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色之境》 第1章 她眼里的世界 水无霰出生在一个平凡却温暖的家庭。父母慈爱,家境小康,她的童年在外人看来堪称圆满。 父母深知女儿天性善良,心思细腻,可他们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个好孩子,从小到大都不曾交到一个知心朋友。班主任的评价也让他们困惑——“霰同学在学校人缘不错,和谁都能相处融洽。” “朋友?算不上吧。”每当父母问起,少女总是平静地垂下眼帘,语气淡得像在谈论窗外的天气,“只是表面上相处得还不错的同学而已。” 没有人知道,在水无霰的眼中,这个世界呈现出怎样一幅光景。 那些在校园里总是挂着灿烂笑容的同学,在她看来不过是将负面情绪死死压抑在心底,勉强自己展露出阳光的一面。 焦虑的灰、嫉妒的绿、不安的紫——这些晦暗的色彩交织在一起,形成令人窒息的漩涡,无时无刻不充斥着她的视野。 是的,水无霰眼中的世界与常人截然不同。 喜悦是灿烂的金,愤怒是灼目的红,悲伤是沉郁的蓝,每一种情绪都有其独特的色彩。 这些色彩不需要她刻意去观察,只要抬眼,就会不由分说地涌入她的视线。这本该是窥探人心的特殊能力,于她而言却成了无法拒绝的负担。 当周围人的情绪过于强烈时,她会难以分辨那究竟是别人的感受,还是自己的实感。这种界限的模糊经常让她陷入混乱,时间过长的注视也会让她头痛。 正因为如此,水无霰深深地厌恶着自己的能力。 更别说再加上那些从她四岁起就开始绕着她跳舞的丑陋又恶臭的咒灵。这让霰所在之处变成情绪的漩涡中心,无处可逃。 而一场彻底的崩溃,发生在一个平常的周五傍晚。 橙红的夕阳挂在天际,洒下黑夜来临前最后的温暖余晖。 霰像往常一样,快步走回家,刻意避开人流,试图减少那些色彩对她感官的冲击。她途经一个热闹的十字路口,而此时正值下班放学高峰期,人行道上挤满了行人,等待通行的车辆也排起了长队。 像过去的每个周五一样,空气中漂浮着各种熟悉的色彩。下班族疲惫的灰蓝色、学生们期待周末的浅金色、恋人相约的粉色泡泡……虽然混杂,但尚在她的忍受范围内。 但是灾难的发生从无预告。 一辆高速行驶的轿车,毫无征兆地猛地冲上了人行道。或许是因为司机突发疾病,或许只是单纯的失控。但这都不重要。 因为在那一瞬间巨大的撞击声和玻璃的碎裂声仿佛贯穿了霰的耳膜,紧接着却是瞬间死寂和继而爆发的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轰——” 但这一次,不是声音,而是色彩。 在霰的眼中,世界仿佛被一枚无形的炸弹击中。前一秒还是流动而温和的色彩溪流,下一秒就被狂暴如海啸似的情绪彻底淹没。 极致的恐惧化为吞噬一切的粘稠的漆黑;巨大的痛苦迸发为喷溅出的尖锐的鲜红;绝望的茫然弥漫成窒息般厚重的灰白。 这些极端负面情绪的色彩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和浓度炸开,如同实质的海浪,将霰狠狠拍倒在地。 她瞬间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大脑被这些外来的狂暴情感彻底侵占,剧痛从颅底炸开。 她分不清那撕心裂肺的哭喊是来自别人还是自己,分不清那灼目的红色是血,还是纯粹的恐惧。 咒灵们兴奋的嘶鸣在耳边响起,它们从这顿盛宴中疯狂增生而出。 霰捂住耳朵。 停下… 求求你们… 停下! 在她意识彻底被吞没的前一秒,只剩下这一个本能而绝望的念头。 然而,仿佛某种自我保护机制被强行触发,一股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力量从身体最深处迸发而出。 那不是细微的操控,而是决堤的洪流。 以她为中心,一个无形却切实存在的“领域”猛地张开。 无色之境。 刹那间,万籁俱寂。 不是声音消失了,而是所有激烈的情感被抽空。 那些狰狞的色彩瞬间褪去,领域范围内众人的视野里只剩下一片虚无冰冷的灰白。 像是比尘埃更细腻的小冰粒,那灰白无声无息地漂浮在空气中。夕阳的昏光穿过它们,在空中形成有形的光柱,照拂着十字路口的各个角落。 正在哭泣的人愣在原地,脸上的泪痕还未干,眼底却只剩空洞的茫然;正在奔跑呼救的人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像是突然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极端的情感和随之而来的混乱行为都被强行按耐,现场陷入了一种绝对理性的平静。 这是自己的能力吗?真是可怕的宁静。 水无霰瘫软在地,大脑一片空白。 剥离情绪的过程带来的不是解脱,而是一种撕裂般的剧痛,伴随着更深入骨髓的虚无感。 她感觉自己不像活着,更像一块被扔进真空的石子。 …… 几分钟后,一辆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街口。 身材高大、面容严肃的夜蛾正道走下车,他的目光迅速扫过混乱却异常平静的事故现场。夜蛾作为经验丰富的咒术师,立刻感知到了不对劲。 这里残留的咒力波动并非来自强大的咒灵或术式攻击,而更像是一种……领域的残留?一种将某种规则强行施加于环境的痕迹。 更让他意外的是,空气中弥漫的负面情绪浓度高得惊人,本该是滋生咒灵的最佳温床,此刻却被一股力量强行“抚平”了,只剩下死水般的沉寂。 “窗”的报告没有错,这里果然发生了异常。 他循着那残留波动最核心的方向走去,最终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了那个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少女。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愕。 她看起来狼狈不堪,校服上沾着灰尘,脸色苍白得像纸,双手环抱着膝盖,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但最让夜蛾心头一凛的是她的眼睛——那双浅色的瞳孔涣散着,没有聚焦,里面空荡荡的,什么情绪都没有,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灵魂层面的洗劫。 而她周身那尚未完全散去的领域残响,明确地指向了一个事实——刚才那个平息了混乱的异常波动,源头就是她。 夜蛾正道在她面前蹲下,巨大的身影带来压迫感,但他的语气平稳却也谨慎。 “你还好吗?”他沉声问道。 霰缓慢地抬起头,视线艰难地聚焦在他脸上。但下一秒,她像是被烫似的猛地向后缩去。 因为在这个男人身上,霰看不到任何绚烂的色彩。只有一种极度内敛深沉的,如同厚重岩石般的赭石色。稳定、强大、不容撼动。 霰从小到大看到的,大多是普通人混杂多变,豪不稳定的情绪色彩。这些颜色虽然让她不适,但她是“熟悉”的。 但眼前这个人明显是例外,而她从小到大也仅见过两三个像这样的人。 看见夜蛾就像一个常年生活在有各种频率噪音的闹市的人,突然听到一个低沉稳定,却具穿透力的单一音调。 这对她过度敏感的感官来说,是一种陌生又压迫的刺激,让她下意识感到恐惧。 夜蛾没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他放缓语气,但开口便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刚才这里发生的事,和你有关,对吗?” 霰的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只是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 夜蛾正道的目光落在她不断轻颤的手指上,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一个没有经过任何训练,却拥有着如此奇特且强大领域能力的少女,第一次切身体会到自己能力的威力,难免受到惊吓。但更值得注意的是,若是放任她在普通社会里,下一次爆发可能会造成更不可控的后果,甚至会引来一些诅咒师的注意。 思考片刻,他站起身,做出了决定。 “你的能力很特殊,”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却也有一丝怜悯的郑重,“它继续留在你身上,对你和对你周围的人而言,都太危险了。” 霰猛地抬头,眼中终于染上了一丝属于她自己的恐慌。 “跟我走吧。”夜蛾正道注视着她,“有一个地方,或许能教你如何控制它,而不是像这样反被它吞噬。” “那里叫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二编改了很多细节。[爆哭] (因为构思到后面发现有些东西要补充。 and大家应该也注意到了,霰这个字本身的意思就是小冰粒。[捂脸偷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她眼里的世界 第2章 入学与初遇 正值暑假,窗外骄阳似火,蝉鸣声撕扯着夏日的宁静。 水无霰盘腿坐在凉爽的卧室地板上,眼神迟疑地扫过那份刚刚送达的录取通知书。 咒术高专。 对外宣称宗教的学校,录取通知书却做得意外华丽。浅金色的镶边,看起来更像是某个贵族晚宴的邀请函。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之前和夜蛾正道那场没头没脑的谈话。咒术界?咒灵?咒力?这些听着就跟中二病晚期似的词,偏偏又沉甸甸地压下来,把她过了十五年的平常日子砸出一个窟窿。 想着,“危险” 这个词就从心里冒了出来。 但夜蛾低沉而笃定的声音也同时在脑海里回响起来: “你的能力若不受控,对你和周围的人都会是隐患。高专可以教你如何掌控它,而不是被它吞噬。” “学会操控咒力,你或许就能控制那些‘颜色’,屏蔽它们的干扰。” 活着就不会那么吃力了。 这句话像一枚微小的楔子,敲入她此刻沉重的心房。 更何况,出去干活报酬还挺丰厚。对她这种因为自己的特殊而一直不知道将来能干什么的人来说,这简直是条看得见摸得着的、能让她自己“活下去”的路。 她确实心动了。 然而,横亘在她眼前最大的壁垒却是她的父母——两个在普通人世界里深爱着她的人。 中考结束后,她其实已经被一所相当不错的重点高中录取,父母为此欣慰了很久,早早开始张罗新学期的用品。 而现在,她要如何开口说自己突然要放弃那条稳妥的路,转而去一个所谓的“宗教学校”。 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把通知书边缘捏出了一小道褶子。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拨通了夜蛾留给她的号码。 电话那头的男人听完她的意愿,沉默了片刻,随即沉稳地开口:“父母的问题不必担心,交给我来处理。今天下午他们方便吗?我上门一趟。” 事情的发展快得超乎她的想象。 她先是硬着头皮,把自己那套临时编的、对“宗教学” 突然产生的“兴趣”,连同那张花里胡哨的录取通知书,一并推到父母面前。 然而刹那间,父母周身爆开强烈又混乱的色彩—— 惊愕的黄、困惑的黑、焦虑的灰……它们搅在一起翻滚,快让霰喘不上气。 她几乎是仓皇地丢下一句“你们考虑一下”,便逃也似地躲回了自己的房间,将那些令人不适的色彩隔绝在门外。 半个小时后,门铃响了。 她打开门,夜蛾正道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脸上还是一副严肃样。她小声打了个招呼,就赶紧缩回房间,将门轻轻合上,只留了一条缝。 客厅里,闷闷的谈话声透过门板传来。 听不清具体说的什么,霰只能感受到一些低沉的、持续的嗡嗡声。爸爸的声音偶尔高起来,带着疑问;妈妈的声音软和一些,却同样充满了不确定。但夜蛾的声音一直像他周身的赭石色一样,平稳,低沉,有种不容置疑的味道。 她甚至能“看到”门缝下偶尔流泻出的色彩变化——父母那充满疑虑的灰色,在夜蛾那稳定厚重的赭石色影响下,慢慢被安抚、变淡,最终透出一种无奈接受的和趋于平静的淡黄色。 时间在沉闷的对话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客厅的声音停了。脚步声走向她的房门。敲门声响起。 霰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她的父母,脸上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混合着如释重负与更深担忧的复杂神情。夜蛾站在他们身后,朝她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小霰,” 妈妈先开了口,声音听着有些许疲惫,却努力显得轻松,“那位夜蛾先生……跟我们详细介绍了学校的情况和发展前景。” 爸爸接过话: “既然是你自己感兴趣…而且听起来管理也挺严格…那就,去试试吧。但是记得,要是有任何解决不了的困难,一定要来找我和妈妈。” 她心里明白,夜蛾大概把出去执行任务赚钱的事儿,编成了完成宗教实践活动能赚到比普通上班族还多的薪酬之类的瞎话,再加上她自己看起来异常坚决的态度,父母选择了相信。 但那一刻,霰也清楚地看到,他们周身那代表“同意”的淡黄色之下,那抹属于“担忧”的灰色并未散去,它只是被深深地压了下去。 她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 但结局已定。 她点点头,轻声说:“……谢谢爸妈。” * 第二天临别前,霰给了父母两个大大的拥抱,随后便乘着辅助监督的车前去了高专。 窗外,原本平坦的公路逐渐变为乡间小道,两侧原本少得可怜的房子几乎全没了。这里位置偏僻得不像东京境内。 汽车开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停在了山脚。 霰打着哈欠爬出来,睁眼便瞅见这延绵了数公里的朱红色鸟居和倚山而上的石阶。 久经岁月洗礼的石阶最终没入山顶缭绕的薄雾之中,透着一股不容亵渎的神圣与隔绝尘世的幽寂。 但是…不会要爬上去吧??… 她国中体育课确实没偷懒,但暑假躺尸两个月,体能早就废了。 一想到这个,她下意识就把话嘀咕出来了。 “是的,水无同学,” 辅助监督的声音在这时响起来, “鸟居后面就是高专的结界范围了。从这儿爬上去就能看到学校。我还有别的任务,后面就请水无同学自己走了。” 言毕,辅助监督便带着他头上那团灰扑扑的颜色开车走了。 霰绝望了,但也只能认命。 她顶着正午的烈日,拖着越发酸痛的小腿一步一步拾级而上。直至下午稍渐凉爽的空气裹着一缕淡淡的清风卷起她因微湿而贴在脸颊的鬓发,她才总算蹭到了学校正门。 一座充满传统韵味的建筑群赫然出现在眼前。深色的瓦顶,粗壮的木柱,飞檐斗拱在山间缭绕的雾气中若隐若现,庄严古朴,静默地散发着历经岁月的气息。 校门口正矗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看来是提前估算好时间来迎接她的夜蛾。 二人简单打了下招呼,夜蛾便带着她前往了教学楼的办公室领校服。霰挑了一个合适的尺码,夜蛾便将一个朴素干净且密封好的纸袋递给了她。 随后夜蛾又带着她穿过高专空旷的操场向学生寮的方向走去。还途经了一个装满饮料瓶罐的自动贩卖机。 霰越来越感觉奇怪。 大白天诺大的校园里怎么没有遇到一个报道的新生? 好像是看穿了她的疑虑,夜蛾的声音恰逢其时地响起: “现在咒术界人才紧缺,不算你们刚入学的一年级,高专目前也就只有两个二年级的学生了,而三年级和四年级的几个学生前几年也离开了。” 霰和夜蛾并肩走在操场的草地上,夜蛾的身上灰蓝灰蓝的。霰也没有询问他那几个学生到底是退学了还是遇到了意外,只是沉默地听着。 夜蛾目视前方,继续用平静的语气向她介绍概况: “自建校以来,每年入学的人数从未超过五人,所以今年有四个新生已经算是十分罕见的情况了。” 不知不觉已经走入了学生寮的一层。在完全走进那条横向的长廊前,夜蛾停下了脚步: “另外,和你同期的三个新生已经办理完入学手续了,你一会儿应该会陆续见到他们。” “因为学生也不多,所以同一年级就住在同一层了。男生在长廊左侧的房间,女生就在右侧。”说着,夜蛾抬了抬右手,“找一间满意的先把行李放了吧,如果饿了可以先去食堂吃点东西。下午三点在教室集合。” “知道了,谢谢夜蛾老师。”霰礼貌地回应。 夜蛾交代完便离开了,霰也找到了一间采光不错的房间安置了行李内务。 现在大概是下午两点,午后温暖的阳光洒向被换洗干净还混合着洗衣液清香的床单,微风卷动柔软的窗帘,夹带着几丝土地的香气。四周没什么声响。 高专像个隔绝尘世的山间古屋,让霰从东京色彩乱撞的闹市久违地回归了自然。她真想永远在这里呆下去。 霰打开不久前拿到的纸袋,将黑色制服摊开抖了抖。上身是略带高领的设计,除了领子和胸前两颗印着螺旋花纹的金色纽扣外,没有其他多余的修饰。她拉上窗帘换好上衣,又将直筒短裙套上。 活动久了的双腿还是微微酸痛,她索性直接将身体一倒陷入了柔软的白色床垫里。 她盯着纤尘不染的天花板发了会儿呆,又感觉肚子空荡荡的,于是又重新爬起来捞起手机往屋外走去。 她关上门,站在原地。夜蛾来的时候没有告诉她食堂的位置,她打算发条信息过去问问。 结果,打开手机的第一眼就看见了右上角仅一格的信号。 ……差点忘了,这里太偏僻了根本就没有信号。 她盯着手机的信号格子略显无奈地迈腿向前走去。想着找个人给她带路。 然而没走两步,她余光便瞥见了一抹鲜艳夺目的色彩。 她顺势抬头,隔着大约五米的距离,对上了一副黑黝黝的圆片墨镜。 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她,好奇地歪了歪头。他也身穿着一身黑色制服,只不过那头抓眼的白发格外显眼。 但是在霰的眼里这些都是次要的。因为她第一眼看见的是那人周身喷薄外涌的颜色,浓烈明艳。 最外层的金色、银色,明丽的橙黄、青绿,以及所有颜色最深处,稳定而浩瀚的苍蓝。 这些色彩她都认识。可一个人身上同时涌现出如此多强烈的“情绪”,根本不可能。难道这些色彩在他身上,并不代表情绪? 她还在愣神,那人却已动身向她走来。而随着他们之间距离的缩短,霰眼前的颜色又发生了变化。 那些复杂缠绕的外层色彩逐渐淡化,在顷刻间隐去,最终只留下核心处那片深邃的苍蓝,以及其外表的一抹亮银。 银色是好奇,但苍蓝色…不应该代表着孤独、悲伤吗? 霰心想。 没等她理清思绪,十五岁却足有一米八的高个已经在她身前压下了一片阴影。 “诶?——”那白毛弯腰将脸凑近,“你的咒力好特别哦~” 那团苍蓝依然稳定地笼罩着他,霰一时怔住,忘了反应。 “嗯?”他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在发呆?还是吓到了?” 和第一次见到夜蛾时一样,这个人身上那抹稳定而强大的苍蓝让霰本能地感到畏惧,她下意识想侧身后退。 才刚刚挪动一点,就被那人一把抓住了手腕。“哈?哪有人第一次见面就跑啊?”他的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抱怨,却又拖长了调子,像是在撒娇,“好让人伤心哟~” 霰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也知道初次见面就逃跑确实失礼。 “抱歉…请问你也是新生吗?” “是的哟。我叫五条悟。话说你的咒力为什么和他们不一样?” 他用指尖将墨镜往下勾了勾,露出一双正紧紧盯着他的苍蓝色的眼睛。 “哇哦,”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极有趣的东西,惊叹道,“它真的在变颜色!超——有意思!” 他喋喋不休的同时,身体也凑得更近。 骤然缩短的距离让霰的身体僵住。但同时她的视线也越过那片交织着银光的苍蓝色,最终聚焦在他的脸上。 苍青色的瞳孔是天空的延展,含蓄着湖面的滟滟波澜,它既反射出霰的轮廓,又仿佛倒映着整个宇宙。而那双眼睛上下浓密的白色睫毛又衬得它似冬日白雪里的一汪碧蓝深邃的湖泊。 霰几乎能断定,她这辈子不会再见到第二双这样的眼睛。 直到那双眼睛好奇地眨了眨,霰才猛地回过神,身体微微后倾。 “我是水无霰,初次见面,还请五条同学多指教。” “哦哦!我记住了。”五条悟语气轻松地回应,而手指不客气地隔空戳了戳她,“不过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关于你的咒力。” 环绕在他周身的银色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汹涌澎湃,霰感觉如果她再不说,那颜色便会活生生地吞了她。于是她如实地回应:“我不清楚你说的什么咒力的颜色,但我能看见别人情绪的颜色。” 霰一说完,他的眼睛也像那些好奇的银色一般,变得更亮了:“哦?能看见颜色?那能你说说吗?我现在是什么颜色?” 与真实的天空不同的是,那双瞳孔里的苍青色本身便像是真正的光源。它仿佛会毫不吝啬地闪耀出光影,将她的瞳孔也点亮,映出青蓝色宝石般的光晕。 照理来说她不应该会这么仔细地观察一个陌生人的外貌。以前从没这样的事。 因为能轻而易举地洞悉他人的情绪,霰从小就觉得社交是一种浮于表面又没有意义的事。因为大多数人都是一样的,戴着自己愿意展示给他人的面具,天生便会浓妆艳抹,自我相欺。他们的情绪都是不纯粹的。 就像她国中的同学。他们在询问她的成绩时,银色的好奇里夹杂着的其他微妙情绪,或混合着寻找到优越感的金色喜悦,或携带着一经攀比后产生的灰色焦虑;他们在为她获奖而鼓掌时,零星寡淡的金色祝愿里夹杂着更多灰扑扑的焦虑抑或是绿幽幽的嫉妒。 他们也习惯于为了达到想要的结果而下意识地说着违心的话语。他们对霰自身的关心鲜少真心。 就连夜蛾正道第一次见到狼狈的她时,浅粉色的关心里也混合了深灰的焦虑和一部分紫色的恐惧与不安。 然而,眼前的人其周身色彩汹涌却稳定,他银色的好奇里纯净透亮,而其核心处从未改变的、在霰眼里象征着孤独的苍蓝也着实有点勾起了她的兴趣。 或许更准确的来说,她被他的纯粹打动了。 看她这么久都没有回应,五条悟又再次开口了:“啊啦,别这么见外嘛——”他拖长了声音,周身的银色随着声音闪动着。“就告诉我嘛,Arare~” Arare(霰),这次他直呼了她的名字。但她好像并不反感。因为他真的在好奇她,好奇她眼里的世界。 她总觉得眼前这个人能带来一些自己身上缺失的东西。 或许试试跟他相处也不错。 收起思绪,她的嘴角却也在不自觉间扬起了难以察觉但真实的弧度。 “外表是银色,意思是好奇,”她顿了一下,指了指他的心口,“但你的里面边是苍蓝色,代表孤独的颜色。” 详写了霰入学的历程,这样大家会更有代入感。 在霰眼里,咒术师的颜色比普通人更稳定,而且目前的猫猫还没有经历太多的事,所以他身上的苍蓝色并不完全代表孤独。但目前在霰的认知里颜色代表的都是情绪,所以她就直接告诉猫猫啦。而颜色更深刻的含义后续会一才会一一揭晓~ P.S.下一章会写一些猫猫视角的霰。 (其实作者本来想三千字就收尾的,结果写激动了没收住嘿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入学与初遇 第3章 四个同期 如果说水无霰眼中,五条悟是划开混沌的一抹纯粹苍蓝;那么在五条悟眼中,水无霰便是落在他永恒不变的咒力图景中,第一笔会呼吸的灼热色彩。 / 自五条悟出生起,家族便无时无刻不约束着他,他们安排了最优秀的咒术师来教育他,赋予他继任下一任五条家主的义务。五条悟的不平凡注定让他无法像正常小孩一样去上学,更别谈结交到同频的朋友,帮他从孤单中解脱。而在四四方方的庭院中,他与外界唯一的接触机会便是上课期间偷逃到市中心去买漫画杂志。 过去的十五年皆是如此。 但今年他已经到了上高中的年龄。夏初时得知了咒术高专的存在,他便不顾家里老头子是同意与否,立即一人前往了高专。五条家的老头子也向来拿他没办法,在夜蛾与他们进行了形式上的沟通后便安排了入学。 而今天五条悟一早便抵达了高专,他一秒也不愿在那个古板的宅邸多呆。离新生集合尚早,他百无聊赖地在教学楼里晃悠,直到在学生寮附近撞见夜蛾,被交代了集合时间。 他优哉游哉晃进自己早就选好的宿舍,刚想躺下,却听见走廊传来轻微的关门声。 这个时间会在宿舍的,大概是新生。 一丝好奇驱使他起身向外走去。廊道铺着厚软的地毯,将脚步声吞噬殆尽,四周静得仿佛刚才的声响只是错觉。然而,就在这片寂静中,他看见了一簇暗暗的橙色。 那颜色如同摇晃的汽水,不断向空气中冒出细小的泡泡。它浮动在一个穿着崭新制服的少女周身,流淌的方式像咒力,却又绝非他认知中的任何一种。 与此同时,那少女也注意到了他。她的视线与他的墨镜对上的一瞬,周身的橙色迅速舒卷翻涌,在顷刻间换作一片清亮的银色。只是那银色里夹杂着几道不明显的裂痕,像是冰面的细纹,透出些许紧张。 见她愣在原地,五条悟径直走上前去。隔着一臂的距离,他看得更清晰了些——少女肤色白皙,淡灰色的头发衬得她整个人有种安静的透明感,仿佛下一秒就会融进走廊的光影里。 但最让他感兴趣的,还是她身上那股不像普通咒力那样没有颜色的奇异力量。五条悟大致猜测,它是活生生地随着她的心绪起伏在变幻色彩。甚至在这些变幻的颜色中间,像众星拱月般存在着的一颗银白交汇的稳定核心,似月光般与世人疏离,又如珍珠一样有着坚韧的躯壳。 “诶?——”他弯下腰,凑近那张带着怔住的脸,“你的咒力,好特别哦。” 她似乎被吓了一跳,周身银色里的裂痕又深了几分。在他追问下,她轻声回答,说自己的能力是看见别人情绪的颜色。 “哦?”五条悟顿时来了兴致,“那你说说,我现在是什么颜色?” 她沉默了片刻,目光掠过他周身闪耀的银色,最终定格在他心口的位置。 “外表是银色,意思是好奇。”她顿了顿,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寂静的水面,“但里面是苍蓝色...是孤独的颜色。” 五条悟微微一怔。 不是因为被说中,而是因为第一次有人用这种方式定义他。不是“最强”,不是“六眼”,而是“孤独”。这份过于直接的解读让他感到新奇,就像发现了一个谜面与谜底同样有趣的谜题。看来这个叫做水无霰的少女,比他想象的还有意思。 / 快要到集合时间,这个话题就草草收了尾。二人决定直接前往教室。 路上,五条悟双手插在裤袋里,步子迈得散漫。经过操场边的自动贩卖机时,他忽然停下。 “喂,你要喝什么?”他侧头问霰,手指却已经按上了可乐的按键。 霰微微一怔。在她眼中,他周身依旧被那片浩瀚的苍蓝笼罩,但表面却翻滚着一层极其繁杂混乱的色彩。那是金色银色与红橙黄绿的疯狂交织,如同被强行压缩在一起的霓虹,汹涌却并不真实。她猜测,这大概就是他开着那种名为“无下限”的术式时的样子。 “我……”她刚开口,他已利落地又按下一罐,弯腰取出两罐可乐。在指尖触碰到罐身的那一瞬,他周身那层虚假的喧嚣忽然褪去,表层情绪稳定为干净明亮的银色,那是纯粹的好奇与些许得意。 “喏。”他将一罐递过来,嘴角扬起,“就当是见面礼。”霰接过微凉的金属罐。 也就是说,当他解除术式时她依然能清晰看见他具体的情绪颜色。这个发现让她无端松了口气。 两人走进教室时,里面已经到了两个人。 霰的目光第一时间被那位褐色短发的少女吸引。她周身散发着一种稳定又瞒令人安心的翠绿色,如同初春新生的森林,深邃而充满生机。在那片绿色之上,浮动着一层代表平静观察的浅青色。 短发女生的一旁坐着一个留着奇怪刘海的少年,他周身是一种温和而坚定的淡紫色,如同清晨的薄雾,理性而清澈。紫色之上,此刻正萦绕着一丝代表等待的浅黄。 空旷的教室里只安置了四个木质桌椅。五条悟一进门就大大咧咧地坐到夏油杰旁边的空位上,顺手把喝空的可乐罐“哐当”一声放在桌上。 “你就是夏油杰?”他毫不客气地打量对方,周身银色的好奇里混入了一丝跃跃欲试的亮橙,“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夏油杰周身的淡紫色表面浮起一层代表不悦的暗红,却好像又被理智迅速压下。“五条同学,”他眼睛笑眯眯的,语气平静,“初次见面,还请注意礼节。” “哈?礼节?”五条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周身也浮出了些零零散散的暗红,“这话更像是那群老头子们会说的诶。” 霰没有参与那边明显开始针锋相对的交谈,她默默走到家入硝子旁边的位置坐下。 硝子转头看她,翠绿色的核心稳定如初,表面泛起一层代表友善的浅金。“家入硝子。”她简单介绍自己。 “水无霰。”霰轻声回应。在硝子身边,那些繁杂的颜色干扰似乎都减弱了,那片翠绿让她感到难得的平静。大概时间自己表现得太过明显,她看到硝子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仿佛是看穿了她的不适,却体贴地没有多问。 听着身后五条悟与夏油杰愈发明显的言语交锋,感受着身旁硝子沉稳的气息,霰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可乐罐。 她回想起夜蛾的赭石色,五条悟的苍蓝,硝子的翠绿,夏油杰的淡紫……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她心中逐渐清晰。 这些咒术师,似乎每个人都拥有一种恒定不变的核心颜色。那或许不只是情绪,而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可能代表着他们个体的特质,或者更加复杂的东西。而那些表面时刻变化的色彩,才是他们真实的情绪。 她无意识间渐渐握紧了手中的可乐罐。冰凉的水珠顺着指缝滑落,如同她此刻清晰却又有些混乱的心绪。 在她思索时,五条悟虽表面上还在和夏油杰说着话,墨镜后的目光却不时扫过她。 他看见她接过可乐时,周身泛起一层极淡的毛豆生奶油色。当她安静坐在硝子身边时,那颜色又沉淀为透明银色。 这些细微的变化在他眼中清晰无比。但他不打算告诉她。提前揭晓答案多没意思,他更喜欢在一旁观察她所有不自觉的反应。 “所以,”夏油杰将话题引回正轨,“我们四人就是今年的新生了。” 五条悟闻言,往后一靠,双脚架上了课桌:“意思是以后要一起行动了?”他语调上扬,周身的苍蓝之下,银色活跃地跃动。 夏油杰笑了笑,没有接话,只是将目光转向窗外。 窗外的太阳正火热,明亮的光线斜射进教室,正巧照直直照到了霰的桌椅。 “要不要坐过来一点?”家入硝子对她说,“你那边光线强。” 霰点点头,挪到更靠里的位置。五条悟看见她重新漾开一片安心的恒温乳白,像是代表着安心的颜色。 教室的门在这时被拉开。 夜蛾站在门口,视线在五条悟架在桌上的腿停留一秒,却没多说什么。“都出来吧,”他语气平淡,“去拍入学照。” 地点就在教学楼外一处面向正西的木质大门前,背景是开得正盛的樱花。一块写着“入学式”的木牌立在一旁。 此时太阳已经开始有下落的趋势,到校时那种刺眼的白光已悄然转为橙黄的暖光。 四人正对着太阳即将下落的方向站成一排。五条悟自然占据了最中间,夏油杰站在他右侧,双手插兜,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弧度。家入硝子站在五条悟左侧,神色平静。水无霰则安静地站在最边缘。 “站近一点。”举着相机的辅助监督说道。 五条悟闻言,非但没动,反而将双手往脑后一枕,笑得越发张扬。夏油杰侧头看了他一眼,脚下未动,周身那层代表情绪的浮光轻微地波动了一下,但其核心的淡紫色依旧稳定如初。 硝子轻轻叹了口气,向中间靠了半步。霰看着他们,犹豫一瞬,也默默向硝子那边挪了一小步。 午后阳光正好,穿过树叶的缝隙,在他们身后的石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相机快门声响起,定格下这美好的一刻。 因为每个人眼里的世界都具有很强的主观性,所以五与霰眼里与之对应的颜色不同。五眼里各种情绪颜色都是带有质感的,受六眼和他性格的影响。(比如特别可爱的是喜悦是毛豆生奶油色~) 而霰眼里也绝不是一种颜色代表一种情绪,是要分深浅亮暗的。所以大家在读的时候不用太在意写出来的具体颜色,关注情绪本身就行了。 此章五的视角里,他确实是被霰说中了。原著没有过多阐释上高专前的他,但是作者认为此前的悟没有机会结交到同频的人,所以大概也是很孤独的一人吧。[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四个同期 第4章 他的安慰 将晚的风吹拂过四位高专生神情各异的脸。相片里最右侧的水无霰唇角带着清浅笑意,整个人透出安静的柔和;最左侧的家入硝子正巧掩口打了个哈欠,姿态松弛;居中的夏油杰双手插在兜里,半垂着眼望向斜前方;而他身旁的五条悟则正对镜头比着耶,在张扬的笑意中映出少年最青春的模样。 光线将四人的影子长长投在石阶上,不同的神情与整齐的影子意外将照片染上了有序而鲜活的美感。 辅助监督看着相机满意地点了点头。 “先来领你们的学生证。” 夜蛾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他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手中拿着四张卡片。 “上面标注了你们目前的咒术师等级。” 五条悟第一个走上前,接过卡片时瞥了一眼:“一级。还算凑合吧。” 语气里听不出多少满意,仿佛这本是理所当然。 夏油杰接过自己的,卡片上清晰地印着“待评定”字样。 “我和水无同学一样。”他侧头对霰说道,语气温和。 家入硝子拿起自己的学生证,上面印着“四级”。她挑了挑眉,没说什么,随手将卡片收好。 霰看着自己卡片上那三个字,又听到夏油杰的话,轻轻点了点头。她看到硝子收起卡片时,周身翠绿色的核心依旧平稳,表层却掠过一丝淡淡的浅灰。 “等级只是参考,未来会根据实战表现调整。”夜蛾解释道,目光扫过几人,最后停留在家入硝子身上,“你的反转术式情况特殊,不用参考这个。” “接下来去操场,进行身体素质测试。” 夕阳安静地洒在操场暗红的跑道上。在夜蛾的带领下,几人零散地走进空荡的草坪。夜蛾计划对新生们进行基础项目的评估,包括耐力、速度、力量与反应。因为作为他们的班主任,他需要先充分了解每个人的基本情况。 五条悟的表现在霰的眼里堪称非人。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他都轻松达到并远超预期,周身苍蓝稳定,表层浮动的情绪是游刃有余的鎏金。 迅速完成夜蛾安排的所有项目后,他也不忘大大咧咧地朝三人宣扬:“轻轻松松嘛!” 夏油杰的能力同样出色。他的动作兼具力量与一种独特的韵律感,淡紫色的核心光泽在运动中平稳流转。在他爆发力量的瞬间,周身浮出了自信的亮黄色。每一项他都完成得都无可挑剔,一切结束后他的气息也在短时间内就归于了平缓。 虽然家入硝子对体术兴趣缺缺,但她也轻松完成了基本要求,测试一结束便走到场边阴凉处去休息了。 看着他们,霰停下疲惫的脚步,下意识地审视起现在的自己。 她的体能跟他们比起来确实偏弱,高强度的跑动与力量训练让她的呼吸急促困难,周身的肌肉也传来清晰的酸痛感。 他们周身闪耀着自信的色彩,与她此刻因疲惫而生的恼火心情形成了过于鲜明的对比。一种难以言喻的距离感油然而生。 她能看见这世间最复杂的情绪,能分辨最细微的色彩差别,却唯独无法让自己也染上那样明亮又稳定的光泽。 他们像是天生就属于这个光怪陆离又力量至上的世界。而她,只是一个被迫窥见了世界真相,却始终格格不入的闯入者。 这时,她忽然察觉到一道目光。五条悟不知何时已转向她这边,墨镜微微滑下鼻梁,那双苍蓝色的眼睛正隔着一段距离,精准地落在她身上。 就在刚才她跑步的时候,夜蛾为了测试她的反应能力并摸清楚触发她领域的条件,悄悄走到一旁示意五条悟在不接触她的前提下向她释放一丝轻微的咒力压迫。 “哈?你确定哦?”五条悟盯着正跑到第四圈纤细脖颈上黏着湿漉漉发丝的霰,“以我的咒力,在她这么虚弱的情况下搞不好会让她受伤呢。”他说着,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晃了晃。但夜蛾没有回应。 他看得见大汗淋漓和体能即将到达极限的少女身上,浮着一层湿漉漉的和鸽子毛发一样的灰色。 他正沉默地观察着,却发现少女也转头看向了他。 “五条,”夜蛾低沉的声音也在这时响起,“就是现在。” 应夜蛾的要求,五条悟有些无奈地伸出一根手指在身旁晃了下。 那股强大的属于“最强”的压迫感骤然降临。虽然他已极为克制,但那苍蓝色的咒力洪流,依旧如同无形的浪潮拍向霰。 内在的疲惫痛苦,与外在突如其来的庞大能量相互交织,只用一瞬间便超出了她精神的负荷极限。 她眼前一黑,听觉变得模糊。这一刻,只觉得所有色彩都在疯狂地旋转和尖叫。 出于最深层的自我保护本能,那股力量再次不受控地奔涌而出。 她的领域再次展开。 这一次,范围比之前稍大,持续时间也更长。操场上的风仿佛静止,阳光失去温度,一层蒙蒙的灰漂浮在空气中。所有人都在这一刻感到一种绝对的空无。情绪被抽离,咒力运作晦涩,甚至连五条悟释放的那一丝压迫感也被瞬间抹除。 领域消散得很快。 霰向后踉跄一步,脸色苍白,额角沁出冷汗。 场边,夏油杰微微睁大了些半阖的眼睛,家入硝子也站起身体,目光投向霰,带着一丝担忧。 五条悟收回了手,墨镜后的苍蓝色眼睛平静却专注地盯着她。 他看得清楚,在领域展开前,她周身的颜色先是混乱地爆开,随即像是被什么东西瞬间擦除了一般,归于一片虚无。而在领域消失后,那片虚无中首先浮现的,是和先前一样的湿漉漉的、和鸽子毛发一样的灰色。 “啧。”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啧。 夜蛾眉头紧锁,走到霰面前,沉声道:“水无,刚刚是我让悟用他的咒力在你身心俱疲的情况下刺激你,测试你领域的触发条件。现在发现你的术式与精神状态直接挂钩。所以,在学会控制之前,过度疲劳和情绪的剧烈波动都是禁忌。” 霰微低着头,轻声道:“……是,抱歉。” 还是和之前一样嘛,只是这次唯一的区别是她凭自己的毅力勉强站稳了身体。 强制性的宁静所带来的余悸和霰苍白的面容,让开学这天第一次的体能评估蒙上了一层浅浅的阴影。 * 暮色渐深,高专沉入山间的寂静里。 霰躺在宿舍床上,白日里测试的场景仍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五条悟游刃有余的苍蓝,夏油杰稳定高效的淡紫,硝子从容平静的翠绿,以及自己那抹失控而带来麻烦的灰暗。虽然大家都很亲切,但仿佛总有一层淡淡的薄雾隔阂在他们之间。总感觉自己离他们很远很远。 虽然她知道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也有很多时间,但那份格格不入的距离感和领域失控后的无力,仍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她真的属于这里吗?她真的有能力在这个咒术世界活下去吗?这还是开学第一天,她完全可以反悔离开。 带着闷闷的心绪,她推开学生寮的门走入夜色中。她想去贩卖机旁买罐热饮,也好让微凉的夜风吹散她心中的烦闷。 与此同时,五条悟正拎着一袋新买的甜品,踏着月光优哉游哉地往回走。远远地,他就看见了贩卖机旁那个熟悉的身影,她周身仍淡淡笼罩着一层在夜里也清晰可辨的湿漉漉的鸽子灰。 他径直朝那边走去。 霰独自站在贩卖机前,手里握着一罐热茶,注视着前方空荡荡的操场。 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后面响起:“哇,大晚上在这里吹冷风,你是想提前体验感冒的滋味吗?” 五条悟拎着一个精致的甜品袋,嘴里还叼着半块草莓蛋糕,墨镜推在额头上。 霰微微一怔,开口问好道:“五条君。” 他走到她旁边的长椅坐下,长腿一伸:“还在想白天的事?”他咬了一口蛋糕,含糊地说,“就那个领域?” 霰沉默了一下,轻声道:“嗯。给大家添麻烦了吧。” “麻烦?”五条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是指那种像是突然被按了静音键的感觉吗?说实话还挺新奇的。” 他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 “比起这个,你知不知道你那个能力其实超——有意思的?” 他转过头,苍蓝色的眼睛在月光下格外清晰。“我能看到所有人的咒力,但大多数人的都像死水一样,无聊透了。只有你的,”他指了指她,“是活的,像流动的彩虹,还会自己开‘静音’。而且你天生就会领域展开,也超酷的好吧。” “但是我控制不了。而且剥离大家的情绪你们一定也不好受吧。” “嗯,我看见了。”五条悟隔空向她比划了下,“你身上的颜色有变。杰和硝子的咒力流动也同时变慢了。不过我倒是没啥感觉。”随即他摊了摊手,停顿了一下。 “你的咒力也只是现在控制不了而已。”他满嘴奶油,说得理所当然,“就像我小时候第一次用‘苍’的时候,把自己家轰没了一半。现在不也随便用?” 真的?那么强的话,总感觉也会把高专轰没呢。霰心想。 “而且啊,你学会控制这个能力后当然会把它用在敌人身上。而不是我们。” 他把自己咬了一口的草莓蛋糕递到她面前。 “喏,吃点甜的。有助于心情变好。” 但这个举动太过突兀,霰愣了愣。 见她没动,五条悟撇撇嘴,自己收回手又咬了一大口。 “我说啊,别摆出那种‘我和大家不一样’的表情了。”他咂巴着嘴,“在这里的哪个是‘正常’的?杰整天和一堆咒灵玩过家家,硝子能把自己切成八块再拼回来……” 他忽然凑近,墨镜后的眼睛眨了眨。 “而你,只是比较擅长……嗯,给大家创造安静的学习环境?” 这句离谱的总结让霰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但在五条悟的眼里,她周身那片沉重的灰色似乎在慢慢变淡。 而霰看着身旁这个满嘴奶油又坐没坐相的白毛同学,忽然觉得他那片看似孤独的苍蓝或许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近。 “谢谢。”她轻声说,语气轻松了很多。 五条悟看着她周身终于泛起的那层极淡的毛豆生奶油色,满意地哼了一声。 “这还差不多。” 月光下,两人一个吃着甜品,一个捧着热粥。谁都没有再说话。但某种无形的距离,似乎悄然拉近了些许。 “哦对了。”片刻后五条悟打破了宁静,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照片,“之前拍的。” 他随手抽出一张递给霰。相纸上,是四个穿着崭新制服的少年少女定格的瞬间。 霰轻轻接过。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没有色彩缠绕的他们:五条悟张扬的笑,夏油杰沉稳的侧影,家入硝子慵懒的姿态,还有她自己那抹清浅的笑意。一切都被浓缩成纯粹的影像,反而让那些真实的模样格外清晰地映入眼底。 她用手指摸了摸相纸光滑的表面。 五条悟眼里,她周身那层湿漉漉的鸽子灰早已消散,被一片浅淡而温和的毛豆生奶油色取代。 “拍得还不赖。”五条悟咬着最后一口毛豆味喜久福,含糊地评价道。 夜风拂过,带着山间特有的凉意,却不再让人觉得寒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他的安慰 第5章 他眼里的世界 暮色褪去,晨光熹微。水无霰推开学生寮的门,山间清冷的空气裹挟着草木清香扑面而来,使她精神一振。 昨夜与五条悟在贩卖机旁那场短暂的交谈像一阵温柔的风,吹散了她心中盘踞不散的沉重灰色。虽然那份无力感并未完全消失,但至少,她不再觉得自己是孤身一人。 走进教室时,家入硝子和夏油杰已经到了。清晨的阳光透过传统的木格窗在陈旧的地板上切割出明亮的光斑,让高专的清晨充满岁月静好之感。 “早。”硝子抬眼看她,周身那片令人安心的翠绿色稳定如初,表层浮动着一丝淡黄的关切,“感觉怎么样?” “早,水无同学。”夏油杰也转过头,他核心的淡紫色平稳理性,表面带着温和的浅黄,“昨天的事,不必太过挂心。” 他们直接的关心让霰有些不知所措,她周身的颜色不自觉地明亮了几分。“谢谢,我没事了。”她轻声回应,带着一些歉意,“昨天……我的领域,没有影响到你们吧?” “完全没有。”夏油杰微微一笑,“只是感觉很……奇特。” 硝子则言简意赅地补充:“像突然被静音。” 这句话说完后,空气陷入了片刻寂静。这时,教室门被哐当一声推开,五条悟顶着一头醒目的白发,叼着一盒牛奶晃了进来。 “哟,都在啊。”他含糊地打着招呼,目光无意地从霰身上扫过。在他眼中,昨夜她周身的鸽子灰已全然褪去,而那道清亮的透明月光银也稳定如初。 很快,夜蛾正道抱着教材走入教室,他们开始了高专生涯的第一堂正式理论课——咒力的基础与控制。 霰听得很认真。理论本身并不复杂,关于咒力的产生、流转与精细操控,逻辑清晰,条理分明。她能很容易理解每一个概念。 然而,当尝试按照夜蛾所说的方法去感知并引导自身那体内的力量时,她却感到一种深深的隔阂。这就像听懂了所有游泳的要点,身体却沉在水中无法协调动作。 在按照传统路径运转时,她自身的咒力,或者说那股与情绪颜色紧密相连的力量,却显得无比滞涩和别扭。 坐在她旁边的五条悟,原本正百无聊赖地转着笔,但透过“六眼”,他将霰体内那股别扭挣扎的咒力流动看得一清二楚。 他撇了撇嘴,正觉得无趣,却突然想到,传统的咒力操控方法或许真的很难直接让霰操控情绪。因为她的能力相较于那些用咒力操控物理化攻击的咒术师,是相当特殊的。这也是他曾好奇她能力的原因。 她的力量根植于情绪与精神感知,是非常抽象的。让一个刚接触咒术的人直接用具象的咒力操控抽象的情绪颜色,是很困难的。 而且放眼整个咒术界,也好像只有他能直观看到咒力与霰能看到的情绪颜色的关联。 也就是说,只有他才能让她在学会操控自己能力时少走弯路,更高效也更精准。 想到这里,他周身那片浩瀚的苍蓝色下,瞬间涌动着跃跃欲试的亮银。 下课铃响起的瞬间,夜蛾前脚刚离开教室,五条悟就伸开大长腿,用脚不轻不重地踹了下霰的椅子腿。 “喂,霰。” 霰回过头,对上他那副滑到鼻梁的圆片墨镜。 “你不觉得,夜蛾那套对你这种情况来说太难了吗?”他语气轻松,俯下身凑近她,又压低了声音,用一种谈生意的口吻说: “不过呢,我刚好知道该怎么教你。因为只有我能‘看’到问题在哪。”他狡黠地带着玩味笑了笑,“怎么样,一堂‘五条悟特制’私教课,学费是……嗯,一次课五个喜久福,要毛豆生奶油味的。现在报名,还附赠一次‘如何精准气死夜蛾’的免费讲座哦。” 霰愣住了。她看着眼前这张俊美却写满“唯我独尊”的脸,他周身的银色纯粹而直接,觉得就是一场明码标价的交易。她想起昨夜他那不算安慰的安慰,又看着此刻他眼中不容置疑的自信,一种微弱的希望,在她心底悄然萌发。 或许“六眼”的能力,比传统方法对她的指导更有效。 “……好。”她点头,认真地回应,“我会付的。那,时间是?” “嗯……午休之后吧!”五条悟随意地回答道。 * 午休时分,阳光正好,庭院里的沙地被晒得暖融融的。四人自然地聚在走廊边缘,靠着木柱坐在廊下。远处的山峦层叠,郁郁葱葱。 “说起来,”夏油杰率先开口,语气温和地看向霰,“水无同学,你眼中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他周身的淡紫色带着纯粹的探究,是干净的银色。 这个话题立刻引起了硝子的兴趣,她翠绿色的核心外围也泛起好奇的银色。 霰犹豫了一下,还是从书包里拿出了笔记本和笔。“这个嘛…很难用语言说清。不如我画给你们看吧。” 她垂下眼,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很快,一幅奇特的画面呈现出来: 没有具体的形貌,只有大片大片的色块与流动的线条交织。代表夏油杰的淡紫色稳定而深邃,如同静谧的烟霞;代表硝子的翠绿色充满生机,像雨后的森林;而代表五条悟的……则是一团无比耀眼的剧烈燃烧的苍蓝色火焰,周围跳跃着其他明丽的色彩。 “这是我看到的大家的颜色。”她说。 硝子拿起画纸,仔细端详:“所以,你是一直看着这样的世界在跟我们说话?”她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难怪你总显得很安静。” “很厉害的能力。”夏油杰赞叹道,他指着画中属于自己的淡紫色区域,“这种颜色,代表什么?” “是……很稳定,很理性的感觉。”霰回答。 “那我的呢?”五条悟一把抽走画纸,顺着阳光斜照过来的方向端详。 他指着那团苍蓝色火焰,语气里充满新奇:“这团东西是什么?”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跟你讲过。这是孤独和悲伤的感觉。”霰回答道,“但你外面那层代表情绪的颜色要比其他人亮些,我猜是无下限的原因。” 五条悟的表情瞬间垮了一下,随即不满地嚷嚷:“什么啊,孤独什么的一点都不酷!你应该画得更帅气一点,比如宇宙爆炸之类的!” “悟,不要强人所难。”夏油杰无奈地打断他,然后转向霰,神情变得有些认真,“水无同学,按照你的说法,我们每个人都有一种稳定的‘核心色’,以及浮于表面变化的‘情绪色’?” 霰点了点头。 “那么,你的术式效果,会不会与这两种颜色的关联有关?”夏油杰沉声说着,“比如,你的领域能够……切断它们之间的联系?” 他看向霰,周身的颜色流转,带着分析和推测的意味:“试想,如果咒术师的咒力调动和术式发动,都需要情绪、意志与自身咒力本源产生联动。那么在你的领域里,这种联动被切断,咒力是否就会失效?” 这个推断让霰怔住了。她好像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自己的能力。 “有意思。”硝子也加入了分析,她指着画中代表五条悟的那片喧嚣色彩,“按照这个思路,如果你的能力可以精细操控,或许不仅能‘切断’,还能进行‘干扰’或者‘引导’一类的?比如…猜想一下,让两个有着相同情绪颜色的目标互相排斥?”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从各自的视角出发,为霰的能力勾勒出远超她想象的可能性。五条悟眼里,霰看着他们,她周身的颜色因感动和受到启发而微微发亮。 而对霰来说,这是第一次有人认真探讨其背后的原理与未来的可能性。 “喂喂,你们讨论得这么热闹,”五条悟不甘寂寞地插嘴,一把薅过霰的素描本和笔,“也让你们见识一下‘六眼’看到的世界!保证比这个抽象画震撼一百倍!” 他信心满满地低下头,准备下笔。然而,几分钟过去了,他的笔却悬在纸上,迟迟没有落下。 “呃……”他罕见地卡壳了。 透过“六眼”,他感知到的是无穷无尽的信息洪流——咒力的轨迹、能量的流动、物质的构成……一切都被分解为最本源的粒子与规则。那是庞大到足以撑爆任何普通人大脑的海量数据,又怎么能够用一支笔一张纸来描绘? 他试图画下咒力流动的线条,却发现那根本是无数线条叠加在一起的动态的、立体的网。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茸茸的白头发,最后只在纸上留下几道毫无意义的纠缠在一起的杂乱线条,像一团被猫玩过的毛线。 “……太难了,画不出来。”他最终放弃了,向后一摊,有些挫败地把笔一扔,嘴上却不肯认输,“反正就是非常厉害、非常复杂就对了!你们理解不了也很正常!” 那团乱七八糟的线条和他强撑面子的样子,让夏油杰无奈地摇头,硝子则轻笑出声。 霰看着那张被画废的纸,再看看五条悟周身因挫败而微微晃动的颜色,发自内心地觉得,这个仿佛无所不能的最强,似乎也有点……可爱。 可以说这章的内容和标题只有一毛钱关系。[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他眼里的世界