 就在她踏上第二阶台阶时,意外发生! 她脚下一拐,整个人踉跄着朝苏珊娜的方向冲去。“哇啊!” “小心!”我离她最近,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抓住贝莉的手臂,用力将她往我这边拉。 贝莉的重量加上惯性,让我们俩一起失去了平衡。 苏珊娜被亚当扶住,蛋糕稳稳地在她手里。 我和贝莉两人一人一边,躺在台阶下的地面。 碰撞不重,但贝莉和苏珊娜都惊呼出声。 康拉德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蹲在我面前,脸上满是担忧,“艾拉!你没事吧?撞到哪里了?” 他的双手轻轻用力,握住我的肩膀和手臂,将我扶起来,然后四处检查着我是否有受伤。 另一边,杰里迈亚也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还有些晕乎乎的贝莉。“老天,贝莉,你还好吗?”他的语气紧张,目光迅速扫过她全身,确认她没有受伤。 苏珊娜松了口气,看向我们,尤其是贝莉,带着无奈的笑意。“看来某人的‘贝莉特饮’后劲十足啊。” 贝莉靠在我身上,咯咯地笑起来。“我没事!艾拉救了我……还有蛋糕!” 我看着她也忍不住笑了,摇了摇头,“免得你一头扎进奶油里。” 康拉德确认我没事后,表情松弛下来,他带着点调侃看向杰里迈亚,“看来你的秘方里,酒精含量是最高机密。” 杰里迈亚一边扶着贝莉让她站稳,一边无奈地耸肩,“我发誓,我按标准比例调的!”他的耳朵尖有点发红,不知是因为着急还是别的。 劳拉看着这场小混乱,脸上的担忧转为笑意,她走过来,轻轻点了点贝莉的额头,“下次不许喝这么多,小醉猫。” “我才不是醉猫……”贝莉嘟囔着,声音越来越小,显然底气不足。 “好了,插曲结束。现在,有人想吃蛋糕吗?”苏珊娜高高举起手中的樱桃蛋糕。 “要!”贝莉第一个响应,试图冲过去,又被杰里迈亚轻轻按住。 他扶着贝莉慢慢走到餐桌旁坐下,“你坐着吧,我去给你拿。” “给我也来点!” “看起来太棒了,苏珊娜!” 气氛重新变得热烈又欢快。 康拉德紧挨着我坐下,手臂自然地环在我身后。杰里迈亚则负责给贝莉端来了蛋糕和一大杯水。 我们围坐在后院临时的餐桌旁,盘子里的蛋糕甜蜜松软,奶油香甜不腻。 贝莉吃着蛋糕,渐渐安静下来,头一点一点地靠在椅子上。杰里迈亚就坐在她旁边,时不时看她一眼。 夕阳洒在到处都是的红白蓝装饰物上,苏珊娜和劳拉低声交谈着,亚当和约翰,维多利亚也聊得愉快。 大家都笑着,这一刻的温暖和欢笑,是如此真实而珍贵。 康拉德似乎察觉到我的走神,轻轻碰了碰我的手,递过来一叉子他盘子里带着额外樱桃的蛋糕,对我微微一笑。 这时候,史蒂文才一个人不知道从哪里回来。 元媛们也都不见了。 第18章 第 18 章 派对过后。 太阳下落渐渐带走天光。 贝莉喝醉了,约翰抱她上楼休息。 我和康拉德,史蒂文,杰里迈亚留下收拾后院。 “阿呆阿瓜,你们俩去找工具,收拾一下泳池。”康拉德叫史蒂文和杰里迈亚。 他们不满这个称呼,跟康拉德打闹一会儿,还是乖乖去工具房了。 他们刚走。 亚当突然从屋子里冲出来,站到泳池边,眉头紧皱。 他拿出打火机,迅速点了一根烟。 康拉德正收拾放饮料酒水的桌子,我则在收拾餐桌上的盘子。 康拉德犹豫了一下,上前,“嘿,Dad!” “哦,嘿。”亚当取下烟,没有继续。 “都收拾好了吗?”亚当问。 不等康拉德回答,“你为什么让贝莉喝那么醉?” “她们和你妈妈没有受伤,你就庆幸吧!” 他语气里都是理所当然和责备。 康拉德低低回答:“我不知道她喝了那么多。” 亚当反而更来劲了,“你是最年长的,你应该照顾年幼的孩子们。” 康拉德顿了一下,扯出一个微妙的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居然以为我们能好好说话。”说完他就转身进屋子里去了。 “嘿,康尼,抱歉,我现在有一堆事要处理。” “你走吧,Dad。” 我站在泳池边,打量了一下亚当,他朝我耸肩,接着抽起了烟。 我挑眉,心想,这才是该有大人样子却没有的人。 …… 夜色降临。 我正收拾着茶几上的空杯子,史蒂文凑了过来,靠在沙发扶手上,显得有些烦躁。 “嘿艾拉,能聊两句吗?” “当然,”我把杯子放下,“怎么了?” 他抓了抓头发,“是谢拉。她……知道我和泰勒接吻的事了。” “噢!”我挑眉,示意他继续。 “是这样的,我感觉,谢拉好像,一点都不生气。”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她甚至都不在乎,她说反正我们俩也不是认真的。” 杰里迈亚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突然插话,“嘿,兄弟,你信她的话了?” “她是想让你说你们认定了彼此。”杰里迈亚说得肯定。 “什么?不是的。” “是的,笨蛋,是的。” 看着他沮丧的样子,我想起他提起谢拉时眼里闪过的光。 “史蒂文,”我轻声说,“你很喜欢她,对吗?不是玩玩儿的那种。” “我不知道,我就是,疯狂的迷恋她,我发誓,我从来没有对别人有这种感觉。”史蒂文提高声音,里面有懊恼,无奈。 “嗯。她很不一样。聪明,自信,而且……她能一眼看穿我的把戏。” “那就告诉她,”我说,“找个机会,认真告诉她你的感受。说你很在乎她,和泰勒的事是个错误。真诚一点,史蒂文,女孩能感觉到真假。” 杰里迈亚凑过来,“别TM闷闷不乐了,快去告诉她啊,兄弟。” 史蒂文看向我,我微笑着,肯定点点头。 史蒂文从沙发上蹦起来,“哦,谢谢你们!”然后冲去车库。 我挑眉看向杰里迈亚:“别人你到是很懂嘛!” 杰里迈亚怪叫一声,转身跑走。 …… 亚当提出要先走,杰里迈亚去送他了。 他们离开后,康拉德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身后。 “忙完了?”他问,声音有些低沉。 “嗯,”我转过身,“差不多了。” 他朝门外偏了偏头,“去散散步?就一会儿。” 我点点头,也有话要跟他说。 夜晚的海滩与白天截然不同。 海浪在黑暗中翻滚,声音比白天更清晰。 远处还有零星的烟花升起,在夜空中短暂绽放。 我们脱了鞋,赤脚踩在微凉的沙子上。 走了好一会儿,康拉德一直很沉默。 终于,他停下脚步,面向大海。 “艾拉,”他开口,声音几乎被海浪声淹没,“关于我妈妈的事……” 我沉默着,听他说完。 “My mom……”他在酝酿,又难以开口。 “有一天他们吵架,我刚好回家。”回忆似乎从他脑子里汹涌而来。 他抬眼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浪涛的声音很大也很规律。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妈的癌症复发了。”他终于开口,声音很平。 我转过头看他。他的侧脸线条绷着。 “你早就知道了?”我问,问出口的声音都在发颤。 可是一切都有迹可循的。 “四月份就知道了。” “那关于你爸爸……”他明显地惊讶,侧过头看着我。 “其实……我今天下午偶然听到了,”我轻声说,“在二楼洗手间外面,听到劳拉和亚当的争执。我很抱歉。” 康拉德深深吸了口气,抬起手,擦掉我脸颊上,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已经流下来的眼泪。“所以你也知道了。” “嗯。”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他我的想法。 “我甚至……想联系温德尔先生。他也许能提供一些医疗资源,也许有我们不知道的专家或方法。我知道希望可能渺茫,但我想试试。” 康拉德转过身,在月光下认真地看着我,眼中情绪复杂。“谢谢你,艾拉。真的。” “这几个月……”他摇摇头,没再说下去。 我倾身过去,踮起脚,用力抱住他。 他把头埋在我的颈窝里。 我能想象。 想象他独自守着这个沉重的秘密,看着母亲日渐憔悴却要假装一切正常。 “我本来想今晚就和她谈,”他的声音平静下来,带着疲惫,“但是看到她那么开心地装饰房子,准备蛋糕,和每个人说笑……我实在不忍心破坏她最喜欢的节日。” “你是对的,苏珊娜会很高兴你尊重她。” “我准备明天早上和她谈,”他看着我的眼睛,眼中有着下定决心的坚定,“不能再拖了。” “我明白。”我握紧他的手,“如果需要,我随时都在。关于温德尔先生……” “等我和妈妈谈完再说,好吗?”他轻声说,“先让我知道……我们到底在面对什么。” 我点点头。我们并肩站在沙滩上,任由海浪一遍遍冲刷着脚踝。 夜空中的最后一朵烟花消散,留下淡淡的硝烟味,混合着海水的咸涩。 …… 第二天早晨,阳光刚刚从地平线跃出。 苏珊娜正背对着门口,动作有些缓慢地擦拭着已经干净的料理台。 康拉德站在厨房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才走进去。 “妈妈。” 苏珊娜转过身,带着惯常的温柔,但脸上是难掩疲惫的笑容,“早上好,甜心。睡得好吗?” “妈妈,”康拉德没有寒暄,他走到她身边,声音不高,但很清晰,“我们需要谈谈。关于……你的健康。” 苏珊娜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她手里的杯子滑了一下,差点掉进水槽,被她下意识地抓紧,但无济于事,杯子掉落在水槽里发出“嘭”地一声。 她紧接着看向康拉德,眼睛极快地眨了几下,眼神震惊,但很快被一种深深的疲惫取代。 她关掉水龙头,厨房里突然变得异常安静。 “你……你知道了?”她的声音很轻。 “四月份就知道了,”康拉德的声音也很轻,有颤抖,有些无法描述的痛苦,“我听到了你和爸爸吵架。” “怪不得,我早该发现的。” e on,康尼。”苏珊娜抱住他。 苏珊娜闭上了眼睛,靠在儿子身上,仿佛这样就能隔绝这个现实。 几秒钟后,她睁开眼,松开儿子,目光落在儿子写满担忧的脸上。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手臂,一个寻求支撑又试图给予安慰的动作。 “我很抱歉,康尼,”她低声说,声音有些沙哑,“我本想……找个更好的时机。” “没有所谓的‘更好时机’了,妈妈。”康拉德的声音坚定起来,“我们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们需要一起面对。” 苏珊娜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点了点头。“是,你说得对。”她叹了口气。 “上次的治疗,康尼……”她开口,目光有些游离,仿佛回到了那段痛苦的时光。 “它几乎耗尽了我的一切。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还有这里。”她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我感觉自己不再像自己了。那种疲惫,是从骨头里透出来的。” 康拉德紧紧抿着嘴唇,他想说点什么,比如“坚持下去”,或者“总会有办法的”,但看着母亲眼中深切的倦怠,这些话哽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妈妈……”康拉德的声音带着恳求,以及痛苦,“我们不能就这样放弃。也许这次会不一样?也许……” “也许。”苏珊娜打断他,伸手覆盖住他紧握的拳头,她的手心微凉。 “让我考虑一下,好吗?只是考虑。我需要一点时间。”她的语气软化下来,带着恳求。 “但在那之前,我请求你,先不要告诉杰里迈亚和贝莉他们。尤其是贝莉,元媛舞会对她太重要了。我不想让这一切……阴影笼罩她人生中这么闪亮的时刻。至少,等舞会结束之后,我们再一起告诉他们,好吗?” 康拉德看着母亲,带着她到餐桌旁,让她坐下。 他反手握住母亲的手,点了点头,承诺道:“好。舞会之后。但你要答应我,会认真考虑治疗,好吗?还有……艾拉,她昨天也偶然知道了。她很担心,甚至想联系温德尔先生……” 苏珊娜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艾拉,真是个好孩子……谢谢她。但眼下,”她用力捏了捏儿子的手,“先让我们保持现状,可以吗?” 就在这时,厨房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杰里迈亚僵在门口,脸色煞白,手里原本拿着的冲浪板防滑蜡“啪”地掉在地上。 他显然听到了最关键的部分。 “放弃?”杰里迈亚的声音因为震惊和愤怒而拔高,几乎能算刺耳。 “什么放弃?什么治疗?妈……你到底在说什么?!”他大步冲进来,目光在苏珊娜和康拉德之间来回扫视,像一头被逼到角落的幼兽。 “你生病了?而你早就知道了?”最后这句是冲着康拉德吼的,带着深切的痛楚。 “杰里迈亚,冷静点……”康拉德试图起身。 “冷静?我怎么冷静!”杰里迈亚猛地挥开康拉德的手。 他直接蹲到苏珊娜面前,抓住她的手臂,仰头看着她,眼睛里瞬间就蓄满了泪水,声音也颤抖起来。 “妈,不行!你不能放弃!你必须去!求你了!” 苏珊娜被他激烈的反应冲击得晃了一下,看着小儿子脸上毫不掩饰的恐惧和恳求,她的坚强外壳出现了裂痕,眼眶迅速红了。 “杰瑞……”她哽咽着,伸手想去摸他的脸。 杰里迈亚躲开了,他使劲摇头,语气更加急切。 “不!你听我说!我们得试试!无论是什么方法!我会帮忙,我可以做任何事!我……我不会再抱怨洗盘子,我会把我的零用钱都存起来,我会……我会每天都乖乖的,只要你答应去试试!”他的话语混乱,但真挚,充满了绝望的力量。 他猛地转头看向康拉德,“你说话啊,康拉德!” 康拉德始终沉默,眼眶里都是积蓄的泪水。 “杰里迈亚,事情没那么简单……”苏珊娜试图解释。 “我不管!”他几乎是吼出来的,然后声音又猛地低下去,带着哭腔,“求你了,妈妈……我不能失去你。我们都不能。” 康拉德听到这里,终于开口,带着浓重的哭腔:“Mom,we need you,always!” 第19章 第 19 章 苏珊娜啜泣出声。 终于压不住情绪。 她不断摇着头,嘴紧紧抿着,呼气时伴随着深沉的来自胸腔深处的呜咽。 苏珊娜的痛苦,显而易见。 她拉着在她脚边的杰里迈亚,站起来。 然后将康拉德和杰里迈亚都拥进怀里。 “……好吧,”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而微弱。 “我会去治疗。孩子们。”她郑重承诺。 …… 早饭后,康拉德高兴又担忧地来叫我,说苏珊娜和劳拉想和我聊聊。 我去到书房。 我知道,康拉德已经跟苏珊娜聊过。 杰里迈亚也已经知道。 她们俩坐在书房靠窗的沙发上,示意我坐在侧边的沙发上。 苏珊娜还在犹豫着怎么开口,我直接说:“刚刚我已经跟库博先生取得联系,他会尽快回复消息,苏珊娜,我需要你的病例。” 苏珊娜还有犹豫,她不想麻烦我,或者说,不想让我为难。 毕竟温德尔先生表现得我们只有金钱关系,毫不像我是他的孙女的样子。 “苏珊娜,什么也比不上你重要。”我握住她的手,看着她已经消肿的眼睛,诚恳说道。 “谢谢你,艾拉,你知道……”我探身过去,抱住她,劳拉声音哽咽,也上来把我们俩一起抱住。 …… 事情进行得很快,病例发过去的第二天,库博先生的回复就来了。 苏珊娜决定立刻过去。 决定一旦做出,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就像按下了快进键。 劳拉在得知这个决定后,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开始帮忙收拾行李,联系取消近期的预约。 她的动作利落,眼神坚定,给予苏珊娜最大支持。 贝莉被这突如其来的“旅行”搞懵了,围着众人问东问西。 “为什么突然要去法国?是去度假吗?怎么不提前说?”她嘟着嘴,有些不满。 苏珊娜努力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摸了摸贝莉的头发,“只是……突然想出去散散心,顺便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 她顿了顿,“你知道,劳拉总是担心我太累了。” 这个借口并不完美,但在紧张的氛围下,贝莉虽然疑惑,也没有再多问,只是帮着把苏珊娜的围巾叠好放进行李箱。 康拉德和杰里迈亚负责处理护照,以及订最近航班的机票。 杰里迈亚此刻异常沉默和高效,仿佛将所有的恐惧和期盼都化为了行动力。 几小时后,车子已经停在门口。 苏珊娜最后看了一眼被阳光笼罩的考辛斯别墅,眼神复杂。 劳拉紧紧拥抱了她一下,“保持联系,随时告诉我们情况。” 坐进车里,苏珊娜靠在窗边,窗外熟悉的风景飞速后退。 杰里迈亚坐在她身边,康拉德和我坐在后排。 车内很安静,没有人说话,一种混合着焦虑与希望,镇定和痛苦的情绪弥漫开来。 我们正在奔赴一个遥远的,充满着不确定性的可能。 但是,我们都不是孤身一人。 …… 飞机轮胎接触跑道的震动传来。 我们如期降落在法国。 一位身着炭灰色定制套装的女士站在廊桥出口,双手交叠身前。 “温德尔先生向您致意。”她朝我微微颔首,抬手引导我们向那边的黑色轿车走去。 “先生,女士,请跟我来。” 窗外景色从机场围墙渐渐变成郊外的林荫道。 铁门无声滑开,露出石砌立面的宅邸,常春藤爬满了东侧墙壁。 大门打开,里面有穿着浅蓝色制服的护理人员站在适当距离外,目光低垂。 空气中有消毒液和柠檬清洁剂混合的气味。 接下来的几天,是密集而高效的检查。 没有排队,没有等待,所有流程都被无缝衔接。 几位专家轮流出现,他们说着流利或带口音的英语,态度严谨,并且富有同情心。 检查室的环境很宁静,陪护人员在最大限度地减少医疗程序带来的冰冷和恐惧。 但那些仪器低沉的嗡鸣和屏幕上闪烁的图像,依旧提醒着我们此行的目的。 康拉德始终陪在苏珊娜身边,紧紧握着她的手,在她被推入扫描仪器时,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杰里迈亚则显得有些焦躁,他无法安静地坐在等待区,总是在走廊里来回踱步,或者一遍遍检查手机,仿佛在期待什么奇迹般的消息。 我默默地处理着所有沟通和后勤,与那位助理女士对接,确保苏珊娜只需要专注于检查本身。 检查全部结束后的第二天上午。 主治医生,杜邦医生,在充满阳光的起居室里,与我们进行了会谈。 康拉德和杰里迈亚一左一右坐在苏珊娜身边。 我坐在稍远一点的扶手椅上,双手紧紧交握着。 杜邦医生将一叠影像报告放在桌上,他的目光直接又坦率。 “夫人,”他开口,声音平稳,“检查结果已经全部出来了。情况……比我们初步评估的要复杂一些。病灶确实存在,并且,用最直白的话说,它已经进入了比较晚的阶段。” 杰里迈亚猛地吸了一口气,康拉德放在膝盖上的手瞬间握紧。 杜邦医生继续道,语气里没有安慰,也没有恐吓,只有基于事实的冷静分析。 “我们讨论了你之前的治疗经历和目前的身体状况。坦白说,标准治疗方案的效果可能非常有限,而且,正如你所担忧的,副作用会相当显著。” 苏珊娜的脸色苍白,但眼神还算平静,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个答案。 “但是,”杜邦医生话锋一转,指向报告中的一组数据,“我们注意到一个……可以称之为‘机会’的指标。”他顿了一下,将报告递给康拉德。 “你的情况,恰好符合我们正在进行的一项非常前沿的靶向疗法临床试验的准入标准。” “这种疗法不同于传统的化疗,它更具针对性,理论上,对健康细胞的损伤会小很多,相应的,副作用也会大幅度降低。” 他停下来,让信息被充分消化。 “我的建议是,”他看着苏珊娜的眼睛,语气郑重起来。 “接受这项治疗。这是目前,基于所有数据和我们的专业判断,能为你争取到最好预后的方案。它依然不轻松,需要极大的勇气和毅力,但……这是一条值得尝试的道路。” 苏珊娜的目光扫过影像片上模糊的阴影,那里藏着她身体的叛徒。 她感到熟悉的疲惫涌来,但耳边响起杰里迈亚的恳求,感受到康拉德支撑她的力量。 她看向艾拉,那个总在一步之外守候的女孩。 “告诉我,”她的声音很轻,“具体需要怎么做。”但带着决心。 …… 第20章 第 20 章 考辛斯,夏日氛围依旧。 海风吹着海浪,哗哗地朝海岸边的礁石涌过来。 贝莉在卡文顿女士严格的指导下,进行着元媛舞会的舞步训练。 屈膝礼,华尔兹舞步,每一个动作都需要精准与优雅。 而在法国那栋静谧的宅邸里,时间则是以治疗周期和身体反应来计算的。 苏珊娜接受了杜邦医生建议的靶向治疗。 过程并不轻松,疲惫和偶尔的恶心感如影随形,但比起上一次治疗时的汹涌,这一次,苏珊娜觉得自己至少还保留着一部分身体的自主权利。 康拉德和杰里迈亚成了她最坚实的支柱,杰里迈亚收敛了跳脱,学会了安静地陪在母亲床边读书。 康拉德则处理与医生的沟通,将复杂的信息消化后,用最温和的方式转达给苏珊娜。 我主要负责与外界的联系,也在苏珊娜难受,但不想打扰已经很累的康拉德与杰里迈亚时,默默握住她的手,给她一点沉默的安慰。 在元媛舞会的前一天,私人飞机降落在乡村俱乐部的机场。 车子载着我们,驶回熟悉的海边别墅。 劳拉在我们回来的前一天才得知消息。 她站在别墅门口,看见憔悴很多的苏珊娜,眼泪没有忍住。 “快来,”她张开双臂,声音带着哽咽,“让我抱抱你……哦,贝克。” 她紧紧拥抱了苏珊娜,然后迅速抹了抹眼角,挽住她的手臂说: “别在这儿吹风了,我们快进去。” …… 元媛舞会是考辛斯每年的重头戏。 还在法国的时候,我托uncle马把我从前画的一幅夏日海景邮寄过来,塞西帮我安排好了后续事宜。 苏珊娜一早就起来,准备好了果汁。 “早上好,苏珊娜。”我一进厨房就看见她。 “嘿,早上好,宝贝。”她递给我一杯刚刚榨好的橙汁。 “你起来了,那我去喊一下贝莉。”她洋溢着舒心的笑。 杜邦医生说,后续治疗可以在波士顿完成,有其他情况再回去。 苏珊娜目前情况已经稳定下来,只需要持续用药维持。 “好的,但别太累,苏珊娜。”我笑着答应她,但希望她适当休息。 苏珊娜微笑偏头答应,端着另一杯橙汁上楼去了。 “早上好,妈妈。”是康拉德,声音从楼梯那边传来。 康拉德走进厨房,我拿起手中的麦片盒子,抬手问他:“来点吗?” “好啊。”他回答,然后转身去开冰箱。 我从抽屉拿出另一个碗,然后将麦片倒进去,问他:“你加牛奶还是酸奶?” “跟你一样。”我挑眉,好吧。 然后将两个碗中都倒入牛奶。 他从水池边走过来,透明的玻璃盘子里,是一颗颗饱满的新鲜的蓝莓。 他把蓝莓放在料理台上,两个碗中间。 我有点惊讶,他什么时候去买的? 我抬头看他,他正拉开高脚椅子,坐在料理台的另一面,我的对面。 他挑眉一笑,有种得意的感觉。 “吃吧。”他拿自己的勺子,把蓝莓拨进一般到我碗里。 “谢谢。” “只是谢谢?” 我移开视线,歪着头,笑开。 “那不然呢?” …… 另一边。 贝莉房间。 苏珊娜笑着跟贝莉说话,“早上好,贝莉。” 贝莉正趴在床上睡着,她一听到苏珊娜的声音,一下撑起上半身,“My God,我迟到了吗?” “没有,还早呢。” “你准备好了迎接这个大日子吗?”苏珊娜边说边侧坐上床。 贝莉已经支起身子,坐在床上。 “完全没有。”贝莉眼神还在飘忽着。 “不会的,你已经准备好了。” 贝莉抬手摸摸自己的脸,试图清醒一点,“要是我被绊倒了怎么办?” 苏珊娜轻笑一声,“不会的,要是那样,你就抓紧杰里迈亚的胳膊,他不会让你摔倒的。” “这话到不假。”贝莉也笑。 “我还是不敢相信,你能让他陪你参加舞会。他以前一直发誓,说永远不会参加这种活动。” 苏珊娜非常欣慰。 “他说他现在不介意了。”贝莉看着床单,边笑边说。 “好吧,为了你他愿意做任何事。” 苏珊娜抬手,抚摸了一下贝莉耳边的头发,一边说道。 “舞会的事是不是我把你逼太紧了?”苏珊娜突然有点担忧地问贝莉,“你可以跟我说实话。” 贝莉顿了一下,“可能最开始有一点吧,但是也不是,当时我是想让你开心。” “说实话,如果你不想去的话,今晚我们可以不去,这话我也跟艾拉说了。”苏珊娜很认真地看着贝莉的眼睛说。 “不,我想去,我想善始善终。”贝莉笑着。 “而且,能在所有人面前展示,我也挺自豪的。” 苏珊娜笑开,捧着贝莉的脑袋,两人贴了一下额头。 “好爱你啊,小美女。”苏珊娜眼眶有点湿湿的。 她及时转了话题。 “好了,他们给你拍照的时候,记得要说‘prune(茄子)’,这样会让你的颊骨显得很有气质。” 贝莉跟着学说,颧骨果然凸起来。 “这个把戏是我从别人那里学到的,忘了是麦当娜还是奥尔森姐妹了。” 贝莉一脸懵地问:“这些人都是谁?” 苏珊娜不可置信,“都是大腕啊!” “她们是时尚偶像,21世纪初就是她们的天下。她们是绯红女巫的姐妹。” 贝莉抿嘴微笑,睁大眼睛点点头:“OK!” 两人对视,喷笑出声。 “好了,我们楼下见吧。”苏珊娜从床上下来,走出贝莉房间。 …… 大家渐渐聚集在了餐厅。 “孩子们,先别去家庭活动室,我画完了你们的半身像,今晚舞会结束后,我们来个揭幕活动!”苏珊娜站在客厅对大家说。 她说完,把贝莉的裙子递给杰里迈亚,“能把他们放进劳拉的车里吗?” 杰里迈亚利落点头,“好的!”然后接过,起身动起来。 “快点,两位美女!”苏珊娜朝我和贝莉说。 贝莉懵懵地问劳拉:“你不送我们吗?” 劳拉和苏珊娜相视一笑,“我和苏珊娜一起走,我觉得,或许你应该自己开车了。” 这个夏天,有机会的话,贝莉都会练习开车。 劳拉把车钥匙递给贝莉。 贝莉一脸惊喜,“Seriously?” “反正就几个街区,”劳拉无所谓的挑眉,“除非你不想开车。”她假装把车钥匙收回去。 贝莉立马伸手拿过,“当然想!” 劳拉:“慢点开,看好红绿灯,在停车处要等四秒钟。” “我知道!”贝莉边说边兴奋地提着鞋子往院子里走。 “我们等会儿俱乐部见。”苏珊娜最后说。 “那我们也走了。”康拉德提着我的裙子和鞋子,拉着我,跟苏珊娜和劳拉道别。 “拜~待会见。” …… 我们走出房子,杰里迈亚跟贝莉还在车边讲话。 康拉德把手上的东西放在后座。 转身上车,发动车子。 “嘿,待会儿见了。” 我们跟贝莉两个打完招呼,先出发了。 车子驶离别墅,上了海边大道。 康拉德单手扶着方向盘,姿态看起来轻松随意。 短暂的沉默后,他目视前方,语气有点不经意。 “所以,”他顿了顿,“你还没问过我。” 我正看着窗外掠过的棕榈树,闻言转过头。“问什么?” “关于舞会。”他快速瞥了我一眼,又看向路面,“你还没问过我,要不要当你的男伴。” 他的语气很平淡。 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轻轻敲击了一下皮革表面。 我愣了一下。 我们之前似乎默认了会一起去。 “我以为……”我斟酌着词句,“我以为这不需要问。” “是吗?”他嘴角细微地向上弯了弯,挑眉,微微噘了一下嘴,“也许我想被问问看。” 哦,傲娇鬼! 空调轻声运作,引擎发出低鸣。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 “你在等我邀请你吗,康拉德?”我故意让声音听起来很轻快,侧身向他靠近。 “也许吧。”他耸耸肩,依旧看着前面,“正式的邀请。带着一点……诚意。” 我们停在一个红灯前。 他终于侧过头来看我,眼神里带着略带挑衅的暖意。 考辛斯的阳光描摹着他侧脸的轮廓。 “这对你来说很重要?”我迎上他的目光。 “可能。”他不肯放松,“试试看。” 车子重新启动。 我转回头,看着前方蜿蜒的路。 我们之间隔着不到一英尺的距离,空气仿佛变得粘稠。 过了好一会儿,我深吸了一口气,也学着他那样,目视前方,用尽可能随意的口吻说: “那么,康拉德·费希尔。” “嗯?”他应道。 “你愿意在今晚的元媛舞会上,做我的男伴吗?” 他没有立刻回答。 车子驶入俱乐部前的车道。 然后,他打了转向灯,缓缓将车停靠在路边,一棵巨大的棕榈树荫下。 他拉上手刹,熄了火。 世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树叶的沙沙声,和我们彼此的呼吸。 他转过身,彻底面向我。 脸上是毫无掩饰的温柔,纯粹的炙热眼神。 “是的,拉蕊。”他看着我的眼睛,声音低沉,清晰,“我愿意。” 没有更多的话语。 他解开安全带,倾身过来。 一只手轻轻捧住我的脸颊,指腹温热。 他的手掌很大,半边脸颊都是他体温带来的灼热感。 我们的目光在极近的距离交汇,呼吸开始交缠。 他的鼻尖轻轻蹭了我一下。 我轻笑了一声。 然后,就在我闭上眼的瞬间,感受到了他柔软的嘴唇覆上我的。 辗转缠绵,一个缓慢又柔软的吻,有蓝莓的淡淡清甜。 直到我呼吸微乱。 他才稍稍退开,额头仍贴着我的,呼吸拂过我的皮肤。 车厢里都是我们的呼吸声。 “好了,”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满足的笑意,“现在正式确定了。” 我睁开眼,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蓝色眼睛,也笑了。 “是的,”我轻声回应,“确定了。” 他坐回驾驶座,重新发动了汽车。 他伸出手,握住了我放在膝盖上的手,指间交错。 车子继续向着俱乐部驶去。 第21章 第 21 章 “嘿,谢拉,嘿,妮可。”我提着裙子,走进化妆室。 “你来了,艾拉,这里,快坐。”她把我引到妮可旁边的座位。 旁边还有一个空位。 “那个是留给贝莉的。”然后拍拍我的肩,回自己的位置了。 妮可边画眼妆边问我:“贝莉呢,没和你一起来?” 我摊手,“是啊,她今天自己开车来。” 妮可挑眉点头,表示赞同,“哦,那确实值得激动。” 化妆室里弥漫着化妆品香甜的气息和女孩们兴奋的躁动。 灯光明亮却不刺眼。 我拿出粉底,开始上妆。 妮可完成了一只眼睛的妆容,转向我:“你的皮肤状态真好,我都嫉妒了。” “你也是,你的皮肤质感特别好,今天的妆很适合你。”妮可已经差不多上妆完成,只差最后的点缀。 贝莉这时掀开帘子,手里提着她的裙子走进来。 “贝莉,这里!”我招手示意她。 她边走边跟大家打招呼,最后在我旁边的空位坐下。 我冲她挤挤眼,压低声音问她:“怎么样?” “哦,艾拉,什么怎么样?”她边拿出化妆品,边皱眉笑着反问我。 “今天早上,他说了吗?”杰里迈亚,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艾拉当成可以倾诉感情问题的姐姐了。 事实上他们同岁,艾拉生日甚至比杰里迈亚还小几个月。 “哦,说了,说了。”贝莉害羞地将双手覆住发红的脸颊。 “那你同意了吗?”我一手扶住贝莉的肩膀,凑近她问。 “嗯!”贝莉虽然害羞着,但是仍然很肯定地回答。 “恭喜你们!”我忍不住抬高一点声音,说道。 “哦,艾拉,我简直没想到!”贝莉终于放下手,眼睛亮亮地看着我。 “你们一定会幸福的,贝莉!”我拿起她的粉底,递给她,“现在,你要抓紧时间了。” 元媛舞会即将开始。 …… 我们按照排好的顺序进场。 舒缓的纯音乐在会场响起。 佩奇会在我们入场时宣读我们的身份和慈善捐助的项目及金额。 贝莉排在琪琪后面,我排在谢拉后面。 现在是贝莉,“伊莎贝尔·康克林,约翰·康克林与劳拉·帕克之女。她是切斯特布鲁克高中的一名学生。是校排球队的队长。” 贝莉穿着那件素雅的缎面吊带裙,戴着苏珊娜送给她的珍珠项链,头上是盘起来的发髻,戴着一顶流光溢彩的珍珠发箍。 穿着合身燕尾服的杰里迈亚从舞台的另一侧走出来,贝莉拿着红色的玫瑰花束,走向他。 两人站定在舞台中央,贝莉笑着挽上杰里迈亚的胳膊,两人低声说着什么。 然后一起穿过用白色玫瑰和浅粉色洋桔梗做成的弧形拱门。 有摄影师在台下为他们拍照。 “伊莎贝尔还酷爱游泳,今年夏天,她为妇女收容所筹集了五千元。” 贝莉和杰里迈亚走下舞台。 佩奇继续念着名单。 很快,轮到了谢拉,她走了出去。 我轻轻吸了口气,理了理裙摆。 “艾莱诺拉·帕克,菲利普·温德尔与露西·帕克之女……” 我迈步走上舞台,灯光有些晃眼。 我微笑着,目光扫过观众席,看到了劳拉和苏珊娜,她们坐在一起,苏珊娜的眼眶有些湿润,但脸上是明亮的笑容。 然后,我看到了他。 康拉德从舞台另一侧走了出来。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燕尾服,身姿挺拔,棕色的头发打理得很帅气。 我们看着彼此,一步步走近。 他微笑着,不知道为什么,我能从他迷人的蓝眼睛里看道满足。 他走到我面前,站定。 我们没有立刻挽手。 他将双手后背,微微弯腰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上帝作证,艾拉……” 他的声音低沉,有种叹息的感觉。 “你……真美。” 我的脸颊有些发热,垂下眼睫,又很快抬起,迎上他的目光,笑意蔓延上眼角。 我们之间隔着一步的距离,却好像能感受到彼此身上的温度。 他伸出手臂,我轻轻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我们并肩站在舞台中央,听着佩奇继续介绍。 “她是一位早有名气的画家,今年夏天,她为海洋垃圾处理协会筹集了七千五百元。” 我们穿过弧形花拱门,摄影师留下我和康拉德第一张合照。 女孩穿着有精致的珍珠水晶点缀的白色缎面抹胸大摆公主裙。 钻石镶嵌的天鹅形项链与简单的碎钻橄榄缠枝发箍相呼应。 耀眼的金发扎成法式低半丸子头,随着动作微微扬起的碎发灵动,手上是火红的玫瑰花束。 身旁挽着一位西装革履的高大绅士,他一直侧着头,嘴角勾起,眼里满是欣赏与满足。 眼神在两个摄影师的镜头下,都没有一张照片离开过女孩。 我们在贝莉和杰里迈亚旁边站定。 在后台我就看到贝莉把花献给劳拉,劳拉又递给了苏珊娜。 我松开康拉德,上前拥抱劳拉,将花束献给她。 然后附身和苏珊娜拥抱。 “好了,现在你们俩都有了。”我调皮笑笑,然后回去找康拉德,一起向劳拉和苏珊娜行礼。 苏珊娜和劳拉都笑开,她们交换手里的花束,然后拥抱了彼此一下。 …… “我很荣幸能在此介绍今年夏天,考辛斯海滩乡村俱乐部的元媛们。” 会场响起掌声,所有元媛们朝大家行屈膝礼。 “那我去了。”康拉德侧头低声对我说。 我笑着点点头。 我和贝莉在劳拉的苏珊娜的旁边坐下。 佩奇的声音再次响起。“现在,介绍今年舞会的元媛男伴们。” 男士们分为两队,从后台重新走上舞台。 接下来,是男伴们的集体舞。 活泼的音乐响起,男伴们从两边朝中间舞动。 全场气氛一下热烈起来。 “Wow!” 掌声,口哨,大笑声不断。 我看着人群里放松跳着舞的康拉德,第一次看他那么轻松地大笑,释放自己的快乐。 好像周围的人都不存在,我的眼睛和大脑自动为他打了一束追光灯。 迷人的笑容,从嘴角到眼睛里。 Ending pose一出,大家都站起来为他们鼓掌。 康拉德小跑过来,拉下我鼓掌的手,俯身吻了一下。 我身后的贝莉,苏珊娜,劳拉,一下发出惊呼,克里拉夫轻轻吹了一下口哨,鼓掌更大声。 我把脸埋进他怀里,伸出一只手朝后挥舞,想让他们别继续,没想到却更热烈了。 大家坐下来交谈没多久。 就是舞会最重要的华尔兹了。 佩奇敲敲杯子,示意大家尽快回到排好的位置。 大家都归位,乐队开始演奏舒缓的华尔兹舞曲。 水晶吊灯下,缀满鲜花的舞池里,一对对身影旋转着。 燕尾服的黑色与女孩们的白色礼服交织。 康拉德向我伸出手,掌心向上。 我将手放入他的掌心,他的手指立刻收拢,温暖而干燥地包裹住我的。 他的另一只手,轻轻扶上我腰侧的后方,位置恰到好处。 舞曲并不长。 我们只是在节奏中移动,偶尔视线相撞,他会微微扬一下嘴角,或者我感觉到他手掌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 “还好吗?”最后一次旋转后,我向后倒,他扶住我的腰,问道。 “当然,我们在苏黎世的练习可不是白用功呢。”他轻轻用力,让我站起来。 我们一起笑起来。 …… 晚宴过后,我们回到海边别墅。 “好了,孩子们,”苏珊娜的声音带着笑意,“是时候了。家庭活动室,现在。” 我们互相看了看,跟着她穿过走廊。 家庭活动室的灯光被调亮了。几幅用白布遮盖的画架立在那里。 苏珊娜走到画架前,转过身,面对我们。 “这个夏天……很特别。”她的目光扫过我们每一个人,在康拉德和杰里迈亚身上多停留了一瞬,最后落在我和贝莉身上。 “我想用我的方式记录下来。” 她先揭开了贝莉的画像。 画上的贝莉穿着那件华丽的一字肩白色礼裙,头发披散在身后,背景是沙滩和夕阳下的海面。 她脸上带着她特有的阳光笑容。非常传神。 “哦,苏珊娜……”贝莉捂住嘴,眼睛亮了。 接着是杰里迈亚。 画里的他头上戴着树枝做的桂冠,手上拿着一个木头做的矛,开朗地笑着。 “哇哦,”杰里迈亚摸了摸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但看得出很喜欢。 然后是我。 画布揭开时,我怔了一下。 我坐在窗边的沙发上,膝上放着一本打开的书,但目光却望着窗外,光线从侧面照进来,勾勒出我的轮廓。 画里的我看起来很安静,甚至有些疏离,但眼神深处,苏珊娜捕捉到了一点柔软的东西。 “谢谢你,苏珊娜。”我轻声说,喉咙有些发紧。 她画出了我自己都未曾留意的模样。 最后,苏珊娜的手放在最大那幅画的白布上。 “这一幅,”她看向康拉德,眼神温柔,“是给你的,康拉德。” 白布滑落。 康拉德穿着简单的T恤和短裤,靠在厨房的料理台边,清晨的阳光洒满他全身。 他手里拿着一颗蓝莓,正要放进嘴里,动作停顿在那里,目光看着画外。 或者说,看向刚刚走进厨房的某个人。 他的表情是放松的,嘴角带着一丝极清淡的笑意,眼神却很专注,蓝色的眼眸在画布上显得格外清澈温暖。 那不是夏天开始的时候,总是有些忧郁的康拉德。 那是苏珊娜眼里的,或者说,是她希望看到的,幸福的儿子。 康拉德看着画,一动不动。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房间里很安静。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深吸一口气,走上前,用力拥抱了苏珊娜。“妈妈,”他的声音有点哑,“谢谢。这……太棒了。” 苏珊娜回抱他,轻轻拍着他的背,眼里闪着泪光,但那是喜悦的。 画作揭幕结束后,大家开始交谈起来,欣赏着画作。 我走到窗边,想透透气。 夜晚的空气依旧带着海水的凉意。 康拉德跟了过来,站到我身边。 我们并肩看着窗外漆黑的海面。 “她把我画得太好了。”他忽然低声说,目光仍看着窗外。 “不,”我摇摇头,“她只是画出了你本来的样子。” 他侧过头看我。 室内透出的光打在他一半脸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小指轻轻勾住了我的小指。 一个非常孩子气的动作。 我们的手藏在身体的阴影里,只有指尖那一点点接触,皮肤相贴的地方,传来清晰的温热。 大家的交谈声还在身后。 我轻笑了一声。 他小指的力道稍稍收紧了一些。 我反手将手指插进他的手指间。 一起握紧。 …… 晨光中的海面泛着银白色的光。 早餐后,我们预备去海里游泳。 走在沙滩上,细浪不断漫过脚踝,又退去。 “太阳开始毒了。”康拉德停下脚步。他从短裤口袋取出一个小瓶,“再补一点防晒。” 防晒霜是白色的乳液。他倒了一些在掌心,揉开。 “转身。”他说。 我背对他。 他的手掌贴在我后颈,顺着脊椎缓缓向下,直到腰际。 泳衣遮住的地方他没有擦。 动作很慢,指腹带着适度的力道。 防晒霜在皮肤上化开,留下清凉的触感。 他的指尖会偶尔划过泳衣系带边缘,很快又移开。 我的背部肌肉微微绷紧。 “这里晒红了。”他说。拇指在我肩胛骨下方轻轻打圈。 海风拂过,带着咸味。 他的呼吸扫过我的耳后。 “前面。”他声音低了些。 我转身面对他。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锁骨上,然后向下。 他倒出更多防晒霜,这次没有揉开,直接抹上我的肩膀。 掌心贴着皮肤向下,经过锁骨,在胸口上方停顿。 他的手指在微微发颤。 防晒霜在体温作用下融化,散发出椰子的气味。 “手臂。”他说,声音更低了。 我抬起手臂。 他的手掌环住我的上臂,缓缓向下,直到手腕。 每个指节都用力均匀。 脚下的海水时不时打上来。 他的额头渗出细汗,不知道是因为阳光还是别的。 “好了。”他说,但手还停在我的手腕上。 他想将防晒霜塞进裤兜。 “我收到斯坦福的录取通知。”我说。 防晒霜的瓶子掉在沙滩上,被冲上来的海浪,半埋在湿沙里。 他抬头看向我的眼睛,手指收紧了些。“什么时候?” “夏天开始的时候。秋季入学。” 海浪涌上来,打湿了我们的小腿。他没有松开手。 “恭喜。”他说。目光落在我的嘴唇上。 “加利福尼亚很远。” “我知道。” 一只海鸥从我们头顶掠过。 他的拇指在我手腕内侧轻轻摩挲,那里的皮肤特别薄。 我感觉到有一些痒痒的。 “苏珊娜的情况在好转。”他说,“医生说也许明年可以稳定。” “是的。” “医学院第一年的课程很重。” “确实。” 他的另一只手扶上我的腰,位置比擦防晒霜时更低。 我们的身体几乎相贴。 “给我一年时间。”他的鼻尖轻触我的,“等妈妈情况稳定,我会申请转学到斯坦福。” “你会这么做?” “我会。”他的呼吸混着海风扑在我脸上,“这一年我可以多修些学分。已经查过转学要求。你知道的,我一直想转去学医。” 防晒霜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他的嘴唇离得很近,我能看见上面细小的纹路。 “一年很快。”我说。 “很快。” 他吻上来。 起初很轻,只是含着我的唇瓣。 然后渐渐加深。 我尝到防晒霜的微咸,和他早晨喝的咖啡的苦香。 他的手从我的腰移向后背,将我们之间最后一点距离消除。 当我们分开时,防晒霜已经全化了,在我们的皮肤之间形成一点点的粘腻感。 他的额头抵着我的,呼吸不稳。 “一年。”他低声说。 “一年。” 海浪不断涌来。 远处,贝莉和杰里迈亚的身影出现在沙滩上。 康拉德缓缓退开,弯腰拾起地上的防晒霜瓶子。 “该回去了。”他说,手一直牵着我的。 我们一前一后走回沙滩,在潮湿的沙地上留下两行并排的脚印。 远处贝莉开心地跳起来跟我们打着招呼。 I Like That (Explicit) - Bazzi 男伴集体舞的歌曲,很好听 这里差不多是正文结束了 后面会有艾拉和康拉德的番外,以及贝莉和杰里迈亚的番外 感谢viyan和风满画楼的营养液[比心],感谢收藏留评点击的宝子们[玫瑰],谢谢读到这里的每一个人[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第 21 章 第22章 番外1 /晋江文学城 /简阿曼 2023年的夏天结束了。 每个人的青春里都会遇到一个忧郁男孩吗? 我的康拉德。 _ 斯坦福医学院的课程相当紧凑,当然,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修更多学分,我选了很多课。 我和康拉德几乎每天都会通电话。 感谢电子信息的发展,让我们相隔千里也可以在小小的屏幕里见到彼此。 临近圣诞节,商店已经提前开始装扮起来,关于圣诞节的一切都已经在货架上呈现。 你想买到什么都可以。 玛吉约我和她一起去买一些圣诞树的装饰品,她和男友的小窝即将有一颗新的圣诞树,那是他们新房子过的第一个圣诞日。 玛吉是我医学院的同学。 圣诞前夜,他们会举办一个聚会。 邀请了他们的朋友,包括我。 “嘿,怎么样,路易斯也来。”玛吉朝我挤挤眼。语气里都是戏谑。 “没关系,我已经跟他说过了。”我目光扫过货架上的月亮灯。 “你连一个Date的机会都不给他?就这样拒绝了?哦,可怜的路易斯。” 她假装捧心,玩笑语气不减。 “哦,对了,你的生日我们真的不要庆祝吗?”玛吉一直是个热情女孩,她再三确认这件事。 “是的,玛吉,专心挑选吧。” 跟玛吉一起挑完东西,我们一起回到公寓。 哦,对了,我们住在同一栋公寓的同一层。 我们在电梯门口分开。 这是一间简单的屋子。 但功能很齐全。 一间卧室,一间客厅。 进门的玄关处用了一半空间来做简单的料理台。 我买了一个三层的木质鞋架放在门口。 进去就是客厅,一张长沙发就占据大部分空间,中间有一张小的原木圆桌子,墙上是电视屏,没有更多的装饰。 转身面对电视,右手边就是卧室的门和厕所的门,并排着。 我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沙发脚边。 进屋去换了宽松的居家服。 我走到那袋子东西旁边,翻找了一下,将里面那一串月亮灯拿出来。 我拿着月亮灯坐在沙发上。 不知不觉就出神了。 等手机响起电话铃声,才惊觉天已经黑下来。 “嘿,在干什么?吃晚饭了吗?”康拉德的声音从那边传来,他的声音里有跑动带来的喘息。 “在外面吗?” “对,哦,我要赶上最后一趟车,呃……回波士顿。” 今天吗,今天不是周末呀。 那边传来一阵远远的说话声。 “我坐下来了,幸好赶上了。”他语气里都是开心。 “拉蕊?”听我很久没有声音,他问。 “我在这儿呢。”我摇摇头甩掉脑子里的冲动。 继续说:“刚刚打算开始做饭,下课后我和玛吉一起去买了圣诞节的装饰物。” 我们就这样交换着这一天生活里琐碎的事。 直到有人提醒康拉德。 我好笑听着他在那边道歉,“哦,对不起,马上。” 那人说:“年轻人,我理解你想无时无刻听到女朋友的声音,但是你们已经讲了超过四十分钟了。可怜可怜你的手机吧。” 我都能想到康拉德有点囧囧的样子。 我笑出声。 “嘿,我得挂了,你赶紧吃饭吧。” 吃过简单的沙拉,我坐下打开一部电影。 伴着电影里赫本甜美的声音,开始做我的小组作业。 凌晨十二点整。 敲门声突然响起。 我惊了一下,这个时间点太奇怪了。 放下电脑,我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 走廊灯光下,有人站在那里。 他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围巾遮住了半张脸,头发和肩头落着未化的雪花,鼻尖冻得发红。 他朝猫眼眨了眨眼。 我迅速拉开门,冷空气扑面而来。“康拉德?” “嘿。”他笑起来,呼吸在空气中结成白雾。 睫毛上凝着细碎水光。 “我转了三趟车。”背包卸下来时发出沉闷声响,拉链上还挂着我之前送给他的月亮玩偶。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在回波士顿的车上吗?” “那是一个善意的遮掩。”他走进来,带进一阵寒意。 他脱下羽绒服,搓了搓手,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小纸盒,上面系着简单的丝带。 “这是?” “明天是你的生日,艾拉。我想成为第一个对你说生日快乐的人。” 他上前拥住我,而我还沉浸在相隔很远的人突然出现在你面前的怔忪里。 当我们把月亮灯接上电源,那些暖黄光斑在他瞳孔里流动时,他忽然按住我调试开关的手。 “还有七分钟。”他说。 我们盘腿坐在木地板上看手机时间跳动。 当数字归零的瞬间,他解锁屏幕的动作迅速。 群聊界面弹出来。 杰里迈亚和贝莉一起举着蛋糕,史蒂文和谢拉在后面拉着横幅。 塞西和她的导演男朋友一起举着一个礼花筒,甚至玛吉的男友抱着他们新买的装饰一新的圣诞树,他们在三个不同的视框里,所有人同时对着镜头喊:“艾拉生日快乐!” 我侧过脸去看窗外积雪,眼眶发热。 “等等。”康拉德托住我的下巴转回来。 他拇指擦过我眼角的速度比融雪还轻,另一只手仍举着手机。 视频最后是他在考辛斯海滩录的,棒球帽反戴着,背景有哗啦啦不断地海浪声,“要当第一个。”镜头里的他笑着说。 手机滑进沙发缝隙。 我们鼻尖相距寸许,能数清彼此呼吸里颤动的光尘。 当他终于吻下来时,我尝到跨越三千英里融化的雪。 “谢谢你,康,I think,I love you so much……”我紧紧抱住他的腰,在他耳边说。 “I love you too……” 月亮灯在墙上投下交错的影子,像水底晃动的光纹。 他的指尖碰到我后腰时,那里还留着当日长夜带来的凉意。 衣物摩挲声变得很远。 羊毛袜蹭过木地板,拉链头敲在鞋架上发出清脆一响。 他卫衣口袋里掉出半融的薄荷糖,在茶几脚边滚了一圈。 呼吸变重了。 不是电影里的对白,是真实的热气呵在锁骨上。 我的手陷进他头发里,那里有风雪的味道,还有夏天时候就熟悉的洗发水的香气。 皮肤接触的地方在发烫。 他膝盖不小心撞到圆桌的一角,闷响融进黑暗里。 他停下来撑着手臂看我,瞳孔深处的光点随着呼吸明灭。 窗外有车灯划过天花板,像流星斜斜坠入他汗湿的鬓角。 指尖划过背脊时想起解剖课笔记上的脊柱示意图。 此刻它是活的地图,在他手掌下微微颤抖。 喉结被吻住的感觉像吞下融化的蜂蜜,甜得让人眼眶发酸。 电影还在循环播放。 赫本的声音变成断续的音节,混着我们的心跳。 当他的体温完全覆上来时,我看见窗上的冰花正在月光里缓慢融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番外1 第23章 番外2 /晋江文学城 /简阿曼 “不管他是谁,只要你心里有我的位置,那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我疑惑转头看向从后面抱住我的康拉德。 他语气像是求抚摸的大狗狗。 我没忍住,摸了摸在我颈窝的毛茸茸大脑袋。 “只有你。” _ 我读医学院的最后一年,申请了斯坦福当地肿瘤医院的实习。 康拉德来斯坦福读书的那一年我们租了一个大一点的两居室。 虽然我们通常只睡一间。 今年我们都很忙,但是每天下班后我都可以在家里见到他。 桌上是他准备好的可口食物,暖黄的灯光照在他安静看书或者整理东西的身影上。 听见我走进屋子的声音时,就会起身过来抱我。 给彼此一个甜蜜的吻,弥补一天没见的想念。 然后我们会一起吃晚餐,分享这一天的日常琐事。 好像这就是幸福的模样。 …… “明天我要出去一趟,晚上会晚点回来,你自己休息,康。”我面向门口躺在床上,康拉德从身后抱着我,我枕着他的手臂。 我稍微撑起身,伸手关掉壁灯。 屋子里顿时陷入昏暗中,只有康拉德背后的窗户有一点点幽暗的光线。 “嗯。” 他闷闷的声音传来,拉着我的手臂,让我重新陷入他的怀里。 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问:“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吗?” 我睁开眼,没有马上回答他。 我转身面向他,用双手捧着他的脸。 “可你明天不是还有实验课吗?贝克老师可不是好对付的。” 听完这话,他放在的我腰上的手微微用力,让我的身体更贴近他的。 “我会很想你的。”早点回来。 我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脑袋靠近他,亲在他嘴角。 他终于笑了,追来继续加深这个吻。 第二天早晨,我醒得比康拉德早。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他熟睡的脸上。 我轻手轻脚地起床,却被他突然收紧的手臂圈了回去。 “再五分钟……”他闭着眼嘟囔,声音带着睡意。 我笑了,任由他抱着,直到闹钟再次响起。他这才不情愿地松开。 送我到门口时,他递给我准备好的午餐袋。“路上小心。”他低头给我一个告别吻。 “知道了。你也是,实验课别迟到。” 他靠在门框上,看着我走进电梯,才慢慢关上门。 …… 晚上十一点,我带着一身短途旅行的风尘推开家门。 客厅里亮着温暖的灯光,驱散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伤感情绪。 我走到客厅。 康拉德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侧躺着,一本翻开的书滑落手边,搭在胸前,眼镜还歪歪地架在鼻梁上。 柔和的灯光软化了他平日里清晰的轮廓,看起来格外安静。 我心头发软,放轻脚步走过去,蹲在沙发前。 轻轻摘掉他的眼镜,手指拂过他额前散落的深棕色卷发。 “康?”我低声唤他,“醒醒,回床上睡。” 他眼皮动了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看到是我,那双还有些迷蒙的蓝眼睛里立刻漾起清晰的笑意和温柔。 还有一些不明意味的……委屈? 他没说话,只是伸手扣住我的后颈,将我拉向他。 他的气息温热,唇间有家里常用的薄荷牙膏残留的淡淡味道。 我闭上眼睛,回应这个吻,一整天的奔波仿佛都在这个瞬间被抚平。 片刻后,我们额头相抵,轻轻喘息。 “几点了?”他哑声问。 “十一点多。”我也微微喘气。 “那还早。”他突然坐起身。 我愣愣地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伸手从我腋下穿过,将我从地毯上抱起来。 为了稳定,我不得不紧紧圈住他的脖子。 他一手托着我的腰一手扶住我的一侧大腿,快速走向卧室。 他将我放在床尾坐着,自己半跪在床边,然后毫不犹豫地欺身上来,吻住我。 轻柔的潮水漫上沙滩。 某种更深层的东西被唤醒。 他的舌尖试探性地触碰我的唇缝,我顺从地开启,允许了更深的探索。 空气变得黏稠,呼吸交织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更加急促。 他的手从我的后颈滑下,带着灼人的温度,隔着衣物在我的脊背上缓慢游移。 每一个轻微的移动都像在点燃细小的火星。 我忍不住发出一声细微的呜咽,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不知道是否有留下痕迹。 康拉德今天有种格外地强势。 一种,缓慢而坚定的占有欲。 我的身体软了下来,唇齿间的缠绵不断升温。 直到我们都喘不过气来。 他稍稍退开,额头抵着我的,蓝眼睛里像是蒙了一层雾气,深不见底,里面翻涌着清晰可见的**和克制。 我轻笑一声,将他拉起来。 然后,我们一起倒向床铺,就像之前那么多个晚上一样。 窗外月亮的流光突然变亮,原来云层已经散开。 …… 洗完澡,我挤好牙膏,递给他一支。 我们并排站在镜子前,满嘴泡沫,像两个默契的傻瓜。 透过镜子,我看到他注视着我,眼神温柔而专注。 他漱完口,却没有走。 他双手抱臂,靠在洗手间的门框上,看着我往脸上抹护肤品。 忽然,他从后面抱住我的腰,下巴轻轻搁在我肩膀上。 “不管每年今天你去见的是谁,”他看着镜子里的我,声音很轻,语气柔软。 话的意思像在寻求保证,“只要你心里有我的位置,那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我疑惑地转头看向从后面抱住我的康拉德。 他语气像是求抚摸的大狗狗。 我没忍住笑,摸了摸在我颈窝的毛茸茸大脑袋。 “只有你。” 他收紧了手臂,把我更深地拥进怀里。 我想,是时候告诉他了。 …… 第二天下班,路过信箱的时候看了一眼我们家的,空空的。 嗯,康拉德应该已经到家了。 我输入密码进去。 他果然已经在阳台收今早晾上的床单被套。 小跑上前从后面抱住他。 他晃了晃稳住身体。 “嘿,可别让我们俩都摔了。”他声音带笑。手上没停在整理床单。 “今天整理信箱,有一封你的信,在客厅桌上。”他回头示意我。 “嗯,你整理好了我们可以一起看。” 我从他的宽肩旁伸出脑袋,他有点震惊回头看我。 脸上表情丰富,最多的是不可置信。 但他没说什么,点点头:“好啊。” 我们俩坐在沙发上,旁边是他整理的这个月的账单。 那些账单的旁边有一个白色的信封,来自uncle马。 我拆开信封,里面毫无意外地有另一个浅绿色的信封。 我把里面的明信片拿出来。 那是一张印有布拉格广场的明信片。 背后的字是我熟悉的。 落款是Adam.M. “The human spirit is stronger than anything that can happen to it.” - C.C. Scott 人类的精神比任何可能发生在它身上的事情都要强大。 我把明信片递给康拉德。 有点怀念地说道:“亚当是我的朋友,最好的朋友。” “我们很小就认识了,我们彼此陪伴了很久。他因为……”即使已经七年了,还是有点难以说出口。 “因为严重的双相情感障碍而自杀。” 康拉德握住我的手,我摇摇头,示意我没事。 “七年前,他十七岁的时候。” “他是uncle马的第二个小孩,我无法评判什么,我希望他在选择结束自己的时候……”我有点哽咽。 “是解脱的。” “我十岁生日的时候,我们约定每年给彼此一张旅行明信片。” “我们一直也是这样做的,直到他选择离去。” “他留言让我第七次收到明信片的时候,放下这一切。” “昨天是他的生日,这七年我每年都在这一天去看他。就像你看到那样。”我转头看向康拉德。 “I''m sorry.”他眼里的遗憾很清晰。 “所以那时我感觉到你不对劲,康。”我伸手拥抱他。 “我知道,谢谢你,拉蕊。”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他低声说,声音里充满了真诚的感激,“谢谢你信任我。” 我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平稳的起伏。 “谢谢你,Help me.” “Love me.” “Save me.” 语气缱绻缠绵。 他低下头,额头轻触着我的额头,鼻尖蹭了蹭我的鼻尖。 “我爱你,康。”我轻声说。 “我也爱你,”他的声音因情绪而有些沙哑,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比你能想象的,还要多得多。” 多到,不管怎样都会一直选择我。 我闭上眼,感受到他温热和气息…… 感谢viyannnn和Dr.zxy的营养液[比心],感谢收藏留评点击的宝子们[玫瑰],谢谢读到这里的每个小天使[狗头叼玫瑰] 还有一章或两章完结[比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番外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